《古神的支配契约[无限]》作者：狐九曦 　　文案： 　　【逐渐苏醒的古神受×古神侍者忠犬攻】 　　●文案1 　　祂是无处不在的黑色之雾，不可名状的污染之源，旧日的统治者、支配者，神秘世界的主宰。 　　周青豫一生都遵循着祂的意志，做着祂想做的事，然而突然有一天，祂不见了。 　　●文案2 　　被迫进入无限世界的第一天，凌宇业通过抽奖的方式获得了一张契约，他可以通过这张契约，彻底支配一个人，让他对自己言听计从。 　　然而达成契约的条件，是对方心甘情愿地在上面签字。 　　凌宇业觉得自己不可能用到这张契约，直到他遇见一个人。 　　在人人都想不择手段活下去的无限世界里，这个人居然毫无求生欲。 　　“既然你不想活，那就用生命守护我，让我活下去吧。” 　　周青豫用他漆黑的双眼盯着凌宇业看了半晌：“好。” 　　名字签下，契约达成，从此，两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捆绑在了一起。 　　然后凌宇业惊恐地发现，被他彻底支配着的这个男人，居然该死的强！ 　　●逐渐苏醒的古神受×古神侍者忠犬攻 　　●攻受都非人，有非人形态（掉san警告）多意识触手×分裂蠕虫 　　●克系神话无限流，人均疯批，私设较多请勿深究 　　内容标签： 强强 无限流 系统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凌宇业 ┃ 配角：周青豫 ┃ 其它：下本《雌虫支配的世界[虫族]》 　　一句话简介：古神和祂的狂信徒。 　　立意：生命只有一次，要么成就，要么将就，不想将就，就去努力成就。 第1章 未知领域 　　“砰！”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凌宇业的身体在空中翻转一周，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他的视野里掠过了有些灰暗的天空，一辆红色刺眼的轿车，最后定格在了漆黑的地面上。 　　红色的液体在他身下漫延开，他先是感受到了地面的坚硬、粗糙，还有冰冷，随后再是炸裂般的疼痛。 　　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他的视野便昏沉下去，意识陷入黑暗。 　　他死了，死在了一个秋日的阴天。 　　在距离他家不到一百米的人行道上，被一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红色轿车撞飞到了空中。 　　从被撞飞到死亡，或许只有短短三秒。 　　但在这三秒钟的时间里，凌宇业想了很多很多。 　　他想，这辆车的车速过于夸张，车主不是很对劲，要么意识不清醒，要么有意自杀，也不知道能不能判刑。 　　他想，这场车祸比起意外更像是有人蓄意报复，但他得罪过的人里，应该没有恨他恨到想做掉他的，所以还是意外吧。 　　他想，生命果然很脆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以意料之外的方式终结，虽然他还有很多事想做，但已经这样了也没办法，就这样吧…… 　　黑暗中，灰色的雾气覆盖了他的身体，诡异的荆棘缠绕，阴冷的触手掠过他的鼻尖，带着一股大海的腥咸。 　　一只血色的眼睛在他的后颈处睁开，转动了一下。 　　…… 　　凌宇业猛地惊醒，一脸恐惧地从地上坐起来，然后几乎是本能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什么都没有。 　　是梦？ 　　凌宇业松了口气，可这口气才松了一半，他就发现自己现在身处的环境十分诡异。 　　这里一片荒芜，没有建筑，没有植物，到处弥漫着灰色的雾气。 　　梦还没醒？ 　　凌宇业疑惑着，突然觉得撑在地上的那只手异常冰冷。 　　他本能地低头，看到了漆黑的水面。 　　水很浅，只能淹没他的手掌，但是它的覆盖面非常之广，覆盖了他视野所及的整个地面。 　　这个现象在现实里很少见，因为这么浅的一层水，不可能存在太久，很快就会被地面吸收，或者蒸发到空中。 　　但是此时此刻，在他的视野里，这层水稳稳地存在着，也不知道存在了多久。 　　凌宇业冷静地摩挲了一下水面之下的地面，它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凹凸不平，但像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没有泥土那么松软，但也不像石头那么坚硬，更像是…… 　　凌宇业脑子里浮现出了自己对轮胎质感的认知。 　　他没有多想，尝试着从水里站起。 　　他的手掌脱离了阴冷的黑水，温度逐渐回归。 　　他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灰色的风衣，黑色的打底裤，是他秋天的日常装扮。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但是他的触感很真实，思维也很清晰，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他记得自己被车撞飞了，记得临死前发生的一切，记得自己死的时候，穿的就是这身灰色的风衣。 　　所以，这里是死后的世界？ 　　凌宇业环顾四周，犹豫该往哪个方向走。 　　而就在他转身180度后，他看到遥远的雾气中闪烁出一丝微弱的红光。 　　那丝阴沉又诡异的红光在灰暗的雾气里亮了一阵后，又闪烁着暗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又重新亮起，如此反复。 　　它的亮起和暗下没有固定的规律，这让它看起来像是有生命的，像是一只眼睛在黑暗中合起又睁开。 　　凌宇业想到自己被车撞死后做的那个梦，想到梦里出现在他后颈上的那只红色的眼睛，只觉一股寒气吹过他的后颈，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本能地抬起一只手覆上自己的后颈，摸了摸。 　　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环顾四周，确定只有一个方向有红光闪烁，别的地方都只有灰蒙蒙的雾气后，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朝着红光的所在迈出了脚步，同时在心里安慰自己：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对啊，他已经死了，难道还能再死一次不成？ 　　不知道再死一次，他又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这样想着，凌宇业的脚步逐渐变快，但他身上依然不受控制地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这里真冷啊。 　　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没有…… 　　随着凌宇业的前进，红光距离他越来越近。 　　周围的迷雾散开，他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不时散发着红光的，是一个黑色的盒子。 　　这个盒子摆放在一个奇怪的桌子上。 　　桌子是银灰色的，有着金属的质感。 　　它有八条桌腿，每条桌腿上都雕刻着奇异的花纹。 　　等等，黑色的盒子？ 　　凌宇业不敢置信地盯着盒子看了一会儿，然后又转头看了看别处。 　　不见了！ 　　红光不见了！ 　　为什么？ 　　这是什么原理？ 　　基于追求真相的本能，凌宇业没有急着去查看那个盒子，而是后退了一段距离。 　　就在他退到某个距离时，迷雾重新遮挡盒子，盒子所在的方向亮起了一抹红光。 　　凌宇业猛地往前冲了几步，红光迅速消失，只剩盒子。 　　凌宇业微微眯起双眼。 　　那个红光，到底是盒子发出来的，还是…… 　　刚有这种念头，他便忍不住自嘲一笑。 　　这个世界的存在本身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他现在死后依然留有意识，甚至依然有实体和体温，同样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想探究盒子在迷雾中是怎么发出红光的？ 　　不过这也情有可原，毕竟他生前是个悬疑爱好者，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阅读各种类型的悬疑作品，并通过里面的各种细节还原事情的真相。 　　同时，他对人类未解之谜和灵异事件也充满兴趣。 　　他想知道“神秘”是否真实存在，若是存在，他想查探“神秘”背后的真相——无论真相是否“神秘”。 　　凌宇业回到了盒子前，他没有再试着研究红光，因为，无论那红光是不是盒子发出来的，现阶段的他都只会得出红光是盒子发出来的结论。 　　他站在盒子前，花了五秒的时间打量这个盒子，花了两秒的时间决定要不要对这个盒子做点什么。 　　比如，拿起它。 　　再比如，把手伸进盒子上方的小洞。 　　这是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大概长25厘米，宽13厘米，高也是13厘米左右，上面有个直径6-7厘米的黑洞，手可以勉强伸进去，但握成拳多半抽不出来。 　　凌宇业先是尝试了拿起它……拿不起来。 　　它是固定在桌上的，而那张桌子就像焊在覆盖着黑水的地面上一样，同样纹丝不动。 　　当然，也不排除它们非常重的可能。 　　再然后，凌宇业小心地将自己的脑袋凑近盒子，往黑洞里看了眼。 　　除了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最后，凌宇业脱下自己的鞋子，接着脱下自己的袜子，拿自己的袜子凑近了黑盒上方的黑洞，以确认危险。 　　黑盒：“……” 　　一阵强烈的红光从黑盒上爆发出来，弹开了凌宇业的袜子，连同他的手。 　　凌宇业本能地闭上双眼，缩回了那只犹如遭受了钝击的手。 　　再次睁眼时，红光没有消失，而是在他眼前组成了一串奇怪的符号。 　　紧接着，符号分散重组，变成了凌宇业熟悉的中文： 　　【抽一件特殊物品，作为重回初始的奖励。】 　　抽一件特殊物品？ 　　指从黑盒里抽？ 　　重回初始是什么意思？ 　　指结束一段人生后重回灵魂状态？ 　　不，应该没这么简单。 　　凌宇业本能地分析了这么一段后，对眼前的红光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它是有意识的吗？还是某种有意识的生物依靠某种力量形成的？ 　　凌宇业试探着伸手，想去触碰红光。 　　可他的手才抬起一半，红光就消失了。 　　他眼前只剩下那个黑盒，以及那个金属质感，有点诡异的桌子。 　　凌宇业把袜子和鞋子穿回脚上，并不急着“抽奖”，而是先打量了一下桌子。 　　他之前光打量了盒子，还没来得及打量桌子。 　　然而，就在他把视线挪向桌子，试图看清桌脚上的花纹时，一阵强烈的刺痛感刺穿了他的大脑，来自一个人，不，是许多人的疯狂呓语在他脑中轰然炸开！ 　　这些人的声线是一致的，但是声音重重叠叠，忽近忽远，似乎还夹杂着疯狂的大笑和哭泣，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等等，好像是他能够理解的语言，到底在说什么？ 　　不！不能听！不要去试图去听清，更不要尝试去理解！ 　　“我今天早上吃的什么来着？对了，两个烧麦，一杯咖啡……” 　　凌宇业强行回忆自己的早餐，成功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免于了一场被未知的呓语污染的疯狂。 　　探索“神秘”会有危险，是他早就有的心理准备。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真会有接触“神秘”的一天。 　　虽然是在死后…… 　　凌宇业自嘲一笑。 　　虽然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甚至知道自己的死因。 　　可他直到现在也没能接受自己真的已死的事实。 　　毕竟，如果他真的已死，那现在这个有正常体温和心跳的他，是个什么玩意儿？ 　　而如果他没死，那么，即便身处这样一个奇怪的环境，他也并不想随随便便地死去。 　　一来，他不知道自己以现在这种状态死去会发生什么，或许只是普普通通地消失，又或许，会发生远超他认知的恐怖异变。 　　二来，他要留着他这条命，探索未知，探索“神秘”。 　　在获取更多的信息，弄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前，暂时还是别作死了，先根据红光给的提示来吧。 　　这样想着，凌宇业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后，抬起一只手，伸向了桌上的黑盒。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伸手的那一刻，黑盒的背面，一只血色的眼睛睁开，快速转动了一下，又很快合上，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第2章 无限回廊 　　整个空间的温度都低得异常，脚下的黑水一直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哪怕不知道为什么并不会进到鞋子里，隔着鞋子也冻得凌宇业的脚失去了知觉。 　　凌宇业把手伸向桌上的黑盒，随着距离的靠近，他能感受到盒子里散发着和黑水一样阴冷的气息。 　　可这一次，他没有犹豫，更没有退缩，强忍着对未知的恐惧，把手伸进了黑盒上方的黑洞。 　　那一瞬间，他似乎听到有谁发出了一声释然般的叹息，回荡在这个灰雾弥漫的诡异空间里，吓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然而，就在他左顾右盼，确认身边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或非人时，他的指尖在漆黑又阴冷的黑洞中触碰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他愣了一下，并没有因此抽回手，而是仔细摸索了一下这个东西，确认它是什么。 　　没有温度和心跳，不是生物。 　　并非实心，而是空心，表皮不算厚……不对，这是一张……动物毛皮？ 　　凌宇业又细细摸索了一番，确认这是一张动物毛皮后，不再犹豫，把它从黑盒里抽了出来。 　　他的判断是对的，这的确是一张动物毛皮，却被人为切割过，是一个标准的矩形。 　　它一面上有着白色的短绒毛，另一面是光滑的，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符，可惜凌宇业并不认识。 　　简单来说，看不懂。 　　呃，这就是他“重回初始的奖励”？ 　　这有什么用？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困惑，红光再次显现，在空中凝聚成他能看懂的文字。 　　【正在为您翻译契约文书上的内容。】 　　【内容呈现——】 　　支配契约 　　支配方（甲方）： 　　被支配方（乙方）： 　　1.乙方必须无条件执行甲方下达的一切命令，否则将受到惩罚。 　　2.乙方不得采取任何伤害或杀死甲方的行动，否则将受到惩罚。 　　3.必要时，甲方可以直接动用契约的力量支配乙方的行动，包括但不限于动作和语言。 　　4.甲方死亡，乙方的生命也会终结；乙方死亡，甲方不受影响。 　　5.本契约自甲乙双方签名滴血后生效，双方都必须心甘情愿，契约一旦生效，无法解除。 　　看清红字显现的内容，凌宇业的第一反应是：好霸道的契约！这么霸道的契约，是没有法律效力的吧？ 　　第二反应：如果我是甲方，我岂不是可以通过这张契约彻底支配一个人，让他对我言听计从？ 　　想完这两件事，凌宇业这才留意到“契约的力量”这五个字眼。 　　他生前接触过的合同，之所以有约束力，是因为有法律效力。 　　可这张合同……啊不，契约，肯定没有法律效力，如果它真的存在某种约束力，那它的约束力显然来自“契约的力量”。 　　至于什么是“契约的力量”…… 　　谁年轻的时候没看过点奇幻作品？ 　　凌宇业死在25岁的秋天，几个月前他还看过一部跟契约有关的小说呢。 　　不过人家结契接个吻就完事儿了，他不仅要签名，还要滴血。 　　但是说真的，契约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如果真的存在这样一种力量，它是怎么来的？ 　　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为的？ 　　如果是人为的，是有人主动制造的，还是因为一些意外形成的？ 　　还有……“双方都必须心甘情愿”。 　　甲方肯定心甘情愿，乙方…… 　　真的会有愿意被另一个人完全支配的人吗？ 　　如果真有这样的人，就算没有“契约的力量”，他也会无条件听从另一个人的命令吧？ 　　所以这张契约文书到底有什么用？ 　　“我可以重抽吗？”凌宇业问。 　　虽然红光没有给他太多的信息，但是通过契约文书上的内容，他基本可以确定，他之后会遇到除他以外的其他人，或者非人？ 　　因为，既然是“奖励”，那一定是有用的，如果遇不到除他以外的其他生物，又怎么寻找合适的乙方签订契约？ 　　而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虽然现在的他还不知道会卷入怎样的纷争，但可以肯定的是，即将迎接他的未来，绝不会是在灰雾里养老。 　　突然想到，如果这是个游戏世界，他是玩家，那红光是新手指引？ 　　然后所谓的“重回初始的奖励”，大概就是新手抽奖了。 　　开局道具是一张没人会签的契约，真不愧是运气不佳到走人行道都会被撞死的自己啊。 　　凌宇业在心里自嘲了一句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可以给我一次重抽的机会吗？我刚才抽太急了，没好好摸过盒子里除了契约还有啥。” 　　红光……当然没有理他。 　　甚至直接收走了桌上的盒子。 　　只是眨一下眼睛的功夫，那张金属质感的桌上就什么也没有了。 　　凌宇业甚至都没看清那盒子是怎么消失的。 　　但是紧接着，红光再次出现，在空中凝成文字： 　　【正在与世界建立联系。】 　　【成功与世界建立联系。】 　　【本次世界：无限回廊。】 　　【距离进入世界还有10秒。】 　　【分发本世界基础物品。】 　　这是倒计时出现之前，红光凝成的最后一行字，随着这行字的出现和消失，凌宇业身上凭空出现了一个沉重的背包。 　　他根本来不及查看这个突然出现在他身上的背包里都有些什么，脚下的黑水猛地“沸腾”起来，然后像幕布一样向上掀起，迅速淹没了他的双腿，他的身体，他的脖颈，最后是他的头，他的呼吸和视野。 　　凌宇业本能地屏住呼吸，拼命挣扎，想要在水里游起来，可在水里挥动的双手根本感觉不到阻力，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栽倒。 　　他本以为自己会淹死在黑水里，此刻却更担心自己会撞死在黑水之下的奇怪地面上——这水，怎么跟空气一样，毫无存在感！ 　　然而下一秒，凌宇业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他撞在了一个结实但并不坚硬的东西上。 　　紧接着，一双手扶上了他的肩。 　　凌宇业猛地睁开双眼，愣愣地抬头。 　　昏黄的灯光下，他对上了一双过分漂亮的桃花眼。 　　这双桃花眼长在一个俊美到不可思议的青年脸上，此刻正冷漠地凝视着他。 　　“抱歉。”凌宇业本能地道了歉，猛地后退两步，跟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并扶住自己的美人拉开距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环顾了一下四周。 　　淹没他的黑水不知何时消失了，周围也不再有灰色的雾气。 　　此时此刻，他正站在一个长长的走廊里。 　　走廊里每隔10米有一盏顶灯，散发着昏黄的灯光，不是很亮。 　　走廊的两侧有许多房门，门上挂着银灰色金属质感的门牌。 　　凌宇业左手边的房门上挂着19178，右手边的房门上挂着19177。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周围有人了！是活生生的人！ 　　凌宇业大概估算了一下，这条看不到尽头，过分长的走廊里，少说也有十几个人，大多数人都是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要做些什么。 　　反倒是他刚才撞到的美人冷静得过了头。 　　虽然美人面无表情，眼中一片冷漠，白瞎了他爆表的颜值和那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但凌宇业总觉得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冷漠。 　　毕竟，自己刚才因为世界的变化一个没站稳撞他身上的时候，他非但没有一把推开自己，反而伸手扶住了自己。 　　说不定和外表不同，是个温柔的人？ 　　这样想着，凌宇业决定在查看背包之前，先找他了解一些情况：“你好，刚才对不起啊，没撞疼你吧？” 　　美人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眼中自始至终一片冷漠，几乎把“没有世俗的欲望”这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凌宇业没有气馁，接着问：“我叫凌宇业，你叫什么？” 　　“我的名字……”美人兀自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就像失忆的人突然回想起了什么一样，迟疑着给出回答，“周青豫。” 　　凌宇业觉得美人的状态不太对，试探着问了句：“你还记得来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听到这个问题，周青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眯起他那双好看又冰冷的眼睛，像是要看清凌宇业，又像是想透过他，看到别的什么人。 　　就在这时，一个烦躁的男声在凌宇业身后不远处响起：“这什么鬼地方？让老子出去！外面还有一堆钱等着老子花呢！” 　　“外面？”另一个声音奇怪道，“你说人间？应该回不去了吧？这里不是地狱吗？我们已经死了啊……” 　　“闭嘴！让你说话了吗？” 　　“啊啊啊！对不起！” 　　凌宇业本能地转身看向身后，只见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大金链，明显不是正道打扮的中年男人，正举着一把银色的刀，威胁着一个衣着正常的青年。 　　被威胁的青年吓得连连后退，腿一软坐到了地上，然后神情有一瞬的恍惚。 　　凌宇业知道他为什么恍惚。 　　他们都已经死了，难道真的还能再死一次？ 　　在这个世界里死亡到底会发生什么？ 　　凌宇业一边想一边默默后退，想要离大金链子远一点。 　　然而很多时候，事与愿违。 　　他刚退了两步，大金链子便转头朝他看过来，吹了个口哨。 　　“不错嘛，这鬼地方寒碜是寒碜了点，美人还挺多，你们——”他就这么举着刀走了过来。 　　凌宇业的呼吸停了，一丁点儿气息都不敢出。 　　而他身边的周青豫，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别说有什么反应了，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的“挑衅”成功引起了大金链子的注意。 　　那个衣着浮夸的中年男人，最开始还同时看着两人，在两人面前站定后，视线就完全落在周青豫脸上了。 　　紧接着，他手里的刀也架到了周青豫的脖子上。 　　“美人，不想死的话，跟我找个房间快活一下？” 　　男人张口就是威胁，熟练得完全不像第一次干这事儿。 　　他生前绝非善茬。 　　凌宇业死盯着他拿刀的手看，计算着自己成功夺下刀的概率。 　　很遗憾，并非100%。 　　而一旦失败，对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刀捅进他的身体！ 　　然而，就在凌宇业为周青豫捏一把汗，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周青豫和男人对视着，平静地开了口：“都行。” 　　都行？ 　　凌宇业愣住了，戴着大金链子的男人也愣住了。 　　一阵微妙的沉默过后，男人确定般地开口询问：“都行是什么意思？” 　　周青豫平静地看着他，给出回答：“死，还是快活？都行。” 　　作者有话说： 　　青鱼：话说，快活是什么意思？ 　　雨燕：…… 　　感谢在2023-02-21 14:21:40~2023-04-02 01:1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暮色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无限回廊 　　身穿花衬衫，戴着大金链子的中年男人，在听到周青豫的回答后，露出了一脸见鬼似的表情。 　　“你有病吧？” 　　他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拿刀的那只手故意用力，在周青豫的脖子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昏黄的灯光下，刺眼的殷红顺着周青豫过分白皙的脖颈滑落，而周青豫本人依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凌宇业愣愣地看着他，一时竟无法判断他是在强装镇定，还是真的一丁点儿求生的欲望都没有。 　　“嘿，我还不信邪了！你跟我走！”男人说着，突然放下拿刀的那只手，用另一只手掐着周青豫的后颈，将他推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间房。 　　那是19178号房。 　　男人抬手摁上门把，往下一压，非常轻易地打开了房门。 　　他先是把周青豫一脚踹了进去，然后自己走进去，关上门。 　　在关门之前，他凶狠地对门外的人放了句话：“谁敢进来，我剁了谁！” 　　说完，没有给任何人回应的机会，“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门外的人，除了凌宇业，在短暂的怔愣过后，都不由松了口气。 　　那个被男人拿刀威胁过的青年一把拉过凌宇业的手臂，小声道：“快走。” 　　凌宇业被他拉着走了几步，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就这么离开真的好吗？ 　　嗯……初来乍到，啥情况都还没搞清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离开的确是最明智的选择。 　　虽然那个叫周青豫的男人不像坏人，长得又那么好看，无论是被大金链子杀掉还是糟蹋都挺可惜的，但是…… 　　唉，凌宇业，真见死不救，你还算什么男人！ 　　凌宇业最终还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一把甩开青年的手，然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打开身上的背包查看了一下里面的物品。 　　这是个米白色亚麻质感的斜挎包，不是很大，它没有拉链，只有一颗咖啡色的纽扣，一解就解开了。 　　里面装的东西是…… 　　衣服，食物，水，绳子，手电筒，火柴盒……那张契约文书也在。 　　这个是……刀！ 　　凌宇业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把没有刀鞘的刀，银色的利刃，跟大金链子手里的刀一模一样。 　　“我确认一下，我已经死了，这里的其他人也都是死人，我杀个死人不犯法吧？” 　　“啊？你在说什么？”想拉着凌宇业一起逃跑的青年听到这句话吓了一跳。 　　凌宇业并不是在问他，而是在问那个在灰雾弥漫的未知领域里闪烁的红光。 　　然而，他并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凌宇业很纠结，他接下来想做的事太冒险了，各种意义上。 　　他需要有人推他一把。 　　如果没有人能推他一把，那么，他自己来。 　　他从背包里拿出那个火柴盒，看了眼正反面。 　　正面是一个大大的“囍”，反面是“我们结婚啦”的字样。 　　嗯……那就，正面吧。 　　凌宇业把火柴盒抛向空中，接住后看了眼，然后把火柴盒塞回背包，在身边那个青年惊恐的视线里，拿着刀，小心地按下了19178房间的门把。 　　然而，就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发生了什么？！ 　　凌宇业差点就把房门关上然后一骑绝尘地逃跑了。 　　可就在他试图把门关回去的时候，通过狭窄的门缝，他一眼瞥见了房间里的情景。 　　倒在血泊中的那个，并不是周青豫。 　　周青豫衣衫完整地站在房间里，站在一张干净的双人床前，低头看着脚下的东西，面无表情。 　　凌宇业本能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向他的脚下，看到了一团黑色的东西，正像有生命一般蠕动着。 　　这什么？！ 　　凌宇业彻底忘了关门，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幅无法理解的画面。 　　下一瞬，周青豫脚上稍一用力，黑色的不明生物便整个儿爆开，暗红色的血溅得到处都是。 　　“呕！”凌宇业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本能地干呕了一下。 　　他发出的声音成功引起了周青豫的注意。 　　面无表情地踩死了一只不明生物的危险美人抬头看向门口，用他充满磁性却毫无感情的声音，平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房间里有奇怪的东西，它杀了那个男人。” 　　“呃……”凌宇业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实在是……眼前的画面太刺激了，看得他san值狂掉。 　　好在掉得不多，所以他没疯。 　　凌宇业迟疑了一下后，走进房间，将房门在自己身后关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陌生人，比起门外那个想拉着他一起逃跑的青年，凌宇业更愿意相信房间里被溅了一身血污的美人。 　　可能是因为——游戏里比较重要的NPC，颜值都不会差！ 　　等等，周青豫应该是跟自己一样“玩家”？ 　　算了，不管了，进都进来了，还能出去咋的？ 　　凌宇业选择进入房间，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对周青豫有好感。 　　还有就是，他想弄清楚那个攻击并杀死大金链子，然后被周青豫一脚踩死的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身处未知的世界，没有什么比情报更重要。更不用说，凌宇业本就对神秘的事物有着极大的兴趣。 　　他先是远远地看了眼大金链子的尸体，能看到他的胸口被穿了一个大洞，这显然不是人类能做到的，增加了周青豫话语的可信度。 　　紧接着，他将视线转向周青豫的脚下。 　　那团黑色的东西被周青豫踩爆后，地上就只剩下暗红色的血迹了，连一丝残骸都没能留下。 　　在确保绝对安全之前，凌宇业不会随便靠近尸体和暗红，可他通过目视能获取的情报十分有限，最终还是只能从周青豫口中获取更多。 　　他短暂思考了一下后，试探着开口：“能把从你们进入房间，到我打开房门进来之间发生的一切都复述一遍吗？” 　　周青豫用他那双好看却冰冷的眼睛盯着凌宇业看了半晌之后，说了个“能”。 　　然后他就开始复述：“我进来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他关门的时候，一团黑色的东西从床底下窜出来，穿过了他的胸口，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倒在了地上。” 　　“再然后，那团黑色的东西窜向了我的胸口，被我用手抓住了。”周青豫边说边抬手做了个抓的动作，然后把自己抓住的空气往地下一丢，“我把它丢在地上，踩在了脚下。” 　　“……恕我冒昧，我想问一下，您是人类吗？”凌宇业听完这段复述，严重怀疑周青豫的身份。 　　正常人能这么淡定地抓住一只刚弄死一个人的危险生物吗！ 　　听到这句话，周青豫演示的动作一僵，然后维持着半低着头的姿势，眼睛往上一抬，对上凌宇业的视线。 　　周青豫比凌宇业高了半个头，哪怕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也给凌宇业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凌宇业后悔问出那个问题了，可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跟那团黑色的不明生物一个下场的时候，周青豫平静地开了口：“你觉得我是吗？” 　　“我觉得……你长得挺像人的。”凌宇业硬着头皮说。 　　周青豫默了一下：“我也觉得。” 　　要命了，这是什么诡异的对话！ 　　凌宇业决定跳过这个问题：“呃，那个，那团黑色的东西，手感怎么样？” 　　“凉凉的，很光滑，有点潮湿。”周青豫努力回想。 　　“这个描述，怎么有点像可以清洁键盘的那种软泥？”凌宇业忍不住吐槽。 　　周青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置可否。 　　“咳，行吧。”凌宇业接受了这个回答，下一个问题，“你有没有确认过床底，是否还有跟刚才那团东西一样的东西？” 　　“没有。”周青豫回应得很果断。 　　凌宇业等着他采取行动。 　　然而周青豫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凌宇业只好进一步提醒：“你要不要，现在去确认一下？” 　　“为什么？”周青豫不解。 　　“当然是为了安全啊，要是房间里还有那种东西，突然窜出来袭击我们怎么办？” 　　“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发生所以才……”凌宇业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他眼前这个冰冷的美人，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结合他被大金链子威胁时的反应不难得出，他是真的毫无求生欲，而不是强装出来的。 　　既然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死，当然不在乎房间里是不是还有那种黑色的东西，会不会像杀死大金链子那样杀死他。 　　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凌宇业突然想到自己从黑盒里抽到的那张契约文书，看周青豫的眼神瞬间变得不一样了。 　　“你……”他仔细斟酌了一下用词再继续，“是不是别人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做？” 　　周青豫没有回答，不知道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还是觉得这个问题太奇怪，不想回答。 　　凌宇业果断换了个问题：“你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对吗？” 　　周青豫依然没有出声，却是点了下头。 　　“很好，我可以告诉你下一步该做些什么，你愿意听我的吗？” 　　周青豫又不回答了。 　　凌宇业直接给指令：“帮我看一下床底有没有东西。” 　　周青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平静地开口：“没有。” 　　“你不是说你没看过床底嘛？” 　　“不需要看，我知道没有。” 　　“好吧。”凌宇业信了，“那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不怕死，还是不会死？” 　　听到这个问题，周青豫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垂下他鸦羽似的长眼睫，看着满是血污的地板，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话：“这个世上不存在永恒的生命，只要是活物，都会死。” 　　这大概是周青豫目前为止说得最深刻的一句话了，凌宇业反复琢磨了许久，可最终也只能得出他是不怕死而不是不会死的结论。 　　凌宇业只能问得更直接一点：“你想死吗？” 　　周青豫给出的回答是：“随便，都可以。” 　　“好吧，我懂了，你不想死，但也不想活。” 　　“但是，我想活。” 　　“既然生命对你而言不那么重要，那么，可以用你的生命来保护我吗？” 第4章 无限回廊 　　凌宇业一口气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平静地看着周青豫，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知道自己的话不适合对正常人说。 　　任何一个正常人，听到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问自己“你愿意用生命保护我吗”，都会反问一句“你有病吗”。 　　可周青豫明显不是什么正常人。 　　正常人不会在被人拿刀架着脖子，面对关乎生死的选择时，轻描淡写地说一句“都行”。 　　正常人不会在有未知的东西当着自己的面创死一个活人后，淡定地抓住它，踩爆它。 　　正常人也不会在面对“你想死吗？”这个问题时，给出“随便，都可以。”这样的回答。 　　可是，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不代表就愿意用它来做任何事，更别提是保护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在这个问题上，周青豫究竟会给出怎样的回答，凌宇业心里没底。 　　面对这个问题，周青豫确实没有马上给出回答。 　　或许是因为他背着光，此刻他盯着凌宇业的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光泽，漆黑得宛如吞噬一切的黑洞。 　　而就在他微微张口，似乎准备回答的时候，两人的背包同时震动起来。 　　什么情况？！ 　　凌宇业此刻处于神经高度紧绷的状态，被自己的背包吓了一跳，差点就要把它脱下来丢得远远的。 　　好在他的理智战胜了本能，最终还是维持着淡定的姿态打开背包看了眼。 　　震动的并不是背包，而是背包里的一部手机。 　　这部手机是原本就在他的背包里，还是突然出现在他背包里的，凌宇业无法判断，毕竟他检查背包的时候带着明确的目的性，就是想找一把可以一战的武器，所以摸到刀后就没继续摸了。 　　确定震动的是手机后，凌宇业暗暗松了口气。 　　他把手机从背包里拿出来，屏幕刚对上自己的脸，不需要别的什么操作，手机便自动解锁，露出了一个简单的主页。 　　主页上只有九个图标，排列成一个九宫格。 　　图标下面分别用中文标注着：电话、联系人、信息、相机、相册、商城、任务、图鉴、卡牌。 　　此刻，任务图标正随着手机的震动不断地颤动着。 　　凌宇业点击任务，一个过分简洁的页面出现在他的屏幕上，几乎只是黑底白字地写了这样一行字： 　　【找到正确的门。】 　　正确的门？ 　　凌宇业想到这个房间的房门上挂着的门牌号是19178，想到这个世界被红光称之为“无限回廊”。 　　这要是一间一间地找过去，得找到什么时候？没有更多的提示么？ 　　正想着，屏幕上的文字更新了。 　　【找到正确的门，它位于这个世界的中心。】 　　中心？是最中间的意思吗？只要往中间找就行？ 　　问题来了，19178号房位于这个世界的哪里？ 　　凌宇业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留意过走廊的两端，都一眼看不到尽头，根本无法判断究竟哪端离尽头更近一些。 　　又或许，根本不存在尽头，毕竟都叫“无限回廊”了。 　　等等，无限“回”廊？ 　　这个走廊，该不会不是直线，而是回字型的吧？ 　　所谓的“中间”，不是简单地指“一”的中间，而是“回”的中间？ 　　凌宇业的思考还没停，屏幕上的文字再次发生了变化。 　　【找到正确的门，它位于这个世界的中心，小心那些喜欢躲在黑暗里的东西，图鉴或许能帮上你的忙。】 　　凌宇业盯着屏幕等了一会儿，确定它不会再发生变化了，这才退出任务界面，点开了任务右边的图鉴。 　　他点开的时候，还以为会直接看到像百科全书一样的东西，结果是一个个打着问号的框。 　　啥啊这是？ 　　凌宇业随便点了个框，结果弹出了自己的手机相册。 　　哦，懂了，要拍照上传才能呈现结果是吧？ 　　遇到瞬间就能创死自己的不明生物，先拿起手机，打开相机对着它，“咔嚓”一下，最好嘴里再喊个“茄子”？ 　　有病吧。 　　吐槽归吐槽，凌宇业最终还是只能接受这个世界的玩法，点开相机，对着周青豫脚边的那摊血“咔嚓”了一下，点开图鉴上传。 　　照片上传成功，图鉴的第一个框里不再是问号。 　　当凌宇业再次点击有了图片的框时，他的界面发生变化，图片被居中置顶，下面呈现出一行说明性的文字。 　　【暗红色的不明液体。】 　　凌宇业：“……” 　　你在逗我。 　　他破罐子破摔地举起手机，对着周青豫拍了张照，上传到图鉴里。 　　这次上传的时候，他的界面卡顿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卡出了代码，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晚期智人，又称新人、现代人，人属下的现存物种之一，有极高的智慧，可以沟通，危险程度视情况而定，任何攻击手段均有可能造成伤害并致死，具体视情况而定。】 　　凌宇业：“……” 　　槽点太多，不知该从何吐起。 　　就在这时，看完手机上的任务，阻止了手机的震动后，一直在距离凌宇业不远的地方盯着他看的周青豫开口了：“可以。” 　　“啊？”凌宇业抬头和他对视，对他冷不丁吐出来的这两个字感到困惑。 　　周青豫见他没反应过来，只好把话说全：“我可以用生命保护你——如果你需要的话。” 　　凌宇业愣住。 　　但这一次他不是没反应过来周青豫说的什么，而是对他居然真的愿意用生命保护他感到诧异。 　　周青豫见他依旧没开口，便接着说下去：“我对你有好感，所以，如果是你的话，可以。” 　　“啊？” 　　其实周青豫会答应，凌宇业虽然惊讶，但还算在意料之中，毕竟对周青豫来说，生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既然如此，用生命保护一个人，对他来说大概就跟“借张纸巾”一样容易吧。 　　但周青豫之所以会答应，不是因为觉得容易，而是因为对自己有好感——这个着实出乎了凌宇业的意料。 　　他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中缓过来，疑惑道：“为什么？” 　　其实他不是完全不知道原因，可能是因为他们是彼此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第一个人？也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帅？ 　　但是，这点“好感”直接换来了周青豫以命相护的承诺，让凌宇业没办法不问。 　　对此，周青豫的回答是：“不知道，就是有点喜欢你。” 　　凌宇业：“……” 　　他后悔了，他不该那么认真地问一个明显不正常的人，能得到什么正常的回答才有鬼了。 　　不过周青豫的回答让他彻底放下心来，他终于可以问出那个他一直想问，一直没敢问的问题了：“那你能跟我签个契约么？” 　　虽然就算不签那张契约，凌宇业觉得周青豫也会信守承诺用生命保护他，但是对凌宇业这个正常人来说，周青豫始终是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凌宇业不敢赌，他得确保万无一失，确保这个看起来像人，实则不知道隐藏着什么秘密的危险美人不会背叛他。 　　这一次，他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几乎就猜到了周青豫的回答。 　　果然，他的回答是：“随便，都行。” 　　“你甚至都不问一下契约的内容吗？” 　　“没必要。”周青豫脱口而出，“我既然答应了用生命保护你，那我的命就是你的了。” 　　凌宇业：“……” 　　要不是这个美人明显不正常，他几乎要以为他这是在调|情！ 　　“好吧，那么，先签了再说，签了之后，我再告诉你这是什么契约。”凌宇业说着，从背包里掏出了那张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毛皮，将它随意地铺在雪白的双人床上。 　　他用刀划开了自己右手的食指，直接用落着血的指尖在甲方的位置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同时完成了签名和滴血这两个步骤。 　　签完名，他将食指放进嘴里吮吸了一下，后退两步让开位置，指着乙方的冒号后面说：“你签这里，用血签。” 　　“好。”周青豫也不问为什么，他伸手，拇指的指甲在食指的指面上轻轻一划，轻而易举地划开了一道口子。 　　和正常人一样殷红的血液滴落在契约文书上，紧接着，他的指尖抵上契约，在乙方的位置一笔一划，不紧不慢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在他签名的时候，凌宇业强调：“是你自己说可以签的，你是心甘情愿的。” 　　周青豫没有回应，他签完名后，和凌宇业一样抬起手，却没有把手指放进嘴里吮吸，而是用拇指随意地抹掉了食指指面上残留的血迹，连同那道被他指甲划出来的口子。 　　凌宇业清楚地看到了他光滑如初的指面，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伤口……这就愈合了？ 　　不等凌宇业多打量一会儿周青豫的手指，契约文书突然颤动了一下，然后从底部开始迅速化成灰黑色的粉末，分别飞向凌宇业和周青豫。 　　凌宇业不躲不闪，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灰黑色的粉末缠绕上他受伤的指尖，在他的食指根部形成了一枚黑色的，金属质感的戒指。 　　而另一边，飞向周青豫的粉末缠上的是他的脖子，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条黑色的，丝绸质感的颈饰，或者叫choker？ 　　在那条性|感choker的正中间，有一个暗红色的吊坠，简洁的水滴形状，像是正在滴落的血。 　　凌宇业愣愣地盯着周青豫的脖子看了一会儿，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契约奏效了？ 　　周青豫是他的了？ 　　他真的可以……完完全全地支配他，命令他做任何事吗？ 　　想想还真有些气血下涌…… 　　“咳。”凌宇业干咳了一声，强行挪开视线，抑制住自己脑内一些不太对劲也不合时宜的想法，找回自己的声音，“呃，那个，我简单说一下契约的内容吧，然后你要配合我做一些尝试，可以吗？” 　　周青豫抬手触碰了一下脖子上突然多出来的，项圈一样的颈饰，微微偏头，一副有点困惑又有点好奇的样子：“好。” 第5章 无限回廊 　　凌宇业不急着动用契约的力量，他先问了周青豫一些前面没来得及问的问题。 　　比如：“你还记得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发生了什么吗？有没有到过一个灰雾弥漫，地上覆盖着黑水的地方？” 　　周青豫的回答是：“有。” 　　凌宇业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要进一步详说的打算，只好把自己的问题拆开，依次询问。 　　第一个问题是：“你有没有从一个黑色的盒子里抽取过什么？” 　　回答：“有。” 　　追问：“你抽到了什么？” 　　回答：“一枚戒指。” 　　“戒指？”凌宇业直觉周青豫抽到的不会是什么普通的戒指。 　　虽然他不知道那个黑盒里都有些什么，但他连支配契约都能抽到，周青豫抽到一枚可以发射激光的戒指不过分吧？ 　　或许是看出了他对那枚戒指感兴趣，周青豫随手从自己衣服的口袋里掏出那枚戒指，然后执起凌宇业的左手，将它轻轻戴到了他的无名指上。 　　“……”凌宇业一阵无言。 　　你直接给我就行了，给我戴上是要干什么？求婚吗？ 　　不过既然已经戴上了，凌宇业也不急着取下来，而是抬起手，细细打量了一下手上的这枚戒指。 　　跟他右手食指上那枚黑色古朴的契约戒指不同，他左手无名指上的这枚戒指明显华丽很多，同样的金属质感，却是银中带金，会根据角度的不同显现出不同的色泽。 　　戒指上有一颗红宝石，是暗红色的，就像一只血色的眼睛。 　　血色的眼睛。 　　凌宇业想到自己“死后”做的那个梦，后颈又开始阵阵发凉。 　　但是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就又被戒指吸引了回去。 　　因为，他盯着戒指上的红宝石看了一会儿后，眼前居然出现了一个暗红色半透明的方形界面。 　　他试着把手里的手机放进这个界面里，他松手后，手机就这么凌空漂浮在了界面的第一格，而且跟界面一样变成了半透明的。 　　只一个念头，界面消失，戒指恢复如初，手机却是不见了踪影。 　　空间戒指！ 　　凌宇业重复以上步骤，把手机从空间戒指里取出来，对这个便利的道具爱不释手，有点不想还给周青豫了。 　　他抬头，巴巴地望着周青豫：“给我了？” 　　“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周青豫回应。 　　他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给人一种清冷而淡漠疏离的感觉，然而凌宇业愣是从他这样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温柔。 　　“嗯，我很喜欢。”他开心地没收了周青豫的开局道具，然后问出第二个问题，“话说，你也是死了之后才进到灰雾里的吗？我是被车创死的，你呢？” 　　他这话问得自然，乍一听还以为问的是“我早饭吃的烧麦，你呢？” 　　然而，面对这个诡异的问题，周青豫的反应也是异常淡定：“记不太清了，好像是被什么光给照死的。” 　　凌宇业一脸呆滞。 　　该说不愧是神秘大佬吗？连死法都这么与众不同。 　　房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重了，凌宇业想要早点出去，所以不重要的问题他暂时不问了，先把契约的内容简单向周青豫复述了一遍：“你刚签的那张契约，就是我从黑盒里抽的，在乙方的位置上签名的人，需要听从甲方的一切命令，否则会受到惩罚，现在我们就来试一下契约的力量。” 　　周青豫配合地说了声“好”，一点都不介意自己往后的人生就这样被另一个人支配。 　　而凌宇业，在得到周青豫的回答之前，就已经把自己的视线投向了自己右手食指上的那枚契约戒指。 　　有了使用空间戒指的经验，他用起“魔法道具”来越来越顺手了。 　　他借着戒指的力量下命令：“看一眼床底。” 　　虽然他相信周青豫的判断，相信床底是真的没有别的东西了，但是短时间内他也想不到还能命令周青豫做些什么。 　　周青豫听话地转身，面向自己身后的这张双人大床，然后，在凌宇业茫然的视线里，他抬起一条腿，一脚踩在床面上！ 　　“轰——”的一声巨响过后，整张床塌陷了下去，床板明显断裂成了两半。 　　周青豫轻盈地一跃，踩上塌陷的床面，然后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凌宇业：“现在，就算床下有东西也死透了，还需要我帮你看吗？” 　　“不，不用了……” 　　虽然周青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凌宇业总觉得他生气了，是因为自己对床底太过执着，导致他不耐烦了？ 　　其实周青豫只是单纯的，不想弯腰，更不想趴在地上。 　　凌宇业抬手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 　　看来契约的力量也没那么好用，虽然甲方可以命令乙方去做一些事，但具体怎么做，是由乙方决定的。 　　凌宇业看出来周青豫不想趴地上了，他在想，要是自己直接下达“你给我趴地上”之类的命令，周青豫会怎么做。 　　但是一来，虽然有支配契约的存在，但凌宇业并不想搞僵和周青豫之间的关系，二来，他也并没有把支配契约用到这个地步的必要。 　　他之所以契约周青豫，就像他对周青豫说的那样，是想让周青豫用生命保护他。 　　既然如此，他只会把契约用在让周青豫帮自己确认危险和战斗上，不会让周青豫做多余的事。 　　这不仅仅是因为凌宇业道德高尚，更因为他意识到，周青豫不在乎自己的生命，所以，虽然他签契约签得爽快，但真惹他不高兴了，他也能毫不犹豫地拉着自己一起死。 　　既然问题问完了，契约的力量也确认过了，那这个到处都是血腥味的房间，凌宇业是一秒都不想多待了。 　　他对周青豫说：“我们出去吧。” 　　周青豫说了声“好”，没动。 　　凌宇业硬着头皮加了一句：“你比我强，你先。” 　　周青豫又说了声“好”，这才跃下床走向门口。 　　然后，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凌宇业见他出去后没遇到什么危险，这才放心地跟出去。 　　门外确实没什么危险，但也没什么人。 　　本来走廊里一眼望去至少十几个人，现在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 　　而距离他房门最近的，赫然就是那个被大金链子拿刀威胁过，然后想拉着他一起逃跑的青年。 　　凌宇业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还没走？” 　　青年有点不好意思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回答道：“我不敢一个人走，你看上去像个好人，所以我想跟你一起行动，可以吗？” 　　顿了顿，他想到自己还没做过自我介绍，连忙补了一句：“哦对，我叫路与，生前是个漫画家，熬夜猝死后就来这里了，你呢？” 　　“……”凌宇业不讨厌自来熟的人，但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未知世界，自来熟的人让他没办法不警惕。 　　所以，他没有马上回答路与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你怎么就肯定从这间房里活着出来的会是我，而不是那个人？” 　　“呃……其实我本来确实打算一个人走的，或者找别人一起走。”路与坦白道，“但是进了房间的人，一个都没再出来过，我不敢进任何一间房，所以只能在这里等，谁能出来我就跟谁，如果出来的是那个人……我顺从一点，也不是不能活命？” 　　这倒像是正常人会采取的行动。 　　凌宇业点了下头，接受了这个回答，然后也做了下自我介绍：“我叫凌宇业，是个游戏架构师。” 　　“嗯？”路与一时没反应过来。 　　凌宇业看他一眼，解释道：“就是游戏策划，主要负责悬疑风格游戏的架构，单机和联机均有涉猎。” 　　“哦哦！”路与总算反应过来，“听着很牛逼的样子！” 　　“在这个世界里没什么用。”凌宇业嘴上这么说，心说或许也不是完全没用。 　　至少他看到任何血腥场面，遭遇任何灵异事件，都不会掉太多san。 　　该害怕还是会害怕，但不会因为太过害怕而发疯，甚至还能在自己架构过的游戏里找到合理的解释。 　　就像那道诡异的，仿佛有生命的红光，在他眼里就一新手指引。 　　而能徒手抓住怪物并一脚把它踩爆的周青豫，不是会一直陪伴自己战斗到最后的最强队友，就是会伪装到最后一刻再爆狼的终极BOSS。 　　而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支配契约的存在都给凌宇业上了道保险。 　　其实也可能周青豫在这个世界里只是一个相对不那么普通的“普通人”。 　　但现阶段的凌宇业，没有挑三拣四的空间，也不觉得自己还能遇到第二个拥有一定战力又愿意跟他缔结契约，用生命保护他的人。 　　“你呢？你叫什么？”路与问完了凌宇业，又看向周青豫。 　　“周青豫。”周青豫回答。 　　路与等了半天都没能等到更多的介绍，正准备追问，被凌宇业打断道：“你想跟我们一起行动不是不可以，但你可以说下你从黑盒里抽到了什么吗？” 　　凌宇业可不会因为路与看起来没心机，就真的对他一点都不防备。 　　在游戏里，往往越是感觉没威胁的人，越有可能是隐藏大佬。 　　再说了，他要是真的一点心机都没有，早像别人一样随便打开一扇门进去了，而不是选择在走廊里静观其变。 　　不过路与的反应确实就跟没心机一样，听到凌宇业的问题，他露出一副才想起来的表情，一边说着“哦对”，一边就从自己的背包里取了一支勾线笔出来：“我的确从一个黑色的盒子里拿了件东西，喏，就是这支笔，说是可以让画出来的东西实体化，不知道真的假的。” 　　凌宇业虽然是个游戏架构师，但他的绘画水平还停留在幼儿园时期，比起自己画东西，他更喜欢欣赏别人画的东西，所以这支笔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倒是让路与这个漫画家的身价往上提了提。 　　凌宇业刚想让路与试着画些东西，突然想到，如果进入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从黑盒里抽过东西，那么，那个被黑色不明生物创死的大金链子，身上是不是也有什么从黑盒里抽取的道具？ 　　嗯……要不要回房间舔个盒子呢？ 第6章 无限回廊 　　多一件特殊道具傍身，在这个世界里就多一份保障。 　　这样想着，凌宇业转身面向19178号房，抬手握上门把，却在准备按下去的时候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最终还是退开了两步，对周青豫说：“你来。” 　　周青豫看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刚从房里出来又要回去。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问，走到凌宇业身前，干脆利落地把门打开了。 　　然而，就在他把门打开的瞬间，一只颜色明显不对，红棕色的，仿佛病变了一样的手从门里伸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路与看到这只手，吓得魂都没了，惊叫着躲到两人身后，随时准备跟两人一起跑路。 　　然而，在他的视野里，不论是周青豫还是凌宇业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凌宇业是没反应过来，而周青豫，在凌宇业反应过来之前，已经面无表情地抓住了这只手的手腕。 　　确认过对方的力道后，他猛地踏进房间，同时一个帅气的过肩摔，把那只手的主人狠狠摔在了地上，用脚踩住。 　　过了一会儿后说：“好了，控制住了。” 　　凌宇业一阵后怕，庆幸自己没有因为刚从这间房里出来就放松警惕，也庆幸自己做过恐怖游戏。 　　恐怖游戏里死人诈个尸可太正常了！ 　　凌宇业站在原地缓了一下后，这才跟着周青豫踏进房间，看了下被他用脚踩住的“人”。 　　它身上穿着大金链子穿的花衬衫，应该就是大金链子本人，但整个人都变瘦了很多，脸也完全变了样子，就像是融化了一般，露出骷髅一般倒心形的鼻子，和两排露在外面的利齿。 　　然后他的皮肤也好，牙齿也好，都变成了红棕色，皮肤上布满了粗糙的皱纹。 　　凌宇业想到手机上的图鉴功能，连忙从风衣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这具会动的尸体“咔嚓”拍了张照，上传到图鉴。 　　【红丧尸，动物尸体被噬心蠕虫感染后形成，没有视力和嗅觉，但能感知声音和温度，会无差别攻击感知范围内所有能发出声音和有温度的东西，其身体携带的毒素对活物影响不大，但会传播给其他的动物尸体，将它们感染成和自己一样的红丧尸。若要让其失去行动能力，砍去四肢即可，红丧尸没有再生能力；若要彻底消灭，建议用火烧成灰烬，或用酒精浇灌，红丧尸接触酒精会自燃。】 　　“看来砍掉脑袋并不影响它行动，以及创死它的那个东西，叫噬心蠕虫。” 　　凌宇业边说边退出房间：“周哥，你摸一下它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道具，有的话拿给我，然后出来，把它关房间里就行。”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动用契约的力量，但周青豫还是照做了。 　　周青豫就像能感知到特殊道具上的力量一样，目标明确地把手伸进红丧尸的口袋，摸出了一个跟食指和拇指圈起来差不多大的玻璃瓶。 　　他把玻璃瓶随手塞进自己的口袋，然后一脚踢开红丧尸的同时，整个人向后一跃，轻盈地落到房间外面。 　　凌宇业看准时机一脚踹上房门，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关上门后，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红丧尸不会开门吧？ 　　就算它没有开门的智商，但是通过瞎摸乱碰，打开一扇没有锁的门还是有可能的。 　　虽说这个世界给的基础物品里有火柴盒，可以把红丧尸点燃烧成灰烬，但万一把整栋房子烧着了，继而把逃不出去的自己烧死该怎么办？ 　　还是让周青豫折断红丧尸的手脚……不知道周青豫会不会觉得他太残忍了。 　　虽然红丧尸不是活人，甚至都不能算人，但依然保有人形，还会动。 　　算了，等它真的能出来再说吧，到时候就算觉得残忍，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也只能残忍一点了。 　　这样想着，凌宇业不再纠结红丧尸能不能开门的问题，向周青豫伸去一只手。 　　周青豫盯着他的手掌看了一会儿，然后就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那瓶未知的药水，放进了凌宇业的掌心。 　　凌宇业拿起药水看了眼，它里面的液体没有装满，只装了三分之二，是粉红色的。 　　包装纸上有奇怪的符号，有点像他那张支配契约上的文字。 　　他还记得一部分文字的意思。 　　“被……什么下什么的什么，将无条件，什么，什么一，的……下达的什么命令。” 　　“啥？”路与惊魂未定地凑到凌宇业身后，想要帮忙看药瓶上写的什么，结果只看到了一堆鬼画符。 　　他侧头看凌宇业的眼神瞬间变得不一样了。 　　如果说周青豫一个过肩摔把红丧尸摔地上并踩住的时候，路与想的是——我去！这老哥身手太好了吧！ 　　那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我去！你俩是人吗？ 　　看到红丧尸都是一副见多不怪的样子，连这么诡异的文字都看得懂！ 　　明明都是第一次进到这个世界，为什么人与人的差距能这么大！ 　　凌宇业没有理会路与的眼神，在心里把药瓶上不认识的字符和字母一一对应，来做进一步的解读： 　　被A下BCDE的F，将无条件GHI一JKL的F下达的所有命令。 　　其中，F出现了两次，明显是一个名词，分别指代下药的人和被下药的人，所以，可以解读为“人”。 　　BCDE明显是这瓶药剂的名字，A是一个动词，既然前面有个“被”，那么它肯定不是“喝”，而是“灌”或者“喂”。 　　无条件后面跟的不是听从就是服从。 　　被“灌”下“这瓶药剂”的“人”，将无条件“服从”I一JKL的“人”下达的所有命令。 　　被灌下这瓶药剂的人将无条件服从谁的命令？ 　　难道不是灌下这瓶药剂的人的命令吗？ 　　不对。 　　灌药这个动作不像签订契约，不足以建立起两人之间的联系。 　　但是被灌药的人，确实会跟一个人建立起联系，听从那个人下达的一切命令，这种联系是怎么建立起来的？ 　　一什么的人？ 　　第一次的…… 　　第一眼见到的人！ 　　“被灌下这瓶药剂的人，将无条件服从第一眼见到的人下达的所有命令。”凌宇业肯定地得出答案。 　　虽然他并不确定他推理出来的意思是不是恰好对应了每个字符，但整段字符的意思应该是没问题的。 　　“我去！你怎么辨认出来的？”路与又不死心地在凌宇业的侧后方盯着药瓶上的文字看了半晌，愣是没看出一点中文的影子。 　　草书都没这么难认！ 　　“虽然不是中文，但语法是中文的语法，所以不难认。”凌宇业轻描淡写地说着，把这瓶药剂收进了自己的空间戒指。 　　虽然药瓶上没有更详细的说明，但他直觉用药控制人和用契约控制人是不一样的，很可能会直接影响一个人的想法，甚至是记忆。 　　那跟杀死对方并把对方做成道具没什么两样。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想对任何人用。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 　　周青豫和路与的手机也在同时震动起来。 　　这一次，凌宇业一点儿没慌，冷静地拿起手机，点开颤动的任务图标看了眼，任务界面果然又更新了一些内容。 　　【找到正确的门，它位于这个世界的中心，小心那些喜欢躲在黑暗里的东西，图鉴或许能帮上你的忙，每晚0点到2点，走廊将不再安全，请注意时间，及时找地方躲藏。】 　　凌宇业退出任务界面，看了眼手机主页上显示的时间，现在是23：59：01——距离0点只剩最后不到1分钟！ 　　要命了！ 　　凌宇业抬头远望，只见那些原本打算苟在走廊里的人，看到任务界面上更新的这条内容后都吓得不轻。 　　有人想也不想就随便打开一扇门冲了进去，然后，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刺目的殷红从尚未关上的门里飞溅出来，洒了一地。 　　路与吓得脖子一缩，紧紧拽住凌宇业的衣袖。 　　凌宇业也愣愣地看着那扇有血飞溅出来的房门，短暂地丧失了思考能力。 　　在两人惊恐的视线里，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那扇门自己关上，吞没了那个人的惨叫，也吞没了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但是那些飞溅出来的血液，永远地留在了地上和墙上。 　　“……现在问题来了，我们是进19178号房干掉那只红丧尸，还是另外找间房碰碰运气？”凌宇业强行找回自己的声音，问身边的周青豫和路与。 　　路与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哆哆嗦嗦地回应：“干，干，干掉红红红丧尸？怎么干？” 　　“周哥，你能折断那只红丧尸的手脚么？”凌宇业也偏向于回19178号房，至少他知道19178号房里有什么。 　　而就在这时，手机再次震动。 　　时间已经不多了，可手机上的任务提示不能不看，所以凌宇业最终还是“啧”了一声，迅速拿起手机看了眼。 　　没想到这次震动的并不是任务图标，而是信息图标。 　　凌宇业点开信息。 　　来自未知：【今晚将被开启的，是所有尾号为2、5、8的房间。】 　　凌宇业：！！！ 　　原来走廊不再安全是这个意思！ 　　0点之前，房间里的怪物不会出现在走廊里，所以红丧尸不会开门，而有血飞溅出来的那间房，房门会自动关闭。 　　0点之后，一部分房间将被开启，房间里的怪物将出现在走廊里，走廊不再安全。 　　凌宇业回头看了眼挂着19178号门牌的房门。 　　这是他唯一知道里面有什么的房间，却无法成为他们的庇护所。 　　因为，它也将在今晚畅通无阻。 　　看来只能…… 　　凌宇业转身看向19178号房的对面，也就是19177号房。 　　然后，赶在0点之前对周青豫下达了命令：“进去！干掉里面的怪物！快！” 第7章 无限回廊 　　眼看只剩最后几秒，时间紧迫，凌宇业直接对周青豫使用了契约的力量。 　　周青豫一把推开19177号房间的房门冲进去，然后徒手抓住了一只什么。 　　几乎就在凌宇业跟着周青豫冲进房间的瞬间，他手机上的时间从23：59：59跳到了00：00：00，所有尾号为2、5、8的房间就像受到了一股来自内部的强大气压，房门“轰——”的一下打开。 　　包括19177号房对面的19178号房。 　　穿着花衬衫，戴着大金链子，胸口有个明显大洞的红丧尸睁着它那双空洞的眼睛跑了出来，距离跟在凌宇业身后的路与只有堪堪两步之遥，眼看就要够到他。 　　“啊啊啊啊啊！”路与惊叫着推了凌宇业一把，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红丧尸的身体撞在19177号房的房门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它的利爪在门上抓挠出令人崩溃的刺耳噪音。 　　凌宇业被路与推得一个踉跄，站稳后第一时间转身确认了一下房门，确定它关上了就放心了。 　　红丧尸要是能破开门，早从19178号房里出来了，还用等到凌晨？ 　　“太可怕了！我只是个耽美漫画家啊！为什么要经历这些！”路与的精神已经有点崩溃了。 　　听到“耽美”，凌宇业歪了下头，有点感兴趣，但现在，他没空把注意力分散到这些和自己的安危无关的事上。 　　确定不会有东西破门而入后，凌宇业这才转头看向背对着自己的周青豫：“这间房里有危险吗？” 　　“有。”周青豫回应。 　　“什么危险？” 　　“在我手上。” 　　“呃。”凌宇业小心地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周青豫身边，这才发现他手上正抓着什么，是一条手指粗细，有将近一米长的……蛇？ 　　通体漆黑的蛇被周青豫捏扁了身子，正在他手上疯狂扭动，后半截身体拧成了麻花。 　　说是蛇，可从它身上，凌宇业找不到任何正常的蛇应有的纹路，甚至找不到它的眼睛在哪里。 　　只能从它时不时吐出的分叉的舌头来判定它是蛇。 　　对了，图鉴！ 　　凌宇业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打开相机，对着这条奇怪的蛇“咔嚓”拍了张照，上传到图鉴里。 　　【罪恶之蛇，喜欢潜入生物的意识深处，找到该生物心底最强烈也最克制的情感和欲求，诱导该生物不择一切手段、不计一切代价地去满足欲求，制造无尽的祸端，只有强大的意识才能阻挡它充满罪恶的低语，甚至杀死它。】 　　凌宇业刚看完图鉴给出的介绍，还没反应过来，周青豫手上的罪恶之蛇就凭空消失了。 　　凌宇业猛地抬头，愣愣地盯着周青豫空空如也的手看了一会儿，想到罪恶之蛇能潜入意识，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本能地问了句：“蛇呢？” 　　周青豫放下手，抬眸看了凌宇业一眼。 　　他这双眼睛很好看，凌宇业此刻却无心欣赏，反倒被他看得一阵心慌。 　　不会吧？ 　　不会吧！ 　　凌宇业转头看向路与，路与紧张地和他对视着，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怎么了？” 　　凌宇业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要说可能有条蛇潜入了我的脑子，或者你的脑子？ 　　他就没想过那条蛇会潜入周青豫的脑子，因为目前为止，周青豫给凌宇业的印象很可靠，是一种终极BOSS一样有点危险的可靠。 　　或许别人被这么一个可靠的大佬护着，会觉得他是天使或者神侍，可恐怖作品看多了的凌宇业，总觉得他不是魔王就是邪神。 　　邪神当然不会被邪恶的生物所侵扰。 　　那么，罪恶之蛇的目标只剩下两个。 　　一个是自己，一个是路与。 　　凌宇业无言地和路与对视了一会儿，感觉不到自己有什么异常，也看不出路与有什么异常。 　　凌宇业又把视线转回周青豫，把希望全寄托在了这位神秘美人身上：“你知道那条蛇去哪儿了吗？” 　　在他有些困惑又有点紧张的视线里，周青豫抬起一只手，将自己食指的指尖抵上了他的额头。 　　凌宇业的眼睫一颤，确定自己才是罪恶之蛇的目标后，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与其说他怕的是罪恶之蛇，不如说他怕的是未知。 　　任谁知道一条蛇钻入了自己的脑子，都会害怕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与此同时，凌宇业又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一直到现在，他都没觉得哪里不适。 　　也可能是因为他突然想到了神话里引诱夏娃吃苹果的那条蛇，它能做的只是引诱，吃不吃是由夏娃自己决定的。 　　图鉴也说了，只要意识足够强大，非但不会被罪恶之蛇诱惑，还能杀死它。 　　短暂的思考过后，凌宇业放心地在床上坐了下来：“没事，早点睡吧，明天不知道还会发生些什么。” 　　路与见他放松了下来，虽然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也跟着放松了一些，小心地坐到茶几旁的沙发上，把脚收上沙发，整个人在沙发上团成一团：“唉，我还以为死过一次后，我就不怕死了，结果身体远比我想的要诚实。” 　　凌宇业看他一眼，突然想到：“你会画枪吗？” 　　“应该会？”路与回以不确定的语气，“我会画激光枪，就是可以发射激光子弹的那种。” 　　“你漫画里的枪？” 　　“啊，对的。” 　　“试试？”凌宇业觉得，既然都有可以把画出来的东西实体化的笔了，那画把激光枪出来也不过分吧？ 　　“好，我试试吧。”路与听话地从包里掏出那支笔，然后四处看了看，寻找能下笔的地方。 　　基础物品里没有纸，房间里也没有纸。 　　好在，并不只有在纸上才能作画。 　　路与最终挑了白色的床单。 　　他把包放在沙发上，拿着笔起身走到双人床的另一侧，在白色的床单上认真地画起来。 　　凌宇业没去打扰他。 　　虽然他还不怎么信任这个把自己当大腿抱的陌生人，但是除了疯子，应该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杀死跟自己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盟友。 　　更不用说，他还有周青豫呢。 　　因为觉得路与还要画一会儿，凌宇业就在床上躺下，闭上了眼睛。 　　其实他现在有点饿，他记得包里有吃的，他看到了一个三明治，一袋硬面包，一盒牛奶，还有一瓶水。 　　可他不知道他还要在这个鬼地方待多久，所以能不吃就不吃吧。 　　唉，活着的时候就在为一口吃的奔波，没想到死了还得为吃的发愁…… 　　凌宇业自嘲地想着，身体一放松，疲惫席卷，睡意弥漫，意识逐渐昏沉。 　　…… 　　人的识海里没有颜色，对罪恶之蛇这种没有眼睛，完全靠舌头上的感知来探索一切的生物而言，这个它所熟悉的世界里只有黑白灰三种简单的颜色。 　　人最强烈也最克制的欲望，往往包裹在最深重的黑暗里。 　　罪恶之蛇在凌宇业的识海里朝着最黑暗的方向游走，同时不断地吐着蛇信子，感知着黑暗里吸引着它的气息。 　　人的欲望往往带着一股腥甜，只要它给予稍许刺激，就能放大这股腥甜。 　　虽然这股腥甜早晚有一天会害死这个人，但在这一天来临之前，罪恶之蛇将获取足够多的食物，让自己变得更强，以突破更强大的意识屏障，寄生更强大的宿主。 　　凌宇业的意识屏障和大多数人一样很容易突破，罪恶之蛇非常轻松地来到了他的意识深处，找到了他内心最深重的黑暗。 　　然而，就在罪恶之蛇游走到凌宇业黑暗意识的中间，准备释放信号刺激凌宇业的欲念时，它的视野里突然亮起了一抹红光。 　　红光？ 　　陌生的颜色，陌生的气息，将罪恶之蛇笼罩、包围。 　　罪恶之蛇吐着蛇信子左顾右盼，想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可正在发生的事已经完全超出了它所能理解的范畴。 　　此时此刻，就在它的正上方，一只巨大的血色眼睛睁开，无情地盯住了它，就像盯住了一只正准备吸血的蚊子。 　　紧接着，血色眼睛的周围释放出无数黑色滑腻的触手，一根接着一根，争先恐后地抓住了这条擅自闯入别人意识里的不速之客，将它从头到尾完全包裹，一边收紧一边向四周拉扯。 　　罪恶之蛇死命挣扎了一下，力道终是比不上这些密密麻麻的触手。 　　很快，它痉挛了一下后，整条蛇化作黑色的雾气，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了一体。 　　罪恶之蛇消失后，血眼周围的触手摇曳着收回，紧接着，血眼也渐渐闭上了。 　　识海里的红光从亮到暗，再到彻底消失不见。 　　识海又恢复成了死寂的黑白灰，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睡梦中的凌宇业，微皱的眉突然舒展开，呼吸也渐渐平稳。 　　周青豫坐在他的床沿，低头看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已经画好激光枪，却什么也没发生的路与，侧头看着明显睡着了的凌宇业，和不知道为什么盯着凌宇业的睡颜看个不停的周青豫，两次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周青豫先一步觉察到他的视线，就这么看着凌宇业的脸开了口：“想说什么？” 　　“呃。”路与组织了一下语言再轻声说，“激光枪好像不行……你们需要什么别的武器么？” 　　“他要的是枪，不是激光枪。”周青豫继续头也不回地说着，突然抬起一只手，任由自己的手像高温下的蜡一样融化，落下一团黑色的东西，在床单上不停蠕动。 　　路与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就僵住了，头皮阵阵发麻，惊恐到忘了尖叫。 　　此时此刻，在凌宇业身边的床单上疯狂蠕动着的，是一群黑色的蠕虫！ 　　它们迅速蠕动着，勾勒出一把枪的形状，然后彻底凝结成枪，并刻画出所有的细节。 　　周青豫面无表情地等着自己的手恢复原状，然后拿起床单上的这把“枪”，丢向了路与：“照着画。” 　　作者有话说： 　　凌宇业：你们以为我最大的挂是周青豫？其实是我自己。 　　周青豫：你们以为我不是人？其实我真不是人。 　　路与：我现在的心情，大概就跟蒙古差不多qaq对，就是那个夹在中国和俄罗斯之间的国家。 第8章 无限回廊 　　路与惊恐地看着被丢到自己面前的这把枪，想到它是由一群黑色的蠕虫抱团形成的，他根本不敢拿起来细细打量，只能远远地照着画。 　　画到一半，他这才想起一个问题：“大佬，你能直接制造枪的话，为什么还要我画？” 　　周青豫闻言，这才把视线从凌宇业脸上挪开，瞥了路与一眼。 　　那一眼几乎将路与整个人冻结。 　　然而下一秒，他想象中血溅当场的画面没有出现，在他惊惧的视线里，周青豫语气平静地解释了一句：“我只是向你展示了枪的外形，它并不具备枪的功能。” 　　“这样啊……”路与回应着，暗暗松了口气，然后有点理解大佬刚才的举动了。 　　对大佬来说，他刚才只是比了个枪的手势，只是比得比较逼真…… 　　路与是个胆子非常小，但好奇心非常重的人，简单来说就是又菜又爱玩。 　　所以，发现周青豫虽然能做到普通人做不到的事，但并不会伤害自己后，他的话一下子多起来：“大佬，你是本来就不是人类，还是后来变成这样的啊？” 　　“我不是人类？”周青豫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几分琢磨的味道，像是在努力回想自己到底是不是人类，可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我不知道，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啊，这可太重要了，关系到我会不会被你吃掉啊！ 　　说真的，路与就没见周青豫进过食，凌宇业也是。 　　他们不吃东西，弄得他也不敢吃，怕食物消耗得比他们快，到时候不得不去麻烦他们。 　　身为一个大腿上的挂件，要有挂件的自觉，不能给大腿添不必要的麻烦，同时好好发挥自己的作用，取得大腿的信任。 　　这样想着，路与一边认真临摹着被丢在他不远处的“枪”，一边跳过这个问题，说起别的：“我正在连载的那部漫画是刑侦题材的，一开始为了画好枪，我查阅了很多跟枪有关的资料，顺便研究了枪的构造和用法，结果连载到一半，编辑说，不能画枪了，实在要画的话，尽量避开现实里有的枪，我只能自己设计了一把激光枪，刑侦题材变成了星际刑侦题材。” 　　“大佬，你给我看的这把枪，是不是沙漠|之鹰？” 　　周青豫沉思了片刻：“不知道，或许是吧。” 　　“它能杀掉刚才的丧尸吗？” 　　指大金链子变异而成的红丧尸。 　　“或许吧。”周青豫无法判断，毕竟获得红丧尸图鉴的只有凌宇业。 　　路与看看周青豫，又看看睡得非常熟的凌宇业，好像有点懂了。 　　这两个人里，凌宇业才是老大，掌握着更多的信息，负责决策和指挥，而周大佬只负责干架。 　　说起来，枪也是凌宇业让画的。 　　路与决定把重要的问题留着问凌宇业，跟周青豫还是闲聊吧。 　　“我昨天为了赶稿一晚上没睡，从黑夜画到了白天，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心脏突然一阵绞痛，我觉得我要死了，我想打120自救，可我没找到手机，然后我就到了一个灰雾弥漫的地方。” 　　“红光指引着我来到一个黑色的盒子前，我从盒子里抽到这支笔，然后就被送到了这个世界。” 　　“我猜完成了这个世界的任务之后，还会有第二个世界、第三个世界，我们可能是被选中的轮回者。” 　　“我本以为这种事只会发生在小说和漫画里，没想到……来真的啊。” 　　“如果真的是跟小说和漫画里类似的设定，完成任务后应该会有积分吧？应该能用积分兑换奖励变强吧？” 　　“可是变强之后，敌人往往会从世界里的怪物，变成世界里跟我们一样的轮回者，自相残杀，互相掠夺彼此身上的能力。” 　　“我不喜欢这样。” 　　“大家一起变强，一起活下去不好吗？” 　　“为什么强者和强者之间一定要决出胜负，为什么这个世上只能有一个支配者？” 　　路与自顾自地说着，似乎只是在宣泄情绪，并不期待着谁的回答。 　　在凌宇业这个正常人看来，他自言自语的样子挺奇怪的。 　　可凌宇业现在睡着，而周青豫始终认真地听着路与的话，然后在他说完后，淡淡地问了这么个问题：“如果两个支配者，支配的是同一片大地，同一群人呢？” 　　路与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周青豫继续说：“没有支配者的担当和觉悟，就不要去质疑支配者的决定。被支配的人，只需要服从命令就可以。” 　　“呃……”路与一时间居然听不懂周青豫在说什么。 　　明明每个字他都认识，可是连起来…… 　　质疑支配者的决定？ 　　指他的那句“为什么强者和强者之间一定要决出胜负？” 　　周大佬想说这样的胜负是有意义的吗？是必须的？ 　　还是说，周大佬就是那种变强后会杀掉其他所有的强者，独自走上王之宝座的人？ 　　不对，周大佬的这句话，明显是站在一个被支配者的角度说的，他已经有了想要追随的王？ 　　是凌宇业吗？ 　　床单上的枪，还差最后几笔就完成了，路与却停了笔，因为他想在那之前问清楚：“你觉得，强者为什么要杀死另一个强者？” 　　万一哪天他也变强了，也会被杀吗？ 　　万万没想到周青豫的回答是：“为了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 　　“欸？”路与愣愣地抬头。 　　周青豫还真是每个回答都落在了他意想不到的地方。 　　见他一副不理解的样子，周青豫也露出了不理解的表情：“不是么？” 　　“呃……”路与无法回答，毕竟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强者，没有领略过强者视野里的风景。 　　不过听周青豫这么一说…… 　　弱者依附强者，强者守护弱者，强者可能并不想跟别的强者战斗，可这个世上总有恃强凌弱的人，为了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弱者，强者不得不挺身而出。 　　难怪周青豫说，被支配者没有资格去质疑支配者的决定…… 　　“大佬，你有追随的支配者吗？你的支配者是谁？”路与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已经做好了回答会是“凌宇业”的准备，然而周青豫在短暂的沉默过后，说了这么六个字：“祂已经不在了。” 　　过了一会儿，又加了三个字：“或许吧。” 　　周青豫是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醒来的。 　　他苏醒的那一刻，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流失了大量的力量，以及大量的记忆。 　　可他并不知道他流失的力量和记忆分别是什么。 　　那种感觉，就好像身体被人狠狠挖掉了一块，可并不知道具体被挖掉了什么。 　　他唯一知道的，是那个对他最重要的“人”，那个一直在黑雾中凝视着他的伟大存在，消失了。 　　他漂浮在混沌的黑暗里，任由自己的身体分裂成无数黑色的蠕虫，每只蠕虫身上都有无数细长滑腻的触手，互相触碰，互相缠绕。 　　直到一束红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或者说，它们的身上。 　　红光耐心地引导着他重新凝聚了身体，恢复人形，然后混沌的黑暗散去，他置身于熟悉的黑雾中。 　　只是黑雾淡了很多，变得灰蒙蒙的。 　　红光引导着他来到一个黑色的盒子前。 　　【抽取一件特殊物品，作为重临神座的奖励。】 　　【周青豫。】 　　周青豫？ 　　这是……我的名字？ 　　周青豫把手伸进盒子，冰凉的触感中，似乎有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周青豫鸦羽似的长眼睫一颤，维持着把手困在盒子里的动作，任由那只手把一枚戒指戴到了他的无名指上。 　　在这个过程中，他睁着他那双漆黑的双眸，盯着那张金属质感的八脚桌看了许久，耳边似乎又传来了祂的声音，和印象里不一样，混乱中透着疯狂和痛苦。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周青豫本能地问了一句。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 　　回应他的，只有红光显现出的，奇怪符号一样的文字。 　　这是周青豫唯一能看懂的文字。 　　【正在与世界建立联系。】 　　【成功与世界建立联系。】 　　【本次世界：无限回廊。】 　　【距离进入世界还有10秒。】 　　【分发本世界基础物品。】 　　…… 　　周青豫转头看向床上的凌宇业。 　　原本他几乎可以认定，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否则他是能感应到的。 　　他一直都能感应到祂的存在，就像他能感应到周围所有神秘力量的波动。 　　祂不在后，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极不稳定，随时都会崩溃成一堆蠕虫。 　　直到跟这个叫凌宇业的人签订了一份契约。 　　周青豫签名的时候没有多想，仅仅是觉得，可签可不签。 　　既然没什么别的事要做，那就签吧。 　　可真的把名字签上去后，感受到来自契约的力量，他突然觉得这股力量有点熟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熟悉的感觉，但这股熟悉的感觉让他不由重新审视起凌宇业这个人。 　　以人类的标准来看，他长得挺好看的。 　　和人类一样脆弱，和人类一样会害怕未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意识能吞噬并消融罪恶之蛇，可至少他看上去跟大多数人都没有区别。 　　他会是祂吗？ 　　想想也不可能。 　　但是，光是这么想了一下，周青豫便再也放不下这个人。 　　“祂已经不在了。” 　　“但我会守护你。” 　　“直到我死亡的那一刻。” 　　周青豫温柔地执起凌宇业的手，手指化作细长的触手，缠绕上凌宇业的手臂，又很快意识到什么似的收了回来，恢复原状。 　　路与欲言又止，最终没再询问什么，画上最后两笔，在床单上勾勒出一把以假乱真的枪。 　　而几乎就在他画完最后一笔的瞬间，整把枪被具现化，安静地躺在床上，躺在路与落笔的位置，就好像它原本就被放在那里。 　　路与试探着拿起来，感受着它真实的触感和重量，一脸的惊疑。 　　他不敢自己试，所以第一时间看向了周青豫：“大佬，我，我画出来了！” 　　“给我。”周青豫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路与。 　　路与把枪扔给他，他轻松地接住后，熟练地打开弹匣看了眼，确定里面装填了子弹。 　　跟他只是单单模拟了外形的假枪不同，这是把真枪。 　　周青豫随手把枪搁在床边的柜子上，对路与说：“你睡吧。” 　　试枪什么的，至少也得等凌宇业醒了再说。 　　路与确实困了，但是：“呃，大佬你不睡吗？” 　　“在来这里之前，我睡了很久，有段时间不会困了。”周青豫边说边把手伸向自己制造的那把假枪。 　　随着他的动作，假枪瞬间崩裂成一堆黑色的蠕虫，争先恐后蠕动着爬向他，沿着他的手爬上他的手臂，然后没入他体内。 　　路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虽然觉得眼前的画面十分惊悚，可还是好奇地问了句：“大佬，这些虫子是住在你的身体里吗？” 　　“虫子？”周青豫抬眸看了路与一眼，一向冷漠的语气里难得带上了一丝控诉的味道，“这是……我的身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9 15:15:39~2023-04-10 14:23: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兜售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无限回廊 　　不知道是不是怕路与听不懂，周青豫又强调了一句：“你看到的所谓‘虫子’，都是我的身体，我身体的一部分。” 　　“好的。”路与乖乖地应着，不说话了，他闭上了自己的嘴，并在宽敞的双人床上躺平。 　　他觉得，跟周大佬身份有关的问题，他还是不要作死探究了，万一不小心触到什么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周青豫只是想解释清楚，他的身体跟那些会主动伤人的噬心蠕虫和罪恶之蛇可不一样。 　　见路与躺下了，他便不再多说什么，安静地坐在凌宇业床边一动不动。 　　凌宇业睡了多久，他便在床边坐了多久。 　　反正，现在的他，除了陪着凌宇业，并没有别的事可做。 　　凌宇业睡得很沉，可他并没有睡太久。 　　他被自己的心跳声惊醒后，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是凌晨3点多，他只睡了3个小时不到。 　　这个点，那些被打开的房门应该都已经关上了，就是不知道那些从房间里出来的怪物还在不在走廊上。 　　凌宇业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眼床边的周青豫，又看了眼床另一侧的路与。 　　周青豫已经醒了，但路与睡得正香。 　　考虑到现在才凌晨3点多，凌宇业没有叫醒路与，但他自己不打算继续睡了。 　　他放轻声音对周青豫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做了个梦。” 　　昏暗的灯光下，周青豫平静地凝视着他，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其实房间里的灯有开关，就在门边，但谁也没去碰过，任由昏暗的灯光亮了一晚上。 　　凌宇业坐在床上，往后挪了挪，背靠着床头板，舒了口气再继续：“我梦见了那条罪恶之蛇，同时梦见了一只血红色的眼睛，我梦见那只眼睛放出很多触手绞杀了罪恶之蛇。” 　　周青豫安静地听着，没说话。 　　凌宇业继续说：“我不是第一次梦见那只眼睛，我被车撞飞后就梦见过它，我梦见它长在我的脖子后面。” 　　光是回想起那个梦的内容，凌宇业的后颈就又开始发凉。 　　他抬起一只手覆上自己的后颈，用掌心的温度融化着自己的恐惧。 　　“你做过同样的梦吗？”凌宇业问周青豫。 　　周青豫摇了摇头，回答道：“我很少做梦。” 　　“这样啊……”凌宇业还以为那只红色的眼睛每个人都梦到过呢，他直觉那是跟这个世界，还有那片灰雾和指引他的红光有关的东西，说不定就是主神的眼睛。 　　不过他为什么会梦见主神的眼睛绞杀罪恶之蛇？ 　　呃，也不难得出结论。 　　现在最让他在意的，除了这个世界的主神，就只有钻进他脑子里的罪恶之蛇。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会同时梦见这俩东西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那条罪恶之蛇真的钻进了他的脑子么？为什么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任何感觉？ 　　正疑惑着，周青豫突然开口：“不用担心那条蛇，它已经死了。” 　　“欸？”凌宇业茫然地抬眸和周青豫对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死了？怎么死的？” 　　是他自己的意识干掉的吗？他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然而面对这个问题，周青豫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要回答的意思。 　　他那双好看却冰冷的眼睛仿佛在说——它怎么死的，你应该比我清楚。 　　可凌宇业是真的不清楚啊！ 　　他啥也没干，那条蛇怎么莫名其妙就死了！ 　　还有个问题。 　　“它死在了我的脑子里？”凌宇业惊悚道，“它尸体也留在了我的脑子里？能取出来吗？” 　　周青豫欲言又止，有那么一瞬间，脸色变得有点古怪，似乎想笑，但忘了怎么做“笑”这个表情。 　　他过了一会儿再说，开口依旧是平静到有点淡漠的语气：“被神秘力量影响的生物，即便死了，我依然能感知到，可那条蛇，我彻底感知不到了。” 　　言下之意——没尸体留在你脑子里，放心。 　　听到这句话，凌宇业确实放心了很多，虽然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决，比如罪恶之蛇是怎么死的，比如它的尸体是怎么消失的。 　　但是，确定罪恶之蛇不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后，凌宇业总算有余力去注意和思考别的事了。 　　他余光瞄到床头柜上的枪，拿起来看了看：“路与画的？” 　　周青豫点了下头，决口不提自己在制造这把枪的过程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试过吗？”凌宇业接着问。 　　“还没。”周青豫答着，反问了一句，“你会开枪吗？” 　　“只在游戏里开过。”凌宇业小心地研究了一下手里的枪，很快掌握了扣动扳机之外所有的操作。 　　他抽出弹匣，数了下子弹的数量，一共7发。 　　他把子弹拆下来，把弹匣复位，关上后重新打开，里面是空的。 　　“好像并不会自动填充子弹。”凌宇业有点失望，但一想到路与随时都能画，相当于无限供弹，又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他单手拿起没有装填子弹的沙漠|之鹰，对着房门扣动扳机开了一枪，无事发生。 　　他把子弹装回弹匣，再次瞄准房门。 　　其实他没打算开枪，只是想耍个帅，但周青豫的手突然握上来，握住他拿枪的那只手，然后在他愣神的时候说了这么两个字：“双手。” 　　凌宇业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让自己双手拿枪，虽然暂时不打算开枪，但还是照做了。 　　周青豫松开他的手：“手臂用点力，然后开一枪试试。” 　　“现在吗？对着哪里？”凌宇业问着，心里也有点跃跃欲试，所以即便本来不打算开枪，也重新认真地寻找了一下目标，瞄准了可怜的沙发。 　　他不等周青豫回应便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巨响过后，沙发上多了一个烧焦的大洞。 　　与此同时，凌宇业的手臂也快废了。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周青豫要他手臂用点力了——这枪的后坐力太恐怖了吧！ 　　要不是他听话地用了点力，他开枪的瞬间，枪托就能砸烂他的脑袋！ 　　还有这声音！ 　　原来游戏里开枪的音效都是经过处理的，真实的声音用“震耳欲聋”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太可怕了，是尝试过一次就不想尝试第二次的程度！ 　　“我去！你吓死我了！”路与被这声枪响吓醒了。 　　要不是他依稀记得自己睡前成功画出了一把枪，被惊醒后第一时间看向了凌宇业的手，确定是他在试枪，他能吓得当场失禁！ 　　凌宇业抑制住手臂的颤抖，潇洒地把枪丢到床上，平静道：“一把不够，你再画两把，另外多画点弹匣。” 　　虽然这么可怕的武器他再也不想用了，但是随身带着以防万一还是有必要的。 　　“把我吓醒后第一句话是让我画画，我编辑都没这么魔鬼……”路与嘴上控诉着，却还是揉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你等会儿啊，我先去上个厕所。” 　　他下床走向卫生间，在这个过程中嘴巴依然没停：“你睡着的时候，我们怕吵醒你没试枪，我睡着的时候，你们可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呃，对不起啦。”凌宇业开枪的时候，确实忘了路与还在睡。 　　但是，是周青豫让他开枪的！所以周青豫得背大部分锅！ 　　凌宇业看向周青豫，对上他那双漂亮又无辜的桃花眼，想让他背锅的话瞬间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周青豫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后，视线下移，落在他的手臂上：“疼吗？” 　　“还好。”凌宇业回应着，突然意识到，“你也是能感觉到疼的吗？” 　　“能。”周青豫给出肯定的回答。 　　“这样啊，我还以为……”凌宇业想到大金链子曾用刀在周青豫的脖子上划出过一条血痕，那个时候，周青豫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后来，凌宇业拿着刀开门，想进去救周青豫的时候，敏锐地注意到周青豫脖子上的伤口和血迹都消失了。 　　没错，他那个时候就觉得周青豫不是人，但是当周青豫解释，杀掉大金链子的不是自己的时候，他还是第一时间信了。 　　现在想来，他当时应该是在赌，赌周青豫就算不是人类，也不是他的敌人。 　　然后他赌对了。 　　而就算没赌对，死在美人手里，也总比死在其他怪物手里要好。 　　凌宇业虽然不想死，但其实也不是那么怕死，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不想死在怪物手里，更不想死后变成怪物。 　　路与从卫生间里出来后，又在床单上画了两把枪，以及六个弹匣。 　　在他认真赶稿的时候，凌宇业吃了一口三明治，喝了两口水。 　　吃东西是会上瘾的，尤其是在能明显感觉到饿的时候。 　　但是食物就这么些，凌宇业不敢多吃。 　　用过餐，他把自己和周青豫背包里的东西全拿出来，依次整理进了空间戒指里的储物格，尽可能减负以保存体力。 　　他问周青豫饿不饿，周青豫的回应是：“饿，但我不吃这个。” 　　指三明治。 　　“你吃什么？”凌宇业问。 　　听到这个问题，正在赶稿的路与竖起了耳朵。 　　他真怕周青豫的回答会是“人”。 　　然而周青豫在短暂的思考过后，回复了这么一句话：“生物的……某种欲念。” 　　“啊？”凌宇业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周青豫果然不是人类，而是周青豫不会有读心术吧？或者跟罪恶之蛇一样能潜入他的意识？ 　　他故意在心里问了句：什么样的欲念？ 　　周青豫的下一句话是：“没关系，我就算不进食，也不会死。” 　　凌宇业暗暗松了口气，心说周青豫应该没有读心的能力，并不能听到他心里的声音。 　　因为有点在意这件事，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周青豫这句话里透露的隐藏信息——他已经不像最初那样，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 　　凌宇业拿起手机，点开任务面板看了眼，上面的内容没有更新，依然停留在三个小时前。 　　“找到正确的门。”他小声复述了一遍任务的开头，心说这应该是离开这个世界唯一的办法。 　　虽然离开这个世界后，很可能还有下一个世界等着他。 　　但是，如果没办法在食物消耗完之前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世界，他就止步于此了。 　　这可不行，他还想探索这个世界的神秘呢。 　　这样想着，凌宇业决定道：“等路与画完枪，我们就出去吧。就算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但一直苟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我们先随便确定个方向。” 　　“好。”周青豫回应。 　　“或者，你有什么建议吗？”凌宇业看向周青豫，“出去后，我们是往左还是往右？” 　　周青豫并没有想法：“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会一直跟着你，保护你。” 第10章 无限回廊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会一直跟着你，保护你。” 　　要不是有支配契约的存在，要不是知道周青豫不在乎生死，答应用生命保护自己就跟答应借自己一张餐巾纸一样容易，凌宇业几乎要以为他这是在表白。 　　而在一旁的路与看来，这话跟表白也差不多了：“哇，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 　　凌宇业本能地想要反驳，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装作生气地回应了一句：“画你的画！” 　　比起被人误会他俩的关系，他更不想被人知道支配契约的存在。 　　虽然他觉得周青豫并不介意被人知道自己有个支配者，但万一有人针对这一点搞事情呢？ 　　比如怂恿周青豫为了自由，和自己的支配者同归于尽什么的…… 　　呃，虽然可能性很小，但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我画好了，你们要再试用一下吗？”忽然，路与说着，拿着吃了一半的三明治下了床。 　　他饿得实在受不了了，最终还是拆了背包里的三明治，边吃边画。 　　吃东西是真的会上瘾，本来想着只吃一口，吃完一口后，想着再吃一口，就一口，结果吃着吃着就只剩一半了。 　　好在画完凌宇业让画的枪和弹匣后，路与的理智回归，成功战胜本能，把剩下的半个三明治重新用包装纸包好，塞回了背包。 　　凌宇业走到床边，拿起路与新画的两把枪，打开弹匣看了眼，确定里面有子弹就放心了：“不用，你既然能画出来，那肯定是能用的，不然你这笔也太废了。” 　　说话的时候，他把一把枪和一个备用弹匣收进了自己的空间戒指，另外两把枪和备用弹匣分别给了周青豫和路与。 　　“呃，我不会开枪。”路与嘴上这么说，却还是接过了枪。 　　“没事，学学就会了。”凌宇业轻描淡写地说，假装那个试过枪后再也不想用枪的人不是自己，“或者你还能想到什么远程武器？” 　　路与想了想：“弓箭？” 　　凌宇业脑补了一下自己遇到丧尸后拉弓射箭的画面…… 　　先不说能不能射中，也不说弓箭这种纯物理攻击对丧尸有没有用，光是这个画面就槽点满满。 　　他忍不住吐槽：“有枪不用去用弓，不是傻子就是疯。” 　　“押韵了欸！”路与关注点清奇。 　　暂时想不到别的好用的远程武器，凌宇业不再浪费时间，走向了门口。 　　但是被红丧尸吓过的他，再也不敢主动开门了。 　　开门这种事，当然是让大佬来。 　　凌宇业先问了周青豫一句：“外面有东西吗？” 　　周青豫认真思考了一下再回答：“有神秘力量的波动，但不是生物。” 　　“不是生物？有危险吗？” 　　“不知道。” 　　“话说神秘力量的波动是什么？”凌宇业不是第一次从周青豫口中听到这个说法，其实他隐约能猜到那是什么，大概可以概括所有的未知——未知的力量、有着未知力量的生物和物品。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问清楚，毕竟他只是能猜到，并不是真的知道。 　　然而周青豫的回答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周青豫的回答是：“被神……的力量影响和污染的产物。” 　　神……什么？ 　　周青豫说完神这个字后，看口型，明显又说了三个字，可在凌宇业听来是一团奇特的，无法用任何语言来描述的噪音。 　　“呃……”路与抬手按住自己的脑袋，一副想要尖叫的样子，好在很快恢复了正常，皱着眉开口，“好痛！我觉得我的大脑被一把利刃刺穿了！” 　　凌宇业的大脑也有些混乱，但没感觉到刺痛。 　　听到路与的话，他果断道：“周哥，不管你刚才说了哪尊神的名字，以后都不要再说了。” 　　周青豫沉默了。 　　有那么一瞬间，凌宇业错觉在他脸上看到了落寞。 　　但是，当他想要细看的时候，周青豫又恢复了大多数时候的冷漠。 　　而就在凌宇业打算让周青豫率先出门查看情况的时候，周青豫再次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诵念神之名，只会引来神的注视，会不会被神污染，是由神决定的。” 　　凌宇业困惑地看着他，虽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并没有打断他。 　　周青豫便继续道：“这个世界，不允许我诵念祂的名。” 　　“呃，你是什么神的信徒吗？”凌宇业警觉。 　　在他的印象里，自称某神信徒的人，基本都有点大病。 　　这倒不是他身为无神论者对有神论者有什么偏见，而是他接触的那些作品里的神，通常是邪神。 　　周青豫……确实有那么点病在。 　　不过，他虽然有病，但不疯，至少看起来不疯。 　　很难想象他居然也会是什么神的信徒。 　　然后那尊神，连名字都引发了神秘现象，能是什么正经的神？ 　　等等，周青豫刚才说了什么？ 　　不是那尊神不允许别人诵念祂的名，而是这个世界不允许诵念祂的名？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个世界的主神，和那尊神有仇？ 　　那信仰那尊神的周青豫…… 　　凌宇业越想越觉得不妙。 　　如果周青豫真的信仰着邪神，而这个世界的主神与邪神为敌，那周青豫会不会变成主神重点“关照”的对象，继而牵连到他这个支配者啊？ 　　还是说，让他支配周青豫这件事本身，就是主神一手安排的？ 　　以上所有的思考都发生在短短几秒间。 　　凌宇业思考到这一步的时候，这才听到周青豫的回应：“我不是信徒，是侍者。信徒之上是眷者，眷者之上是侍者。” 　　“嗯……有什么区别吗？”无神论者凌宇业不是很懂。 　　周青豫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再说：“信徒，单方面信仰神的人；眷者，被神注目的人；侍者，侍奉神，为神办事的人。” 　　“我去，这个世上真的有神吗？”路与显然也是个无神论者。 　　“看来是有的。”凌宇业虽然是个无神论者，但他一直相信这个世上存在某种神秘的，无法被解释，或者暂时无法被解释的力量，如果有具体的存在掌握着这种力量，那么祂们的确可以被称作神。 　　凌宇业不会信仰任何神，但他尊重身边有这种信仰的人。 　　当然，前提是他们信仰的并非邪神。 　　凌宇业暂时无法判断周青豫侍奉的神是不是邪神，所以不会动用支配契约的力量强迫周青豫丢掉信仰。 　　没准儿周青豫的力量就来自他对那尊神的信仰呢？ 　　不过有个问题他必须问清楚：“你信仰的神，有没有交代给你什么任务？” 　　“没有。”周青豫回答得很肯定，几乎脱口而出，不像是装的。 　　但是紧接着，他补充了这么一句话：“不会再有了。” 　　“啊？”凌宇业愣住，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然而，周青豫想表达的，就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我侍奉的神，已经不在了。” 　　那一瞬间，凌宇业突然就懂了。 　　为什么周青豫明明这么强，却对什么都无所谓，没有寻死的念头，也没有求生的欲望，漫无目的地活着，就像一具美丽的空壳。 　　有信仰的人突然失去支撑自己一路走来的信仰，或许就是这个样子吧。 　　“抱歉。”凌宇业本能地道了歉，却又觉得这个歉道得十分奇怪和诡异。 　　死掉的又不是周青豫的家人…… 　　话说，原来神也是会死的么？ 　　虽然很想问问那尊神是怎么陨落的，但凌宇业再好奇，再怎么对神秘的事物感兴趣，也没有随便揭人伤疤的爱好，同时他很清楚，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那些活跃于20世纪的美国，在探索未知的道路上艰难求生的调查员，之所以会掉san疯狂，不是因为知道得太少，恰恰是因为知道得太多了。 　　他们逐渐理解了一切，也逐渐丧失了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在这个世上的能力。 　　哦，当然，这些事是不是真的在现实里发生过，凌宇业并不知道。 　　反正，凌宇业不打算追问了。 　　他是周青豫的支配者，他想从周青豫身上知道的事，他早晚会知道。 　　现在更重要的是，他们必须行动起来！不能继续在原地等死了！ 　　“开门看看，如果有危险马上退回来。”凌宇业对周青豫说。 　　周青豫说了声“好”，抬手握上门把，干脆利落地压下，没有半分犹豫。 　　房门“吱呀——”一声向外打开。 　　周青豫环顾四周，外面没有噬心蠕虫，没有罪恶之蛇，也没有红丧尸。 　　当然，也没有人。 　　有的，只是一个个黑色的，充满雾气的漩涡。 　　“这是什么？”凌宇业踮起脚尖，从周青豫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走廊里的黑色漩涡。 　　走廊里的怪物虽然都消失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好多黑色的漩涡。 　　这些漩涡紧贴着地面，就像一个个吞噬一切的黑洞，要是不小心掉进去，不知道会掉到哪里。 　　遇事不决上图鉴！ 　　凌宇业果断拿起手机，点开相机：“偏头。” 　　周青豫听话地歪过头，给凌宇业让出拍摄的空间。 　　凌宇业对着黑色漩涡“咔嚓”拍了张照，上传到图鉴里。 　　【空间漩涡，连通着两个空间，穿过后能去到另一个空间，本身没有任何危险，但如果在穿过空间的瞬间，空间漩涡不慎闭合，会被夹成两半。】 　　嗯……现在问题来了，要不要穿过去呢？ 　　这个问题倒是不难得出答案，答案是不要。 　　任务提示说0点到2点这段时间里走廊是不安全的，反过来说，除了这段时间，走廊都是安全的，相当于一个安全区。 　　但是一到0点，就会有部分房门打开，让部分怪物出现在走廊上。 　　既然如此，要怎么确保2点之后的走廊会恢复安全？ 　　显然，这些黑色的漩涡就是答案。 　　凌宇业几乎可以肯定，他穿过旋涡后，不管去到哪里，都会和原本出现在走廊里的怪物重逢，说不定还能再次见到那只戴着大金链子的红丧尸。 　　正想着，所有的空间漩涡突然以一个可怕的速度收缩闭合成一个黑点，然后消失不见。 　　凌宇业吓了一跳，庆幸自己没有尝试穿过漩涡——这特么，消失得也太快了吧！他刚才要是试图穿过漩涡，一定会被夹成两半！ 　　等等，现在的时间是？！ 　　凌宇业连忙看了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04：00：01。 　　凌晨四点准时闭合？ 　　如果明天也是这个点，倒是可以试着穿越一下。 　　这样想着，凌宇业轻轻推了把周青豫的后背：“好像没有危险了，走吧。” 　　“往哪儿走？”周青豫往前走了几步，因为不知道该往左还是往右，所以停在了中间。 　　凌宇业打开手|枪的弹匣，从里面抠出一枚子弹，垂直往上一抛。 　　片刻之后，子弹落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又“叮叮叮”地弹跳了几下后，弹头朝左。 　　凌宇业捡起子弹，往左走：“这边。” 　　周青豫说了声“好”，跟上。 　　路与目瞪口呆：“呃，这么随便真的好吗？” 　　“你懂什么？这是命运的安排！”凌宇业回应。 　　“行叭。” 　　路与应着，突然想到：“所以，雨燕老大，你当时去救周大佬之前那个抛火柴盒的动作，是在决定跟我走还是去救人吗？” 　　听到这句话，凌宇业脚步一顿：“你叫我什么？” 第11章 无限回廊 　　“你叫我什么？” 　　“呃，老大？” 　　“前面两个字。” 　　“雨燕……啊不，宇业！”路与回应着，意识到凌宇业可能不喜欢被叫雨燕，委屈地控诉，“这可不能怪我啊，是老大你的名字太难念了，念得稍微快点就成雨燕了。” 　　“我是雨燕你是什么？鲈鱼吗？” 　　“老大你想怎么叫都行！” 　　“叫我老大可以，反正不准叫雨燕！” 　　“是是是！” 　　凌宇业确实不喜欢被叫雨燕，这当然是有原因的，原因是，他生前工作的那个公司，老板业燕不分，一直叫他雨燕，而老板每次叫他，必然是为了工作，久而久之，他一听到别人叫他“雨燕”，就有种要被摁头工作的感觉，刻在DNA里的抗拒！ 　　“凌宇燕。”周青豫也试着叫了下凌宇业的名字。 　　凌宇业：“……” 　　怎么连你也…… 　　你们这一条条的，鲈鱼也好青鱼也好，为什么都跟燕子过不去！ 　　“话说凌老大，我们就这么一直往前走，啥也不干吗？”路与决定转移一下话题，“任务要我们找到‘正确的门’，说它在世界的中心，我们现在是在往中心走吗？不需要开门确认下吗？万一错过‘正确的门’……” 　　“门太多了，依次确认耗时耗力还危险。”凌宇业头也不回地打断他，边走边说，“既然我们要找的门在世界的中心，那我们要找的就是世界的中心，门反而是其次的，而要找到世界的中心，首先得弄清楚这个世界的构造。”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留意着走廊两侧的房门上挂的门牌号。 　　19133……19082……19021…… 　　眼看就要走到19001号房了，可走廊的尽头依然一眼望不到底。 　　所以这里不是19搂，而是1楼？ 　　19001号房的旁边会是18999号房吗？ 　　一层楼几千个房间，这也太夸张了，都可以组织个马拉松比赛了。 　　不过如果这个世界真的跟它的名字一样是“无限”的话，没准儿10001号房的前面和19999号房的后面还有房间？ 　　凌宇业就这么一路想着，走到了19001号房的房门前。 　　他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这间房旁边那间房的房门上挂着的门牌。 　　和他想象的不同，19001号房的旁边，并不是18999号房，而是19399号房。 　　它的对面是19400…… 　　19400？！ 　　凌宇业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加快脚步继续往前。 　　19366……19314……19232…… 　　19200……19178！ 　　19178！ 　　凌宇业精疲力尽，直接在走廊里原地坐下了。 　　他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尤其是那一地干涸的血迹，几乎可以肯定他们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原点。 　　他喘着粗气，咬牙切齿：“原来是这么个‘无限’！” 　　他懂了，这层楼一共400个房间，在这栋建筑里位于第19层。 　　之所以走廊的两端都看不到尽头，是因为它本来就没有尽头！它是一个循环！ 　　虽然走廊看上去是直的，但实际上首尾相接，连成了一个圆，从1到400，然后又回到1，起点即是终点，终点亦是起点！ 　　“400的中间，是，是200吗？” 　　路与也累得坐到了地上，一边喘气一边问。 　　“没这么简单。”凌宇业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尽可能让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平稳下来，然后再说，“200只是横向上的‘中心’，还有纵向上的呢，我们得搞清楚这栋建筑一共几层，如果一共就19层，那我们要找的房间不是10200就是10201，但如果，不止19层呢？” 　　“可我们一路走过来连个楼梯都没看到……”路与用他那只神奇的笔在墙上画了个简单的塑料扇子，等它具现化后拿到手上，一边给自己扇风散热，一边给凌宇业也画了把。 　　凌宇业接过他扔过来的扇子，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或许，楼梯在房间里。19001、19200、19201、19400——这是最有可能存在楼梯的四个房间。” 　　“啊？还要走一圈吗？”路与想原地躺平了。 　　凌宇业也不想动，所以……他看向了身边别说喘气，连呼吸都没乱的某人：“周哥，可以帮我去看下那四个房间吗？找到楼梯后回来找我们，我们就在这里等你消息。” 　　周青豫的回答是：“可以。” 　　眼看他转身就要走，凌宇业连忙叫住他：“先看看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以及，先去看19200和19201号房吧，离得最近。” 　　“好。”周青豫应着，拿出自己的手机。 　　凌宇业也拿起自己的手机，点进联系人，紧接着点了联系人界面里的加号，弹出来的是自己的手机相册。 　　呃…… 　　添加图鉴是通过相册也就算了，怎么添加联系人也是通过相册啊？ 　　凌宇业的手机里本来就有周青豫的照片，所以直接找到那张照片上传了。 　　他上传后，周青豫的手机上收到一条提示： 　　【凌宇业正在尝试与您建立联系，是否同意？】 　　周青豫点击【同意】。 　　下一秒，双方的联系人列表里都多了一个名字。 　　但是，只有名字，没有号码。 　　“这手机居然没有号码。”凌宇业小声嘀咕了一句，没有多想。 　　不，还是多想了一下：“欸？通过照片就能加人，这个世界的主神知道我们所有人的信息？然后每个人和自己的手机都是绑定的？” 　　周青豫盯着联系人界面上的“凌宇业”看了一会儿，又抬眸看了凌宇业一会儿，收起手机，平静地开了口，却没有回答凌宇业的问题，而是说了句：“我去找楼梯，有事叫我。” 　　“好的。”凌宇业本来也不指望周青豫能回答自己的问题。 　　周青豫虽然特别，但是很显然也跟他们一样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主神是谁，那么当然就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主神做过什么，在做什么，以及为什么这么做。 　　周青豫转身往19200号房间的方向走了几步，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折返回来，对凌宇业说：“伸手。” 　　“嗯？”凌宇业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让自己伸手，但还是乖乖向他伸去一只手。 　　周青豫抬起自己的手，一副要把什么东西交给他的样子。 　　凌宇业配合地让自己掌心向上，去迎接他手里的东西。 　　很快，他掌心里多了个冰冰凉凉的触感，似乎还会动，弄得他有点痒。 　　等周青豫收回了手，凌宇业这才看清他给自己的是什么。 　　是一条虫子！ 　　一条黑色的蠕虫！ 　　一条黑色的、活着的，会蠕动的虫！ 　　“啊啊啊啊啊！”凌宇业条件反射地把手里的虫子丢了出去！ 　　周青豫顺着他投掷的方向转头，眼睁睁地看着那条可怜的虫子，那个他身体的一部分，在空中飞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啪叽”摔到了地上。 　　痛……倒也没那么痛。 　　还好他的身体比较结实。 　　但是周青豫确实遭受了打击，本就冰冷的眼眸一下子暗下来，就像在酝酿什么狂风暴雨。 　　路与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但他敏锐地觉察到气氛不对，手里的扇子停了，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干嘛给我一条虫子！”凌宇业控诉。 　　虽然虫子被他丢出去了，但他的掌心里还残留着那条虫有点冰凉的触感。 　　他觉得自己的手脏了，不能要了！ 　　周青豫沉默了半晌再开口，依旧是平静到有点淡漠的语气：“我想给你一件可以防身的‘东西’，这样，就算你遇到危险时我不能马上赶回你身边，我也有能力保护你。” 　　“那为什么是虫子！”凌宇业不知道一条虫子要怎么保护自己，它能像噬心蠕虫那样创死人吗？ 　　创得死红丧尸吗？ 　　他没注意到自己每说一次“虫子”，周青豫的眼眸就暗下几分，这会儿已经漆黑得连一丝光都照不进去了。 　　但最终，周青豫也只是语气平静地问了句：“不喜欢虫子的话，戒指、胸针，或者别的什么能戴在身上的东西，想一个。” 　　凌宇业认真思考了一下：“戒指吧。” 　　还是戒指穿戴起来最方便了。 　　“好。”周青豫应着，一只手背到身后，掌心黑虫蠕动，凝成一枚黑色的玉戒。 　　他捏住这枚玉戒，同时用另一只手执起凌宇业的左手，将这枚玉戒轻轻戴到了他左手中指上。 　　这枚戒指有种奇妙的冰凉触感，凌宇业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并没有阻止周青豫的动作，任由自己手上又多了一枚神秘的戒指。 　　给凌宇业戴上戒指后，周青豫在原地静立了一会儿。 　　他能通过这枚戒指，通过凌宇业的左手中指，感受到凌宇业的脉搏和心跳。 　　毕竟，这枚戒指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它有什么用？”凌宇业抬起戴上戒指的左手，在眼前细细地看，虽然知道这枚戒指肯定不普通，但是并看不出什么特别。 　　可以确定的是，用法跟他手上的另外两枚戒指不同。 　　“你会知道的。”周青豫回答了这样一句话后，不等凌宇业回应便转身离开。 　　在经过被丢在地上的小虫时，他手一伸，那条可怜的小虫配合地蜷起身子，弹跳到他的掌心，融回了他的身体。 　　凌宇业并没有看到这一幕，他还在研究手上的戒指。 　　一旁的路与看着他拨弄戒指的动作，紧紧地闭上了嘴。 　　千万不能告诉他，这枚戒指就是周大佬的那些虫子化的，只是变了个样子，本质还是虫子，没有区别！ 　　作者有话说： 　　青鱼：老婆怕我怎么办？ 　　鲈鱼：……我觉得他怕的不是你，但是，好吧，也没差。 　　雨燕：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丢的是你qaq 第12章 无限回廊 　　周青豫不紧不慢地走到19200号房的房门前，毫不犹豫地打开房门。 　　几乎是刚开门，一只锋利的爪子就伸出来，抓向了他的脸。 　　周青豫面无表情地偏过头，轻而易举地躲过了这只爪子，然后一条黑色滑腻的触手从他的衣襟里探出来，直接爆了袭击者的头。 　　袭击者有着红色粗糙的皮肤，体内的血肉像是流失了一般，几乎是皮包骨头的状态。 　　失去了脑袋的它依然有行动能力，往后踉跄了几步站稳后，很快便再次对周青豫发起了攻击。 　　房间里的红丧尸不止它一只，另外两只也一起冲了过来。 　　还有一只吞吃了三颗心脏导致身体变大了许多的噬心蠕虫对着周青豫的心脏虎视眈眈。 　　周青豫连脑袋都没转，眼睛往噬心蠕虫飞过来的方向一瞥，下一瞬便抬起一只手，准确地抓住了它，然后微微张口，说出了一个带有污染力量的词：“停。” 　　一瞬间，无论是他手上的噬心蠕虫，还是那三只皮包骨头的红丧尸，都停下了它们的动作。 　　可是，下一瞬，它们该干嘛就继续干嘛了。 　　周青豫往后一跃躲过红丧尸的攻击，直接抓着手上的噬心蠕虫离开了房间。 　　几乎是在他跃出房间的同时，房门在他的视野里自动关闭，与此同时，一个黑色的漩涡出现在他脚下。 　　周青豫面无表情地低头，还没想好要不要避开这个漩涡，双脚就陷了进去。 　　既然已经陷进去了那就…… 　　周青豫任由抓着噬心蠕虫的自己被漩涡吞噬，消失在了第19层的走廊里。 　　…… 　　凌宇业坐在第19层的走廊里，等着周青豫的消息。 　　就这么干坐着有点无聊，他就跟路与聊了会儿天。 　　“你相信神秘力量的存在吗？”他问。 　　“啊？”路与一脸茫然，不是没听懂这个问题，而是不明白凌宇业为什么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这……我都能画出枪来了，还能不信吗？” 　　“不，我是问，在你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凌宇业想知道他们被“选中”的原因，难道是因为都相信神秘力量的存在，或者跟神秘力量打过交道？ 　　然而路与的回答是：“那当然不信了，不然我拖稿这么严重，早被读者的怨念拖进自己的作品里了……欸等等，我不会就是被读者咒死的吧？” 　　“想太多，你读者巴不得你活得久一点，好跟你比命长。”凌宇业作为一个追过小说和漫画的人，非常能共情路与的读者。 　　看来他刚才的假设是错的，他们之所以被“选中”，有别的原因。 　　总不可能是随机的吧？ 　　“话说，你从刚才起就一副想画什么又不敢下笔的样子，你想画什么？”凌宇业问。 　　听到这个问题，路与拿笔的手一顿，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现在有点饿，但包里的食物就这么点，我不敢多吃，我在想，要不要画点吃的。” 　　“画出来后，你敢吃吗？” 　　“就是因为不敢所以才没画嘛……” 　　枪是武器，只要能干掉敌人保护自己就是好枪。 　　可食物是用来吃的，是要进到肚子里的。 　　如果没见过周青豫用他的“虫子”抱团凝聚而成的枪，路与现在可能还不会这么纠结。 　　但他真的不希望自己吃进肚子里的是一团虫子！ 　　就在这时，凌宇业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凌宇业吓了一跳，第一反应以为任务界面又更新了什么内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才发现是周青豫打来的电话。 　　已经找到楼梯了吗？ 　　凌宇业连忙把电话接起来：“喂？” 　　很快，手机那头传来周青豫清冷的嗓音，从电子设备里响起的声音多了几分性|感的磁性，贴着凌宇业的耳朵，震颤着他的耳膜，把他刺激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19200号房里没有楼梯，别的房间我暂时去不了，因为我现在在18180号房。” 　　周青豫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后，通过凌宇业手上的“戒指”，感觉到凌宇业的心跳有点快，但他让“戒指”睁开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看到凌宇业身边有什么危险。 　　凌宇业没有注意到戒指的异样，反应过来周青豫说了什么后，不由皱眉：“你确定你在18180号房？你怎么下去的……等等，你从踏进19200号房开始说，把所有的细节都跟我详细地说一遍。” 　　“好。”周青豫应着，站在一地的怪物残骸间，一边打量18180号房的天花板一边回忆，“我没有踏进19200号房，只是开门看了眼，我开门的时候，没有看到楼梯，只看到三只红丧尸和一只噬心蠕虫，它们都想攻击我，我抓住了向我弹射过来的噬心蠕虫，躲过红丧尸的攻击离开了房间，然后我脚下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穿过漩涡，我掉到了一个房间里，房间里有很多怪物，我来不及确认都是什么，反正全杀了，我离开房间看了眼门牌，确定这是18180号房，我回到房间试图破坏天花板，发现破坏不了，暂时没找到返回19层的办法，决定给你打电话。” 　　这段话槽点满满，但凌宇业现在顾不上吐槽，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你徒手抓着噬心蠕虫出现在了走廊里？” 　　“是的。” 　　“红丧尸呢？” 　　“没出来，被门关了回去。” 　　“黑色漩涡正对着19200号房？” 　　“是的。” 　　“穿过旋涡，你就到了18180号房，而不是18层的走廊里？” 　　“对。” 　　“那我懂了。黑色漩涡，也就是空间漩涡，不是随便出现的，而是因为你手里的噬心蠕虫。”凌宇业分析道，“根据规则，也就是任务面板上的提示，只有每天0点到2点这段时间里走廊不安全，反过来说，其他时候，走廊都是安全的，万一在走廊安全的时候，有怪物逃出房间出现在走廊上，就会被空间漩涡送回房间，至于送到哪间房，为什么是18180号房，它和19200号房有什么关系，我暂时还得不出结论。” 　　“你现在帮我做两件事，一件事是，沿着走廊一直往前走，帮我确认第18层是不是跟第19层一样首尾相连，相连的两间房分别是哪两间，也就是，序号最小和最大的两间，分别是什么序号。” 　　“另一件事是，如果遇到之前没遇到过的怪物，记得拍照，照片发我。”凌宇业说着，想到记忆里周青豫一次都没用过图鉴，便以防万一地补充了一句，“照片上传到图鉴里会告诉你怪物的基本信息和应对方法。” 　　“好的。”周青豫应着，等凌宇业挂断电话后，第一次点开了手机上的图鉴功能，紧接着点击第一张空白的图框，弹出来的相册空空如也。 　　…… 　　凌宇业挂断电话后，瞬间被一股强烈的不安笼罩了。 　　虽然打电话的时候他表现得很冷静，清楚地知道下一步要做些什么，可一想到周青豫去了第18层，而自己还留在第19层，就有种“要完”的感觉。 　　我只是想挂机一会儿，结果把挂弄丢了该怎么办？ 　　正在发愁，不远处突然传来“吱呀——”一声轻响。 　　有扇门被打开了！ 　　凌宇业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从空间戒指里取出沙漠|之鹰拿到手上，双手握着，随时准备战斗。 　　路与也惊恐地丢了手上的扇子，手忙脚乱地收起他那支笔，掏出枪。 　　凌宇业挡在路与身前，平静地开口：“这玩意儿后坐力很大，开枪的时候记得用双手，手臂用力。” 　　“好……”路与用颤抖的声音回应着，艰难地吞了口唾沫。 　　虽然周大佬给他的感觉神秘又危险，身体还会变成虫子，但现在他是真有点想他了。 　　被打开的房门和两人相距二十多米，似乎是被人从里面一脚踹开的。 　　房门就这么维持着开启的状态过了十几秒，这才有一个人向外探出头，左右看了几眼。 　　看到举着枪的凌宇业和路与，他忙把头缩了回去，但是并没有关上房门。 　　“似乎是人。”凌宇业说着，继续双手举着枪，缓慢而小心地朝那个房间靠近了几步。 　　“别过去啊……”路与惊恐地说着，满脸写着抗拒，可最终还是因为不敢和凌宇业离得太远，被迫跟上了凌宇业的脚步。 　　凌宇业继续靠近，靠近，然后在距离房门还有五米左右的地方停下，高声询问：“人类还是怪物？” 　　“人类，人类，我是人类！”房间里传来一个低沉而充满磁性的男声，给人的感觉很成熟，此刻却带了几分紧张和迫切。 　　不等凌宇业问出第二个问题，他便主动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金施晨，28岁，是个私家侦探，呃，跟夏洛克·福尔摩斯一样的身高，183，擅长交涉和侧写，喜欢甜食，不喜欢苦瓜，还有什么你想知道的信息？” 　　“你从黑盒里抽到的道具是什么？” 　　凌宇业毫不客气地问。 　　“一个可以翻译任何文字的放大镜！”毫不犹豫！ 　　凌宇业虽然不完全相信男人的话，但觉得他没有恶意，稍稍放下心来。 　　他依然双手拿着枪，语气却是和缓了许多：“行了你出来吧，我不会攻击你的。我叫凌宇业，25岁，是个游戏架构师。” 　　“你身后那个呢？”金施晨问。 　　“我，我叫路与。”路与还有点惊魂未定，“我今年22岁，是个漫画家。” 　　“你们又从黑盒里抽到了什么？”金施晨继续问。 　　路与张嘴想要回答，被凌宇业抢答道：“如你所见，是我们手上的枪。” 　　“可以给我看看吗？” 　　“哈？”凌宇业觉得这个人未免有些得寸进尺，“当然不可以！给你之后，万一你攻击我们怎么办？” 　　听到这句话，名叫金施晨的男人低笑了一阵，这才举着空空如也的双手从房间里走出来，同时说：“我才不会这么做呢。” 　　男人如他所说，确实是183的身高，只比180的凌宇业高了一丢丢。 　　25岁的凌宇业看起来跟20岁没什么区别，28岁的金施晨却完全是个成熟男人的样子。 　　凌宇业和他站在走廊上，一个举着枪，一个举手作投降状，隔着五米的距离对视了足足一分多钟。 　　确定彼此都没有威胁后，凌宇业收起枪，而他对面的金施晨放下双手，展露了一个放松的微笑：“很高兴认识你们，另外，有件事我必须坦白，我刚才撒谎了——其实我从黑盒里抽到的并不是能翻译任何文字的放大镜，不过在这件事上，你们也对我撒了慌，所以，扯平了？” 第13章 无限回廊 　　凌宇业当然没有天真到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不过对方会主动坦白自己撒了谎，并看出他也撒了谎，还是让他有点诧异。 　　私家侦探？ 　　还以为只活跃在各类悬疑小说或刑侦小说里，现实里是真的有吗？ 　　以前肯定有过，现在好少见啊。 　　“那个，凌老大……”路与迟疑着凑近凌宇业。 　　意识到他是要跟自己说悄悄话，凌宇业主动偏头，把耳朵凑了过去。 　　很快，他的耳边传来了路与的气音。 　　大概是为了让他听清楚，路与说得很慢，几乎每说一个词都要停顿一下：“中国，不允许，私人查案。侦探，在中国，不合法。” 　　好家伙，合着这货在职业上也撒了谎？ 　　那他除了姓名和身高，到底还说了什么真实的信息？ 　　倒是反过来套了他们不少信息。 　　至少在自己的职业上，凌宇业和路与是没有撒谎的。 　　“抱歉抱歉，这不是想让你们觉得我有用，从而不杀我，这才想了个拉风的职业嘛？”金施晨突然说。 　　凌宇业瞪大双眼，震惊地看着他。 　　他听见了？！ 　　怎么听见的？！ 　　路与说得那么轻，连他自己都只是勉强听清！ 　　是金施晨听力惊人，还是…… 　　“唇语，再加上一些猜测。”金施晨微笑地看着凌宇业，“虽然我不是真的侦探，但我真的有侦查能力，不然怎么写侦探小说？” 　　“你是写小说的？”凌宇业确认。 　　“嗯，写的手稿，想找个好天气去投稿，谁知道运气那么差，经过河边时被一只大鹅啄了进去，然后就……”金施晨摊手，“我不会游泳。” 　　凌宇业：“……” 　　我是鹅我也啄你。 　　最讨厌跟你这种有八百个心眼子的人打交道了！ 　　“好了，现在我们写脚本的有了，画漫画的有了，做游戏的也有了，建议原地成立一个工作室！”金施晨笑着说。 　　鉴于金施晨有撒谎的前科，凌宇业才不信他真是写小说的。 　　不过，只要不是傻子或者疯子，应该没有人会试图伤害一个跟自己无冤无仇的同类？ 　　凌宇业也自认为没暴露什么会让对方眼红的道具。 　　除非这货跟大金链子一样，贪图他的美色…… 　　等等。 　　凌宇业突然想起来，路与说过他是画耽美漫画的，大金链子既然会想对周青豫图谋不轨，性取向肯定也不正常。 　　然后他自己又…… 　　凌宇业试探着问金施晨：“你喜欢男的？” 　　听到这个问题，金施晨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再次露出了微笑。 　　只是这一次，他笑容里多了几分探究：“厉害啊，怎么看出来的？” 　　“猜的。”凌宇业才不会暴露自己的性取向呢！ 　　不过……难道主神挑人的标准，是喜欢同性的男性？ 　　这是什么神奇的标准？想看他们搞基吗？ 　　“我承认我对你有点感兴趣。”金施晨突然说，“但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而是因为你很有魅力。” 　　凌宇业：“……” 　　被戳穿了性取向就表白？ 　　不对，是想反过来试探他的性取向么？ 　　“不好意思，我对你不感兴趣。”凌宇业冷漠回绝。 　　“哈哈哈我没有在表白，喜欢分很多种，不是说喜欢同性，就不能跟同性当普通朋友了，你看你跟你身边那位不就相处得很好吗？” 　　凌宇业欲言又止，意识到必须尽快给出反应的时候已经晚了。 　　金施晨用看穿一切的眼神看着他和他身边的路与，抬起一只手摸着自己的下巴沉思道：“你们也是啊……主神选人的标准到底是什么？真难琢磨。” 　　凌宇业：“……” 　　所以说，我最讨厌跟你这种有八百个心眼子的人打交道了！ 　　“好了，既然是‘同类’，我们也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互相试探上了。”金施晨再次开口时，语气沉稳了很多，少了几分轻佻和漫不经心，多了一些成熟和可靠，“来交换下情报吧，首先是图鉴。” 　　他说着，大概是为了展示自己合作的诚意，率先拿起手机，点开图鉴，展示给凌宇业。 　　凌宇业粗略地扫了一眼，有三张，分别是一只黑色的蠕虫、一滩血和一只通体雪白但有六只红眼睛的蜘蛛。 　　凌宇业不想把自己的手机交给对方，所以也没有接过对方的手机，而是点开相机，对着金施晨“咔嚓”拍了张照，新建联系人。 　　“我加你了，你直接把照片发我，我也把我拍到的照片发你。”凌宇业说。 　　“嗯？”金施晨看着自己手机上弹出的提示，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通过照片添加联系人？有意思。” 　　他通过了凌宇业的申请，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相册里的三张照片发了过去。 　　凌宇业选择性地发了红丧尸、罪恶之蛇和空间漩涡的照片。 　　毕竟“暗红色的不明液体”根本不能算情报，周青豫的照片也没有发给对方的必要。 　　他图鉴里的五张照片，真正有用的也就那三张。 　　“那个，能把你们的照片也发给我一份吗？”路与迟疑着说。 　　“我发你。”凌宇业也对着路与拍了张照，成功建立联系人后，全选相册里所有的照片，然后去掉周青豫的那张，把除了那张以外其他所有的照片都发给了路与。 　　做完这件事后，他点开图鉴，把金施晨发给他的那三张照片依次上传。 　　【噬心蠕虫，没有视觉，但对温度的感知很敏锐，能将柔韧的身体化作子弹，以非常快的速度弹射，穿透生物的胸膛，吞噬其心脏，并将其感染成红丧尸。噬心蠕虫没有自愈能力，除了精神系攻击，任何类型的攻击均能对其造成伤害并致死。】 　　【暗红色的不明液体。】 　　【血魔蜘蛛，行动迅速，能通过吸食生物的鲜血进化出血魔之眼，通过血魔之眼控制血液的流动，但本体脆弱，任何类型的攻击均可致死。】 　　在凌宇业看完新增的图鉴后不久，金施晨也看完了凌宇业给的那三个图鉴。 　　他看完图鉴，再次抬头和凌宇业对视时，看他的眼神变了。 　　如果说原本是看同类的眼神，那现在，是看大佬的眼神！ 　　“看来我们都经历了很多。”他说。 　　凌宇业听到这句话才反应过来。 　　好啊，原来金施晨交换情报，还打着通过情报判断他实力的心思。 　　也是啊，能拍到怪物并活下来的人，怎么都有两把刷子。 　　没刷子的，早就是大金链子那个下场了。 　　然而，凌宇业遇到的东西…… 　　噬心蠕虫，周青豫踩爆的；红丧尸，周青豫制服的；罪恶之蛇，周青豫抓住的；空间漩涡，周青豫开门发现的。 　　虽然罪恶之蛇最终是死在了他自己的脑子里，但是死得莫名其妙，他觉得他根本啥也没干。 　　这些事，当然不能告诉金施晨，尤其是在跟周青豫会合之前。 　　就让他以为自己是大佬吧…… 　　不过话说回来，金施晨居然能拍到噬心蠕虫和血魔蜘蛛的照片并活下来，也是不简单。 　　真好奇他从黑盒里抽到了什么道具。 　　刚这样想完，凌宇业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第一反应是周青豫又打电话过来了，可他发现路与和金施晨的手机也在震动，难道…… 　　他连忙拿起手机，果然看到那个任务图标在抖动。 　　点击任务图标打开界面，里面果然又更新了一段内容： 　　【每天早上7点，巡逻者将出现在走廊里，随机打开它经过的门，请在9点之前解决它，否则将有不好的事发生。】 　　看完这段内容，凌宇业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什么粗暴的叫醒服务！ 　　大早上的挨个儿敲门叫醒，醒不了的就一辈子别醒了是吧？ 　　金施晨“啧”了一声：“看来需要联手打个小boss，所以，你们手里的枪，真的不考虑给我一把？” 　　要给吗？ 　　凌宇业犹豫着将双手背到身后，偷偷从空间戒指里取出那个被他抛接过的火柴盒，然后，当着金施晨的面，往空中一抛，接住，看了眼。 　　正面，给他枪。 　　背面，不给。 　　此时此刻，安静地躺在他掌心里的火柴盒是背面向上。 　　不给，打死都不给！ 　　“你有杀死噬心蠕虫和血魔蜘蛛的实力，还需要枪？”凌宇业将火柴盒随意地塞进自己风衣的口袋，冷静道，“正好，让我见识下你的实力，至于要不要跟你合作，等我见识过你的实力，评估了跟你合作的收益和风险后再说。” 　　金施晨笑了笑：“行，其实我也这么想，合作有收益，但也有风险，对彼此足够了解之后再合作是最稳妥的，不过我希望你知道，我虽然在很多事上没说实话，但我没有与你为敌的想法，只是单纯地想自保，这是真的。” 　　“谁不想自保呢，但谁又敢随随便便地拿自己的命去赌。” 　　凌宇业也想相信金施晨，那样事情一定会变得简单和顺利很多。 　　可人心难测，尤其是金施晨这种有八百个心眼子的人，谁知道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谁知道他会不会在弄清楚自己的实力后，突然来个背后捅刀的操作，拿走他所有的道具自己单干？ 　　这种事，游戏里太常见了。 　　而且越是看起来无害的人，越有可能捅刀。 　　比如路与。 　　不过路与应该是真的想抱他大腿，所以，至少在找到更厉害的大腿之前，他不会随便捅刀。 　　而只要路与够聪明，他应该知道靠背叛去投诚的下场。 　　凌宇业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现在的时间是06：59：41，距离“巡逻者”出现只剩不到20秒。 　　但是他也好，路与也好，金施晨也好，都没有要进任何一间房躲避的意思。 　　巡逻者会随机打开它经过的门，所以躲房间里只会自绝退路，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无法在9点之前解决巡逻者，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虽然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但是，关乎生死，凌宇业再好奇也不想知道！ 　　他把枪拿回手上，双手握着，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因为神经高度集中，他没有注意到，他左手中指上那枚黑色的玉戒上，突然睁开了一只血色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转向他身侧的路与，又转向他对面的金施晨，最后转向走廊，盯住了某个明确的方位。 　　那个方位上，有一股邪恶的力量，在聚集。 　　作者有话说： 　　周青豫：让我康康是谁要伤害我老婆？ 　　感谢在2023-04-13 15:46:48~2023-04-14 15:0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叁笙有莘 6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无限回廊 　　邪恶力量的汇聚，一开始无法用肉眼捕捉，可汇聚到某个程度后，它开始有实体。 　　就在手机上的时间从06：59：59跳转到07：00：00的瞬间，凌宇业的视野里，大概距离他50米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球状物体。 　　那个球状物体不时变化着外形，就像一团凝聚在一起的黑雾。 　　可是，跟黑雾不同，它是有实体的，变形时不断发出粘稠的液体流动的声音。 　　随着它的变形，它从足球大小的一只，逐渐变大到有一个人那么高，并还在继续变大。 　　它就像一团被黑雾包裹着的巨型史莱姆，半液态的身体因为膨胀得过于庞大，紧贴天花板和两侧的墙壁，将走廊堵死，给人以窒息的压迫感。 　　那一刻，凌宇业和金施晨几乎同时做了同一个动作。 　　他们拿起自己手上的手机，点开相机，对着这个“顶天立地”的未知巨物拍了张照片。 　　“咔嚓！” 　　“咔嚓！” 　　两人身后的路与在看见这个怪物的时候，吓得腿都软了，突然听到这两声拍照声，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你们居然还有闲心拍照！ 　　凌宇业也没办法啊，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而要知彼，就必须先获得图鉴，而要获得图鉴，就必须拍照。 　　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是这样，他再怎么想吐槽也只能遵守。 　　把照片上传到图鉴后，“巡逻者”的身份揭晓： 　　【邪念化物，借由污染的力量，汇聚附近所有死者生前产生过的邪念形成，一旦被它的眼睛注视，会被催生出各种邪念并有强烈的冲动去实施，它的触手能触碰灵魂，直接对灵魂造成损伤，改变记忆和人格，物理攻击对它效果不佳，建议使用精神类攻击手段。】 　　精神类攻击手段？ 　　神踏马精神类攻击手段！ 　　嘴炮算精神类攻击手段吗？！ 　　还有，它有眼睛吗？ 　　凌宇业刚有这个疑问，就看到黑雾里亮起无数红光，只是一瞬间，这只黑色的庞然大物就被密密麻麻的红色人眼覆盖了。 　　这些人眼没有任何规律，七歪八扭地覆盖在“邪念化物”的表面，在黑雾中若隐若现。 　　它们给人的感觉不像是长在上面的，更像是悬浮在黑雾中，随着雾气的变形产生着微妙的波动。 　　“啊啊啊啊啊！”路与抬手按住自己的脑袋，用枪托用力敲打了两下。 　　邪念化物睁眼的那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大脑被一股非常锋利的力量刺穿了，来自内部的剧痛让他当场丧失了战斗力，跌跌撞撞地瘫软在地。 　　凌宇业现在没空管他，双手举枪，对着50米开外这只身材过于臃肿的“巡逻者”扣动了扳机！ 　　瞄都不瞄，盲开一枪！ 　　“砰！” 　　伴随着一股几乎要把凌宇业的双臂震废的后坐力，子弹发射出去，运气很好地命中了庞然大物无数血眼中的一只。 　　虽然图鉴上说物理攻击对这家伙效果不大，但是子弹命中后，它还是发出了一阵层层叠叠，令人毛骨悚然，应该是惨叫的诡异声响，同时闭上了所有的眼睛。 　　沙漠|之鹰杀不了它，但能让它闭眼！ 　　“金施晨！趁现在！有什么道具就用出来！”凌宇业催促。 　　他可不想再开第二枪了！ 　　金施晨也不废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放大镜，瞄准了邪念化物：“去死吧，怪物！” 　　随着他的话语，一道金色的光芒发射出去，直接射穿了邪念化物庞大的身躯！ 　　好强！ 　　他抽到的果然是攻击类的道具！ 　　凌宇业刚想说“干得好”，下一秒就见邪念化物被射出大洞的身体迅速闭合，复原，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几乎同时，黑雾凝成无数只半透明的黑手伸向了四周。 　　说是手，可它的“手臂”并没有骨骼支撑，弯出了人类绝对无法做到的弧度，比起手，更像是触手。 　　“不好，快躲开！”凌宇业想到图鉴上说，邪念化物能通过触手改变一个人的记忆和人格。 　　他可不想因为被奇怪的黑手摸了一下就变成另一个人！ 　　“路与！快起来！”凌宇业赶在黑手抓过来之前，用力将瘫软在地上的路与拽了起来。 　　而另一边的金施晨，他冷静地用放大镜瞄准了飞袭过来的黑色雾手：“给我消失！” 　　放大镜再次被他的言语催动，放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光芒所过之处，黑手就像被溶解了一般，化作黑色的粉末消散无踪。 　　“有用！”凌宇业惊喜地说着，眼看红光又要亮起，邪念化物又要睁眼，他连忙强迫自己举起还在隐隐作痛的双臂，向前盲开一枪。 　　“砰！” 　　邪念化物的眼睛太多了，所以凌宇业随便开的这一枪，又一次幸运地打中它其中一只眼睛，让它条件反射地闭上了所有的眼睛。 　　可仅仅是被红光“注视”了一瞬间，凌宇业脑子里就出现了一堆邪恶的想法。 　　想要杀掉金施晨，将他那面能发射金光的放大镜据为己有！ 　　想要丢下路与自己逃命，并在逃命之前抢走他那支能将笔下的一切具现出来的勾线笔！ 　　想要通过支配契约，惩罚关键时刻没能出现在自己身前保护自己的周青豫！ 　　想要命令他脱光，跪在自己身前，给自己…… 　　啊啊啊凌宇业你在想什么！ 　　“路与！快走！路与！”凌宇业强迫自己喊出声，以此来对抗心里的邪念，“你什么也不用管，跑得越远越好！” 　　路与早就想丢下两人独自逃命了，可他逃不掉。 　　他逃不掉的！ 　　他绝不可能从这个怪物手里逃脱！ 　　“我，我……”路与想要做点什么，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黑手又一次袭来，金施晨不断说着各种优美的中国话催动放大镜将其驱散： 　　“给我去死！” 　　“烦死了！” 　　“有完没完！” 　　“你踏马的！” 　　“艹你大爷！” 　　然而，金施晨只有一个放大镜，邪念化物却有无数只黑色雾手。 　　被金光溶解的只是一部分雾手，另一部分试图绕过金光袭击凌宇业。 　　凌宇业朝着黑手开了一枪，没有任何效果。 　　他的手臂又酸又痛，有种骨骼被粉碎重组的感觉。 　　眼看一只黑手就要突围成功够到自己，绝望之际，凌宇业几乎是本能地喊了一个人的名字：“周青豫！！！” 　　黑色的玉戒上，血色的眼睛转动了一下。 　　下一瞬，戒指突然软化，变成了一条黑色的蠕虫。 　　它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拉长自己的身体，尾巴缠着凌宇业的左手中指，头伸到了凌宇业面前，对着袭击过来的黑手张开了血盆大口。 　　在凌宇业震惊的视线里，近在咫尺的雾手突然真的像雾气一般没了固定的形状，被他视野里奇怪的蠕虫悉数吸入口中。 　　蠕虫的身体原本被拉长成了一根细丝，在吸入黑雾后迅速膨胀，让凌宇业得以看到它身上更多的细节。 　　比如，原来它的身体并不是纯黑，是有花纹的，漆黑的身上有着比黑色稍亮一些的神秘花纹，遍布全身，但是不能细看，细看会头晕。 　　比如，它身上每隔一小段距离，都有一个暗红色的点，若隐若现，就像一只只睁开又闭合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凌宇业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理解发生了什么，甚至分不清敌我。 　　直到这条突然出现的黑色蠕虫松开他的的左手中指，崩裂成十几条蠕虫落到地上，纷纷蜷起身子，朝着邪念化物的方向弹射了过去！ 　　凌宇业的大脑迅速运转，几乎是第一时间喊住了还在不断发射金光的金施晨：“金施晨！停！住手！” 　　在短短一秒钟的时间里，他至少弄清楚了一件事——黑色蠕虫缠在他的左手中指上，而那里原本戴着一枚戒指，现在消失了，它是那枚戒指变的，或者说，它就是那枚戒指，而那枚戒指是周青豫给他的，所以…… 　　它不是敌人！ 　　虽然不知道它能对邪念化物造成多大伤害，但是，不能让金施晨影响它，伤害它！ 　　金施晨听到凌宇业让自己住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照做了。 　　然后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邪念化物突然像遭受了什么致命的攻击，疯狂抽搐起来。 　　它的轮廓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发生着无序的改变。 　　它遍布全身的眼睛不再统一地睁开和闭合，开始混乱地睁闭。 　　它庞大的身躯就像被什么东西蚕食了一般，在疯狂的抽搐中有了缩小的迹象。 　　“发生了什么？”金施晨看着眼前这无法理解的一幕，内心遭受了巨大的震撼。 　　他还以为他会死在这里，结果突然出现了这样的变故。 　　这是……凌宇业的力量？ 　　金施晨抽空看了眼不远处的凌宇业，只见他冷静地看着邪念化物的方向，脸上是尘埃落定般的笃定。 　　黑色的蠕虫原本只有堪堪十几条，只是眨一下眼睛的功夫，就变成了密密麻麻一大群。 　　它们贪婪地啃食着邪念化物的躯体，吸收着那不时改变着形状的雾气。 　　雾气散了，血红的人眼也跟着散了。 　　只是两分钟的功夫，邪念化物的躯体就从“顶天立地”变得只剩半个人那么高。 　　凌宇业再也看不到什么血眼，因为邪念化物的躯体彻底被黑色的蠕虫覆盖，远远看去只能看到那一片虫身涌动，以及偶尔逸散出来的一些黑雾，像是伸出来求救的手。 　　五分钟后，邪念化物彻底消失，黑色的蠕虫停止进食，身上释放出细长的触手，将彼此拉扯到一起，凝聚成一团。 　　“这又是什么？”金施晨皱眉看着，实在无法将这团东西视作友军。 　　其实凌宇业也很想知道周青豫到底给了他什么奇怪的东西？ 　　但既然是周青豫给他的东西，那么，再奇怪，再恶心，也绝不会伤害他。 　　所以他的回答是：“你什么都不要做，看着就好。” 　　于是，凌宇业也好，金施晨也好，还有什么忙都没帮上，现在又后怕又自责的路与，都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黑色蠕虫的变化。 　　只见它们抱团后，逐渐缩小成足球大小，然后迅速勾勒出头部和四肢，形成一个明显的少年体型。 　　只有婴儿大小，却是少年体型的黑色不明生物，在地上站稳后，开始显现出属于人类的肤色，并编织出简单的服饰。 　　彻底变成穿着衣服的人类后，样貌令人惊艳的少年睁开了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着凌宇业所在的方向，用一个尚未变声的少年音色开口：“好了，没事了。” 　　凌宇业愣愣地看着这个小小的，身高不到自己膝盖，几乎可以称得上袖珍的美少年，不敢置信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周青豫？！” 　　作者有话说： 　　周青豫：大号在另一张地图上赶不回来？没事，我可以登小号。 　　凌宇业：……你不如从一开始就给我个周青豫手办，你知道我因为你掉了多少san嘛！ 第15章 无限回廊 　　确认不再有危险后，凌宇业走向袖珍美少年版的周青豫，忍住想用双手把他抱起来的冲动问：“你刚才……做了什么？” 　　少年周青豫仰头看着“巨大”的凌宇业，用他并不稚嫩，反倒有些撩人的少年嗓音，面无表情地回应了这么五个字：“我把它吃了。” 　　凌宇业突然想起，周青豫曾说过，他不吃人类的食物，他的食物是生物的某种欲念。 　　邪念……当然也是欲念的一种。 　　搞了半天，主神放这个“巡逻者”出来，是给周青豫加餐用的？ 　　虽然亲眼目睹了黑色蠕虫吞噬邪念化物的画面后，凌宇业对周青豫的真身有了一定的猜测。 　　他真的很怕虫子，主要是虫子很小，可能一不留神就会钻到不该钻的地方去。 　　但如果是周青豫，凌宇业觉得可以接受。 　　因为，无论周青豫是什么，他都是他的，在支配契约的束缚下，非但不会伤害他，还会用生命保护他。 　　而且袖珍美少年版的周青豫，真的是——太可爱了！ 　　“我可以把你抱起来吗？”凌宇业最终还是没忍住，试探着问了这么一句话，并迅速找到了合适的借口，“一直低着头说话有点累。” 　　周青豫歪着头思索了片刻：“可以。” 　　他现在身高不到凌宇业的膝盖，大概只有半米，穿着一件非常简洁的白衬衫和一条黑色长裤，甚至还有一双迷你的小鞋子，鞋子也是黑色的。 　　虽然衣服跟周青豫原本穿的那身不太一样，但他的脖子上赫然戴着一条让凌宇业万分眼熟的choker。 　　黑色的，丝绸质感的贴颈项链，中间带一个暗红色血滴状吊坠，是支配契约的一部分。 　　就是因为这条项链，凌宇业确定了周青豫的身份。 　　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凌宇业知道，有些问题他不问，周青豫不会主动说。 　　所以，把周青豫像个bjd娃娃那样抱起来后，他开口询问：“你不是在18层吗？” 　　美少年版的周青豫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眼睫就像两把小刷子，给人一种不太真实的精致感。 　　他全身放松地窝在凌宇业怀里，伸手轻触凌宇业的左手：“为了以防万一，我把自己的一部分身体留在了你这里，原本这部分身体不足以化形，但在进过食后，力量变强了，可以进行一定的增殖，但也只能增殖到这个程度。” 　　一部分身体…… 　　作为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类，凌宇业无法想象这是怎么操作的，但他大概可以理解，周青豫现在应该是有“两个身体”，或者说，身体被分成了两部分。 　　多的一部分在18层，少的一部分在19层。 　　那么意识呢？ 　　想到就问：“你是同时控制着两部分身体的行动吗？” 　　“不，这部分身体离开本体太远，我并不能控制本体的想法和行动。”少年周青豫回答，“不过感官是互通的，在刚才的战斗中，我损失了一部分身体，本体肯定感觉到了。” 　　意识……不互通？ 　　那…… 　　凌宇业不由想到了很多科幻作品里克隆人杀死本体的剧情。 　　他不由担忧地问了句：“你不会想杀死本体取而代之吗？” 　　周青豫：“……” 　　大概是他问的这个问题太奇怪，周青豫沉默了好久才回答，只有两个字：“不会。” 　　凌宇业还是有点不放心：“你不会想脱离本体，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存在吗？” 　　周青豫又沉默了许久，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和“人类”真的很不一样。 　　“是我没说清楚，其实我口中的‘本体’，是‘比较多的那部分身体’的意思，但那部分身体再多，也只是部分身体，分裂的身体整合之后，分裂的意识也会整合，分裂状态下的我，你可以认为每一个我都是本体，每一个我受伤，所有的我都有感觉，毕竟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凌宇业想象了一下自己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有大脑，大脑互相连通，可以一起思考，分裂之后可以独立思考，但一根手指被单独分裂出去后，肯定会希望回归本体，因为它的力量太弱小了……啊啊啊还是好难想象！ 　　没准儿那根手指就是想一个“人”去远航呢！ 　　周青豫才不会告诉凌宇业，在重新完成整合，觉醒“周青豫”这个意识之前，他确实就是一群有着各自不同想法的蠕虫。 　　有的他想振作，有的他想躺平，意识无法整合，身体也就无法凝聚。 　　如果一直维持在那个状态，那么，他早晚有一天会彻底放弃整合，任由自己就这么以一群蠕虫的形态生存下去，无处不在，却又无处存在。 　　但是，那道红光里残留着祂的力量。 　　祂不希望自己就这样崩溃。 　　周青豫抬头凝视凌宇业，第无数次在心里问自己，他是祂么？ 　　但其实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无论如何，他都是他现在存在于此的唯一意义。 　　“这位……不介绍一下吗？”金施晨在一旁偷听两人的对话偷听了好久，觉得信息量有点大，把他的大脑撑得有点消化不良。 　　这个手办一样的美少年叫周青豫。 　　虽然有着精致到令人一眼爱上的躯体，可他的真身是一群黑色的蠕虫。 　　他把差点三杀的邪念化物当成食物吃掉了。 　　他有个“本体”，或者说，“更多的一部分身体”，在18层？ 　　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跟凌宇业又是什么关系？ 　　这两个问题，金施晨得不出答案。 　　但是有一件事他非常确定，那就是——绝不能与凌宇业为敌！ 　　所以，他单方面宣布，他跟凌宇业结盟了！ 　　他会全身心信任自己的盟友，绝不背叛！ 　　“请允许我做个自我介绍，我叫金施晨，28岁，是个……” 　　“我知道。”周青豫还缠在凌宇业的中指上假装自己是一枚戒指的时候，已经听过金施晨的自我介绍了，“私家侦探。” 　　“不不不，我只是个写侦探小说的，偶尔帮人查个出轨捉个奸。”金施晨灿烂地笑着，以此来表明自己没有任何敌意，“以后凌宇业就是我老大，我什么都听凌宇业的！” 　　凌宇业：？ 　　周青豫冷漠脸：“随你。” 　　“所以老大，给把枪不？”金施晨看向凌宇业。 　　凌宇业诧异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枪这么执着：“你的放大镜不是挺强的么？还要枪做什么？” 　　“放大镜必须念‘口诀’才能用啊，而且，那可是沙漠|之鹰！收藏价值远超实用价值！” 　　凌宇业眉头一跳。 　　这是个懂枪的？ 　　他不是中国人吗？ 　　在中国，什么样的人能持枪？ 　　别是个毒|贩吧？ 　　就像听到了凌宇业的心声，金施晨当场举手作投降状：“欸欸欸，可别瞎猜，我以前是搞刑侦的，合法持枪！” 　　凌宇业：“……”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不过，抱着“周青豫手办”这么一个强力外挂，凌宇业一点也不稀罕一把画出来的枪，随手就丢给了金施晨：“拿去。”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用枪了！ 　　这种武器，就该交到会用它的人手里！ 　　“嗯？突然这么爽快？”金施晨不敢置信地接住枪，打开弹匣看了眼，空的……果然。 　　凌宇业不记得自己开了几枪，居然把弹匣打空了？他的手臂这么顽强？ 　　反正他不是故意给金施晨一把空枪的。 　　他从空间戒指里取出备用弹匣，扔给金施晨：“我不会用，你会用的话就拿着吧。” 　　回头得想个更好用的武器，炸|弹怎么样？ 　　艺术就是派大星！ 　　就在这时，凌宇业的手机震动起来。 　　鉴于震动的只有他的手机，应该是周青豫“本体”打来的电话。 　　凌宇业单手搂着少年周青豫，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果然是周青豫。 　　他接听后把手机拿到耳边：“喂？” 　　“你安全了？”周青豫“本体”发出了清冷而充满磁性的男性嗓音，在少年音的衬托下，显得成熟而可靠。 　　“暂时。”凌宇业答着，看了眼怀里的少年周青豫，有点好奇让周青豫自己跟自己打电话会是怎样一副画面。 　　手机那头的周青豫语气平静地汇报了一下自己在18层探索的结果：“第18层一共360个房间，序号最小的一间房是18001，序号最大的一间房是18360，我分别查看了18001、18002、18360、18359号房，没有找到楼梯，拍了几张照片等会儿发你。” 　　“好的，辛苦了。难怪通过19200号房的漩涡，去的是18180号房，因为那间房就像19层的19200号房一样，位于18层的中间……等等，你是从19层的走廊去到18180号房的？如果穿过漩涡，去的是正下方……” 　　19层走廊的正下方，并不是18层的走廊，而是18层的偶数房？ 　　整个楼层发生了偏移？ 　　还是说…… 　　凌宇业想起这个世界叫“无限回廊”，如果整个世界是“回”字型的，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在他的认知里呈一条直线却首尾相接的走廊，其实是“回”字型的？ 　　如果按照这个猜测构建这个世界的模型，那么，不是第18层发生了偏移，而是整个第18层缩小了一圈。 　　如果第19层是“回”的外面一圈，那么第18层就是“回”的里面一圈。 　　那么所谓“世界的中心”，就在“回”的中间。 　　他们要想找到任务让找的那扇“正确的门”，就必须不断往下，从第19层到第18层再到第17层，一直下到第1层。 　　虽然在去到第1层之前，他无法想象第1层的构造，但是，那扇门多半就在那里。 　　这样想着，凌宇业果断道：“在18180号房里等我，我这就想办法下来！” 第16章 无限回廊 　　如果凌宇业猜得没错，每天凌晨2点之后，空间漩涡会大规模出现，可现在才早上7点多，距离0点还有将近17个小时，谁也不知道期间还会出现什么怪物。 　　他还是必须尽快去到第18层跟周青豫会合。 　　至于怎么去？他当然是有办法的。 　　19200号房里还有两只红丧尸，对吧？ 　　不过在那之前…… 　　凌宇业看向怀里的周青豫手办，啊不，是袖珍美少年版的周青豫。 　　问他：“你有什么想跟‘本体’说的吗？” 　　他真的好想知道周青豫自己跟自己打电话会是怎样一幅画面啊！ 　　少年周青豫在短暂的沉默过后，淡淡地说了句：“没必要。” 　　他说得很轻，可因为被凌宇业抱在怀里，凌宇业又故意把手机拿近了他的关系，他的声音还是通过手机，传达给了远在第18层的周青豫。 　　听到“自己”的声音，周青豫默了一下再开口：“我留在你身边的力量有限，不管你想做什么，都稳一点。” 　　这句话，显然是对凌宇业说的。 　　听出他没有跟“自己”聊天的欲望，凌宇业有点遗憾地吐了下舌头，然后乖乖回应：“好的。” 　　他挂断电话后不久，周青豫就通过信息给他发了一堆奇奇怪怪的照片。 　　他粗略地看了眼，一共六张，其中一张应该是噬心蠕虫，还有一张是血魔蜘蛛，两只的体型都比凌宇业图鉴里的大了一圈。 　　他把另外四张照片依次上传。 　　【骷髅鸟，由人类头骨和鸟类尸骸组成的不死生物，没有意识，只有攻击其他生物的本能，免疫一切精神系攻击和火属性攻击，建议用物理手段击碎到无法行动为止。】 　　【血腐章鱼，半腐烂的陆行章鱼，有吸食活物鲜血的本能，再生能力极强，但遇盐会自行溶解。】 　　【寄生肉块，本身没有行动能力，被误食后会寄生在生物体内，吸食生物的血肉取而代之，被置于60度以上的高温中30分钟会失去活性，变成普通的肉块。】 　　【血肉吞噬者，被寄生肉块寄生并夺取了意识的生物，只剩下吞噬血肉的本能，有很强的再生能力，建议高温消灭其活性。】 　　看完这些图鉴，凌宇业的反应是：“呕——” 　　他只在凌晨3点左右吃过一口三明治，所以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是干呕了这么一下。 　　但是……不得不说这些玩意儿太恶心了！ 　　照片上的画面本来就够恶心的了，图鉴上的描述真是比照片还恶心！ 　　尤其是那个寄生肉块，字里行间写着“能吃”，以至于凌宇业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自己吃它的画面，结果…… 　　“呕——” 　　又干呕了一下。 　　“你怎么了？怀孕了？不应该啊，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金施晨居然还有心情调侃他！ 　　凌宇业二话不说就把照片发了他一份——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恶心！ 　　收到照片的金施晨：“……不得不说，这里的怪物还真是挑战人类的接受极限。” 　　凌宇业看向路与：“你要来一份吗？” 　　“不不不！”路与被两人的反应吓得不轻，“你们知道就行了，我，我的话，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能做的我都会做！” 　　“不，我觉得你还是通过照片提前适应一下比较好，不然之后直接看到，冲击力更大。” 　　凌宇业都不知道周青豫遇到这些怪物的时候是怎么忍住不吐的。 　　不过转念一想，周青豫自己也……嗯，突然觉得周青豫的小黑虫长得还挺眉清目秀的。 　　就在这时，凌宇业手机上的图鉴界面弹出一条提示： 　　【已集齐10个含有非凡特性的物品或生物图鉴，奖励一件含有非凡特性的武器，可从以下五种非凡特性中任选其一。】 　　然后下面罗列了五个选项： 　　神圣、亵渎、精神、灵魂、魔法 　　凌宇业愣了一下。 　　集齐10个图鉴有奖励？ 　　奖励的还是武器！ 　　他现在几个图鉴？ 　　算上两张【暗红色的不明液体】和一张【晚期智人】，有13个，也就是说，另外10个图鉴都是有效的。 　　它们分别是【红丧尸】、【罪恶之蛇】、【空间漩涡】、【噬心蠕虫】、【血魔蜘蛛】、【邪念化物】、【骷髅鸟】、【血腐章鱼】、【寄生肉块】和【血肉吞噬者】。 　　凌宇业想起来，任务界面上出现的第一句话是【找到正确的门】，第二句话是【它位于这个世界的中心】，第三句话就是【小心那些喜欢躲在黑暗里的东西，图鉴或许能帮上你的忙】。 　　原来任务早就暗示了图鉴的作用！ 　　“玩家”不仅可以通过图鉴获取“怪物”也就是“非凡生物”的基本信息和应对方法，还能通过搜集图鉴来解锁武器！ 　　所以正确的通关方式应该是这样：在0点之前的安全时间里，迅速开门拍照然后迅速关门，在最短的时间内搜集最多的图鉴，获得武器后开门杀怪，苟过2点，再出门通过漩涡下楼找门。 　　7点的“巡逻者”，估计必须用图鉴给的武器才能打赢。 　　就比如他们第19层的邪念化物，图鉴推荐使用精神类攻击手段。 　　然后现在，图鉴奖励的武器里，精神类攻击武器，这不就来了？ 　　害，自己的脑子转得还是不够快啊。 　　等等，说起来，第18层的“巡逻者”是什么？ 　　凌宇业仔细看了下骷髅鸟和血腐章鱼的照片。 　　血腐章鱼明显窝在一个昏暗房间的角落，触手下有一滩粘稠的暗红色液体。 　　骷髅鸟枯黄的骨头上带着猩红的血丝，像个恐怖猎奇的雕塑一样单脚立在一张茶几旁。 　　——这两只非凡生物明显都在室内，而非走廊。 　　凌宇业忍不住给周青豫发了条消息询问。 　　凌宇业：第18层巡逻者的照片呢？ 　　周青豫：忘拍了。 　　凌宇业：那你用语言描述一下？ 　　周青豫：半腐烂的巨型不明生物。 　　凌宇业：啥？ 　　周青豫：没见过的东西，应该是有一个头和一个身体，能看到腐肉和腐肉下面的骨头，有点像肋骨。 　　周青豫：锯齿状的牙齿，很锋利，没注意有没有眼睛。 　　周青豫：能飞，但没有翅膀。 　　周青豫：肢体很多很复杂，很难描述，反正没有人类那样的四肢。 　　凌宇业感受到了自己想象力的匮乏…… 　　他放弃让周青豫描述那只巡逻者的外形了，反正那玩意儿肯定不是邪念化物。 　　他现在更想知道那玩意儿用哪种类型的“非凡特性”可以弄死。 　　所以他问：你怎么杀的它？ 　　周青豫：撕碎了。 　　凌宇业：好的，没事了。 　　凌宇业深刻地理解了图鉴的重要性，以及……虽然周青豫的强大影响了他对第18层巡逻者各方面信息的判断，但是随便想想也知道，如果第19层是最顶层，这个世界是从最顶层开始往下攻略的，那么越往下，非凡生物的强度就越高。 　　周青豫发来的照片里，明显大了一圈的噬心蠕虫和血魔蜘蛛也能证明这一点。 　　“玩家”，或者说“轮回者”，又或者说“被选中的人”，必须穿过空间漩涡抵达这个世界的最底层去寻找“正确的门”。 　　而非凡生物同样是通过这种方式被下放下去的。 　　所以越往下，非凡生物不仅会越强，还会越多。 　　凌宇业原本打算在凌晨2点之后，空间漩涡被大规模开启的时候，一口气多下几层，现在看来还是悠着点吧，先刷点装备变强了再说。 　　至于刷什么装备？ 　　凌宇业问怀里的小周青豫：“神圣、亵渎、精神、灵魂、魔法——这些非凡特性里，哪些是你所拥有的？” 　　小周青豫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亵渎、精神、灵魂。” 　　果然有“精神”，难怪完克邪念化物。 　　不过…… 　　“这些都是什么样的特性？能稍微解释一下吗？” 　　“能。”周青豫点头应着，这就开始了解释，“亵渎又叫污染，源自神……源自祂的力量，是祂力量的本源。这里除了人类以外的生物，身上基本都有这股力量，其实某种意义上说，它们都是祂的造物。” 　　凌宇业：“……” 　　你到底信仰着一尊怎样的邪神！ 　　“亵渎之力只能做到一件事，那就是污染神，迫使神为了对抗污染不得不陷入漫长的沉睡。” 　　凌宇业心说，他才不要与神为敌呢，还是听听下一个吧：“那精神和灵魂呢？有什么区别？” 　　“精神系攻击可以影响目标的思维、想法，继而控制目标的行动。精神遭到重创的目标会丧失行动能力，但灵魂和身体都是完好的，某种意义上依然活着。” 　　“直接针对灵魂的攻击，不会对目标的思维和想法产生任何影响，但灵魂遭到重创的目标，会死。” 　　周青豫耐心地回答完，盯着凌宇业手机屏幕上陌生的文字看了一会儿，问他：“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 　　“集齐10个图鉴后奖励一把武器，让我从五种特性里挑。”凌宇业简单解释了一下，同时把手机屏幕凑近周青豫。 　　然而周青豫并不能看懂他屏幕上写的什么，所以把头侧了过去，同时面无表情地给出建议：“这里的生物大多是被污染后形成的，且大多没有灵魂，也就不存在什么精神，神圣的力量最有效——你见过，那个放大镜。” 　　是说金施晨那个能发射金光的放大镜吗？ 　　原来那就是神圣的力量。 　　“那魔法呢？”凌宇业追问。 　　“元素的力量吧。”周青豫无法给出肯定的回答，随口猜测道，“比如，火焰。” 　　想到第18层的寄生肉块，凌宇业还挺想搞个火焰武器做个芭比Q的，可谁能保证图鉴送的魔法武器施放的是火焰而不是别的什么？ 　　而且，点个火还不容易？让路与画点炸|弹就好了。 　　艺术就是派大星！ 　　这样想着，凌宇业决定采纳周青豫的建议：“那我就选神圣吧。” 　　周青豫欲言又止。 　　注意到他的异样，凌宇业选择武器的动作一顿，没有马上对着屏幕上的按钮按下去：“怎么了？有话就说，挑武器这么严肃的事，我可不想出任何意外。” 　　“没什么。”周青豫淡淡地开口，“只是，神圣的力量，对我也有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5 14:07:11~2023-04-16 22:3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无限回廊 　　凌宇业猜到了。 　　他越来越觉得周青豫信仰的是邪神。 　　周青豫说，这里的生物是在“邪神”的污染，也就是亵渎之力的影响下形成的。 　　那么身为“邪神”侍者的周青豫呢？ 　　如果周青豫也是被污染的存在，神圣的力量对他也有效可太正常了。 　　对此，凌宇业只说了一句话：“我会小心使用的。” 　　然后毫不犹豫地在“神圣”这个选项上点了一下。 　　我支配着同时拥有亵渎之力、精神攻击和灵魂攻击能力的“邪神”侍者，然后现在又有了神圣特性的非凡武器，之后不管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非凡生物，应该都有应对的办法。 　　凌宇业美滋滋地想着，看着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金光，毫不犹豫地伸手去够，却在触碰到金光的瞬间，指尖传来一阵灼烧般的疼痛。 　　“啧。”凌宇业本能地缩回手，看了眼自己的指尖，没有伤疤，更没有火焰，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要不是还有余痛残留在他的指尖，他几乎要以为刚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凌宇业用拇指轻轻摩挲自己的指尖，抬眸看回金光。 　　光芒淡下去后，只见在他触手可及的半空中悬浮着一颗金色的珠子。 　　见它没有要掉下去的意思，凌宇业就不急着去够它了。 　　含有非凡特性的东西都好危险啊，不管是生物还是物品。 　　要是有个使用说明书就好了。 　　等等，说明书，可不就在他的手上？ 　　凌宇业果断拿起手机，打开相机，对准那颗金色的珠子。 　　“咔嚓！” 　　把珠子的照片上传到图鉴后，说明书这不就来了？ 　　【希望之瞳，希望之神明日光辉陨落后残留的部分眼球，只有用支配的力量才能驱动，使用时会放出真神级别的金色烈阳，净化并烧毁周围的一切，所属序列：真神-明日光辉-支配-烈阳。对应特性：神圣。】 　　凌宇业：…… 　　这是什么敌我不分连主人的骨灰都能一并扬了的aoe凶残神器！ 　　另一边，早在听到凌宇业问周青豫有哪些特性的时候，金施晨就也上传完了凌宇业发给他的那四张照片，触发了图鉴的搜集奖励。 　　跟凌宇业一样，他也看到了那五个选项：神圣、亵渎、精神、灵魂、魔法。 　　金施晨盯着手机屏幕，假装犹豫，实则一直在偷听凌宇业和周青豫的对话。 　　而凌宇业，或许是因为跟金施晨“并肩作战”过了的关系，明知道会被他听到，也没有任何要放轻声音跟周青豫说悄悄话的意思。 　　于是金施晨知道了，原来他那面名为“光之镜”的放大镜拥有的是神圣的力量。 　　既然自己已经有了神圣特性的物品，凌宇业又打算兑换神圣特性的武器，那他就兑换个别的好了。 　　亵渎的力量在这个世界里似乎没什么用。 　　精神和灵魂这两种力量…… 　　听周青豫的描述，有灵魂的生物才有精神，可为什么邪念化物的图鉴，推荐使用精神攻击，而不是灵魂攻击？ 　　金施晨自己想不出答案，果断开口求助。 　　一个优秀的侦探是不会不懂装懂的，哪怕是感觉完全没必要问的问题，也必须问个清楚明白，直到心里没有一丁点儿疑惑。 　　“我有个问题，请问精神攻击和灵魂攻击分别对付什么样的敌人好用？” 　　听到这个问题，凌宇业本能地转头朝金施晨看过去，然后秒懂：“你想从精神和灵魂这两种特性里选？” 　　“Bingo~答对了。”金施晨微笑地看着凌宇业，“考虑让你怀里的小美人回答一下么？我现在可是你的人，我的力量就是你的力量，我变强了，对我们都有好处。” 　　“……我可还没完全信任你。” 　　一个连真实的职业都不肯说出来的人，凌宇业才不会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 　　但是金施晨问的这个问题，刚好是凌宇业想知道的。 　　所以凌宇业的下一句话是：“不过，看在你战斗的时候还算勇敢，没有抛下我们独自跑路的份儿上，青鱼，回答他。” 　　鉴于凌宇业怀里的周青豫不仅身体变小了，长相变幼了，声音也变幼了，凌宇业不想叫他哥，就改口叫了青豫，没想到尾音一飘很顺口地叫成了青鱼。 　　好在周青豫对称呼没有凌宇业那么敏感，听到这个称呼，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平静地给出回答：“我刚才说，这里的生物大多没有灵魂，也就没有精神，这不绝对，刚才那个东西是某种欲念的聚合体，它就只有精神能量残留，没有灵魂。” 　　“邪念化物。”凌宇业替他补充，“刚才那东西叫邪念化物。” 　　周青豫顿了一下，没有对凌宇业的补充做出任何回应，接着说下去：“对付没有灵魂的精神能量体，当然是用精神类攻击，针对灵魂的攻击，其实用到的地方很少，因为灵魂脱离了躯体就无法触碰物质，想要攻击有实体的目标就必须实体化，而只要能实体化，物理攻击同样可以奏效。” 　　“你的意思是，灵魂武器只能杀杀根本碰不到自己的鬼魂？”金施晨总结了一下自己的理解。 　　周青豫歪了下头，反应了两秒再回应：“不知道，我没有用灵魂力量战斗的经验，我的灵魂力量通常是用来……配合精神力量一起使用，读取和操纵生物的记忆、想法，让它们根据我的想法来行动。” 　　金施晨：“……” 　　他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他不会被读取和操纵记忆吧？ 　　还是说，他的记忆已经被读取和操纵过了？ 　　不对，如果他的记忆被操纵过，他不会有这段知道周青豫能操纵记忆的记忆。 　　既然周青豫能这么坦荡地说出来，说明他不会随便用这个能力阴人？ 　　另一边，抱着小周青豫的凌宇业也是一脸沉思。 　　他还以为周青豫不会读心，是他天真了。 　　周青豫有这个能力，只是没对他用罢了。 　　还是说，这种能力用起来需要一些操作，并不是想用就能用？ 　　大概是气氛太沉重了，金施晨承受不住地咳了一声，然后说：“行，我知道了，我选精神。话说凌老大，你跟你怀里的这个小美人是什么关系？能稍微透露下么？” 　　听到一个看起来比自己成熟很多的男人叫自己老大，凌宇业各种别扭：“你还是别叫我老大了，至于我和青鱼的关系？你猜啊。” 　　凌宇业才不会说呢！ 　　他打死都不会透露支配契约的存在！ 　　毕竟，这是他现在最大的挂，也是最大的秘密和软肋。 　　金施晨无奈地笑了几声，没再多说什么，兑换了精神特性的武器。 　　然后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把黑色的钥匙。 　　他试探着接过钥匙，并没有出现像凌宇业那样的“排异反应”，钥匙被他安全地握在了手上。 　　他学着凌宇业的操作，给钥匙拍了张照，然后随口提了一句想跟凌宇业交换非凡武器的图鉴。 　　凌宇业想到希望之瞳那个操蛋的“使用说明书”，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想看看金施晨的武器又能离谱到什么程度。 　　把钥匙的照片上传到图鉴后，图鉴给出的信息是： 　　【奇迹之钥，邪神赐予侍从的钥匙，只有诡秘的力量才能驱动，可以打开奇迹之门召唤邪神眷属供自己驱使，所属序列：伪神-邪神-诡秘-奇迹。对应特性：精神。】 　　看完这段信息，凌宇业眉头一跳。 　　邪神……侍从…… 　　他忍不住看向怀里的小周青豫：“你对那把钥匙有印象吗？” 　　周青豫什么也没说，却是朝着钥匙的方向伸出了手，掌心向上，讨要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金施晨：“……” 　　这要是换别人对他做这个动作，他完全可以当没看到。 　　可偏偏是周青豫。 　　偏偏是这个作为友军非常可靠，作为敌人，比邪念化物还要神秘和恐怖的未知存在。 　　金施晨“嘶——”了一声，最终还是被周青豫的气场压制，主动上前两步，把钥匙放进了他的掌心。 　　奇迹之钥在金施晨手上小小一只，可以被他完完全全地握在手里。 　　可到了周青豫手上，几乎跟他的手一样大，他必须用整只手抓住钥匙的柄才能把它抓稳。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抬起那只拿钥匙的手，凭空一插，黑色半透明的未知物质朝着上下左右四个方向迅速铺开，形成一扇浮空的矩形门。 　　这扇黑色的门一开始是半透明的，给人一种虚幻的感觉，但很快就有了实体，变得漆黑一片。 　　门的四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黑色滑腻的触手。 　　凌宇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还没反应过来，周青豫握着钥匙的手一转，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作者有话说： 　　青鱼：变小也不影响我装逼。 　　小小地剧透一下，这个世界的神是有级别的，级别从高到低依次是旧日/外神-真神-伪神/神侍-神眷者，目前提到的两尊神分别是真神和伪神级别，希望之神明日光辉是真神，邪神是伪神，主角是什么暂时不剧透，反正不是啥正常人就对了√ 第18章 无限回廊 　　其实，看完非凡武器的图鉴，有个细节让凌宇业很在意。 　　那个“所属序列”是什么意思？ 　　跟其他含有非凡特性的生物或物品不同，非凡武器的图鉴，不论是他的“希望之瞳”，还是金施晨的“奇迹之钥”，最后都标了个所属序列。 　　希望之瞳的所属序列是真神-明日光辉-支配-烈阳。 　　奇迹之钥的所属序列是伪神-邪神-诡秘-奇迹。 　　真神和伪神的评判标准是什么？ 　　明日光辉和邪神是神的名字？ 　　支配和诡秘，是驱使这件武器必须拥有的力量？ 　　烈阳和奇迹是这件武器使用时所展现出来的力量？ 　　就是在凌宇业想这些事的时候，他眼睁睁地看着怀里的小周青豫问金施晨要来了奇迹之钥。 　　然后，没有什么口诀，也没有什么施法动作，必须用诡秘的力量才能启用的奇迹之钥，就这么被周青豫启用了。 　　伴随着钥匙转动发出的“咔哒”声，边缘长了一圈滑腻触手的黑色大门缓缓开启。 　　那一刻，凌宇业也好，金施晨和路与也好，都不由屏住了呼吸。 　　除了周青豫，没有人知道从门后出来的会是什么。 　　或许连开启奇迹之门的周青豫自己都不知道。 　　凌宇业本能地后退了两步，金施晨把他那面放大镜从口袋里掏出来拿在了手上，路与始终躲在两人身后，占据着最安全的位置。 　　在三人一手办的凝视下，伴随着“吱呀——”一声有些诡异的声响，黑门彻底开启，露出门后的东西。 　　黑色的雾气随着黑门的开启逸散出来，门后漆黑一片，就像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 　　突然，一双红色会发光的眼睛出现在黑洞里。 　　狭长而充满兽性的竖瞳，明显不属于人类。 　　凌宇业和这双眼睛对视，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有点好奇被周青豫召唤出来的会是什么，但又怕这只“召唤兽”的本体跟第18层的非凡生物一样恶心。 　　他不得不一边屏息凝神地注视着门内的变化，一边反复做着掉san的心理准备。 　　红色的眼睛在黑洞中左右摇晃，拥有这双眼睛的生物不紧不慢地从黑洞里走了出来。 　　先从黑洞里出来的是一只狼一样的爪子，硕大的爪子被灰黑色的毛覆盖着，隐约可见锋利的爪刃。 　　紧接着露出来的是像狼一样的吻，微微张开的嘴中露出同样锋利的獠牙。 　　然后是狼的脑袋，狼的身体，狼的尾巴…… 　　等等，这不就是一头狼？！ 　　这头“邪神眷属”彻底从门内走出来后，门没有关上，而是直接消失了。 　　它变得透明和虚幻，然后像一阵雾气般消散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那头比人还高，长着一双血红色眼睛的黑狼。 　　它迈着它硕大的狼爪靠近凌宇业，凌宇业本能地后退，再后退。 　　这要是被它锋利如刃的爪子抓上一下，别说皮开肉绽，他整个人都会被撕成碎片。 　　然而，黑狼只迈出了两步，然后便停在原地，朝着凌宇业的方向低下自己的头颅，作出了臣服的姿态。 　　凌宇业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它臣服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怀里的小周青豫。 　　“这头狼……也是被污染的产物？”凌宇业忍不住问。 　　“是的。”周青豫毫不犹豫地给出肯定的回答，“污染的力量分很多种，有影响精神的力量，有能使肉|体变异的力量，还有改变一个人的神秘力场，让他更容易卷入神秘事件的力量，它只是一种客观存在的力量，一种源自祂的力量，没有好坏之分，所以，比起亵渎之力和污染，我更喜欢称它为‘神秘力量’。” 　　凌宇业记得周青豫曾提到过“神秘力量的波动”，原来说的就是亵渎之力？ 　　这是亵渎神的力量，是会将正常的生物污染成怪物的邪恶力量。 　　凌宇业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打算问清楚：“你是邪神的侍者？” 　　“不是。” 　　“欸？”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否定回答，凌宇业差点没反应过来。 　　周青豫的下一句话：“邪神在祂面前只是一条可以一脚踩死的虫子。” 　　凌宇业：“……” 　　能一脚踩死邪神的神…… 　　抱歉，生而为人限制了我的想象。 　　“可是为什么你能开门？诡秘的力量又是什么？”凌宇业决定把神的问题先丢一边，先把他还能勉强理解的问题问清楚。 　　然而周青豫的回答是：“我也不太清楚，或许是神秘力量的一种。我只是本能地觉得，我应该用得了这把钥匙。” 　　毕竟这把钥匙上，残留着一些让他熟悉的气息，就跟支配契约一样。 　　虽然再也感觉不到来自祂的注视，这个世界也不允许他诵念祂的名。 　　但这里到处充斥着源自祂的力量，以及有着自己熟悉气息的道具。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周青豫兀自思考了一会儿，得不出答案，果断放弃，随手把手里的钥匙扔还给金施晨。 　　“哎呦我去！”金施晨反应迅速，上前一步，用双手险险接住。 　　而就在他接住钥匙的瞬间，黑狼就跟那扇门一样，化作雾气消失了。 　　幸好凌宇业早在它被召唤出来之前就准备好了手机，及时拍下了它的照片，上传到图鉴： 　　【邪神眷属，被邪神污染和掌控着的一股精神能量，通常会作为邪神的分|身，被想要召唤邪神的人召唤并使用，它会以能被召唤者接受的形态出现在召唤者身前，以自己理解的方式满足召唤者的愿望。】 　　看完这张图鉴，凌宇业的第一反应是——要命，我刚才见到了邪神的分|身！我不会被污染吧？ 　　第二反应是——邪神不该是邪恶的么？怎么还跟灯神似的帮人满足愿望呢？ 　　不过图鉴强调了邪神眷属满足愿望是“以自己理解的方式”，那可能许个“我想变强”的愿望，就直接被亵渎之力污染，变成半腐烂的恶心生物了。 　　“我觉得还是不要轻易召唤比较好。”凌宇业非常慷慨地把自己抢拍下的照片分享给了金施晨。 　　金施晨苦笑两声：“你说得好像我能召唤似的……不说我了，你这个，你打算怎么处理？”他指了指还悬浮在凌宇业不远处的金色珠子。 　　“好问题。”凌宇业小心地伸手，再次尝试把金色珠子，也就是希望之瞳拿到手里，可手指靠得足够近后，还没触碰到，就感觉到一股灼热，又条件反射地缩了回来。 　　凌宇业故意后退了一段距离，远离珠子。 　　珠子在原地悬浮了一阵后，慢悠悠地追上了他。 　　好家伙，认主了是吧？开启自动跟随模式了是吧？ 　　既然如此…… 　　“先不管它，我们先去第18层，跟一个人会合。”凌宇业果断把珠子的事丢在了一边。 　　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路与突然拿出他那只勾线笔，用手机对着笔拍了张照。 　　凌宇业微微一愣。 　　对哦，要说含有非凡特性的东西，他们开局抽到的道具也是啊。 　　他怎么没想到给支配契约拍个照…… 　　路与拍完照后，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再说：“其实我刚才在想，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可以攻略的，应该不会让我们兑换一件根本用不了的武器，所以，会不会，其实用法早就给我们了……” 　　他说着，把他那支笔的照片发给了凌宇业。 　　凌宇业收到后上传到图鉴看了眼： 　　【复刻之笔，完整绘制出曾经见过并知道使用方法的物品，可以将其实体化，所属序列：神眷者-幸运女神的信徒-幸运-创造。对应特性：亵渎。】 　　凌宇业知道路与想做什么了，配合地把周青豫发给他的那些照片发给路与。 　　路与强忍着恐惧和恶心，把照片上传到自己的图鉴，在弹出来的武器选项里，毫不犹豫地选了“亵渎”。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枚有点像种子的东西。 　　凌宇业不等他拍照发给自己，就先一步举起了自己的手机，另一边的金施晨几乎同时举起自己的手机。 　　“咔嚓！” 　　“咔嚓！” 　　【神秘种子，只有幸运的力量才能驱动，可以释放黑雾屏蔽其他生物的感知能力，隐藏自己的存在，所属序列：伪神-隐秘存在-幸运-黑雾。对应特性：亵渎。】 　　凌宇业又想吐槽了，幸运和幸运女神这么正面的存在，为什么会跟亵渎之力挂钩？ 　　而且，幸运女神和隐秘存在，听起来像是两尊不同的神？他们都执掌着幸运的力量，可以这么理解吗？ 　　不过这场实验最关键的内容还是—— 　　路与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将注意力集中到右手的复刻之笔上，回想起用它复刻出沙漠|之鹰的感觉后，将这股感觉，或者说这股力量，牵引至左手的神秘种子。 　　伴随着一声非常细微的声响，种子裂开一道缝，黑色的雾气源源不断地从里面释放出来，短短几秒就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凌宇业本能地屏住呼吸，睁眼闭眼全是黑暗，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失明了。 　　直到听见金施晨的声音：“OK，够了，快把雾气收回去！在这个鬼地方，看不见比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还恐怖！” 　　“呃，好的。”路与应着，乖乖停下尝试。 　　没多久，雾气散了，他的猜测也得到了证实。 　　开局抽的那个道具，是可以作为“钥匙”去使用图鉴武器的。 　　当然，武器的强度和好用程度就只能看运气了。 　　论强度，凌宇业抽到的希望之瞳无疑是最强的，却也是最不好用的，毕竟敌我不分范围aoe，可能还没弄死非凡生物，自己就先成了一堆灰。 　　不过，好不好用是一回事，能不能用是另一回事。 　　路与证实了开局道具拥有驱动非凡武器的力量，这么看来，他用不了的希望之瞳，金施晨能用。 　　凌宇业二话不说就跟金施晨交换了开局道具的照片。 　　他拍的开局道具，当然是周青豫给他的那枚空间戒指。 　　【空间戒指，一枚有着独立的空间，可以用来储物的戒指，所属序列：神眷者-幸运女神的信徒-幸运-创造。对应特性：亵渎。】 　　【光之镜，可以通过任何语言驱动，释放净化之光，释放力量的强弱由话语中包含的情感决定。所属序列：神眷者-战神的信徒-支配-光明。对应特性：神圣。】 　　看完图鉴，凌宇业只想说：“看来看去，就你那个放大镜最正常，正常又好用，你考虑卖给我吗？” 　　“卖给你？没必要，直接送给你都行。”金施晨笑着说完，下一句话，“只要你愿意嫁给我。” 　　“……” 　　短暂的沉默过后，凌宇业举起了手里的周青豫手办，“青鱼，放狼咬他！” 　　“好。”周青豫面无表情地向金施晨伸出一只手，“钥匙。” 　　金施晨唇角一抽：“用我的钥匙召唤狼来咬我是吧？真有你们的。” 第19章 无限回廊 　　金施晨虽然不知道凌宇业和周青豫之间是什么关系，但肯定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他决定就此打住，不浪了，反正他本来也没打算勾搭凌宇业，只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外加想试探一下两人的反应罢了。 　　凌宇业也只是开个玩笑，但他觉得周青豫可能会当真，所以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算了，不说这些没意义的话了，我现在有个想法，我大概知道任务要我们找的‘正确的门’在哪里，也知道怎么才能去到那里，你们愿意配合我一起行动吗？” 　　金施晨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儿后，给出四个字的回答：“愿闻其详。” 　　路与的回答就直接多了：“我既然决定了抱你大腿，那肯定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咯，只要你不嫌我是个拖累抛弃我……” 　　“我不会抛弃同伴的。” 　　这句话，凌宇业说得很轻描淡写，像是随口一说，但他是认真的。 　　在这个充满危险的世界里，或许自私又心狠手辣的人才能走得更远。 　　可如果只剩下他一个人，走得再远又有什么意义？ 　　人类是群居动物，是没办法离开群体生活的。 　　很多人以为自己一个人住闭门不出就是独居了，其实还是在人类这个群体中，用着人类制造的东西，享受着人类提供的服务。 　　凌宇业参与了那么多神秘的、恐怖的、充满悬疑色彩的游戏的制作，他极力地去渲染人类在面对强大未知时的渺小和无力，他也写过背叛，写过人性的险恶，但主角永远都怀抱着希望，永远都不会对人类彻底失望，因为主角自己也是人类。 　　如果所有的人类都不值得信任，那么自己呢？ 　　面对未知的恐怖，友人的背叛，死亡的威胁，或许会痛苦和迷茫，但最理想的状态永远是坚定前行，为了人类的未来，坚持探索真相，寻找拯救的办法。 　　凌宇业希望自己能成为这样的人，可现在的他还差得很远很远。 　　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差点就抛下周青豫，跟着路与跑路了。 　　他居然把一件关乎一个人性命的事，交给火柴盒来决定。 　　那个时候，把火柴盒抛上半空的他，心里想的是：正面就进去，背面就跑路。 　　然后火柴盒落到他的掌心，向上的那一面是背面。 　　看到这个结果，凌宇业胸口一闷，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那一刻他知道了，如果他真的见死不救，那么，他会后悔一辈子。 　　所以，虽然抛出了“不救”的结果，但他依然做好赴死的准备打开了房门。 　　好吧，事实证明火柴盒是对的，某人根本不需要他救。 　　但自己也因此通过支配契约抱到了一个大腿，所以自己的决定同样没错。 　　只是这里面有多少英勇，有多少私心，就只有凌宇业自己知道了。 　　人类不会像很多作品里呈现的那么恶劣和无可救药，但永远比作品里呈现出来的要复杂。 　　凌宇业就是一个复杂的人，一直在理想的状态和本能的自私之间徘徊不定。 　　或许下次遇到同样的事，只是因为对方没周青豫那么好看，自己就选择了见死不救。 　　虽然真的遇到这种事，凌宇业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但一切皆有可能。 　　他唯一能保证的只有——至少已经成为同伴的人，他绝不背叛，绝不抛弃。 　　“除了0点到2点这段时间，任何怪物，也就是非凡生物，出现在走廊上，都会被空间漩涡传送走，我的同伴因为抓着一只噬心蠕虫出现在19200号房门前的走廊上，被空间漩涡传送到了18180号房的内部，然后他发现第18层一共就360个房间，也就是说，18180号房跟19200号房一样，都是一层楼里位于最中间的房间，目前为止能听懂吗？”凌宇业说到这里，看了眼金施晨，又看了眼路与。 　　金施晨点了下头：“继续。” 　　路与一头雾水：“呃，如果我说我没听懂的话，影响接下来的行动吗？” 　　凌宇业想了想：“画一支笔和一个本子给我。” 　　“好。”路与二话不说就掏出复刻之笔，以最快的速度画了个画本，以及一支铅笔。 　　凌宇业接过这两样东西，翻开画本，在本子上写了个大大的“回”字。 　　他在“回”右上角的外侧写了个“19200”，内侧写了个“19199”。 　　然后在“回”里面那个“口”右上角的外侧写了个“18180”，内侧写了个“18179”。 　　“这个是我的假设，就是如果‘无限回廊’不是呈一条直线，而是呈回字型的话，那么18180号房，就在走廊的正下方。” 　　说“走廊”两个字的时候，凌宇业拿笔点着“回”的右上角。 　　显然，他写的这个巨大的“回”字，线代表的是走廊，线两侧的数字是房间。 　　“我懂了。”金施晨一眼就看懂了，“越往下，走廊的长度越短，房间越少，整个世界是一个倒立的金字塔。” 　　“严谨一点，应该叫四棱锥？”凌宇业虽然不擅长画画，但画个四棱锥还不成问题。 　　他先画了个菱形代表四棱锥四四方方的那个面，然后在菱形的下面标了个点，把菱形的四个角与之相连，被遮挡的那个边就用虚线表示。 　　然后他拿笔指着最下面的那个点说：“如果我的假设模型是正确的，那么，我们要找的那扇‘正确的门’就在这里。” 　　“你想利用怪物下去？”金施晨抬手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脸的饶有兴致，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和跃跃欲试，“很大胆的想法，但我们要怎么绑架怪物？” 　　“绑，绑架怪物？”路与以为自己听错。 　　凌宇业见金施晨不仅听懂了，还愿意相信并配合自己的行动，不由松了口气，语气一下子轻快起来：“19200号房里有三只红丧尸，我们也不要冒险尝试其他房间里的怪物了，就想办法把那三只红丧尸绑起来。” 　　“绳子倒是有……”金施晨查看过背包，看到那捆结实的消防绳索时，还感叹过包里的作案工具真多，原来绳索是派这个用处的？ 　　可问题是，要怎么在不把红丧尸烧成灰烬的前提下制服它们，让它们老老实实地被他们绑？ 　　对了。 　　金施晨拿出他那把“奇迹之钥”，递给凌宇业：“这钥匙我用不了，就放你那里吧。我可以帮忙绑‘人’，保证绑得那玩意儿动弹不得！但制服红丧尸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行。”凌宇业也不跟他客气，接过钥匙给了怀里的小周青豫，“青鱼，你能帮我制服红丧尸，让它们别乱动么？” 　　周青豫接过钥匙后，说了个“能”。 　　听到他的回应，凌宇业瞬间安下心来。 　　目前为止，周青豫还没有让他失望过。 　　虽然一直借助“外挂”的行为很可耻，但是，又不是真的在打游戏，关乎性命的事，有挂不用是傻子。 　　又复盘了一遍整个计划，确保万无一失后，一行人前往了19200号房。 　　路上，凌宇业抽空对着自己右手食指上的戒指和小周青豫脖子上的贴颈项链也拍了张照。 　　还有那瓶他从大金链子身上搜刮来的粉色药水。 　　【支配者戒指，支配契约中处于支配地位的一方拥有的戒指，与灵魂绑定，无法摘下，所属序列：神眷者-灾厄女神的信徒-灾厄-魔鬼。对应特性：灵魂。】 　　【服从者项圈，支配契约中处于服从地位的一方拥有的项圈，与灵魂绑定，无法摘下，所属序列：神眷者-灾厄女神的信徒-灾厄-魔鬼。对应特性：灵魂。】 　　【迷魂药剂，被灌下迷魂药剂的人，将无条件听从第一眼看到的人下达的所有命令，所属序列：神眷者-欲望之神的信徒-诱惑-禁忌。对应特性：精神。】 　　啧，即便支配契约消失了，别人还是能通过戒指和项圈的图鉴知道他和周青豫之间的关系么？ 　　话说原来那几个字符是“迷魂药剂”的意思。 　　灾厄女神，欲望之神……现在出来几尊神了？ 　　怎么有这么多神？ 　　这些神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还有这些神对应的词和特性也耐人寻味。 　　幸运是亵渎之力，邪神执掌着奇迹，这都什么跟什么…… 　　或许，在这个世界里继续探索下去的话，会有答案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8 14:44:01~2023-04-19 13:56: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OPHIA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无限回廊 　　无限回廊第18层。 　　凌宇业让周青豫在18180号房里等他，周青豫就一直等在房里，哪儿也没去。 　　时间对周青豫来说没有意义，他等多久都不会觉得无聊，所以他只是这样干等着。 　　不过在等的过程中，他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没做。 　　他还是做了一件事的。 　　他把手机主页上的9个图标依次点开看了看。 　　电话界面显示的是他和凌宇业的通话记录，就那么两条。 　　联系人界面也只有凌宇业这一个联系人。 　　信息界面除了他跟凌宇业的聊天记录之外，还有一条“来自未知”的消息，是昨晚收到的，点开后显示的是这样一条信息：【今晚将被开启的，是所有尾号为2、5、8的房间。】 　　相机和相册他会用了，跳过这俩点开商城，里面空空如也，右上角显示着这样一行小字：【剩余积分：0】【抽奖次数：0】 　　任务图标，周青豫之前点开过，但没仔细看过里面的内容，这次因为暂时没有别的事可做，就仔细看了下。 　　里面目前为止就这么一段文字：【找到正确的门，它位于这个世界的中心，小心那些喜欢躲在黑暗里的东西，图鉴或许能帮上你的忙，每晚0点到2点，走廊将不再安全，请注意时间，及时找地方躲藏，每天早上7点，巡逻者将出现在走廊里，随机打开它经过的门，请在9点之前解决它，否则将有不好的事发生。】 　　现在的时间是上午8点多，或许到了9点，任务界面还会有新的内容，不过既然暂时还没更新，周青豫就懒得多想，关掉任务界面，点开图鉴。 　　他的图鉴里只有自己拍的那6张照片，不到10张，所以没能触发图鉴奖励。 　　关掉图鉴，点击最后一个图标，没反应。 　　又点了一下，还是没反应。 　　最后一个图标下面标的是“卡牌”，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如果不是他的手机卡了，那么，应该是还没到解锁的时候吧。 　　…… 　　无限回廊第19层。 　　一行人抵达了19200号房的房门前。 　　凌宇业伸手握上门把，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虽然他觉得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但实际实施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毕竟他面对的不是什么他所熟知的东西。 　　本以为有了图鉴奖励的非凡武器后，就有了与非凡生物一战的实力，谁知道非凡武器是有使用条件的。 　　目前换对特性的人只有路与，可偏偏路与的特性“亵渎”在这个充满亵渎之力的世界里作用微乎其微。 　　好在金施晨虽然跟凌宇业一样换错了特性，但他的武器，周青豫能用。 　　凌宇业不止一次地怀疑，周青豫不是挂，也不是玩家，而是这个世界特地留给他们的一个NPC。 　　理由有三： 　　一、周青豫跟这里的非凡生物一样，都被亵渎之力严重污染，是神圣特性可以清除的对象，或许某种意义上说，他跟这里的生物没有区别，要说有什么区别，也就是他有人类的外形和意识，且没有主动攻击人的想法。 　　二、这个世界这么危险，如果没有周青豫，凌宇业觉得自己根本活不到现在，所以，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可以攻略并且希望被人攻略的，那么，为了帮助玩家攻略，给个强力的NPC也不是不可能。 　　三、周青豫明显缺失了一部分记忆，在回答凌宇业一些本不该犹豫的问题时，他会有微妙的停顿，包括但不限于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如果他不是本来就存在于这个世上，而是被制造出来并植入了记忆的，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当然，凌宇业只是怀疑，在拿到切实的证据之前，他不会轻易下结论。 　　可正因为有着这样的怀疑，在让周青豫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时，凌宇业可以用“反正他不是人”、“他可能只是个NPC”之类的想法来缓解自己内心深处的不安。 　　他把怀里小小的周青豫放到地上，自己做好了开门的准备：“准备好了说一声。” 　　周青豫淡淡地“嗯”了一声，使用奇迹之钥，召唤了那头有着血红双瞳的巨狼。 　　巨狼有着比人还高的庞大身躯，一爪就能将召唤出自己的周青豫整个儿压在爪下。 　　然而，或许是因为某种力量的制约，它对周青豫表现出了绝对的服从。 　　只是它低头凑近周青豫的画面怎么看怎么奇怪，比起示忠，更像是在嗅自己的食物。 　　小小的周青豫抬起没有拿钥匙的那只手，在伸向巨狼的时候，他的手变成了几条黑色细长的触手，直接探进了巨狼的脑子，把自己想让它做的事通过自己独特的方式传达给了它。 　　这一幕有点掉san，但看多了也就那样。 　　凌宇业看到触手的时候，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可他身后的路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欲言又止。 　　路与记得，在凌宇业睡着的时候，周青豫也曾把手变成触手，试图对凌宇业做点什么，但最终只是触碰了凌宇业的手臂。 　　或许那个时候，周青豫并不只是想触碰凌宇业，而是想把自己的触手探入凌宇业的脑子…… 　　路与原本还以为凌宇业和周青豫是一对，现在看来，他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简单。 　　凌宇业并不真正了解周青豫。 　　周青豫对凌宇业的在乎也不像是对爱人或者朋友的在乎，更像是……像是…… 　　路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他现在完全没看出来两人之间有什么感情，但是两人之间又确实存在某种微妙的关系。 　　好在无论怎样，至少表面上，周青豫是听凌宇业的。 　　等周青豫说出“好了”这两个字后，凌宇业鼓足勇气按下门把，打开了19200号房间的房门。 　　几乎就在他开门的瞬间，全身覆盖着灰黑色长毛的巨狼一个迅捷的扑袭跃进门里。 　　然后，伴随着一阵凌乱的，像是茶几被砸烂，玻璃被打碎的声音，来自周青豫的少年嗓音平静地响起：“我可以摘掉它们的脑袋，折断它们的手脚，去掉它们身上所有可能会对你造成伤害的东西，需要吗？” 　　听到这段话，凌宇业差点脱口而出“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但是想到房间里的红丧尸早就不是人类，他看向身后的金施晨和路与：“需要吗？” 　　金施晨挑了下眉，反问：“你觉得呢？” 　　路与也说：“你是老大，你看着办吧。” 　　皮球踢得一个比一个溜，不去踢国足为国争光可惜了。 　　凌宇业“啧”了一声后，只能自己做这个残酷的决定。 　　他的决定是：“可以。” 　　“好。”小周青豫应着，不紧不慢地迈着他的小短腿进了房间。 　　然后，一阵骨头被折断，血肉飞溅的诡异声响过后，他的声音从房间里响起：“好了。” 　　凌宇业带头从门后走出，踏进房间。 　　只见一地暗红色的狼藉之上，三只去了头的红丧尸在地上挣扎蠕动。 　　它们的手臂和双腿都被黑色的触手缠得结结实实。 　　这些并不是周青豫的触手，而是那头黑狼的。 　　黑狼的一部分身体变成了触手，导致此刻的它看起来扭曲而诡异。 　　它的一只眼睛还在原处，另一只眼睛被变成触手的脑袋拉扯到了另一边。 　　凌宇业：“……” 　　我迟早被友军吓疯！ 　　反复遭遇类似的事，人类的接受能力是真的会提高。 　　凌宇业虽然被眼前血腥又诡异的场面吓了一跳，但生理状况良好，没再像第一次看到大金链子的尸体和被周青豫踩爆的噬心蠕虫那样干呕。 　　他的大脑甚至还能运转，甚至还能冷静地下命令：“金施晨，开绑。” 　　“好嘞！”金施晨拿着绳索踏进房间，看清房间里的狼藉后“嘶——”了一声，评价了一句“够激烈的，弄得到处都是啊”，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反应。 　　他对这种场面的接受能力比凌宇业还高。 　　路与就…… 　　“呕——” 　　路与转身背靠在19200号房间旁的墙上，闭着眼睛缓了好久。 　　突然觉得自己漫画里的血腥场面就跟儿童画似的，非但没有任何冲击力，还幼稚得引人发笑。 　　“路与你就别进来了。”凌宇业看出他受不了这样的场面，就让他在外面待着了，反正捆绑红丧尸的事，金施晨一个人就能搞定，绑“人”手法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要多专业有多专业。 　　凌宇业真是越来越好奇金施晨的职业了。 　　等金施晨完成捆绑，确定红丧尸不会挣脱后，凌宇业让周青豫收了那头掉san的“黑狼”，然后指导下一步的行动：“既然这个计划是我提出来，那么我先来吧。我先带着路与下去，你再自己看着办，没问题吧？” 　　他对金施晨说。 　　金施晨说了个“行”。 　　于是凌宇业抱起小周青豫，把他放到自己的肩膀上，然后一边横抱起其中一只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的红丧尸，一边对路与说：“路与，你就这么背对着我，往左跨两步，到我前面来。” 　　“好的。”路与乖乖照做。 　　“走起！”凌宇业说着，抱着红丧尸往前疾走两步，离开19200号房，出现在了第18层的走廊里。 　　周青豫，我来了！ 　　作者有话说： 　　雨燕：女王驾到，速速接驾！ 　　青鱼：啥东西掉在了我的身上？ 第21章 无限回廊 　　凌宇业觉得路与在跑团游戏里，大概是那种意志很低但灵感很高的人。 　　因为灵感高，所以总会因为感知到了一些他们感知不到的东西而做出反常的反应。 　　周青豫诵念神的名字时，凌宇业只是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混乱，脑子转不过弯来，而路与说自己的大脑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刺穿了。 　　邪念化物睁眼的时候，凌宇业只是脑子里多了很多邪念，并有一股想要实现它们的冲动，路与则用枪托砸了自己的脑袋。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是很显然，他的大脑再一次感受到了那阵尖锐的刺痛。 　　他是听到了什么声音？还是理解了什么不该理解的东西？ 　　凌宇业不知道，也不是很想知道。 　　但是为了避免路与疯掉，他还是尽可能避免让他直视非凡生物吧。 　　所以，凌宇业让路与背对自己站在走廊上。 　　然后，横抱着一只被五花大绑的红丧尸冲向了他！ 　　路与知道凌宇业要做什么，他紧张地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等待着凌宇业的靠近。 　　可即便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当那个明显不属于人类的触感碰到他的后背时，他还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刚翻腾过的胃部一阵抽搐。 　　他条件反射地抬手捂口，还在极力克制自己的生理反应，一个黑色的漩涡突然在他脚下旋开。 　　路与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反应，脚下一空，整个人失重地下坠。 　　他伸手想要挣扎，耳边传来凌宇业冷静的嗓音：“收起手脚，放松。” 　　路与本能地照做了。 　　几乎就在他把胡乱挥动的双手收回来的瞬间，黑色的漩涡在他眼前陡然闭合。 　　要是他晚一步收手，或许他这双可以画出各种东西的手就要跟他说永别了。 　　凌宇业失重掉进漩涡里的那一刻，红丧尸脱了手，他肩上的小周青豫也飞了起来。 　　在红丧尸和小周青豫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以最快的手速一把抓住他的腰，把他搂进怀里。 　　小周青豫的脸撞上凌宇业的胸口，扑面而来的是凌宇业心跳有力而快速的搏动，以及一股令他安心的味道。 　　并不是什么香味，倒是带着一点腥味。 　　不是血的腥味，而是类似于大海的腥咸。 　　对普通人来说，这或许是需要好好洗掉的味道，可对周青豫来说，这股味道非常好闻，有种他熟悉的感觉。 　　而早早等在18180号房里的周青豫，在黑色漩涡出现在天花板上的那瞬间，就同步闻到了这股味道，并准确地锁定了凌宇业的位置。 　　就在他的头顶上方！ 　　周青豫原本坐在沙发上，锁定凌宇业的位置后，他从沙发上站起身，侧身避开红丧尸的同时，朝着凌宇业的方向伸出了双手。 　　凌宇业用双臂紧紧地将小周青豫搂在怀里，蜷缩着身体自由落体。 　　哪怕他早就让周青豫等在了18180号房的房间里，但他让周青豫等在这里，是想确保房间里没有别的非凡生物，并不指望周青豫来接他。 　　所以他做好了他的后背会和地面或是别的什么东西相撞的准备。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一双结实的手臂赶在坚硬的地面之前稳稳地接住了他。 　　意料之外的触感把凌宇业吓了一跳，他的身体狠狠哆嗦了一下，睁眼对上周青豫平静的视线，这才安下心来。 　　他全身放松，任由周青豫横抱着自己，甚至不客气地把自己的脑袋枕上了周青豫的肩。 　　相比他所享受到的福利，路与就没这么好运了。 　　路与的身体掉在了周青豫坐过的那个沙发上，然后被沙发弹向茶几，脑袋磕上茶几的边，不由发出一声惨嚎。 　　这还没完。 　　当他好不容易安全着陆后，一个东西掉到了他的身上，还在不停拱动。 　　路与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直到有粘稠的液体流到自己身上。 　　“啊啊啊啊啊——” 　　路与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无头红丧尸，然后趴在地上各种干呕。 　　凌宇业瞄了他一眼，确定他还活着就放心了，然后就把注意力全转移到了周青豫身上，有些得意地说：“果然没错，空间漩涡的传送不是随机的，19200号房前的走廊，连通着18180号房的天花板，这个世界也不是那么难懂嘛。” 　　他试图求夸，然而，先不说周青豫并不是他的男友，他甚至都不是个正常人。 　　所以，听完这段话，周青豫只是“嗯”了一声。 　　凌宇业有点小失落，但也没有强求。 　　他深知自己对周青豫的依赖并不是喜欢，只是一些好感加上支配契约给予的安全感，以及压力下对亲密关系的渴求。 　　在这个到处充斥着未知危险的世界里，感情是最没用的东西。 　　可讽刺的是，从心理学的角度，越是不安、迷茫、绝望，就越是渴求感情的滋润和身体的接触。 　　凌宇业坦然承认，他享受被周青豫抱着的感觉。 　　所以周青豫不松手，凌宇业就也没提。 　　直到黑色漩涡再次出现。 　　周青豫双手一抬，把凌宇业扣在怀里，然后轻盈地一跃，带着凌宇业跃到了房间的另一侧。 　　而他们原本所在的位置，抱着另一只红丧尸的金施晨从天而降。 　　他抱红丧尸的动作独具一格，他的双手从红丧尸的背后绕到了它的身前，把它整个儿圈在自己怀里。 　　乍一看还以为是保护，但落下的时候，他手一松，红丧尸先一步落地，他落在了红丧尸的身上，把红丧尸当成了肉垫。 　　凌宇业：…… 　　红丧尸可能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金施晨毫发无伤地从红丧尸身上站起身，一脚踹开红丧尸，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同时环顾四周，打量这个崭新的环境。 　　这个房间并不比19200号房“干净”。 　　19200号房里一地的血迹和会动的残肢，这里呢？ 　　各种明显不属于人类的生物残骸，和像是血迹的诡异污渍，明显发生过一场大战。 　　而这场大战的获胜者，显然就是那个像抱公主一样横抱着凌宇业，死活不肯把他放下来的男人。 　　男人的身高很高，目测186，颜值爆表，光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就秒杀一众小鲜肉。 　　他那双桃花眼明明勾魂夺魄，眼神却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像是要冻结视线所及的一切。 　　头发有些长，是勉强能盖住后颈的程度，为他平添了几分妩媚妖娆，让他看起来像是一朵荆棘缠绕的黑玫瑰，还是生长在冰里的那种。 　　美丽、危险。 　　神秘、冰冷。 　　金施晨呆愣了一瞬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竟是不自觉地用上了敬称：“您好？您就是……周青豫？” 　　周青豫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金施晨咳了一声，抬手掩住自己的口鼻，大脑一片空白，一时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老实说，虽然周青豫长得很好看，给人的视觉冲击力很强，但并不是他的菜，反而是他极力避免接触的那类人。 　　因为金施晨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越是单纯好懂的人，越能激起他的好感和保护欲。 　　周青豫怎么看都跟“单纯好懂”这四个字没什么关系。 　　而凌宇业，虽然一路上都在主导，脑子清醒转得又快，但他充其量只是有点领导力且智商没掉过线，其实还是很好懂的。 　　他以完成任务为首要目标，试图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同伴一起达成这个目标。 　　一个目标明确，且不加以掩饰的，非常光明磊落且有正义感的人。 　　不像路与，除了自保，金施晨暂时看不出他有什么明确的目标。 　　虽说自保是一种本能，但人活着肯定是为了做到一些事，如果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是单纯地活着有什么意义？ 　　周青豫同样给金施晨这种感觉，而且比路与更严重。 　　金施晨能看出来周青豫对凌宇业有种特别的在乎，但他看不透这种特别的在乎源自什么？ 　　不管怎样，路与也好，周青豫也好，现在都以凌宇业为行动核心，所以自己也只要配合凌宇业就行。 　　这样想着，金施晨对凌宇业展露了一个微笑，毫不吝啬地夸道：“可以啊！真用你说的办法下来了！有你在，完成任务指日可待！那把钥匙就送给你了，作为交换，你要好好保护我哦？” 　　凌宇业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我保护你？ 　　连枪都开不动的我，保护有个放大镜的你？ 　　你想被周青豫保护才是真的吧。 　　不过，说到钥匙…… 　　凌宇业总算想起自己怀里还搂着一只小周青豫，稍稍放松了手臂。 　　小周青豫从他怀里探出头，非常突兀地崩裂成一堆黑色的蠕虫，沿着凌宇业的手臂爬向周青豫，融回了周青豫的身体。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凌宇业：“……” 　　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的周青豫：“……” 　　凌宇业揉着自己被蠕虫爬过的胳膊，揉去那股微妙的触感后，决定跟周青豫约法三章：“周哥，答应我，下次变身之前知会我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好吗？” 　　“好。”周青豫回答得很果断，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没有。 　　“还有，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我放下来？” 　　虽然凌宇业不介意被周青豫多抱一会儿，但前提是周围没有人看着。 　　金施晨的视线真是如芒在背啊。 　　“其实多抱一会儿也行。”周青豫说。 　　“啊？”凌宇业脑子一懵。 　　“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周青豫说着就低头凑近了凌宇业，眼神中带着些许好奇和探究，就像一只凑近了肉骨头的狗。 　　凌宇业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有种下一瞬就会被一堆蠕虫包围并啃食殆尽的错觉，就像那只可怜的邪念化物。 　　一天没洗澡还在第19层跑出一身汗的他，身上好闻个P啊！ 　　你闻到的真的不是肉香吗！ 　　以及，房间里的浴室能用吗？说真的，他想洗澡了。 第22章 无限回廊 　　凌宇业让周青豫把自己放下来，周青豫照做了。 　　凌宇业让周青豫帮自己看一眼浴室，周青豫进浴室查看了一番后说：“没有感觉到神秘力量的波动。” 　　凌宇业这才放心地踏进浴室，亲自看了看里面的环境。 　　这里的浴室，淋浴和浴缸是一体的，就是可以站在浴缸里淋浴。 　　虽然浴缸有点脏，一副几百年没用过的样子，布满了各种灰尘和污渍，整个空间里还弥漫着一股腐锈的味道，但是打开水龙头，从喷头里喷出来的水，至少看上去是干净的。 　　在这么一个危机重重的世界里，凌宇业也不奢求能洗热水澡了，只想快速地冲个澡，冲掉自己身上沾染到的血腥味和尸气。 　　如果可以，他想把衣服也一并洗了，然后正好可以用那颗一直追随着他的希望之瞳晾干。 　　但是，他还没有在这个世界里待满24个小时，并不知道任务界面还会更新什么内容。 　　如果在他洗澡的时候突然发生点什么，他可没有当众裸|奔的厚脸皮。 　　而且，虽然周青豫说浴室里没有神秘力量的波动，但谁知道水管有什么东西？ 　　万一洗到一半突然有啥东西沿着水管从喷头里出来，落到了他的身上…… 　　想想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如果有脸盆就好了。 　　接水清理，总比淋浴要安全。 　　浴缸就算了吧，先不说这么脏的浴缸得清理多久才能用，万一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在浴缸里……嗯，恐怖片里不都这么演的么？ 　　凌宇业决定找一个绝对安全的时间，拉着周青豫一块儿洗。 　　反正周青豫不是人，一群蠕虫应该不会对人类起反应吧？ 　　就算发生了意外，还有支配契约呢。 　　凌宇业美滋滋地想着，转身离开浴室，继而离开了18180号房。 　　周青豫看他一眼，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还是跟上了他。 　　凌宇业出门后看了眼门牌，确定这间房是18180，然后看了眼走廊，整体感觉跟第19层没什么区别。 　　一样的装修风格，一样昏暗的灯光，一样没有尽头的两端。 　　唯一的区别是，第18层的巡逻者跟第19层的巡逻者不同，是有实体的，所以走廊上还残留着它的残骸碎片。 　　那个跟七鳃鳗一样令人掉san的巨大口腔，应该就是巡逻者的头了吧？ 　　那一根根可以抡起来打高尔夫球的白色长棍，是它的骨头？排列到一起确实像人类的肋骨。 　　它的身体被撕碎，乳白色的触手和碎肉散落一地，全淋着暗绿色诡异的液体，那应该是它的血液。 　　凌宇业平静地拿起自己的手机，对着怪物的尸体拍了张照。 　　他才不会怕一只已经死掉的怪物。 　　上传到图鉴后，图鉴给出的解释是：【疑似浮空巨兽的部分残骸。】 　　果然，生物必须拍活的才能得到完整的图鉴。 　　金施晨从18180号房里出来后，也对着浮空巨兽的尸体拍了张照，上传到图鉴后得到了一样的解释。 　　他当然知道这头巨兽是被谁干掉的：“厉害啊老哥，一个人干掉了两层的boss，我说你干脆分裂成19份，每层留一份算了，从此这个世界从上到下畅通无阻！” 　　凌宇业唇角一抽：“你不要说得跟切蛋糕一样容易好么？” 　　“没准儿对他来说就是这么容易呢？”金施晨不以为意，然后抬起右手，比了个痛失韩国市场的手势，“这么小的一只周青豫，就把邪念化物吃得连渣都不剩了，把一个人等分成19份都没这么小吧。” 　　听到这句话，凌宇业一愣。 　　金施晨比的那个大小，并不是小周青豫吞吃邪念化物后的大小，而是吃掉邪念化物的一只雾手后，变成十几条蠕虫的那个大小。 　　金施晨那会儿不是在攻击邪念化物吗？怎么还有空留意他这边发生了什么？ 　　他都没注意金施晨做了什么…… 　　不对，等等，难道是邪念化物睁眼，让他们脑子里产生邪念的时候？ 　　他都有杀人抢劫的想法了，金施晨又怎么会没有类似的念头？ 　　估计是想抢他手里的沙漠|之鹰时，顺便注意到的吧。 　　这么一想，凌宇业还真有些后怕，庆幸自己和金施晨的克制力都足够强。 　　至于路与，估计是因为灵感太高，感知到了更可怕的东西，从而失去了所有的行动能力，就算有邪念也没有实施的勇气。 　　在凌宇业想这些事的时候，周青豫看着金施晨，面无表情地问了句：“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嗯？什么？分裂成19份吗？” 　　金施晨干咳一声：“我就开个玩笑，你别放在心上。” 　　周青豫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回头看向凌宇业，不再搭理金施晨。 　　凌宇业怕金施晨再问下去会问出一些他不该知道的事，果断拉走了周青豫：“周哥，我现在有点困，帮我找一间安全又干净的房间，我睡一会儿。” 　　周青豫说了声“好”，径直走向了18180号房隔壁的18182号房。 　　他很早就发现了，这里的门上虽然没有祂的气息，却可以像祂的黑雾一样屏蔽他的一切感知，所以，只要不打开门，就不知道门里有没有危险。 　　目前他进过的几个房间都不安全，就算现在安全了，也已经不干净了。 　　想要找一间既安全又干净的房间还挺难。 　　然而他不说，凌宇业又怎么知道他没法隔门感知？ 　　见他打开了18182号房的房门走了进去，以为那间房是安全的，想也不想就跟了进去。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粉色的东西从自己耳边掠过，眼看就要逃出房间。 　　那一刻，完全是本能反应，凌宇业“砰”的一声把门关了，堵住了那个东西的退路，同时把路与和金施晨关在了门外。 　　那个时候他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想法是——如果把这玩意儿放出去，撞到了路与或金施晨，把他们拖去第17层，鬼知道他们会遇到什么！ 　　至于自己？ 　　他有周青豫他怕什么？ 　　“周哥！”凌宇业惊叫一声，周青豫一个转身扑到他身上，右手准确地按住了那只撞在门上，就在凌宇业耳边的不明生物，左手按在了凌宇业的肩上。 　　凌宇业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周青豫，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被壁咚了？ 　　他这会儿整个人背靠在门上，左耳边是被周青豫右手按住的不明生物，右肩上是周青豫的另一只手，周青豫的身体几乎贴在他的身上，他甚至能感受到来自周青豫冰冷的呼吸。 　　凌宇业的心跳一下子加速了，尤其是当他意识到自己只要踮一下脚尖就能够到周青豫的唇时。 　　周青豫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然后将视线转向自己右手上的生物，是一只粉色的毛球，只要手上稍微用点力，就会捏出粉色的雾气。 　　感受到雾气中的精神能量波动，周青豫微微皱眉，松开凌宇业的肩膀将他推远。 　　凌宇业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及时用手撑住墙才没有摔倒。 　　然后他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周青豫手上的毛球拍了张照，同时困惑道：“你没有感知到它的气息吗？” 　　早知道房间里有怪物，他就不跟进来了。 　　周青豫淡淡地说了句“隔着门无法感知”，试图捏爆毛球，可无论多用力，都只能捏出粉色的雾气。 　　凌宇业以最快的速度把毛球的照片上传到图鉴，没有注意到粉色的雾气已经充斥了整个房间，有一部分钻入了他的口鼻。 　　【欲念之心，充满欲念的精神能量体，用力挤压可以释放部分能量，让附近的生物产生强烈的想要满足欲望的冲动，欲念之心的能量有限，一段时间后会自行消失，不停挤压可以加速消失的时间。】 　　凌宇业还没看完这段文字，才看到一半就觉察到了不对。 　　他先是觉察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然后才恍然惊觉自己中招了：“别，别挤了，周哥，放开它，带我出去！” 　　周青豫说了声“好”，走近凌宇业。 　　然而，随着他的靠近，凌宇业觉得更不妙了：“不对！你别过来！也别带我出去！” 　　他现在出去纯纯让路与和金施晨看笑话！ 　　周青豫脚步一顿，平静地看着他。 　　凌宇业意识到，似乎只有自己中招了，周青豫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 　　真不公平啊…… 　　不对，他在想什么？ 　　凌宇业趁自己的意识还清醒，艰难地给路与和金施晨分别发了一条一模一样的消息过去：有危险，别进来，等我消息。 　　发完这两条消息后，他双腿一软，就这么跪坐到了地上，跪坐到了周青豫的脚前。 　　“凌宇燕。”周青豫困惑地唤了一声。 　　“我叫……凌宇业。”凌宇业咬牙切齿地纠正着，同时，神志不清地抬手揪住了周青豫的裤腿。 　　体内的欲望越来越强烈，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 　　在理智被本能彻底吞噬之前，他只来得及给出这么四个字的指令：“离我……远点。” 　　“好。”周青豫的回应一如既往地淡漠，淡漠得有些不近人情。 　　他说完这个“好”字，这就往后退了一步，可凌宇业牢牢地拽着他的裤腿，被他这个动作一带，整个人向前栽倒，扑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身子微微蜷缩。 　　周青豫低头凝视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强行挣脱他的手，而是往回走了一步，放出触手缠上他的手臂，试图“扶”他起来。 　　他的力气远比正常人要大，非常轻易地把凌宇业吊了起来。 　　他伸手搂过凌宇业的腰，同时收回了自己的触手。 　　没了触手的束缚，凌宇业的双臂恢复自由，非常自然地勾上了周青豫的脖子，然后，没有任何预兆，他非常突然地踮起脚尖，吻上了周青豫的唇。 　　这意料之外的举动让周青豫一懵。 　　他困惑地张着嘴，由着凌宇业乱来，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什么似的，双手按住凌宇业的肩膀，将他推离自己，只见他眼神间一片迷离，竟是失去了意识。 　　“凌宇业。”周青豫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这一次总算叫对了。 　　可也正因为叫对了，凌宇业的身体轻轻一颤，然后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开始胡乱撕扯自己的衣服。 　　周青豫虽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还是本能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试图阻止他。 　　可就在他成功控制住凌宇业的双手，试图使用精神力量唤醒他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紧接着，陌生的欲望席卷了他的大脑和身体，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量霸道地控制了他所有的动作。 　　在被这股力量控制着做出奇怪的举动之前，周青豫成功找到了它的源头。 　　支配契约？ 　　作者有话说： 　　我就是为了这碟醋包的这盘饺子啊！ 　　不用担心ntr的问题，相信看得比较仔细的小可爱，都看出来凌宇业就是周青豫侍奉的那尊神了，所以周青豫是在为自己侍奉的神献身！ 　　后面会有更多暗示凌宇业就是那尊神的细节，至于为什么会变成人类，等周青豫恢复了记忆你们就知道了~ 第23章 无限回廊 　　周青豫的记忆支离破碎, 对自己的认知同样支离破碎。 　　他需要通过一个又一个契机去捡起自己一张又一张碎片，逐渐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自己。 　　虽然记忆不全，但很多本能依然存在。 　　比如, 在路与画不出枪的时候, 他本能地用自己的部分身体向他展示了枪的外形。 　　然后，通过这样的本能, 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体原来能做到这种事的记忆, 对自己的认知也由此多上一分。 　　随着“契机”的次数越来越多, 周青豫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 无论自己是什么, 都不会是人类，至少不会是普通的人类。 　　他与普通的人类之间有着太多的不同, 在人类眼里, 他虽然用着人类的外形, 可比起人类更接近那些丑陋的非凡生物。 　　然而，神奇的是，他很了解人类这种生物。 　　至少比起这里的其他生物, 他对人类更为了解。 　　了解他们的脆弱, 了解他们的强大, 了解他们的生理需求，以及爱与疯狂。 　　所以, 虽然凌宇业第一次吻上来的时候，他有些茫然，但他很快意识到凌宇业身上发生了什么，以及想做什么。 　　——你是想, 和我亲热么？ 　　周青豫意识到这是粉色毛球的杰作。 　　他腾不出手去拍粉色毛球的照片, 也没有这个必要。 　　因为凌宇业已经拍过了, 他只要想办法叫醒凌宇业，让他恢复清醒…… 　　从周青豫手臂上探出的一条触手几乎就要探入凌宇业的脑子。 　　他试图通过精神的力量强行唤醒被某种冲动支配的凌宇业。 　　可意外突生。 　　支配力量的使用，不需要任何仪式的成分。 　　语言？手势？ 　　这些通通都没有意义。 　　一切的一切，只看支配的一方想要服从的一方为他做些什么。 　　理智向本能妥协，意识在冲动面前匍匐在地的凌宇业，迫切地想要解决身上的异样，他渴望周青豫能替他做到这件事，然后这个念头通过支配契约，支配了周青豫所有的后续行动。 　　其实，哪怕不用精神力量强行唤醒，仅仅是用物理手段，周青豫也有一堆的办法去解决凌宇业身上的麻烦。 　　他的身体可以变成任何东西，这些东西足以满足凌宇业的需求，同时不让他自己受到“污染”。 　　可是凌宇业没有给他任何别的选择，下达进周青豫脑子里的命令直接而具体。 　　赐予他欢愉。 　　用人类的方式。 　　不仅仅是这样。 　　凌宇业居然希望他也感受到这份欢愉。 　　希望自我认知离人类越来越远的他，以人类的方式，感受人类的欢愉。 　　陌生的欲望和异样的感觉席卷了周青豫的全身，震颤着他体内每一条黑色的蠕虫。 　　周青豫面无表情地伸手，将凌宇业地从地上抱起来，抱到床上，压在身下。 　　和人类一样的衣服先是化作翻涌的蠕虫，然后融入周青豫的体内，露出他大片冷白色的肌肤。 　　周青豫低头看着身下眼神迷离的凌宇业，长长的眼睫一颤，一向冰冷到没有丝毫波澜的眼神间，第一次透露出些许名为“复杂”的情感。 　　“我突然觉得……” 　　“叫我，叫我的名字。” 　　“凌宇业。”这是周青豫第四次叫出凌宇业的名字，可这一次并不是自愿的。 　　他叫完这个名字，试图去控制那双帮凌宇业脱衣服的手，失败了，只能继续尝试开口：“我突然觉得，我不该这么做……” 　　凌宇业的大脑现在就是一团无用的肉团，根本发挥不了它本应发挥的作用：“周哥，周青豫……” 　　他知道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是谁，因为这是他潜意识里所希望的。 　　呼唤完名字，紧接着就是一些不可名状的污言秽语，比如以c为开头，以“我”为结尾，“死”字在中间的三字真言，反复诵念。 　　虽然支配者的命令，服从者无法违抗，好在服从者无法违抗的并不是支配者吐出的字眼，而是支配者的意志。 　　凌宇业嘴上说着“死”，可没打算真的被周青豫弄死。 　　所以，即便周青豫的动作逐渐粗暴，也没有伤到凌宇业分毫。 　　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周青豫低头靠近凌宇业的脸，一双漆黑的眼眸死死盯住他迷离的双眼，仿佛要通过他的眼睛直视他的灵魂。 　　“我是神——的侍从，我的身体是祂的造物，我不可以用祂赐予的身体来……” 　　混沌之中，凌宇业似乎听到了他不该听到的神名，那让他本就液化的大脑直接气化。 　　他伸手勾住周青豫的脖子，有些不满地吻上去，强行堵住了他尚未说完的话。 　　这种时候，只要呼唤他一个人的名字就够了，只要呼唤他的名字…… 　　“……凌宇业。” 　　一吻过后，周青豫一边做着他记忆里从未做过的事，一边在一股强大力量的逼迫下，不断重复着同一个名字，就像要牢牢地记在自己的灵魂深处那样，反复诵念。 　　“凌宇业，凌宇业……” 　　周青豫强行抿住不受控制的唇，咽下本不该发出的喘息，闭上眼睛。 　　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他不会是祂。 　　祂再怎么喜欢人类，也不会变成人类。 　　更不会用人类的身体行这种堕落之事。 　　他身上那股好闻的，让他怀念的味道，以及支配契约给他的熟悉感和安心感，或许，都只是创造出这个世界的神，捉弄他的方式吧。 　　凌宇业的意识沉沉浮浮，最终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 　　不，恰好相反。 　　他被快感磨灭到像指尖下的虫子一样渺小而岌岌可危的意识，在沉入黑暗后，逐渐苏醒了过来。 　　他错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灰雾弥漫的未知领域，站在冰冷的黑水中，感受着广阔的未知对他灵魂的洗涤。 　　他抬起一只手，凝视自己的掌心，和灰雾质感不同的白色雾气在他的掌心凝聚，它比灰雾更加轻盈和飘渺，透着些许引人沉沦的甜腻。 　　凌宇业的意识虽然清醒了，但思维依然有些停滞。 　　他不知道出现在他掌心的这团雾气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它凝聚到掌心里的。 　　他只是本能地，希望这团东西消失。 　　从自己的视野里，自己的身体里。 　　凌宇业面无表情地盯着掌心里因为凝聚得越来越多，密度越来越大，而逐渐显现出些许粉色的雾气，想要它消失的欲望无比强烈。 　　这种欲望就像落进镜湖里的一滴水，撩动着整个未知领域的空气。 　　灰雾随着空气一起微微震动。 　　黑水的表面也产生了奇异的颤动。 　　突然，伴随着“哗啦啦——”一连串的水声，数不清的黑色荆棘从黑水里生长出来。 　　它们身上有着无数尖刺，刺尖在这个昏暗的空间里泛着高饱和度的红，令人无法忽视它们的存在。 　　凌宇业把捧着粉色雾气的那只手往前一送，雾气落在荆棘上，就像浇灌植物的营养液一样，被植物一滴不漏地吸收了。 　　那个瞬间，凌宇业觉得自己的意识又清醒了很多，甚至连思维都恢复了运转。 　　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有这样的疑问，眼前的一切就化作迷雾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眼皮，以及身上不妙的触感。 　　凌宇业猛地睁眼从床上坐起来。 　　他匆匆扫了眼周围的环境，确认自己正躺在某个房间里的床上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打量自己的身体，也不是去打量身边周青豫的身体，而是拿起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以及任务面板。 　　快12点了，自己昏睡了足足三个多小时。 　　任务面板……没有更新内容，是不幸中的万幸。 　　做完这件事，凌宇业这才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衣服……肯定是没了，都在地上呢。 　　身体…… 　　凌宇业按在床单上的手微微收紧，简直不敢去回想在自己昏睡前发生了什么。 　　那个时候，在欲念之心的催化下，他毫无理智，就像一头野兽那样，冲动地满足了自己的欲望。 　　但这不代表他没有那段记忆。 　　凌宇业从醒来的那一刻起，就知道有个人躺在自己身边，可他愣是没敢去确认。 　　按在床单上的手收紧到极致，最后颓然地松开。 　　哈。 　　凌宇业，你是个成年人，可不要敢做不敢当。 　　凌宇业认命地转头，看向自己的身边。 　　平躺在他身边的这个人果然是周青豫，身上果然也跟他一样一丝|不挂，但是干干净净，没有他这么狼狈。 　　和他不同，周青豫的意识自始至终都是清醒的，这会儿虽然一动不动，但睁着眼睛。 　　注意到凌宇业的视线，周青豫连脑袋都没转，仅仅是转动自己的视线，对上了他的视线。 　　两人的视线相交，一阵尴尬的沉默。 　　“我……”凌宇业本能地想说点什么，可同时他又觉得，强迫周青豫做了这种事后，这会儿无论说什么都很苍白。 　　虽然记不太清了，但是周青豫似乎拒绝过他？结果…… 　　唉，虽然被上的是自己，但强迫对方的也是自己，无论体|位是谁占了便宜，犯错的那个都是自己。 　　不管怎样，先道个歉吧。 　　“对不起，我……”凌宇业咬牙道歉，可话刚出口就被周青豫打断了。 　　“意外而已。”周青豫面无表情地说着，从床上坐起来，身体表面就像沸腾的水一样疯狂蠕动，黑色的布料形成衣服，遮挡住冷白色光滑的皮肤。 　　凌宇业的视线顺着他的身体，不着痕迹地溜走，抬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在心里骂着自己的堕落。 　　居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不亏？自己真是无可救药了！ 　　不，还有救，好好道歉并补偿的话…… 　　“虽然是意外，但我强迫了你，这不是我的本意，我没想用契约的力量羞辱你的，所以我必须道歉……” 　　“道歉了，然后呢？”周青豫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淡淡地瞥了凌宇业一眼，“已经发生的事不可逆转，不可改变。” 　　“你说得对，道歉改变不了什么，但它能表明我的态度，表明我为强迫了你感到后悔，保证今后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以及，我会补偿你。”凌宇业认真地说。 　　周青豫的视线落在他赤|裸的身上，哪怕支配的力量已经随着凌宇业意识的清醒而消失，自己的身上依然残留着那可怕的，足以吞噬他意识的陌生异样。 　　那本是人类才能体验到的欢愉，却让他也体验了一把。 　　支配契约能支配的，不只是他的行动目标，他的具体动作，还有他的身体感受。 　　其实这种感受并不坏，让他理解了为什么有些人类会为之着迷和沉沦。 　　可是，在他有限的认知里，这虽然是人类生理需求中的一种，却和进食不同，并不是必须的，更像一种原始的冲动，能克制住这股原始冲动的人被认为是“进化”和“文明”，而那些会被它支配的人，是“堕落”和“肮脏”。 　　周青豫其实并不介意跟凌宇业亲密接触，但不是以这种堕落的方式。 　　可说到底，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是我选择跟你缔结契约的。”周青豫说。 　　他的语气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平静中透着淡漠，对别人无情，对自己也无情：“事到如今再去想我的行为是不是背叛了祂，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 　　“如果我真的背叛了祂，那么，绝不是在你弄碎我四十万亿分之一的身体的时候，而是在我用自己的血把自己的一切都交到你手里的时候。” 　　凌宇业：“……” 　　那什么，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他好像知道残留在他体内的是什么东西了…… 　　对此，凌宇业只能说：“对不起。” 　　苍白而无力，且没有任何意义的道歉。 　　周青豫把双腿放下床，背对着凌宇业思索了一下：“你是在期待我回答‘没关系’吗？对我来说并不是没关系，所以我不会回答，但你实在想听的话，可以用支配的力量强迫我说，就像你逼我一直叫你的名字那样。” 　　听完这段话，凌宇业的身体触电般地一颤，糟糕的记忆瞬间充斥了整个脑海。 　　他本来还抱有一丝希望，认为周青豫是真的不在意，所以才会那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意外而已”四个字，那他只需要单方面道歉，单方面补偿，单方面缓解自己心里的愧疚，自私而简单。 　　可是周青豫刚才说的话，哪怕语气平静得就像可以当镜子用的湖面一样起不了半丝涟漪，言语间也处处充满了控诉和嘲讽。 　　他几乎都脑补出了周青豫的冷笑。 　　这种感觉模糊了他对周青豫的印象和认知。 　　没有人性的非凡生物？ 　　没有人格的通关NPC？ 　　不。 　　周青豫是一个活生生的……就算不是人，也是有着人类智商和情感的高等生物。 　　凌宇业微微张口，“对不起”三个字卡在喉咙里，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低头看着快被自己扯烂的床单，莫名失身的屈辱和酸涩的愧疚像巨蟒一样缠住他的身体和咽喉，给他溺入深海般的窒息。 　　而就在他以为从今往后，他和周青豫之间再没有任何本就肤浅的情感，他只能用支配契约强行支配周青豫为他效命的时候，周青豫突然起身，转身面向他，朝他伸来一只手：“还能站起来吗？” 　　凌宇业抬起头，一双空洞的眼睛茫然地朝着周青豫的方向。 　　周青豫平静地和他对视，以为他是没听懂自己的话，便换了个问法：“你被我弄伤了吗？” 　　“没有。”凌宇业咬咬牙，不想再继续回忆那个初想很美好，越想越绝望的噩梦了。 　　“那么起来，把衣服穿好。”周青豫平静地引导着他，并给出理由，“你在我面前已经没有了遮掩的意义，但你的羞耻心不允许你在别人面前也维持这副模样，你的潜意识在提醒我，提醒你穿上衣服，我必须照做。” 　　“我的潜意识？”凌宇业微微皱眉。 　　虽然他这会儿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提醒他快点把衣服穿上，免得万一突然来任务，来不及穿衣服，或是因为穿衣服而耽误了宝贵的时间。 　　但是，他并没有通过右手食指上的支配者戒指，支配周青豫做出这样的提醒。 　　难道被支配的人，能在一定程度上感应到支配者的想法？ 　　这样想着，凌宇业冒着关系进一步恶化的风险，在心里做出了这样的暗示： 　　帮我把衣服穿上。 　　不，在那之前，我必须先做个清理。 　　周青豫微微眯起双眼。 　　凌宇业吓得往后一缩。 　　然而，他的手刚从床单上抬起来，就被周青豫一把抓住：“你似乎不介意我粗暴一点？” 　　凌宇业：？ 　　还没反应过来，周青豫的双手就变成了十几条黑色的触手，其中两根缠上凌宇业的手臂，把他整个人吊了起来，另一些粗暴地帮他清理了身体。 　　凌宇业抿唇看着自始至终面无表情的周青豫，无声地接受了他的“报复”。 　　如果这样能让他好受一点的话…… 　　凌宇业闭上眼睛，熬过这个过程后，他感觉自己被触手放了下来，双脚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一阵寒意席卷全身。 　　紧接着，他的身上多了一个属于布料的触感。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把衣服披到自己身上的周青豫。 　　“我自己来吧。”凌宇业推开了周青豫的手，把还算干净的内置衬衫穿到了身上。 　　周青豫见他不需要帮忙，便不动了。 　　他安静地站在凌宇业身前，沉默地看了他穿衣服的整个过程，丝毫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凌宇业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也就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游移，扫过他白皙的脖颈，扫过他性|感的锁骨，扫过他有肌肉但不多的胸腹，以及一些更隐秘的位置。 　　最后，视线落在一半立起一半耷拉着的衣领上，奇怪的麻痒爬上指尖。 　　周青豫突然伸手，在凌宇业诧异的视线里，帮他翻好了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衣领。 　　凌宇业穿裤子的动作一顿，看周青豫的视线里充满了古怪和探究。 　　周青豫收手时注意到他的眼神，平静地说了句：“不是你希望我这么做的么？” 　　凌宇业：？ 　　我没有！ 　　至少这一次没有！ 　　我特么根本就不知道我的衣领是个什么状态！ 　　凌宇业迅速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绪，想到了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他故意呛声道：“你怎么不帮我把裤子也穿好呢？” 　　周青豫默默地伸手，摸向凌宇业的裤子。 　　凌宇业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你听不出来我这是疑问句吗？” 　　他清醒的时候怎么可能让别人帮他穿裤子！ 　　“你确定这是我想让你做的事？”凌宇业确认道。 　　粗暴地帮他清理身体，他认了，他犯错之后确实有种强烈的，想要受到惩罚的自虐心理，给了周青豫奇怪的暗示。 　　但是，翻衣领也好，穿裤子也好，绝对不是他想让周青豫做的事！ 　　虽然缔结了支配契约，但他从来没把周青豫当成过自己的仆从！ 　　在他眼里，周青豫一直都是个神秘危险的美人，是他可以依靠但不可以亵玩的高岭之花，他是不会让高岭之花帮他穿裤子的！ 　　“不是你想让我做的？”周青豫收回那只想要“帮忙”却被揍了的手，脸上露出思考的表情，像是在辨认“被暗示要做的事”和“自己想做的事”两者之间的不同。 　　思考的结果是……有点麻烦，还是不思考了。 　　“这不重要。”周青豫一脸平静地说，“如果我做了你不想让我做的事，你用支配的力量阻止我就可以。” 　　重点根本不是这个好不好！ 　　凌宇业刚有点把周青豫当人看的想法，这就荡然无存了。 　　他觉得用人类的大脑去揣测周青豫的想法，实在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自以为是的揣测，自以为是地得出答案，再自以为是地伤风悲秋，自我折磨，自我赎罪。 　　凌宇业“哈”了一声，披上风衣，在床沿坐下，优雅地交叠起自己的双腿，抬头看着身前的周青豫，直截了当地问：“周青豫，你恨我吗？” 　　周青豫摇头：“不恨。” 　　他从头到尾都没恨过凌宇业，他没有恨他的理由，心里的一丝不安是因为觉得自己行堕落之事背叛了他曾侍奉的神，但这跟凌宇业有什么关系？ 　　同意缔结契约的人是他，他在同意缔结契约的时候，就该考虑到这方面的问题。 　　凌宇业心说果然，然后又问了一个问题：“你喜欢我吗？” 　　周青豫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吐出两个字：“喜欢。” 　　事到如今，凌宇业已经不会因为周青豫的“表白”而窃喜了，因为他理解了周青豫的喜欢单纯到根本就没把他当成一个“人”。 　　他平静地询问：“你喜欢我哪里？” 　　“很多地方。”周青豫并没有撒谎或者隐瞒的想法，“你身上的气息和气味让我觉得亲近；你呼救的样子，让我本能地想要回应，保护你易碎的肉|体；你的脑子明明很脆弱，却承载着强大的精神能量，让我很想探索，又怕让你受伤。” 　　凌宇业：？ 　　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答案。 　　意料之中是因为他猜到周青豫的“喜欢”不是那么深沉的东西。 　　意料之外是因为……怎么好像听到了危险的发言？ 　　你居然想探索我的脑子！ 　　也对，既然有着读心的能力，忍着不用才奇怪。 　　他该庆幸自己的脑子足够脆弱，这才让周青豫不敢乱来吗？ 　　算了，这些暂且不提。 　　确认了周青豫并没有因为这个“意外”讨厌自己，相反还留有好感之后，周青豫的反应和话语就变得很耐人寻味了。 　　他到底在控诉什么？ 　　凌宇业决定问清楚：“既然如此，在和我那个……”他停顿了一下后，咬牙说出那个让他羞耻的字眼，“在和我做的过程中，有什么你在意的事？或者说，在你试图拒绝我的时候，你在顾虑什么？能告诉我吗？” 　　“我已经说过了。”周青豫在听到这段话的时候，眼眸肉眼可见地暗了下来。 　　凌宇业努力回想自己和周青豫对话的细节，迟疑着说出答案：“你觉得和我做，背叛了你的神？” 　　这的确是他作为一个正常人类无法理解，但身为狂信徒的周青豫可能会在意的事。 　　对于这件事，周青豫是“有所谓”的，所以不会说“没关系”。 　　但他不肯说“没关系”，不是不肯接受他的道歉，而是他根本就没有“道歉”和“接受道歉”的礼仪，这是人类才会玩的游戏。 　　见周青豫点头，凌宇业彻底悟了，然后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好好讥讽一下那个不惜自虐也想补偿周青豫的自己。 　　真的是，太自以为是，太自作多情了。 　　无论是被强迫还是被羞辱，人家根本都不在意好不好？ 　　人家只在乎那尊据说已经陨落，但仍活在他心里的神。 　　无所谓自己的生死，随时都能以任何方式、任何理由死去的人，却在乎自己的行为有没有背叛一尊已经陨落的神。 　　哈。 　　哈哈哈哈哈！ 　　“哈……我算什么啊。” 　　小丑一个。 　　“我的第一次欸。” 　　单身了25年，也洁身自好了25年的自己。 　　“被一个非人生物。” 　　虽说是自己主动并强迫对方配合的，但那个时候的自己根本神志不清，跟被灌醉之后意外失身没差别。 　　而因为情况的特殊性，他甚至都没有立场和资格让对方负责，还要反过来补偿对方，然后对方还不稀罕。 　　唉……这都叫什么事啊。 　　凌宇业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决定不对周青豫负责了。 　　负责个p。 　　被上的又不是他，现在双腿发软身体哪儿哪儿都不舒服还在隐隐作痛的也不是他。 　　至于导致周青豫背叛了神的问题，关他p事。 　　“背叛”这个有着强烈主观意愿的词，前面的主语跟他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 　　“有没有背叛，没有人比你自己更清楚，只要你对神的信仰足够坚定，那么，除非有人能篡改你的脑子，否则，没有人能逼你背叛。” 　　凌宇业誓要将这件周青豫唯一在意的事捋清楚，将自己的最后一丝愧疚连根拔除，把两人的关系修复到意外发生之前。 　　至于他的身体，就这样吧，就当是他贪图周青豫的美丽和强大，和他缔结支配契约付出的代价。 　　“背叛神，你真的担心这种事吗？你到底是在担心自己的信仰不够坚定，还是担心祂因此误会你，抛弃你？” 　　听到这段话，周青豫低头和凌宇业对视，许久都没有说话。 　　凌宇业没耐心陪他一直沉默下去，一改刚醒时那意识到自己做错事后心虚的语气，冷声道：“如果祂真的陨落了，那你什么也不用担心，祂对你的印象还停留在祂陨落之前，你没有背叛祂，甚至没有和我缔结契约。你之所以会同意和我缔结契约，不就是因为这个吗？觉得祂不在了，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不重要。而如果祂没有陨落，你应该高兴才对，这对你来说是多好的消息？你可以向祂祷告，忏悔你的罪，说不定会重新引来祂的注视，祂的回应。” 　　周青豫顺着凌宇业的话，想象着那样的场景，身上的每一条蠕虫都禁不住兴奋地翻滚、尖叫。 　　的确，如果祂能回来，别说堕落，就算被金色烈焰净化成一滩血水，他也甘之如饴。 　　等等。 　　金色烈焰？ 　　周青豫微微皱眉。 　　凌宇业曾问过他，他是怎么死的。 　　在他重新整合出统一的意识之前，最后残留在每一条蠕虫脑海里的画面，是金色的阳光，广阔无垠的天空中，无边无际的金色阳光将他笼罩其中，神圣、灼热，让他庞大的，无处躲藏的躯体在高温下熔化，变成气体无形的哀嚎。 　　他突然想起来那个照死自己的光是什么了。 　　“金色烈焰。” 　　“啊？” 　　交叠着双腿坐在床沿的凌宇业一脸茫然。 　　“我死于……金色烈焰。”周青豫迟疑着说出这句话后，没多久便又换肯定的语气确认了一遍，“对，金色烈阳。” 　　紧接着，加了一句：“祂也是。” 　　“啊？”凌宇业知道周青豫是在说自己的死因，但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然而非人生物的脑回路就是这么不可理喻。 　　“金色烈阳的力量源自什么？”周青豫突然问凌宇业。 　　凌宇业刚想回答“我哪知道”，突然想到非凡武器的所属序列里，好像提到过“烈阳”之类的词。 　　不需要打开图鉴确认，他恢复工作的大脑就从记忆里找到了答案：“希望之瞳，所属序列：真神-明日光辉-支配-烈阳。” 　　“明日光辉。”周青豫细细咀嚼这个神名。 　　没听说过，但是，和金色烈阳有关的一切，他都不再允许它们的存在。 　　周青豫抬眸看向始终悬飞在凌宇业上空不远处的那颗珠子。 　　或者说，那只眼睛。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一只手，手臂变成无数黑色的触手，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珠子穿刺了过去！ 　　“欸？”凌宇业根本来不及阻止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触手在靠近珠子的过程中凝成一把锋利的尖刃，利落地刺穿了珠子。 　　触手被珠子放出的高温熔化，崩裂成黑色的蠕虫如雨般落下，在残留着污迹的床单上濒死抽搐，冒着白烟。 　　可与此同时，珠子也染上了不洁的暗色。 　　这抹暗色缓慢扩大，逐渐吞噬了珠子散发的金光，将它染成墨一样的漆黑，并出现了灰败的腐锈痕迹。 　　“咔”的一声，黑色珠子碎裂成数片，从空中毫无生命力地落下，一边坠落一边化作粉末消散。 　　它在落到床单上之前就彻底消失无踪，连一点黑灰都没能留下。 　　“你干嘛？”凌宇业最终还是没有阻止周青豫，毕竟他不惜失去一部分身体也要干掉这颗珠子，那一定是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但是—— 　　“让我兑换神圣特性的是你，毁掉它的也是你，就算明日光辉是你的敌人，哦不，敌神？也不用为了鞭尸让我失去一件武器吧？” 　　周青豫强忍着一部分身体被灼烧损毁的剧痛，面无表情看他一眼，平静地给出解释：“虽然它只是一尊已经陨落的神的半只眼睛，但是，拥有支配的力量就能启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不想再死第二次。” 　　“啊？”凌宇业诧异地看着他，就像看到了一个人格分裂患者的副人格，“你又突然在乎生命了？” 　　周青豫并不打算做更多的解释，自顾自地朝着凌宇业的方向弯下腰，抬手摸上他的脸，在他见鬼似的眼神里，轻抹他眼角处的一抹红晕：“我会为你扫除一切危险，你不需要任何别的武器。另外，我会试着祷告的，向祂忏悔我的罪，并向祂引荐你。” 　　凌宇业：“……” 　　引荐就免了，无论那尊神是死是活，你都让我多活几年吧…… 　　作者有话说： 　　写完这章，我觉得受控和攻控都要来骂我了（捂脸） 　　后面会甜起来+爽起来的！ 　　感谢在2023-04-21 19:46:58~2023-04-23 01:5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糖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无限回廊 　　凌宇业抬头看着身前的周青豫, 心情复杂得就像是集成电路里的元件。 　　周青豫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跟电子合成的似的，再怎么像人类, 也始终透着一股机械般冰冷的味道。 　　可偏偏他的动作很温柔, 他摸他眼角的动作，就像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这让凌宇业硬是从他淡漠的语气里也读出了一丝温柔。 　　说起来, 自己最初会选择亲近周青豫, 就是因为他扶住自己的那个动作很温柔, 给了自己一种他其实是个温柔的人的错觉。 　　现在想来, 所有的温柔，或许都只是他臆想出来的。 　　就算周青豫主观上有对他温柔的倾向, 那也只是因为身为人类的他比周青豫脆弱了太多, 他摸他, 比起调|情，更像是在摸一只刚出生的小猫。 　　凌宇业垂眸，视线落在周青豫修长的双腿上, 思绪复杂得就像一团被猫扯乱的毛线, 怎么也理不清楚。 　　理智希望他能保持意外发生之前的状态, 不要太把周青豫当人。 　　周青豫或许不是什么被主神创造出来帮助玩家攻略世界的npc，但也绝对不是什么有着人类的情感, 会用人类的方式思考的正常人类。 　　可为什么胸口始终都有一抹挥之不去的不安和郁结，哪怕是单方面的，凌宇业也想跟这个，已经跟自己有了特殊关系的男人, 更进一步。 　　也对啊, 无论周青豫是不是人类, 他自己都逃不开人类的身份。 　　作为一个人类，会用人类的方式思考不是很正常？ 　　作为一个人类，自认为伤害了一个人后，想要补偿他不是很正常？ 　　作为一个人类，会被长好看又强大的人吸引，并在睡过之后自认为关系会有所不同不是很正常？ 　　既然搞不懂周青豫究竟在想些什么，那么干脆别搞懂了。 　　人类养宠物的时候，又什么时候真正了解过宠物是怎么想的。 　　这样想着，凌宇业先是用命令的口吻说了句：“如果在我清醒的时候，我又试图让你做什么你不想做的事，告诉我，我会考虑尊重你的想法。” 　　“好。”周青豫毫不犹豫地应下。 　　凌宇业觉得他可能根本没多想，就像缔结契约的时候，也是脑子空空什么也没想地就缔结了。 　　明明有着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却是个笨蛋美人吗？ 　　“那现在，抱我。”凌宇业朝着周青豫的方向伸出双手，单方面地把某人当成了某种类似男朋友的生物，生硬地撒娇。 　　“好。”意料之内的回答。 　　周青豫伸手，却并没有拥抱凌宇业，而是把他从床上横抱了起来。 　　命令的下达和完成有偏差，凌宇业已经麻了。 　　他暗暗叹了口气，没有纠结这点细节，把脑袋枕在周青豫肩上，觉得自己一团糟的心情稍稍好了那么一些。 　　“那只欲念之心呢？”他窝在周青豫怀里问。 　　周青豫思考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只导致这场意外的罪魁祸首：“那只粉色的毛球？你的欲念吸引了它，它把所有的精神能量都灌入了你的脑子。” 　　凌宇业：“……” 　　这一幕有点熟悉，让他想到了那条罪恶之蛇。 　　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都想往他脑子里钻？ 　　“这股精神能量很强大，远在我们当初遇到的那条罪恶之蛇之上，我本以为你承受不住。”周青豫说着，抱着凌宇业走向门口，像是打算出去，“但是，就像当初那条罪恶之蛇，它同样被你抹杀在了脑子里，从感觉上说，像是被你吞噬吸收了，但是从你身上，我感觉不到任何神秘力量的波动，强行吞噬带有神秘力量的精神体，本应被污染，可你没有。” 　　凌宇业知道他口中的“神秘力量”指的是亵渎之力，就是可以亵渎神，污染神的那股力量。 　　周青豫就是用这股力量破坏了希望之瞳。 　　凌宇业比周青豫更不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是怎么让欲念之心的能量消耗完的，所以跳过这个问题，问起了另一个他在意的问题：“人类被神秘力量污染后会发生什么？” 　　“会获得力量，成为眷属，或者产生异变。”周青豫回答，“你可以把污染的过程想象成一个和神做交易的过程，只是与神谈判并不那么平等和受控，更像单方面的赌博，而且是赢面很小的那种。” 　　“交易，赌博。你对人类很了解？” 　　“或许吧。” 　　“为什么？” 　　“不知道。” 　　凌宇业撇了下唇：“这里的生物，都赌输了？” 　　“没有一定的智力和情感，没有与神交易的资格，只是单方面被污染并产生了异变。又或许，它们本来并不存在，是从强大的神秘力量中孕育而生的。” 　　“你是哪种？” 　　“我？” 　　“你和神做了交易？还是从神秘力量中诞生的？” 　　周青豫站在门前，面无表情地盯着紧闭的房门，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他清楚地知道被亵渎之力污染后会发生什么，也知道从这股力量中孕育而生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可他居然对自己的来历一无所知。 　　似乎哪种情况都有可能。 　　他沉默了太久，凌宇业知道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果断换了个问题：“你是神的侍从，或许也是神？你有信徒吗？” 　　“没有。”这个问题周青豫倒是回答得很果断，顿了一下后，他补充道，“但我有眷属。” 　　“眷属？” 　　“从我的力量中诞生，或者被我污染的存在，我可以操控它们。” 　　凌宇业想到了那头会变形的掉san黑狼，那是邪神的眷属。 　　不知道周青豫的眷属会是什么？ 　　就在这时，凌宇业的手机震动起来，周青豫的手机也在同一时间发出了震动的声响。 　　凌宇业神色一凝，以最快的速度从风衣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同时说了句：“放我下来。” 　　周青豫放下他，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两人同时接到电话的概率太小了，更不用说周青豫的联系人列表里只有凌宇业一个人。 　　所以，显然是又更新了什么任务。 　　凌宇业点开任务界面，果然。 　　【每天中午12点到2点，将对房间进行清理，请不要留在房里，也不要随意打开房门。】 　　凌宇业看了眼时间，现在的时间是11：59：01。 　　啧，每次都只给他们一分钟的时间行动。 　　以及，到头来还是不知道要是没能在9点之前击杀巡逻者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青豫，开门。”凌宇业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恢复到意外发生之前的冷静，做好了被外面的队友质问的准备。 　　如果他们还在的话。 　　周青豫收起自己的手机，抬手按上门把，毫不犹豫地把门打开了。 　　他离开房间出现在走廊上，一眼就注意到了门边的路与和金施晨。 　　金施晨靠墙而立，眉头紧锁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路与坐在地上揉着眼睛，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听到开门声，两人的身体十分同步地一颤，然后都条件反射地看向了开门的人。 　　“周哥！凌老大没事吧？”路与从地上蹦起来，因为蹦得太猛，脑袋一阵晕眩，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刚好这个时候凌宇业从房间里出来，顺手抓住他的手臂扶住他，亲自回答了他的问题：“没事。” 　　“没事就好，你吓死我了！”路与猛地抬手，反抓住凌宇业的胳膊，脸上是失而复得般的惊喜，“你给我们发完消息后，就完全没了消息，我还以为你们……” 　　“出了点意外，昏过去了。”凌宇业轻描淡写地糊弄着，余光瞄到一脸探究的金施晨，视线不由心虚地漂移了一下。 　　金施晨挑了下眉：“不分享一下里面那只非凡生物的照片么？” 　　“没来得及拍。” 　　鉴于欲念之心的图鉴可能会暴露自己那段羞耻的经历，凌宇业决定撒谎。 　　周青豫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凌宇业回看他一眼，很快便心虚地挪开了视线，然后暗暗叹了口气。 　　自己没学过表演，底气不足的时候根本藏不住情绪，金施晨那么敏锐的人，也不知道看穿了多少。 　　金施晨确实从他的微表情里知道了很多。 　　首先，18182号房里有非凡生物是肯定的。 　　它现在肯定已经被周青豫消灭了，可为什么两人到现在才出来？ 　　那只非凡生物很棘手，但是凌宇业并没有受重伤，所以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棘手。 　　那么，是精神层面？ 　　凌宇业的精神状态和进房之前判若两人，脸上有着明显的疲惫和心虚。 　　眼神闪躲说明他撒谎了，而且是为了遮掩一件可能会让他感到羞耻的事。 　　他不敢看周青豫，说明这件羞耻的事跟周青豫有关。 　　那么，是什么事还需要确认吗？ 　　金施晨还真想确认一下：“真过分啊，我们在外面等得心惊胆战，你们在里面滚得热火朝天，如果你说清楚，你们不出来也不让我们进去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我们才不会傻乎乎地在门外守三个小时。” 　　凌宇业怔怔地转头，用一双空洞的眼睛盯住了他，脸上是丧失了辩解能力后的绝望和木然。 　　像是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金施晨明显一愣，然后还没反应过来，数条黑色的触手就出现在他面前，以一个极快的速度缠上他的身体，其中一条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 　　金施晨余光瞄到和凌宇业一样看向自己的周青豫，只见他那双漆黑眼中迸发出冰冷的杀意，比触手还要令他锋芒在背。 　　他意识到自己玩脱了：“对不起我瞎说的！” 　　他的滑跪终究是晚了一步，几乎是话音刚落，从周青豫袖子里钻出来并缠住他脖子的触手就把他整个人吊上了半空。 　　脖子上传来足以让他走向死亡的可怕压力，却被触手的冰冷麻痹了痛觉，徒留下清醒的意识，以及物理和精神上双重的窒息。 　　无法再发出声音的金施晨本能地用手抠着脖子上的触手，嘴里发出“嗬嗬嗬”的诡异声响，做着临死前最后的挣扎。 　　直到凌宇业理智回归，淡淡地说了句：“放开他。” 　　周青豫听话地收回触手，金施晨被吊上半空的身体失去支撑，猛地坠落到地上。 　　他膝盖落地，匍匐求生，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喉咙，一阵猛烈的咳嗽。 　　一旁的路与吓傻了，从金施晨的话和周青豫的反应里知道了一些不得了的事，却是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金施晨好不容易才恢复说话的能力，开口就是滑跪：“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说话了！” 　　凌宇业平静地看着他：“你最好是。” 　　被金施晨当众说破的时候，他是真有种想杀人灭口的冲动，但是并没有使用支配契约的力量去实施。 　　毕竟，那可是杀人。 　　他不知道周青豫突然的举动是接收到了他的暗示，还是跟他一样被这段话刺激到了。 　　但是，有了这个小插曲后，凌宇业突然不是很在意自己和周青豫的事被别人知道了。 　　这就是强者的从容吗？ 　　虽然周青豫才是那个“强者”，他只负责“从容”。 　　“欸……但是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纯情的人。”金施晨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放下捂脖子的那只手，露出一道明显的红痕，“先不说理由是非凡生物，就算是自己想做又怎样了？我也想睡男人啊，这不是找不到对象么？” 　　凌宇业“啧”了一声，不想再谈这个话题：“我看你是真的想死。” 　　金施晨不以为意地举起手里的手机摇了摇：“可以分享那张图鉴了么？放心，我绝不再多嘴！” 　　你说得还少么！ 　　凌宇业在心里吐槽着，终是叹了口气，放弃般地把欲念之心的照片发给了他，然后，也发了周青豫一份，顺便把最开始拍的那几张照片也发了一下：“你把图鉴补到10张，补偿我一件非凡武器。” 　　周青豫当然是说“好”。 　　这个时候，无限回廊第19层。 　　迫于任务界面最新更新的信息，所有房间内的幸存者都被迫走出了他们自以为安全的堡垒。 　　最先开启的是19009号房的房门，从门里走出一个背着长剑的高挑少年，留着一头能盖住后颈的中长发，一半扎起一半放下。 　　他帅气的长相给人的感觉十分年轻，年龄应该不超过20岁。 　　在他身后的房间里，一只不明生物倒在已经干涸的血泊中，身体被非常利落地切割成了两半。 　　没多久，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他隔壁的19007号房也开启了，走出来一个穿着长裙的“少女”。 　　“少女”有着一张天使般绝美又无辜的脸庞，穿着层层叠叠繁复的欧式长裙，通过“她”走路时发出的声响，可以判断“她”穿的是一双高跟鞋。 　　“她”刚开门就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少年，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声音有些雌雄莫辨：“你好呀，我叫骆小七，你叫什么？” 　　少年沉默地看着“她”，锐利的眼神就像两把手术刀，一副誓要把“她”从头到脚解剖一遍，把“她”每个细胞里的秘密都看清楚的样子。 　　骆小七维持着“她”绝美却虚假的笑容，眼睛里逐渐有了血色，却在听到不远处开门关门的响动后，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把眼睛恢复正常。 　　“哎呀，你别一直盯着人家看，看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她”边说边关上房门，将一具明显是人类的尸体关在了门后。 　　而少年就像发现了什么一样，死死地盯着“她”，盯着“她”。 　　…… 　　无限回廊第18层。 　　周青豫把凌宇业发给他的照片上传到图鉴后，屏幕上弹出了这么一条提示： 　　【已集齐10个含有非凡特性的物品或生物图鉴，奖励一件含有非凡特性的武器，可从以下五种非凡特性中任选其一。】 　　选项还是那五个选项：神圣、亵渎、精神、灵魂、魔法。 　　凌宇业问他：“弹出提示了么？” 　　周青豫“嗯”了一声。 　　“把手机给我。”凌宇业决定亲自帮周青豫挑选武器。 　　不，是帮他自己选。 　　然而，从周青豫手里接过手机后，出现在凌宇业视野里的并不是他所熟悉的中文，而是几排奇异的，充满神秘感的符号。 　　凌宇业认识这些符号。 　　支配契约文书上的内容，就是用这种符号书写的。 　　可为什么它们会出现在周青豫的手机上？！ 　　虽然周青豫不是人类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这一刻，凌宇业突然意识到，周青豫可能甚至都没有在人类的社会里生活过。 　　他还算冷静地问他：“这是什么文字？” 　　“隐秘世界的文字，简称隐文。”周青豫没有任何要隐瞒的意思，甚至附赠了一条信息，“这是可以承载神秘力量的特殊文字，每个字都可以看成是一个符咒，如果书写文字的那位怀有恶意，那么，仅仅是看懂了这些字符，就有可能被污染。” 　　“……”凌宇业突然就不想知道这些字符的意思了。 　　可惜他已经知道了。 　　毕竟他是在周青豫之前收到的这条提示，等于先看了答案再看题目，想回答不出来都不行。 　　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得记忆力太好不是什么好事。 　　“你不会中文？” 　　“会说不会写。” 　　“隐文那么危险，你不考虑学点别的文字？” 　　“不考虑。” 　　“你可以回答得再干脆一点。” 　　“不考虑。” 　　“……” 　　凌宇业咽下更多的吐槽，把手机交还给周青豫：“精神系的武器有了，选灵魂吧，我倒想看看灵魂系的武器会是什么。” 　　“神圣”和“亵渎”被他果断pass，前者有一定的概率会被周青豫“发疯”摧毁，后者p用没有。 　　“魔法”武器，他们四个人里暂时没有“前置道具”，所以也pass。 　　之所以选“灵魂”，除了他们已经有了一把精神系的奇迹之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凌宇业右手食指上的支配者戒指，对应的特性是灵魂。 　　就是说，他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启用灵魂武器。 　　只有能启用的武器才叫武器，不然蕴含再多的非凡之力也只是件无用的装饰品。 　　周青豫说了声“好”，修长的手指在代表“灵魂”的扭曲字符上点了一下。 　　很快，一颗红宝石戒指在他面前凝聚成形，指甲盖那么大的红宝石里流动着火星一般耀眼的光晕，给人一种灼热的错觉，可是拿到手上是冰冷的。 　　凌宇业根本没让周青豫碰到这枚戒指，直接拿到自己手上，熟练地拍照上传到图鉴。 　　【言灵戒指，传说中以血族亲王的灵魂为原材料制作而成的戒指，只有灾厄的力量才能驱动，可以通过简洁而明确的语言控制他人的行为，所属序列：伪神-灾厄女神-灾厄-灵魂。对应特性：灵魂。】 　　言灵戒指么？ 　　听描述感觉还挺好用的？ 　　真想找个人试一下。 　　凌宇业把戒指戴到自己的左手拇指上，抬眸看向金施晨。 　　金施晨几乎是第一时间觉察到了他的想法，举手做投降状：“欸欸欸，别乱来啊，就算要拿我做实验，也得先把图鉴分享给我，并告诉我你想做什么，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吧？” 　　“你戳穿我的时候，给我心理准备了么？”凌宇业虽然道德高尚，从不主动伤害任何人，但他超记仇的。 　　然而，人善被人欺，这句话真没说错。 　　金施晨早早看出来他是个秩序善，前一秒还说着“别乱来”，后一秒就开始浪：“只要你保证不让我见血，别说配合你做实验，就算给你那啥我也完全没问题啊！我跟你说我天天锻炼，肌肉可好看了，不信你……” 　　“闭嘴！” 　　因为有过使用空间戒指和支配者戒指的经验，凌宇业很轻松地就把支配者戒指的力量牵引到了言灵戒指上，然后通过简单的语言释放了戒指上的力量。 　　带着污染力量的话语直击金施晨的灵魂。 　　他的意识依然清醒，嘴却不受控制地闭上了。 　　凌宇业无法判断他是主动闭上的，还是被言灵戒指的力量叫停的，所以又追加了一条命令：“跪下！” 　　“扑通”一声，金施晨的膝盖重重地落地，脸部表情因为突然的疼痛而扭曲。 　　“好了，你可以说话了。”凌宇业愉悦地看着朝自己跪下的金施晨，彻底不在意他对自己的“冒犯”了。 　　反正，你有本事说，我就有本事让你后悔！ 　　金施晨双手撑地，却无法支撑自己站起来，“哈”了一声过后，夸赞道：“厉害啊你这件武器，用法简单，效果满分，还很衬你。” 　　“奉承就免了，以后管好你的嘴。”凌宇业收回了戒指的力量。 　　金施晨觉得自己沉重的双腿一轻，迟疑着站起来，确定自己的双腿没什么事后，暗暗松了口气：“真是比我想象的还温柔啊，说真的，我都做好被你蹂|躏的准备了。” 　　凌宇业一个头两个大，感觉跟金施晨交锋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彼此都不痛不痒，但是很不爽。 　　一瞬间还真有点想满足他奇怪的要求，好好蹂|躏他一番。 　　好在金施晨也知道凡事都得有个度，下一秒就换上了正经的语气：“12点到2点不让进房间，说明这一层还活着的人都在走廊上了，居然就我们四个？这还真是个‘好消息’。” 　　凌宇业左右看了看，确实，整条走廊上只能看见他们四个人。 　　“不会有怪物出现在走廊上，也就不会有人利用空间漩涡下来，也就是说，12点到2点这段时间，走廊是绝对安全的，可以休息。”金施晨边说边打了个哈欠，“综上所述，我睡一会儿啊，2点记得叫醒我。” 　　他说着就躺到了地上，甚至还对路与勾了勾手指：“来，帮我画个枕头。” 　　“……” 　　凌宇业佩服他的厚脸皮。 　　以及—— 　　“你就不怕我们趁你睡着时对你做点什么？”凌宇业故意这么说，想吓吓他。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声轻笑。 　　金施晨侧躺在地上，看他的视线里是绝对的信任，还有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不甘：“不会的，毕竟，有你在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3 01:57:30~2023-04-23 21:4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暮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无限回廊 　　走廊里的灯光很昏暗, 连深夜里的路灯都比它们工作得卖力。 　　坏处是，远远望去，走廊的两端就像两个巨大的黑洞, 仿佛随时都会有恐怖的触手从黑洞里伸出来, 将走廊里所有的活物拽入其中。 　　好处是，如此昏暗的灯光下, 就算没有眼罩, 入睡也不是件困难的事, 尤其是在一夜未睡的情况下。 　　金施晨非常轻松地入睡了, 得益于他工作时养成的习惯, 也得益于他对凌宇业毫无保留的信任。 　　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相信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 　　感觉可以信任？通过缜密的分析判断他可以信任？ 　　没有那么天真，也没有那么牛逼。 　　理由说出来一点也不复杂, 倒是有点可悲。 　　——他无能为力。 　　见识过周青豫的实力之后, 金施晨就知道, 自己所有的力量和计谋，在凌宇业和周青豫面前都是毫无意义的。 　　在这个法律陷入沉眠，秩序回归原始的世界, 弱肉强食才是真理, 无法变强的人除了依附强者, 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还别说，跟他生前所处的环境有点像。 　　不同的是, 这一次他身上没有背负任何任务，可以更加随性地来。 　　只是，身处陌生的环境，在陌生人的眼皮子底下沉睡, 隔着房门和墙壁还有各种未知的怪物蠢蠢欲动。 　　潜意识里的不安被无限放大, 化作沉重的梦魇, 像锁链，像巨蟒，将金施晨死死缠绕，拽入可怕的地狱。 　　那是比被周青豫的触手缠住脖子更加绝望的窒息。 　　脑袋上的头套被摘掉，明亮的灯光在梦里变成了诡异的暗红，落在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上，带着冰凉的温度。 　　双手被反绑在椅背后面，双脚被粗糙的绳索牢牢束缚，金施晨仰头，看不清面前人的脸，只能听见他沙哑的，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 　　“前天下午去哪儿了？说说吧。” 　　金施晨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前天下午？呃，你也知道我有副业在经营吧？那天我一整天都在帮客户找他走失的妻子，好多弟兄都能帮我作证，你这是干嘛啊？怎么把我衣服也扒了？” 　　“演，接着演！”一只脚狠狠踩在金施晨两腿之间。 　　因为是在梦里，所以金施晨没有感觉到疼痛，有的只是麻木，但他的身体还是本能地蜷缩了起来。 　　他隐约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脑明明很清醒，却怎么也回想不起那段记忆。 　　不，应该说，他根本不想去回忆那段可怕的经历。 　　可即便他不去回忆，噩梦也没有停止。 　　“演得真好啊！整整三年！我有多少弟兄是被你间接害死的？你是自己承认，还是让我来帮你回忆？” 　　金施晨知道自己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没用了，发出一声无所谓的轻笑：“行了，别bb了，最后一段路，让我走得清净一点嘛，说真的，我也受够跟你们混在一起的日子了，让我觉得自己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肮脏、恶心。” 　　“你说得对，是该让你走得清净一点，审问你完全是浪费时间。你父母早死了，活了28年别说老婆孩子，连个一夜情的女人都没有，我甚至找不到半个可以威胁到你的筹码，你不觉得你的人生很失败吗？” 　　“能弄死那么多破坏社会秩序的老鼠，值啊！” 　　“哈哈哈，很好，非常好！那么，审问环节到此结束，好好享受你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吧！” 　　背着光以至于身形模糊，根本看不清五官的男人拍了两下手。 　　摄像机冰冷的镜头对准了自己，比阴沟里老鼠的粪便还要肮脏和恶心的粉末被强行灌入口鼻，同样看不清身形的男人一个接一个开门走入，排队等着这免费而刺激的一餐。 　　金施晨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咸涩的味道瞬间充满整个口腔，沿着唇角落下。 　　可这该死的自杀方式并不能让他即死。 　　在人生的最后，他一脚踏进了自己从未真正触碰过的地狱之门，将自己的骄傲，自己的尊严，自己所有的所有，全部在那里崩碎成了一地猩红的碎片。 　　…… 　　“你不睡吗？”凌宇业看向金施晨身边的路与。 　　路与给金施晨画了枕头后，金施晨倒头就睡着了，路与安静地站在他身边守着，丝毫没有要跟他一起睡的意思。 　　凌宇业以为路与是担心走廊里会有危险，便强调了一遍：“他说得没错，2点之前，走廊是绝对安全的，你可以一口气睡到2点，不用担心错过时间，我会叫醒你。” 　　“不是……”路与低头看了眼脚边迅速入睡的金施晨，迟疑着开口，轻声道，“凌老大，我说句话你不要生气啊，虽然施晨哥，呃，怎么说呢，他说错话惹你生气了，但他是个好人。” 　　凌宇业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要打断他的意思，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路与便继续说：“在你们从房间里出来之前，我已经在走廊里睡过了，大概睡了三个多小时吧，施晨哥一直在我身边替我守着。” 　　“是么？”凌宇业看向侧躺在地上的金施晨，他半张脸都埋进了柔软的枕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睡得相当沉，明显累到了。 　　“我本来也没觉得他是个坏人。”凌宇业别开脸，“放心，我不杀人。” 　　路与点了下头，可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在说——我不信。 　　凌宇业：？ 　　“大金链子是个例外，而且也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路与又点了下头，“我知道凌老大你是个善良又有正义感的人，我相信你，我只是有点……有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任务，然后找机会继续往下，找到‘正确的门’。”凌宇业的目标很明确。 　　“找到之后呢？”路与问，“如果真的还有下一个世界……” 　　“找到之后再说。”凌宇业打断他，“无论你想做什么，无论你是想探索这个世界的真相，还是返回我们原本所在的世界，我们都必须先保证自己活下去，而要活下去，就必须按照规则来，除非你告诉我你想死？” 　　“不，我想活下去。”路与肯定道，“但是……我忍不住会想，如果根本没有什么‘真相’，也没有什么‘回去的办法’，只有一个又一个世界，那么，活下去除了会徒增痛苦，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不活下去怎么知道？”凌宇业觉得路与的担忧毫无意义，但他还是耐心劝解了一下，“只要能活下去就还有希望，反正终点都是死，为什么不活到再也活不下去为止呢？在死之前看一眼邪神长什么样也好啊？” 　　路与：？ 　　事实证明，人与人的追求天差地别，路与宁愿原地暴|毙也不想知道邪神长什么样！ 　　不过凌宇业的话还是安慰到了他，让他不再对遥远的未来感到迷茫。 　　就像凌宇业说的，反正终点都是死，为什么不活到再也活不下去为止呢？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会给他们怎样的惊吓或惊喜？ 　　就在这时，金施晨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就像在强忍什么痛苦，压抑中透着绝望。 　　所有人的视线都本能地转向了他，只见金施晨原本平静的表情变得扭曲，张着嘴像是要尖叫，可挤出来的只有支离破碎的呻|吟。 　　“他怎么了？”凌宇业警惕地后退一步。 　　“要叫醒他吗？”路与露出担忧的神情。 　　周青豫什么也没说，伸出触手探入了他的脑子，然后在凌宇业“喂”了一声后，面无表情地收回：“没什么，做噩梦了。” 　　“你不是不随便探人脑子的吗？”凌宇业真怕金施晨醒来之后变成傻子。 　　周青豫沉思片刻后回答：“我只在乎你的想法，如果你想知道他怎么了，那么，别说是探个脑子，将他整个大脑挖出来都行。” 　　“……”凌宇业一时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最终，为了防止周青豫真的挖出金施晨的脑子，他警告了一句：“非凡生物随你怎么搞，以后针对人类的行动，必须先征求我的意见！” 　　“好的。”周青豫应下了。 　　“所以，他做了什么梦？”凌宇业问。 　　既然都已经探了……对吧。 　　“时间太短，没看清，似乎有人在对他……”周青豫从自己有限的词库里找了个比较合适的词，“强|暴？” 　　一阵沉默，不管是凌宇业还是路与都是一脸“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清”的样子。 　　周青豫还补充了一句：“他很抗拒，但是无力反抗。” 　　“好了，打住。”凌宇业可没有打听别人隐私的喜好。 　　不过金施晨戳穿了他的秘密，他现在反过来知道了金施晨的秘密，也算扯平了。 　　话说，他一直以为金施晨是攻来着？ 　　啊，所以才抗拒吗？ 　　不过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从心理学的角度上说，会做被别人伤害的梦，要么是被害妄想症犯了，觉得确实有人想伤害自己，要么是伤害了别人之后心里过意不去，想要受到惩罚。 　　两种解释都说得通，但为什么伤害的方式是强|暴？ 　　他们三个人里，最攻的也就…… 　　凌宇业看向周青豫的视线变得有点复杂：“你看清强他的那个人是谁了么？” 　　“没有。”周青豫回应完，补充了一句，“不是我没看清，是他梦里本来就模糊的，他自己也没看清。” 　　“还有。”周青豫仔细回忆自己触碰了那一下后获得的信息，“这个梦似乎是他某段记忆的投射，虽然具体细节上会差很多，但他应该有过类似的经历。” 　　类似的经历是指…… 　　凌宇业不敢置信地看向地上的金施晨，还没反应过来，金施晨的身体突然痉挛了一下，猛地睁开双眼。 　　梦境在消退，痛苦在消失，记忆却像被海浪推上沙滩的贝壳一样赤|裸裸地摊开在眼前。 　　金施晨双臂交叉抱住自己的身体缓了一下才想起要打量四周，然后一眼对上了凌宇业复杂的眼神。 　　“嗯？怎么了？”金施晨敏锐地觉得有哪里不对。 　　难道他刚才做梦的时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凌宇业眼中的复杂褪去，平静地开口：“看你睡得很痛苦，做什么噩梦了？” 　　“确实。”金施晨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居然才过去了20分钟，他还以为已经2点了…… 　　“唉，梦到编辑催稿了，该死，我都已经完结了还催……哦，是该催，我稿子都在河里呢。”金施晨翻身平躺，抬起一只手，用手背遮挡住射向眼睛的灯光。 　　路与在他身边坐下，双臂抱膝，什么也不打算说。 　　凌宇业同样不打算戳穿他，但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不是写的手稿，要投出版社吗？哪来的编辑？” 　　“对啊，我哪来的编辑。”金施晨说着，轻笑了一声，“梦就是这么不可理喻，可能我潜意识里希望自己能有个编辑吧，省得我出门跑那一趟了，结果稿子丢了不说，连命都搭了进去。” 　　凌宇业微微皱眉。 　　又是这样。 　　他不喜欢跟金施晨聊天就是因为，他知道金施晨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可偏偏听起来像真的，让他失去了判断力。 　　又或许，金施晨虽然说着假话，但他话里的情感是真的。 　　他真的希望能有个“编辑”，或是别的什么人，帮他一把。 　　凌宇业不打算探究他的过去，只要知道他不是个坏人，不会背后捅刀就行了。 　　“你再睡会儿吧，2点叫你。”他说。 　　“嗯，我也这么想。”金施晨说着，又翻了个身，面朝墙壁背对众人，闭上眼睛强行入睡。 　　走廊的地面就像未知领域里的黑水一样，散发着刺骨的凉意，他的后背却被自己的汗水润湿了一大片。 　　凌宇业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走到金施晨和路与的对面，在他们对面的墙边坐了下来。 　　托时间的福，他的身体已经感觉不到什么异样了，只是想冲澡的欲望又多了几分。 　　之所以不想分享欲念之心的图鉴，还有一个理由就是，凌宇业意识到，欲念之心的图鉴里提到的“欲念”并不一定是“情|欲”，也可以是别的。 　　为什么他有那么多欲念，偏偏被放大了“情|欲”？ 　　如果这是由他自己决定的，那么，就算是意外失身，他也说不出半句辩解的话。 　　周青豫走到他身前，单膝跪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突然伸手触上他的脸庞。 　　凌宇业已经麻了，别说偏头，他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嘴上依然本能地问了句：“干嘛？” 　　“如果你没有暗示我碰你，那么，应该是我想碰你吧。”周青豫回应。 　　凌宇业：“……” 　　周青豫的指尖轻轻抹过凌宇业的眼底，用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和凌宇业对视，漆黑的眼中流转着神秘的黑雾，像是透过凌宇业看到了另一个人。 　　突然，周青豫收了手，抬手按住自己的额角，视线下垂，脸上露出了奇怪的，像是回想起了什么的表情。 　　凌宇业平静地看着他，眼神就像在看一只蜕皮的蚕，或是一只破茧的蝶，比起好奇，更多的是冷静的观察。 　　他等周青豫自己开口解释，如果周青豫不说，他就过会儿再问。 　　大概三秒之后，周青豫主动开口了，却是这么一句话：“不对，人类的身体不可能伤到我，你体内有什么东西。” 　　凌宇业：？ 　　“可以再试一次吗？” 　　“什么？” 　　“让我进入你的身体。” 　　“……哈？！” 　　凌宇业反应过来周青豫是什么意思后，想原地拍死他的心都有了。 　　他第一反应是往金施晨和路与的方向看了眼。 　　金施晨背对着他，也不知道睡着没有。 　　路与抱膝坐着，脑袋埋在膝上，抬也没抬。 　　凌宇业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成功拯救了自己的窒息，然后瞪视周青豫，小声道：“你说话能不能看看场合？至少也要为主人的自尊心和羞耻心考虑一下吧？” 　　他口中的“主人”，显然是指自己。 　　然而，或许是他太温柔了，周青豫一点也没有被他支配着的自觉，低头凑近他，贴在他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有些事想要确认，可以配合我吗？” 　　凌宇业偏头远离他的脸，嘲讽道：“这会儿倒是不在乎会不会背叛你的神了。” 　　“在你清醒的情况下，而且，我有足以说服祂的理由。” 　　凌宇业：“……” 　　知道吗，你现在特像一个用花言巧语骗|炮的渣男。 　　“不可以吗？”周青豫稍稍退后，和凌宇业拉开距离，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困惑，又像是在思考，“我以为这是对你绝对有利的交易，你不可能拒绝，可你拒绝了，为什么？” 　　凌宇业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明知道他的思维跟人类不一样，可就是不想解释，巴不得他一辈子想不通，自个儿纠结到天荒地老。 　　然而，本就对人类有一定了解，又刚探过金施晨大脑的周青豫，很快就自己反应过来：“你并不想和我……那我？” 　　凌宇业继续偏着头不理他。 　　“那为什么还要跟我说对不起？”周青豫陷入了另一个疑问。 　　凌宇业又梗着脖子装了会儿高冷后，终是装不下去了。 　　他放弃般地叹了口气后，语气平淡地回答了他：“想做的事不一定是可以做的事，做了一件想做但不可以做的事，就是犯错，犯了错就要道歉。” 　　“为什么不可以？”周青豫想要问清楚，“我的理由我已经告诉了你，你的理由又是什么？” 　　“我不是个随便的人，不会随便跟人睡，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睡的地步，就这么简单。”凌宇业的语气平静之中带着一丝自嘲。 　　“我明白了。”周青豫点了下头，然后问，“怎样才能提升关系？” 　　“啊？” 　　“我想把关系提升到可以跟你睡的地步，要怎么做？” 　　“……你的神如果还活着，会想降到雷劈死你吧。” 　　“为什么？” 　　“好吧我也不知道，别问了。” 　　周青豫闭上了嘴，视线却始终落在凌宇业脸上，没有挪开分毫。 　　凌宇业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坚定的防线在不受控制地崩溃。 　　都已经睡过了，还装什么纯情？ 　　现在不可以，晚上，晚上找个没人的房间…… 　　就在凌宇业即将说服自己的时候，周青豫再次开口，比他先一步选择了放弃：“算了，我想确认的事也没有那么重要，就算不确认也没什么，相比之下，我更不想再体验一遍那种感觉。” 　　凌宇业：？ 　　明明每个字我都认识，为什么整句话听起来这么奇怪？ 　　周青豫到底想确认什么？ 　　“那种感觉”又是什么感觉？ 　　他前面说了什么来着？ 　　——人类的身体不可能伤到我，你体内有什么东西。 　　我体内有什么东西，伤到了周青豫？ 　　反应过来周青豫是什么意思后，凌宇业一阵毛骨悚然，源于对未知的恐惧。 　　他想到了那条莫名死在他脑子里的罪恶之蛇，想到了被他吞噬的欲念之心。 　　想到了那场意识模糊的灾难之后，周青豫从他体内清理出的一些黑色粘稠的液体，那是“虫子”的尸体，确切地说，是周青豫一部分受伤并坏死的身体。 　　是我做的？ 　　我……我怎么做到的？ 　　我体内有什么？ 　　凌宇业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他的心跳正以一个不那么正常的频率快速地跳动着，就像一只想要撕裂他的身体挣脱出来的怪物。 　　眼看周青豫就要起身离开，那一刻，完全是本能，凌宇业猛地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周青豫起身的动作一顿，转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好像刚才那个用花言巧语骗|炮的人不是他。 　　凌宇业低着头，不敢去看周青豫此刻的表情。 　　他接下来说的话，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把自己的自尊丢在地上，亲自踩上了一脚。 　　“那就……试试吧。”他说。 　　周青豫平静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抹不太明显的困惑。 　　“我也想知道，我的体内有什么。”凌宇业说着，鼓起勇气抬头，盯住周青豫的双眸，“我有点害怕，所以……你给我……温柔一点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3 21:42:01~2023-04-25 17:2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黑袍 16瓶；暮色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无限回廊 　　害怕？ 　　支配契约就像一条无形的锁链, 捆绑了两人的灵魂，弱化版的触手连接着彼此的大脑，传递着彼此最激烈的情绪。 　　虽然没有那么直观, 但是, 周青豫确实通过这条纽带，感受到了凌宇业此刻的不安。 　　他不理解：“就像上次一样, 完全由你主导, 所以, 没什么好怕的。” 　　“我已经忘了我是怎么做的了。”凌宇业撒谎。 　　周青豫知道他在撒谎, 却没有说破, 而是说了这么四个字：“我会帮你。” 　　凌宇业闭嘴了，像是妥协, 又像是释然, 又或者, 只是单纯地累了，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 　　两个小时很长，120分钟, 7200秒, 每一秒都很煎熬, 不知道要怎么度过。 　　两个小时也很短，对于一天24小时来说, 只是12分之一的时间，根本无法补足另外22个小时消耗的体力和精力。 　　拜欲念之心所赐，凌宇业这会儿一点也不困，所以这漫长的2个小时只能慢慢地熬。 　　身为一个正常人类, 没事干的时候是真的会无聊。 　　解决无聊的方式有很多, 可惜在这个没有电脑更没有网络的世界里, 除了聊天似乎也没有别的事可做。 　　路与又说起了自己生前的事，也不在乎有没有人听：“我是大二的时候开始画漫画的，当时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助理，更没有工作室，编辑要我每周完成至少8p，也就是8页的量，可一周才七天，我每天画一页都来不及，毕竟，从脚本、分镜、草稿、勾线到上色，全是我一个人，还有繁重的课业，我意识到我必须做个抉择。” 　　凌宇业依次点开图鉴，把所有的文本都重新看了一遍，试图一字不漏地记在脑子里。 　　耳边，路与的自述还在继续：“我在手机上跟父母商量了两天，不，一开始确实是抱着商量的念头，可父母咬死不同意我辍学画漫画，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变成在单方面说服他们了。” 　　“你真的很喜欢画漫画。”凌宇业头也不回地回应了一句，想到了自己抛接过的那个火柴盒。 　　他把火柴盒抛上半空的时候，心里只有选项没有答案，可在抛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答案。 　　路与在跟父母商量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那么“商量”会变成“说服”再正常不过。 　　“我最终也没能说服父母，但是命运跟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就在我不甘心地选择暂时放弃漫画，好好读完大学的时候，我的父母，没了。” 　　凌宇业蓦地睁大双眼，想起了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失去的双亲。 　　难道，主神选人的标准，除了“喜欢同性的男性”，还有“失去双亲”或者“没有家人”这一条？ 　　因为没有家人，所以没有任何牵挂，可以放心地留在无限世界里？ 　　难怪路与会迷茫，因为他并不好奇前面有什么，也并不想找到回去的路。 　　他并不是站在一个十字路口，而是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四周都是一样的雪景，去哪里都可以，但是去哪里都毫无意义。 　　现在支撑着他往前走的，只有求生的本能，但也仅剩求生的本能。 　　这样下去，路与迟早会崩溃的。 　　幸好，凌宇业已经找到了拯救他的方式：“好巧啊，我也是孤儿。” 　　路与蓦地抬头，眼中满是惊讶和怀疑。 　　“如果你不嫌弃，就让我来当你的家人吧？”凌宇业微笑，“我说过，我绝不抛弃同伴，如果是家人，我更会用生命来守护，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你都可以放心地来依靠我，在这个世界里，我们会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就算回到了现实，我也不会忘记你，没准儿我们工作上还能有合作呢？” 　　“真的吗？”路与睁大眼睛，眼中虽然还是有着毫不掩饰的怀疑，但能看出来比之前明亮了不少。 　　“我可不像那边那位谎话连篇。”凌宇业抬手指了下背对自己躺着的金施晨，“我没学过表演，不懂什么表情管理，要是撒了谎，微表情就能出卖我。” 　　“那我以后叫你……凌哥？”路与迟疑道。 　　“直接叫‘哥’也行。”凌宇业回应。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好好活下去。” 　　“……嗯。” 　　路与应着，看凌宇业的眼神变得有点不同了。 　　如果说原本像在看一个可靠的大腿，那现在，他的眼神里少了几分敬畏，多了一些依赖。 　　路与从没觉得自己有力挽狂澜的能力，他从进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就在寻找可以追随的人，或者说，可以抱的大腿。 　　他一开始盯上了大金链子，因为大金链子身强力壮，看着就很不好惹。 　　如果能活下去，其实路与不介意跟人睡，他不像凌宇业和金施晨那样有太多的顾虑，再加上长期维持熬夜赶稿的状态，让他积压了太多的压力，很想通过一些方式去释放，粗暴一点也没有关系。 　　但是，他看出来大金链子没有要收小弟的意思，而且性格过于冲动、不谨慎，在漫画里活不过3p，所以他果断改变目标，选择了凌宇业。 　　一开始选凌宇业，其实只是源于一种微妙的直觉。 　　或许是因为面对逐渐逼近的大金链子，凌宇业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表现得过于冷静。 　　又或许是因为，凌宇业那身帅气的风衣，不笑的时候，光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大佬的气场。 　　也可能仅仅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总之，路与选择了他。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包里掏出一把刀，冲进了大金链子所在的房间。 　　其实路与一点也不介意凌宇业亲手杀掉那个大金链子，甚至是希望他动手的。 　　那不会让路与感到害怕，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抱的大腿很强很牛逼，轻易做到了自己想做却做不到的事。 　　虽然凌宇业最终也没有让自己的手沾上血腥，但他冲进门里的那瞬间真的很帅，足以让路与迷上他。 　　虽然后面很多怪都是周青豫解决的，但是从始至终，路与追随的都是凌宇业。 　　凌宇业有着冷静的头脑，活跃的思维，以及吸引强者，让强者听命于他，或是与他合作的魅力。 　　他不是战士，但是战士愿意为他而战。 　　他是王。 　　路与回想起周青豫曾跟他讨论过的，关于“强者”、“支配者”和“被支配者”的话题，他现在豁然开朗。 　　强者是强者，支配者是支配者。 　　强者不一定是支配者，支配者不一定要很强。 　　强者为了守护自己的王而战。 　　支配者为了守护被自己支配着的一切而战。 　　那么，躲在强者身后，缩在支配者身下的自己能做些什么呢？ 　　很简单。 　　不添乱，以及，服从。 　　“我会乖乖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路与说着，顿了一下后，吐出了这么一句话，“其实必要的时候，你牺牲我也没有关系。” 　　凌宇业诧异地看着他。 　　自己刚才那段话的效果这么好？ 　　其实他只是想让对方别老一副抑郁的样子，看着闹心，以及，好好活下去，积极发挥自己的作用。 　　结果对方直接以命相许了可还行？ 　　路与并没有注意到凌宇业的表情，自顾自地说：“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怕死，只是本能……呃，可以的话，我不想死在怪物手里。” 　　“在这里能伤你的也就怪物了。”凌宇业半吐槽半安慰地说，“人类都会屈服在我戒指的力量下，而怪物，都会被你周哥干掉。” 　　“嗯。”路与应了一声，放松下来。 　　他果然还是怕死的。 　　周青豫站在凌宇业身边，低头看他。 　　觉察到他的视线，凌宇业抬头瞄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真怕他嘴里又蹦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就像听到了他的心声，周青豫什么也没说，只是这样看着他，在这个过程中交叠起自己的双臂，以及修长的双腿，以一个放松的姿势背靠在墙上。 　　路与看看凌宇业，又看看周青豫，试探着问了句：“你们也是‘家人’吗？” 　　“是。”来自凌宇业的回答。 　　“不是。”来自周青豫的回答。 　　一瞬的沉默。 　　“是。”来自周青豫的改口。 　　路与咳了两声，决定还是不问了：“我……我再睡会儿？” 　　“你睡吧，2点我叫你。”凌宇业一边说着，一边继续低头看图鉴。 　　“搞定”路与并没有打乱他正在做的事，反正他本来也是为了打发时间才重温图鉴的。 　　然后他的重温并非一无所获。 　　他把目前为止已经出现的所有神名，和祂们的特性、执掌的力量，都对应了起来。 　　幸运女神，亵渎，执掌幸运、创造。 　　隐秘存在，亵渎，执掌幸运、黑雾。 　　明日光辉，神圣，执掌支配、烈阳。 　　战神，神圣，执掌支配、光明。 　　邪神，精神，执掌诡秘、奇迹。 　　欲望之神，精神，执掌诱惑、禁忌。 　　灾厄女神，灵魂，执掌灾厄、魔鬼、灵魂。 　　——目前为止就这些。 　　其实本来凌宇业对明日光辉挺有好感的，不仅因为祂拥有着神圣的特性，还因为祂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标明了“真神”的神。 　　都“真”神了还不够真吗？ 　　可祂执掌着“烈阳”的力量，而周青豫死于“烈阳”。 　　如果所有特性为神圣的神，都是周青豫的敌神，那么，凌宇业也不得不站到亵渎的阵营里来。 　　目前为止，亵渎阵营里的两尊神，幸运女神和隐秘存在，前者听起来更正面一点，但是…… 　　“女”神真的会回应一个无论是性别还是性取向都跟“女”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残次品的祈祷么？ 　　凌宇业退出图鉴，看了眼手机主页上显示的时间，12：32：47，距离2点还有将近一个半小时。 　　凌宇业：“……” 　　凌宇业叹了口气：“我也再睡会儿吧，2点叫我。” 　　周青豫说了声“好”。 　　凌宇业让路与给自己也画了个枕头，并不客气地索要了被子。 　　复刻之笔有个缺陷，就是想要复刻的东西，画得多大，复刻出来就多大。 　　还好路与够机智，在走廊墙壁有限的空间里画了一条折叠起来的被子，成功给了凌宇业一条足以把他从头盖到脚的…… 　　在路与无语的视线里，把被子铺在地上，在被子上躺下的凌宇业，再次向他伸出一只手：“再来一条。” 　　“你真是比公主还娇贵。”路与嘴上吐槽着，却是听话地又画了条被子，给凌宇业盖。 　　这下凌宇业可以安心睡了。 　　周青豫看着他整个人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的样子，不知为何觉得心里有点痒，让他很想把组成自己心脏的那部分蠕虫掏出来看看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不是为了照顾路与的san值，而是因为，就算不这么做，他也能检查那部分蠕虫的情况。 　　并没有问题。 　　那么，是契约的问题？ 　　是凌宇业的心脏出了什么问题？ 　　周青豫又盯着凌宇业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打扰他。 　　他看向路与，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话：“也帮我画点东西。” 　　“好的，你需要什么？”路与没有拒绝的理由，更没有拒绝的勇气。 　　他在说完这句话后，就猜到会看到什么了。 　　果然，周青豫抬起一只手，半截手掌变成黑色的液体，粘稠地落到地上，然后显露出它们的虫身，争前恐后地爬到路与跟前。 　　“……”路与要窒息了，路与要晕过去了。 　　蠕虫并没有爬到他身上，而是停在他跟前，互相缠绕，变成了一根黑色的蜡烛，和一盘新鲜的生鱼片。 　　生鱼片…… 　　路与最害怕的事发生了——虫子变成的食物！ 　　他现在别说是画出来的食物，连包里的三明治都不敢吃了。 　　他用颤抖的手执起复刻之笔，含泪临摹。 　　其实他不是很想知道大佬为什么突然想要这两件完全不相干的东西，但他还是本能地问了一句：“周哥，你要这两样东西干嘛？” 　　“祭祀。”周青豫吐出了一个相当危险的词。 　　路与的手一顿，以为自己听错：“祭，祭祀？” 　　“嗯，为了向我的神祷告，请祂宽恕我的罪。”周青豫平静地回答。 　　“祭祀用黑蜡烛和生鱼片？” 　　“蜡烛燃烧时产生的烟，配合诵文，能打开通往神之所在的通道，其实什么颜色的蜡烛都可以，但祂喜欢黑色，至于生鱼片，是贡品，祂喜欢吃鱼。” 　　偏爱黑色，喜欢吃鱼的神…… 　　突然觉得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高高在上，相反还挺可爱的是怎么回事？ 　　等等…… 　　“生鱼片是画出来的没关系吗？”路与真怕那尊神对贡品不满意，然后顺手摁死画出贡品的他。 　　“没关系。”周青豫回答，“那支笔上有祂的力量，画出来的东西都蕴含着那股力量，非但不会伤到祂，还能帮祂恢复。” 　　“欸？”路与诧异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笔，“你的意思是说，我手上的这支笔，是祂……是你的神创造的？” 　　“不知道，或许是自然形成，又或许，是有谁用祂的力量创造的，总之——快点画。” 　　“好的。”路与不再分心，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很快，一根黑蜡烛和一盘生鱼片出现在周青豫手上。 　　周青豫收回离体当了几分钟模特的蠕虫，留了一条在凌宇业身边，然后往远离三人的方向走出一段距离。 　　路与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好奇祭祀的整个过程是怎样的，也做好了直面神明的准备。 　　但是，他果然还是不想死。 　　如果是好的神也就算了，如果是邪神…… 　　嗯，还是不要探究了。 　　于是，路与目送了周青豫一会儿，等他走得足够远后，收回视线，躺倒在了地上。 　　他也“入乡随俗”地给自己画了个枕头。 　　然而—— 　　周青豫走得足够远后，盯着自己手里的蜡烛看了一会儿，又默默地走了回来。 　　路与：？ 　　周青豫：“火柴。” 　　路与：“……” 　　拿到火柴盒的周青豫再次走远。 　　这次一定没问题了。 　　他把生鱼片轻轻地放到地上，虔诚地跪坐在它后面，用火柴点燃了手里的黑蜡烛，诵念了祂的名。 　　“无处不在的黑色之雾，不可名状的污染之源，旧日的统治者、支配者，神秘世界的主宰。” 　　烟雾缭绕间，似乎传来了沉重的金属门被推开的诡异声响。 　　“我向您忏悔。”周青豫将盛放着生鱼片的盘子向前推了推，“如果您愿意聆听我的忏悔，请收下我的贡品。” 　　凌宇业现在并不困，他只是在闭目养神，所以他听到了周青豫和路与的对话。 　　他知道周青豫祭祀是为了忏悔，为了祈求神的原谅，原谅他没经过神的允许跟一个人睡了。 　　所以凌宇业没有出声阻止，甚至没有睁眼。 　　可是，周青豫走远一段时间后，凌宇业的意识突然不受控制地模糊了，瞌睡虫来得突然而猛烈。 　　凌宇业再次睁眼时，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两扇巨大的黑门。 　　黑门上有着神秘的花纹。 　　这些花纹并不是固定的，而是一直发生着变化，让人不敢盯着细看。 　　隔着黑门，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无处不在的黑色之雾，不可名状的污染之源，旧日的统治者、支配者，神秘世界的主宰。” 　　——来自门后的声音忽近忽远，像雾气一样飘渺无常，又像隔着一片汪洋大海，凌宇业只能隐约听清几个字眼。 　　无处不在……不可名状……旧日……支配者……主宰。 　　是谁在不要命地呼唤克苏鲁？ 　　凌宇业的思维有些阻塞，无法正常思考。 　　他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门后的那个声音上，想要听清它，听清它…… 　　“吱呀——”一声，沉重的金属门打开了一条细缝，门后的声音变得稍稍清晰了一些。 　　“我向您忏悔……如果您愿意……收下我的贡品……失去了您的……我犯下了……我和一个人类……不仅如此，他还让我……感受了……他就像是……欲望尖刺的荆棘，将我……让我在……沉浮，无法挣脱……我却甘愿……我知道，我已被他……仅次于您的……我永远忠于您……在我的生命……我不会……我做不到……祈求您的宽恕。” 　　贡品？ 　　凌宇业莫名被这两个字吸引，想要凑近那扇门，想要通过那道狭窄得连根手指都塞不进去的门缝，看一眼贡品是什么？ 　　奇怪的视野离门越来越近，凌宇业想要伸手推门，从他视野里一闪而过的却不是人类的手，而是一根章鱼一般布满吸盘的触须。 　　触须是黑色的，吸盘散发着微弱的红光，亮起又暗下，就像一只只有生命的眼睛。 　　凌宇业根本注意不到这些细节，满脑子都是……贡品，贡品。 　　他的视线穿透了门，看清了一盘生鱼片。 　　感觉很好吃的样子。 　　好想偷吃啊。 　　不过这是贡品，他偷吃没关系吗？ 　　但是祈祷的人说了那么长的一段话，神都没有搭理他，看样子他的贡品对神的吸引力不够啊。 　　那他就不客气啦？ 　　凌宇业想用手把那盘生鱼片拿起来，失败了，他的“手”被黑门挡住，怎么也钻不出去。 　　可为什么他能看到呢？明明近在咫尺，感觉张嘴就能够到。 　　对啊，张嘴就能够到。 　　凌宇业朝着生鱼片所在的方向张开了嘴，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他只能拼尽全力地吸气。 　　黑色的蜡烛上，燃烧着的烛火突然像抽风了一样疯狂跳动，明明没有风，烟雾却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扰动了，瞬间散去一半，另一半苦苦挣扎着想要回到烛火的上方。 　　周青豫蓦地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什么也没有的虚空。 　　在他看不到也感知不到的未知空间，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想要出来。 　　盘子里的生鱼片，连同盘子一起，在烛火和烟雾怪诞的舞蹈中变回一滩黑色的墨水，被蒸发到半空，化作黑色的雾气消散无踪。 　　“……神主大人！”周青豫猛地起身，想要抬手抓住那团飘渺的黑雾，却抓了个空。 　　他眼睁睁地看着黑雾消失，然后黑色蜡烛上的火苗一颤，熄灭了。 第27章 无限回廊 　　周青豫站在前后无人, 空旷昏暗的走廊上，看着手里熄灭的黑色蜡烛，长久的沉默。 　　他知道有谁回应了他的祷告, 但他并没有感知到那抹他所熟悉的气息, 所以，他无法确定回应他的是不是他所侍奉的那尊神。 　　不, 一定是的, 一定是祂。 　　虽然因为嫌麻烦, 他没有画出代表祂的符号, 但他完整诵念了祂的名, 那么，仪式只会指向祂。 　　而祂回应到什么程度, 其实跟仪式的完整性无关, 完全看祂的心情。 　　所以, 祂确实回应了他，却因为一些原因，并没有完全打开连接着他们的通道, 以至于气息没能抵达他的所在？ 　　一瞬间, 周青豫的心情变得极为复杂, 大概是他“重生”后最为复杂的一次。 　　他不是没有感情的冷血怪物，他有, 只是能牵动他情绪的人和事都不多，而他也并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绪。 　　祂还在，他无疑是开心的。 　　就像干旱的大地在被太阳暴晒数月后，终于又一次迎来了雨水的浇灌, 那种令人激动的救赎感难以抑制。 　　可祂的状态不对, 他为此感到担心。 　　祂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他自己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又是哪里？ 　　周青豫站在原地思考了很久很久, 久到凌宇业一觉睡到自然醒，坐起来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13：56：17。 　　凌宇业瞬间清醒——还有4分钟不到就2点了！ 　　周青豫人呢？ 　　他抬头对上走廊对面路与的视线。 　　路与最终还是没能睡着，只是稍微眯了一会儿。 　　他在对上凌宇业视线的那一刻，就知道凌宇业想问什么了，指着周青豫所在的方向说：“那边，他从你睡着前就站那儿了，一直站到现在。” 　　“他在干嘛？” 　　“祭祀？”路与不确定地回答，“他说要祭祀来着，让我画了点东西，拿过去后就站那儿没动过。” 　　鉴于快2点了，凌宇业不怕吵醒还在睡的金施晨，直接朝着周青豫的所在喊了一声：“周青豫！” 　　周青豫的位置离他很远，超过了50米，原本应该是听不到他的声音的。 　　可他唤了这一声后，周青豫还是感应到什么似的回了头。 　　看到凌宇业从被子里直起的身子，周青豫不再做无谓的思考，走回了他的身边。 　　“你在干嘛？” 　　等周青豫走得足够近后，凌宇业随口询问。 　　“想点事。”周青豫简短地回答。 　　“在想什么？” 　　“在想……”周青豫停顿了一下，“我诵念了祂的名，祂回应了我，但回应的方式和以前有所不同，我在想，祂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凌宇业愣住。 　　周青豫侍奉的那尊神回应了他？ 　　祂还活着？！ 　　原本凌宇业提出那尊神可能还活着的假设，只是为了冲淡周青豫对于背叛了神的罪恶感，进而减轻自己对于强迫了周青豫的愧疚感，其实他心底根本不觉得那尊神还活着。 　　毕竟，周青豫说祂陨落了。 　　周青豫一直都是对的。 　　可如果那尊神并没有陨落，意味着什么？ 　　自己支配着的这个“人”，是一尊不知名的神的侍从。 　　神会如何看待一个被别人支配着的侍从？又会如何看待一个支配着自己侍从的人？ 　　凌宇业后颈一凉，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夸张的哈欠，金施晨从地上坐起来，困倦地揉了揉眼睛：“2点了？”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四人的手机同时震动起来。 　　…… 　　无限回廊第19层。 　　身材高挑修长，遮住后颈的中长发一半扎起一半放下，身后背着一把长剑的少年，几乎是在手机震动的第一时间，就把它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本以为是又更新了什么任务，看了屏幕才发现是收到了一条信息。 　　来自未知：【房间清理完毕，距离第19层坍塌还有最后5小时。】 　　距离第19层……坍塌？ 　　少年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没有慌，但是…… 　　好吧，只是表面没慌。 　　他不怕死，但他不想死，因为他还没找到那个能让他把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全部托付的人。 　　他相信自己之所以死了还活着，一定是因为还没找到那个人。 　　但是这个人，绝不可能是“她”。 　　“要塌了欸，怎么办呢？” 　　——在距离少年两米远的地方，身穿繁复长裙的“少女”一边用“她”雌雄莫辨的嗓音说着，一边向少年投以饶有兴致的视线：“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少年没理“她”。 　　“那这样，我们做个交易吧？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告诉你离开第19层的办法。” 　　听到这段话，少年总算又一次将自己的视线转向了“少女”。 　　他冰冷的视线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可最终还是在求生欲的驱使下同意了这场交易：“夜尘雪。” 　　“夜尘雪，好美的名字，就跟你本人一样。” 　　“……” 　　“我叫骆小七，请多指教！” 　　“所以，下去的办法？” 　　骆小七没有直接回答夜尘雪的问题，而是看着似乎什么也不存在的虚空，说了这样一段话：“我出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走廊里残留着一些怪物的气息，你别问我是怎么注意到的，总之，直觉告诉我，这跟离开第19层的办法有关。” 　　“所以？”夜尘雪面无表情地看着骆小七的侧脸，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惜字如金。 　　“所以我在想，如果把房间里的怪物弄到走廊上会发生什么？”骆小七微笑地看着夜尘雪，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夜尘雪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后，什么也没说，走向离自己最近的一扇门，打开了它。 　　他的脚边，是两具惨白的人类尸体，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色，但也没有明显的伤口。 　　他们唯一的外伤在脖子上，有两个已经凝固的血洞。 　　…… 　　无限回廊第18层。 　　凌宇业看完手机上收到的信息，又点开任务界面看了眼，什么也没更新。 　　对于已经离开第19层，身在第18层，并且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去到第17层的他而言，第19层即将坍塌的消息并不值得担忧，也就是让他知道了，哦，原来这里的楼层是会坍塌的，今天是第19层，明天该轮到第18层了吧？ 　　不过坍塌的时间引起了他的注意——5个小时后。 　　目前为止，任务界面上一共出现了三组时间点。 　　凌晨0点到2点，是开门溜怪的时间。 　　早上7点放巡逻者，要求玩家在9点前解决。 　　中午12点到下午2点，是清理房间的时间。 　　2点到7点是5个小时，7点到中午12点也是5个小时。 　　现在是下午2点，第19层将在5个小时后坍塌，也就是说坍塌的时间是晚上7点。 　　虽然不知道这些时间点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但留意一下总是没错的。 　　“第19层要坍塌了啊……”金施晨看着自己手机屏幕上的消息，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这下整个世界真就只剩我们四个人了，真让人提不起劲。” 　　“提不起劲？”凌宇业可算逮到他一个破绽，“你是那种参与的人越多越有干劲去做某件事的人？” 　　“这有什么奇怪的么？人类是社会性动物。”金施晨说着，又打了个哈欠，散漫的态度，像是根本没把自己刚才说的话放在心上，“四个基佬，就算能活到最后，也繁衍不了后代啊，人类完了。” 　　“……”凌宇业想要赞同他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的确，人类是社会性动物，但是……倒也不必把繁衍后代当成任务背负在身上。 　　退一万步讲，就算人类真灭绝了，这个世界少了人类也不会怎么样。 　　凌宇业发现自己其实并不真的在意别人的死活，只是如果发生在眼前，他做不到见死不救。 　　金施晨不会也跟路与一样，对未来感到迷茫了吧？ 　　这样想着，凌宇业试探着问了句：“如果我们都死了，你会自杀吗？” 　　“不会。”金施晨回应得斩钉截铁，“至少也得等我把这个世界的主神揪出来一枪崩了，给你们报了仇再死。” 　　“你说得对。”凌宇业发现自己跟金施晨在某些方面还挺合得来，“虽然我希望一起走到最后的人越多越好，但是，就算只剩我一个人，我还是会坚持走下去，自杀是懦夫的行为。” 　　“自杀是不得已的手段。”几乎同时，金施晨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举起手里的沙漠|之鹰，随意把玩，“光之镜只对怪物有用，对我没用，枪就不一样了，对怪物不一定有用，但是对人吧……” 　　他没再说下去，但凌宇业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你问我要枪是为了……” 　　“知道吗？美国的自杀案件，有40%都跟枪支有关。”金施晨笑着收起枪，“中国对枪支的管控，不仅给犯罪增加了门槛，还给自杀增加了门槛，在无形之中挽救了太多人的生命。” 　　“照你这么说，身边还是没有枪比较好，不然，万一本来有机会救，结果扳|机扣早了咋办？” 　　“那么，到时候就靠你阻止我了。”金施晨说着，冲凌宇业左手拇指上的言灵戒指抬了下下巴，“不过，得看是我的手速更快，还是你的反应更快。” 　　凌宇业唇角一抽：“那我背负的压力还真大啊。” 　　他话音刚落，突然，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在距离他们并不远的地方，一扇房门径自开启。 　　完全是一瞬间的反应，凌宇业和金施晨从地上迅速爬起。 　　凌宇业准备好了他的戒指，金施晨掏出了他的放大镜。 　　路与的反应稍微慢了一拍，在两人起身后，这才意识到什么似的从地上爬起来，躲在金施晨身后。 　　只有周青豫，从头到尾都是一副状况外的样子，见凌宇业起身看向了某个方位，这才不紧不慢地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被打开的房门在金施晨和路与的那一侧，门牌上的数字是18176。 　　房门维持着半开的状态过了一会儿后，一把明显是剑的东西伸了出来。 　　它就像是某种生物用来查探危险的触须，确定门外没有危险后，这才做进一步的试探。 　　而在剑的主人走出房间之前，凌宇业已先一步开口：“人类还是怪物？” 　　听到他的声音，剑在落下的途中一顿，最终还是落了下去。 　　紧接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从门里走出来。 　　他左手持着那把明显开了刃的利剑，右手握着朴实无华的黑色剑鞘，灰色的衬衫上沾着不少黑斑，像是已经凝固的血。 　　他就这么坦荡地站在走廊上，视线依次扫过不远处的凌宇业、周青豫、金施晨、路与，然后动作缓慢地把剑收回了剑鞘：“人类。” 　　他的嗓音跟周青豫一样没有起伏，只是多了几分冰寒刺骨的敌意。 　　但他收剑的动作分明是在表明自己并没有敌意。 　　“我叫凌宇业，你叫什么？”凌宇业警惕地看着他的动作，时刻做着战斗的准备。 　　“夜尘雪。”少年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欸……” 　　几乎就在他说出名字的后一秒，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从门里飘出来，带着些许不甘：“为什么他们问你名字，你就直接说了？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 　　“还有一个人？”凌宇业警惕地盯着夜尘雪的左手边。 　　果然，没多久，又一个人从门里走出来，并顺手关上了房门。 　　“她”有着一张非常漂亮的脸蛋，浓妆艳抹，一头黑色的大波浪直垂腰际，身上红黑相间的欧式繁复长裙，把“她”衬得像是一位从中世纪的欧洲穿越而来的贵族大小姐。 　　和浑身黑色污斑的夜尘雪不同，“她”身上很干净，举手投足之间全是贵族的高贵优雅。 　　如果不是夜尘雪看“她”的眼神比看凌宇业还冷，凌宇业几乎要以为“她”是夜尘雪的主人，夜尘雪是“她”的护卫。 　　“她”离开房间后，面向四人，主动拎起裙摆打了个招呼：“嗨，大家下午好啊，我叫骆小七，如你们所见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少女，全靠身边这位帅哥一路保护才能活着抵达这层，我不会伤害大家的，也请大家不要伤害我，我们一起好好相处，一起通关吧！” 　　凌宇业：“……” 　　手无缚鸡之力？存疑。 　　柔弱？存疑。 　　少女？ 　　凌宇业刚被送进这个世界时，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并没有那个意识去留意被送进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但他还是环顾了那么一圈，而当时看到的画面，直到此刻也清晰地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两端看不到尽头的走廊上，十几个一脸茫然的人，没有一个是女性！ 　　少女？ 　　凌宇业一脸“你看我信吗”的表情。 　　金施晨更是直接开诈：“不好意思啊，我们不带女的玩，夜尘雪过来，你就算了。” 　　闻言，夜尘雪没有丝毫犹豫，抬腿便走向了四人的所在。 　　“欸……”骆小七看着他果断的背影，脸上浮现出郁闷的神色，“为什么？要是没我，你能离开第19层？某种意义上我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你却宁可相信四个陌生人也不愿相信自己的救命恩人？” 　　在“她”说这段话的时候，夜尘雪在凌宇业警惕的视线里走到他身侧，然后转身与他并肩，一起看向“少女”，虽然嘴上什么也没说，但直接用行动站了队。 　　“好吧好吧，是我的错，我太饿了。”骆小七抬起一只手，用“她”涂着黑色指甲的手半遮住自己精致的容颜，叹息了一声后，一边放下手一边看向众人说，“做个交易吧，我能提供我所能提供的一切，而你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保护我。” 　　“你能提供些什么？”金施晨问。 　　“你们需要什么？”骆小七反问。 　　金施晨抬手摸着下巴想了想：“你有战斗力吗？” 　　“没有。如果有的话，我也不需要人保护了。” 　　“那你给睡吗？” 　　“……给。” 　　“哦豁。”金施晨眸光一闪，像是起了兴趣，“可我只睡男的。” 　　凌宇业瞥他一眼。 　　被金施晨套过话的他，现在真是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他想干什么。 　　不过这么直的钩子，对方会咬么？ 　　“我是男的。” 　　……还真咬了。 　　“你是直是弯？”金施晨进一步套话，“其实只要是男的我都可以，但是上直的还是弯的感觉不一样。” 　　“我是直是弯，你看不出来？”骆小七抬起一只手支着自己的下巴，脸上非但没有任何尴尬的神色，反而浮现出了一抹玩味，“我穿成这样可不就是为了勾|引男人？我不碰女人。” 　　“嗯……你说你是男的你就是了？证明一下？” 　　“你想让我怎么证明？” 　　“脱？”金施晨斟酌着吐出这个字，顿了一下后，补充道，“既然都是男的，做鸭也不需要什么尊严，当着五个男人的面脱|光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骆小七的眼睛眯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金施晨注意到“她”的瞳色染上了血色。 　　凌宇业虽然没注意到“她”的瞳色有什么变化，但是后颈一阵发凉，直觉有些不妙。 　　而在他发现异常之前，他身边的周青豫突然开口，平静地吐出了这么几个字：“神秘力量的波动。” 　　“什么？”凌宇业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不是人？” 　　周青豫没有回答，而走廊另一侧的金施晨飞快地拿起手机，对着骆小七“咔嚓”拍了张照。 　　凌宇业连忙照做。 　　骆小七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任由两人拍照，视线又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圈，似乎在犹豫什么。 　　凌宇业一边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边把照片上传到图鉴。 　　【晚期智人，又称新人、现代人，人属下的现存物种之一，有极高的智慧，可以沟通，危险程度视情况而定，任何攻击手段均有可能造成伤害并致死，具体视情况而定。】 　　……跟周青豫的照片一样的结果，没什么特别。 　　但是这一次，凌宇业没有放过这段文字里的一个细节。 　　——人属下的现存物种之一。 　　——之一！ 　　意思是，人属下的现存物种，不止人类？！ 　　意识到骆小七可能跟周青豫一样，只是看起来像人，真身是一群黑色的蠕虫，或者别的什么让人掉san的生物，凌宇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周青豫再离谱，也在他的支配之下。 　　骆小七可没有。 　　这是一个未知的敌人。 　　就算不是敌人，拥有未知力量的存在也令人警铃大作。 　　“她”真的需要人保护吗？ 　　还是想等他们放松警惕，接纳了“她”之后，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另外，“她”刚才的话也很耐人寻味。 　　——好吧好吧，是我的错，我太饿了。 　　“她”饿了。 　　然后呢？ 　　然后“她”做了什么？ 　　这个问题，只有一个人能回答。 　　凌宇业看向身侧的夜尘雪：“夜尘雪？你们怎么下来的？下来之前发生了什么，能告诉我吗？” 　　夜尘雪没有转头，死盯着骆小七的方位开口道：“她让我把怪物引到走廊里，一个黑色的漩涡突然出现，把我们吸进了一个房间，开门出来就是这里。” 　　“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他做了什么？” 　　“她吸干了两个人的血。” 　　夜尘雪很干脆地就回答了，一点也没有要为骆小七遮掩的意思。 　　虽然凌宇业不明白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清楚，但他这句话一说，一切都清楚了。 　　为什么夜尘雪宁愿相信四个第一次见的陌生人，也不愿与自己的“救命恩人”为伍？ 　　因为他这个“救命恩人”不仅不是人，还当着他的面杀了别的人！ 　　不过还是有很多别的疑点。 　　比如为什么骆小七唯独放过了夜尘雪，并帮他离开了第19层？ 　　最合理的解释，是骆小七不得不这么做，“她”的战力或许能轻易地杀死人类，但无法应对这个世界里的怪物。 　　也就是说，“她”的战力介于人类和怪物之间，至少在周青豫之下，不会是周青豫的对手。 　　等等，这么说来……夜尘雪的战力很高？ 　　凌宇业用余光把夜尘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他身上的黑色污斑书写着他的赫赫战功，背上那把长剑更是毫不掩饰地彰显着他的战斗力。 　　骆小七也确实说过，自己是被夜尘雪一路护着来到这一层的。 　　也就是说，骆小七想用离开第19层的情报收买一个护卫，结果护卫刚抵达第18层就翻脸不认人了？ 　　骆小七……惨，实惨。 　　不过，谁让他不是人呢？ 　　“呵……哈哈哈，什么嘛。”骆小七又做了那个抬手遮脸的动作，指缝间亮起一道红光，是“她”被染成血色的眼睛，“人类，这就是人类，我算是见识到了……不过，请容我做个最后的挣扎——如果我现在原地脱|光，证明自己是男的，且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你们愿意跟我好好相处吗？” 第28章 无限回廊 　　“如果我现在原地脱|光, 证明自己是男的，且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你们愿意跟我好好相处吗？” 　　哈？ 　　凌宇业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一个非人生物, 为了自保, 需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他几乎是本能地看向了走廊对面的金施晨，希望由他来回答这个问题。 　　像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又像是也想征询他的意见, 几乎是在凌宇业转头的后一秒, 金施晨就也转头看向了他。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一会儿后, 最终还是金施晨先开了口, 却是轻声问了这么一句话：“你的戒指能让人说真话么？” 　　“我也想知道。”凌宇业觉得他那枚言灵戒指的“使用说明书”里有太多需要求证的地方。 　　【可以通过简洁而明确的语言控制他人的行为】，究竟什么样的语言才算“简洁而明确”？“行为”的定义又是什么, 说真话和撒谎算“行为”吗？ 　　他很想找个人帮他试试戒指的功能, 原本周青豫是最好的人选, 但现在，凌宇业一看到周青豫，就想到那场意外, 然后就心虚, 连和周青豫对视超过2秒都做不到, 更别提让他帮自己试戒指。 　　看来只能…… 　　“你帮我试试。”凌溯羽对金施晨说着，不等他回应就使用了戒指的力量, “你跟多少人睡过？说实话！” 　　金施晨：“……” 　　“快点。”凌宇业催促。 　　金施晨用有些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了这样两个字：“秘密。” 　　顿了顿，他再次开口，有些无奈地说：“你问个我能回答的。” 　　“好吧, 你是男的还是女的？说实话！” 　　“女的。” 　　“看来没用。” 　　“没准儿我真是女的呢？” 　　“滚。” 　　“看来你的戒指只能控制动作, 就是不知道能控制到什么程度。”金施晨顺便分析了这么一句后, 再次看向骆小七，果断道，“很遗憾，我们不能接纳一个有能力伤害我们的非人生物当队友。” 　　凌宇业诧异地看了金施晨一眼，还以为他至少会等骆小七脱了之后再宣布这个结果。 　　看来金施晨的轻浮放荡也是他伪装出来的，真正的他远比他所表现出来的要有底线。 　　“警惕性真高啊，也是，警惕性要是不高，也没法活着来到这层。所以，你们打算拿我怎么办？” 　　谈判彻底失败后，骆小七不装了，不再捏着嗓子用雌雄莫辨的声音说话，显露出他原本的音色。 　　他原本的音色不是很低沉，但能明显判断出声音的主人是个男性，是个比较年轻的男性。 　　是啊，不是队友的话，就是敌人了，他们要拿敌人怎么办？杀了？ 　　可是骆小七看起来跟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凌宇业下不了这个手，决定静观其变。 　　在他冷静的视野里，金施晨非常果断地举起沙漠|之鹰瞄准了骆小七，同时问不远处的夜尘雪：“确定他杀过人？” 　　夜尘雪没回应。 　　“夜尘雪，你亲眼看到他杀人了？”金施晨确认。 　　夜尘雪点了下头：“是的。” 　　“能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你想确认什么？” 　　夜尘雪虽然气质上给人的感觉和周青豫有几分相似，但明显没有周青豫那么“乖”。 　　换了周青豫，面对这个问题，只会吐出一个字“能”，然后详细描述整个过程。 　　但是夜尘雪敏锐地意识到，金施晨问这个问题是有目的的，是为了确认什么。 　　他想确认什么？ 　　自己有没有撒谎？ 　　还是…… 　　“如果我说是那两个人先动的手，你就不杀他了？”夜尘雪猜测。 　　“所以是吗？” 　　夜尘雪沉默了一阵，最终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是。”但是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这不就是他的目的？把食物吸引到身前再杀。” 　　“这不一样。”金施晨皱着眉放下枪，“你这就跟女的被强|奸后指责她穿得太性感一样，就算他有诱杀人类的动机，如果不是使用了药物之类的强制手段，那么，对方先出手被他反杀，只能算他正当防卫。” 　　听到这句话，夜尘雪也好，凌宇业也好，包括路与都向金施晨投去了奇怪的视线。 　　虽然这话乍听之下没什么问题……但是首先，对方不是人类。 　　其次，正常人知道一个非人生物杀过人后，会去思考他是不是正当防卫吗？ 　　你是不是太过执着于程序正义了？ 　　“我突然就信你是刑警了。”凌宇业说着，见夜尘雪和路与都是一副不打算发表任何意见的样子，便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其实想留他可以，我并不歧视非人生物，但有两件事必须弄清楚。” 　　“当然。第一件事，非人生物都有真身吧？”金施晨看向骆小七，重启谈判，“你露出真身，让我拍张照，确定一下你的危险性。” 　　“……谁告诉你非人生物都有真身？……不对，谁告诉我是非人生物？” 　　骆小七渐渐的有些不耐烦了，他知道金施晨真正想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能杀死他的手段，就像很多吸血鬼电影里设定的那样，什么十字架和银子弹对吸血鬼有特攻。 　　虽然确实存在对他特攻的武器，或者说工具，但是，他怎么可能自己说出来？ 　　他之所以对这群人类“低声下气”，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把夜尘雪这个超强的战斗力收入麾下。 　　他是为了活下去，如果为了活下去而把能杀死自己的手段告诉一群并不一定有契约精神的人类，那不是本末倒置了么？ 　　他又不傻。 　　虽然收服不了夜尘雪有点可惜，但他也不是不能一个人单走。 　　这样想着，这一次，骆小七主动终止了谈判：“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不会随便杀我，既然当不成队友，那就当井水不犯河水的陌生人吧。”顿了顿，“不过我有点好奇，你们说想确认两件事？其中一件事我知道了，另一件事是什么？” 　　凌宇业看向金施晨，用眼神示意——你说。 　　金施晨做了个“请”的手势——不，你说。 　　凌宇业还挺好奇金施晨是不是跟自己想一块儿去了，或许金施晨也在好奇同样的事？ 　　既然金施晨让他说，那就他来吧，他不喜欢拖泥带水：“你的食物是什么？多久需要补充一次？” 　　“动物的血。”这个问题骆小七倒是没怎么犹豫，他回答完这四个字后，顿了一下，补充道，“正常动物的血，一周至少一次，比较理想的量是5000cc。” 　　“5000cc啊……正好是一个成年男性体内的血量。”金施晨说。 　　凌宇业眼眸一转：“虽然不是很想跟你一起行动，但或许，我们可以给你提供点食物。” 　　“嗯？” 　　意料之外的话语让骆小七挑了下眉。 　　“路与，给他个血袋。”凌宇业头也不回地对金施晨身后的路与说。 　　“啊？”路与愣住，刚想问自己哪来的血袋，突然想到口袋里的复刻之笔，“好的！” 　　——终于有人能帮他们试验画出来的食物能不能吃了吗！ 　　但是问题来了，血袋长啥样？得画到多像才能复刻出来？ 　　路与试着在墙上画了个盐水袋一样的东西，把内容物涂黑代表血。 　　什么也没发生。 　　他拿笔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迟疑着在“血袋”旁边画了只兔子。 　　他还没有用复刻之笔画过活物，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他画不来血袋，只能画体内有血的“正常动物”了。 　　因为曾经养过兔子，给兔子画过不少素描，他画起兔子来得心应手。 　　落下最后一笔后，一只雪白的兔子从墙上落下，在地上蹦跶了两下。 　　——成功了！ 　　路与眼疾手快地抓住兔子，把它抱起来，抱在怀里，突然有点不舍得把它作为食物交出去。 　　但是，想到它是自己画出来的，并不算真正的活物，想到快要吃完的食物，最终还是把它交给了凌宇业。 　　凌宇业愣愣地接过兔子，半天没反应过来。 　　活物？ 　　复刻之笔连活物都能复刻出来？！ 　　特么你就是神笔马良吧！ 　　——心里这么吐槽，身上却是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如果复刻之笔连活物都能复刻，那么人呢？ 　　凌宇业顾不上多想，毫不怜香惜玉地把兔子朝骆小七丢了过去。 　　骆小七上前两步，把兔子接到怀里，然后没反应过来似的眨了眨眼睛：“哪来的兔子？画出来的？” 　　“这个你别管，反正你饿了就吃它，吃完了再来问我们要。” 　　凌宇业确实打着让骆小七帮他们“试毒”的主意。 　　他现在饿得快不行了，要不是突然杀出两个陌生人，那个被他咬过一口的三明治早在他肚子里了。 　　三明治吃完后，就只剩一袋硬面包。 　　虽然他们可以赶在食物用完之前一口气下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层，但是那样太冒险了，还是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骆小七细细打量了一阵自己怀里的兔子，它看起来跟普通的兔子一模一样，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直觉告诉他，这东西不能吃。 　　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吃。 　　正这么想着，伴随着“呲啦——”一声，一个黑色的，像是蝙蝠翅膀的东西，非常突然地划开兔子的背脊挣脱了出来。 　　“我艹！”骆小七吓得当场松了手，任由手里的“兔子”自由落地。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兔子的身体被划开时，腥红的血液洒了他满手。 　　对他而言充满诱惑的味道钻入口鼻，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的双眼霎时变得血红一片，瞳孔微微颤抖，像在抑制一股强烈的，源自本能的冲动。 　　“我去！”凌宇业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变故，第一反应就是后退。 　　金施晨以最快的速度举枪瞄准，冷静地朝着“兔子”的方向扣动扳|机。 　　“砰！” 　　子弹精准地没入“兔子”的身体，它痛苦地嘶鸣了一声，却没有停止变异。 　　很快，另一只蝙蝠翅膀从它背上钻出，比前一只小了一圈，不对称的翅膀就像试图破壳而出的雏鸟一样凌乱地挣扎着。 　　越来越多的鲜血溢出，不再雪白的皮毛上裂开数道缝隙，从里面钻出来各种诡异的肢体，有类似蝙蝠的爪子，有血色的眼瞳。 　　这些肢体和器官凌乱地排布着，组成一个扭曲到让人掉san的生物。 　　然而，就在它变异得差不多的时候，一个黑色的漩涡自它身下旋开。 　　是空间漩涡。 　　它在所有人与这只“生物”开战之前，先一步决定了它的去处。 　　骆小七是在漩涡打开的前一秒行动的，他就像能预知到什么危险一样，一个急撤瞬间后退了十几米。 　　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兔子变异而成的不明生物被漩涡吞噬，消失不见。 　　一阵微妙的沉默。 　　路与抬手捂住自己抽搐的胃部，脸上的五官扭曲成一团——靠复刻之笔提供食物没戏了。 　　金施晨遗憾地叹息了一声，收起沙漠|之鹰——靠复刻之笔提供食物没戏了。 　　凌宇业抬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消化着刚才突然的一幕——靠复刻之笔提供食物没戏了。 　　周青豫看他一眼，淡淡地解释：“这就是活物被污染的下场。” 　　“所以，我要是吃下了用复刻之笔画出来的食物，也会变成这样？”凌宇业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 　　“是的。”周青豫回答得很肯定。 　　“可惜没来得及拍下那只生物的照片。”凌宇业真好奇那只“兔子”的图鉴会给出怎样的信息。 　　就在这时，骆小七明显愤怒地开了口：“人类！” 　　凌宇业一个转身就躲到了周青豫身后：“这是个意外！看来是没有食物能提供给你了，你要是想咬我们，我们可就‘正当防卫’了啊？” 　　和他非常从心的行动不同，金施晨始终稳稳地挡在路与身前，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光之镜一边说：“冷静点，你想活下去，我们也想，一个能瞬间后退十几米的人说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还真是令人难以信服啊。”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手机在同一时间震动起来。 　　骆小七眼中的血色稍稍回退了一些。 　　金施晨维持着举放大镜的动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吐出四个字：“暂时休战？” 　　“青豫保护我。”凌宇业交代了这一句后，不等周青豫回应便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眼。 　　这一次并不是信息，而是任务界面又更新了一段内容。 　　鉴于目前的局势有点紧张，他直接把这段内容念了出来，分享给在场的所有人：“每天下午2点到晚上7点，积分副本限时开启，可通过特定的门进入。” 　　“积分副本？”金施晨哪怕时刻留意着骆小七的一举一动，也没有停止思考，“目前为止，我只在商城界面看到过‘积分’这两个字。” 　　“我也是。”凌宇业说着，总觉得任务界面还会更新更多的内容，比如，怎么找到那扇“特定的门”？ 　　果然，没过多久，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 　　这一次是收到了一条信息。 　　来自未知：【今天通往副本的，是编号为18269的门。】 　　凌宇业把这条短信念出来后，庆幸自己没有贪图任务进度一口气下到17层、16层甚至更深。 　　积分肯定是有用的！ 　　不管是可以兑换非凡武器，还是可以兑换普通的食物和生活用品，有分不赚是傻子！ 　　“你们怎么说？”虽然凌宇业已经打定主意要进副本看看了，但他还是征询了一下队友们的意见。 　　“去啊，必须去啊，万一情况不对，退回来就完事儿。”金施晨回应。 　　“我肯定是跟着你们的啊。”路与说。 　　夜尘雪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儿后，说了四个字：“我没意见。”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在进入副本之前，要怎么处理这个伪娘？” 　　金施晨看着骆小七的方向。 　　凌宇业不想再跟骆小七僵持下去了，也不想让骆小七掌握攻击的主动权，所以没有回答金施晨的问题，而是直接下令道：“青豫，用你的触手捆住他。” 　　金施晨挑了下眉，还没反应过来，周青豫已面无表情地抬起一只手朝向了骆小七。 　　他的手臂化作十几根黑色滑腻的触手，争先恐后地缠向那个身穿繁复长裙，打扮得像个贵族大小姐的非人少年。 　　骆小七本能地后退，可他逃亡的速度居然远远比不上触手追袭的速度。 　　仅仅是一次眨眼的时间，他就被触手追上并缠住，先是手臂，然后是纤细的腰身和双腿。 　　一开始他还能挣扎扭动，后来，随着触手的力道越来越大，他全身上下能动的，除了手指和脚趾，就只有嘴了：“什么鬼？！你们才是怪物吧！” 　　金施晨笑了一声，放心地收起他那面放大镜，语气轻松地回应：“我们可从来没说过你是怪物，一直都说你是‘非人生物’。” 　　还别说，虽然周青豫的战力和能力给了他很大的精神压力，但是看他对付敌人还挺爽的。 　　“顺便探一下他的脑子，他有没有主动杀过人，直接看记忆就知道了。” 　　凌宇业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自我吐槽了一句——到底谁才是反派哦？ 　　不过他做游戏的时候，本来就是更多地站在怪物的视角思考怪物面对玩家不同的选择时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呃…… 　　凌宇业还在走神，周青豫已把自己的触手探进了骆小七的脑子，过了一会儿后说：“他的灵魂并不完整，记忆是碎片化的，脑子里只有一套基本的，对人类行为模式的解读，他判断这个时候示弱更能获得我们的好感让自己活下去，所以不打算反抗，至于有没有主动杀过人……”周青豫顿了一下再说，“他没有虐杀的倾向，只有纯粹的捕食冲动。” 　　“意思是，他不饿的时候不会主动攻击人，但饿的时候管不了那么多？”凌宇业翻译。 　　“就是说，他吸血的时候并没有致死的想法，但最终导致过人类的死亡？”金施晨也做了下解读。 　　周青豫想了想：“可以这么认为。”顿了一下后，他补充，“他饲养过一些人类。” 　　“看来是不能留了。”金施晨宣判了骆小七的死刑，“故意伤害、过失杀人和非法拘禁，虽然不知道受害者的人数和年龄，但是，反正这里也没有牢让你坐，直接下地狱吧。” 　　“等等。”凌宇业突然想到，自己有一瓶叫“迷魂药剂”的道具，可以让喝下它的人无条件听从第一眼看到的人下达的所有命令。 　　他正愁找不到人用呢，一个拥有一定战力的“死刑犯”，是最好的使用对象。 　　这样想着，凌宇业让除了自己和周青豫以外的所有人后退，然后从空间戒指里取出药水递给周青豫：“给他灌下去。” 　　如果必须要处理掉这个看上去跟人类没有任何区别的非人生物，那么，这是最好也最温和的方式。 　　“这什么？！”骆小七被周青豫的触手抓住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怎么挣扎，所以完全撼动不了触手的束缚力。 　　但是，随着药瓶的靠近，出于求生的本能和对未知的恐惧，他拼命挣扎起来。 　　只听“咔嚓”一声，他的手臂在和周青豫较劲的过程中以一个看着就疼的角度折了过去。 　　凌宇业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心脏怦怦直跳，并不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可还是本能地心虚。 　　而周青豫，看骆小七的眼神，自始至终没有一丝动摇，就像在看一只被捕鼠夹抓住的老鼠，无慈悲。 　　他一只手强行捏开骆小七的嘴，另一只手拿起装有迷魂药剂的玻璃瓶，咬掉瓶盖，把里面粉色的液体全部倒入了他的口中。 　　眼看药水要从骆小七的唇角流出来，周青豫粗暴地合上了他的嘴。 　　骆小七一阵猛咳，有药水从他的鼻子里喷了出来。 　　凌宇业不得不对他使用了言灵戒指的力量：“吞咽。” 　　骆小七被迫做着吞咽的动作，觉得这纯粹是自己的生理反应——他的喉咙判断这时候得吞咽，于是他吞咽了。 　　而就在他吞下第一口的时候，他的挣扎戛然而止，他感受着药水中这股熟悉的力量，几乎落下泪来。 　　这是“诱惑”的力量，是他所拥有的力量，但是比他的更强、更完整，更接近祂。 　　在彻底咽下所有的迷魂药剂之前，骆小七就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然后，诵念了祂的名：“无处不在的黑色之雾，不可名状的污染之源，旧日的统治者、支配者，神秘世界的主宰，我，骆小七，只愿成为您的奴仆。” 　　作者有话说： 　　凌宇业：关于我一不小心对自己的狂信徒下手了这回事。 　　周青豫：还是杀了吧，你只需要我一个狂信徒。 第29章 无限回廊 　　骆小七是一名学者, 研究制药和神秘学。 　　他没有撒谎，他并不擅长战斗——在同族眼里，他弱小得连一只血族幼崽都能轻易地将他撕碎。 　　要不是仗着他所属的家族掌握着和他们伟大的主紧密相连的诵文, 被当成主的侍从一样膜拜, 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是的，他是血族。 　　但是, 跟很多影视作品里不同, 真正的血族是有生命的, 他们的心脏依然在跳动, 只是频率非常缓慢, 2-3分钟才跳一次。 　　他们的造血细胞出了问题，几乎无法靠自己产生血液, 所以他们的身体极度渴求着其他生物体内的血。 　　尤其是怀孕中的血族, 一旦没有及时补充血液, 很容易被体内的胎儿从内部吸干成一具干尸。 　　血族的自愈能力很强，只要大脑和心脏还在，基本可以自愈到受伤前的状态。 　　即便因为没能及时补充血液而变成干尸, 血族也不会死, 只会陷入漫长的沉眠, 等待有谁用鲜血浇灌他们的身躯，将他们唤醒。 　　其实一开始, 骆小七并不信仰他们的主，因为祂从未回应过他们的祈祷。 　　确切地说，是除去被刻在石板上的记载，在近代血族的记忆里, 他们的主有一千多年没回应过他们了。 　　但是, 就在被送进这个世界的几个月前, 他心血来潮诵念了祂的名，然后，一道红光穿越遥远的时空，落在了他的身上。 　　祂回应了他！ 　　骆小七当时祈祷的内容是：“无处不在的黑色之雾，不可名状的污染之源，旧日的统治者、支配者，神秘世界的主宰，请接受我虔诚的供奉，赐予我在阳光下行走的能力。” 　　人类对血族的刻板印象不全是错的，至少，血族是真的畏惧阳光。 　　哪怕是血族亲王，行走在阳光下的时间也不能太长，否则皮肤会像被火灼烧一样变成焦炭，化为灰烬。 　　杀死一个血族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拖拽到阳光下，晒会儿太阳。 　　所以血族总是晚上出去觅食，白天躺在密不透风的棺材里，等待白昼的过去。 　　但是骆小七不甘心受到阳光的限制，他希望自己一天24个小时都能光明正大地行走在人群里。 　　这样他就能去更多的地方，做更多的事，获取更多的知识。 　　被不知名的红光笼罩过后，次日清晨，骆小七没有像其他血族那样回到棺材里沉眠，而是拉开窗帘，小心地伸手去触碰透过窗户洒落在桌上的阳光。 　　然后，奇迹出现了。 　　他的手，毫发无损！ 　　阳光再也不能对他造成伤害！ 　　“感谢我主！伟大的神秘主宰，一切隐秘生物的主人！” 　　那天过后，骆小七的作息彻底反了过来，他开始变得和人类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几天前，他的同族发现了他的“异常”，认定他背叛了主。 　　“我们是主的造物，我们的一切生命体征都承载着主的意志，你违背了祂的意志。” 　　骆小七解释：“不是这样的！是我向主祈祷，得到了祂的回应，这是祂赐予我的馈赠！” 　　没有人相信他的话。 　　因为类似的祷告，很多人都做过，却从未被回应过。 　　次日，他们从骆小七口中问到了完整的诵文和祷告的内容，依次进行祷告，果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于是他们决定处理掉这个变异的叛徒。 　　他们撕碎了他，然后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把他残破的肢体丢进火堆，焚烧成了黑色的灰烬。 　　多么讽刺啊。 　　一直质疑主的人，得到了主的馈赠。 　　一直信仰主的人，最终也没能聆听到主的声音。 　　然后质疑过主的人，成了主最忠实的信徒。 　　而那些口口声声说相信主的人，最终因为不相信主的降临，将那个接受了主馈赠的人付之一炬。 　　好在，主是真实存在的。 　　祂没有抛弃他。 　　所以，他死后并没有消失，而是被送进了一个奇怪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到处都是隐秘生物，或许是祂的世界？ 　　可这些隐秘生物太过低等，他非但无法跟它们好好相处，还面临着被它们杀死的风险。 　　他不想死，他需要一个保镖，一个能同时给他提供食物和战力的保镖。 　　用他从黑盒里抽到的道具。 　　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试图用同样的方式控制他，而他竟毫无反抗之力。 　　“诱惑”的力量，作为血族，他只掌握了最基础的，就是能让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人，对自己产生难以言喻的好感和性|冲动，放下所有的警惕，本能地靠近。 　　因为生理结构的不同，男性比女性更容易产生性|冲动，而且强壮的男性，体内的血量远比女性要多。 　　所以，以强壮的男性为捕食目标的骆小七，总把自己打扮成一名优雅的淑女。 　　同样带着“诱惑”的力量，他被灌下的药水，多半也是精神控制类的吧。 　　大概就是喝下药水后，会对一个人言听计从。 　　骆小七绝不要对任何神秘主宰以外的存在言听计从！ 　　“无处不在的黑色之雾，不可名状的污染之源，旧日的统治者、支配者，神秘世界的主宰，我，骆小七，只愿成为您的奴仆。” 　　听到这段熟悉的诵文，周青豫的眼神变了。 　　原本就像看被捕鼠夹抓住的老鼠一样无慈悲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明显的诧异和探究。 　　凌宇业清楚地听到了这段诵文，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金施晨什么也没感觉到。 　　而他身后的路与，突然不敢置信地抬眸看向虚空。 　　在骆小七仰头直视的那个方向，一只巨大的血色眼瞳缓缓睁开，对上了他的视线。 　　无形的力量引发了空气的震动。 　　感受到皮肤上诡异的触碰感，凌宇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本能地抬手去抚平。 　　而就在他抬手的瞬间，一切恢复正常。 　　骆小七低头和凌宇业对视，脸上露出得逞似的笑：“看样子，你浪费了一个道具。” 　　没有效果吗？ 　　因为刚才的诵文？ 　　凌宇业微微皱眉，不信邪地下了个命令：“我命令你闭上眼睛。” 　　骆小七倔强地睁着眼睛和凌宇业对视：“别白费力气了，我只听从神——的命令。” 　　骆小七吐出那四个字的时候，舌头微麻，而凌宇业和周青豫在他说那四个字的时候，听到的是一团奇怪的噪音。 　　大脑混乱了一阵后，凌宇业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骆小七呼唤的，不会就是周青豫信仰的那尊神吧？！ 　　果然，周青豫的下一句话是：“这个世界不允许我们直呼他的名，诵文却可以，比如——神秘世界的主宰。” 　　“为什么？”骆小七本能地问了一句。 　　“不知道，可能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制定了什么规则。”周青豫猜测，“比如，不可直呼神。” 　　……等等，你俩怎么自顾自地聊起来了。 　　“迷魂药剂”没有效果，凌宇业现在不知道该拿骆小七怎么办了。 　　难道真的要杀掉么？ 　　杀一个目前为止并没有伤害过自己的“人”？ 　　凌宇业知道，真等骆小七伤害了自己再杀死他，可能就晚了。 　　但他就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明明看小说的时候，总会被主角的圣母气得半死，希望他再果断一点，提前扼杀一切隐患。 　　可真轮到自己才发现，扼杀一个生命，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 　　毕竟，虽然自己一直把这个世界当成游戏在攻略，但里面的人，都不是没有生命的NPC和有无限生命的玩家，他们都是活生生的，都只有一条命，死了就什么也没了。 　　但凌宇业还是姑且问了一句：“你们这些信仰祂的人，有规定说不能杀死祂的信徒吗？” 　　“没有。”回答他的是周青豫，“杀死祂的侍者或眷者，可能会引来祂的报复，但信徒无所谓，随便杀。” 　　“哦。”凌宇业放心了。 　　“我是祂的眷者！”骆小七急了，“我得到过祂的馈赠！” 　　“我是祂的侍者。”周青豫平静地回应，看骆小七的眼神就好像在说——凭你也配跟我争宠？ 　　不过他说完这句话后，反应过来了：“你得到过祂的馈赠？什么时候？” 　　“几个月前。” 　　“不可能，祂明明已经……” 　　周青豫的话戛然而止。 　　虽然他“重生”的时候，并没有感知到祂的气息，但是，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诵念了祂的名，并得到了祂的回应，所以，祂还活着。 　　可是…… 　　“你的身上并没有祂的气息。”周青豫肯定道，“祂给了你怎样的馈赠？” 　　骆小七想了想，觉得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馈赠，刚打算回答，周青豫的触手已先一步探入了他的脑子。 　　骆小七：！ 　　有完没完！ 　　血族的灵魂不完整，记忆是碎片化的，模糊了时间与空间，如果不记日记，连他们自己也记不清哪件事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发生的。 　　但这不代表他们的记忆力差，相反，他们能记住比人类更多的细节，只是需要一定的引导才能回忆起整个过程。 　　周青豫提出问题就是在引导，然后，不需要骆小七回答，他能通过触手，自己“看到”答案。 　　于是他看到了骆小七的祈祷，看到了红光的回应，看到了支离破碎的视野和身体，以及火焰的焚烧、充满不甘的尖叫。 　　红光…… 　　周青豫想到了那道引导自己重新凝聚身体的红光。 　　也是，除了祂，还有谁会在意他的死活？ 　　所以这个世界的主人，就是祂？ 　　周青豫收回自己的触手，松开了骆小七的身体。 　　“欸？”凌宇业诧异地看着，本能地后退两步和骆小七拉开距离，“为什么放开他？” 　　周青豫的回答是：“他太弱了，伤不了你。” 　　凌宇业：“……” 　　骆小七：“……” 　　“好吧。” 　　既然周青豫这么说了，凌宇业决定相信他：“那么暂时不杀他，你要保护好我，不，是所有人，你要保护所有人不被他伤害。” 　　“好。”周青豫毫不犹豫地应下，仿佛这对他而言是动动手指就能做到的事。 　　或许事实也的确如此。 　　骆小七被放回地面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从小包里拿出一条手帕，擦掉了自己手上带有污染力量的血迹，第二件事是优雅地拍掉了衣服上的褶皱，第三件事是用手梳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长发，把仪态恢复到那场糟糕的谈判之前。 　　凌宇业看着他的动作，唇角抽搐了一下，忍不住吐槽：“这就是‘商品’的自我修养？” 　　骆小七看他一眼：“虽然我更想饲养一只固定的血包，但你想跟我做交易的话也不是不行，只需要给我一点血，我就能赐予你欢愉。” 　　“我不需要，谢谢。”凌宇业转身就走。 　　或许作为一个男同，及时行乐才是正常的，洁身自好的他活得像个异类。 　　但他真的受不了那种跟谁都能做的人，就不觉得恶心吗？就不觉得自己很脏吗？ 　　金施晨看着凌宇业一脸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从自己面前路过，挑了下眉后，追上他：“确定不杀了？” 　　“怎么说呢？虽然留着他明显是个隐患，但他没伤过我，我没理由杀他。我说服不了自己动手。”凌宇业边走边说，“但是你想杀的话，我不会阻止，也不会对你有什么意见。” 　　“不想担责？”金施晨一眼看穿，“你比我想的要优柔寡断，但我并不讨厌这样的你。” 　　“我也没让你喜欢。”凌宇业没好气地回应，“你也比我想的要不干不脆，你要是直接一枪崩了他，现在什么事都没了。” 　　“哈哈哈哈哈！”金施晨忍不住一阵笑，“这种时候，果然还是希望能有个心狠手辣的领导者啊，不过，真有这样的人，早把我们所有人都一枪崩了。” 　　“也不一定。”凌宇业觉得他和金施晨最大的问题，是把非人生物也当人看，他们没法把各方面都很像人的骆小七，和人完全剥离开来看。 　　真不知道那些能毫无压力地把其他人种当奴隶用的人，是怎么做到不被自己的良心拷问的。 　　或许这就是资本家吧。 　　作为一个在社会主义国家长大的人，集体意识、互相尊重、求同存异，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凌宇业的灵魂上。 　　文明发展和社会需求赋予的道德感，不允许他轻易剥夺任何一个人宝贵的生命。 　　除非这个人的存在威胁到了他的生命。 　　凌宇业不想继续在骆小七身上浪费时间，反正周青豫会替他看住他。 　　他现在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去18269房间，进副本赚积分。 　　18269房离得并不远，凌宇业很快就走到了，然后当然是让周青豫帮忙开门。 　　周青豫按下门把，毫不犹豫地拉开房门。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并非他们每个人都很熟悉的房间布置，而是一个黑色的漩涡。 　　“哪位勇士先进去探个路？”凌宇业问。 　　一阵沉默。 　　而就在凌宇业决定抓着周青豫的手，和他率先进去的时候，背着长剑的少年取下身后的剑，做了个要拔剑的动作：“我来。” 　　凌宇业诧异地看向他。 　　因为骆小七的特殊身份，他们一度忽略了这个跟骆小七一起从第19层下来的，名为夜尘雪的少年。 　　骆小七虽然不是人类，但得到了周青豫“太弱了”的评价，并不能对他们构成什么威胁。 　　倒是夜尘雪，既然是骆小七极力争取的保镖，那么，他的战斗力应该在骆小七之上，没准儿比骆小七更危险。 　　只是因为他是人类，所以在骆小七的衬托下，几乎是毫不费力地融入了凌宇业的团队。 　　其实凌宇业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但现在没有什么比副本更重要，所以他最终什么也没问，说了句“好，注意安全”。 　　“放心。”夜尘雪本能地回应了一句后，就这么维持着要拔剑的姿势，一脚踏进了黑色的漩涡。 　　其他人在门外等了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他对‘探路’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凌宇业郁闷了。 　　他本来是想着，先让一个人进去确认危险，不管有没有危险都回来汇报一声，结果夜尘雪进去之后就杳无音信了。 　　“有两种可能。”金施晨说，“一种可能是他想独吞所有的积分，还有一种可能是，他出不来，你觉得是哪种？” 　　“我不知道啊，我跟他又不熟。”凌宇业说着，看了眼手机屏幕，觉得继续在门外等下去不是办法，于是说，“我跟青豫进去看看吧，如果1分钟之内没有出来，说明是后者，那么要不要跟进来，你们自己看着办。” 　　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骆小七也一起来。” 　　他是不可能把骆小七留下来跟金施晨、路与三人世界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于是，凌宇业揪着周青豫的衣袖，周青豫用触手缠着骆小七的腰，一人一血族一未知生物就这样先后踏入门中，消失在金施晨和路与的视野里。 　　金施晨一边留意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一边跟路与闲聊：“你怎么看？” 　　“呃，什么？”路与不知道他在问啥。 　　“新来的两个成员。一个吸血伪娘，一个冷面少侠。”金施晨说，“你对他们有什么看法？” 　　“为什么问我？” 　　“我看你一直在观察他们。” 　　“呃？” 　　“你们画画的，对微表情很敏感吧？” 　　“……你对画画的有什么误解？”路与表示自己才没有这么厉害。 　　不过，他确实为了更好地表达笔下人物的情绪，研究过心理学上的微表情。 　　在金施晨饶有兴致的视线里，路与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表情我是真看不出什么，但是那个少侠……夜尘雪的视线，一直朝着凌宇业的方向，让我觉得挺奇怪的。骆小七看夜尘雪的眼神，是那种迫切地想要拥有的眼神，他应该没把我们其他人放在眼里，只想得到夜尘雪，而夜尘雪看凌宇业的眼神里更多是审视和探究？呃，我瞎说的，你别当真啊。” 　　“这不是观察得挺仔细嘛？”金施晨笑道，“审视和探究？嗯……他认识凌宇业？” 　　“不像。”路与回答，“硬要形容的话，更像是相亲的时候，审视对方配不配得上自己？呃，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种感觉。” 　　“有意思。”金施晨对路与的感觉不置可否。 　　他并不完全相信路与的话，但路与能观察并感受到一些他没注意到的细节，对他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情报。 　　夜尘雪对凌宇业一见钟情？ 　　还真不是不可能的事。 　　凌宇业身上有股奇特的魅力，让人很想追随他的脚步，去做他想让人做的事。 　　对金施晨来说，这种魅力源自凌宇业和他相似的三观和在线的智商，他们一旦熟悉了，比别人更容易相互吸引和信任。 　　对路与来说，凌宇业是值得依靠的领导者，会保护并指引他。 　　不知道夜尘雪又是因为什么看上了凌宇业。 　　金施晨看了眼手机屏幕，一分钟过去了，无论是先进去的夜尘雪，还是第二批进入的凌宇业、周青豫、骆小七，都没有从门里出来。 　　要么是他们出不来，要么是出口在别的地方。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是他们全死在了副本里。 　　其实最保险的做法，是在外面等到晚上7点，等到副本关闭，看看进去的人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但是只求自保从来不是金施晨的风格。 　　他发了条信息给凌宇业，1分钟都没收到回信后，果断道：“走，我们进去吧。” 　　路与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嗯”了一声。 　　他不想死，不想做任何可能会死的尝试，但是，在他看来，留在凌宇业和金施晨身边才是最安全的，所以他没有不进副本的理由。 　　金施晨向路与伸出一只手，路与把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掌心，紧紧地握住。 　　两人各自深吸了一口气后，一起向前一步，消失在黑色的漩涡中。 　　“吱呀——”一声，18269房间的房门自动关上，昏暗的走廊里空无一人，不再有任何生命的喘息。 第30章 湖边小镇 　　凌宇业踏进门后, 眼前的景色不再是有着破旧家具的昏暗房间，也不再是狭窄的，没有尽头的走廊。 　　明亮却没有温度的阳光照下来, 让他已经适应了昏暗的双眼怎么都睁不开。 　　他一边适应周遭的亮度, 一边倾听耳边老者的声音。 　　“我是湖边小镇的镇长绿江，这次邀请各位来到这里, 是因为我们那个湖啊, 青衣湖知道吧？以前老漂亮了, 整个湖面像披了一层青色的纱衣, 如梦似幻, 每年都有好多人来观光，但是, 就在三个月前, 有人注意到青衣湖的湖水相比以前深了很多, 如果说以前披的是轻纱，那现在就跟背着个绿色的龟壳似的，毫无轻盈可言。” 　　凌宇业的眼睛彻底适应光亮后, 环顾了一圈四周。 　　此时此刻, 他正站在一个凉亭里, 身前坐着一位拿蒲扇的老者，身边, 周青豫、路与、金施晨、骆小七、夜尘雪——所有他认识的人都在。 　　只是，他们身上穿的都不是他们进入副本之前穿的衣服，颜色都很鲜艳，有着独特的民族特色, 和老者身上的衣服风格相仿。 　　凌宇业看了眼自己的随身物品。 　　那个没有电量限制的手机不见了。 　　戒指……他左手拇指上的言灵戒指, 和右手食指上的支配者戒指还在, 但左手无名指上的空间戒指不翼而飞。 　　在他检查随身物品的时候，其他人除了周青豫，也都各自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物品。 　　金施晨身上啥都没了，路与也一样。 　　夜尘雪只剩下手里的长剑。 　　骆小七摸了下自己的后腰，放下心来。 　　身前，老者的话还在继续：“几天前，为了搞明白湖水颜色变深的原因，我雇佣了五个水性很好的人，让他们下水查看湖底的情况，结果，下去五个，只回来一个，回来的那个还疯了，说水里有怪物，下去的人都死了。” 　　“我马上组织救援队营救那四个人，结果无论是在船上打捞，还是潜水寻找，都一无所获，别说尸体了，连个像是尸块的东西都没捞见。” 　　“这下好了，别说游客，连镇上的人都不敢下水了，本来湖里人工养殖了很多鱼虾，现在根本没人敢吃也没人敢捞。” 　　“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才邀请了几位前来。” 　　听到这里，凌宇业已经能确定身前的老者是NPC了，但他还是确认了一句：“你是玩家还是NPC？” 　　“啊？”老者一脸茫然，“完什么？” 　　“没事。”凌宇业假装刚才什么都没说过，重新问，“你希望我们调查什么？湖水的颜色为什么会变深？还是湖底有什么危险？还是那四个人的下落？” 　　“最好都查一下。”自称绿江的老者说。 　　“那么，你会拿出相应的报酬吧？” 　　“当然。”老者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奇怪的纸币递给凌宇业，“这个是预付款，等你们调查出了结果，我会视情况再支付一笔费用给你们。” 　　凌宇业从这叠纸币里拿起一张打量了一下。 　　纸面上用阿拉伯数字标着100，后面两个字符是用隐文书写的，即便不问周青豫，他也能猜到大概是“积分”的意思。 　　纸币一共30张，他们有6个人，平分下来每人5张，也就是每人500积分。 　　凌宇业分发了一下纸币，金施晨随手接过，同时问老者：“报警了么？” 　　“报警？什么意思？”老者一脸懵。 　　金施晨沉吟了一下：“现在是什么时代？” 　　“啊？”老者更懵了，“世代？我是这个镇子被推选出来的第五任镇长，我在任二十多年了，这么算的话，镇子至少存在了一百多年。” 　　“推选？”金施晨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后，又问，“有手机吗？” 　　“手机？”镇长从刚才起就一副不知道身前的人在说什么的样子。 　　“没有手机，你是怎么联系上我们的？” 　　“当然是去侦探社求助，你们都是应邀前来的调查员，不是么？” 　　“嗯对，是这样没错。”金施晨敷衍地应着，小声嘀咕，“突然有了点游戏的味道。” 　　“确切地说是跑团的味道。”凌宇业小声补了句吐槽，然后问镇长，“那个幸存的潜水员在哪儿？我们能去见见么？” 　　虽然调查目标是那个湖，但在搜集到足够多的情报之前，直接去湖边是找死，凌宇业才没那么傻。 　　“可以是可以……”老者有些犹豫，“他已经疯了，根本问不出什么，但你们想去的话，当然是可以的，我可以告诉你们地址。我就不去了，他的家人不想看到我，唉……” 　　“他在家里？他有几个家人？”凌宇业猜测这里应该没有医院，至少没有精神病院。 　　“他没结婚，跟父母一起住，还有个妹妹。” 　　“好的，我知道了。”凌宇业问完了。 　　金施晨还有问题：“那五个潜水员，还有救援队，下水的时候是白天还是晚上？” 　　“潜水员是白天，救援队是晚上。” 　　“救援设备能给我们几套么？” 　　“呃，这个，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采购，费用由我来出。” 　　“好的，麻烦你了。” 　　听完这段对话，凌宇业不由挑了下眉：“你不是说你不会游泳么？” 　　金施晨“哈哈”笑了两声：“不会可以学嘛。” 　　凌宇业不再调侃他，再次看向镇长：“你还有什么能提供给我们的情报？” 　　“呃，应该没了，想起来我再告诉你们。”镇长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用笔在上面写了两行字，把这页纸撕下来递给凌宇业，“上面这个是你要的地址，下面这个是我的住址，如果我不在办事厅，你们就直接去我家找我。” 　　“好的。”凌宇业接过纸张看了眼，果然，又是隐文。 　　镇长向众人道别后，离开了凉亭。 　　凌宇业这才询问周青豫，纸币和纸张上的字符分别是什么意思？ 　　本以为周青豫会回答“积分”，没想到吐出的答案会是：“钱票。100钱票。” 　　凌宇业的眉头当即皱了起来：“那这个应该不是积分？积分要怎么赚？” 　　“谁知道呢？但那个老头肯定是重要的NPC，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就帮他调查一下呗。”金施晨说着，用自己的右手拧了把左手，然后“嘶——”了一声，“这也不是梦境啊，道具带不进来就很坑。” 　　“也不是什么都带不进来。”凌宇业展示了一下自己左手上的言灵戒指，“不知道是不是跟道具的特性有关，我这枚戒指的特性是‘灵魂’，你配合我试下能不能用？” 　　“行，你试。”金施晨说完才意识到不对，“等等，为什么每次都是我？” 　　凌宇业没有回答，直接开试：“举手！” 　　金施晨两只手都举了起来，一脸无奈。 　　“行了。”凌宇业收起力量，转头看了眼身边的人，突然发现骆小七不见了，“骆小七呢？” 　　所有人的回答都是“不知道”，连周青豫也毫无头绪：“自从进了这个世界，我就感知不到任何人的气息了。” 　　“算了，不管他。” 　　凌宇业嘴上这么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骆小七不跟他们一起行动才好，他不需要分出注意力去提防他。 　　“所以现在怎么说？去找那个幸存者？”金施晨问。 　　“我是这么打算的，你们有什么别的想法？”凌宇业反问。 　　“其实我想先去湖边看一眼，就远远地看一眼。”金施晨说，“但是鉴于我现在没有任何防身手段，还是抱团一起走比较安全。” 　　“嗯，一起走吧。”路与说，“落单太危险了，万一遇到骆小七……” 　　夜尘雪右手握着剑鞘没说话，但是看架势，应该是打算跟团。 　　于是凌宇业决定道：“先去幸存者那边了解下情况，然后去湖边……” 　　他话音还没落，脑子里突然凭空多了一段信息。 　　【你的身份是伪装成侦探社成员的深海居民，可以在水下自由行动和呼吸，你的任务是杀死所有觉察到湖水异样的人，以隐藏湖底的秘密。】 　　凌宇业：“……” 　　所有觉察到湖水异样的人，也包括调查员？ 　　以为是pve，结果是pvp…… 　　凌宇业闭上了自己的嘴，视线在除了周青豫以外所有人的脸上扫了一圈。 　　他注意到金施晨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路与一脸茫然，夜尘雪的视线突然扫过来，正对上他的视线。 　　凌宇业本能地挪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开口说点什么。 　　难道要直接问所有人都什么阵营？ 　　“嘶——我脑子里突然多了一段信息，你们呢？”先开口的是金施晨。 　　凌宇业看向他：“一样。” 　　“我感觉我们至少被分成了两个阵营。”金施晨直说道，“但我相信你们，咱不至于为了点积分就自相残杀，对吧？” 　　“当然。”凌宇业回答得很果断。 　　先不说他根本不知道积分有什么用，就算积分很重要，直接决定了他能在这个世界里走多远，他也不会轻易牺牲自己的同伴。 　　“你们怎么说？”金施晨看向路与和夜尘雪。 　　“呃，什么？”路与一副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样子，但还是给出了回答，“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可能伤害你们。” 　　“确实，你呢？”金施晨看向夜尘雪。 　　凌宇业和路与也都看向了他。 　　夜尘雪根本没看金施晨，他盯着凌宇业看了一会儿后，突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是王？” 　　“啊？”凌宇业一脸懵。 　　“没什么。”夜尘雪说着，转身离开，“我单独行动，你们随意。” 　　说完这句话，他加快脚步，脚尖几个点地，非常迅速地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什么叫身轻如燕啊！凌宇业算是见识到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夜尘雪消失的方向，身边的金施晨和路与也都是一脸震惊。 　　最终还是金施晨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牛逼……等等，他跟我们是一个时代的人吗？”路与凌乱了。 　　“谁知道呢？不过，又剩我们四个了。”金施晨说着，突然自爆道，“我是怪物猎人，你们呢？” 　　怪物猎人？ 　　凌宇业知道，他说的是副本里的身份。 　　这一听就是跟他的深海居民对立的阵营。 　　当然，也不排除金施晨是在诈人的可能。 　　“欸？我也是欸。”路与说着，就像找到了家人似的，往金施晨靠近了一步。 　　凌宇业观察了一下金施晨的表情，没看出什么特别，至少没有那种看穿谎言后的了然。 　　那么，除非事先串通过，否则，金施晨和路与的身份应该没什么问题。 　　要不要信任他们并说出自己的身份？ 　　凌宇业看了眼身边的周青豫，瞬间安下心来：“青豫，你呢？” 　　“深海居民。”周青豫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我也是。”凌宇业跟着说。 　　有周青豫在，凌宇业真的是一点都不怕暴露身份。 　　反正无论发生什么，周青豫都会保护好他。 　　身处这样一个pvp色彩浓郁的副本，支配契约可比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可靠多了。 　　“这样啊。”金施晨知道周青豫是不会撒谎的，而凌宇业，无论撒不撒谎，都不会是怪物猎人，否则没有撒谎的必要。 　　“怪物猎人的任务是杀怪，然后阻止阴谋，你们深海居民的任务应该是杀人，实现阴谋？”金施晨猜测。 　　阴谋？ 　　凌宇业并不知道深海居民有什么阴谋，如果怪物猎人的任务里有“阻止阴谋”这一条，那这个阴谋，多半和“湖底的秘密”有关。 　　“差不多吧。”凌宇业暂时不打算透露太多信息。 　　“那这样的话，应该就两个阵营，我想象不出第三个阵营要干嘛。”金施晨继续分析，“六个人两个阵营，比较公平的分法是两边各三个，那么骆小七和夜尘雪里，有一个是怪物猎人，另一个是深海居民。” 　　“这不重要。”凌宇业说，“重点是，究竟怎么做才能获得积分？也没说杀怪或者杀人就能获得积分，如果能这么简单粗暴的话，那主线任务还做不做了？” 　　“做啊，为什么不做？说实话我对那个湖里发生了什么还挺感兴趣的。”金施晨说，“你们深海居民要是知道原因，直接告诉我，也省得我调查了。” 　　“不知道。”凌宇业把脑子里多出来的这段信息翻来覆去地解读了好几遍，也没法确定湖水颜色变深和四个潜水员失踪的事跟深海居民有关。 　　嗯……他也有点好奇那些潜水员遭遇了什么。 　　他要是潜入湖底，遇到深海居民NPC，能直接问出答案么？ 　　晚点试试吧。 　　至于现在。 　　“我还是想去见一下那个幸存者。”凌宇业说。 　　毕竟，地址都要到了，不去白不去。 　　“行，那就一起走吧。”金施晨回应。 　　“走吧走吧。”路与根本不管什么阵营不阵营的，反正他绝对信任凌宇业和金施晨。 　　于是，阵营不同的四人并肩而行，不算困难地找到了镇长写给他们的那个地址。 　　这一路上，凌宇业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小镇，它的建筑风格很独特，充满了异域风情，墙面的颜色大多非常明艳，以红色、黄色、绿色居多，偶尔也能看到蓝色。 　　小镇不大，大概就两三个小区那么大，被一堵非常高的墙围着，不知道墙外是什么风景。 　　而那个神秘的青衣湖，就在整个小镇的正中心，能看出来小镇是围着那个湖建的。 　　所以，虽然一行人以寻找幸存者的住址为目标，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远远看到了那片湖。 　　湖比凌宇业想象的要小，大概就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奇怪的深绿色的湖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明亮的光。 　　因为没有风，整个湖面平静得像是一整块巨大的翡翠，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特别。 　　找到幸存者的住址后，负责敲门的是金施晨。 　　没一会儿，门开了，但只开了一条缝。 　　通过这道门缝，可以看到开门的人身穿一条明显是女性穿的长裙。 　　可是视线往上，再往上，在对上一双全黑的，连眼白的部分也是黑色的眼睛后，凌宇业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有着一双全黑的，明显不属于人类的眼睛的生物，虽然有着跟人类一样的身形，穿着跟人类一样的衣服，但长得奇丑无比。 　　它脸上所有的五官都挤在了整张脸的上半部分，包住大半张脸的下嘴唇上隐隐露出一排锯齿状的牙齿。 　　它的脖子几乎和下巴同宽，两侧有着类似鱼鳃一样的东西。 　　这特么…… 　　凌宇业放空大脑，以此拯救自己的san值。 　　可是接下来，更掉san的一幕出现了——金施晨也好，路与也好，都像是没有发现这个“人”的异常，平静地跟它聊了起来。 　　“您好，我们是侦探社的调查员，听说您的儿子在青衣湖里遇到了怪物，我们想来了解下情况，不知道可不可以？”金施晨说，“请您放心，我们不会耽误太多时间，也会极力注意自己的言辞，尽量不刺激到您的儿子。” 　　“调查员？”全身上下只有衣服像人类的“女人”发出了比大叔还要沉闷的声音，吐出的每个音节都像500公斤的杠铃一样沉重得令人毛骨悚然。 　　“是镇长派你们来的？” 　　“是的。”金施晨回答。 　　怪物纯黑的眼睛不知道正盯着谁，但凌宇业总觉得它的视线扫过了自己。 　　“好的，进来吧。”它说。 　　在金施晨和路与双双出声感谢，并要跟进去的瞬间，凌宇业总算从怪物巨丑的长相里缓了过来：“别进去！青豫！绑住它！” 　　就在刚才，他想通了所有的事。 　　为什么金施晨和路与看到这个怪物无动于衷？只有一个解释——在他们眼里，这个怪物是正常人类的形象。 　　那为什么自己看到的却是怪物？也只有一个解释——因为他们是同类。 　　这玩意儿，踏马的居然是他的“同类”！ 　　是深海居民！ 　　“幸存者”的母亲是深海居民，“幸存者”是什么还需要多想么？ 　　什么五个人下水只回来一个？ 　　分明是四个人下水，然后被那个跟他们一起下水的怪物给吃了！ 　　什么？身为深海居民，为什么要帮人类对付自己的同类？ 　　去踏马的深海居民！老子是人类！ 　　随着凌宇业的一声令下，周青豫迅速抬手，手臂化作十几条黑色滑腻的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怪物死死缠住！ 　　怪物奋力挣扎了一下，整个身体突然肿大，撑破人类的衣服，露出青绿色的皮肤。 　　那一刻，金施晨和路与的脸色变了，不知道是不是也跟凌宇业一样看到了这只怪物的真身。 　　路与在一阵呆滞过后，转头就干呕起来。 　　金施晨的反应很快，余光瞄到门内的铲子，一把就扛了起来，朝着怪物的头部狠狠砸过去！ 　　“——！！！” 　　无法形容的嘶鸣穿透了所有人的大脑，路与痛苦地惨叫出声。 　　凌宇业别开眼，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可还是能听到那声尖锐的嘶鸣，以及铲子一下又一下砸在肉|体上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嘶鸣声停了，铲子的声音也停了。 　　凌宇业放下捂耳朵的手，转头看去，只见被周青豫的触手缠住的那只怪物，头部一片血肉模糊，但它并没有死，还在拼命挣扎。 　　与此同时，另外三只跟它长得非常像的怪物冲了出来。 　　“该死！”金施晨重重地喘息着，就没遇到过这么难杀的生物，虽然很想要积分，但是显然，这种生物不是手里只有一把铲子的他可以战胜的，“宇业，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还是干掉它们吧，不用想着给我留头。” 　　“谁在帮你赚积分？你这积分是我们四个人的！不准给我轻易放弃！”凌宇业强硬地说着，举起自己的左手，使用了言灵戒指的力量，“都不许动！” 　　万幸，言灵戒指的力量对深海居民也管用。 　　直达灵魂的力量同时覆盖了四只深海居民，停滞了他们的动作。 　　然后凌宇业命令道：“金施晨，干死他们！头部不行的话，就心脏！” 第31章 湖边小镇 　　金施晨原本都打算放弃了, 听到凌宇业的声音，又一次高举起手里的铲子，朝着怪物的胸口狠狠砸了过去！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锋利的铲子不负所望地没入了怪物的胸口, 大量暗红色的血液夹杂着绿色的不明液体喷发出来。 　　金施晨本能地闭上眼睛，防止这些不知道有没有毒的液体飞溅到自己的眼睛里。 　　至于脸, 就没能幸免了。 　　金施晨用衣袖擦掉脸上的不明液体, 继续用铲子破坏怪物的身体。 　　“不要！”被定身的怪物们发出了它们浑厚低沉的嗓音, 即便物种不同, 凌宇业还是能听出它们语气里满溢的痛苦和绝望。 　　“尼娅！不——” 　　“妈妈！” 　　凌宇业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眼睁睁地看着金施晨用铲子捅穿了怪物的胸口。 　　那只被砸烂了头的雌性怪物，终于不动了。 　　它的双手耷拉下来, 青绿色的皮肤不再有光泽, 泛出灰败的白。 　　“搞定, 下一个！”金施晨说着，抡起铲子，像打高尔夫球那样, 一击砸在一只体型稍小的怪物头上, 将它砸倒在地, 然后瞄准它的胸口，铲子自上而下狠狠穿透！ 　　一击毙命！ 　　显然, 金施晨已经很习惯战斗了，在这方面有着无与伦比的经验和天赋。 　　剩下那两只怪物，他都是在三铲之内解决的。 　　其实，在发现言灵戒指对怪物管用的时候, 凌宇业想过要不要留一只怪物问问青衣湖的情况。 　　可是, 听到并听懂怪物的惨叫后, 他最终也没能开口叫停金施晨。 　　如果怪物有着跟人类一样的智商和情感，那么，它们一定知道就算说了实话，也逃不过死亡的命运，尤其是在亲眼目睹家人的死亡后，求生欲在仇恨面前不值一提。 　　凌宇业猜测怪物们最后的惨叫，金施晨和路与并不能听懂，他们能听到的只有刺耳的嘶鸣。 　　凌宇业隐瞒了自己能听懂的事实，平静道：“青豫，帮我确认一下它们都死透了没，金施晨，我们进屋看看有什么线索。” 　　“好。”金施晨还有点喘，把铲子当拐杖，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缓了一会儿后，在凌宇业进屋之前，先一步进去确认了一下危险。 　　路与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四具死状凄惨的怪物尸体，呕—— 　　凌宇业已经放弃路与了，压根儿没指望他能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所以没有布置任何任务给他。 　　他和金施晨在屋内小心地转了转，翻箱倒柜，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屋内的一切布置、用具，都跟人类没有区别，就好像住在这里的只是四个普通的人类。 　　硬要说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就是这么一间并不算大的屋子里，居然有四个大小不一的浴盆，可供四人一起泡澡。 　　而与之相反，床只有两张，一张双人床一张单人床，且没有太多被使用过的痕迹。 　　“这些家伙晚上睡水里的吧？”金施晨猜测着，铲子一直拿在手里没放下来过。 　　“幸存者一家是类似鱼人的怪物，这个情报可以作为调查的结果告诉镇长。”凌宇业说，“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们最好现在就去找镇长。” 　　“你说得对，但是万一在我们去找镇长的路上，有他们的同类过来处理现场怎么办？还有……你的立场没问题么？” 　　“我的立场由我自己决定。”凌宇业很装逼地来了句，其实心里想的是——我才不承认这群丑陋的生物是我的“同类”呢！ 　　“我和青豫帮你们赚积分，你们赚了积分后帮我们兑换道具，很公平的交易？”凌宇业补充。 　　“的确，要是没你们，我和路与说不定就死了。”金施晨不敢想象自己和路与跟着鱼人进屋后会发生什么。 　　果然相信凌宇业是对的。 　　不过，在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怪物猎人的时候，他就猜到幸存者可能有问题了，却仗着怪物猎人有特殊能力而放松了警惕。 　　出现在他脑内的那段信息是这样的：【你的身份是伪装成侦探社成员的怪物猎人，可以感知并限制非凡力量的使用，你的任务是杀死所有的怪物，以阻止他们的阴谋。】 　　鱼人尖叫的时候，金施晨确实感知到了一股特殊能量的波动，并成功凭借自己的意识压制住了。 　　但他没想到鱼人就算不用非凡力量，也比人类强大了太多。 　　皮糙肉厚不说，砸碎脑袋都不会死。 　　不过破坏心脏倒是死挺快。 　　“你说得有道理，这里得有人守着，以防鱼人过来清理现场，看不到现场，镇长肯定不信我们的话。”凌宇业说着，短暂思考了一下后，很快想到了办法，“青豫，你留一半在这里。” 　　周青豫：“……” 　　“嗯……不可以吗？”凌宇业歪头。 　　“可以。”周青豫淡淡地说着，原地分裂，变成了两个少年版的周青豫，“他们”的身高只到凌宇业的胸口。 　　凌宇业突然就可以直视周青豫的眼睛了。 　　明知道“他们”就是周青豫，但因为身形变了，总觉得是另外的人。 　　“你叫青豫，你叫青鱼。”凌宇业顺便就给两位少年“起了名”，“青豫陪我去找镇长，青鱼留在这里守现场。” 　　两个周青豫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双双点了下头。 　　他想说，这个距离，他分裂的只有身体，意识还没分裂，相当于他一个人在同时控制两个身体，不用把他当成两个人来交流。 　　不过……算了，无所谓。 　　“你们也留在这里吧。”凌宇业对金施晨和路与说，“要是真有鱼人找上门来，就让青鱼辅助你们拿分，如果对付不了，就让青鱼为你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行。”金施晨点头应下。 　　从刚才起就惨白着一张脸的路与也点了下头，然后微微张口，两次欲言又止后，叹息着开口：“注意安全。” 　　凌宇业猜测他应该是在为没能帮上忙而自责，便抬手拍了下他的肩以示安慰：“嗯，你们也要好好活着。” 　　说完这句话，他牵起青豫的手转身离开。 　　“先去办事厅吧。”凌宇业估摸着大白天的，镇长还在办公的可能性很大。 　　身高只到他胸口的周青豫“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两人以这个身高手牵着手走在路上，比起同伴更像兄弟。 　　鉴于附近没有人，至少没有玩家，凌宇业忍不住问了周青豫一些当着别人的面不好意思问的问题：“你的真身是一团蠕虫的话，要怎么繁衍后代？” 　　“繁衍后代？”少年周青豫的声音倒是没有太多变化，和“本体”一样清冷而充满磁性，只是此时此刻，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困惑，“我应该没有繁衍的能力，唯一增殖的方式是进食，但增殖后的我依然是我，分离不出第二个可以被整合的意识。” 　　凌宇业把他的回答自动翻译成“不能繁衍”，进而得出结论：“所以你也没有恋爱的概念？没有繁衍的能力和需求，也就没有了恋爱的必要？” 　　“我以为恋爱只是喜欢的一种？人类似乎把‘喜欢’根据对象和程度的不同，分成了很多种，有时候我并不能分清那么多种喜欢之间的区别。” 　　这段话让凌宇业边走边陷入沉思。 　　恋爱只是喜欢的一种？ 　　好像……并没有错。 　　对象和程度……从这个意义上说，恋爱就是对一个符合自己性取向的人深深的喜欢？ 　　性取向…… 　　“青豫，你有性取向么？比如，你更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周青豫回答得毫不犹豫，“我很喜欢我现在的形象。” 　　“……” 　　凌宇业秒懂。 　　这一刻，他真恨自己有个反应极快的大脑。 　　周青豫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他其实没有性别，他也可以变成女的，只是因为喜欢男的所以才一直以男性的形象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么周青豫的这张脸，也是他喜欢的脸？ 　　也对，这么好看的脸，没有人会不喜欢。 　　一个能自己捏脸的生物，真羡慕……不是。 　　意识到自己只是被一具表面好看的空壳迷了眼，凌宇业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比直面邪神还要复杂。 　　毕竟，他可是跟不明生物做了啊！ 　　哪怕做的时候用的是人类的形象，但是……他可是跟一群蠕虫做了啊！ 　　凌宇业看着不远处的青衣湖，有一瞬间，很想跳下去冷静一下。 　　他强迫自己维持镇定，然后，挣扎一般地，吐出了那个他想问却不敢问，但又觉得必须问清楚的问题：“你现在用的这个形象，是谁的？” 　　周青豫沉默了一阵，似乎在回忆，但脸上的表情很困惑。 　　最终，在凌宇业窒息之前，他开口回答了这样一句话：“‘我’的，某种意义上说，这个样子才是‘我’，所有的‘我’都认可这个形象，于是有了‘我’。” 　　“嗯？”凌宇业的san值稍稍回复了一些。 　　他突然想起自己初见周青豫时，问他，你是人吗？ 　　周青豫反问，你觉得呢？ 　　他说，你看着像人。 　　周青豫回应，我也觉得。 　　当时，凌宇业并没有多想，现在想来，虽然周青豫并不是人，但他的自我认知里有人的部分，这个人类的形象就是他自我认知的一部分，是他的一部分。 　　所以他明明能变成任何人、任何生物、任何东西，但始终以这个形象行动。 　　还好，我不是跟一群蠕虫做了，而是跟一群自我认知是个美人的蠕虫做了…… 　　凌宇业抬手扶额，觉得某些问题还是不要深究比较好，纯粹自己为难自己。 　　一群蠕虫怎么了？ 　　只要看起来是美人，那就是美人。 　　湖边小镇的办事厅就在初始地点，也就是那个凉亭后面，镇长指给他们看过。 　　从“幸存者”的家到办事厅，途中会经过青衣湖。 　　找“幸存者”住址的时候，他们绕了远路，所以没有接近那个湖。 　　但现在，清楚地知道两个地点的位置后，前往办事厅，凌宇业没有绕远路的理由。 　　更不用说他的隐藏身份是“深海居民”，怕什么湖？ 　　所以，他直接牵着少年周青豫的手来到了湖边。 　　两人沿着湖边走了一段距离后，见四下无人，凌宇业突发奇想：“我们要不要顺路进湖里看一眼？” 　　“随便，都行。”周青豫一直都没什么想法。 　　“那你先进去吧，确认没有危险后出来跟我说一声，我再跳。” 　　有个“探路神器”，凌宇业是不可能不用的。 　　周青豫当然不会拒绝，说了声“好”，然后，等凌宇业松开自己的手后，毫不犹豫地往湖里纵身一跃。 　　伴随着“扑通”一声，周青豫整个人没入水中，不知去向。 　　青衣湖的湖水，不知道原本是什么样子，但现在，绿得简直伸手不见五指，在岸上根本看不见水里有什么，不知道水下的可见度如何。 　　凌宇业站在岸边，视线朝着湖面，安静地等着周青豫的消息，没有注意到一抹黑影从不远处的两棵树之间闪过，向他投来了充满杀意的视线。 　　凌宇业等得有点无聊，明明并不疲惫，腿也不酸，却是蹲了下来。 　　就在这时，那道黑影以一个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的速度冲向了他，一条长长的，柳枝一样的东西在空中挥过，划出刺耳的破空声，划过他的后背！ 　　“刺啦——”一声，凌宇业的衣服被划开，光滑的背上出现了一条深可见骨的血痕，鲜血和碎肉洒落一地。 　　“呃！” 　　突然的剧痛麻痹了凌宇业所有的动作，他整个人扑倒在岸边，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那条撕裂他后背的东西就转而缠绕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在地上拖拽了一段距离。 　　凌宇业被迫翻身，血肉模糊的后背和地面一路摩擦，刺骨的疼痛。 　　他本能地用双手抓住缠住他脖子的那根东西，死命睁眼想要看清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看清了，少年打扮的骆小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里是一条像荆棘一样长满尖刺的长鞭。 　　“Surprise？”骆小七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被自己用长鞭缠住脖子拖到脚边的凌宇业，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 　　副本里的骆小七穿的并不是高跟鞋，可这一脚十分沉重，就像砸下来一块巨石。 　　“噗——”的一声，鲜血从凌宇业的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襟。 　　有一部分喷到了长鞭上，被长鞭吸收。 　　凌宇业被自己的血呛得一阵猛咳，说不了话，也就用不了言灵戒指的力量，想要直接用支配者戒指呼唤周青豫。 　　然而，就像知道他右手上的戒指有什么用一样，骆小七的下一个动作，就是抡起一把明显带有血迹的菜刀，朝着他的右手手腕狠狠剁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 　　剧烈的疼痛让凌宇业险些昏厥过去，可他依然顽强地支撑着自己的意识。 　　两个戒指都不能用又怎样？失去了右手又怎样？只要还有一丝求生的希望，他就不会放弃！ 　　“人类！你对我触手play的时候不是挺嚣张的么？你给我灌药水的时候不是挺得意的么？有想过自己会是这个下场吗？” 　　“区区人类，竟然妄想奴役一个玛格丽家族的高等血族！真是痴心妄想！” 　　“你才是——下地狱去吧！” 　　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骆小七的声线变了，变得重重叠叠，同时掺杂着尖细和低沉的声线。 　　凌宇业忍受着巨大的痛楚看向他的脸，出现在自己视野里的并不是一张人类的脸，而是一个跟七鳃鳗的头部有几分相似的怪物。 　　里三层外三层锯齿状带倒钩的利齿，以及深渊一样的食道口。 　　凌宇业最后的记忆，就是被这只可怕的生物咬住了头部，它锋利的牙齿从他头部的各个地方刺入，迅速吸食着他体内的血液。 　　最后的最后，他的想法居然是——非人生物果然都有“真身”，手机不在手边没法拍照，真可惜啊…… 　　骆小七美美地饱餐了一顿后，收回自己一圈圈的利齿，松开凌宇业的头部，将自己的头部变回了人类的脸。 　　他知道周青豫就在附近，而他不是周青豫的对手，所以，必须快点逃走才行。 　　不过在那之前…… 　　骆小七低头看向凌宇业的手，他的左手和右手上各有一枚戒指，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用法，但是，有道具不拿是傻子！ 　　骆小七果断蹲下身，伸手去够凌宇业左手上的戒指。 　　然而，就在他碰到凌宇业的手，准备把戒指从他手上取下来的时候，凌宇业的手突然动了！ 　　不仅动了，还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没死？怎么可能？！ 　　骆小七不敢置信地去看凌宇业的脸。 　　此时此刻，凌宇业浑身惨白地平躺在地上，脸上、身上、衣服上，全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脖子上的勒痕清晰可见。 　　他的太阳穴和下巴上能看到明显的血洞，一双眼睛无神地睁着，已经没了焦距，分明就是已经死了。 　　可是，他的手确实握住了骆小七的手腕，而且力道之大，居然让骆小七怎么也无法挣脱。 　　“真是死了也不安分。”骆小七举起另一只手上的菜刀，对准了凌宇业的手腕，想要把他这只手也砍掉。 　　然而，就在他下刀的瞬间，凌宇业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松开他，避开了这次攻击。 　　紧接着，凌宇业的其他部位也开始行动。 　　他整个人以一个诡异的姿势从地上爬了起来。 　　有多诡异呢？ 　　先动的是他的双腿，双腿支起来后，脚掌就跟吸附在地上一样，以地面为支点，艰难地支起了上半身。 　　他仅仅是靠着腿部的力量从地上站了起来，而他的双臂就跟两条装饰品一样无力地荡着。 　　骆小七被眼前这无法解释的一幕吓坏了。 　　他不敢再贪图凌宇业的戒指，转身就跑。 　　然而，才跑出一步，黑色的荆棘拔地而起，缠住了他的脚腕。 　　锋利的尖刺刺入他比人类要厚实很多的皮肤，将他牢牢地钉在原地。 　　骆小七惨叫一声，整个人向前跪倒，扑到地上后，他的第一反应是惊恐地转头，去看自己身后那只，被他亲手杀死，不，是被他亲手唤醒的怪物！ 　　凌宇业那双已经死去的眼睛盯着骆小七所在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后，他的头颅突然低下，将双眼埋进诡异的阴影中。 　　紧接着，他以一个极度扭曲而不自然的姿势转身背对骆小七。 　　骆小七既惊恐又困惑。 　　就在他以为凌宇业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凌宇业的后颈上突然鼓起一个包，包的附近暴起无数青筋。 　　然后，伴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像是蠕虫在汁液里翻滚的声音，凌宇业后颈处鼓起的那个包上横着裂开了一道缝。 　　骆小七恍然意识到，那是一只眼睛。 　　果然，缝隙打开后，一只血红的眼睛对上了骆小七的视线。 　　那一瞬间，无法理解的疯狂呓语充斥了骆小七的整个脑海，他的双眼就像高压下的鸡蛋一样，“砰”的一下爆炸了，血水和碎肉飞溅得到处都是。 　　不可直视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骆小七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痛苦地惨叫。 　　或许这种时候，真的失去视力反而会轻松一些？ 　　可血族的眼睛更多是为了便于捕猎而做的伪装。 　　即便失去了双眼，骆小七也能“看见”一个诡异的生物在靠近自己。 　　血色的视野里，那个东西是一团如墨般的漆黑，人形的主体上钻出无数触手，每五六根触手凝聚在一起，形成锋利的刀刃。 　　杀我？ 　　去死吧！ 　　所有的刀刃都朝着骆小七所在的方向刺了过去，将他的身体从上到下捅成了马蜂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骆小七哭着忏悔，可再多的言语，面对一尊暴怒的神明，都是苍白而无力的。 　　在被捅成碎肉之前，骆小七说出了他的遗言：“我主，请您原谅我！” 　　“凌宇业”的动作停了，而骆小七的心跳也停了。 　　一阵漫长的沉寂过后，从湖里爬出来的少年周青豫，看着眼前满地的鲜血和碎肉，以及浑身上下长满黑色触手，后颈处有着一只血红眼瞳的凌宇业，长久的沉默。 第32章 湖边小镇 　　凌宇业现在是侧对着青衣湖的站位。 　　从湖里走出来的周青豫, 看到的是他的侧面。 　　只见他整个人向前倾斜，耷拉着脑袋和双臂，漆黑的双眼朝着满是血污和碎肉的地面无神地睁着。 　　他的后颈上有一只血色的眼睛, 眼瞳散发着微弱的红光, 眼白的部分是正常的白色，却布满了血丝。 　　几乎是在周青豫出水的那一刻, 血红的眼球便朝他的方向转了过来, 正对上他的视线。 　　彼此都没有行动。 　　无数黑色滑腻的触手从凌宇业的身体各处钻出来, 撕裂了他的衣服, 在他体外有生命般地蠕动着、卷曲着。 　　他的触手跟周青豫的很像, 但是每一根上都闪烁着圈状的红光，只是因为现在是白天, 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 　　熟悉的触手, 可周青豫并不觉得亲切, 只觉得不安。 　　这不是他认识的凌宇业。 　　在他下水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周青豫下水探索的时候，在湖底看到了一个类似法阵的东西,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很多隐文, 因为感知到了凌宇业的呼唤, 所以他没有细看，果断原路返回。 　　可就在这时, 湖底出现了一个漩涡，将他吸了过去。 　　他现在这个体型，能发挥的力量有限，虽然从结果上说, 他成功摆脱了漩涡, 但终究是晚了一步。 　　“凌宇业。”周青豫试探着唤了一声, 想要确认眼前的人还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凌宇业。 　　血红的眼瞳转了回去，不再看他。 　　所有的触手在同一时间往体内缩回，将凌宇业的身体一会儿撑大一会儿挤扁，仿佛他只是个没有生命的容器。 　　但是，其中一根黑色的触手在缩回途中卷起了地上的断手，帮凌宇业接上了。 　　凌宇业身上的血迹没有消失，伤口却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当所有的触手都藏匿起来后，血色的眼瞳缓缓合上，青筋和鼓起的肉包消失不见，后颈恢复平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接下来，画面有几秒钟的定格。 　　凌宇业像一具尸体那样维持着诡异的姿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远远看着他的周青豫也没有动。 　　但是几秒钟后，一道红光突然隔着虚空落下，以凌宇业为中心，吞噬了整个战场。 　　即便周青豫从头到尾都没合上过自己的眼睛，也没能看清红光里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几秒钟后，红光散去，地上不再有血迹和碎肉。 　　凌宇业穿着干净完整的衣服躺在湖边，闭着眼睛，胸口随着平稳的呼吸缓缓起伏。 　　周青豫走到凌宇业身边，单膝跪下，近距离查看他的情况。 　　所有的血迹和伤口都消失了，红光带走了他的伤痛，但也带走了他的功勋。 　　现在，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几分钟前，他究竟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战斗。 　　…… 　　我……死了么？ 　　凌宇业能清晰地回想起自己被“七鳃鳗”咬住头部，抽干全身血液的过程。 　　那种逐渐失温的感觉很不好受。 　　温度在远去，疼痛在远去，脑袋一阵阵地晕眩，整个世界都在远去。 　　唯一能清晰感受到的，只有迫近的死亡和心跳的频率，频率之快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就像要从他的胸腔里蹦出来。 　　然后……好像真的蹦了出来。 　　那一瞬间，凌宇业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那种可以两面穿的衣服一样，从内到外彻底翻了个面，把一直在外的“他”包裹在内，把脆弱的“内脏”翻了出去。 　　他的“内脏”不受控制地攻击着那个伤害了他的存在，就像一头没有理智的凶兽，发疯地撕咬着一切。 　　这种感觉很奇妙，因为，他的“内脏”好像是由他操控的，又好像不是。 　　他没有下达具体的行动指令，甚至没有视野，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到最后也不知道骆小七怎么样了，只知道自己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脑子里最强烈的想法是——去死！去死！去死！ 　　凌宇业猛地睁开双眼。 　　明亮的阳光照下来，刺得他双目一疼。 　　他本能地抬手遮挡住照向自己眼睛的阳光，然后转头就对上了周青豫的视线。 　　“青豫？”凌宇业从地上爬起来，视线从周青豫脸上挪开，望向青衣湖平静的湖面，一阵失神。 　　他没死？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只见它还好好地长在自己的手腕上，每一根手指都在自己的控制下，可以自如地动弹。 　　脸上、背上，都不觉得痛，也摸不到任何伤口。 　　“欸？”凌宇业突然有种喝断片一样的感觉，不过他并没有喝断片过，所以并不知道喝断片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他的记忆接不上，这是显而易见的。 　　关于这段失去的记忆，他只能去询问可能知道的人：“青豫，我怎么了？骆小七呢？” 　　周青豫伸手抓住凌宇业的手臂，扶着他站起身，然后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最终回答了这么四个字：“我不知道。” 　　他出水的时候，战斗明显已经结束了，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要说有什么是他知道而凌宇业不知道的，那就是…… 　　“你体内有什么东西。” 　　凌宇业：“……” 　　这话有点耳熟。 　　是指那股能伤到周青豫的力量么？ 　　“我体内的东西出来了？”凌宇业猜测，“然后干掉了骆小七？” 　　“不知道，我没看到骆小七。”周青豫说着，想到那团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碎肉，该不会…… 　　“我体内的东西长什么样？”凌宇业有点好奇又有点害怕地问。 　　他隐约觉得那东西不是他的敌人，但他怕那东西比骆小七的真身还要恶心。 　　体内要是存在这么恶心的生物，不管它是好是坏，他都想去做个手术把它开掉。 　　前提是，那东西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在他体内。 　　“我记得你说过，你梦见自己后颈上长了一只眼睛？”周青豫斟酌着说，“那东西可能就是你梦里的样子。” 　　“呃。”凌宇业本能地抬手摸上自己的后颈，一阵毛骨悚然。 　　“它还有触手，跟我的差不多。”周青豫补充了一句。 　　凌宇业确实也梦见过触手，另外他还梦见过：“有荆棘吗？” 　　周青豫想到那团碎肉附近的黑色荆棘：“有。” 　　“嘶——所以我之所以会做那些诡异的梦，是因为我体内有这么个东西？还是说，正因为我梦到了这些东西，才会具现出这么个怪物？” 　　凌宇业思考了一会儿，得不出答案，决定暂时不想了。 　　哦，等等，还有个问题：“我的伤也是那只怪物给我治好的？” 　　“是的。” 　　“那衣服呢？等等，你把你在我醒过来之前看到的一切都从头描述一遍。” 　　“好。”周青豫应着，从头描述了自己出水后看到的画面，触手钻回凌宇业体内的画面，狰狞的伤口愈合的画面，空中降下红光，清理战场，并给凌宇业更换了衣服的画面。 　　凌宇业点了下头，勉强消化了这些内容：“嗯，最后的红光多半是主神的杰作，可以理解为世界的自我修正，不然被这个世界的NPC看到，又是一件需要调查的神秘案件。” 　　周青豫沉默着凝视了他一会儿。 　　“怎么了？”凌宇业回以困惑的视线。 　　“你比我想象的要冷静。” 　　“这就是一直写恐怖脚本的好处了，san值足够高，再诡异的事都撼动不了我。” 　　“san值是什么？” 　　“理智？” 　　“抱歉。” 　　“欸？”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体内的东西很虚弱，不到万不得已，它是不会出来的。”周青豫看向凌宇业的视线里多了一丝愧疚，“明明答应要保护好你，却食言了，抱歉。” 　　“……你居然也会道歉。”凌宇业可没忘记他是怎么对待自己的道歉的，“道歉了，然后呢？已经发生的事不可逆转，不可改变。” 　　——这可是当初周青豫的原话。 　　周青豫“嗯”了一声，平静地回应：“道歉改变不了什么，但它能表明我的态度，我保证今后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顿了顿，“当然，我会补偿你。” 　　——这也是当初凌宇业说过的话。 　　凌宇业意识到，周青豫虽然不是人，但在有意识地模仿和学习人。 　　也对，毕竟他的自我认知是个人。 　　凌宇业突然觉得周青豫还有救，故意问他：“你想怎么补偿？” 　　“你希望我怎么补偿？”周青豫反问。 　　“做得过分一点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 　　“你也不问一下我想做什么？” 　　“什么都可以。” 　　“如果我要你以死谢罪呢？” 　　“……” 　　周青豫沉默了。 　　如果是刚遇到凌宇业的时候，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好”。 　　可现在，他有了想要确认的事。 　　他想确认这个世界的主神，究竟是不是祂？或者，跟祂有什么关系？ 　　他不能死。 　　不过，“他”有太多个“他”。 　　所以，死一个或者几个的话，完全没问题。 　　周青豫默默地执起凌宇业的手，另一只手放上他的掌心，挪开时，凌宇业的掌心里出现了一条黑色的蠕虫，抬着脑袋巴巴地望着他。 　　“你可以捏死我，我不会反抗。”周青豫说。 　　凌宇业意识到他说的“我”指的是这条蠕虫。 　　呵，虽然不是人类，但还挺会钻空子的。 　　凌宇业虽然还是怕虫，但在知道掌心里的虫子是周青豫的情况下，他成功抑制住了想把它丢出去的冲动，用另一手的拇指和食指捏起它，拿到眼前细细打量。 　　蠕虫通体黑色，皮肤在阳光下有着水晶般透明的质感，表层下有着银灰色的神秘花纹。 　　花纹并不是固定的，像有生命般不断发生着变化。 　　它的身体很软，可以自由变形，头尾几乎一样，可圆可尖，两个小小的红点像是眼睛，但并非固定在头部，而是可以在身体表层的任何位置游移。 　　凌宇业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这个可能是组成“周青豫”的最小单位，突然觉得它比起蠕虫，更像一小条水晶果冻。 　　有那么一瞬间，凌宇业甚至担心自己的指纹会印到它身上，破坏它的美感。 　　美感？ 　　自己居然会觉得这玩意儿美？ 　　真是疯了。 　　果然会对睡过的男人有滤镜吗？ 　　凌宇业抬眸看向周青豫，周青豫面无表情地挪开视线看向别处。 　　凌宇业眨了眨眼睛：“你这是在害羞吗？” 　　“我好像有点理解人类被看裸|体时的感觉了。” 　　“……” 　　凌宇业默默地伸手，勾过周青豫的衣襟，把那条蠕虫丢进了他的衣襟里。 　　然后，迎着周青豫困惑的视线，他背过身：“我可没有折磨人的爱好，你的补偿先欠着，等我想到了再说，现在，嗯，我想想，分开行动还是太危险了，我们先去找镇长，把鱼人的事告诉他，然后再一起跳湖。” 　　“好。” 　　“话说湖里的可见度怎么样？你看到了什么？” 　　“湖里的可见度……对人类来说基本什么也看不到，但我不完全靠人类的视力去感知周围的环境，我‘看到’湖底有个类似法阵的东西，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你要不让一部分身体变成鱼去看看？” 　　“太危险了，容易被湖里的生物吃掉。” 　　“啊，这样啊，那算了。” 　　“普通生物杀不死我，但可能会被我污染，万一我没能控制住它们，可能会对你造成伤害。”——所谓的“危险”是这个意思。 　　“好吧，那你还是别分裂了。” 　　凌宇业和周青豫一起去了办事厅。 　　说是“办事厅”，其实只是一间长得像房子，事实上也就是一栋房子的办公室。 　　和这里的其他房子一样，“办事厅”的墙面也涂着非常鲜艳的颜色。 　　正面是鲜红，侧面是明黄。 　　然而，如此明艳的色彩，也没能驱散它此刻透露出的诡异。 　　只因它那扇雪白的门，此刻呈45度角敞开着，门口的地面洒了一路鲜红的血液。 　　镇长！ 　　凌宇业几步冲过去，一把拉开房门。 　　并不大的空间里，一个头颅躺在地上，已经死去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门的方向。 　　他的身体还坐在办公桌后，维持着翻阅资料的姿势。 　　这个脑袋和身体分离的尸体，不是镇长是谁？ 　　那个雇佣了他们，应该是任务NPC的老者。 　　…… 　　骆小七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地喘息。 　　身上还残留着被黑色的刀刃剁碎成渣的剧痛，但是……他没死？ 　　他从地上弹坐起来，环顾四周。 　　他又回到了那个光线昏暗的走廊上。 　　抬头，距离他最近的房门上，挂着标有18269的门牌，正是通往副本的房门。 　　在副本里死亡，并不会真的死去？ 　　毕竟，总不可能是神又一次眷顾了他，在他做出渎神的举动之后。 　　骆小七记得那只红色的眼睛。 　　传说，神秘主宰在不同的信徒面前，会以完全不同的形象出现。 　　比如，在人类面前，祂会以人类的姿态出现，偶尔心血来潮多长几个头，多长几条手臂，或者一半的身体变成动物，但都是以人为主体的形象。 　　比如，在深海种族面前，祂会以海怪的姿态出现，有传言说祂的真身是一只巨大的章鱼，先不说传言是哪里来的，作为陆地种族的血族，肯定不承认这种传言的真实性，认为这只是他们伟大的主诸多形象中的一种。 　　在血族的记载中，神秘主宰的形象是一只巨大的红色眼瞳，他们称呼祂为红月之瞳，并认为这更接近神秘主宰真实的名讳。 　　所以，他们更多地称呼祂为“我主”、“伟大的主”，偶尔也会直呼“神秘主宰”，但很少提及“红月之瞳”，害怕因此触怒祂。 　　传说，红月之瞳并不单独出现，祂出现的时候，总是伴着一圈黑色的触手。 　　祂自黑雾中，于无数触手的簇拥下出现，巨大的眼瞳放出红色圣光，赐予血族永生。 　　红色的眼瞳，黑色的触手，因为直视了神明而崩塌的肉|体，震荡的精神。 　　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还有什么疑问吗？ 　　凌宇业是……红月之瞳。 　　要么，他是红月之瞳进行神降的容器。 　　要么，他就是红月之瞳本身，伪装成人类，玩着神明不可言说的游戏。 　　“我攻击了伟大的主……” 　　要不是自己这条命本来就是神给的，骆小七真想一把火烧了自己。 　　不过，如果他真的是在现实里目睹了红月之瞳的部分真身，他现在不可能还活着。 　　副本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居然能回避直面神明的死亡。 　　骆小七怀着复杂的心情起身回到18269号房的房门前，尝试打开房门。 　　门很容易地就被拉开了，那个黑色的漩涡还在。 　　然而，当他试着走进去后，出现在他眼前的并不是湖边小镇的景色，而是昏暗的走廊。 　　他转身，看着身后的漩涡，以及自动关闭的房门，立刻明白过来，他已经失去了再次进入副本的资格。 　　在副本里死亡并不会真的死去，但是，副本里只有一条命，死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积分结算：作为一名怪物猎人，成功找到并杀死世界里的深海居民3人，30积分，成功找到身份为深海居民的扮演者1人，50积分，总计80积分。】 　　…… 　　凌宇业沉默地盯着镇长的尸体看了一会儿，走上前，查看了他脖子上的伤口。 　　“伤口非常平整，像是被什么利器一口气砍掉的。”他冷静地分析，然后脑内很快有了答案，“要么是骆小七的菜刀，要么是夜尘雪的剑，你能用触手查探他的脑子，了解发生了什么吗？” 　　“不能。”周青豫冷眼看着这具尸体，比凌宇业更加无动于衷，“我的触手叫深渊之触，也叫灵魂之触，触碰的是灵魂或精神世界。这个人已经死了一段时间，我感受不到任何灵魂和精神能量残留。” 　　“明白了。”凌宇业只能放弃，然后皱眉。 　　任务NPC死了，做任务还有奖励吗？ 　　还是说，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根本不存在什么主线任务，直接灌输到他脑子里的那段信息就是唯一的任务？ 　　那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杀死所有觉察到湖水异样的人，以隐藏湖底的秘密？ 　　问题是，湖底的秘密是什么？深海居民究竟想要隐藏什么？ 　　凌宇业转身离开。 　　周青豫一言不发地跟上他。 　　两人都避开了地上的血迹，以防破坏现场。 　　但这并没有什么用。 　　在这个被主神创造出来的虚无世界里，并不存在警察局，最终会来调查的，也只有被雇佣的侦探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周青豫这才出声询问：“去哪里？” 　　“去跟金施晨和路与会合。”凌宇业头也不回地说，“骆小七死了，夜尘雪还活着，他给我的感觉也不是太好，所以我们还是所有人在一起行动比较安全，拥有完整力量的你，也能更好地保护我们所有人。” 　　“好。” 　　“话说，你除了触手还有什么力量？”凌宇业好奇。 　　“你指哪方面？” 　　“力量”这个词，范围太大了，周青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是，你战斗的时候，除了用触手缠绕和穿刺，还有什么别的战斗方式吗？” 　　周青豫认真地想了想：“我可以把污染的力量通过语言和视觉信号释放出去，影响精神。” 　　嗯？ 　　这个描述，让凌宇业想到了邪神…… 　　“还有呢？” 　　“没什么特别。” 　　周青豫倒不是不想回答凌宇业，而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他问一个人类，你们人类能做到些什么，人类也会觉得无从说起吧，毕竟，能做到的事太多太多了。 　　“其实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偏偏是触手。我可以认为你的真身是一群能变成任何东西的蠕虫吗？那么，你也可以变成一头皮糙肉厚，浑身长满尖刺的野兽撕咬敌人吧？战斗的方式很多，为什么偏偏是触手？” 　　周青豫想象着自己变成一头皮糙肉厚，浑身长满尖刺的野兽撕咬敌人的画面…… 　　可以，但没必要。 　　“你可以认为，触手是我‘真身’的一部分。”最终，周青豫这样回答了凌宇业，“被神秘力量污染的生物，到了比较高级的阶段，会拥有三种形态，一种是可以展现在别人面前的形态，叫‘化身’，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我’，一种是基本形态，是神秘力量最纯粹的表现形式，也就是我刚才放到你手上的‘我’，还有一种是真实形态，是可以发挥我全部力量的，我真正的样子。” 　　“……你真正的样子，有触手。” 　　“我没办法展现给你看，因为普通人光是看到这个形态就会被污染。” 　　“好吧。”凌宇业阻止自己深究下去，把周青豫说的化形、基本形态和真实形态，简单理解为三位一体。 　　不过，看了就会被污染，这个描述，真是越来越邪神了。 　　原本凌宇业一直把周青豫视作邪神的信徒，但现在，他越来越觉得周青豫自己就是一尊神，只是他侍奉的那尊神更为强大。 　　不过如果是神的话，应该能接受祈祷吧？ 　　说到这个…… 　　“青豫，神的诵文是怎么来的？是神自己编的，还是世人总结出来的？” 　　“一般是神的力量化作隐文，被信徒解读并记载，神可以是有意识的，也可以是无意识的，反正最终诞生的诵文都会指向祂，如果信徒无法确定究竟哪一条诵文能指向祂，或者担心诵文不够明确，同时指向了多位神明，就会将所有能指向同一尊神的诵文总结到一起，以增加与这位神明单独建立联系的成功率。” 　　“明白了。”凌宇业点头。 　　骆小七诵念的那段诵文那么完整，估计就是被总结过的。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如果我想诵念一段能指向你的文字，怎么编织语言比较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04 18:15:14~2023-05-05 17:2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漓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湖边小镇 　　“指向我？”周青豫并不算迟钝地明白了凌宇业的意思, “你要成为我的信徒吗？” 　　所以你确实是可以拥有信徒的吗？ 　　凌宇业才不要成为周青豫的信徒呢，但他想知道周青豫是一尊怎样的神，诵文里应该能找到答案吧。 　　所以他的回答是：“可以考虑, 你先告诉我指向你的诵文是什么。” 　　“我没有信徒, 信仰我并不能得到任何好处。”周青豫的这句话，等于承认了自己是神, 但他的下一句话是, “而且现在的我很弱, 并没有被信仰的资格。” 　　“你很弱？” 　　凌宇业心说, 你要是弱, 这个世上就没有强大的存在了。 　　不过他能理解，周青豫的“弱”是相对于他自己以前的状态来说的。 　　“你强的时候有多强？”凌宇业好奇。 　　“我不知道。”周青豫对此没有清晰的记忆, 只是隐约有种自己失去了很多力量的感觉, 他失去的力量远比他现在拥有的多。 　　不, 确切地说，他现在的力量相比以前，只是沧海一粟。 　　所以, 原本的诵文是用不了了, 虽然它本身就是禁忌, 世人光是解读它就会丧失所有的理智。 　　而且现在的周青豫只记得第一句。 　　那段能够指向他的诵文，第一句是“混沌的意识”, 估计指向的是他可以随着无限分裂的身体无限分裂的意识。 　　等等，现在的他好像也能用这句诵文。 　　“混沌的意识……”周青豫试着念出这句诵文，然后自己补上了后面的内容，“精神与灵魂的探索者, 神秘力量的拥护者。” 　　凌宇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正在编织自己的名, 连忙用脑子记下。 　　可惜, 这段诵文的指向性还是不够明确，无论是“混沌的意识”、“精神与灵魂的探索者”还是“神秘力量的拥护者”，都可以指向很多隐秘的存在。 　　这就是为什么祈祷用的诵文总是很长，为了尽可能地明确。 　　最关键的部分，还是得靠隐文来实现。 　　这样想着，周青豫停下脚步，抬起右手，拇指的指甲划过食指的指尖，划出一道明显的血痕。 　　一滴携带着他自身意志的污染之血落下，在地上铺展开，凝成一行危险的字符。 　　凌宇业谨记周青豫的告诫，将视线从那行字符上挪开，防止自己因为试着解读它而被污染。 　　反正，那行字符的意思，周青豫会亲口说出来。 　　果然，片刻的沉默过后，周青豫开口说出了能够指向他的最后一句诵文：“实现无数愿望的不洁之神。” 　　“什么？” 　　听到“不洁”这两个字，凌宇业的第一反应是性的层面……可是想到周青豫并没有那方面的欲求，他立刻反应过来“不洁”有个近义词叫“污秽”，而“污秽”在神秘学中，特指“邪秽”。 　　“不洁之神”的意思是，邪神。 　　“混沌的意识，精神与灵魂的探索者，神秘力量的拥护者，实现无数愿望的不洁之神。” 　　周青豫完整诵念了一遍自己的名，感受到通道的存在，确定这段诵文可以明确地指向自己后，对凌宇业说：“好了。” 　　凌宇业：“……” 　　你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我的邪神大人？ 　　凌宇业打死都不会诵念这段文字！ 　　不过“不洁之神”究竟是不是邪神，还有待确认。 　　最好的确认方法是：“你知道指向邪神的诵文吗？” 　　“不知道。”回答得斩钉截铁。 　　不过周青豫回答完这三个字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我可以直接问邪神眷者。” 　　奇迹之钥？ 　　看来特性为精神或灵魂的非凡道具都能带进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莫不是个精神世界？ 　　凌宇业走神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周青豫已经用奇迹之钥打开奇迹之门，召唤出了邪神眷属。 　　邪神眷属依然以黑狼的形象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它从门里走出来后，朝着周青豫的方向恭敬地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这一次周青豫并没有被凌宇业抱在怀里，所以很清楚了，黑狼示忠的对象是周青豫，而非凌宇业。 　　周青豫二话不说就把触手探进了黑狼的脑子，去寻找跟邪神诵文有关的信息残留，结果得到的答案是：“邪神的诵文太多太杂，指向性很不明确，但只要是诵文，诵念时都会引发神秘力量的波动，被邪神眷属感知到，任何请神术，只要指向性不明确，最终都会由邪神眷属代为回应。” 　　“你的意思是，我随便乱说一段诵文，只要没有明确地指向某尊神，就会引来邪神眷属？”凌宇业总结了一下自己的理解。 　　周青豫想了想，点头：“可以这么认为。” 　　“嘶——”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有事没事乱念诵文，召唤一些不该召唤的东西。 　　话说回来，邪神眷属还真够忙的啊。 　　凌宇业觉得邪神的信徒应该不少，只是回应他们的都是邪神眷者，邪神本尊并不认为自己存在信徒。 　　凌宇业抬手扶额，心情复杂，一时间不知道是“我支配了邪神”更不可思议，还是“我跟邪神睡了”更匪夷所思。 　　还有他自己身上的问题。 　　他究竟是怎么反杀的骆小七，现在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根本回忆不起细节。 　　还有，骆小七真的死了吗？ 　　死后连个尸体都没有，真令人不安。 　　凌宇业就这么想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回到了那个鱼人的居所。 　　周青豫跟自己合体，恢复了186的身高，凌宇业向金施晨和路与简单说明了一下现在的情况：“镇长死了，脖子被利器割断，头身分离，任务交不了了，骆小七突然袭击我，被我反杀后失踪，就算不死也是重伤，夜尘雪下落不明，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 　　“会杀镇长的，也只有深海居民了吧？”金施晨分析，“他肯定是人类，我们怪物猎人阵营没有杀他的理由。”顿了顿，“你说镇长的头是被利器割断的？那么夜尘雪是深海居民？” 　　“不好说，骆小七攻击我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菜刀，菜刀上有血。” 　　被“七鳃鳗”吸血之前的记忆还是很清楚的，不然凌宇业也不会在苏醒后第一时间去看自己的右手。 　　老实说，他现在还有点断手的后遗症，使用右手的时候总会恍惚一下，脑子里快速闪过“我右手断了”、“不对我右手还在”这两个认知。 　　“他那把菜刀大概多长？”金施晨问。 　　凌宇业回忆了一下，抬起双手，用两根食指比了个20公分不到的长度：“刀刃差不多这么长吧。” 　　“尸体是什么状态？躺着的？脑袋距离身体多远？伤口怎么样？很平整吗？”金施晨突然蹦出一堆问题。 　　凌宇业恍惚有种自己是第一目击者，在配合警方查案的错觉。 　　虽然觉得这些问题没有弄清楚的必要，但因为觉得有趣，他还是回答了一下：“身体坐在办公桌后面，靠着椅子，头在地上，伤口非常平整，平整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从头颅飞出去的方向和血迹洒落的方向判断，刀刃应该是从颈后砍入，从脖子前面砍出，一刀，不像是补过第二刀的样子。” 　　“那么多半是夜尘雪干的。”金施晨得出结论，理由是，“菜刀要想在人坐着的情况下一刀砍断头颅，并让尸体维持坐姿，几乎不可能，更不用说你比的那把菜刀连20公分都没有，要怎么保证刀刃的部分恰好覆盖脖子？” 　　凌宇业分别脑补了一下菜刀和剑行凶的画面，只能说，想让尸体的状态和伤口的平整程度达到现在这个样子，凶器是剑的可能性确实更大。 　　“夜尘雪是深海居民？如果是这样的话……”凌宇业瞬间想到了两个夜尘雪可能会去的地方，一个是青衣湖，另一个就是这里。 　　作为深海居民，拥有在水下自由行动和呼吸的能力，会去青衣湖里探索的可能性很大。 　　而深海居民的任务是杀死所有觉察到湖水异样的人，如果不知道“幸存者”一家是深海居民，那么很可能会把他们当成任务目标。 　　“这里太危险了，我们离开这里，然后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等着，我跟青豫去探一下青衣湖。”凌宇业决定道。 　　金施晨看着凌宇业，挑了下眉。 　　凌宇业觉察到他的表情，疑惑地和他对视：“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真的很有领导者的气质，你的目标总是很明确，然后总能为了你的目标迅速安排好所有人的行动，嗯，这当然不是什么坏事，我很高兴能有个在乎我死活的领导，也很愿意跪倒在你的打底裤下为你所用，只是……”金施晨组织了一下语言再说，“或许存在更有效率的做法，比如，让周青豫一个人去探湖，你跟我们一起行动，你负责找出深海居民并用戒指控住，我负责输出，路与负责打call。” 　　凌宇业想了想，觉得对于赚取积分来说，这的确是更有效率的做法。 　　但是说实话，他对金施晨和路与的信任，有一部分是基于周青豫给他的安全感。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有周青豫在身边，凌宇业谁都不敢信，尤其是在被骆小七砍手吸血之后。 　　倒不是怕死，其实凌宇业并不那么畏惧死亡，但他怕疼。 　　断手真的超疼的！ 　　嗯……要不要答应金施晨呢？ 　　“都行。”周青豫突然说，“你现在知道了能够指向我的诵文，需要我的时候诵念我的名，我会立刻赶到你身边。” 　　啊这，诵念邪神的尊名？真的不会出什么事吗？ 　　“我诵念你的名，会被你污染吗？”凌宇业决定直接问本尊。 　　“不会。”肯定的回答。 　　“好，那试试。你走远点，我来诵念你的名。” 　　既然诵文有用，那么，凌宇业是不可能等到需要用到它的时候再试的，他喜欢提前做好所有的准备。 　　可是，邪神的尊名欸，真是一点都不想作死。 　　不过邪神本尊说了不会有事，支配契约也规定了服从者不能伤害支配者，所以，应该没事吧？ 　　等周青豫站得足够远后，凌宇业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然后当着金施晨和路与的面，诵念了他的名： 　　“混沌的意识，精神与灵魂的探索者，神秘力量的拥护者，实现无数愿望的不洁之神。” 　　高空中，黑色的乌云不知从何而来，呈漩涡状聚集到一处，漩涡的中心黑暗深邃，就像一只凝视深渊的眼睛。 　　凌宇业抬头望向高空，没多久，一根黑色巨大的触手从漩涡的中心闪现，不等凌宇业细看，那只触手便迅速崩裂成无数黑色的蠕虫，如雨般落下，又在空中重新凝聚到一起，落地时呈现出一个黑色的人形。 　　人形固定后，从头到脚逐渐变成凌宇业熟悉的样子，显露出人类的肤色和服装，与此同时，空中的乌云迅速散去，就像从未出现过。 　　还别说，虽然是一尊稀里糊涂就被人类支配了的非常没有排面的神，但这个出场还是震撼的。 　　一旁的金施晨和路与都看呆了，一副大脑宕机的样子。 　　而凌宇业，确定自己诵念了邪神尊名后什么事都没有就放心了。 　　他抬起一只手摆了摆，做了个“快走快走”的手势：“你跳湖去吧，确定湖底的秘密是什么后，回来向我汇报，你应该找得到我？” 　　周青豫“嗯”了一声。 　　支配契约连接着彼此的灵魂，在这个奇怪的世界里，他虽然感知不到任何生物的气息，也感知不到任何神秘力量的波动，但他依旧能轻易地获知凌宇业的所在，以及一些想法。 　　“别担心，我永远在你身边。”周青豫对凌宇业说着，执起他的手，在他左手的无名指上，原本应该戴着空间戒指的地方，戴上了一枚黑色的玉戒。 　　凌宇业知道这枚戒指是什么，是周青豫身体的一部分。 　　他现在相信自己的一些想法是真的会通过支配契约流到周青豫那里去了。 　　他不想跟周青豫分开，跟周青豫分开会让他不安。 　　所以周青豫把自己的一部分身体留在了他这里，陪着他，保护他，以消除他的不安。 　　凌宇业“嗯”了一声，在心里表达了一下感谢。 　　周青豫没有在意，做完这件事就转身离开了，而金施晨和路与还在发呆。 　　直到凌宇业转身看向他们：“怎么着？敲门杀？” 　　金施晨这才反应过来，干咳一声：“虽然我早就觉得姓周的那小子不是人但是……祂是神？” 　　“嗯，一个超级菜的神。”凌宇业心里偷着乐，嘴上十分嫌弃，“他要是够强，也不会跟我们一样被这个世界的主神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所以你跟神……嗯……”金施晨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让自己不至于被凌宇业打死，“你是神的新娘？” 　　话刚出口，他的脑袋就被凌宇业呼了一巴掌：“再提这件事，我就把你变成邪神的祭品！” 　　“不洁之神，果然是邪神？难怪能用邪神的奇迹之钥。”金施晨吃痛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但是并没有停嘴，“这么看来邪神也没有传说中那么恐怖啊？” 　　凌宇业想说，世人认知里的邪神其实是邪神眷属，跟周青豫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因为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凌宇业就什么也没说。 　　“你刚才说，敲门杀？”金施晨的注意力总算回到了正题上，“啥意思？每家每户敲个门，发现里面的住户是鱼人就杀？” 　　“对啊，不然呢？”凌宇业虽然被这个世界赋予了深海居民的隐藏身份，能一眼看穿鱼人的伪装，但他本质上仍是个人类，并不能通过别的方式，比如嗅觉什么的来寻找鱼人。 　　既然如此，“敲门杀”是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反正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里面的人也都不是真实的，不需要背负多余的道德感。别说扰民，就算不小心杀了无辜的NPC又怎样了？ 　　“行。”金施晨确实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不过在这个基础上，他有个提议，“你来敲门吧，要是遇到鱼人，先别急着动手，先问点情报。” 　　“关于湖底的秘密？” 　　“是啊，关于你们鱼人的阴谋。” 　　“可以。” 　　第一次看到鱼人的时候，凌宇业被吓了一跳，想也不想就开战了，现在想来，当时确实是冲动了，明明可以先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等问到了足够多的情报再出手。 　　不过那个时候的他并不知道鱼人有多强，怕金施晨和路与进去就狗带，所以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现在，知道了鱼人的弱点在心脏，知道了言灵戒指对鱼人有用，行动起来可以稳一点了。 　　凌宇业选择了一间距离“凶案现场”比较远的房屋，敲响了房门：“你好，请问有人吗？我是来自侦探社的调查员。” 　　…… 　　周青豫又回到了那片绿得像块翡翠似的青衣湖，一跃而下。 　　这一次，他不仅留了一部分身体在凌宇业那儿，还让凌宇业掌握了召唤他的诵文，不需要有任何顾虑，直接一沉到底。 　　青衣湖的水质很糟糕，水下可见度极低，周青豫直接闭上自己的眼睛，纯粹用他特殊的感知能力去感知周围的一切。 　　他能清楚地掌握湖底每一块石头的形状、温度，他的意识沿着每一道不起眼的缝隙钻入，偷窥着每一个微小生物的一举一动。 　　然后他回到了他探索过的湖心底部，用他特殊的感知能力描绘出整个法阵的样子，以及刻于其间的隐文。 　　法阵的最外圈是个圆形，里面还有两个圆形，三个圆形就像地基那样，对法阵进行了加固，以保证它的稳定性。 　　在这三个大圆的中间，还有三个大小不一的小圆，呈三角排布在法阵中间，由一个比它们稍大的圆连接到一起。 　　三个小圆里分别画着三个图形，最小的那个圆里画的是海参，另外两个圆里分别画着两种长相不同的鱼，像是祭品。 　　然后在整个法阵的正中间，也就是连接着三个小圆的那个圆中间，画着一只巨大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 　　法阵的其他地方，都被各种扭曲的线和意味不明的图案填满了，周青豫能从这些图案里找到章鱼的触手，被摧毁的船只和骷髅。 　　在湖底刻下这个法阵的人，似乎想通过法阵中的图画诉说一个故事，可惜周青豫并不能看懂。 　　但是，在两个大圆的夹缝里，沿着里面那个大圆的边缘，刻着这样一行隐文： 　　【于黑雾中显现，来自旧日的凝视，宛如红月的巨大眼瞳，隐秘世界的守护者，请替我们制裁这个罪恶之地，让深海覆盖陆地，用鲜血祭奠无处安息的魂灵。】 　　这个是……可以强制召唤或制造神明化身的请神法阵？ 　　只要注入足够多的魔力，就能从神明那里强行借来力量，制造一个神明化身。 　　至于这个化身有没有承载神的意志，是由神来决定的。 　　但是无论神有没有把自己的意志注入到这个化身里，化身都会被法阵影响，达成法阵中诉说的愿望。 　　这不是什么祷告仪式，而是一个魔法。 　　这个魔法无视了神明的意志，是卑微的蝼蚁在神秘又古老的伟大存在脚下最痛快的反抗，当然，也是生命最后的反抗。 　　无论法阵有没有奏效，效果如何，最终都会触怒神明，引来神明的报复。 　　除了极个别对人类特别友好的神，大多数神都不会允许这个世上存在能违背自己意志利用自己的生物。 　　所以，启动过请神法阵的人，结局基本都是死。 　　这个法阵是谁刻下的？湖边小镇的居民？还是不知何时移居到青衣湖里的深海种族？ 　　还有，那段诵文指向的是哪位神明？ 　　黑雾……旧日……隐秘世界……跟祂的诵文很像，却少了很多关键的部分。 　　要不要试着诵念一下呢？ 　　在周青豫探索湖底的时候，凌宇业面前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凌宇业的视线沿着对方泛青的，每根手指间都有蹼相连的手掌往上，对上一双漆黑的，连眼白也是黑色的眼睛，干咳一声后，强行维持住冷静的声线询问：“你好，美女，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我是男的。”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05 17:27:02~2023-05-06 16:5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久九 7瓶；Mamiko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湖边小镇 　　凌宇业不知道在金施晨和路与眼中, 这只鱼人是什么形象。 　　在他眼里，这只鱼人丑陋的样貌根本辨不出性别，它的五官就像是女娲捏人时一不小心用力过猛, 把眼睛鼻子嘴巴全捏在了一处, 巨大的下巴霸占了大半张脸。 　　它的声音低沉浑厚，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闷感, 听得让人窒息, 同样难以辨认性别, 毕竟他们遇到的第一只雌性鱼人也是差不多的声线。 　　但是这只鱼人, 它的胸膛非常丰满！丰满到了凌宇业不敢直视的地步, 觉得直视是一种失礼。 　　它穿着当地常见的，色彩非常鲜艳的民族服装, 这种服装无论男女, 上衣都非常长, 长到了可以当裙子穿的地步。 　　它“傲人”的身材搭配这样的服装，让凌宇业轻率地得出了结论——这是只雌性鱼人！ 　　“美女，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我是男的。” 　　“……” 　　如果这是个游戏世界, 凌宇业会很想删档重来。 　　可惜这个世界并没有存档, 所以凌宇业只能硬着头皮将对话进行下去：“抱歉, 开个玩笑，其实是这样, 我作为侦探社的调查员，最近接到一个委托，跟青衣湖有关，嗯……这让我的身份非常尴尬, 你懂, 所以我想找同类讨论一下, 怎么做比较好。” 　　凌宇业猜测，既然他能一眼看穿鱼人的伪装，那么鱼人应该也能一眼看穿他的身份。 　　果然，面前的鱼人听完他这段话，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困惑和怀疑，几乎是轻而易举地相信了他的说辞，然后笨拙地后退了两步让出道路：“进来说。” 　　“好的，谢谢。”凌宇业毫不犹豫地踏进屋子，顺手带上房门。 　　他现在至少有三个保险，周青豫给他的戒指、可以召唤周青豫的诵文、他自己体内的未知生物。 　　所以，以身试险什么的，不再是完全不可以尝试的事。 　　而且，他已经差不多适应鱼人的长相了。 　　金施晨和路与远远看着凌宇业踏进屋子的背影，都不由有些担心。 　　“宇燕哥不会出什么事吧？”路与问。 　　“应该不会，他可是神的男人。”金施晨嘴上这么说，脸上的神色并不轻松，“希望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喊得大声点，这样我还能冲过去救一下，至于你，就好好待在这里。” 　　“欸……”路与不甘心就这么当个花瓶，可是，相比他这群个个身怀绝技的队友，他各方面都太弱了。 　　如果能把复刻之笔和神秘种子带进来还好，没有非凡道具，他真的什么也做不了。 　　为什么凌宇业的戒指能带进来呢？ 　　话说，复刻之笔能复刻非凡道具么？ 　　另一边，周青豫没有在湖底发现更多的东西，便上了岸。 　　见四下无人，他像蜕皮一样将沾有湖水的那层表皮变成黑色的黏液脱落，再重新收回体内，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把自己“弄干”了。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诵念了在湖底看到的那段诵文：“于黑雾中显现，来自旧日的凝视，宛如红月的巨大眼瞳，隐秘世界的守护者，请回应我的呼唤，为我解答源自湖底的疑惑。” 　　手头没有蜡烛，也就无法用烟打开连接神的通道。 　　但是，只要神想回应，哪怕只是被呼唤了名字，也能给予回应。 　　就像凌宇业诵念他的尊名时，同样没有蜡烛和贡品，他依然能打开通道，回应祈祷并实现神降。 　　然而，他跟凌宇业关系匪浅，他跟这尊未知的神明可没有什么交集。 　　所以，念完诵文，周青豫在原地等了一段时间，什么也没发生，别说是打开通道，他甚至都没感受到来自那尊神的凝视。 　　不屑一顾的态度。 　　难怪有求于那尊神的人宁可触怒神明也要刻下请神法阵。 　　不过，他们就没想过向别的神求助么？比如“邪神”什么的？ 　　“它们”肯定很乐于回应各种乱七八糟的请求。 　　…… 　　“请坐。” 　　“好的，谢谢。” 　　凌宇业隔着餐桌和鱼人面对面坐下，快速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是间非常普通的屋子，看起来完全是正常人住的那种，非但没什么特别，还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 　　“你一个人住？”凌宇业下意识地问完，后颈一凉，担心自己因为脱口而出了“人”而引起对方的警觉。 　　然而对方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用它沉闷的嗓音回答：“是的，我一个人住。” 　　凌宇业暗暗松了口气，直接进入正题：“嗯……就像我刚才说的，作为一个潜伏在侦探社的深海居民，接到有关青衣湖的调查后，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最符合我们集体的利益，对此你有什么想法？” 　　“据我所知，就是为了防止有人调查青衣湖，才会派遣一批伪装能力较强的执行者潜入侦探社。所有试图调查青衣湖的人类都必须处理掉，另外也需要提防一些有特殊能力，会威胁到我们的人类。” 　　“你是说怪物猎人？”凌宇业问着，有些惊讶。 　　鱼人知道怪物猎人的存在？ 　　“嗯……这部分情报并不是所有的鱼人都知道，我作为一名普通的深海居民，很多事都只是听说，比如，我听说人类中有一群疯子非但不怕我们，还在到处猎杀我们，但我并没有遇到过，再比如，我听说湖心的那个法阵并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让我们能在这个地方安心地住下去，关于这些传言的真实性，你有什么能告诉我的么？执行者大人？” 　　凌宇业不由“嘶——”了一声。 　　这段话里的信息量真大啊。 　　首先，他一开始以为所有的鱼人都知道所有的事，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他太过于玩家视角了，鱼人也跟人一样，每个个体都有各自的身份背景，因为身份背景的不同而知道不同的信息，掌握的信息量也有一定的差异，另外，它们的想法也是各有不同。 　　就比如现在，这个鱼人在灌输给他一部分信息的同时，也在试图从他这里套取一些信息，它不是个简单的NPC，它有自己的想法，虽然这个想法很可能也是主神灌输给它的。 　　但是，鱼人存在自我意识也就意味着，它们的阵营并非坚不可摧。 　　有守护湖底秘密的鱼人，就有想要探究湖底秘密的鱼人，秘密公开后，有支持者，就有反对者，有想要毁灭全人类的极端分子，就有想要帮助人类的叛徒。 　　真复杂，还以为怪物的世界会简单一点呢。 　　凌宇业虽然不知道鱼人口中的“执行者”是什么意思，但自己的身份明显在对方之上，先简单理解成是一个公司的执行董事之于员工吧。 　　这样想着，他十指交叉，支起手臂开始装逼：“你说的那群疯子是真实存在的，你认识尼娅吗？就是那个成功杀死四个人类探秘者，守住湖底秘密的一家，就在不久前，他们全家惨遭杀害，而这多半是怪物猎人的手笔，在找到凶手前，我本不该让你知道这件事，但为了提醒你注意安全，我决定还是告诉你。” 　　鱼人硕大的嘴巴张开又合上，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至于湖底的法阵。”凌宇业顿了一下。 　　那玩意儿周青豫还在调查，他现在啥也不知道，没啥好透露的，不过他本来也不是为了透露秘密才找鱼人闲聊的，所以他顿了这么一下后，装作知道很多的样子开口：“那个法阵确实还有别的用处，但是作为执行者，我不能随便告诉你。关于那个法阵，你还知道些什么？或者听到过什么传言？我将根据你的回答，判断要不要向你透露一些你本不该知道的秘密。” 　　“嗯……”鱼人抬起它明显带蹼的手掌，摸着自己的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开了口，“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传言我们本是人类，因为海难坠入深海，得到了伟大的主的恩赐，这才变成了深海鱼人。” 　　伟大的主…… 　　凌宇业眼皮一跳，第一时间想到了骆小七，紧接着就想到了他那个七鳃鳗一样的头部，一阵恶寒。 　　鱼人的主，不会又是神秘主宰吧？ 　　神秘主宰也真够忙的，跟邪神眷属有得一拼。 　　鱼人继续说：“传言，我们之所以从浩瀚的深海搬迁过来，并不是因为承受不住主日益强大的意志，而是因为我们之中诞生了觉醒者。” 　　“觉醒者？”又多了一个凌宇业不知道的名词。 　　“灵魂觉醒者，又叫记忆觉醒者，他们觉醒了前世的记忆和力量。传言，我们之中诞生了觉醒者，他想起了我们变成鱼人的真相，想要替我们，或是替他自己，向一切的始作俑者复仇，于是谋划了所有的行动。” 　　“这样啊，很离谱的传言。”凌宇业做出思考的表情，就像在说——这也不是不可能。 　　“是啊，的确很离谱。”鱼人附和着，但因为凌宇业的表情，它的语气十分不安，并非真的觉得离谱，“我知道的就这些，没有更多了，嗯……所以，关于湖底的法阵，大人有什么能透露给我的吗？” 　　“很抱歉，无可奉告。”凌宇业说着，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摸了摸左手拇指上的言灵戒指，然后几乎是悠闲地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这么坐着，别动。” 　　在他说出“别动”这两个字的时候，无形的力量震动着空气，覆盖了整只鱼人。 　　鱼人惊恐地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了！ 　　“执行者大人？！”它惊恐地抬眸，用它全黑的双眼紧盯着凌宇业，“我什么也不会说出去的！今天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请您宽恕我的僭越！” 　　凌宇业充耳不闻，起身走到门前，打开房门。 　　远处的金施晨看到他，立即会意，扛着铲子冲进门内。 　　鱼人尸体+1 　　“你问到了什么？”金施晨熟练地解决掉鱼人后，问凌宇业。 　　凌宇业无情地背对着鱼人的尸体，简单总结了一下自己问到的情报：“鱼人内部也分阶级，我阶级比较高，是执行者，而它只是个普通鱼人，所以知道的不多，但它提供给我一个思路，它说，鱼人可能是遭遇海难的人类变成的，然后镇子里的这群鱼人中出了个觉醒者，继承了前世的记忆，知道了海难的真相，锁定了罪魁祸首，想要借助湖底的法阵达到复仇的目的。哦对，法阵明面上的作用是保护鱼人的安全，它们知道怪物猎人的存在，所以法阵也可能是用来对付怪物猎人的。” 　　金施晨听完这么长一段总结，不由抽了下唇角：“重新定义‘知道的不多’。” 　　“这么短的时间里问到了这么多东西？不愧是哥，好强！”路与鼓掌打call。 　　凌宇业得意地牵起唇角，语气依旧平静：“没什么，借了身份之便，我们继续敲下一个门？” 　　然而，他话音刚落，脑子里非常突兀地多了一段信息。 　　【已搜集到足够多的信息，任务更新：向湖底的法阵内注入足够多的魔力，启动法阵。】 　　金施晨和路与的神情也有一瞬的恍惚，脑子里同样突兀地多了一段信息。 　　【已搜集到足够多的信息，任务更新：找到深海居民中的灵魂觉醒者，杀死他，以阻止法阵的启动。】 　　凌宇业和金施晨对视，面面相觑。 　　他们并不知道对方的新任务是什么，但想也知道不同阵营的任务是彼此对立的。 　　这一次，先找回声音的是凌宇业：“既然我们是合作者，那么，两个任务可以同时进行，哪个更容易做哪个。” 　　“你说得对。”金施晨回应。 　　“所以你的任务是？” 　　“杀死觉醒者。” 　　“我的是启动法阵。”凌宇业说着，还真不好判断这两个任务哪个更容易一些。 　　启动法阵的魔力哪里来？觉醒者有什么特征该去哪里找？ 　　正这么想着，路与迟疑着开口：“呃，那个，任务的意思好像是，杀死觉醒者就能阻止法阵？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只有觉醒者才能启动法阵啊？两个任务看似不同，实际上一个意思，都是要我们找到觉醒者？” 　　凌宇业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意思。 　　“可以啊路与！”金施晨揉了把路与的脑袋，“你胃里不翻滚的时候，脑子还是转挺快的！” 　　路与：“……” 　　“任务更新了，也不知道杀普通鱼人还有没有分，那我们先不做杀鱼的任务了，先去湖边跟青豫会合吧。”凌宇业提议。 　　“好。”这一次金施晨没什么异议。 　　另一边，周青豫的脑内也更新了同样的信息。 　　他有一部分身体在凌宇业手上，哪怕距离太远，两部分身体的意识并不互通，但感官是互通的。 　　他趴在凌宇业的手指上旁听了凌宇业和鱼人的对话，知道了所有凌宇业获得的信息，甚至知道凌宇业打算来找他。 　　于是，也准备去跟凌宇业会合的他站在原地不动了，甚至抽空又骚扰了一下那尊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神：“于黑雾中显现，来自旧日的凝视，宛如红月的巨大眼瞳，隐秘世界的守护者，持续的无视将换来不洁之神的诅咒。” 　　“……” 　　祷告没反应，威胁也没反应。 　　这尊神，就跟死了一样。 　　周青豫开始思考法阵启动后，究竟能不能从祂那里“借”来力量了。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周青豫的视野里。 　　周青豫面无表情地抬眸望去，看到了一张同样没有表情的脸。 　　不同的是，这张脸上有着一双非常犀利的眼睛，眼神冰冷如刃。 　　周青豫记得他的名字：“夜尘雪。” 　　夜尘雪也记得他的名字：“周青豫？” 　　和“手无寸铁”的周青豫不同，此刻的夜尘雪左手持剑，右手紧握着剑鞘，脸上、身上、剑上，全是鲜红的血迹，宛若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鬼。 　　普通人要是看到这个样子的夜尘雪，肯定要么吓得两腿发软，要么吓得拔腿就跑。 　　然而周青豫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平静地看着这么一只恶鬼不紧不慢地走近自己。 　　最终，夜尘雪在距离周青豫两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然后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你效忠于凌宇业？” 　　周青豫想了想，觉得这句话没什么问题，便点了头：“是的。” 　　“为什么？”夜尘雪追问。 　　“因为我答应了他。” 　　这是最初的理由，不是全部的理由。 　　但是最初的最初，他确实只是因为答应了凌宇业，才会用生命守护他。 　　“你是信守承诺的人。”夜尘雪轻易地相信了，然后又抛出一个问题，“他呢？他会背叛你吗？” 　　“不会。”周青豫脱口而出。 　　其实他不太懂夜尘雪在问什么，或者说，不太懂他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但是，仅仅针对这个问题，凌宇业没有背叛他的理由，毕竟他整个人都是凌宇业的所有物，所以答案很清楚。 　　“他是值得效忠的人。”夜尘雪得出结论，然后继续问下一个问题，“他还缺影……缺护卫么？” 　　“不缺。”周青豫本能地回应完，想到自己刚失职过，又改口道，“也可能缺。” 　　“嗯，我不该问你，他缺不缺护卫，只能由他决定。”夜尘雪说着，用力一甩手中的剑，将剑上的血液一滴不剩地全甩在地上，然后把干净的剑刃插回剑鞘，“我受够了漂泊，剑，只有被人握在手里，才有存在的意义。” 　　周青豫歪头：？ 　　就是在这个时候，凌宇业带着金施晨和路与赶到了青衣湖畔。 　　远远看到浑身是血的夜尘雪，凌宇业吓得脚步一顿，但是看到周青豫，他又瞬间安下心来。 　　他小心地走到周青豫身边，刚想问现在是什么情况，两人聊了什么，青衣湖下有什么，夜尘雪突然转身面向他，动作利落地单膝跪地。 　　凌宇业：？ 　　在周青豫不解，凌宇业呆滞，金施晨困惑，路与懵逼的视线里，夜尘雪朝着凌宇业的方向单膝跪着，左手搁在曲起的左膝上，右手将长剑放在腿边，低着头，下定决心一般地开口：“卑职夜尘雪，愿誓死效忠陛下，恳请陛下允许卑职追随左右。” 　　全场一片寂静，很长一段时间，只有微风抚动树叶的声音。 　　凌宇业盯着身前的夜尘雪看了一会儿后，突然转头看向身后，木有人。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夜尘雪口中的“陛下”，好像是他？ 　　说起来，之前夜尘雪也问过他是不是王……对了，夜尘雪还会轻功！ 　　“你是哪个朝代的人？”凌宇业问。 　　“忘了。”理直气壮。 　　“……你是什么？侍卫？谁的？” 　　“卑职不能透露跟上一位主人有关的任何信息，还请主人恕罪，但卑职曾是一名影卫，主要负责暗中调查和隐秘刺杀，主人想杀谁，卑职保证不留任何活口，亦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和痕迹。” 　　“……” 　　刚才还叫陛下，这会儿就叫起了主人，这货指不定有什么奇怪的倾向。 　　话说这个世界还真够危险的，触手、影卫，这都什么危险的设定？ 　　凌宇业在心里吐槽着，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如果他没记错，夜尘雪在进副本之前，虽然背着剑，但穿的是现代人的衣服？ 　　他扎头发用的发绳也明显是现代的工艺，古代有橡皮筋？ 　　但是这个少年是真的会轻功欸！也是真的敢杀人！如果只是中二病的话，做不到这个程度吧？ 　　等等，凌宇业突然想到一个名词，一个他前不久才刚知道的名词，本以为只是副本里的设定，没准儿…… 　　“你是觉醒者？”凌宇业问。 　　“那是什么？” 　　“你拥有两世的记忆？” 　　一阵沉默，紧接着，是一声短促的“是”。 　　果然。 　　灵魂觉醒者，是真实存在的？ 　　那这个世界呢？ 　　凌宇业突然一阵毛骨悚然，全身上下只有语气依然维持着镇定：“你什么时候觉醒的记忆？” 　　“觉醒？并不准确，我只是带着记忆转生了。”夜尘雪继续跪在地上回答，“这个世界太过明亮，不适合我这种阴沟里的老鼠生存，认定一个主君，为他所用，才是我的生存之道，从今往后，夜尘雪的这条命便是主人的，请主人随意使用，不必太过怜惜。” 　　凌宇业：？ 　　作者有话说： 　　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 　　关于主要角色们的阵营和善恶值（暂时→后面会变的意思）： 　　凌宇业（人性面）：守序善良，善恶值+300 　　周青豫：守序中立，善恶值0 　　路与：混乱善良，善恶值+100 　　金施晨：守序善良，善恶值+500 　　骆小七：混乱中立，善恶值-500 　　夜尘雪：守序中立，善恶值-300 　　感谢在2023-05-06 16:57:35~2023-05-07 20:3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是秀儿吗？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是秀儿吗？ 50瓶；纯眞嘚发酵叻、没有良心的良心 20瓶；Flame 5瓶；鸽折 3瓶；今天家里来了一只猫 2瓶；Mamik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湖边小镇 　　凌宇业倒是不介意陪夜尘雪玩王和影卫的游戏, 不过金施晨和路与的视线实在太灼热了…… 　　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玩尬的是吧？ 　　“你先起来，然后以后不准叫我王、陛下、主人什么的，也不准自称卑职。” 　　“是。”夜尘雪爽快地执剑站起, “那么请问我怎么称呼您比较好？” 　　“叫我宇业就可以。” 　　“好的, 宇业。”夜尘雪一下就叫对了，顺便赞美了一句, “宇宙般浩瀚的霸业, 很宏伟的名字。” 　　凌宇业：“……” 　　请不要随随便便给我的名字附上奇怪的含义。 　　其实, 如果真能这么轻松地获得夜尘雪的效忠, 凌宇业高兴还来不及, 可靠的战力多多益善。 　　但是有两个问题。 　　一个问题是：“为什么偏偏是我？” 　　如果是根据实力或颜值择的主，应该找周青豫。 　　如果是根据可靠程度择的主, 应该找看起来最成熟的金施晨。 　　如果是根据需要程度择的主, 应该找最弱最需要保护的路与。 　　怎么看都轮不到自己啊？ 　　万万没想到夜尘雪的回答是：“因为星辰围着你闪耀, 你站在所有人注目的中心，这是属于王的气质。” 　　凌宇业：？ 　　什么？你们一个个的趁我不注意都在偷看我？！ 　　凌宇业看向周青豫，周青豫本来就看着他, 正对上他的视线。 　　凌宇业看向金施晨, 金施晨也正看着他, 对上他的视线后挑了下眉。 　　凌宇业看向路与，路与心虚地挪开视线。 　　凌宇业收回视线。 　　嗯……这会儿就他和夜尘雪两个人在说话, 夜尘雪又刚说完“你站在所有人注目的中心”，大家会看着他很正常。 　　而且这一路上基本都是他在安排行动。 　　不过，居然是这样的理由，可以简单理解为夜尘雪是想找个领导能力比较强的人领导他么？ 　　从心理学的角度, 这样的人不管实力多强, 都希望自己能处在一个服从者的位置, 不用做任何决策，也就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只是机械性地完成决策者明确交代的任务。 　　就这样，凌宇业在心里合理化了夜尘雪所有的不正常。 　　但是还有个问题：“我事先声明啊，我只是单纯接受了你的跟随和保护，没有要和你谈的意思。” 　　“谈？”夜尘雪解读了一下，“您是指，谈恋爱？” 　　“……”就非得说清楚嘛，“嗯。” 　　凌宇业可没忘记，主神选人的标准是喜欢同性的男性，谁知道夜尘雪是不是看上他了，想通过这种方式追他？ 　　一旁的金施晨听到凌宇业的话，忍不住开口吐槽：“你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渣？” 　　“……我要是真的渣，就不会‘事先声明’了。”凌宇业瞪他。 　　金施晨“哈哈”笑着举手投降：“没事，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夜尘雪组织好了语言，回答道：“影卫是王的所有物，一把剑没有谈恋爱的资格，只有杀人和被人赏玩两种用途，我只是向您效忠，不会爱上您，当然，您希望我爱上您的话，我也会尽力做到。” 　　凌宇业：“……” 　　你和周青豫一定是上天派来挑战我的接受能力、理解能力和语言组织能力的。 　　不过他好像明白了，对周青豫来说，喜欢是一种比较纯粹的情感，喜欢一件物品、一只猫、一个人，对他来说只有程度上的差别。 　　而对夜尘雪来说，喜欢是自身价值的一部分，喜欢什么，喜欢到什么程度，他都可以根据“王”的喜好来调整，没有太多自己的偏向，硬要说的话，他最喜欢的就是效忠于“王”，满足“王”的这个过程。 　　一个披着影卫皮的，“王”的狂信徒。 　　凌宇业真好奇夜尘雪前世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于是他问：“你两世都怎么死的？” 　　“第一世是毒发后的自然死亡，第二世……”他顿了一下再说，“那个人说，只要我能帮他杀个人，他就承认我，我去杀了，提着目标的头去找他，结果他逃走并报了警，我敌不过这个世界的警察，被打伤抓住，为了不牵连他，选择了自裁。” 　　“……” 　　一片鸦雀无声。 　　一个放在古代忠心被负的寻常故事，换了现代背景还真是惊悚。 　　等等。 　　“毒发后的自然死亡？”凌宇业一脸丧失思考能力的表情。 　　“嗯，是这样，每个影卫年满十岁就要开始服用一种药，每周一粒不能断，一旦断了就会浑身痒痛，生不如死。”夜尘雪一脸平静地解释，“但是，就算一粒药都不落下，也最多只有十年的寿命，我是10岁开始服药并执行任务，18岁时毒发而死的，8年……还有很多任务没做完。” 　　遗憾的语气。 　　凌宇业：“……” 　　“如果您不信任我，也可以给我服药，只是希望这次能坚持得久一些。”夜尘雪认真道。 　　凌宇业：“……” 　　从小被当成必须绝对忠诚的影卫来培养，认知从一开始就被扭曲了，并直接影响了第二世的正常生活……这个心理医生能救吗？ 　　很可惜，凌宇业并没有接受过心理学相关教育，只在闲暇的时候翻阅过一些跟心理学相关的书籍，并不能让夜尘雪恢复正常。 　　而且，身处一个明显不正常的世界，或许不正常的状态才是正常的。 　　最终，凌宇业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药就不必了，我相信你的忠诚，只是以后别再对我用敬称，用‘你’就可以。” 　　“是。”夜尘雪应下。 　　一旁的金施晨叹息了一声：“不知道那个教唆犯有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 　　凌宇业：“……” 　　重点是这个吗！其他队友已经够不正常了你给我正常点啊！ 　　路与跟着叹息了一声：“这么忠心的影卫，明明不用药也可以的，那个王真是暴殄天物。” 　　凌宇业：“……” 　　你…… 　　算了，累了，毁灭吧。 　　“我想想，现在该做什么来着……”他强行把注意力转回任务，“哦对，首先，青豫你汇报一下湖底的情况。” 　　周青豫的视线在夜尘雪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转回凌宇业脸上，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背着光的关系，一片漆黑，给人的感觉深沉又危险，但他的声音依旧是那种不带丝毫感情的波澜不惊：“湖心底部有个请神法阵，和普通的请神术不同，它是强制性的，可以强行从神那里借来力量满足自己的愿望，法阵上刻着很多隐文，除了启动法阵的咒语之外，还刻着这样一段祷文：于黑雾中显现，来自旧日的凝视，宛如红月的巨大眼瞳，隐秘世界的守护者，请替我们制裁这个罪恶之地，让深海覆盖陆地，用鲜血祭奠无处安息的魂灵。” 　　“这样啊，连上了。”凌宇业没去管那段不知道指向哪尊神的诵文，直接解读后半句话，“有鱼人说，他们曾是人类，遇到海难坠入深海，这才成了鱼人，看来他们中的觉醒者，是想向海难的制造者复仇，这才搞出了这么个法阵。” 　　顿了顿，他问周青豫：“你有办法启动法阵吗？” 　　周青豫想了想：“有。” 　　他并不会魔法，但是，他体内有魔力。 　　任何生物的体内都有魔力，魔力跟生命力一样，都是一个生物与生俱来的能量，只有多和少的差别。 　　法阵的启动方式是“注入足够多的魔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是可以做到的。 　　他一个人的魔力，就足以满足献祭几千几万个人才能达到的需求。 　　但是…… 　　“你确定要启动法阵？”周青豫问，“我无法解读法阵里跟愿望有关的信息，无法确定刻下法阵的人究竟想做什么，也对诵文指向的那尊神一无所知，启动法阵后，可能会出现我无法掌控的局面。” 　　“还是得先找到觉醒者，或者通过法阵确定觉醒者的目的么？”凌宇业犹豫了一下，然后迎着所有人等待的目光，做出决定，“副本是有时限的，没有更多的时间供我们找出觉醒者了，所以，还是在有限的时间内启动法阵，把任务做掉，多赚点积分吧。其他人跟我一起逃离小镇，离得越远越好，青豫你留下，或者留下一部分，启动法阵。” 　　“可以。”金施晨第一个赞同。 　　夜尘雪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觉醒者都这么强，鱼人觉醒者不知道会是什么实力，跟启动法阵相对应的任务，想想也不是那么好完成的，还是开溜吧。 　　路与和夜尘雪也都点了下头。 　　周青豫迟疑了一下后，也点了头，然后分离出三分之一的身体留下启动法阵，剩下的身体随凌宇业一起离开。 　　…… 　　谈恋爱？ 　　爱？ 　　夜尘雪不是很懂这种感情，也不需要懂，因为他从出生起便被当成影卫培养，师父对他强调的永远是“对王忠诚”、“完成任务，不问缘由”、“做一把没有感情的剑”。 　　他徘徊于皇城的各个角落，偶尔也能听到别人提及影卫，用的称呼是——“那群肮脏的老鼠”、“可以随时弄坏的玩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他不在乎，在他眼里，王就是他的全世界，他只要能完成王的命令，满足王的愿望，得到王的嘉奖，他的存在就是有意义的。 　　然而有一天，他的师父背叛了王，理由是爱上了一个人。 　　他听从王的命令，亲自将师父抓获，压入暗牢。 　　看着师父在暗牢中因为断药而痛苦挣扎的样子，他不理解：“师父，为何？” 　　他的师父在痛苦中疯狂地大笑：“为何？为何？！哈哈哈哈哈！你不会理解的！你永远都不会理解的！那可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会在与我交|欢之时问我会不会痛！会像对待一颗夜明珠那样小心地把我捧于掌心！他是心悦我的！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 　　“我懂了。”夜尘雪一脸思索的表情，“这便是师父以前常说的‘感情’么？‘感情’是一种毒|药，会迷人心智，令人做出背叛这样不理智的举动，何处才能寻到能解这种毒的药？” 　　师父只是笑，没有回答，却在笑了一阵后，吐出了这么三个字：“可悲啊……” 　　“是啊，师父此刻的样子很可悲。”夜尘雪说着，面无表情地拔出了手中的剑，“既然无药可解，那还是快些解脱为好——主人之命，是要我在此处看着师父，直到师父死亡的那一刻，但这个过程太过长久，望主人不会怪罪我擅作主张，毕竟，这都是为了腾出更多的时间，为他所用。” 　　说完，没给地上的人任何反应的时间，剑起，剑落，鲜血飞溅、漫延，很快铺满大半个暗牢。 　　夜尘雪甩去剑上的血，一边收剑，一边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不知主人又有什么样的难处等着他去解决，得快些了。 　　…… 　　凌宇业一行人花了点时间才找到小镇的出口，离开了小镇。 　　他们刚走出小镇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可是往同一个方向走了一段距离后，突然觉得周围的景色有些眼熟，回头一看，几分钟前，他们距离小镇多远，这会儿就离多远。 　　“完，遇上鬼打墙了。”金施晨是最先发现问题的，当即停下了脚步。 　　“估计这个副本的世界就这么大。”凌宇业说着，也站在原地不动了，等着青衣湖里的周青豫启动法阵。 　　青衣湖，身高不到一米的小周青豫熟练地下潜至湖底，将小小的手掌按在湖底法阵最中间的那只眼睛上，注入了自己的魔力。 　　随着魔力的注入，原本如同死去般灰败沉寂的法阵突然散发出了暗红色的光芒。 　　这奇异的光芒不是很亮，却有着极强的穿透性，直接穿透了可见度极低的湖水，即便是在湖面之上也能清晰地看清整个法阵的样子。 　　魔力跟生命力一样，都是支撑一个生物行动的能量。 　　失去生命力但还留有魔力，就有可能创造奇迹，死而复生。 　　失去魔力但还留有生命力，就可以将生命力转化为魔力。 　　两者都清零，那么这个生物就会死去。 　　只差最后一点了。 　　小周青豫将最后一点魔力注入到法阵里，成功启动了法阵。 　　可就在法阵启动的瞬间，一个强有力的漩涡突然出现，把他整个人吸附到法阵上，将他的生命力也全部转化为魔力，吸收殆尽。 　　凌宇业身边的周青豫突然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呻|吟，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明显紧绷。 　　“青豫？”凌宇业诧异地看他一眼，然后皱眉望向镇子的方向，“你的身体……” 　　“……没了。”周青豫的声音在微妙的卡顿之后，恢复平静，“没事，只要我还有‘身体’活着，我受再重的伤也不会死。” 　　“可是……”凌宇业没料到那个法阵居然危险到连神的身体也能摧毁，顿时有种玩脱了的不安。 　　而不等他有所行动，整个世界突然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 　　黑色的雾气以镇子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很快覆盖了整个镇子，也包括凌宇业等人所在的位置，速度之快让人无从躲闪。 　　凌宇业本能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不想吸入黑雾，可他的意识突然模糊了，整个人笔直地向前栽倒。 　　“宇业？”周青豫一把将他捞到自己怀里，任由他整个人趴在自己身上。 　　黑雾还在蔓延，向四周延伸，向天空延伸，就像倒入清水中的一团墨，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将整个世界染成跟自己一样的漆黑。 　　突然，在没有风的黑色死寂中，一道红光从天而降。 　　除了失去意识的凌宇业，所有人本能地抬头，看向红光落下的方向。 　　不知何时聚集到一起的黑色乌云遮蔽了小镇上方的整片天空，诡异的红光自乌云中落下，覆盖的范围逐渐变大。 　　乌云稍稍散开，黑色的触手在黑色的云雾中若隐若现。 　　“啪”的一声，路与的脑袋轰然炸开，整个人像一棵被锯断的树那样直挺挺地向后倒下，却没有人像捞凌宇业那样捞起他。 　　金施晨的视野染上血色，疯狂的呓语充斥了整个大脑，吞噬了他大脑里所有的想法。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不会思考，不知疼痛地看着黑色的天空，看着那道缓缓扩大的红色弯月，突然双腿一软跪了下去，满是鲜血的双眼逐渐失去光泽。 　　触手涌动的乌云间，那道红色的弯月离地面是那么近、那么近，近得让人能轻易地判断出它的长度跨越了整个镇子，别说是在镇子的边缘，就算是在几千米外的另一个镇子，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更为恐怖的是，这道红色弯月还在缓缓扩大，就像走完一半的月食，正试图重振自己的光辉。 　　夜尘雪面无表情地看着天空的变化，不理解发生了什么，想要思考，大脑却像卡住的齿轮一样无法运转。 　　“宛如红月的巨大眼瞳……”周青豫想到湖底那个法阵上用隐文刻下的诵文，知道这就是刻下法阵的人想要召唤的那尊神明。 　　确切地说，是神明的化身。 　　人类之于神明，是蝼蚁之于高山。 　　蝼蚁力气再大，也只搬得动高山上的几克尘土。 　　被请神法阵召唤出的这个神明化身，就是那几克尘土，但祂足以摧毁几百个像这样的小镇，让成千上万人因祂而死，或是为祂疯狂。 　　夜尘雪没有理解发生了什么，扛住了直视神明带来的污染。 　　周青豫理解发生了什么，但并没有被污染，也就是说，眼前这位神明的神格，至少这个化身的神格，并不比他高。 　　可相近的神格也就意味着，对方具备了杀死他的能力，而身受重伤的他根本无力反抗。 　　被副本困在小镇附近的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宛如红月的巨大眼瞳，隐秘世界的守护者”，睁开祂那只巨大的眼睛，完成法阵要祂做的事。 　　…… 　　凌宇业困倦地睁眼，只觉自己的眼皮十分沉重，就像有一群瞌睡虫压着，在阻止他醒来。 　　透过狭小的视野，他好像看到了一个镇子。 　　以一个奇怪的，自上而下的视野。 　　镇子是圆形的，正中间有个绿色的色块，同样是圆形的。 　　整个镇子看来就像一块镶嵌着翡翠的彩色圆盘。 　　突然，视野被黑雾遮挡，变得有些模糊，当黑雾散去时，凌宇业看到了大片深邃的蓝，是海。 　　一艘挂着黑色旗帜，旗帜上画着白色骷髅的船在海上漂泊，就像一块抛光过的木屑，渺小却显眼。 　　它的存在吸引来了一只巨大的章鱼，章鱼好奇地触碰了船，却将船摧毁了一半，船上的人奋力反抗，就像一群被人摁住的蚂蚁，做着他们临死前最后的挣扎。 　　但是，和蚂蚁不同，他们成功了。 　　他们成功伤到了那只章鱼，赶跑了它。 　　虽然他们伤亡惨重，船也严重损毁，但他们成功切下了那只章鱼的一小截腕，那是他们的战利品，也是他们战胜了命运和死亡的证明。 　　凌宇业的视线深入海中，受伤的章鱼无力沉底，它的血引来无数饥饿的海中饿狼，将它分食殆尽。 　　它死了，却也没有死。 　　它的灵魂不甘地在海底徘徊，它的怨恨引起无数精神能量的共鸣，它们纠缠在一起，逐渐融合，成为一颗毁灭的种子。 　　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这片海域看起来都有些不同了。 　　毁灭的种子被神秘力量污染，在一个特殊的智慧生物体内生根发芽。 　　海的深处漆黑一片，凌宇业什么也看不到，却又清楚地掌握这里发生的一切。 　　居住在深海的种族，在漫长的岁月里摸索出了魔法的使用，他们之中，那个被种下毁灭种子的个体，怀着对人类巨大的怨恨，和对神秘学极度的痴狂，苦心钻研出了召唤神明，摧毁一切的办法。 　　他要报复全人类，让深海覆盖陆地，用鲜血洗刷所有的过往，然后将这个世界，献给他诵念了一生的主。 　　那个赐予了他生命和力量的主。 　　那个被他们整个种族信仰并侍奉着的主。 　　主啊，您虔诚的信徒为您奉上这片没有人类的海洋。 　　主啊，您虔诚的信徒想要看一眼您至高无上的身躯。 　　主啊，求您让我看一眼，看一眼…… 　　凌宇业将眼睛睁大，眼前的画面又变回了那个围着“翡翠”建立的小镇，只是这一次，他的视野清晰了很多，他似乎看到有个长相丑陋的“人”正冲着他痴狂地大笑。 　　他是谁？ 　　他在笑什么？ 　　他好吵啊。 　　好吵、好吵、好吵。 　　乌云密布的高空中，比整个小镇还大的血色眼瞳已基本睁开，诡异的红光笼罩了整个世界。 　　那只星球一般可怕的巨眼紧盯着小镇的某处，突然，黑色巨大的触手从黑雾中伸出，像一条粗大的鞭子一样狠狠地砸在地上。 　　“轰——”的一声巨响过后，整个镇子都变成了废墟，色彩鲜艳的房屋倒塌，露出惨白的内墙，湖岸坍塌，湖水向凹陷处灌溉。 　　紧接着，又一下。 　　伴随着大地剧烈的震动，整个镇子再也看不到一片完好的砖瓦，湖心的法阵裂开，里面的魔力随着光芒的消失而流逝。 　　夜尘雪被地面震飞，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飞在空中，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周青豫怀里抱着昏迷中的凌宇业，背上伸出数根触手，分别缠在附近的几棵树上，以防自己被狂风吹飞。 　　他虽然抱着凌宇业，视线却始终朝着红色眼瞳所在的方向，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抬起一只手，朝那个方向伸去，却什么也没能抓到。 　　“无处不在的黑色之雾……不可名状的……污染之源，旧日的统治者、支配者……” 　　狂风的呼啸中，周青豫艰难地诵念起祂的名，这个他在心里诵念了无数遍的尊名。 　　凌宇业听到了。 　　好熟悉的声音，好熟悉的感觉。 　　是谁在呼唤我？ 　　他转头，巨大的血色眼瞳跟着转动。 　　“……神秘世界的主宰。”周青豫念出最后一句诵文，对上那道红色的视线，感受到彼此之间连接着的通道，怔愣了一下后，露出释然而愉悦的表情，“抱歉，这次没来得及准备贡品……请您惩罚我，神主大人。” 　　作者有话说： 　　直视古神化身，路与sc大失败，金施晨sc失败，夜尘雪sc成功，周青豫免疫sc。 　　凌宇业：？ 　　发生了什么？ 　　感谢在2023-05-07 20:34:35~2023-05-08 17:3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鸽折、Mamiko、添哥爱望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无限回廊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久到那个时候的周青豫, 还没有“感知”之外的感知能力。 　　他没有眼睛，看不到任何东西，更别提颜色, 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混沌的黑。 　　他没有鼻子, 闻不到任何气味，也没有耳朵, 听不到任何声音。 　　但他有一种特殊的感知能力, 可以感知自己的周围有什么, 是什么形状, 什么温度, 什么气息。 　　他从有记忆起，就被祂捧在掌心里。 　　祂会用长有吸盘的触手一遍又一遍地盘他、揉捏他, 改变他的形状。 　　偶尔他会承受不住地被挤出去一些蠕虫, 很快就会被祂团回去。 　　在祂“手”里, 他就像一团没有生命的软泥，任由祂捏出各种那个时候的他不理解，现在想来有些印象的形状。 　　比如人类, 比如动物, 再比如人类的一些造物, 船什么的。 　　那段日子持续了很久很久，祂无论去哪里都不会忘记带上他, 就像人类出门时不会忘记带上钥匙。 　　不，他比钥匙更重要。 　　因为，即便是在祂沉眠的时候，祂也会将他带在身边, 或是包裹在体内, 仿佛他是一颗蛋, 一个卵，而祂是在孵化他。 　　在那段漫长的日子里，祂的形象一直在发生改变，他无法通过对形状的感知来辨认祂，但祂的气息始终萦绕在他身边，被他印刻进了全身上下每一条蠕虫的记忆深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遗忘。 　　那伟大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会引起灵魂的震荡。 　　世间一切神秘的力量都受到那股气息的牵引，带着祂有意无意释放出的意志，影响万物，改变万物，催生万物，又毁灭万物。 　　祂是万物的主人，是神秘而古老的支配者，也是他的主人和支配者。 　　他在祂的影响和掌控下“孵化”，将祂视作自己唯一的信仰。 　　侍奉祂，直到自己死亡的那一刻——这曾是他唯一的信念。 　　可是为什么，他还没死，祂的气息却消失了？ 　　为什么？ 　　没有祂的世界，他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 　　“请您惩罚我，神主大人。” 　　用特别的方式赐予我伤痛，让我知道，您还活着。 　　高空中的血色眼瞳，因为过于庞大，给人的感觉像是近在咫尺，可实际上离得很远很远。 　　通道没有完全打开，凌宇业只模糊听到了几个词。 　　“……没……贡品……请您……” 　　这次没有生鱼片了嘛？ 　　凌宇业意识模糊地想着，眼前的画面再度暗了下去，连同那个模糊的人影。 　　…… 　　“啊啊啊啊啊！” 　　凌宇业刚从奇怪的梦里醒过来，就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一个焦急的男声。 　　“你冷静点！” 　　这个声音，是金施晨。 　　“路与！你给我冷静！路与！” 　　凌宇业从冰冷的地面上坐起来，快速揉了下自己的眼睛，揉去困意，环顾四周。 　　只见路与趴在地上惊恐地惨叫，金施晨骑坐在他身上，用一种抓捕嫌疑人的手法控制着他。 　　呃，什么情况？ 　　凌宇业困惑地看着两人，从动作上判断，应该不是什么走廊强|奸的戏码。 　　等等，走廊？ 　　他从副本里出来了？ 　　怎么出来的？ 　　还没回忆起副本里最后的画面，耳边就再次响起了路与的惨叫：“啊啊啊啊啊这个地方我一秒都不想多呆了！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妈的你以为老子不想出去吗？！但问题是能出去吗？！”金施晨也跟着吼起来。 　　“放开我！啊啊啊啊啊——”路与现在完全是听不进任何声音的状态。 　　凌宇业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当务之急是让路与冷静下来。 　　他也不看周青豫在不在自己身边，直接下令：“青豫，在不伤害他的前提下让他安静下来。” 　　“好。” 　　清冷、沉稳、充满磁性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下一秒，一条黑色的触手像跟鞭子似的朝着路与的方向抽打过去，“啪”的一声击中他的额头。 　　路与双眼上翻、眼皮落下，迅速失去了意识。 　　凌宇业：“……” 　　你作为“精神与灵魂的探索者”，催个眠都不会吗？ 　　怪他，没说清楚用什么方式让路与安静……等等，他应该说了是在不伤害路与的前提下吧？ 　　凌宇业一个头两个大，抬手揉着额角冷静了一下后，从走廊里站起身。 　　此时此刻，他正站在那条昏暗的，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走廊里，面前是18269号房间的房门。 　　也就是那扇通往副本的门。 　　所有进入副本的人这会儿都在走廊里，也包括那个一度生死不明的骆小七。 　　凌宇业面无表情地朝骆小七看过去，还没有所行动，骆小七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整个人匍匐在地，连头也不敢抬：“伟大的主！冲撞了您我罪无可恕！” 　　凌宇业：？ 　　凌宇业转头看了眼自己身后，对上夜尘雪的视线。 　　夜尘雪后撤半步，单膝跪下：“只要主人……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立刻为您铲除所有的威胁！” 　　凌宇业望天，大脑宕机了一会儿。 　　《关于通关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副本后人人都想跪我这回事》 　　说到副本。 　　凌宇业一边说着“你起来”，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看了眼时间，现在的时间是18：58：59，距离副本结束还剩最后一分钟。 　　主页上的信息图标在震动，显示有新信息，但是不等凌宇业点开，任务图标也开始震动，并带动了手机的震动。 　　凌宇业在信息和任务之间，优先选择了任务，并对身边的周青豫说了句：“保护我。” 　　周青豫“嗯”了一声，停滞的大脑这才开始重新运转，视线落在凌宇业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在副本的最后，他诵念了祂的名，然后成功打开了自己和血色眼瞳之间的通道。 　　可是，不等祂给予回应，他便被送出副本，出现在了走廊里。 　　血色眼瞳的神格不比他低，却远远达不到神秘主宰的高度，为什么神秘主宰的尊名能够指向祂？ 　　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血色眼瞳就是神秘主宰，祂失去力量导致了神格的下降。 　　另一种可能是，在祂陨落后，有人继承或篡夺了祂的名。 　　会是哪种呢？ 　　在周青豫思考这些的时候，凌宇业打开任务界面，看清了上面更新的内容。 　　【每晚7点到9点，商城限时开启，可通过积分兑换需要的物品。】 　　凌宇业关掉任务界面，不急着打开商城，而是先点开信息，看了眼最新收到的那条消息。 　　来自未知：【积分结算：作为一名深海居民，成功启动法阵，500积分，总计1060积分。】 　　1060积分？什么概念？不是很清楚。 　　话说为什么启动法阵是500积分，总计是1060？剩下那560积分哪儿来的？ 　　凌宇业向周青豫伸出一只手：“你手机给我看看？” 　　周青豫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手机放进了他的掌心。 　　“……解锁了再给我。” 　　“哦。” 　　周青豫解锁手机后，重新做了一遍刚才的动作。 　　凌宇业点开周青豫手机主页上的信息图标，沉默了一会儿后，又把手机还了回去：“念给我听。” 　　不高兴翻译隐文。 　　周青豫拿起手机，念出自己收到的那条短信：“积分结算：作为一名深海居民，成功找到身份为怪物猎人的扮演者3人，150积分，成功启动法阵，500积分，总计650积分。” 　　“咦，为什么你的就这么正常？” 　　相比周青豫的短信，他短信里明显少了一段文字。 　　凌宇业决定再问问别人：“金施晨，你多少积分？杀了那么多鱼人应该不少？” 　　金施晨刚好在看短信，直接说了出来：“200。” 　　“啊？”凌宇业懵了。 　　一直在杀鱼人的金施晨200积分，啥也没干的自己1060，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金施晨一边收起手机，把路与抱到走廊里并没有消失的被子上，一边说：“鱼人的头不值钱，一个才10积分，而光是确定一个‘玩家’的身份就有50积分，明摆着要我们pvp。” 　　凌宇业快速计算了一下，金施晨一共杀死了5个鱼人，50积分，确定了3个“玩家”的身份，150积分，加起来……确实只有200积分。 　　“启动法阵是不是有很多积分？”金施晨问。 　　“唔，是的，500积分。”凌宇业失神地应着，对自己多出来的那560积分毫无头绪。 　　这里面肯定有确定怪物猎人身份的积分，但为什么不像周青豫、金施晨那样列出来？ 　　“路与的积分多半是0。”金施晨说话的时候，再次拿起手机，点进商城，然后挑了下眉，“还行，商城里的东西大多只要1积分，我一个人就能负担起他的开销，你们应该不需要我资助？” 　　“确实。”凌宇业不敢说自己的积分是他的五倍还多，怕他问为什么，而他根本回答不上来。 　　别是系统bug了吧…… 　　主神也有出错的时候？ 　　凌宇业又问了下夜尘雪的积分，夜尘雪直接把手机给了他，里面的字体是……繁体……隶书…… 　　啊，我的眼睛。 　　虽然但是，凌宇业还是勉强看懂了他那条短信的内容： 　　【积分结算：作为一名深海居民，成功找到并杀死世界里的怪物猎人3人，30积分，成功找到身份为怪物猎人的扮演者3人，150积分，成功启动法阵，500积分，总计680积分。】 　　原来不止玩家里有怪物猎人，NPC里也有。 　　原来猎杀对方阵营的成员是个人任务，启动法阵是集体任务。 　　所以说，为什么只有他的短信这么不清不楚啊！ 　　凌宇业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能把自己账户里多出来的积分归因于系统bug，然后点进商城看了眼。 　　如金施晨所说，商城里大多数物品都只要1积分，比如食物、衣服、日用品。 　　看到食物，凌宇业已经放下了一大半的心，他认真挑选着自己的晚餐，有种久违的点外卖的快乐。 　　什么？他戒指里还有面包？ 　　有正餐谁吃面包？ 　　最终，凌宇业挑了一份鳗鱼盖饭作为正餐，一盘三文鱼作为饭后零食，实在是……最近总梦到生鱼片，突然很想吃。 　　金施晨也跟他一样先兑换了食物，他给自己兑换了一份牛排意面组合套餐，然后抬眸看到凌宇业点的餐…… 　　“两份？好奢侈。话说你是中国人吗？怎么吃得这么日式？” 　　“吃着西餐的你也好意思说我。”凌宇业平时还是吃中餐比较多，笑话，美食大国好吧，菜品丰富，好吃又耐吃，他只是突然想吃鳗鱼盖饭和三文鱼了，而且…… 　　“你知道吗？鳗鱼盖饭虽然是日式料理，但这道菜最主要的食材是从中国进口的，而生鱼片，起源于中国，后来传到了日本。”凌宇业随口说着，继续翻商城。 　　脸盆？买了。毛巾？买了。沐浴露……算了，太奢侈了，买个肥皂？ 　　“是吗？我不知道。”金施晨惊叹于凌宇业的学识，也是一边继续翻商城一边说，“我只是觉得，反正都是1积分，点看起来贵的比较划算？……哈，是我被过去的价值观束缚了，在这里，食物最大的价值就是能填饱肚子活下去，所以牛排套餐是1积分，白饭也是1积分。” 　　凌宇业一边翻商城，一边兑换所有他觉得有必要兑换，不兑换不行的物品，然后逐渐翻到了价值超过1积分的物品。 　　斧头，5积分。 　　镰刀，5积分。 　　弓箭套装，5积分。 　　自动手|枪，10积分。 　　左轮手|枪，10积分。 　　手|榴弹，10积分。 　　魔力侦查眼镜，50积分。 　　防污染眼镜，50积分。 　　理智徽章，50积分。 　　治疗药水，100积分。 　　魔力药水，100积分。 　　强化药剂，100积分。 　　空间戒指，500积分。 　　复刻之笔，500积分。 　　光之镜，500积分。 　　——目前价值最高的，就是500积分的非凡道具，里面有很多都是凌宇业见过的，是大家从黑盒里抽到的开局道具，有几十种。 　　但是，凌宇业没有在里面找到“支配契约”。 　　开局道具居然值500积分，主神还是挺大方的嘛？ 　　看来，原世界能轻易买到的食物、日用品，不管原本的价值是多少，在这个世界里都只值1积分。 　　如果是可以用于战斗的武器，那么价值会提升至5积分。 　　如果是无法轻易获得的武器，比如热|兵器什么的，10积分。 　　50积分开始，就是一些含有非凡力量的物品了，其中价值50积分的是一些作用有限，或者说，目的性比较明确的辅助用品，100积分的是一些看名字就想备着以防万一的比较好用的道具，500积分开始就是一些比较无法用常识去理解的，比较牛逼的玩意儿了。 　　其实脸盆、毛巾啥的，凌宇业完全可以让路与用复刻之笔画出来，1积分，5积分，甚至10积分的东西，路与都能画。 　　但是，用复刻之笔画出来的东西，无法被收进空间戒指，还是有点不方便的，而且，被那只原地变异的兔子吓到后，凌宇业用复刻之笔画出来的东西总有点不安，所以还是打算用自己的积分换。 　　反正他积分多。 　　凌宇业点击这些道具，会弹出比较详细的介绍，省去了拍照上传到图鉴的过程。 　　比如他点击一条看起来非常眼熟的鞭子。 　　【荆棘之鞭，又叫欲望之鞭，被鞭打的对象将被挑起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欲望，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丧失全部的理智，成为只被欲望驱使的傀儡。所属序列：神眷者-欲望之神的信徒-诱惑-欲望。对应特性：精神。】 　　难怪自己会突然失去意识，原来不是死了，而是被欲望支配了？ 　　自己当时最强烈的欲望就是报复，所以骆小七…… 　　凌宇业抽空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骆小七，心说你也算自作自受了。 　　紧接着，凌宇业又点击了一把看起来很眼熟的剑。 　　【斩灵剑，附带灵魂之力，可以在斩伤肉|体的同时斩伤灵魂，也能直接斩杀灵体生物。所属序列：神眷者-毁灭之神的信徒-灾厄-灵魂。对应特性：灵魂。】 　　夜尘雪的剑可以斩伤灵魂，嗯…… 　　距离商城关闭还有一段时间，凌宇业看了眼还昏迷不醒的路与，突然想到了什么，快速滑动手指把界面往回翻，找到一个他看到的时候就有点在意的道具。 　　【理智徽章，佩戴在身上，可以抵挡一次对精神的污染，或是将精神从崩溃边缘拯救回来，让头脑恢复清醒和冷静。】 　　跟自己想的差不多。 　　看到“理智”这两个字的时候，凌宇业就在想这个徽章是不是用来回san的，结果还真是。 　　虽然是一次性用品，50积分有点坑，但是对路与来说，这算必须品了吧？ 　　有着1060积分的凌宇业不好意思开口让只有200积分的金施晨帮路与兑换这个道具，所以忍痛支付50积分，将那个凭空出现在自己手上，刻有奇怪符号的徽章丢给了金施晨：“你把这个给路与戴上，然后再叫醒他。” 　　金施晨轻松接过，看了眼：“理智徽章？我刚才还在想，要不要给他搞一个，但不知道会是什么效果。” 　　“嗯……我积分比你多一点，所以这次就由我来换。” 　　“行。”金施晨把徽章别在路与胸前。 　　金色的，像是纯金打造的徽章，几乎是刚别上去，颜色就迅速变暗，露出腐锈的痕迹。 　　金施晨吓了一跳，但是没敢乱动，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腐锈的痕迹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整个徽章。 　　然后，不等金施晨有所行动，路与就睁开了眼睛。 　　他一脸疲惫地抬眸，对上金施晨的视线，在他探究的视线里缓缓地从被子上爬起来，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憔悴，却似乎冷静下来了。 　　“我怎么了……”路与目光呆滞地看着冰冷的地面。 　　金施晨见他真的冷静下来了，暗暗松了口气，然后轻描淡写道：“没什么，死了一次，反正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死了。” 　　路与：…… 　　“你很会安慰人。”一旁的夜尘雪吐槽。 　　夜尘雪居然会吐槽。 　　但是凌宇业根本顾不上为这件事感到惊讶，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金施晨，以为自己听错：“死了一次？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死在副本里了啊。”金施晨继续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那尊神出来之后，我就感觉不到脑子的存在了，再然后，我就回到了走廊里。还行，死太快没什么感觉，但某人就不行了，刚醒过来就开始发疯，要不是我拼命拦着，他这会儿肯定不知道打开哪扇门冲进去自杀了。” 　　凌宇业愣愣地听着，副本里最后的记忆逐渐完整。 　　是了，他们逃出了镇子，周青豫启动了法阵，然后神出现了，祂吞噬了周青豫启动法阵的那部分身体，然后……然后自己突然很困，失去了意识，并做了个朦朦胧胧非常奇怪的梦，在梦里把副本里发生的一切都串联了起来，还串得有模有样的。 　　自己也太幸运了吧？如果没有突然昏过去，多半会像金施晨和路与一样因为直面了古神而狗带。 　　“是的，我死了。”路与有气无力地开口，“直视神明的那个瞬间，我感觉脑子里多了很多不属于我的知识……我现在居然知道魔法该怎么使用你们说扯不扯？” 　　凌宇业：？ 　　“太可怕了，那种感觉就跟脑子被巨人摁在地上强|奸了一样，巨人欸，祂光是那玩意儿就比我整个人还大了，直接把我撑爆。” 　　“……不是，你能换个比喻吗？”凌宇业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难道这就是理智徽章的副作用？因为过于理智甚至都没有了羞耻心？ 　　路与没有在意凌宇业的吐槽，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知道祂是无意识的，不是祂强迫了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撞了上去，然后我的肉|体被摧毁，意识带着祂的气息逃离，顺便带走了一部分源自祂的知识，你们不要不信，我真的可以使用魔法！” 　　凌宇业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倒是一旁的金施晨还有心情调笑：“行，那你用一个我看看？” 　　路与点了下头，迅速抬起一只手，然后嘴里发出了奇怪的，不像是人类能发出来的声音，时而混沌时而尖锐。 　　吟唱完咒语，一撮火苗自他指尖燃起，转瞬即逝，就像用打火机迅速地打了个火。 　　凌宇业惊讶于他居然真的能使用魔法，还没回神，耳边再次响起他的声音：“没魔了。” 　　凌宇业：“……” 　　这是什么油量枯竭的打火机？ 　　你这魔法，不如不用。 　　而另一边，周青豫始终没有说话，他的视线落在凌宇业手边那盘生鱼片上，长久的沉默。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08 17:36:36~2023-05-09 14:0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添哥爱望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无限回廊 　　祂在深海里待了很久很久。 　　不止因为祂喜欢黑暗, 喜欢压强大的地方，更因为在没有光线的深海，祂对周围的污染并没有那么霸道和迅速。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 受祂污染最严重, 神秘力量浓度最高的地方，便是深海。 　　祂从神秘力量中诞生, 成为这股力量的源头, 就像意识之于躯壳, 可以自由掌控这股力量, 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不改变周围的温度。 　　祂不需要进食, 但祂有着回收这股力量的本能。 　　所以，每过一段时间, 海底的生物总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一些。 　　偶尔, 祂会耐不住寂寞让化身去陆地上游玩, 然后总会掀起一些波澜，制造一些传说。 　　祂的一些信徒觉察到了那是祂的化身，并总结出了一些辨认祂的办法。 　　其中有一条便是——祂喜欢吃鱼, 生的。 　　周青豫又盯着凌宇业手边那盘生鱼片看了一会儿, 默默地收回视线, 花费50积分给自己兑换了一瓶“邪念”作为储备粮。 　　至于别的，他都不是很需要。 　　他身边, 凌宇业还在好奇魔法的事，他问路与：“你对魔法掌握到了什么程度？青衣湖底那个可以召唤神明化身的法阵你会吗？” 　　“不会。”路与抬手挠头，“我只会一些简单的，搓个火, 照个明啥的。” 　　“那有啥用？”金施晨吐槽, “一个打火机和一个手电筒就能取代你。” 　　“可是我会魔法了欸！魔法欸！” 　　“这有啥？我还理解‘污染’是怎么一回事了呢！”金施晨随口说着, 一把勾过路与的脖子，把手机界面凑到他眼前，“少废话，看看你有什么需要的，想吃什么？或者需要什么道具、武器，我帮你换。” 　　“欸？”路与愣愣地看着金施晨手机屏幕上的商城界面，迅速理解了一切。 　　应该是副本里的积分结算了，可以在商城里兑换物品，可他在副本里啥也没干，积分为0，所以不得不蹭金施晨的。 　　可是…… 　　“真的可以吗？”路与脸上的表情有些恍惚，“你对我太好了吧？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总不可能是我喜欢上你了吧？”金施晨边说边松开他的脖子，以表示自己对他没兴趣。 　　啧，差点忘了这个世界里的人一个比一个弯。 　　“时间有限，快点吧。” 　　“好，那……那我吃碗羊肉面吧，好久没吃了，突然很想吃。” 　　另一边，夜尘雪也没有亏待自己，换了一碗鸡肉饭。 　　骆小七见凌宇业一直没搭理自己，也趴在地上换了两个血袋，咬开其中一袋，像喝袋装豆奶那样抿着。 　　于是，商城开启的这两个小时，就这么平安无事地度过了。 　　在商城关闭之前，凌宇业从后往前，把商城里所有的物品都点开看了眼，记下了所有在简介里出现的神名，以及祂们对应的，不知道有什么特别含义的词汇。 　　战神-支配/力量-光明/战士 　　欲望之神-诱惑-禁忌/欲望 　　幸运女神-幸运-创造 　　隐秘存在-幸运/诡秘-黑雾/藏匿 　　邪神-诡秘-奇迹 　　灾厄女神-灾厄-魔鬼/灵魂 　　毁灭之神-灾厄-灵魂 　　另外还有一尊没在商城里出现，但出现在凌宇业图鉴里的神，凌宇业也一并记在了他从商城里兑换的本子上。 　　明日光辉-支配-烈阳 　　这些神明对应的词，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书写“邪神”这两个字的时候，周青豫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在他写完所有的神名后，周青豫淡淡地开口：“仅仅是写下神的尊名，也会被神感知到，你刚才的行为可能会引来众神的注目。” 　　凌宇业：“……” 　　你不早说！ 　　“那现在该怎么办？”凌宇业害怕了。 　　他可不希望下一秒整条走廊都在众神的凝视下化作废墟。 　　周青豫平静地伸手，手掌轻覆在凌宇业的本子上，过了一会儿，他挪开手，凌宇业本子上所有的中文都变成了诡异的字符——是隐文。 　　“还好，这些神的神格都不算太高，这样他们就感知不到了。”周青豫解释。 　　凌宇业看着本子上的字符，想到邪神对应的词是诡秘。 　　诡异而隐秘么？ 　　那么“奇迹”是…… 　　“青豫，你能创造奇迹？”凌宇业试探着问。 　　“奇迹？”周青豫想了想，“这个世上几乎所有的词都是人类创造的，对人类而言，一切他们觉得难以做到、不可置信的事，只要是对他们有利的，都可以称之为奇迹，比如，死而复生。但是对我而言，只要一个人的体内还有魔力，我就能把他的魔力转化为生命力，从而延续他的生命，达到死而复生的效果。” 　　“这样啊。”凌宇业心说，不愧是“实现无数愿望的不洁之神”。 　　邪神或邪神眷属应该没少复活人类吧？ 　　也对，复活这种事，一般都是跟邪神挂钩的，可从周青豫这位邪神本尊的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这事一点也不恐怖，反而是动动手指就能做到的？ 　　等等，召唤邪神或邪神眷属，也需要魔力吧？魔力从哪儿来？ 　　“青豫，如果你没有魔力，要怎么启动法阵？”凌宇业迟疑着问。 　　“只要是生物，体内都有魔力，只有多和少的区别。”周青豫回答，“我能把自己的魔力注入法阵，当然也能把其他生物体内的魔力提取出来注入法阵，只是……需要很多人。” 　　凌宇业明白了，如果没有周青豫，副本的通关方式应该是找到鱼人中的觉醒者，从它那里问到从人体内提取魔力的办法，然后把镇子里的NPC都献祭给法阵。 　　以此类推，召唤邪神创造“奇迹”，也需要献祭大量的生命吧？ 　　对正常人类来说，邪神还真是邪神…… 　　就没办法不回应吗？ 　　“你能不能控制邪神眷属，让它们不再回应各种乱七八糟的召唤？” 　　“有些能，有些不能。”周青豫回答，“如果只是诵念了名，被我感知到，我可以控制自己的眷属不去回应，可如果是魔法，这里面存在连最强大的神也无法违抗的规则。就像物理学存在一定的规则，可以被总结成‘真理’一样，神秘学也有自身的规则，比较好理解的就是——” 　　周青豫抬手拨弄了一下脖子中间那颗暗红色的吊坠，吐出两个字：“契约。” 　　凌宇业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周青豫的脖子上，看着那条黑色显眼的贴颈项圈，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他慌忙挪开视线，心跳有一阵微妙的不稳。 　　周青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像是知道了什么，又像是在观察什么。 　　就在这时，所有人的手机震动起来。 　　凌宇业连忙回神，以最快的速度拿起手机，解锁屏幕，点开主页上那个在震动的图标——信息。 　　来自未知：【今晚将被开启的，是所有尾号为0、1、4、7的房间，每个房间限定两人。】 　　凌宇业看了眼时间，现在才晚上9点多，而如果规则没变的话，门要0点才开。 　　这一次信息提前发了啊？ 　　不过，上一次开启的是尾号为2、5、8的房间，这一次不仅多了一个数字，多了一批门，还限定了人数。 　　感觉越往后，晚上开启的门会越多，限制也会越多。 　　“限定两人？”路与也看到了信息，他看完信息后，先抬头往凌宇业的方向看了眼，然后看向他身边的周青豫，再收回视线，看向自己身边的金施晨。 　　金施晨的视线同样根据这个顺序转了一圈，然后看着身边的路与果断道：“我们两个一间。” 　　“好。”路与没有异议。 　　他们总不能拆开邪神和邪神的新娘吧？ 　　夜尘雪显然也明白周青豫在凌宇业心里的“地位”，一边拔剑一边说：“我这便为二位寻觅一间安全的房间。” 　　“等等。”凌宇业知道他很强，但他再强也只是个“普通人”，保险起见，房间里的怪物还是得用更安全的方法解决，“青豫，用你的眷属确认一下18265、18266、18268这三间房的安全。” 　　有眷属不用是傻子！ 　　“好。”周青豫应着，从口袋里掏出奇迹之钥，打开奇迹之门，召唤了邪神眷属。 　　他确定自己就是邪神后，召唤邪神眷属依然得通过奇迹之钥，这很奇怪，但他并没有多想。 　　总之，奇迹之门打开了，黑色巨狼从门里走出，被周青豫直接灌输了它的任务。 　　凌宇业负责开门放黑狼进屋，周青豫负责站在黑狼身后拍照搜集图鉴。 　　“有人带飞就是好啊。”金施晨感叹道，“看样子马上就能睡个好觉了，晚上9点到早上7点，10个小时呢。” 　　路与看他一眼，收回视线，又看了他一眼，心虚地低头。 　　金施晨余光注意到了他的反应，但什么也没说。 　　夜尘雪收了剑，双臂交叉站在两人身侧，沉默地看着凌宇业和周青豫帮所有人准备今晚能够安睡的房间。 　　他不会去和周青豫抢功，一来，他能看出来周青豫对凌宇业而言是不同的，大概类似于男宠，不，是王后。 　　周青豫是可以一直陪伴在王身边辅佐他的人，而自己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影卫，只在王需要的时候奉献自己的一切，包括身体和性命。 　　二来，影卫是在暗处行动的，所以夜尘雪很抗拒在明面上展露自己的实力，他不喜欢动手的时候身边有人，除非所有人都是需要击杀的目标。 　　之所以一直想杀骆小七却一直没动手，也是基于这个理由。 　　在距离五人两米远的地方，骆小七还跪在地上忏悔。 　　他只有80积分，兑换了一副防污染眼镜和两个血袋后，就只剩28积分了，根本不够买防身武器的，现在全身上下只有那条并不能直接打死怪物的荆棘之鞭。 　　原本他的计划是用自己与生俱来的“诱惑”之力，让夜尘雪对自己产生好感，爱上自己，然后用荆棘之鞭鞭打他，让他丧失所有的理智，变成一个会无脑保护自己的傀儡。 　　但现在…… 　　伟大的主用祂强大的魅力征服了在场的所有人，这里没有他可以制造的傀儡。 　　不仅如此，他还在副本里攻击并触怒了主。 　　自己真的还有活下去的资格吗？ 　　可是主并没有杀死他…… 　　等等，难道主是在考验他？ 　　主知道在副本里的时候，他没有认出祂，是无心之过，考虑到他接受过自己的馈赠，所以免去了他的死罪，现在之所以不理他，是在考验他，考验他在犯下大错后，有没有直面罪恶的勇气，以及对祂的忠诚。 　　对，一定是这样！ 　　主没有放弃他，而是在等他忏悔自己的罪！ 　　骆小七悟了，他完全理解了！ 　　“伟大的主啊！您虔诚的信徒感谢您慷慨的馈赠！您赐予了我无限的生命和两次重生！我的命属于您，我的力量属于您，我的一切都属于您！我愿用任何方式，向您证明我的忠诚！” 　　话音落了，只听“刺啦——”一声，凌宇业回头，看到的是被骆小七徒手撕裂的华丽长裙，以及大片雪白的肌肤。 　　凌宇业呆滞.jpg 　　其他看到这一幕的人也都愣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只有周青豫和他那头黑狼还在认真执行凌宇业的命令。 　　在所有人或困惑，或震惊的视线里，骆小七挺起上半身，将裙子继续往下撕，将自己的一切袒露。 　　他的身体，他的性别，以及他腹部正中间一颗暗红色的，延伸出许多红色神经状细管的“宝石”。 　　“这是我的心脏，我的大脑，我灵魂的寄宿之地。”骆小七以一种悲哀中带着痴狂，恐惧中带着祈求的眼神看着凌宇业，“用紫外线照射它，我的肉身和灵魂便会一起消亡……伟大的主，请您审判我！告诉我，今后的我该何去何从？” 　　凌宇业的视线几度从他身上挪开，又挪回去。 　　看起来，血族的人形跟人类还是很像的……咳。 　　凌宇业猜测，骆小七应该是被他体内的怪物吓到了。 　　他说自己重生了两次，所以，副本里的时候，他应该是真的死了，而且多半死得很惨，导致PTSD了。 　　一个想要不计一切代价活下去的血族，现在主动把自己的弱点告诉所有人，说明他现在对某种未知的恐惧超过了一切，甚至超过了求生的本能。 　　凌宇业很想问他为什么会把自己体内的怪物视作“伟大的主”，但是一来，他并不想在周青豫以外的人面前暴露自己体内有个怪物的事，二来，他怕多问多错，祸从口出，让骆小七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啊不，神？ 　　总之，现在最好还是什么都不问，认下这个身份比较好。 　　这样想着，凌宇业点了下头：“青豫，再多确认一个房间，嗯……18263吧。” 　　“好。”周青豫应下。 　　骆小七知道，这是主接受了他的忏悔，他感动落泪，匍匐在地：“赞美您！伟大的神——！赞美您！至高无上的红月之瞳！” 　　和之前一样，“神秘主宰”这四个字被抹消了，所有人都只能听到一团模糊不清的噪音，但是“红月之瞳”这四个字，清晰可闻。 　　想到小镇上空那只巨大的血色眼瞳，路与脸色惨白，胃里一阵抽搐，险些把刚吃下去的面吐出来。 　　金施晨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问，他的求知欲第一次败给了对未知的恐惧。 　　夜尘雪面无表情地将视线转向凌宇业，又面无表情地挪开。 　　红月之瞳？是指小镇上空出现的异象？那是王引发的？ 　　是了，除了王，没有人能引发如此恐怖的异象。 　　另一边，周青豫举手机拍怪物的动作一顿。 　　红月之瞳，是祂的化身之一？难怪了，难怪指向神秘主宰的诵文能指向祂。 　　并没有见过红月之瞳的凌宇业没有多想，淡淡地开口：“以后叫我凌宇业就行。” 　　“我明白了！”骆小七完全明白了主的意思，“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您是祂的化身！” 　　所有人：“……” 　　金施晨看向凌宇业，用眼神表达疑惑——你是真的，还是在忽悠他？ 　　注意到他的视线，凌宇业露出无奈的表情——忽悠，是忽悠。 　　金施晨松了口气——原来如此，懂了懂了。 　　等周青豫配合黑狼处理掉指定房间里的怪物，把怪物的尸体全清理到走廊上后，凌宇业不客气地安排好了所有人的房间：“我住中间这间。”指着18265号房。 　　“夜尘雪你住我对面。”指着18266号房。 　　“你们住这间。”指着18268号房对金施晨和路与说。 　　“剩下这间是你的。”对骆小七说。 　　“进去之后就别再出来了，好好休息，洗澡时注意安全，最好别淋浴，遇到危险手机联系。”凌宇业简单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后，看了周青豫一眼，然后抬腿走向18265号房。 　　这次够谨慎了，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 　　不过，就算有什么意外……也没什么关系。 　　凌宇业和周青豫先后踏进房间，关上房门。 　　与此同时，金施晨和路与也一前一后进了他们的房间。 　　夜尘雪面无表情地斜了骆小七一眼：“算你命大。”踏进自己的房间。 　　骆小七松了口气。 　　他起身的时候，本能地捡起了地上破碎的布料，试图遮掩些什么，发现根本没用后，松开手，任由碎布落回地上。 　　还好背包里有备用的衣服，可惜是毫无审美可言的灰色男装。 　　早知道就再花点积分从商城里买点衣服了。 　　…… 　　凌宇业进房后，直奔浴室。 　　他在奔向浴室的过程中说：“帮我看着点门，别让别人进来。” 　　周青豫回答“好”。 　　然而，在奔到浴室门口，准备开门的时候，凌宇业又改口道：“你……还是进来陪着我吧，我怕我用水的时候会发生什么意外。” 　　周青豫又说了声“好”，走到了他的身边。 　　凌宇业看他一眼，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后，推开浴室门走了进去。 　　周青豫跟着他走进去，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布满了灰尘和污迹，到处散发着一股腐锈的味道。 　　如果不是再也忍受不了身上的臭味，尤其是红丧尸腐烂的血味，凌宇业是打死也不会在这么脏的地方洗澡的。 　　怎么就没有一个能一键清理房间的道具呢？ 　　凌宇业一边吐槽，一边从空间戒指里取出脸盆、毛巾和肥皂，然后，背对着周青豫，放空大脑，依次解开自己风衣上的纽扣，将风衣脱了下来。 　　做都做过了，何必去在意他的视线。 　　凌宇业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紧接着脱掉了里面的内衫，然后是裤子。 　　在他脱裤子的时候，周青豫这才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你要洗澡吗？” 　　凌宇业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根本不敢转头往后看。 　　“用什么洗？水？” 　　“……不然呢？” 　　周青豫看了眼脸盆里的肥皂，抿了下唇。 　　他不喜欢肥皂的味道。 　　他喜欢凌宇业身上原本的味道。 　　“我可以帮你洗。”他说。 　　“呃，不用，我自己来。”凌宇业说着，在心里吐槽——你对我的性取向和你自己的长相能不能有点b数？ 　　他说着，脱掉了自己身上的最后一块布料，可就在他准备拿起脸盆去接水的时候，他的手腕被周青豫一把抓住。 　　凌宇业一呆，整个人僵在原地。 　　下一秒，周青豫的身体从他身后贴了上来，然后布料的感觉消失，光滑的肌肤让凌宇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让我帮你吧。”周青豫凑近凌宇业，刻意放轻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震颤着他的耳膜。 　　凌宇业双腿一阵发软，整个人无力地靠在周青豫身上，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他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想做什么？ 　　像是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又像是单纯怕他反悔，周青豫双手穿过凌宇业的腋下，从他身后紧紧地抱住他，将自己的脑袋搁在了他的肩上：“闭上眼睛，我会很温柔的。” 　　话音刚落，周青豫一丝|不挂的身体从上到下逐渐变成了如墨般的漆黑，在凌宇业身上融化成不可名状的液态，将他整个人，吞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09 14:00:44~2023-05-10 19:4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889105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漓 5瓶；Mamiko 2瓶；鸽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无限回廊 　　凌宇业的手一松, 脸盆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 　　此时此刻, 他的身上没有衣服, 能清晰地感受到背上触感的变化。 　　粗糙的布料先是变成了光滑的肌肤，然后变成了有些冰凉的液体, 像是直接挤到身上的沐浴露, 沿着肌肤粘稠地滑落。 　　然而, 和沐浴露不同, 他身后那团东西明显是有生命的, 它并不遵循物理学的规律一味地下滑，而是沿着他身体的各个方向蔓延, 将他裸|露的肌肤一寸一寸覆盖。 　　凌宇业微微张口, 本能地想要出声阻止, 可最终，他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他现在是向后仰靠的姿势，在身后的人变成液体包裹他的时候, 他本该向后摔倒, 可是并没有。 　　那个人即便变成了液态, 也稳稳地托着他的身体，包裹住他的脚掌后, 更是霸道地切断了他和地面唯一的联系。 　　凌宇业不敢乱动，任由黑色的黏液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吞噬了他，连同他的视野。 　　他本能地闭上眼睛，这个时候才开始有点慌乱：“……你干嘛？” 　　没有人回答他, 黑色的黏液在他的体表游移, 不客气地钻入他全身上下每个隐秘的角落, 不由分说地接管了他所有的动作，只留给他呼吸的权利。 　　敏感的部位被包裹，凌宇业“啊”了一声，呼吸有些乱了，要不是因为黏液是冷的，冷却了他的大脑，成功压住了他的某些想法，他现在会尴尬死……不对，好像、可能、大概，他已经可以尴尬了。 　　身上的黏液有一瞬微妙的停顿，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凌宇业耳边响起，就像是直接站在他耳朵里说的那样，震颤着他的耳膜和大脑，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可以再深入一点么？” 　　“……不可以！”凌宇业迟疑了一秒才给出回答，然后认命般地叹了口气，“还要多久？我有点……” 　　“我不会伤害你。”那个声音打断他，继续用一种平静的口吻在他耳边说，“我只是想知道，你的体内究竟有什么？”顿了顿，“或者，是你的脑子里，有什么。” 　　凌宇业：“……” 　　好的，对不起，是他想歪了，原来“深入”一点，指的是深入他的脑子。 　　也是啊，一尊本就非人的神，怎么可能会有人类的欲望，做人类想做的事？ 　　一瞬间，微弱的遗憾从凌宇业的心底一闪而过，逃也似的迅速溜走。 　　“对神而言，人类的高尚也好，卑劣也好，是不是都只是取乐的工具？”凌宇业的身体并不那么受控，但他的大脑是清醒，冷静地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黑色的黏液在凌宇业耳边凝出一张嘴，在凝聚的过程中，有那么几个瞬间，不小心显露出了蠕虫的本体。 　　视野被遮蔽的黑暗中，凌宇业觉得周青豫的声音远离了他的耳朵，不再像之前那样直接在他的脑子里响起，而是隔着一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贴着他的耳朵说：“我知道很多跟人类有关的事，与你初见时，我觉得自己跟你并没有什么不同，事实证明，我并不真的了解人类，并不真的了解你，可是，比起你，我更不了解神。” 　　凌宇业认真地听着，暂时不发表任何意见。 　　“神无处不在，或许在深邃的大海深处，或许在遥远的星空之外，又或许就在与你重叠的虚空之中，窥视着你，触碰着你，而你全然不知。” 　　“谁也不知道这个世上究竟存在多少这样的神，祂们是如何出现的，又发挥着怎样的作用，即便是有着虚假神格的我，也只知道那么一位。” 　　“我是祂的侍者，我存在于世唯一的意义，便是想祂所想，如祂所愿，我完全遵循祂的意志，做祂想做的事。” 　　“可我并不真的了解祂。” 　　听到这里，凌宇业突然有种强烈的既视感——噫，这不就是夜尘雪的古神版本吗？ 　　夜尘雪从出生起便是影卫，习惯了影卫的生存方式，自由反而成了毒|药。 　　周青豫感觉也差不多，他似乎从诞生之日起便是神侍，习惯了侍奉古神的日子，短时间内无法接受和适应古神的陨落。 　　夜尘雪的问题很好解决，只要对他说一句，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王。 　　可是周青豫……凌宇业总不好说，从今往后，让我来当你的神吧？ 　　话说回来，凌宇业之所以问周青豫，神是如何看待人的，是想知道他看了自己的脑子后，会不会因为获知了他脑子里的某些想法而鄙视他，嘲笑他。 　　结果周青豫回答了这么一段在他意料之外的内容，把他整不会了。 　　见凌宇业不回应，周青豫又问了一遍：“我可以进入你的脑子么？本来我担心你的身体承受不住，但在连续探了几个人的脑子后，我觉得自己的控制力还是挺强的，不会伤到你。” 　　“……” 　　“你不相信我吗？” 　　“……”凌宇业暗暗叹了口气，抵抗的城墙在周青豫一声又一声的引诱下逐渐崩塌。 　　凌宇业知道自己的行动力强，领导力也强，做员工是个好员工，做老板也会是个好老板，嗯……或许有点自恋，但他觉得，自恋是自信的一种表现，没什么不好。 　　但他有个最大的弱点，就是他耳根子软。 　　他会坚定地保护自己的同伴，可在跟自己有关的问题上，他很容易妥协。 　　他并不那么看重自己的利益。 　　最终，凌宇业使用支配者戒指的力量，对周青豫下了一道命令：“不准伤害我。” 　　然后，无奈地放缓了语气：“你来吧，你现在，欠我两次补偿了。” 　　…… 　　夜尘雪进了房间后，直接平躺在了床上。 　　他双手交叠在脑后，看着天花板发呆。 　　上一世的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在乎。 　　“夜尘雪”这个名字，是师父给他起的。 　　他们这群人，一辈子生活在黑暗里，像灰尘和雪花一样渺小，却又无处不在、难以清除。 　　他们并不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因为他们和这个世界没有交互。 　　他们可以随时随地，以各种理由、各种方式死去，这个世界不会知道。 　　毒发身亡的那一天，夜尘雪像往常一样在皇城隐秘的角落里飞跃着，寻找着任务的目标。 　　突然之间，他的胸口一痛，脚下一滑，整个人便从屋檐摔落，狠狠砸在地上。 　　胸口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想要出来，大量的鲜血从口腔里喷涌而出。 　　夜尘雪艰难地睁眼，模糊的视野里，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落到自己身前。 　　“别死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啊，处理起来很麻烦。” 　　同类的声音。 　　“……抱歉。”夜尘雪喷着血吐出这两个字后，闭上眼睛，任由对方提前结束了自己的痛苦，和生命。 　　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们这群人都会是这个下场，每个人都要经历的，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以前，夜尘雪从未担忧过这种事，只想在有限的生命里更好地发挥自己的价值。 　　可是……任务还没完成，还有好多威胁着王的存在，他死后，他的同类能好好完成任务吗？ 　　不是所有的影卫都像他这么强大，也不是所有的影卫都像他这么忠心。 　　他们可能会像他的徒弟那样，死在任务目标手里给王添麻烦，也可能会像他的师父那样，为了可笑的感情背叛王。 　　不行，他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 　　他死后，王该怎么办？ 　　他不能死！ 　　夜尘雪再次睁眼，便成了一个婴儿。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世界，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唯一和前世相同的是——这一世，他依然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他不适应这个世界，整整18年，他惶恐地生活在阳光下，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在阳光的照耀下化成了灰。 　　他无法和身边的同龄人好好相处，也不受长辈的喜欢，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去寻找那个，明知道已经不在了的王。 　　心里明明知道的，他已经不在了，谁也无法替代他。 　　夜尘雪躺在床上，一双漆黑的眼睛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上散发着微弱光芒的顶灯，喃喃自语，说了这样一句话：“既已认主，为何不喜？” 　　…… 　　金施晨领着路与进房后，等路与关上了房门，他去浴室查看了一圈，确定没什么危险后，问路与：“洗澡么？” 　　“洗。”路与不是太怕使用这里的水，毕竟他上完厕所习惯性洗手，从来没遇到什么危险。 　　不过浴缸里太脏了，根本站不进去，这里也不像是有热水的样子，看来只能用脸盆接水，勉强擦一擦身体了。 　　这样想着，路与用复刻之笔给自己画了脸盆和毛巾，问金施晨需不需要。 　　金施晨迟疑着点了头。 　　两人先后清洁了身体，换上开局免费赠送的备用衣服，双双躺到了床上。 　　这里的每个房间都是双人床，床很大，金施晨和路与分别在两侧躺下，中间再挤两个人都绰绰有余。 　　突然，路与试探着开口：“嗯……那个，施晨哥，你也喜欢男的对吧？” 　　“怎么了？”金施晨心不在焉地问着，翻看着自己的手机。 　　商城已经关闭了，虽然还是能点进去，但只能看到剩余积分，商品界面是空白的。 　　任务界面最新更新的内容，是7点到9点商城开启，没说9点到0点要做些什么。 　　晚上开什么门的短信已经发了，所以，应该是安全了吧？应该可以一觉睡到第二天7点吧？ 　　在金施晨想这些事的时候，路与迟疑着说：“和同性睡在一张床上，嗯……你会有那方面的冲动吗？” 　　明白了路与的意思，金施晨呵了一声：“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帮你没想要什么回报，就算要你回报，也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不是，那个……”路与一副慌乱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想说什么。 　　金施晨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就说，不然我睡了。” 　　路与吞咽了一口唾沫，又犹豫了一下后，终是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真正想说的话：“我现在有点……不太舒服，你可以帮我一下吗？” 　　“不太舒服？”金施晨皱眉收起手机，转身看向路与，原本还以为他受伤了，结果，对上他躲躲闪闪的视线，结合他先前说的那些话，金施晨骤然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他倒也没有拒绝，而是问了这么一句话：“你要我怎么帮你？” 　　路与一只手摸上自己的裤腰，做好了脱的准备：“都行。” 　　“你是攻还是受？” 　　“看你……” 　　“你经常跟别人做？” 　　“……怎么可能！”路与覆在裤腰上的手一紧，脸上露出因为被误解而羞愤的表情，“我还没有跟别人做过，主要是，没时间，身体也不好……” 　　“哦。” 　　有那么一瞬间，金施晨脸上露出了讥讽的表情，转瞬即逝：“跟我就可以？还是说，跟我们这几个人里的任何人都可以？” 　　路与知道没戏了，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你不想就算了，我去卫生间自己解决。” 　　然而，刚转身，还没来得及下床，他的手臂就被突然坐起来的金施晨一把抓住。 　　路与的身体短暂地紧绷了一下后，迅速放松，等待着金施晨的下一步动作。 　　金施晨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我这个人掌控欲很强，如果跟我做了，那么，你以后只能跟我一个人做，要是被我知道你跟别人，我不会放过你。” 　　“好。”路与不觉得自己还有别的选择。 　　凌宇业看着就是那种对自己要求很高，不会乱搞的人，更不用说他已经有周青豫了。 　　骆小七？如果自己想死的话倒是可以去试试。 　　夜尘雪……他的压迫感比骆小七还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金施晨是唯一的选择，还对他这么好，他…… 　　不等路与想下去，金施晨突然松开了他的手，然后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话：“无论你有没有跟别人做过，我都跟别人做过……我有没有感染什么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样也没关系么？” 　　“没关系。”路与回答得毫不犹豫，回答完了才回想起一件事。 　　在走廊里休息的时候，金施晨曾做过噩梦，那个时候，周青豫探了他的脑子，说他在梦里被人…… 　　路与突然有些不安。 　　他根本不了解金施晨，是不是不该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会不会因此惹怒他，导致他不再保护自己，不再给自己积分用？ 　　自己刚才回答得那么快，说不定又加深了金施晨对自己的偏见。 　　不……或许，不是偏见。 　　他在性上确实没那么多束缚。 　　要不是腾不出时间，其实他跟任何人做都可以。 　　路与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不安地解释：“我，我不是完全不在乎，只是，如果是你的话……” 　　“骗子。”金施晨再次抓住路与的手，用力一拽，看似非常轻松地将他拽倒在床上，压在自己身下。 　　“送上门来的猎物，哪有不狩猎的道理？不过，1积分，你还真是便宜啊。”金施晨看着身下的路与，明明放着狠话，眼神间却充满了复杂和犹豫。 　　路与全身放松地躺在床上，和自己身上的金施晨对视，知道自己拙劣的解释起到了反效果。 　　不过对他来说，对方是因为什么跟他做，是泄|欲还是泄愤，都没什么关系。 　　所以他躺平了，他平静地看着身上的人，轻描淡写地给他添了最后一把火：“帮我。” 　　…… 　　得到凌宇业的允许，周青豫小心地将自己的一部分身体探进了他的脑子。 　　确切地说，是探进了他的精神世界。 　　几乎是在探进去的那瞬间，周青豫就觉察到了不对。 　　如果说，金施晨的精神世界是一条连贯的线，骆小七的精神世界是无数个散乱的点。 　　那么，凌宇业的精神世界，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海。 　　有那么一瞬间，周青豫错觉自己又一次穿过了副本之门，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完整的精神世界，迷惑了他所有的感知，让他不再能轻而易举地查看这个世界主人的想法和记忆。 　　虽然如此，通过支配契约这根纽带，他还是感受到了一些别样的东西。 　　比如，凌宇业此刻极力压制的欲望。 　　再比如，一种奇妙的吸引力——来自自己。 　　我吸引着他？ 　　周青豫很困惑，因为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喜欢凌宇业的长相、声音、气味、性格，各方面，所以，无论有没有支配契约，他都会优先保护凌宇业，不仅因为他答应了，也因为他自己喜欢。 　　可是，凌宇业身上没有这股奇妙的吸引力。 　　为什么在凌宇业的感知里，他身上会有？ 　　这股奇妙的，无法解释，想要尽可能靠近的吸引力。 　　周青豫还在思考，一根滑腻的触手不知从哪里出现，突然缠上他的脖子。 　　被缠住脖子后，周青豫这才发现自己在凌宇业的精神世界里是人类的形象。 　　凌宇业果然是特殊的。 　　这个世上的大多数生物，被入侵精神世界后，都没有反抗之力，不仅如此，还会把入侵者当成精神世界的主人，将入侵者想知道的一切拱手送上。 　　可是凌宇业，居然能察觉到他的入侵并进行反抗。 　　等等……缠住他的这个东西，真的属于凌宇业么？或者说，真的受到凌宇业的控制么？ 　　周青豫拼命挣扎了一下，非但没能挣脱触手的束缚，反而引来了更多的触手。 　　这些触手将他从头到脚死死缠住，越勒越紧，然后以一个可怕的速度榨干了他所有生命力和魔力。 　　部分身体死亡。 　　凌宇业蓦地睁开双眼。 　　身上的冰凉如潮水般褪去，又迅速重凝。 　　他的身体失去支撑从半空坠落，在快要坠地的瞬间，被一双手稳稳接住。 　　凌宇业闭上眼睛，重新睁开，看到了一张他熟悉的脸。 　　周青豫不知何时变回了人形，正稳稳地将他横抱在怀里。 　　凌宇业的视线本能地沿着他绝美的脸颊滑落，扫过他性|感的锁骨，落在他裸|露的胸口上，然后迅速抬头，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探完了？ 　　探出啥了？ 　　还有你为啥不穿衣服？ 　　周青豫低头和他对视，认真观察着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被自己舔舐过的毛孔，最终也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你不是人类。” 　　人类不可能有那样的精神世界。 　　他本以为是有什么东西寄宿在凌宇业体内，寄宿在他的精神或灵魂里。 　　可是，凌宇业的精神世界，那样的精神世界，本就不属于人类。 　　以及，无论寄宿着什么都不奇怪。 　　凌宇业现在拥有的记忆，或者说，以为自己拥有的记忆，对他的精神世界来说，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就像海面之上的冰山之尖，谁也不知道海面之下隐藏着什么，包括他本人也不知道。 　　那些未知的触手，究竟属于那只寄宿在他体内的怪物，还是受他潜意识的操控，本能地抗拒着入侵者，不希望被窥探内心的隐秘，周青豫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能杀死神的，只有神…… 　　“你的身体是人类，但你的精神，属于神明。” 　　凌宇业呆滞.jpg 　　“我想要了解你。”周青豫边说边把凌宇业放回地上，然后在他持续呆滞的视线里，动作温柔地抱住他，将自己的脑袋搁上他的肩，“把你的感觉共享给我。” 　　“什么？”凌宇业有些茫然，又有些羞耻。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这种状态下坚持跟周青豫正常对话的。 　　“你可以做到的。”周青豫在他耳边说，“把你现在的想法，现在的感觉，全部共享给我，通过契约。” 　　“呃……你不是都探了我的脑子么？” 　　“正因为探了。” 　　“所以？” 　　“所以我觉得，想要了解你，最好的方式，是直接感受你的感受。” 　　“……你会后悔的。”凌宇业羞耻地挪开视线。 　　“不会。”周青豫抬手覆上凌宇业的后颈，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接受你的一切。”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0 19:46:02~2023-05-12 16:2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要长高高啦、弥生 10瓶；Mamiko、云纱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无限回廊 　　“我接受你的一切。” 　　凌宇业垂眸, 心跳因为这句话而加速。 　　明明是个支配者，明明无论发生什么都能轻易地支配另一个人，却期待着他的理解和温柔以待, 自己还真是贪婪啊。 　　不过, 这才是凌宇业所期望的关系。 　　他不是专|制无道的暴君，他要的不是一个任由自己摆弄的玩具, 而是一个会自发地挡在他身前, 保护他, 为他而战的战士。 　　支配契约最大的作用, 是迅速建立起了彼此之间的信任, 让凌宇业不会把精力放在毫无意义的猜忌上。 　　既然如此，没什么好担忧的。 　　凌宇业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后, 闭上眼睛, 通过右手食指上的支配者戒指, 将自己此刻所有的想法、感受，都通过契约形成的纽带，传递给了那个横抱着自己的人。 　　“你果然在压抑自己。”周青豫说着, 突然移动脚步, 走向了房间里的床。 　　这里的房间不分客厅和卧室, 床也好，沙发也好, 茶几也好，全挤在这么一间昏暗的房间里，给人的感觉很宽敞，但宽敞得令人心里发毛, 总觉得那些阴暗的夹缝里存在着不可名状的东西。 　　如果一个人待在这样的房间里, 凌宇业是绝对无法入睡的。 　　可因为周青豫的存在, 因为被周青豫抱在怀里的关系，哪怕是直接在怪物间行走，凌宇业也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安全的人。 　　然后，安全的他被丢到床上，某人的身体试探着压了上来。 　　凌宇业：“……嗯？” 　　他的身上，周青豫低头看着他，鼻尖几乎碰上他的鼻尖：“想做什么就做，我不介意你像那天那样控制我。” 　　“……是你想做什么吧？”凌宇业本能地抬手摁上周青豫的胸口，却没有推开他，脸上同时交织着羞耻和心虚。 　　他知道，他是在甩锅，明明是他想，明明是他把自己的感受分享给周青豫，影响了他，却反过来倒打一耙。 　　但是，要他在清醒的时候说出疯狂的话语，他怎么说得出口！ 　　然而，此时此刻，就算他不说，周青豫也知道他的想法，所以没有回应他心虚的质问，而是试探性地，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见凌宇业不反抗，他再次吻上，细细感受。 　　被强吻，和主动吻上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同……哦，他现在的感觉，有一部分属于凌宇业，所以，某种意义上说，他两次都是被强吻。 　　看来，只是共享感觉还不够，他还想要更多。 　　“告诉我，这个时候，我应该是什么感觉？”周青豫问。 　　“哈？”凌宇业看着眼前这个刚刚强吻了自己，然后现在一脸淡定地询问自己该有什么感觉的男人，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害，自己对一尊本体非人的神有什么期待？ 　　不过，看周青豫的意思，自己不仅可以把自己的感觉共享给他，还能凭空捏造感觉塞给他？ 　　“我试试，你可不要后悔。”凌宇业事先声明了一句后，小心地尝试，放大了周青豫作为一个人类，此刻应有的欲望、冲动，以及身体的反应、感觉。 　　然后他看见周青豫的眼眸微微暗下，嘴唇微张，似乎想说点什么，却没有出声。 　　“……怎么了？”凌宇业既担忧又心虚地问。 　　“原来如此，欲望来自原始的冲动，而负责压制这份冲动的是羞耻心。”周青豫语气平静地分析起来，“人类就是靠这个，在保持繁衍的同时，创造出了独属于他们这个物种璀璨的文明。” 　　凌宇业：？ 　　“该不该和你做，我不知道。”周青豫继续说，“因为和你做并没有什么结果，先不说我不是人类，没有繁衍的能力，就连人类自己也无法靠同性之间自然的性|行为达到繁衍的目的，但是……” 　　说到这里，周青豫顿了一下，然后放轻声音说了这么一句话：“但是，我想和你做。” 　　凌宇业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愣愣地看着他。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以一个明显不正常的频率跳动着。 　　可理智依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和激动冲刷。 　　回过神来的凌宇业有些自嘲地轻笑了一声：“你现在感受到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不过是我的想法和愿望，我的卑劣和不堪……” 　　“你的想法和情绪都太过复杂，但我还是理解了。”周青豫虽然没再亲吻凌宇业，也没有对他做任何不堪的事，但一直没有从他身上起来，“对你来说，做这种事有特殊的意义，你只想跟你喜欢的人做，而我还没到那个程度。用人类的话来说，你喜欢我，但你不爱我，所以，意外发生后，你在强迫我的同时，也伤害了你自己。” 　　凌宇业安静地沉默着，任由周青豫剖析着他内心的隐秘。 　　或许，他潜意识里是希望周青豫这么做的。 　　这是一场对他的审判，也是对他的救赎。 　　“已经发生的事不可改变，无法逆转，所以，你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些，想要爱上我的同时，让我爱上你，这样你就不算背叛了你自己。” 　　“可是，这样是不对的。” 　　“没必要为了填补一个‘意外’而牺牲整个自己。” 　　凌宇业叹了口气。 　　或许是这样没错。 　　可他……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人，又怎么可能用这种方式来“填补”？ 　　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没那么天真，也没那么怯懦。 　　如果真的被强|奸，他一定会杀了对方后去自首。 　　他可以牺牲自己的利益去保护自己的同伴，但绝不会让敌人从他这里拿到哪怕一丝利益后全身而退。 　　就算同归于尽，他也不会让自己白受委屈。 　　但他和周青豫之间，太复杂了，整件事都太复杂了。 　　强|奸？他自己下的命令，可他是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下的命令，一度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所以他没有恨，只有愧。 　　至于委屈，只能一个人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就在这时，周青豫再次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幸好，你是喜欢我的，而我也喜欢你，虽然彼此都没到那个程度，但这个世上，不如愿的事远比如愿的多，如果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我们也不会在这里了。” 　　“……所以，你让我共享感受，就是为了对我话疗？” 　　周青豫沉默了一下，然后平静地回应：“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影响。” 　　凌宇业：？ 　　“思考这些复杂的事，不是我的风格。” 　　“……” 　　凌宇业放下支撑周青豫胸口的一只手，在床单上无言地比了个“6”。 　　学习能力真强啊，跟人类一样会甩锅了呢。 　　“至于我想做什么。”周青豫再次开口，用他那双漂亮的，不像人类能拥有的桃花眼，凝视着凌宇业的双眼，说了这么五个字，“我已经说了。” 　　已经说了？ 　　又要考验他的记忆能力了？ 　　行啊，考验呗。 　　凌宇业在脑内回溯整段对话，轻易地找到了答案，然后情绪一阵波动起伏。 　　——人类无法靠同性之间自然的性|行为达到繁衍的目的，但是…… 　　——但是，我想和你做。 　　他是认真的…… 　　与其说是因为被自己灌输了人类的感受，所以才想做人类想做的事。 　　不如说，他就是为了做这件事，才让自己灌输给他这些感受，好让他知道该怎么做。 　　“为什么？”凌宇业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周青豫。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说了。”周青豫回应着，一只手按上了凌宇业的胸口。 　　他没有给凌宇业再次回溯记忆的时间，因为他再也压抑不住了：“我喜欢你。如果这就是人类表达喜欢的方式，如果你更希望我用人类的方式表达对你的喜欢，那么，我满足你的愿望。” 　　“毕竟，我是‘实现无数愿望的不洁之神’。” 　　“呵。”凌宇业闭上眼睛，在脑内允许了周青豫接下来的动作，然后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愧是邪神。” 　　祂是实现无数愿望的不洁之神。 　　祂从污染的力量中诞生，注定无法给人类带去神圣和光明。 　　但祂的眷属一直在回应人类各种各样的祷告，无论祷告的内容是什么。 　　某种意义上说，祂是离人类最近的神，最了解人类，或者说，最想了解人类的神。 　　或许我只是祂了解人类的一个途径，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但是那又怎样？ 　　就像祂说的。 　　——我想和你做，只是单纯地想，仅此而已。 　　…… 　　凌宇业沉沉睡去。 　　周青豫拽过被子，遮住他疲惫的身躯，然后走到房间的角落里，小声诵念了祂的名。 　　“无处不在的黑色之雾，不可名状的污染之源，旧日的统治者、支配者，神秘世界的主宰。” 　　随着他的诵念，房间里的温度似乎变低了一些，明明没有蜡烛，却有一层薄薄的烟，或者雾，在房间里弥漫，让整个房间看起来变得有些朦胧。 　　“很抱歉又一次打扰了您的休息，但是身为神侍的我很担心您的状态，希望您能早日恢复，给予我神启。” 　　周青豫低着头，虔诚地祷告：“正如我上次所说，我和一个人类行了堕落之事，不仅如此，他还让我用人类的方式，感受了人类的欢愉，但是，也正如我上次所说，我甘愿沉沦，接受他的掌控，永远忠于您，也永远忠于他，今天，我更是坚定了这一想法，作为神侍，我会继续将您的意志贯彻到底，但是，作为他的服从者，他的爱人，我的命，优先为他使用。” 　　凌宇业朦朦胧胧地睁眼，眼前的景色有些眼熟。 　　这两扇巨大的、黑色的，金属质感的门，像枷锁一样阻挡在自己面前，上面密密麻麻排布着不断变换着的神秘花纹，像装饰，又像是字符。 　　然而，和上次不同，这两扇门之间有一道缝隙。 　　是上次推开的？ 　　偶尔也会做呢，连续剧一样的梦。 　　这次又是谁在门后祈祷？ 　　声音比上次微弱了许多，根本听不清，半个字都听不清。 　　不过上次也没听清几个字…… 　　还有，好困啊，好累啊，总觉得最近有点太勉强自己了。 　　这么想着，凌宇业逐渐闭上了眼睛，想要再次睡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粒金色的光点从门缝里摇摇晃晃地飞了进来。 　　这是什么？萤火虫？ 　　凌宇业重新睁眼，困惑地看着这个光点飞近自己。 　　他本能地抬手想要托住它。 　　沉重的触手伸过去，艰难地触碰，耳边骤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就像是长满欲望尖刺的荆棘，将我缠绕，让我在堕落的海洋中沉浮，无法挣脱。” 　　好熟悉的声音。 　　谁的？ 　　为什么这么熟悉，却想不起来？ 　　紧接着，又一个光点飞进来。 　　“……明知这是堕落，我却甘愿沉沦，我知道，我已被他彻底掌控，将他视作了仅次于您的存在。” 　　过了一会儿，又一个。 　　“……在我的生命终结之前，我不会离开他，我做不到，所以，祈求您的宽恕。” 　　这是在说什么？ 　　为什么每个字他都听得懂，连起来却难以理解？ 　　是渣男劈腿后，在请求前任的宽恕？ 　　是了，一定是这样。 　　什么被欲望荆棘缠绕，什么在堕落的海洋中沉浮，可真会形容啊。 　　这么能说会道，口|活很好吧？ 　　不可原谅。 　　不可原谅。 　　劈腿的人，不可原谅。 　　你把前任的爱和付出，都当成了什么？ 　　补偿他，然后，学会爱。 　　强烈的意志化作红色的光点，颤颤巍巍地飞出了门。 　　感受到通道的打开，周青豫不敢置信地抬头。 　　一股强大的压力从通道里倾泻而出，瞬间将他整个人压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股力量里，依然没有那股他万分熟悉的，独属于祂的气息，但是，祂的意志却像以前一样，直接传达进他的脑海，印刻在了他的灵魂上。 　　只有八个字——补偿他，然后，学会爱。 　　周青豫愣住，然后，不等他有所反应，通道关闭，烟雾消散，整个房间的温度恢复正常。 　　一切都回归到了他诵念神名之前的状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他的脑海里，确实多了八个字。 　　补偿他，然后，学会爱。 　　周青豫在心里反复品读这八个字，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幸好被支配契约加固过的灵魂足够强大，让他不至于当场崩裂成一堆蠕虫爬得到处都是。 　　祂回应了！ 　　祂给了神启！ 　　要好好补偿凌宇业吗？ 　　确实，凌宇业说他欠了自己两次补偿，虽然不知道究竟要怎么补偿，但时机到了，他一定会知道的。 　　学会爱？ 　　确实，就是因为不知道“爱”对人类来说究竟是一种深到什么程度的喜欢，才没办法好好理解凌宇业，让他独自一人承受了很多压力和委屈。 　　“我明白了。” 　　这次的神启很直白，周青豫完全懂了：“我会遵行您的意志好好补偿他，爱他。” 　　…… 　　凌宇业一觉睡到自然醒，睡醒后第一时间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06：27：32。 　　还好，还没到7点，也没有更新任务或者短信。 　　昨晚好像又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到了一个渣男？ 　　是自己潜意识里害怕被周青豫背叛吗？ 　　害，周青豫连什么是爱都还没完全搞懂呢，就像一个还没学会走路的婴儿，要他做出劈腿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也太难为他了。 　　这样想着，凌宇业安下心来，把昨晚做的梦抛到脑后，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他起身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他床沿的周青豫，吓了一跳。 　　“……你没睡啊？”凌宇业平复了一下心跳，摸到自己的衣服拿起来，准备穿的时候才想起，这是自己昨天脱下来的衣服，本来打算洗掉的，结果……总之是忘了。 　　周青豫始终坐在床沿安静地看着他，视线随着他的起身而上移，见他拿起衣服后一脸犹豫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你的衣服，我也帮你清理过了。” 　　凌宇业：“……”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你的本体是一群蠕虫，你帮我清理的方式，该不会是……舔……” 　　周青豫张了张嘴，沉默，然后再次张嘴，吐出四个字：“这不重要。” 　　“我觉得挺重要的。”凌宇业捏了捏自己的衣服，以确认上面没有留下奇怪的口水，“你是舔遍我全身还舔了我衣服吗？” 　　周青豫深吸一口气，卡在喉咙里险些没吐出来，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的本体不是蠕虫。” 　　凌宇业：“……” 　　重点是这？ 　　周青豫的下一句话：“只是看起来像蠕虫，但是不是。” 　　凌宇业：“……” 　　原来你很在意被人说成是蠕虫？ 　　周青豫继续说：“所谓基本形态，是能量载体的最小存在形式，长条状只是为了便于行动，我也可以是其他形状……不，我没有固定的形状。” 　　凌宇业想了想，也是哦，圆形只能在斜坡上滚，长条状能跑能跳的。 　　等等，他为什么要想这种事情！ 　　耳边，周青豫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用基本形态运送了你身上的杂质，没有吃下去，没……有舔。” 　　凌宇业：？ 　　等等，你那个可疑的停顿是怎么一回事？ 　　“说实话。”凌宇业拿着衣服看向他，眼中带着明媚的愉悦，不再有昨晚之前的阴霾，“不要逼我用契约哦？” 　　周青豫抿唇沉默了一瞬后，承认道：“是有偷偷舔你，但没有舔你的衣服。” 　　“变态啊！”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什么味道。”周青豫的语气恢复平静，认真解释，“人类的邪念，是我最喜欢的食物，所以我有点好奇食物的载体是什么味道。” 　　凌宇业：？ 　　喂，不要以为你恐吓我，就可以把你偷偷耍流氓的事一笔揭过了！ 　　周青豫若无其事地侧头挪开视线，任由灯光落在自己的睫毛上，投下撩人的阴影：“醒了就快点把衣服穿上。” 　　“行。”凌宇业也不继续为难他，动作迅速地穿好衣服，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 　　他不知道的是，几乎是他刚转过身，周青豫的视线便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一路追随。 　　凌宇业洗漱完毕后，和周青豫一前一后离开了房间。 　　走廊上，夜尘雪早早地守在了两人的房间外，见两人出来，第一时间挺直了身体。 　　“早啊。”凌宇业随意地向他打了个招呼，然后让周青豫依次叫醒了金施晨、路与和骆小七。 　　这三个人都穿上了开局送的替换衣服。 　　一样的颜色，一样的款式，低调简洁，朴实无华，如果在正面和背面印个囚字，简直像是古代的囚服。 　　难怪夜尘雪不愿意穿…… 　　话说夜尘雪洗过澡没有？ 　　凌宇业不会问这种无聊的问题，他等所有人都来到走廊上后，又看了眼时间，06：58：33。 　　当时间跳转到06：59：00的时候，所有人的手机震动起来——任务又一次更新了！ 　　任务界面上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天24个小时的循环，本不该再更新任何内容。 　　但是，在所有人手机上闪烁的图标，确实是“任务”。 　　凌宇业点开任务，从后往前看，没有看到什么更新，不由一愣。 　　但是最后几行字并不是他熟悉的排版，很明显，前面添加了一段内容。 　　他连忙往前看，很快找到了那段被添加的，或者说，被完善的内容。 　　【每天早上7点，巡逻者将出现在走廊里，随机打开它经过的门，请在9点之前解决它，否则该楼层将被锁定，所有的门都会开启，只有杀死该楼层所有的怪物才能解除锁定并开启传送门，随机传送至别的楼层。】 　　看到这段话，凌宇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几乎是在瞬间意识到了一件事。 　　如果这个所谓的“楼层锁定”没有时限，那么，也就是说…… 　　“昨天在时限内解决掉的巡逻者，只有第19层和第18层，其他楼层都处于锁定状态。” 　　“你说什么？！” 　　听到凌宇业的话，金施晨也反应过来了，却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走廊，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安全区？” 　　“嗯，可以这么认为。”凌宇业说着，庆幸自己没有在4点之前醒来，贸然通过空间漩涡去往别的楼层。 　　别的楼层，不仅仅是走廊不安全这么简单，它们所有的门都是持续开启的状态，根本无处躲藏。 　　要怎么办呢？ 　　凌宇业侧头看了眼身边的周青豫，瞬间安下心来。 　　杀死所有的怪物？ 　　好像也不是不能做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2 16:22:34~2023-05-13 16:1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废机场 5瓶；受都是我的 2瓶；添哥爱望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无限回廊 　　手机上的时间跳转到7点。 　　那个瞬间,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在走廊的尽头，或者说，感觉靠近尽头的地方, 出现了一团血雾。 　　“巡逻者。”凌宇业冷静地说着, 举起了手上的手机，准备拍照。 　　不管其他楼层现在是什么状态, 他们都必须先干掉这一层的巡逻者才能继续往下。 　　虽然任务里没有明说, 但是很显然, 在解决掉巡逻者之前, 这一层楼也会是锁定状态, 否则巡逻者早被空间漩涡传送到别的地方去了。 　　9点之前和9点之后唯一的区别，只有房门是呈关闭状态还是开启状态。 　　“青豫保护我们, 其他人退后！”凌宇业指挥。 　　早在他说这句话之前, 周青豫就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前。 　　但是还有一个人站到了他的身前, 是夜尘雪。 　　夜尘雪早在7点之前就拔出斩灵剑，做好了战斗的准备，闻言冷冷开口, 说了这么几个字：“主人也请后退。” 　　“你又……我说了, 不要叫我主人。” 　　“还是叫主人比较顺口, 主人若是不快，砍了我便是。” 　　“……” 　　凌宇业总觉得夜尘雪的语气里有股气, 仿佛自己欠了他钱…… 　　好吧，你手里有剑，你说了算。 　　金施晨听到凌宇业的声音后本能地后退，但是并没有后退多远, 几乎和凌宇业并肩。 　　路与麻溜地躲到两人身后, 把打怪的任务全部交给了自己的队友。 　　骆小七同样躲到了所有人后面, 和路与并肩。 　　因为裙子被自己撕裂了，所以骆小七也穿着那套灰色的备用衣服，一头黑色的微卷长发整齐地披在身后。 　　他即便穿着男装，而且是这么丑陋的男装，也依然给人一种精致的华丽。 　　路与一眼看过去，仿佛看到了一位逃难的公主，突然有种奇怪的冲动，想用自己这个平民微不足道的生命保护他。 　　刚有这种念头，胸口那枚已经完全腐锈的理智徽章微微闪烁。 　　路与蓦地收回视线，心有余悸。 　　好险。 　　理智徽章虽然是一次性道具，但发挥作用后，依然残存着一丝力量，足以抵挡比较微弱的，对精神的侵蚀。 　　这个人，不，是这个血族，他可以侵蚀别人的精神！ 　　这种能力好像是被动的，并不受他本人掌控，而且作用有限，能轻而易举地被一枚已经腐锈的理智徽章抵挡。 　　骆小七瞥了眼路与，没多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给自己戴上。 　　这是防污染眼镜，可以有效抵挡视觉污染，比如，万一不小心直视了神明，镜片会立刻做出反应，变得漆黑一片，挡住射向神明的视线，同时，净化神明被直视后反馈过来的污染。 　　虽然身为血族，骆小七并不完全依赖人类的视力，他更多是靠对温度、对血液流动的敏锐和对气息的感知来认知这个世界。 　　但是人类的视力是最清晰也最危险的。 　　用人类的眼睛直视神明后引起的肉|体崩坏和灵魂震荡，他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走廊尽头的血雾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很快，一个巨大的，七鳃鳗一样的头部从血雾里显现。 　　凌宇业唇角一抽：“小七，你同类？” 　　骆小七一脸羞愤，却是敢怒不敢言，最终也只能吐出两个字：“不是。” 　　凌宇业只是随口吐槽一句，根本没觉得从血雾里钻出来的这个东西是血族。 　　虽然它的头部和骆小七真实形态的头部一样，里三层外三层的利齿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七鳃鳗，但是这玩意儿的头部是不分叉的，不会像骆小七那样裂开。 　　骆小七真实形态的头部，更像传说中的食人花。 　　而这玩意儿的头部，跟真正的七鳃鳗一样，是个吸盘。 　　一个巨大的，足以把整个人吞吃进去的吸盘。 　　“七鳃鳗”扭动着从血雾里钻出来，露出它没有脖子，直接和头部相连的身体，有点像人类的肩膀，因为凌宇业清楚地看到了锁骨，以及腐肉下的森森肋骨。 　　咦？等等，这个形象，总觉得有点眼熟…… 　　凌宇业拿起手机，“咔嚓”一声。 　　巡逻者继续挣脱血雾，只见它的肋骨下方，本该是腰的位置，长着许多只人类的手，但是跟它巨大的头部和肋骨相比完全不成比例，它的手很小，就跟婴儿的手似的，左边五只右边四只，非对称排布，逼死强迫症的节奏。 　　凌宇业又给它拍了一张，然后把这张照片上传到图鉴。 　　【浮空巨兽，大量尸骸被强大的恶灵支配后凝结而成，有吞噬血肉的本能，物理攻击只能击碎尸骸，只要灵魂不灭就能无限复原，建议使用能对灵魂造成伤害的武器。】 　　果然，看到那个头部和那个肋骨的时候，凌宇业就在想，这只巡逻者他是不是见过。 　　或者说，见过它的残骸。 　　看来每一层的巡逻者都是固定的——这只巡逻者，被周青豫单方面撕碎过，凌宇业曾拍摄过它的残骸。 　　那么这一次，继续交给周青豫一个人也没问题吧？ 　　正这么想着，夜尘雪突然一个箭步往前疾冲，然后脚尖轻一点地，整个人骤然跃上高空！ 　　他的身体在空中利落一转，手中的长剑狠狠刺入浮空巨兽的身体，划出一道夸张的伤口！ 　　下一秒，夜尘雪轻盈落地，他的剑刃跟着划落，浮空巨兽的身体有一瞬的凝滞，然后非常突兀地，斜着裂开成了两半！ 　　夜尘雪落地时是下蹲的姿势，此刻面无表情地起身，然后又是脚尖一点，整个人轻盈地向后飞撤出至少五米的距离。 　　浮空巨兽彻底裂开，大量绿色的液体喷射而出，污染了一大片墙面。 　　夜尘雪的那一剑，从它头部的左侧切入，从它肋骨的右下方切出，非常干脆利落，也非常致命。 　　浮空巨兽的身体轰然落地，在地上抽搐了一阵后，不动了。 　　夜尘雪转身背对它，面无表情地甩掉剑上粘稠的绿色液体，一边收剑，一边走回凌宇业身边，淡淡道：“幸不辱命。” 　　凌宇业：“……” 　　其他人：“……” 　　凌宇业知道夜尘雪很强，毕竟是能在上个副本里单枪匹马干掉三个怪物猎人并毫发无伤的男人。 　　会轻功的话，应该也会一些别的武功吧。 　　但是，万万没想到！ 　　一击，仅仅是一击！他就秒掉了这一层的巡逻者！ 　　斩灵剑兼具物理攻击和灵魂攻击手段，对这一层的巡逻者来说非常克制。 　　可是，同样的剑，到了凌宇业或其他人的手里，绝不可能发挥出像夜尘雪这么恐怖的效果！ 　　太可怕了这个男人。 　　幸好不是敌人。 　　否则，就算有周青豫保护，凌宇业也不敢说，自己不会先一步死在夜尘雪手里。 　　而一旦自己死了，在支配契约的作用下，周青豫也会死。 　　不过…… 　　“干得不错，但是下一次，等我命令。”凌宇业微皱着眉说，“在我拍照弄清楚怪物的弱点之前，不准擅自行动。” 　　这一次完全是运气好，要是遇到个不吃物理攻击也不吃灵魂攻击的怪，夜尘雪就无了。 　　听到这句话，夜尘雪有一瞬的愣神，然后淡淡地“嗯”了一声，语气略有缓和：“谨遵主人之命。” 　　凌宇业总觉得今天的他有点奇怪。 　　虽然他们才刚认识没多久，对彼此都不算了解。 　　但是，明明昨天的夜尘雪还是比较“正常”的。 　　至少，让他不要叫自己主人，他答应了的。 　　为什么今天又开始发疯…… 　　是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鉴于巡逻者已被斩杀，凌宇业决定抽空问清楚：“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不敢。” 　　“说实话。” 　　夜尘雪沉默了一瞬，然后认命般地单膝跪下：“影卫一生只忠于王，失去王后，我终日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本以为只要能再寻得一人为主，便会心安，可如今，心中仍有郁结。” 　　哦，凌宇业懂了，有了现任忘不了前任呗。 　　难怪他昨晚会梦见渣男祈祷，原来是在暗示这件事。 　　要怎么办呢？ 　　自己可不懂怎么安慰人，更何况是安慰一个三观不同的古人。 　　“我有个问题。”凌宇业决定先把自己想问的问了，“王要是驾崩了，你们这群影卫会怎样？” 　　“当然是继续效忠新王。” 　　“那么问题来了，你是效忠于先王认定的新王，还是实际登基的新王？” 　　“什么意思？” 　　“如果新王登基，靠的是杀死先王认定的继承者，你效忠于谁？” 　　“……” 　　这么复杂的问题，超出了夜尘雪可以回答的范围。 　　凌宇业仔细观察他的反应，似乎明白他为什么郁结了。 　　连二选一这样的问题都回答不出的他，又怎么从茫茫人海中找到自己应该侍奉的王？ 　　对于认自己为王这件事，夜尘雪应该心有疑虑吧。 　　自己的选择到底对不对，万一选错了该怎么办。 　　这样想着，凌宇业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给出了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你身为影卫，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选择权完全掌握在新王手里，他可以选择处死你，也可以选择饶你一命，允许你继续侍奉他。” 　　夜尘雪沉吟片刻后，迟疑着回答：“的确是这样。” 　　果然。 　　凌宇业知道要怎么解决他的问题了：“所以现在，你同样没有选择的权利，并不是你选择了我，而是我选择了你。既然是我选择了你，那么，你只要侍奉我，听从我的命令就可以，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是！” 　　这熟悉的，命令的口吻。 　　夜尘雪心中的郁结消散了大半。 　　认了新主后，他就像一只被人重新抓到手里的风筝，不再漫无目的地漂泊，心里踏实了很多。 　　可因为抓住自己的人换了，总有那么点不适应。 　　而且，心里出现了一些微妙的，以前从未有过的想法——难道谁都可以抓住自己么？那么，自己到底该认谁为主？ 　　听了凌宇业的话，他恍然大悟，不管未来抓住他的人是谁，现在抓住他的人都是凌宇业。 　　那么，只要凌宇业不把他交给别人，凌宇业就是他现在唯一的主人。 　　虽然风筝飘到凌宇业手里，可能只是个意外，但在有限的范围内，夜尘雪的确一眼就看到了凌宇业。 　　然后现在，凌宇业抓住了他。 　　“多谢主人为我解惑，我不会再胡思乱想了！”夜尘雪保证。 　　“好，那现在，起来，然后不准再叫我主人。” 　　“是！”夜尘雪站起身，努力适应新主人的风格。 　　其实他还很擅长这种事的：“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宇业。” 　　凌宇业：“……”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你要不还是叫我全名？ 　　一旁的金施晨小声嘀咕：“总觉得你在PUA，但我没有证据。” 　　“这怎么能叫PUA？”凌宇业心说，就算是PUA，那也是夜尘雪在PUA他好不好？ 　　莫名其妙认他为主，然后展现出强大的实力…… 　　如果说在副本里的时候，凌宇业想的是，先稳住这个影卫，别的以后再说，那现在，他是一点丢下夜尘雪的想法都不敢有了。 　　“行了，说说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吧。”金施晨虽然对凌宇业“收服”夜尘雪的方式不敢苟同，总觉得有点不舒服，有种“为了防止笨蛋被人骗，干脆骗到自己手里”的既视感。 　　但是，他暂时也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真要解决夜尘雪的问题，没个十年八年的心理诊疗估计办不到。 　　所以，姑且由着凌宇业这么办吧，谁让夜尘雪选择了他呢。 　　“嗯……”凌宇业在脑子里快速回忆了一遍任务界面里的内容。 　　0-2点清理走廊，7-9点解决巡逻者，12-14点清理房间，14-19点积分副本，19-21点开启商城。 　　这么一看，一天24个小时，需要做的事也不是很多，完全是因为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任务还没更新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才觉得时间紧迫，压力山大。 　　哦，差点忘了还有楼层崩塌的问题。 　　第19层是昨晚7点，也就是19点崩塌的……等等，19点？ 　　第18层崩塌的时间，不会是今晚18点吧？ 　　不管这个猜测对不对，今天肯定要再下一层楼，问题是，什么时候下？ 　　“如果我刚才的推测是对的，那么第17层现在应该处于锁定状态，所有的房门开启，巡逻者和怪物到处都是，整条走廊都没有可以称得上安全的地方，那么现在有三个问题。”凌宇业一边思考一边说。 　　“哪三个？”金施晨洗耳恭听。 　　凌宇业抬起一根手指：“一、既然第17层处于锁定状态，那么，我们还能使用从第19层下来的办法，从第18层去往第17层吗？” 　　“的确。”金施晨点头赞同，“这一点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验证，那么第二呢？” 　　凌宇业抬起第二根手指：“二、今天下午2点的副本，将会在哪一层开启？如果我们顺利下到第17层，副本却开在第18层，我们就白白错过了一个副本，目前为止，我们只有下去的手段，没有上来的手段。” 　　“这我倒是没想到。” 　　因为昨天他们在第18层，副本刚好开在第18层的关系，金施晨还以为每层都有副本，看来并不是这样。 　　凌宇业昨天收到副本信息的时候，就在思考这件事了，这也是他选择暂时留在第18层最大的原因，没想到刚好救了所有人一命。 　　否则，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去到被锁定的第17层，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第三个问题呢？”金施晨问。 　　凌宇业抬起第三根手指：“三、第18层什么时候坍塌？我们必须赶在第18层坍塌之前离开。” 　　金施晨想了想：“换言之，最好的移动时机，是在知道副本开启的楼层和第18层坍塌的时间之后？前者明确了我们需要去往的楼层，后者限定了我们移动的死线。” 　　凌宇业欣赏地看他一眼：“是的。” 　　“呃，前者我听明白了，副本在哪一层，我们就去哪一层，对吧？”路与迟疑着开口，“后者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限定了我们移动的死线？知道前者我们就可以移动了啊？” 　　“这都反应不过来？蠢死了。”骆小七交叠着自己的双臂嗤笑了一声，“任务说得很明白了吧？通关楼层后会开启传送门，随机传送至别的楼层，知道‘随机’是什么意思吗？如果刚好在第18层坍塌的时候传送到第18层呢？” 　　“啊，对哦，我明白了。”路与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在第18层坍塌前的几分钟，即便没能去到副本所在的那层楼，也不能再冒险穿越传送门了，所以才说是死线……我去，你们的脑子都转得太快了吧？” 　　“是你转得太慢了，蠢货。”骆小七自从在所有人面前暴露了身份和性别后，再也不装了，优雅的大小姐摇身一变，成了一名暴躁少年。 　　路与躲到金施晨身后，一只手握住他的手，委屈巴巴。 　　金施晨被他握住手的时候身体僵硬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甩开他的手。 　　夜尘雪虽然什么都没听懂，但是：“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 　　他问凌宇业。 　　凌宇业看他一眼，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说：“副本下午2点开启，在那之前，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确认第17层还能不能进，而这件事，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他说着，转头看向周青豫。 　　对上他的视线，周青豫吐出一个字：“好。” 　　“……等等，我还没说让你做什么呢。” 　　“反正无论你让我做什么，答案都会是‘好’。” 　　凌宇业的脸一红。 　　冷静，冷静，这货只是在无情地陈述一个事实，可不是在说什么情话。 　　啧，这个无形撩人的混蛋邪神！ 　　凌宇业咳了一声，尽可能维持冷静的语气说出了自己想让周青豫做的事：“你分离出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就行，然后随便找间房，绑架一只怪物拖到走廊上。” 　　“好。”周青豫应着，抬起一只手，掌心黑虫涌动，最后凝结成一只馒头大小的……跳蛛。 　　凌宇业：“……” 　　其他人：“……” 　　“为什么这次不是小周青豫了？”凌宇业偷偷抚平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这个体型，用这个形象行动比较方便。”周青豫回答。 　　“那为什么上一次……” 　　“怕吓到你。” 　　原来你知道会吓到我啊！ 　　“你似乎很讨厌虫子。”周青豫说着，将手往远离凌宇业的方向挪了一段距离。 　　凌宇业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善意的谎言。 　　他确实怕虫，越小的虫子越可怕，至于微生物什么的……反正看不见，就当没有。 　　“我去了。”周青豫说着，不等凌宇业回应便转过身，随便挑了一扇门，打开，把手里的跳珠丢进去，关上。 　　过了一会儿，他重新打开房门，走进去，然后把一个被黑色触手五花大绑的不明生物丢了出来。 　　空间漩涡顺利打开，将这个不明生物连同它身上的触手一起吞噬。 　　“好了。”周青豫一边从门里走出来一边说。 　　一阵静默。 　　然后，在众人看大佬的眼神里，凌宇业平静地开口：“验证结果？” 　　周青豫回头看了眼门上的门牌：“18270的下方，是17240。”顿了一下，“门是打开的。” 　　又顿了一下：“数量有点多。” 　　这句话没说主语，但是想也知道主语是“怪物”，是那些常人无法理解的非凡生物。 　　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太多了，即便周青豫是神，他那么小的一部分身躯面对那么多非凡生物，威胁也是有限的，甚至被杀死也不是不可能。 　　一只巨大的脚掌落下，跳珠慌忙闪避，可还是被碾碎了一条腿，无数分裂的身躯被挤爆，生命力和魔力双双清空。 　　剧烈的疼痛在体内炸裂开，周青豫微微皱眉，勉强承受住了。 　　凌宇业看着他的样子，突然想到上一个副本的最后，周青豫的分|身被法阵吞噬后，也露出过这样的表情，甚至发出了一声惨叫。 　　“你……” 　　分裂的意识可以各自操控身体，感官却是互通的。 　　也就是说，周青豫控制不了他位于第17层的那部分身体，但他能看到那部分身体看到的画面，当然，也能感受到那部分身体受伤时造成的剧痛。 　　失去一条腿的跳珠迅速调整剩下的身体，重新凝结成一只完整的跳珠，然后在墙壁和怪物之间几个连续的跳跃，灵活而迅速地占据了墙面和天花板之间一个相对安全的夹角。 　　“我没事。”周青豫平静地说着，抬手按上自己并没有受伤的手臂，“这里的怪物，似乎存在分辨敌我的本能，它们不会自相残杀，会一起攻击我……呵，有点难办呢。” 　　凌宇业担心地看着周青豫，突然有点后悔用这种方式验证自己的猜想了。 　　他这跟让人直接伸手去确认毒物有没有毒，有毒就把手砍了有什么区别？ 　　周青豫的身体构造和人类不同，可这不代表他不会受伤，他只是……受的伤很容易隐藏，不会被人看到而已。 　　凌宇业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在他抱歉的视线里，周青豫一脸无所谓地歪过头，平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你应该不介意我，把它们全杀了吧？” 　　凌宇业：？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3 16:13:16~2023-05-14 16:3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lame 15瓶；咕咕不咕咕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无限回廊 　　跳蛛的视力几乎和人类一样, 再加上周青豫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可以模拟人类的视觉，所以身在第17层的他能清楚地看见整条走廊的情况。 　　此时此刻，只有馒头大小的他以跳蛛的形态窝在墙壁和天花板之间的某个夹角中, 小心地打量四周。 　　跟凌宇业猜测的一样, 整个第17层，所有的房门都呈开启状态, 到处都是不可名状的怪物。 　　其中, 体型最大的, 就是那只踩掉他一条蜘蛛腿的, 猩猩一样的怪物。 　　乍一眼看过去, 它就是一只“顶天立地”的黑猩猩，在走廊里艰难行走。 　　但是细看, 它有四条胳膊, 左右各两条, 爪子异常尖利，指尖的利甲像是直接从指节上长出来的，宛如一颗颗坚硬的黑色勾玉。 　　再看它的脚, 果然也有异常。 　　它的小腿异常粗壮, 比大腿还要粗壮, 每只脚上只有四个指头，分别朝着四个方向, 稳稳支撑着它庞大的身躯。 　　不过最异常的还是它的头部。 　　从脑后看还算正常的头部，从正面看过去，一道裂缝从头顶直接延伸到下巴，裂缝里面是交错的利齿——这是它的嘴。 　　在这张竖着的嘴下方, 那两个散发着红光的圆点, 想必就是它的眼睛了。 　　周青豫跳蛛一样的身体往夹角里团了团, 被踩碎一条腿的余痛还在身体里回荡，就像一道在两面墙之间来回碰撞的音波，找不到逃离的方向。 　　他猜测，这只异常的黑猩猩就是这一层的巡逻者，也是这一层最难对付的怪物。 　　幸好提前来第17层探索的是他，换了凌宇业，一定会被瞬间撕碎吧？ 　　来了这里，部分感官不共享，听不到凌宇业的声音，不知道他还有什么需要自己做的，但是—— 　　相信他应该不会介意，在他来之前，这里所有的怪物都化作人畜无害的血水。 　　这样想着，跳蛛的身体原地蠕动了一下，身上突然弹出两根细长的触须，触须的顶端是两把锋利的镰刀，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寒光。 　　做好进攻的准备后，周青豫瞄准那只逐渐逼近的黑猩猩，瞄准它被头颅和身体挤压得几乎看不见的脖子，猛地弹跳过去，身上那两把锋利的镰刀交错挥过！ 　　“噗——”的一声，猩红的血液如大雨般落下，洒了满地。 　　无限回廊第18层。 　　“你应该不介意我，把它们全杀了吧？” 　　——在周青豫说出这句话后，凌宇业一阵愣神。 　　倒不是因为周青豫突然展露的杀心，而是—— 　　一走廊的怪物欸！他确定他那部分身体能杀？他不是刚受伤吗？ 　　“……你要怎么杀？”凌宇业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能用物理攻击的，就直接削。” 　　第17层，跳蛛的身影在走廊里灵活地跳跃着，连接着镰刀的触须自由伸长和收缩，镰刀在空中呼啸而过，将视野所及的一切斩碎。 　　“能用精神污染的，就污染。” 　　跳蛛灵活的舞蹈还在继续，它身上出现了更多的触须，其中一些钻入了部分怪物的身体，那些怪物突然改变攻击的目标，撕咬起自己的同类。 　　“有灵魂的生物，都在我的操控之下。” 　　触须收回，跳蛛回到墙壁和天花板之间的夹角里稍作休息。 　　视野中，黑猩猩庞大的身躯已被撕碎，几乎覆盖整条走廊的血泊中，两波怪物彼此交战，战况惨烈。 　　第18层，周青豫的唇角微微扬起：“你是在担心我吗？” 　　凌宇业张了张口，几番犹豫，最终还是认命地出声承认：“是又怎样？要是连你都解决不了，那么，就算我们所有人都去到第17层，也只有全军覆没的下场。” 　　他说完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周青豫……在笑？ 　　记忆中，周青豫总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激不起他半点兴致。 　　偶尔也会露出困惑的神情，源自他身为邪神对人类的好奇心。 　　可是这一刻，他分明在笑。 　　非常自然的笑容，毫不吝啬地表达着他此刻愉悦的心情。 　　为什么愉悦？ 　　就因为自己在担心他？ 　　不。 　　不对。 　　他的愉悦中，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畅快，就像一个有酒瘾的人在戒酒几个月后，又一次接触了酒，大饮特饮。 　　没来由的，凌宇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而这个时候，整个第17层已是一片血海。 　　跳蛛吸收了整层楼里它能吸收能量，变得有一个足球那么大了。 　　它一边往走廊的尽头移动，一边改变形态，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少年。 　　第18层，周青豫平静地问凌宇业：“我是在第17层等你们，还是穿过传送门，看看会被传送去哪里？” 　　“传送门？什么意思……”凌宇业的声音逐渐变轻，眼睛蓦地瞪大，“你……第17层……” 　　“或者也可以分裂成两半，传送两次，看看是会被传送去同一层楼，还是分别传送去不同的楼层。”周青豫话音刚落，就发现自己多了个视野——第17层的他选择了分裂。 　　第18层的他可以找凌宇业商量，所以会说出自己的想法，征询凌宇业的意见。 　　但是第17层的他，只有他一个人，找不到人商量的他，有任何想法都会直接执行。 　　凌宇业曾问过他，被分离出来的那部分身体不会想着逃离本体，独自生活吗？ 　　那是不可能的。 　　即便意识不互通，自己也清楚地知道，另一部分身体同样属于自己。 　　当自己的肉身死去，意识会以一种精神能量的形式回归本体，感觉就像是在另一部分身体里重生了一样。 　　所以，无论分裂成多少份，都是不可能逃离的，也无法逃离。 　　被黑猩猩踩碎一条腿的瞬间，那条腿上附着的意识，一部分和跳蛛合并，一部分回到了第18层周青豫的体内。 　　对跳蛛来说，只是被踩碎了一条腿，对第18层的周青豫来说，更是受了点微不足道的轻伤。 　　但是，对消失的那部分身体来说，是切切实实被踩死了。 　　被踩死了，不复个仇怎么说得过去？ 　　黑猩猩死定了，这层楼里的其他怪物也死定了。 　　至于自己，更多的身体在第18层，所以第17层的他可以放开手脚，做任何想做的事，死了也没有关系。 　　神也会死，任何有生命的东西都会死。 　　但是，想杀死他并没有那么容易。 　　就像他自己说的，只要他还有“身体”活着，他就不会死。 　　只要他把一部分身体藏在谁也伤不到的地方，那他就是永生的。 　　等等？ 　　周青豫突然抬手摸上自己的下巴，露出沉思的表情。 　　在他模糊的感觉中失去的那部分力量，是被藏起来了？ 　　还是说，自己才是被藏起来的那部分？ 　　毕竟，如果死了，意识会带着记忆回归，可他分明缺失了一部分记忆。 　　承载着那部分记忆的身体，在哪儿？ 　　在周青豫思考这些的时候，凌宇业总算从巨大的震惊中回神：“第17层被你通关了？我的意思是……你杀光了第17层所有的怪物？” 　　周青豫点头。 　　凌宇业愣愣地抬起一只手，比了个“6”。 　　“噗……”一旁的金施晨看着他的动作，不由笑出了声，“我说什么来着？周哥分成19份，能直接通关整个世界。” 　　“可是……”凌宇业想问周青豫疼不疼，话到嘴边又吞咽了回去。 　　他知道，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疼是肯定疼的，看表情就知道。 　　可是，根本没有人能为周青豫分担他的痛苦，以及他所背负的压力。 　　周青豫很强，通关这个世界少不了他的力量。 　　或许，他就算不是NPC，也是为了通关这个世界而存在的，现在不过是在完成自己本应完成的任务。 　　但现在的凌宇业，已无法将他视作那样的存在。 　　凌宇业承认，他心疼了，他抬手握住周青豫的手，努力通过支配契约，将想象中最舒服的状态硬塞给他，想要抚平他身上的伤痛，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周青豫眨了下眼睛，低头凝视身前的凌宇业，读懂他的举动后，忍不住抬手摸上他的脸，拇指轻轻抚过他的眼底：“不用，我已经不痛了，太舒服的话，我会睡着的。” 　　凌宇业：“……” 　　“还有，穿过同一扇传送门，会被传送进不同的楼层，我想多放点身体下去，可以吗？” 　　凌宇业皱眉。 　　理智告诉他应该同意，可是…… 　　“让我去帮一下我自己。” 　　“……好。” 　　周青豫这么说，凌宇业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只恨现在的自己太弱，没法帮上周青豫的忙。 　　周青豫又笑了一下，这一次，他的笑容十分温柔，更像是为了让凌宇业安心才笑的。 　　“其实我根本没听懂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把所有的怪物杀光，就能保护好你们了吧？”他一边说一边分裂，“要怎么离开这个世界，我不知道，也不是很在乎，我只是在做你想做的事。” 　　说完这句话，他已经分裂出了十几份，每份都是馒头大小。 　　身高186的美人变成了身高不到150的小美人。 　　他站在凌宇业身前，从自己的身体里掏出一瓶装有黑色烟雾的东西：“而且，失去身体对我来说，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说完，打开瓶盖，一饮而下，小美人的身体变得微微透明，无数黑色的物质在体内蠕动，将他整个人撑高。 　　眨眼间，他的身高就又恢复了186，甚至又分裂出几团“身体”。 　　凌宇业：“……” 　　哦凑，我为什么要像担心一个人类那样担心一尊邪神？你把我的担心还给我！ 　　十几团身体分别打开不同的房门，绑架里面的怪物穿越去了第17层。 　　金施晨“嘶——”了一声，无法形容自己看到的画面。 　　路与的视线落在周青豫脸上，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露出诧异的表情。 　　是他的错觉么？ 　　总感觉，相比昨天，今天的周青豫有了更多的“人味”。 　　具体来说就是，表情变得丰富了很多，能从脸上读出更多的情感了。 　　凌宇业现在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周青豫什么才好。 　　不过，被周青豫“进食”的动作刺激到，他的大脑总算又恢复了正常的转速，再次开口，语气也恢复了冷静：“如果我诵念你的名，你所有的身体都能回应我么？” 　　“是的。”周青豫给出肯定的回答，“我所有的身体都可以选择回应你，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回应。” 　　“那行，你要是遇到危险，无论哪部分，告诉我，我来诵念你的名。”这是凌宇业能想到的，唯一可以帮到周青豫的办法。 　　周青豫说了声“好”，心说，其实他自己也能诵念自己的名…… 　　十几团周青豫抵达第17层后，先后穿过第17层的传送门，去往了各个楼层，然后在各个楼层大开杀戒。 　　第16层，通关。 　　第15层，通关。 　　第14层，通关。 　　第13层，暂时没有身体抵达。 　　第12层，尝试通关ing。 　　第11层…… 　　如凌宇业所料，通过传送门，也有一定的概率会被传送到第18层。 　　只见走廊尽头突然亮起一道白色的光，一团黑色的球状物体就这么蹦蹦跳跳地从光里跑了出来。 　　它刚出来，光就消失了。 　　它继续朝着周青豫所在的方向蹦蹦跳跳。 　　凌宇业：“……青豫，你知道吗？传说中有一种怪物，叫史莱姆。” 　　周青豫伸出手，将那团回归第18层的身体融回体内，消化了它所持有的记忆后，再放出一部分，继续下放到第17层，通关整个世界。 　　听到凌宇业的话，他平静地回应：“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这种怪物的原型？” 　　“欸？” 　　未曾设想的可能。 　　不过，说到史莱姆的原型…… 　　“你知道修格斯么？”凌宇业迟疑着问。 　　“我存在了很久，见过我的人很多，有人会把我萌化，自然就有人会把我往恐怖的方向塑造，当然，我只是在说一种可能，人类的想象力很丰富，就算没见过我，也有能力塑造出与我类似的存在，而且……” 　　他顿了一下后，继续说：“影响是相互的，这么多年，我也受到了很多来自人类的影响，这个形象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我该庆幸自己是在这个时候遇到了你么？”凌宇业觉得，自己要是早点遇到周青豫，多半会视他为怪物，一路奔逃，然后被他用触手抓住，从内到外吃干抹净。 　　等等，周青豫好像不吃人类，只吃人类的邪念？ 　　他刚才吃掉的那瓶东西，就是邪念吧。 　　于是又一个问题出现了。 　　“邪念能让你增殖，如果增殖过了头，所有的身体回归本体后，你会变成巨人吗？” 　　“可以，但没必要。”周青豫回答着，唇角不太明显地扬了扬。 　　要不是已经探过凌宇业的脑子，知道根本探不出什么，真想多探几次啊。 　　——为什么这个人类总有这么可爱的想法。 　　比如死在脑子里的罪恶之蛇能不能拿出来什么的…… 　　“能量是可以压缩的。”周青豫尝试用凌宇业能够理解的话语解答他的疑惑，“超过一个人类所拥有的能量，可以压缩成一个人，但是反过来不行。” 　　“这样啊，明白了。”凌宇业松了口气。 　　太好了，他可不想跟一个巨人谈恋爱。 　　虽然周青豫的真身比巨人还离谱，但是……不管，凌宇业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中午12点，清理房间的时间。 　　时间跳转到12点整的时候，周青豫注意到，所有成功解锁的楼层，房门都自动关上了。 　　而那些没能解锁的楼层，依然处于锁定状态，在被成功解锁后，传送门还是会出现，而且跟12点之前解锁的楼层一样，即便所有的房门都关了也不会消失。 　　周青豫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凌宇业。 　　“看来只要解锁楼层，传送门就会出现，也不知道是永久的还是有时限。”凌宇业说这话的时候，正躺在走廊里的被子上。 　　不用想，被子是路与用复刻之笔画的。 　　其他人也基本都躺在被子上休息。 　　又睡了一觉的金施晨醒来听到凌宇业的话，打了个哈欠后说：“周哥都快把整个世界通关了，我们还有等副本的必要？” 　　其实凌宇业也在想同样的事，所以他没有回答金施晨的问题，而是继续从周青豫那里获取信息：“第16层一共有300个房间，第11层一共有200个房间，越往下房间越少，这个世界的构造跟我想的差不多，可是暂时去不了10以下的楼层？” 　　“是的。”周青豫的其他身体已经尝试很多次了，从第17层杀到第11层，然后不断穿过传送门，试图进到10以下的楼层，却死活进不去。 　　“第10层有什么特别？”凌宇业决定提前找一下原因。 　　周青豫闭上眼睛，以更好地感知第10层的自己感知到的一切：“第10层一共有180个房间，墙上画着很多壁画。” 　　“壁画？”凌宇业直觉这应该就是解锁第9层的关键了，“什么样的壁画？” 　　确定无法通过传送门去往1-9层后，周青豫不再胡乱穿越，而是穿到第10层便停下，将分裂的身体重新凝聚到一起，形成一个半人高的少年。 　　少年抬头，细细打量墙上的壁画，或者说，浮雕？ 　　“是金色的浮雕。”周青豫对凌宇业说，“一共6幅，均匀地分布在墙上，每幅下面都有一个孔。” 　　“这6幅画上分别画着什么？” 　　“看不懂。” 　　“呃……” 　　“但我可以画给你看。” 　　“欸？” 　　在凌宇业诧异的视线里，周青豫抬起一只手，粘稠的液体从掌心落下，在地上铺开成一幅四四方方的图画。 　　图画间，蠕虫涌动，逐渐勾勒出一幅奇异的浮雕。 　　浮雕上是一只丑陋的鱼人，它的背后有一只巨大的章鱼，看上去就像是它正被这只章鱼操纵着。 　　凌宇业的视线有一瞬的恍惚，总觉得浮雕刻画的这一幕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这副被还原的浮雕十分细节，甚至连一些很有年代感的裂缝都没放过，就好像它不是被周青豫用自己的身体还原的，而是被他直接从第10层搬来了第18层。 　　终于迎来了解谜环节？ 　　一时间，所有人都起身凑到了周青豫附近，低头查看地上的浮雕，试图从浮雕上看出点什么名堂，却都是一头雾水。 　　“一共6幅？有孔？”金施晨问着，迟疑道，“孔是什么样子的？能一起还原出来么？” 　　周青豫没有回应，但还是尝试着把自己看见的孔也一并还原了出来。 　　这是一个被一圈金属固定住的孔，乍看之下没什么特别。 　　但是周青豫在还原出这个孔后，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摸上去会发光。” 　　“嗯？是密码么？”凌宇业猜测，“要我们根据6幅画的顺序依次把孔按亮？” 　　“所以另外5幅画长什么样？”金施晨问。 　　光看这一幅画，实在搞不懂它想传达什么意思。 　　“稍等。”周青豫说出这两个字后，后退两步，在这幅浮雕旁还原出了第二幅浮雕。 　　这副浮雕上，鱼人消失了，但那只章鱼还在。 　　巨大的章鱼用它粗壮的触手砸坏了一艘船，船上的人高举着各种武器和章鱼进行着殊死搏斗，船上还竖着一面旗，旗上画着骷髅。 　　“海盗船？”金施晨猜测。 　　“这跟上一幅画有什么联系？”路与想不通。 　　凌宇业愣愣地看着这幅浮雕，仿佛亲眼见证了这激烈的一幕，不自觉地握紧了拳。 　　他对这一幕有印象。 　　可是，到底在哪里见过？ 　　到底在哪里…… 　　第三幅浮雕，浑身是伤的章鱼无力下沉，它的周围有许多奇怪的东西，围着它，对它虎视眈眈。 　　一瞬间，凌宇业仿佛置身于深海，本能地屏住了呼吸。 　　第四幅浮雕，章鱼消失了，丑陋的鱼人高举双手，兴奋地呼喊着什么，他的身下是一个巨大的法阵，法阵的正中间是一只巨大的眼睛，冰冷凝视着站在法阵中间的鱼人，以及，浮雕前的众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4 16:38:48~2023-05-15 18:0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lame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无限回廊 　　“停！” 　　凌宇业突然预感到了什么, 连忙叫停了周青豫的动作。 　　而在他叫停之前，路与已经拽着金施晨的衣袖后退了两步。 　　他同样预感到了什么。 　　“你们都先后退，我来看最后两幅画的内容。”凌宇业确定自己对这套浮雕有印象, 而且直觉最后两幅浮雕会让所有人san check。 　　至于他, 虽然他也怂，但是能怎么办呢？周青豫看不懂这些浮雕, 总得有人顶上。 　　所有人听话地后退, 给两人让出足够宽敞的空间。 　　周青豫看向凌宇业, 等他说了“继续”, 这才继续还原最后两幅壁画。 　　其中一幅是, 一个鱼人坐在一张书桌后面，身后是塞满书籍的书柜, 它一手拿着书, 一手拿着瓶子, 除此之外，桌上也放置着一些瓶子，这架势看起来像是在做什么实验, 或者在研究什么？ 　　“它在研究神秘学。”凌宇业不知道为什么就得出了这个答案。 　　周青豫没有说话, 继续还原出最后一幅壁画。 　　巨大的眼瞳从上空俯瞰, 下方的城镇一片狼藉。 　　就知道…… 　　金施晨和路与说他们在副本里直视了古神，然后, 在骆小七赞美红月之瞳的时候，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那个时候，凌宇业就猜测他们看到的那尊古神是不是可以通过红月之瞳联想到，比如跟月球一样大的红色眼瞳什么的…… 　　看到鱼人, 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副本里发生的事。 　　如果这6幅壁画真的跟副本有关, 那么红月之瞳会出现在壁画上一点也不奇怪。 　　还好周青豫把刻有红月之瞳的这幅壁画留到了最后还原, 不然路与看到多半又要发疯。 　　嗯……章鱼转生为鱼人、章鱼大战海盗船、章鱼受伤下沉被幽魂环绕、鱼人刻下请神法阵、鱼人研究神秘学、血红之瞳现世。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凌宇业觉得自己之所以对这6幅壁画刻画的场景有印象，是因为他曾做过类似的梦。 　　他梦见过章鱼和海盗的殊死搏斗，甚至现在还能回想起一些细节。 　　比如有个海盗用弯刀斩断了章鱼的一条触手。 　　梦里的场景虚虚实实，有些很朦胧，有些却很细节。 　　凌宇业不认为他梦见的事真实发生过，不过，这个梦一定不是毫无意义的。 　　或许是副本里透露的一些信息被他的潜意识捕捉到，以梦境的形式反馈给了他。 　　总之，多亏这个梦，他几乎是毫不费力地排出了这些壁画的顺序：“231546，按照这个顺序按一下孔。” 　　“好。”周青豫应着，抬起一只手，地上所有的浮雕瞬间软泥化，猛地弹起来触碰到他的掌心，被他全部吸收回体内。 　　然后，他重新用身体在地上凝出一行字符：ZEISFG 　　凌宇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些字符是数字。 　　乍一看以为是字母，细看跟阿拉伯数字长得还挺像，但都有所区别。 　　就比如那个“4”，看起来就像一个向后仰倒的“F”，又像中文里的“女”字少了一横。 　　是隐文里数字的写法么？ 　　无限回廊第10层。 　　半人高的小周青豫通过视觉共享得到这串字符后，按照231546的顺序，依次按亮了浮雕下面的孔。 　　被触碰的孔发出了诡异的红光，所有的红光亮起后，整个楼层一阵剧烈的震荡。 　　小周青豫一个没站稳坐倒在地上。 　　他维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墙上的变化。 　　只见六幅浮雕像有生命般朝着一个方向移动，按照孔洞按亮的顺序拼成了完整的一幅。 　　孔洞不知何时消失了，但红光并没有消失。 　　它们全部飞向了一扇挂着10090这个门牌的房门，没入门中。 　　与此同时，所有人的手机震动起来。 　　成功了？ 　　凌宇业迅速拿出手机，解锁后，点开正在颤动的信息图标。 　　【不限时副本被触发，进入房间为10090，通关后可进入第9层，距离第18层坍塌还有最后6小时。】 　　“副本有了，坍塌时间也知道了，可以出发了！” 　　看完信息，凌宇业不再纠结浮雕的事，做好了移动的准备。 　　然而现在有个问题。 　　中午12点到下午2点是清理房间的时候，房间无法进入，要怎么绑架怪物去往别的楼层？ 　　金施晨直接问了：“现在？怎么出发？” 　　路与也怕凌宇业上头，提醒了一句：“现在房间不能进。” 　　“我知道。”凌宇业的记忆力很好，不需要提醒，他怂，所以也不会贸然在这个时间段进入房间。 　　不进入房间的话，要怎么去往第10层？ 　　其实，在想自己能为周青豫做点什么的时候，凌宇业就顺便想了些别的。 　　比如——既然能通过召唤，把所有的周青豫召唤到自己身边，那么，能不能通过献祭，把自己献祭到第10层的周青豫所在的位置？ 　　凌宇业认真地询问周青豫：“如果我想把自己献祭给你，需要什么额外的仪式么？” 　　听到这句话，周青豫不太明显地挑了下眉，然后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 　　他真的……好想再探一次凌宇业的脑子。 　　“不需要任何仪式。”他回答，“只要你诵念我的名，我就能听到并给予回应。仪式也好，祭品也好，都是为了讨神的欢心，增加被神注目并回应的成功率，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些。” 　　“明白了。”凌宇业点点头，然后又不放心地问了句，“你不会把我吃掉吧？” 　　周青豫抬起一只手，食指指节轻触上自己的鼻子，一副在憋笑的样子。 　　可当凌宇业想要细看时，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语气也依旧冷静：“不会。” 　　“好，那我先试一下，没问题的话你们再试。”凌宇业对其他人说。 　　“把自己献祭给邪神吗？”金施晨看着凌宇业，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有惊讶，有无奈，却又带着一丝玩味，“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说你奇思妙想还是胆大包天，这种想法也只有邪神新娘才敢有了。” 　　“我只是在想，诵念神名可以打开连接着神的通道，神可以沿着通道抵达我这边，当然也能把我抓去祂那边？”凌宇业没有理会金施晨言语间的调侃，认真分析，“祷告也好，献祭也好，只要没有像请神法阵那样强制性的力量干涉，主动权应该都在神那边，神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可以这么认为。”周青豫说。 　　“嗯，那我开始了？”凌宇业觉得自己的分析应该没错，但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周青豫伸手握住他的手：“开始吧。” 　　感受到掌心的力道，凌宇业松了口气，放心地诵念起了周青豫的尊名：“混沌的意识，精神与灵魂的探索者，神秘力量的拥护者，实现无数愿望的不洁之神。” 　　无限回廊第10层。 　　半人高的少年从地上爬起，拍拍屁股，感受到来自凌宇业的召唤，第一时间进行了回应。 　　通道打开，位于不同楼层的意识感受到彼此的存在，相互连接，立刻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小周青豫身上放出无数触手，争先恐后地沿着通道涌出。 　　凌宇业抬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根触手卷住了腰。 　　紧接着，路与、金施晨、夜尘雪、骆小七，甚至连周青豫的腰也被一起卷住。 　　在被触手拽进通道的另一端之前，凌宇业听到身边的周青豫淡淡地说了句：“能一次解决的事，懒得做第二次。” 　　话音落了，一阵天旋地转。 　　凌宇业本能地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撞进一个结实的，熟悉的怀抱。 　　当他再次睁眼时，所有人都出现在了一个有浮雕的楼层里。 　　凌宇业：“……” 　　原来你是这样的周青豫。 　　他全身放松，任由周青豫搂着自己，面上有些无奈，心里却有股想笑的冲动。 　　初见时的周青豫就像一张任人涂鸦的白纸，好像无论在他身上画什么他都不会反抗。 　　得知自己信仰和侍奉的神并没有陨落后，他开始有意识地模仿和学习人。 　　可再怎么模仿和学习，他也做不到复制黏贴，他有自己的思考方式和习惯。 　　比如，他不喜欢思考太复杂的事，大部分时间都是放空大脑的状态，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比如，他不喜欢为难自己，第一眼看不懂的东西，绝不会看第二眼，除非命令他必须看。 　　再比如，任何事他都喜欢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去解决，拆床比看床底容易，他就拆床，献祭一次比献祭两次要方便，他就索性趁着一次献祭转移了所有人。 　　这是什么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可名状的大狗狗？ 　　金施晨一边“嘶——”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很明显磕到了哪里。 　　路与也揉着胳膊爬起来，刚要抬头，就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低头凝视自己的脚尖，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夜尘雪在空中调整了姿势，以单膝跪地的姿势稳稳落地，他站直身体后，视线扫过墙上的浮雕，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仿佛只是扫过了一幅毫无意义的装饰。 　　骆小七边起身边“啧”了一声，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墙上的浮雕，防污染眼镜突然变得漆黑一片，吓得他连忙转身背对浮雕，却还是起了一身冷汗。 　　他身边这群都什么人？不戴眼镜也不会被污染么？ 　　凌宇业从周青豫的怀抱里回神后，这才发现脚底有种粘稠的不适感，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到了一层触目的殷红。 　　视线不受控制地沿着殷红延伸出去，放眼打量整条走廊。 　　尸体、残骸、血液——整条走廊遍布着周青豫的杰作。 　　一旁比他更早注意到这一幕的路与再也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惧，发出了一声尖叫，然后是一阵干呕。 　　“你行不行？”金施晨已经见怪不怪了，“想在这里活下去，还是尽早适应比较好。” 　　路与闭上眼睛，嘴里发出了奇怪的，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重新睁眼，虽然脸色很不好，但似乎冷静下来了。 　　“这又是什么魔法？”金施晨好奇地问他。 　　“……精神加固术，钢铁意志。”路与虚弱地回答，“以我的魔力，大概可以维持6个小时吧，在这6个小时里，无论我看到什么都能轻易接受，内心毫无波动，但6个小时之后我回想起来会不会疯，我就不知道了。” 　　“好像很牛逼的样子，给我也来一个？” 　　“呃，没魔了。” 　　“你是什么空魔法师？”金施晨随口吐槽了一句，伸手在自己的口袋里摸了摸，然后“啧”了一声。 　　凌宇业觉得金施晨可能是在掏烟盒，可惜他并没有从商城里兑换这件物品。 　　看来此刻的金施晨并没有他看上去那么平静，也跟路与一样被眼前的画面刺激到了。 　　上有壁画下有血池，这个走廊不能多待了。 　　这样想着，凌宇业对周青豫说：“开门吧，10090。” 　　周青豫说了声“好”，走向10090号房。 　　他在抵达第10层后，就跟第10层的自己合体了，现在整条走廊里只有一个周青豫。 　　不仅如此，在凌宇业诵念神名时，他其他一些不在第10层的身体也趁机打开通道，以最快的速度闪到第18层，跟随大部队一起抵达了第10层。 　　在周青豫开门之前，路与不安地问了句：“现在还在清理房间，没关系么？” 　　“应该没关系。”凌宇业回应，“毕竟我们要进的是副本而不是房间，副本的入口开在房间之前，我们进不去房间。” 　　在他说这段话的时候，周青豫已经干脆利落地拉开了10090号房的房门。 　　如凌宇业所料，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是一个漩涡。 　　但是，和通往湖边小镇的黑色漩涡不同，和散发着白色光芒的传送门也不同，这个漩涡，是红色的，散发着血的气息。 　　“救命……” 　　即便加固了精神，路与还是对这扇门望而却步。 　　“没事，副本里不死人。”凌宇业安慰了所有人一句后，抓住周青豫的手，一脚踏进了漩涡。 　　周青豫由他拽着，乖乖地跟着他踏了进去。 　　紧接着是面无表情的夜尘雪，和面露犹豫的骆小七。 　　凌宇业在哪儿，夜尘雪便在哪儿，所以凌宇业踏进副本后，夜尘雪跟得毫不犹豫。 　　骆小七对副本有心理阴影，可是想到积分，还是咬咬牙进了。 　　他必须尽快获得一件可以防身的非凡武器才行——能致死的那种。 　　“又是我们两个殿后。”金施晨觉得这一幕熟悉得有点好笑，“怎么着？一起进？” 　　路与“嗯”了一声，然而，在金施晨准备踏进去的时候，他一把拽住了金施晨的衣角，然后迟疑着问：“上次我没能帮上任何忙，这一次，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金施晨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这一次，我会第一时间找到你，然后说出我的阵营。”路与说，“如果我们分属不同阵营，如果你的任务是杀死我，那么，我希望你毫不犹豫地动手。” 　　金施晨皱了下眉，却没有马上拒绝。 　　理性考虑，死在副本里不会真的死亡，如果像上次的副本那样一定要死一次，那当然是拿到积分再死比较划算。 　　可是…… 　　“不行。”金施晨在短暂的思考过后，给出了非常肯定的答复。 　　“为什么？你应该杀过人的吧……” 　　“可我不杀好人。” 　　“我不会真的死去。” 　　“即便如此也不行，因为——”金施晨突然露出了非常严肃的表情，警告一般地看着路与，“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条底线，不该做的事就是不能做。我的底线是，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都绝不伤害半个好人。”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为了积分杀你，你会怪我么？”路与边说边松开了金施晨的衣角。 　　金施晨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面对这个问题，他最终也没能给出回答。 　　他回头看向血色的漩涡，迈出脚步：“好自为之。” 　　顿了顿，在彻底踏进漩涡之前，他又补充了一句：“昨晚没有真的和你做，真是太好了。” 　　说完这句话，金施晨彻底消失在了漩涡里。 　　路与独自一人站在血腥味弥漫的走廊上，看着金施晨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 　　昨晚，金施晨帮了他，用手。 　　他问为什么，明明都跟别人做过了，为什么跟他就是不行呢？ 　　金施晨的回答和今天一样——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路与意识到，和自己不同，金施晨有很多坚持，有些坚持在他看来是毫无意义的，觉得很没有必要。 　　两人在这些事上不同的标准和想法让路与有点难受，就好像，那个人站在阳光笼罩的高处，而自己深陷肮脏的黑暗。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这么强，又都这么耀眼？ 　　凌宇业站在所有人注目的中心，他就像道标一样指引着所有人前进的方向，走得那么坚定，那么果断，又那么迅速，好怕一不小心就追赶不上他的步伐。 　　周青豫和夜尘雪都有单挑boss的实力，也都坚定地追随在凌宇业的身侧。 　　骆小七是个可怕的怪物，却对凌宇业俯首称臣。 　　现在，连金施晨也…… 　　这个跟自己一样最像凡人的人，一直积极又稳定地发挥着自己的作用。 　　哪怕智力和力量都有限，也从未停止过挣扎。 　　真的好耀眼，就像黑夜里的一盏灯，或是阴暗地下室里燃烧的火把，明知战胜不了黑暗，也不会停止释放光明。 　　相比这群人，自己除了会拖后腿，就只会躺在地上腐烂而已。 　　我也想帮忙的啊。 　　我甚至都可以把自己的命给你们。 　　我已经这么努力了。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用这么失望的眼神看着我？ 　　是因为昨晚的事么？ 　　生理需求什么的，难道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么？ 　　既然不会死，那在副本里杀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凌宇业也有过杀人的念头吧？ 　　只是没机会实施吧？ 　　你们做什么都是对的，而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路与抬手揪住自己的衣襟，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好不容易让头露出水面那样大口大口地喘息。 　　为什么精神可以加固，情绪的波动却难以抑制？ 　　凌宇业、周青豫、夜尘雪、骆小七……谁都好，谁来拉我一把？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一股强烈的恐惧突然从身后逼近，来自浮雕上红月之瞳的凝视令人背脊发凉。 　　路与就这么以一个不妙的状态一脚踏进了副本之中，消失在血色的漩涡里。 　　…… 　　路与再次睁眼时，情绪稍稍平复。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边有好多披着奇怪斗篷的女性？ 　　路与微微愣神，还没反应过来，脑中就被灌输了这样一段信息。 　　【你是魔女城堡的大主祭，你刚得到一个消息，至少有三方势力潜入了你的城堡，找出他们并让他们从这个世上消失是你现在的首要任务，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并带走魔女的研究目的和成果！】 　　我是魔女城堡的大主祭？ 　　魔女城堡…… 　　魔女？！ 　　路与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到了红色斗篷下荡漾的裙摆。 　　他转身背对房间里的魔女，一只手朝着两腿之间摸去。 　　着装变了，身体倒是没有跟着变。 　　样子呢？ 　　注意到靠门的地方有一面全身镜，路与快步走过去照了一下。 　　出现在镜子里的是一张戴着奇怪面具的脸，虽然脸颊的弧度柔和了很多，但路与还是一眼辨认出，这是自己的脸。 　　此时此刻，他穿着一条异常精致华丽的白色长裙，长裙外披着红色的斗篷，斗篷上有着非常精细的金色花纹。 　　不用细看了，妥妥的女装。 　　有一瞬间，路与觉得自己还不如变个性呢。 　　男人的身体穿着女性的华丽长裙是要怎样？ 　　该死……还穿着高跟鞋。 　　“祭祀大人？”身后传来一名魔女好听的嗓音。 　　路与“嗯？”了一声，有些紧张地转身面向那个魔女。 　　他身高178，面对身高只有160的年轻魔女，心里再虚也自带威严和压迫感。 　　魔女慌忙低头：“啊，那个，您刚才说，有人潜入了城堡？那请问我们的研究还要继续吗？” 　　研究？什么研究？ 　　路与正疑惑，脑子里就又多了一段信息： 　　【疯狂的猎巫行动还在继续，那些该死的魔女猎人不会允许任何一位魔女苟且偷生，你意识到，必须获得强大的力量，才能跟那群疯子对抗，为此，唤醒恶魔之卵迫在眉睫，恶魔之卵并不方便转移，这里是最后的战场。】 　　解读完这段信息，路与迅速冷静下来。 　　看来他在这个副本里的任务，就是找到并杀死入侵者，以及唤醒恶魔之卵了。 　　“研究继续。”他开口，发出了沉稳的女声，“谁也别想阻止我们的研究，那群讨人厌的老鼠，我会想办法解决掉的。” 　　作者有话说： 　　进入副本后，大家发现自己都变成了女装大佬—— 　　凌宇业：挺好，省得我自己变装了。 　　骆小七：喜欢，可以带出副本吗？ 　　夜尘雪：合身，不影响我杀人。 　　金施晨：？？？到底是你们不正常还是我不正常？！ 　　感谢在2023-05-15 18:04:59~2023-05-16 16:4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 20瓶；Mamiko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魔女城堡 　　【你是恶魔之卵的意识载体, 你知道魔女在研究并孵化恶魔之卵，可你并不想从沉睡中醒来，必须阻止她们！如果能杀死魔女的高层, 或许就能成功吧！】 　　凌宇业刚睁开眼睛, 脑子里就出现了这么一段信息。 　　他睁眼后，习惯性地先打量了一圈四周。 　　奇怪的欧式建筑里, 到处都是披着红色斗篷的女性, 她们站在各自的实验桌前, 做着各种各样的实验, 这画面让凌宇业不禁联想到了化学实验课…… 　　这些人都是魔女？ 　　等等, 那自己呢？ 　　凌宇业低头，看到自己和魔女同款的红色斗篷, 和红色斗篷下有着紫色花纹的黑色连衣裙后, 暗暗松了口气。 　　他猜测自己一定是做了必要的伪装, 魔女单凭视觉并不能识破他的身份。 　　虽然过去25年的人生，凌宇业并没有穿过女装，但他对自己的外貌有自信, 觉得穿着女装的自己只要不说话, 应该不会轻易暴露。 　　好, 暂时安全。 　　那么先来分析一下任务吧。 　　他的终极目标是阻止魔女孵化恶魔之卵，也就是他自己, 阶段性目标是杀死魔女的高层。 　　杀死普通魔女和高层应该都有积分奖励，而阻止恶魔之卵孵化并不只有这一种方式。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是一边调查魔女的实力和阶级划分, 一边寻找阻止恶魔之卵孵化的其他方式。 　　确定目标后, 凌宇业打量了一下自己身前的物品。 　　跟其他魔女一样, 他身前也有一张实验桌，桌上摆放着一些书籍和瓶瓶罐罐。 　　他随手拿起一本古旧的书，翻开看了眼，里面的内容居然是手写的，而且是隐文，看不懂…… 　　青豫，你在哪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凌宇业心里的呼唤，一个声音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宇业？】 　　凌宇业愣住，翻书的动作一顿。 　　反应过来这个声音属于周青豫，他稍稍安下心来。 　　青豫？你听得见我？ 　　几乎同时，那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询问：【听得到我的声音么？】 　　凌宇业蓦地意识到了什么，微微皱眉。 　　这个不是契约的力量，否则，没道理他能听到周青豫的声音，周青豫却听不到他的声音。 　　刚睁眼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一次他手上的戒指全部消失了，包括那枚支配者戒指。 　　没了支配者戒指，当然没法使用支配契约的力量。 　　所以，他之所以能听到周青豫的声音，应该是副本的杰作。 　　正这么想着，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如果听得到我的声音，来三楼最中间的研究室。】 　　三楼？ 　　凌宇业先看了眼窗外，大致判断了一下自己现在所处楼层的高度，然后看向门口，思考着楼梯的位置。 　　【你现在在二楼的实验室，出门就是楼梯。】 　　凌宇业合上手里的古书放回桌上，转身走向门口。 　　他走的时候有点担心会被实验室里的魔女拦下，但是并没有。 　　魔女们专注着各自的实验，根本没有人搭理他。 　　凌宇业非常顺利地离开了实验室，然后看到了一圈旋转往上的楼梯。 　　当然，也可以往下。 　　这个建筑似乎是圆锥形的，旋转楼梯将圆锥分割成了里外两个部分，里面有一个圆形的区域，外面则被划分成了至少三个扇形区域。 　　二楼中间的房间此刻是暗着的，没有开灯，透过敞开的房门，能看到里面堆放着一些杂物。 　　凌宇业没有细看，沿着旋转楼梯往上，来到三楼，然后一眼就看到了三楼正中间一个圆柱形的培养容器。 　　培养容器是透明的，里面灌满了红色半透明的液体。 　　在这些液体的正中间，漂浮着一个黑色的球状物体。 　　恶魔之卵？ 　　不等凌宇业细看，一个魔女拦住了他的去路，但是，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个魔女又后退几步，低头行了一礼：“冒犯了，但是大主祭交代了，从今日起，所有想要靠近恶魔之卵的魔女，都必须证明自己是女性，即便是紫晶级别的您也不例外。” 　　证明自己是女性…… 　　“大主祭交代的？”凌宇业一边冷静地询问，一边细细打量拦住自己的这个魔女。 　　“是的。”回答自己的这个魔女，红色斗篷下的裙子是青蓝色的。 　　凌宇业猜测魔女的等级应该可以根据裙子的颜色加以区分。 　　而那个大主祭…… 　　证明自己是女性？ 　　“玩家”？ 　　会是谁呢？ 　　凌宇业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自爆身份去跟大主祭相认，最终还是放弃了。 　　首先，他并不能百分百确定大主祭是跟他一样的玩家。 　　其次，他并不能确定扮演大主祭的玩家知道他的身份后会帮他，毕竟他们明显分属不同阵营。 　　最后，就算能获得大主祭的帮助，自己的性别也得不到其他魔女的认可。 　　还是不冒险了。 　　这样想着，凌宇业心平气和地询问身前的魔女：“你想怎么验证我的性别？要我脱光么？” 　　“呃，不，不，当然不。”眼前的魔女明显慌了，“大人的贵体不是只有水银级别的我有资格窥探的，要不这样，如果您实在想靠近恶魔之卵，请在这里稍作等待，我去请示一下大主祭的意思。” 　　【算了，先不要过来。】 　　脑海里的声音再次响起，凌宇业装作不耐地“呵”了一声：“不必了，我亲自去询问大主祭的意思。” 　　面前的魔女明显松了口气，露出释然的表情。 　　凌宇业转身离开，然后找了一处无人的地方，小声道：“我这样说话你听得见么？” 　　【听得见。】 　　“你是恶魔之卵？” 　　【是的。】 　　“你是周青豫？” 　　【是的。】 　　“把你掌握的信息告诉我，全部。” 　　【好。我在这个副本里的设定是，沉睡在恶魔之卵中的意识，我无法移动，但能在一定程度上感知整个城堡里发生了什么，然后告诉意识的载体，也就是你，我的任务是阻止魔女唤醒我。】 　　“好家伙，你被ban了啊。” 　　【什么意思？】 　　“因为太强，所以不让你自由移动了。”凌宇业小声嘀咕着，不知不觉就晃回了二楼的实验室，“我猜主神没办法限制你的一些能力，然后也没办法完全限制住支配契约的力量，所以干脆把你关了起来，并让我们以这种微妙的关系成为队友。” 　　【嗯。】 　　“你现在就相当于我的一个挂，总之，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吧。” 　　【好。】 　　周青豫不是很在乎自己被关，倒是能用这种方式辅助凌宇业感觉还挺新鲜的。 　　“首先，魔女的阶级划分？” 　　【地位最高的应该就是那位大主祭了，她正在五楼看书，身边有三个魔女，斗篷下的衣服是金色的，我听到有人叫她们三护法、黄金魔女什么的，地位应该仅次于大主祭。】 　　【如果数量越少等级越高，那么仅次于三护法的，就是六位紫晶魔女，你是其中一位。】 　　【水银魔女的地位不如你，一共十位，剩下的魔女都穿着红色的衣服，没有斗篷，数量很多懒得数，几十个吧。】 　　懒得数还行，不愧是你。 　　“很好，那么这个建筑的内部构造？”凌宇业接着问。 　　【一共五层楼，五楼就一间房，只有大主祭和三护法，四楼有好多书，是个图书馆，三楼除了我所在的研究室，还有三个房间，门上的门牌分别标注着“休息室”、“观察室”和“人体实验室”。】 　　“艹。”凌宇业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已经可以免疫怪物和血腥场面了，可是人体实验？光想想就不寒而栗。 　　【二楼中间是个储物室，外圈同样有三个房间，分别标注着“实验室”、“实验资料存放处”、“历史资料存放处”。一楼的房间比较多，是寝室，每个房间有六张床位，大厅里有个法阵，不知道做什么用的。】 　　“有地下室么？” 　　【在我的感知范围之外。】 　　“好。”凌宇业小声说着，回到自己的实验桌前，拿起那本被自己翻看过，却因为看不懂而不得不放下的书，吐出四个字，“帮我翻译。” 　　【好。】 　　凌宇业翻开了书，书上是令人眼花缭乱的隐文。 　　【书名是《不可名状之神的目击记录》。】 　　呃，等等？ 　　这个书名一听就很不妙啊！ 　　因为自己没有阻止，周青豫便继续翻译起了第一页上的内容。 　　【第二纪元1年1月1日下午6点左右，汐歌海岸突现一股黑色的无名之雾，在短短1个小时之内笼罩了整个汐歌小镇，无法驱散的黑雾存在了整整三年之久，先后吞噬了16个小镇，导致了数十万人的失踪，一度成为所有人心里徘徊不去的噩梦，以及末日来临的前兆，第一纪元结束，第二纪元拉开序幕。】 　　【第二纪元5年6月8日，第一名拥有魔力的女婴诞生，她便是日后给联合大陆带去毁灭的灾厄魔女古茜菈，她被几乎所有的魔女视作自己的先祖，但是根据史料记载，古茜菈并没有后代，所有跟她交|欢的男性都会在极致的欢愉中死去，但她创造的魔法被魔女们视作圣典，一代代流传了下来。】 　　翻页。 　　【时至今日也没人知道普通的人类为何会生下魔女，以及为何拥有魔力的都是女性，不过第二纪元17年9月10日下午，一名自称学者的流浪汉坚称魔女的诞生和那股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无名之雾有着莫大的联系，他说他能证明所有的魔女，她们的父母或者祖辈，有从无名之雾中成功逃脱的经历，但是并没有任何可靠的资料能证明他这些话的真实性。】 　　【第二纪元55年8月8日，有人在北极某个冰洞中目击到了一团黑色的物质，它就像一枚巨大的，正在呼吸的卵，身体有节奏地收缩，身上不时出现泡状物，泡状物破裂时会散发恶臭，目击者以肿胀之卵称呼祂，然而，当教团的人前去调查时，肿胀之卵已不知所踪，只留下一滩散发着恶臭的不明液体，以证明目击者所言非虚。】 　　【第二纪元128年11月，具体时间不明，一艘载着26人的海盗船途径死亡三角海域，目击了一只黑色的章鱼，幸存9人里只有2人勉强维持着清醒，事后，得知此事的教团雇人前往死亡三角海域查探，杳无音信，一周后再次雇人前往，再次失去联系，129年3月，又有一批人在不同的海域目击到了类似的章鱼，他们称呼祂为海洋主宰。】 　　【第二纪元269年5月，具体时间不明，至少三十人声称自己在靠近黑夜森林的某个小镇上空目击到了宛如红月的巨大眼瞳，事后，得知此事的教团前去调查，在小镇的废墟中发现了大量人类和鱼怪的尸体残骸，并在靠近湖心的位置挖掘出了部分类似法阵的刻痕，记录了所有能找到的刻痕，暂未解析出结果。】 　　第二页和第三页上的内容就这么多，周青豫已经全部读完了，凌宇业却迟迟没有往后翻页。 　　【怎么了？】周青豫担忧地问。 　　凌宇业抬手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这些，是真的么？” 　　【我不知道。】 　　“第二纪元……现在是什么纪元？” 　　周青豫在城堡里感知了一圈，没有答案：【我不知道。】 　　凌宇业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因为他意识到，副本可能并不是主神随便创造出来的世界，而是某段真实的重现，他手上这本《不可名状之神的目击记录》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是随便创造出来的世界，有必要为了完善这个世界的设定，让他接触这些好像跟任务没有任何关系的资料么？ 　　尤其这些资料里还涉及了上一个副本。 　　凌宇业合上手头的书，拿起另一本，手指在那一长串书名上一划。 　　周青豫立即会意，翻译道：【《魔女复苏计划——论借助神的力量壮大魔女这个族群的可行性》。】 　　凌宇业略微思考了一下，把这本书翻开。 　　周青豫：【……要全部念一遍吗？】 　　“在心里念也会口渴么？”凌宇业好笑道。 　　周青豫沉吟了一会儿再说：【我好像能直接阅读整本书的内容，你等一下，我读完把要点总结给你。】 　　“行。”凌宇业放下书，走向了实验室里的其中一位魔女，试探着搭话，“有什么进展？” 　　那位魔女红色的斗篷下是一条青蓝色的连衣裙，听到凌宇业雌雄莫辨的声音，她整个人一颤，然后立刻放下手中的实验仪器，有些激动地回答：“暂时还没有什么特别大的进展，但是不同的材料确实会对魔法的效果产生难以预料的影响，目前最稳定的施术材料果然还是水晶和宝石！金属的话，有些可以将魔法的效果提升一个夸张的等级，有些却会导致非常可怕的后果，这种影响到底是金属本身的问题，还是施术上的问题，还需要时间研究！” 　　凌宇业……根本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不过他搭话本来也不是为了问这个，他想问的是：“你知道第一纪元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么？” 　　“欸？”魔女愣了一下，迟疑道，“这个，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第一纪元既然被称作诸神沉睡的纪元，应该是相对比较和平的吧？能有什么特别的事？” 　　诸神沉睡的纪元？ 　　那第二纪元该不会是…… 　　“是啊，诸神沉睡的纪元，相比我们所处的纪元，一定非常和平吧。”凌宇业淡定地接着她的话说，“你想回到那个纪元生活么？” 　　“这……”魔女有一瞬的迟疑，然而，视线瞥见手边的实验仪器，她立刻换上了坚定的表情，“不，我们是伟大古神亲手创造的种族，我们随着伟大古神的苏醒而苏醒，是祂虔诚的信徒，在这个古神苏醒的纪元，我们虔诚地等待着祂的归来！” 　　“不错的觉悟。”凌宇业点了下头，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实验桌前，唇角一阵抽搐。 　　看来这个副本里的时间是第二纪元，以无名之雾的出现而开启，古神苏醒的纪元。 　　就在凌宇业准备把《不可名状之神的目击记录》翻到最后，看看最后一条记录的时间时，周青豫的声音再次响起。 　　【咋说呢，我看不太懂。】 　　凌宇业：“……”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惊讶呢。 　　【不过这本书的最后自己做了总结，我直接把总结念给你听吧。】周青豫说，【综上所述，魔女的力量源自古神的恩赐，恶魔之卵中孕育着古神的力量，所以，只要能孵化恶魔之卵，唤醒古神，魔女的力量将会得到成倍增长。】 　　“嗯？那为什么叫恶魔之卵而不叫古神之卵？”凌宇业觉得奇怪。 　　【关于这一点，书里写了，恶魔指的是邪恶的魔力，所以恶魔之卵的意思是孕育着邪恶魔力的卵，如果是古神之卵，一般会理解成古神产的卵吧？】 　　古神产的卵可还行…… 　　凌宇业一边吐槽一边把《不可名状之神的目击记录》从后往前翻，翻到了最后一条记录的时间，是“第二纪元412年2月1日”。 　　显然，这个时间最接近这个副本所处的时间。 　　凌宇业放开声音，装作记忆模糊地问了句：“嘶——今年是几几年来着？” 　　很快便有人回应了他：“416年。” 　　“几月几日？” 　　“6月6日。” 　　“行。”凌宇业再次合上书，对这个世界的背景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这是一个古神苏醒的纪元，一个神秘事件频发的特殊时代，人类在未知的恐惧中生活了400多年，不可能什么准备都没有。 　　魔女明明有着强大的魔力，却濒临灭绝，不得不借助恶魔之卵的力量“复苏”，说明这个世上存在比魔女更为强大的存在。 　　是与神对抗的人类？还是别的什么类人生物？ 　　无论是什么，在孵化恶魔之卵这件事上，魔女都别想如愿以偿。 　　凌宇业真想自爆身份，告诉魔女们，自己就是她们想要孵化的卵。 　　不过，他并没有任何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真自爆身份并告诉魔女自己并不想被孵化出来的话，一定会被当成异端烧死吧？ 　　凌宇业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后，小声道：“你有空就把这里能看的书都看了，然后告诉我摧毁恶魔之卵的办法，我去找一下同伴，你也帮我留意一下。” 　　凭他是杀不了大主祭的，其他同伴说不定可以。 　　【好。】周青豫觉得有点累了，【我先睡一觉，醒来再……】 　　喂！ 　　…… 　　另一边，金施晨从魔女的寝室里醒来，看着身上红色的连衣裙，一言难尽。 　　他爬下床走到一面全身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镜子里这个有着一头金色长发的年轻美女是谁？！ 　　要是完全不像也就算了，可是这张脸，这张脸…… 　　金施晨抬手捂脸，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小心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确定两腿之间的某个部件还真实地存在着，这才伸手确认了下。 　　还好，还好，没变性就好。 　　金施晨松了口气，可这口气才松了一半，脑子里就被灌输了一段信息。 　　【你是魔女猎人，为了猎杀魔女，只身潜入了魔女的城堡，调查并寻找能将她们一网打尽的方法。】 　　金施晨：“……” 　　总觉得这个剧本有点熟悉。 　　话说，只身？ 　　这次是个人战？ 　　不对。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队友，就算身份不一样，拥有相同的目标就是同伴。 　　他跟魔女为敌，所以，只要是跟魔女为敌的人，都是同阵营的伙伴。 　　可是，他要去哪里找他的同伴？ 　　总之先尽可能搜集一些情报吧。 　　这样想着，金施晨先避开魔女，躲进卫生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随身物品。 　　他在自己的大腿根部找到了一根枪带，上面隐藏着一把手|枪和一把匕首。 　　除此之外，裙子的口袋里有一些宝石。 　　根据自己的身份和随身物品来看，自己似乎是猎杀了一名魔女后，换上她的衣服潜入的这里。 　　猎杀魔女的工具，显然就是那把枪或那把匕首了，说明魔女跟人类一样，是可以用物理手段杀死的。 　　金施晨放下裙摆，无声地苦笑了一声。 　　又要上演这种背叛“同伴”，杀死“同伴”的戏码了么？ 　　真想快点逃离这个恶趣味的副本，但是，为了自己和队友的积分，他不能退缩。 　　不就是卧底么，他很擅长的。 　　速战速决吧。 第44章 魔女城堡 　　为了应对“入侵者”, 路与以大主祭的身份下了两道命令。 　　一、所有意图靠近恶魔之卵的人，都必须证明自己是女性。 　　二、如果发现城堡里有男性，对方不反抗的话就带到他面前, 反抗的话打残了再带到他面前。 　　三位黄金魔女的性别, 路与没有验证过，但想想也不可能是狼。 　　他派其中一位黄金魔女巡视了恶魔之卵, 并验证了驻守恶魔之卵所有魔女的性别。 　　然后剩下的时间, 他全用来做了一件事, 那就是——看书。 　　大主祭的房间里有很多书, 楼下更是有个夸张的图书馆。 　　书上的文字很奇怪, 是一种路与从未见过的文字，每个字符都蕴含着强大的魔力, 深深地吸引着他。 　　该说是巧合还是恩赐呢？ 　　上个副本, 他被神霸道地入侵了大脑, 灌输了一些和魔法有关的知识。 　　这个副本，要他扮演谁不好，偏偏要他扮演这个城堡的主人, 拥有强大魔力的大主祭。 　　他只会照明术、火球术和精神加固术？ 　　如果是进入副本前的他, 是这样没错, 因为他拥有的魔力很少，能施展的魔法就这么几个。 　　可是这个副本里的他, 魔力多到不可思议。 　　有魔力，有魔法书，如果不趁此机会多学几个魔法，不是太可惜了么？ 　　于是路与下了那两道命令后, 就抱着一本书啃了起来。 　　奇异的文字, 他看不懂, 却能通过里面蕴含的魔力进行解读，就像在读一本写满不明文字的连环画，明明没有一个字认识，却莫名能看懂。 　　时间在流逝，他的魔力在流逝，他却恍然不知，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书里这个神秘的魔法世界所吸引，贪婪地吸收着那些本不属于他的知识。 　　…… 　　金施晨离开卫生间时，发现寝室里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连忙以最快的速度把整个寝室翻了一遍，尤其是自己醒来时躺着的那个床位。 　　然而，除了备用衣服、日用品和一些私人物品外，他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 　　要说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首先，所有的衣服都是红色的，可见这个颜色对魔女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 　　其次，很多地方都能找到宝石、水晶之类的东西，但这些东西大多没被加工过，就是没法作为饰品戴在身上的意思，然后它们放的地方也都很随意，像是根本不担心被人偷走。 　　嗯……要么，对这个世界来说，宝石就跟零钱一样可以随便花，要么，宝石对魔女来说是一种消耗品。 　　魔女的消耗品，用在什么地方还需要多想么？ 　　有些魔法需要用到宝石？ 　　金施晨猜测着，觉得继续待在寝室里是浪费时间，于是深深呼吸了一下后，开门走了出去。 　　他所在的寝室正对着城堡的入口，通过入口，能看到外面漆黑的森林。 　　明明是白天，明明阳光明媚，森林却像浸泡在墨里一样，漆黑得反射不出一丝光明，透着诡异的气息。 　　而在寝室和城堡的入口之间，宽敞的大厅里，六位身披红色斗篷的魔女正站成一圈，一起吟唱着什么。 　　她们的脚下有个巨大的六芒星法阵，是用不明黑灰画成的，她们分别站在六芒星的六个角上，用奇怪的语言，奇怪的发音方式，吟唱着统一的咒语。 　　然后，在这六个人身边，有一些和金施晨一样身穿红色衣裙的魔女，一部分手里拿着扫除工具，拖地的拖地，擦桌子的擦桌子，还有一部分正坐在椅子上聊天。 　　金施晨注意到身披斗篷的那些魔女，有三个穿着紫黑色的裙子，有三个穿着青蓝色的裙子，交错的站位，很明显，虽然裙子的款式并不完全一样，但颜色不是乱穿的。 　　金施晨试着靠近一位正在休息的红衣魔女，轻声感叹：“黑裙子红斗篷搭配起来真好看啊，我也好想穿……” 　　谢天谢地，他的声线也随身形一起发生了变化，听上去雌雄莫辨，没有太多男性的低沉。 　　听到他的话，他身边的魔女瞥他一眼，回应道：“谁不想穿？但还是先努力成为水银魔女吧。” 　　水银魔女？是指蓝裙子的那几个？ 　　“要怎样才能成为水银魔女？”金施晨顺着她的话问。 　　“只要会用三阶魔法就可以了吧？”他身边的魔女不是很确定。 　　另一位魔女听到两人的对话，主动开口回答：“会三阶魔法，在黄金魔女的见证下通过水银考核，就能成为水银魔女。” 　　“这样啊，那继续往上呢？”金施晨追问。 　　那个魔女没有多想，回应道：“紫晶魔女至少要掌握五阶魔法才行，考核同样是在黄金魔女的见证下进行，至于黄金魔女，就只能由大主祭亲自考核了。” 　　“数量上有什么限制吗？” 　　“紫晶和水银的话没有，黄金魔女限定三位，毕竟是三护法嘛。” 　　“紫晶魔女至少要掌握五阶魔法，黄金魔女要掌握几阶魔法？真是不敢想象……”金施晨故作惊讶地说，其实对魔法阶级没有一丁点概念。 　　“六阶？”这下，连这个见多识广的魔女也用上了不确定的语气，“其实我根本没见过五阶以上的魔法，毕竟每一个都是毁灭级的，嗯……那样的魔法，可能我一辈子都接触不到吧。” 　　“那个魔法不到五阶？”金施晨抬手指向大厅中间的六芒星法阵。 　　“想什么呢？那个是三阶的藏匿魔法，因为藏匿的是整个城堡，需要大量的魔力，所以才需要六位大人协力。” 　　“这样啊……三阶魔法，好想学，可我的魔力太少了，连一阶魔法都……”金施晨露出羡慕又遗憾的表情。 　　他身边的魔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不是有个说法吗？其实魔女的魔力跟天赋无关，跟觉醒程度有关，我们只是还没完全觉醒，等恶魔之卵孵化，伟大古神降临，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嗯！你说得对！”金施晨微笑着回应了对方，转头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冷下。 　　恶魔之卵？ 　　心里刚闪过这四个字，脑海里就更新了一段信息。 　　【获取关键信息，任务更新：根据魔女猎人的调查，恶魔之卵是魔女献祭五百多人的生命召唤出的，孕育着邪恶力量的不明生命体，必须阻止魔女孵化恶魔之卵，否则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五百多人的生命！ 　　很好，看来自己可以毫无负担地杀死魔女了。 　　…… 　　魔女城堡二楼。 　　没有开灯的储物室里，骆小七松手，任由一具跟自己身穿同款红色连衣裙的女尸从怀里滑落，无声无息地躺倒在地。 　　好久没喝女人的血了，还真有点不适应。 　　不过她的血里蕴含着魔力，倒是能更快恢复他的伤势。 　　骆小七抬手擦掉唇边的血，然后“啧”了一声。 　　要不是觉得这个世界的主神是他伟大的主，他一定会觉得祂跟他有仇。 　　六人里，还有谁不知道他是血族？ 　　让一个血族来扮演血族，是嫌他掉马掉得不够快？ 　　进入副本后，站在奇怪图书馆里的他被灌输了这么一段信息： 　　【你是血族，为了躲避狼人的追杀潜入了魔女的城堡，小心不要被魔女发现自己的身份，同时想办法找到狼人并反杀。】 　　然后，不等骆小七环顾四周，弄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和周围的环境，一股令他不寒而栗的气息就从身后袭来，紧接着，锋利的爪子将他刺了个对穿，堪堪擦过他腹部的心脏。 　　靠！ 　　骆小七借着惯性，一个空中前滚翻，强行挣脱刺穿自己的爪子，在空中倒立往后看，对上了一双冰冷而充满杀意的眼眸。 　　那是一个面无表情的冰山美女，有着一头黑色的长发，此刻正随着攻击的动作飘逸地荡漾在空中。 　　她的脸十分精致，带着一种凌冽的帅气，身材修长，右手却是一只不成比例的狼爪，五根指头每一根都变成了锋利的刀刃。 　　她穿着一条红色的连衣裙，领口甚至扎着一个红色的蝴蝶结，以至于骆小七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她。 　　不，是他。 　　他身手敏捷、干脆利落，凡人的身躯却散发着一股挑战神明的气势。 　　骆小七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背对着他稳稳落地后，没去管洒落一地的鲜血，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出口的方向逃离，同时大喊：“救命！有人要杀我！” 　　图书馆里的魔女被惊动，大部分都朝着骆小七逃过来的方向冲了过去，只有一个人追上了骆小七：“你等等，我会治愈魔法，让我给你治疗一下！” 　　然后这个人，此刻正无神地睁着双眼，没有呼吸地躺倒在骆小七脚下。 　　“多谢款待。不，我应该说，谢谢你的治疗？”骆小七用嘲讽的语气说着，想到那个一进副本就攻击自己的人，忍不住又“啧”了一声。 　　夜尘雪，我就不该救你，就应该让你跟第19层一起坍塌！ 　　没错，那个一进副本就攻击骆小七的狼人，是夜尘雪。 　　【你是狼人，为了追杀一只血族潜入了魔女的城堡，小心不要被魔女发现自己的身份，同时想办法找到那只血族并杀死他。】 　　杀血族是么？明白了。 　　刚进入副本的夜尘雪，被灌输了这段信息后，很快便用狼人的嗅觉锁定了自己的目标，然后什么也不顾，径直冲向目标并展开了攻击。 　　然而，毕竟没有和血族战斗的经验，他的第一击虽然快狠准，足以刺穿人类的心脏，却偏偏避开了血族的心脏。 　　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猎物以一个非常敏捷的身姿逃走了。 　　他继续不管不顾地追上去，却被一群手持魔杖的女人拦下，团团围住。 　　“是狼人！” 　　“魔女城堡里怎么会有狼人？！” 　　“别管这么多，杀了她！” 　　夜尘雪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人，一共五个，其中两个披着红色的斗篷，斗篷下分别穿着青蓝色和紫黑色的裙子，另外三个都穿着红色的连衣裙。 　　没能一击杀死目标，还引来了目标之外的敌人，真是自己影卫生涯上的一大败笔。 　　这些女人，就是任务里提及的魔女么？ 　　不能被魔女发现身份？ 　　看来只能全杀掉了。 　　手上没有剑，也没有刀，但是，得益于副本赋予的狼人身份，夜尘雪可以将自己的任意部位狼人化。 　　只是一瞬，他赤|裸的脚掌就变成了一对狼爪。 　　他猛地跃起，整个人像道闪电那样消失在所有魔女的视野里，跃上高空。 　　他的双足稳稳落在图书馆的天花板上，双手变成狼爪，瞄准了那两个身披红色斗篷的女人。 　　没有什么理由，只是直觉，危险的人总要最先解决掉。 　　双足用力，夜尘雪的身体如炮|弹一般轰然落下，爪刃刺穿目标的身体，斩断骨骼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喀啦啦！ 　　其他魔女愕然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同伴口吐鲜血倒下的身影。 　　她们本能地张开嘴想要尖叫，然而，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锋利的爪刃便迎面袭来，血色的视野瞬间漆黑一片。 　　夜尘雪浑身是血地站在一地尸体间。 　　他的双手双脚逐渐恢复正常，变回人类应有的姿态。 　　他低头，这才第一次注意到自己的穿着，居然跟躺在地上的女人一样穿着红色的连衣裙。 　　难怪大腿凉飕飕的…… 　　不过他现在的战斗方式，穿得越少越方便，所以穿成这样也不错？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猎物的气息还萦绕在鼻尖，说明他并没有逃多远。 　　但如果自己就这么追出去，一定会遭遇更多的敌人。 　　夜尘雪再次低头，看了眼自己洒满鲜血的红裙，又看了眼地上某具尸体穿的紫黑色长裙，趁着现在还没有出现新的敌人，果断脱起了身上的衣服。 　　…… 　　“青豫。” 　　“青鱼？” 　　“周青豫！喂！” 　　无论凌宇业如何呼唤，周青豫都没再回应他。 　　看来周青豫在副本里的意识无法维持24小时的清醒。 　　可恶，还想靠开挂找一下队友呢，这下该怎么办？ 　　凌宇业想了想自己的队友们。 　　要是遇到路与，路与一定会乖乖地跟着他抱他大腿吧。 　　金施晨虽然想法很多，但本质是善良的，肯定也愿意跟他合作。 　　说起来，上个副本最先坦白自己身份的就是金施晨。 　　骆小七视他为神，夜尘雪认他为主，这俩也不像是会与他为敌的样子。 　　嗯……要赌一把吗？ 　　赌一把彼此之间的信任。 　　凌宇业又在实验室里装模作样地看了会儿书后，做出决定，放下书，转身离开实验室，亲自寻找起了队友。 　　那个身份不明的大主祭，明明可以下令彻查所有人的性别，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只验证靠近恶魔之卵的人，说明“她”并不打算断绝所有人的退路跟所有人撕破脸，“她”的首要目标是保证恶魔之卵的孵化。 　　真的很像“玩家”。 　　到底会是谁呢？ 　　首先排除自己、周青豫和夜尘雪。 　　夜尘雪作为一件被彻底驯化了的武器，脑子里应该没有对别人下令的概念，只有服从命令的本能。 　　路与也可以排除？就没见他做过什么决策。 　　那么，金施晨和骆小七二选一？ 　　凌宇业一边想一边下楼。 　　经过储物室的时候，他注意到储物室的门关上了，但他没有多想，径直去往一楼，想要看看周青豫说的那个法阵，以及，确认一下有没有地下室。 　　楼梯很窄，仅供两人并肩。 　　所有迎面撞上他的魔女都恭敬地退至边上，等他通过了再移动。 　　地位高就是好啊，省了很多麻烦。 　　凌宇业美滋滋地想着，突然撞上一位“勇士”。 　　这位身穿红色连衣裙的魔女学徒走在他的正前方，挡住了他的去路，愣了一下才慌忙后退，直接退下十几层台阶，一口气退回一楼，让出道路，双手交握在小腹前低头道歉：“抱歉。” 　　凌宇业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她的脸……又猛地扫了回来。 　　嗯？ 　　这个金发美女好漂亮，是什么重要的NPC么？ 　　等等，总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 　　凌宇业继续下楼，走到她面前：“拦了我的路，一句道歉就算完了？” 　　金发美女把头埋得更低了：“请大人息怒，我刚才在想一些事，走神了……” 　　果然是重要的NPC？ 　　是有什么任务可以接吗？ 　　凌宇业果断问她：“想什么这么入神？” 　　“是……呃……”金发美女一脸犹豫，最终，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小声道，“是这样，我刚才在室友……室友的枕头下，发现了一块很特别的宝石，那块宝石很奇怪，是黑色的，但会放出五彩的光芒，里面蕴含着强大的魔力，不像是普通的魔女可以持有的，该不会是从哪里偷的吧，万一，万一是哪位大人遗落的……” 　　“宝石？”凌宇业知道魔女施展某些魔法需要用到宝石，难道那块宝石是什么重要的道具，可以加速或阻止恶魔之卵的孵化？ 　　“拿来我看看。”凌宇业说。 　　金发美女说了声“是”，乖乖走向某间寝室，可才走了两步便又折返回来，害怕道：“大人可以随我一起来吗？外面这么多人，我怕……” 　　凌宇业突然警觉。 　　为什么他会突然有种对方是在故意勾|引他的感觉？ 　　把他勾|引到没人的地方独处然后吃干抹净什么的…… 　　等等，他们都是女的，谁勾|引谁啊？ 　　凌宇业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手指，没能摸到任何一枚戒指，这才想起这个副本里的自己没有戒指。 　　失策，他应该找把武器再下来的。 　　嗯……要不要跟上去呢？ 　　凌宇业往寝室的方向看了眼，有点好奇里面的构造。 　　想到副本里并不会死，而魔女使用魔法要先吟唱咒语…… 　　“大人？”金发美女小声开口，声音微颤，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紧张和害怕。 　　凌宇业意识到自己沉默的时间太久了，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不再犹豫，跟上了她。 　　自己是紫晶魔女，为什么要怕一个魔女学徒？ 　　话说，他都是紫晶魔女了，为什么连个最基本的魔法都不会啊？ 　　恶魔之卵的意识载体也太没用了吧？ 　　在凌宇业想这些事的时候，他身前的美女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拽，把他拽到自己怀里，搂着他一个旋身，腿往后蹬，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关上了门！ 　　糟了！ 　　凌宇业本能地想要反抗，对方却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她非常熟练地将他压倒在床上，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从裙下抽出一把匕首，抵上了他的脖子，整套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凌宇业所有的反抗都被对方轻易压制，只能憋屈地躺在床上，和对方四目相对。 　　然而，四目相对之后，是一阵有些凝重，又有些尴尬的沉默。 　　因为那一刻，凌宇业突然明白眼前这张脸为什么会看着眼熟了。 　　而手持匕首压着他的美女，也在看清他的脸后，唇角一抽。 　　过了一会儿，“她”顶着一脸复杂的表情，不确定地开口：“凌宇业？” 　　凌宇业乖巧点头。 　　嘴上的束缚松开，凌宇业也一脸复杂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金施晨？” 　　“……我真希望你能忘掉刚才发生的一切。” 　　“……我也。” 　　“看我示弱看得很开心？” 　　“没你演得开心，还有……从我身上起来！” 　　金施晨起身后退两步，将手中的匕首插回腿上的枪带。 　　凌宇业从床上爬起来，心有余悸。 　　万万没想到，他刚才那一瞬间不好的预感居然是真的，对方是真的在“勾|引”他，只是目的不是睡他，而是杀他！ 　　确切地说，是为了他身上这套衣服，以及这套衣服所代表的一切。 　　这无懈可击的演技，凌宇业算是见识到了。 　　“你以前指不定有什么副业。” 　　“是你太好骗了。”金施晨没好气地说着，将耳边碍事的金发撩到耳后，“我把你当NPC随便敷衍了一下，你他妈这都能上当，长点心吧！” 　　“咳，我还以为你是什么重要的NPC……所以，宝石是瞎编的？” 　　“瞎编的，不存在的。”金施晨在凌宇业对面的床上坐下，长长地松了口气，“副本里第一个遇到的人是你，我的运气还算不错，怎么着，互爆一下身份和任务？” 　　“这一次大家的身份应该都不一样。”凌宇业不觉得恶魔之卵还能有第二个意识载体，不然周青豫一定会告诉他的，所以，身份没有暴露的必要。 　　“你只要告诉我，你是魔女的敌人还是盟友？” 　　“敌人。”金施晨回答得毫不犹豫。 　　在这件事上他没有撒谎的必要，因为，在不知道别人身份的情况下，在自己的身份上撒谎，只会扰乱队友对自己的判断，这是“刁民”才会做的事。 　　凌宇业也很清楚这一点，坦白道：“我也是，我的最终目标是阻止恶魔之卵的孵化。” 　　“巧了，我的目标跟你一致。”金施晨笑了笑，“我的运气果然很不错，能先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所以你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如果你是指摧毁恶魔之卵的线索……”金施晨沉吟了一下后说，“虽然有个比较极端的做法，但是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打算这么做。还有……我最近总会忍不住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鱼人也好，魔女也好，当然，也包括人类，为什么总有生物期待着神的降临？仿佛神降临后，一切问题都能得到解决，可是，他们信仰的那尊神，真的在乎他们吗？” 　　凌宇业眨了眨眼睛，有点意外。 　　金施晨一看就是无神论者，居然也会思考和神有关的问题。 　　面前，金施晨的话还在继续：“别说他们的愿望，他们的死活，神又何曾在意过？就像他们根本不知道神究竟想不想降临，神又凭什么满足他们的期待，按照他们的想法行动？根本就不是一个次元的生物，怎么可能互相理解？人类会在意蚂蚁的愿望和死活么？”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抱歉，或许我不该跟你说这些，但是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找谁倾诉。” 　　“路与不愿意听你说这些吗？”凌宇业随口问了句。 　　“路与……哈。”金施晨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他听完之后大概会在心里嘲笑我吃饱了撑着没事做吧。” 　　“欸？” 　　“没什么，他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人与人的差别真的很大。”说到这里，金施晨没再说下去，转而说起别的，“你家邪神大人呢？” 　　“他在睡……嗯？等等，你提醒了我。”凌宇业想起上个副本里，他成功通过诵念邪神的尊名召唤了周青豫。 　　这个副本里的周青豫被限制在了恶魔之卵中，他还能通过尊名召唤他么？ 　　试一下吧。 　　这样想着，凌宇业直接诵念起了他的名：“混沌的意识，精神与灵魂的探索者，神秘力量的拥护者，实现无数愿望的不洁之神。醒醒，我需要你！” 第45章 魔女城堡 　　这是周青豫苏醒后的第一次沉眠。 　　他的意识在混沌的海洋中沉浮, 感知里不断有浮木飘过，他却怎么也抓不住。 　　无数次地挣扎，无数次的失败。 　　终于, 他意识到了什么。 　　——是您。 　　——是您不愿我醒来。 　　他逐渐意识到, 祂并不期待着他的孵化，祂会一直、一直带着他, 无论去到哪里都会带着他, 但祂并不想孵化他, 反而是在阻止他孵化。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我曾无数次期待着成为您的仆从, 虔诚地执行您的意志, 您却连孵化的机会都不给我。 　　但是，如果这就是您的意志, 那么, 我会满足。 　　因为, 无论如何，我的生命里只有您。 　　“……醒醒，我需要你！” 　　是谁？ 　　是谁在呼唤我？ 　　我真的是被需要的么？ 　　周青豫的意识逐渐苏醒, 重新覆盖整个魔女城堡。 　　一瞬间, 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是了, 他被祂强行束缚在身边的时代已经过去，他现在是自由的, 自由到连祂的气息都感知不到了…… 　　“没用吗？这个副本连尊名都能压制？” 　　这个声音是？ 　　【宇业，凌宇业。】 　　“欸？” 　　突然听到周青豫的声音，凌宇业吓了一跳，但很快冷静下来：“你醒了？” 　　【嗯, 抱歉, 突然很困, 就睡着了。】 　　“帮我找一下其他同伴的下落……呃，你现在还困吗？如果还困就算了，不要勉强。” 　　【不困，不用在意我，不需要对我这么温柔。】周青豫说着，不等凌宇业回应便一边感知，一边汇报起了感知的结果，【四楼的图书馆里刚发生过一场战斗，死了五个魔女，血液一直延伸到二楼中间的储物室。】 　　“我去，你知道是谁干的么？” 　　【不知道。我的感知能力并不像人类的视觉那么清晰，要辨认一个人没那么容易，之所以能辨认出你，只是因为给你清理的时候，顺便记住了你的一些特征，比如你的……】 　　“停！”凌宇业不想知道自己身上有些什么特征！ 　　【……所以我甚至不知道你身边的人是谁？】 　　“是金施晨。”凌宇业说着，叹了口气，“好吧，那你继续监视整个城堡，抽空翻翻书，有什么新的发现都来告诉我。” 　　【好。】 　　凌宇业转头，对上金施晨探究的视线，一点儿没慌，简单解释了一句：“周青豫太强了，所以这个副本他被主神ban了，没法自由移动，意识也不太清醒的样子，但能在一定程度上辅助我。”顿了顿，“我先跟你说一下这个副本的时代背景，还有这栋建筑的构造吧。” 　　“好。” 　　“这个世界有两个纪元，第一纪元被称作诸神沉睡的纪元，非常和平，具体维持了多少年未知，第二纪元被称作古神苏醒的纪元，各种神秘事件频发，我们现在所处的时间是第二纪元416年6月6日。” 　　“……这个世界的设定还真是完整到令人毛骨悚然。” 　　“是吧？我也觉得。魔女是第二纪元第5年开始出现的，但这不重要，与我们的任务无关，现在唯一对我们的任务有帮助的线索是，大主祭位于这个城堡的第五层，只要杀了她，就能最大程度减缓恶魔之卵的孵化，但是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怀疑大主祭是玩家，也就是，我们六个人中的一个。” 　　一阵沉默。 　　显然，那一瞬间，金施晨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并且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了进入副本前，路与对他说过的话。 　　——如果我们分属不同阵营，如果你的任务是杀死我，那么，我希望你毫不犹豫地动手。 　　怎么可能动手？ 　　怎么下得去手？ 　　明知死不了，但是，难道只要不会死，就能随便伤害他人了么？ 　　只要不会死，故意伤害、滥用私刑，一切的一切就都不再罪恶了吗？ 　　金施晨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 　　“怎么了？”凌宇业困惑地看着他，隐约猜到了什么，但不确定。 　　“没什么。”金施晨随意道，“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傻子说过的蠢话……”说到这里，他突然看向凌宇业，“你不会伤害同伴的，对吧？” 　　“当然。” 　　“积分和同伴，哪个重要，很清楚吧？” 　　“当然是同伴。” 　　“如果同伴求着你杀他，只为了多拿点积分，你会怎么做？” 　　“杀了。” 　　“对吧？正常人根本……哈？” 　　凌宇业好像知道金施晨为什么说自己跟路与合不来了：“路与要你在副本里杀他，你下不了手？” 　　“……不是下不下得了手的问题。”金施晨回应着，神情有些复杂。 　　凌宇业以为他会继续说点什么，但是并没有。 　　他只好再次开口：“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一旦跨过杀人这条线，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整个三观都会因此发生改变，有些事做起来，远比我们想象的容易，只是因为一直没做过，所以才勉强控制着自己。” 　　凌宇业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知道那个大金链子被怪物创死的时候，其实松了口气。 　　因为那个时候，他是真的做好了杀人的觉悟，差一点就要越过那条线。 　　一个没有法律约束，到处充斥着怪物，混乱又荒诞的世界，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总要牺牲一些以前坚持的东西。 　　所以，凌宇业理解金施晨的坚持，也理解路与的想法。 　　但是金施晨并不理解：“既然你知道跨过那条线的后果很严重，为什么还要选择动手？”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变得冷漠了很多。 　　凌宇业觉察到了，但是并不会因此改变自己的回答：“因为我尊重同伴的选择，也相信我自己。如果同伴认为用一次死亡的痛苦来换取积分是值得的，那么我认可这个想法，感谢他的牺牲。此外，我相信自己不会因为做了一次错误的选择，就一蹶不振，甚至一直错下去。人生那么长，谁没犯过错？偷过一次东西就是一辈子的小偷了吗？” 　　“只要吸过一次毒，这辈子就……” 　　沉默。 　　凌宇业万万没想到金施晨会举这个例子来反驳他。 　　而面对这句话，他哑口无言。 　　再怎么抛弃过往的一些坚持，他也无法否定历史，否定那些为了社会安定而做出杰出贡献的人。 　　金施晨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重了，及时收住话头，然后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已经跨过了一道线，不能再继续跨了，所以，你也好，路与也好，如果你们真的打算做傻事，我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你们。” 　　“如果阻止不了呢？” 　　“那也没办法，就这样吧，我本来也不是超人，不可能什么都做得到。”说到这里，金施晨自嘲地笑了一声，“你会不会觉得我的坚持很可笑，很没有意义？” 　　“不会啊。”凌宇业回答得毫不犹豫，“我觉得很帅气，很有魅力，让你看起来很可靠，很值得信任。” 　　“倒也不必……唉，我是真的比不上你。”金施晨突然感慨道，“正因为你跟我不一样，没有这些无聊的坚持，所以才能接受所有人，并被所有人接受吧。” 　　凌宇业歪头，一时间不知道他是在夸还是损。 　　金施晨直说道：“路与已经算好的了，我跟他只是在某些问题上有分歧，但是骆小七、夜尘雪……哪怕知道他们各有各的难处，我也没办法跟他们好好相处。” 　　“呃……”凌宇业想说事情并不是金施晨想象的这样，但为了不暴露自己体内有个怪物的事实，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金施晨无奈一笑：“所以我才说，进入副本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你，真是太好了。” 　　——在这个一切都乱套的世界里，只有你，只有你会认可我的坚持。 　　凌宇业欲言又止，感受到金施晨这句话里信任的分量，知道他们没必要继续探讨这些跟任务无关的问题了。 　　因为，无论如何，他们之间都不会互相捅刀。 　　这就够了。 　　于是，再次开口，凌宇业果断把话题拉回了任务：“你刚才说，你有办法阻止恶魔之卵的孵化？可以告诉我吗？我保证会跟你商量之后再行动。” 　　“好。”金施晨放弃挣扎般地和盘托出，“我的身份是魔女猎人，虽然城堡里只有我一个魔女猎人，但是城堡之外，我的同僚，跟我一样的魔女猎人们，从未停止过对魔女的追杀。一楼的法阵叫藏匿法阵，是为了隐藏整座城堡而存在的，只要破坏法阵，阻止魔女继续用藏匿魔法隐藏城堡的存在，我的同僚就能找过来。” 　　“欸？为什么说这是个比较极端的做法？” 　　凌宇业没觉得这个做法哪里极端了啊？ 　　“首先，破坏法阵，就意味着要暴露身份跟魔女开战，虽然我不怕牺牲，但在搜集到足够多的情报之前就牺牲，我不甘心。其次，不要对魔女猎人抱有奇怪的期待，他们不是维护正义的警察，而是一群跟魔女半斤八两的疯子，谁也不知道魔女城堡暴露后，那群疯子会做些什么，可能会直接一发炮|弹轰过来，摧毁整个魔女城堡，连同我们所有人。” 　　“啊这。”凌宇业承认自己天真了。 　　也对，有能力跟魔女对抗的人类，能是什么正常人类？ 　　魔女和魔女猎人，没准儿就是两拨san值归零的疯子在互相伤害。 　　“我掌握的情报就这么些，你呢？” 　　“嗯……我就还知道个地图了。”凌宇业自愧不如，连忙把整个城堡的构造跟金施晨说了一遍。 　　在听到“人体实验室”这五个字的时候，金施晨明显皱了下眉。 　　“对了，靠近恶魔之卵的话，会被要求证明自己是女的，所以我们暂时靠近不了。”凌宇业补充。 　　“好，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我想先找齐所有的队友，商量着解决。”凌宇业并不崇尚暴力，如果大主祭真的是队友，那么，比起杀死他，他更想说服他，说服所有人，做出对团队来说伤害最小，利益最大的选择。 　　“如果更多人的任务是孵化恶魔之卵，那我可能会倒戈。”凌宇业事先声明。 　　“是么？”金施晨心不在焉地回应了一句，不发表意见。 　　看上去，他似乎更希望能阻止恶魔之卵的孵化，但不是为了积分，而是为了一些别的东西。 　　“我觉得你太入戏了，其实完全可以把这个世界当成一个虚拟的网游世界来攻略的。” 　　“或许吧。”金施晨没再多说什么。 　　凌宇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可以交流的了，便起身走向房门：“走吧？” 　　金施晨“嗯”了一声，起身跟上他。 　　在凌宇业开门的时候，金施晨瞬间收敛了脸上所有复杂的神情，变回了一个无辜乖巧的金发美女。 　　凌宇业环顾了一圈四周，确定一楼除了金施晨之外没有第二个同伴，这便上了楼。 　　金施晨微垂着头跟在他身后，仿佛自己是他的贴身侍女。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 　　这一次，储物室的门是开着的。 　　凌宇业直觉有点奇怪，本能地转头看向储物室，看到了一具…… 　　尸体啊艹！ 　　因为凌宇业的脚步停得突然，金施晨蓦地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具可怜的尸体。 　　一丝|不挂的雪白胴|体，在昏暗的储物室里实在太显眼了，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金施晨皱了下眉，左右看了几眼，见别的魔女都没注意到储物室里的异常，迟疑道：“去看看？” 　　“不怕引火烧身？” 　　“我相信你的演技。” 　　“……行吧。” 　　两人达成共识，快步冲进储物室。 　　然后凌宇业负责望风，金施晨蹲下检查了一下尸体：“唯一的外伤在脖子上，有两个血洞，全身苍白，应该是失血过多……妈的骆小七！” 　　“冷静，我们的目标里本来就有杀死魔女这一条。”凌宇业以为金施晨是在控诉骆小七杀人。 　　然而金施晨的下一句话是：“吸血就吸血，扒什么衣服！” 　　凌宇业：“……你也好意思说他，你本来也打算扒我衣服的吧？” 　　金施晨没回应。 　　他沿着血迹在尸体附近找到了一条红色的连衣裙，拿起来一看，前胸后背各有四个破洞，以及大量的血迹。 　　“奇怪。”金施晨回头看了眼尸体，确定尸体身上并没有对应的伤口，那么这条裙子……是骆小七的？ 　　“骆小七受伤了？”金施晨不确定地说，“四道贯穿伤，会是什么东西造成的？” 　　凌宇业回头看了眼他手上的裙子，思索了一下：“骆小七受了四道贯穿伤后躲到这里，吸干了一个魔女的血，换上了她的衣服？” 　　“应该是这样没错。” 　　“青豫，从储物室出来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凌宇业决定开个挂。 　　可惜他的挂并不是万能的。 　　【我不知道。】周青豫回应，【我醒过来的时候，储物室里并没有活人。】 　　“你说图书馆里发生过一场战斗？尸体什么样子？” 　　【基本都被撕碎了。】 　　“嗯？”凌宇业还以为图书馆里的尸体也都是骆小七的杰作，现在看来，似乎是那个打伤骆小七的人做的。 　　“四楼现在是什么情况？” 　　【没有活人。】 　　“尸体没人管吗？” 　　【没有。】 　　“绝了。”凌宇业觉得魔女城堡里的魔女都好心大啊，储物室里一具尸体，图书馆里一堆尸体，居然没一个人发现？ 　　附近的魔女难道连一声惨叫都没听到吗？ 　　呃，还真不是不可能。 　　“金施晨，别管那具尸体，走。” 　　既然大家都没发现，那自己也绝不当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 　　金施晨什么也没说，把手中破碎的连衣裙轻轻盖到尸体赤|裸的身上，然后转身跟着凌宇业一起离开。 　　两人在二楼逛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一个疑似同伴的人，于是一起上了三楼。 　　三楼，经过人体实验室时，凌宇业也好，金施晨也好，都在门口停留了很久，就像在做什么心理准备。 　　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点了个头后，一前一后踏进去，然后看到了比想象中还要地狱的景象。 　　金属质感的实验床上，一个赤|裸的身躯痛苦而无助地躺在上面。 　　看到两人的进入，他嘴里发出支离破碎的呼救声：“救……我……” 　　然而，他真的还能得救么？ 　　此时此刻，他半个身子都被染成了墨一般的漆黑，上面布满了红棕色的肿块，这些肿块像有生命般各自起伏着，仿佛随时都会从里面蹦出可怕的怪物。 　　苍白的肌肤和黑色的肉|体交织，红棕色的神经状物质在体表下蠕动。 　　久违的，凌宇业又有了种想要呕吐的冲动，他身后的金施晨也露出了窒息一般扭曲的表情。 　　“大人？”实验室里唯一的魔女看到凌宇业，先是露出了诧异的表情，随即用一种极度兴奋的语气说，“大人来得正好！快去告诉大主祭，我的实验有进展了！恶魔之卵的力量真的能大幅提升一个人所拥有的魔力！您看到了吗？您看到了对吧！他这副神圣的姿态！如果，如果接收这股力量的是女性，一定会表现得更好！希望大人能帮我找来更多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把枪就抵上了她的额头。 　　凌宇业愣愣地转头，看向不知从哪里掏出这把枪来的金施晨。 　　几乎是在他转头的同时，金施晨扣动了扳|机。 　　“砰！” 　　魔女维持着兴奋的表情倒了下去。 　　金施晨看也没看她一眼，又将手中的枪瞄准了实验床上的实验体。 　　“砰！” 　　没有消|音器，这两声枪响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 　　金施晨开完这两枪，什么也没说，一把拽过凌宇业的手，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拽着他冲向了离人体实验室最近的休息室。 　　开门，进入，关门，一气呵成。 　　凌宇业一阵愣神。 　　因为魔女寝室里的对话，他还以为金施晨会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没想到他果断起来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在躲进休息室的过程中，金施晨没时间收枪。 　　但他做好了休息室里有人的准备，所以在进门的那一瞬间，他把枪藏在了自己身后。 　　很不幸，休息室里确实有人。 　　但是，这个人看起来正在睡觉，而且睡得很沉。 　　为了防止有魔女搜查到休息室，金施晨没有趁机完成三杀，而是小心地撩起裙摆，把枪收纳到绑腿上的枪套里，然后低声说了一句：“疯子。” 　　凌宇业知道，他说的是做人体实验的那个魔女。 　　说完这两个字，金施晨又低声说了两个字：“抱歉。” 　　为他的冲动。 　　“你没有做错什么。”凌宇业小声道。 　　——你救了一个人，提前结束了他的痛苦。 　　金施晨没有回应他，突然皱起眉：“血腥味。” 　　“什么？” 　　凌宇业第一反应以为他说的是人体实验室那边的血腥味，但是很快意识到了不对。 　　他小心辨别了一下空气中的气味，还真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来自——面前的床位。 　　休息室里有两张床，其中一张床上躺着人。 　　那是个年轻的少女，有着一头黑色的长发，穿着衣服躺在被子里，看上去睡得很沉。 　　金施晨小心地靠近她，右手始终保持在一个能迅速掏枪的位置。 　　没有任何战斗力的凌宇业只能背靠在门上，随时做好开门逃走的准备。 　　然后，就在金施晨距离床上的少女还有两步之遥的时候，少女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金施晨脚步一顿，警惕地看着她。 　　少女艰难地睁开双眼，楚楚可怜地望向他：“嗯……你会治愈魔法么？我受伤了，好难受……” 　　她的呻|吟听起来怪怪的，夹杂着虚弱的喘息，如果是直男听了，没准儿会有不好的联想。 　　更见鬼的是，她刚刚还好好的脸，这会儿不知为何染上了不正常的红。 　　她眼神迷离地看着金施晨，意识模糊一般地呻|吟：“好痛……好痛啊……救救我……救救我……” 　　救？ 　　想到人体实验室里的画面，金施晨的眉头不受控制地皱了起来。 　　而凌宇业，注意到少女往金施晨的方向挪动了两寸且微微紧绷的左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确定地喊出一个名字：“夜尘雪？” 　　差一点就要变成狼爪的左手一顿，少女的瞳孔微微收缩，脸上的潮红褪去，柔弱的伪装褪去，面无表情的脸上是一双冰冷的眼睛。 　　在金施晨不敢置信的视线里，和夜尘雪有七分相似的“少女”坐起身，露出身上满是血迹的紫黑色衣裙：“主……宇业？”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着凌宇业的方向。 　　然后，突然勾起唇角，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抱歉，让你受惊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凌宇业：“……” 　　我该说什么？ 　　居然真的是你。 　　金施晨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 　　你们一个个的，不去当演员太可惜了。 　　作者有话说： 　　金施晨：没办法，工作需要（指卧底） 　　夜尘雪：没办法，任务需要（指暗杀） 第46章 魔女城堡 　　凌宇业很早就注意到了, 夜尘雪是个左撇子。 　　他总是左手持剑，右手持剑鞘，不管拿什么东西, 都会先伸左手, 吃饭也是左手持筷。 　　因为这个副本里的金施晨容貌和身形都有一定程度上的改变，以更好地适应女装, 所以凌宇业在找队友的时候, 无法通过容貌和身形进行比较直接的判断, 只能增加一些别的辨认方式。 　　比如, 惯用手。 　　在金施晨靠近夜尘雪的时候, 夜尘雪的左手往他的方向挪动了两寸。 　　那个方向和距离都很微妙，比起保护自己, 更像是在找一个合适的角度发起进攻。 　　而且他那只手并不是完全放松的状态。 　　凌宇业觉察到不妙, 想到夜尘雪是个左撇子, 哪怕觉得很不可思议，哪怕觉得夜尘雪不像是会躺在床上呻|吟和娇喘的人，还是赌博一般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夜尘雪？” 　　然后事实证明, 他赌对了。 　　“少女”从床上坐起身, 任由一头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 遮挡住他的侧脸。 　　他的双眼在短短一瞬间内，从迷离到冰冷再到愉悦, 都证明了他并不像凌宇业以为的那样，是个单纯的冰山美人。 　　“抱歉，让你受惊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夜尘雪微笑着说, 冷若冰霜的气质在瞬间瓦解, 就像夏天的冰激凌, 融化的速度快得令人咂舌。 　　“你……”凌宇业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本来想问他为什么会有这么精湛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演技，结果话出口时变成了，“你受伤了？” 　　“没有，这都是别人的血，无须担心。”夜尘雪彻底掀开被子，将光|裸着的双腿荡下床。 　　他没有穿鞋，腿上脚上全是触目惊心的血迹，但是并没有伤口。 　　凌宇业想到储物室里那条有四道贯穿伤痕迹的裙子，想到周青豫说，图书馆里的魔女都被撕碎了。 　　“你跟骆小七打了一架？在四楼的图书馆？”凌宇业猜测。 　　夜尘雪乖乖点头：“是的。” 　　一旁的金施晨到处翻了翻，翻到一条毛巾，踏进休息室里的盥洗室，用水润湿，回到夜尘雪身前，将湿毛巾丢到他腿上：“擦了，衣服上的血迹好解释，你腿上这个……” 　　夜尘雪拿起毛巾，抬起一条腿，默默地擦拭起来。 　　他的裙子没有凌宇业和金施晨的那么长，只到膝盖，随着他抬腿的动作，裙下的景色一览无遗。 　　金施晨慌忙将视线挪向别处。 　　凌宇业抬眸和夜尘雪对视，假装什么都没看到：“说一下你被灌输的任务，以及在踏进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的任务是杀血族。”夜尘雪言简意赅地回答，然后对自己副本里的身份做了个补充，“我是狼人，可以狼人化。” 　　“你的任务里没有提到魔女和恶魔之卵？”凌宇业诧异。 　　他还以为大家就算身份不同，目标也都差不多，要么杀魔女，要么帮魔女，要么孵化恶魔之卵，要么阻止。 　　结果夜尘雪说他是狼人，目标是杀血族？ 　　夜尘雪擦掉腿上最后一丝血迹，放下腿，恢复矜持的坐姿，面无表情地回答：“只让我小心别被魔女发现身份，所以发现我身份的魔女，都被我杀了。” 　　凌宇业：“……” 　　金施晨已经麻了。 　　他努力忽略夜尘雪语气里对生命的漠视，语气如常地说：“灌输给我们的任务并非一成不变，而会随着信息的更新而更新，你的任务应该还能更新，只是你还没找到关键信息。我的关键信息是知道恶魔之卵的存在，你应该还需要知道点别的。” 　　面对金施晨的这番话，夜尘雪无动于衷，凌宇业则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声询问：“青豫，血族和狼人，跟魔女的关系怎么样？能在书上找到答案么？” 　　【我看看。】周青豫将自己的感知集中到四楼的图书馆，同时对几十本书的书名进行了解读。 　　蕴含着神秘力量的隐文，化作一股无形的意志，被捕捉和读取，在周青豫的意识中重新凝成扭曲的文字。 　　《有魔女血统的我嫁给了血族亲王》 　　《魔女游戏，无法逃离的狼人奴隶》 　　《血族伯爵的饲养狼人》 　　周青豫：？ 　　【怎么说呢。】周青豫不是很懂魔女的品味，但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在魔女眼里，血族的地位明显高于狼人，她们倾向于和血族攀关系，但对狼人更多是支配欲和掌控欲。】 　　他一边总结三者之间的关系，一边把自己的意识集中到图书馆的另一侧，试图找点比较正经的书。 　　然后还真让他找到了。 　　《无名之雾、红月之瞳——魔女、血族、狼人的起源》 　　他快速浏览了书里比较重要的部分章节：【第一位魔女诞生于第二纪元第5年，跟无名之雾的出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血族和狼人则是第二纪元269年出现的，比魔女晚了260多年。】 　　【第一批血族直接由人类转化而成，而第一批狼人是变异的森林狼，双方从那时起便互为死敌，但对魔女来说，血族是跟自己一样接受了古神馈赠的古神信徒，狼人则是低贱的奴仆，无脑的背信者。】 　　【血族想要杀光狼人，而魔女更偏向于掌控狼人，血族并不认同魔女的做法，两者是理念并不完全相同的合作者。】 　　“这样啊，帮大忙了。”凌宇业知道夜尘雪缺失的关键信息是什么了，“狼人和血族互为死敌，血族和魔女勾肩搭背，魔女视狼人为低贱的奴仆，所以，魔女也是狼人的敌人，魔女认为恶魔之卵能拯救魔女，狼人不会让她们如愿以偿。” 　　话音刚落，夜尘雪的脑子里就出现了一段信息。 　　【获取关键信息，任务更新：魔女对血族的庇护令身为狼人的你感到厌烦，只要是魔女想做的事，你都不会让她们如愿！杀光所有的魔女，阻止恶魔之卵的孵化！】 　　“杀光魔女，阻止恶魔之卵的孵化。”夜尘雪念出脑子里的声音，蠢蠢欲动。 　　因为刚才那两声枪响，此刻，人体实验室外正有一群魔女，从休息室出去就能撞见。 　　休息室的门隔音效果一般，所以休息室里的三人都能清楚地听到门外的对话。 　　“是枪？怎么会有枪？” 　　“有猎人混进来了？” 　　“啊啊啊图书馆！图书馆里有好多尸体！” 　　“什么？！” 　　“快来人！储物室里发现一具尸体！是血族！有血族混进来了！” 　　“哈？！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快去找大主祭！” 　　乱了。 　　一切都开始乱起来了。 　　等了半天没人过来敲门，凌宇业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禁再次吐槽了一下魔女的反射弧和办事效率。 　　古神的馈赠是会降智怎么的？ 　　既然没人过来打扰，那么，讨论继续。 　　这一次，最先开口的是金施晨：“这么说，我们三个加上周青豫，目标都是一致的？” 　　“是的，我们的目标都是阻止恶魔之卵的孵化，既然如此，我的立场不会改变。”凌宇业说着，面露疑惑，“总感觉血族的立场有点微妙，他应该没有和魔女为敌的理由，但也没有帮魔女的理由？不过，就算大主祭可以号令魔女，1v5也太惨了吧？2v4还好一点。” 　　“不管是1v5还是2v4，你还记得短信里是怎么说的么？” 　　“嗯？”凌宇业回忆了一下最后收到的那条短信，“不限时副本被触发，进入房间为10090，通关后可进入第9层……通关后？” 　　“对，通关后。”金施晨在意的就是这个，“做任务是一回事，通关是另一回事，怎样才算通关？杀光所有的魔女？还是要连同恶魔之卵一起摧毁？” 　　“好问题。”这个问题凌宇业无法回答，因为，如果大主祭真的是“玩家”，是路与，那么，他的任务肯定跟他们不同。 　　如果对他们来说，杀死所有的魔女是通关，那么，对路与来说呢？ 　　但是：“不管怎样，我们的目标都很清楚，如果杀死所有的魔女无法通关，那就想办法摧毁恶魔之卵。”凌宇业说，“在那之前，我想先去找骆小七，然后一起去见路与。” 　　“路与……” 　　在知道夜尘雪是狼人，骆小七是血族后，金施晨就确定大主祭是路与了。 　　该说是巧合还是诅咒呢？ 　　“同伴”拔刀相向的场面，终究是逃不过。 　　“一起去见路与，然后呢？”金施晨心情复杂地问。 　　“最好的解决办法，当然是说服他停手，和我们一起杀掉其他魔女，通关后获得的积分，他也有使用的权利。” 　　凌宇业知道金施晨在担心什么，所以说完这段话后补充了一句：“就算他甘愿牺牲，不到万不得已，我也是不会杀他的，我只是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不代表就要这么做。” 　　“嗯。”金施晨点了下头算是接受了凌宇业的说法，他看了眼夜尘雪，迟疑了一下后问，“夜尘雪，你知道骆小七在哪儿，对么？” 　　夜尘雪点头。 　　“好，你跟我换身衣服，你穿我这身干净的衣服带宇业去找骆小七，至于我……”顿了一下，“你们不用管我。” 　　“你要干嘛？”凌宇业不安地看着金施晨，怕他做什么傻事。 　　金施晨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一边脱起身上的裙子，一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路与接受谈判，那我一个人去就够了，如果他不接受，你们别一起上去送。” 　　凌宇业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路与不接受？ 　　路与为什么会不接受？ 　　不是说路与为了积分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么？那他一定愿意帮他们完成任务才对。 　　金施晨还隐瞒了什么？ 　　意识到这可能是金施晨和路与之间的私事，凌宇业决定放手让他们自己去处理。 　　“好。”他说，“你们的谈判过程和结果，青豫会告诉我的，我会根据你们的谈判结果，决定我的后续行动。告诉他——如果他敢伤害你，那么我们都不会放过他。” 　　金施晨微微一愣，然后无奈笑了：“好。”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 　　他明明没说路与为了积分，甘愿牺牲的同时，也做好了杀死同伴的觉悟。 　　可凌宇业还是想到了那一层，并尽可能给他提供了保护。 　　如果当年能有个这样的队友…… 　　还是算了。 　　仔细想想，凌宇业只凭自己的话，其实什么也做不到，他的武力值并不比路与好上多少，只是不知为何，他身边总有武力值高到离谱的人帮他。 　　等等，自己好像也是其中之一？ 　　金施晨一点也不羞耻地扒|光了自己，把脱下来的裙子扔到夜尘雪手边。 　　夜尘雪也脱下自己身上满是血迹，还有撕裂痕迹的紫黑色连衣裙，又用湿毛巾清理了一下身体后，穿上了金施晨脱下的裙子。 　　等两人互换完毕，凌宇业跟着夜尘雪下楼去找骆小七，金施晨则等他们离得足够远后，沿着楼梯往上，去往五楼，也就是大主祭的房间。 　　因为尸体被陆续发现，此时此刻，大主祭的房门外全是面露愁容的魔女，看到金施晨，第一时间将他拦下。 　　“你的斗篷呢？” 　　“你身上的血怎么回事？” 　　金施晨捂着胳膊上某道撕裂的口子，有气无力地说：“我，我被狼人袭击了……城堡里有狼人！快，快让我去见大主祭……” 　　因为他精湛的演技，柔弱的外表，以及象征紫晶魔女的紫黑色衣裙，守在大主祭房间门口的魔女对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愣是没看出什么问题。 　　她们互相对视几眼后，向两侧退开，让出道路。 　　金施晨走过去，眼看就能穿过那道门。 　　突然，迎面走来一个披着红色斗篷，身穿金色连衣裙的魔女。 　　她冷眼打量着金施晨狼狈的样子，毫不留情地说：“特殊时期，想见祭司大人就把裙子撩起来，证明自己不是男人假扮的。” 　　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五个魔女学徒，两个水银魔女，一个黄金魔女。 　　要战吗？ 　　虽然很想，但是不行，会死。 　　一瞬间的判断，金施晨羞红了脸：“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是男的？验证可以，但我的身体只有大主祭可以看！大主祭，您忘了大明湖畔的金施晨吗？” 　　“什么？”黄金魔女一脸困惑，显然没听说过什么大明湖畔，也不认识什么金施晨。 　　“我跟大主祭的关系很特别，不信你问他！大主祭肯定不会允许除他以外的人看光我，肯定不会……”金施晨继续演。 　　黄金魔女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大主祭就在自己身后，除非这个叫金施晨的魔女有九条命，否则，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在大主祭的房间门口撒这么离谱的慌。 　　是真的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黄金魔女一脸若有所思地转身，来到还在看书的大主祭身旁：“祭司大人，有个叫金施晨的魔女想见您。” 　　金施晨。 　　听到这个名字，路与终于放下了手上的魔法书。 　　他睁着一双疲惫的眼睛，看向房间里的人。 　　此时此刻，他的房间里除了三位黄金魔女，还跪着一位紫晶魔女，正汇报着城堡里发生的种种。 　　图书馆里被残忍撕碎的五具尸骸。 　　被吸干全身血液悄无声息死在储物室里的可怜魔女。 　　人体实验室，被一枪爆头的实验人员和实验对象。 　　不愧是他们，做得真不错啊。 　　路与头昏脑涨地抬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我知道了，增派人手保护恶魔之卵，无论发生什么，优先保证恶魔之卵的孵化，不许任何男性靠近。”顿了顿，“我不认识什么金施晨，不过，敢在我的门口发疯，胆子不小，押进来。” 　　“是！” 　　黄金魔女应着，起手就是一个四阶封印魔法：“暗之锁链！” 　　伴随着奇怪咒语的吟唱，诡异的黑色锁链以一个极快的速度爬满金施晨的全身，与此同时，魔女手腕上的黑水晶消失了一颗。 　　黑色的锁链就像不通人性的冷血爬虫，一点也不懂什么叫尊重，什么叫隐私，堂而皇之地从金施晨的身体各处爬过，紧紧勒进他的皮|肉。 　　金施晨被迫跪了下来，一声也没吭，更没有反抗，任由两个黄金魔女粗鲁地拽起他，把他扔到路与脚边。 　　身上这条紫黑色的裙子实在太短了，被黑色的锁链一勒，再这么一摔，大腿根部的枪带露出一小截。 　　“这是什么？”一位黄金魔女用手中的法杖撩起金施晨的裙子，然后露出了惊惧的表情，“是枪！是枪！她是猎人！等等，猎人不都是……” 　　黄金魔女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正要进一步查看金施晨的某处，金施晨一个鲤鱼打挺，挣脱她的法杖，让裙子盖了回去。 　　“路与！”金施晨像条毛毛虫一样趴在地上，喊了一声。 　　他不信路与就这么黑了！ 　　他们不就是在某些问题上没能达成共识么？至于么？ 　　还是说，是因为那一晚…… 　　金施晨皱了下眉。 　　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告诉路与，那一晚，他之所以下不了决心，不是因为路与，而是因为他自己。 　　他已经……他不能…… 　　就算路与不在乎，他在乎。 　　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他已经回不了头了，不能再把其他人拖下水。 　　路与困倦地抬眸，看着金施晨被黑色的魔法锁链五花大绑趴在地上狼狈的样子，有心却无力。 　　他不紧不慢地抬起一只手，指向门外：“你们都出去，让我跟他单独谈谈。” 　　“可是……” 　　“没什么可是。” 　　“是。” 　　三位黄金魔女各怀心思地离开房间，带上房门。 　　就这样，房间里只剩下安坐在沙发上的路与，和快要衣不蔽体的金施晨。 　　诡异的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也不知过了多久，最终是金施晨先开了口：“能先松开我么？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 　　路与低头和他对视，一双眼睛就像几百年没浇过水的树木一样枯槁，空洞而无神：“魔女猎人不会伤害魔女？你在说什么蠢话？” 　　“路与？你怎么了？”金施晨皱眉。 　　他知道副本前说了那样的话后，副本里跟路与的谈判不会太顺利，但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路与被夺舍了？ 　　“说，你们有多少人潜入了我的城堡？” 　　路与的坐姿从金施晨进来到现在就没动过，交叠的双腿和沙发像是融为了一体。 　　金施晨死死盯住路与的脸。 　　路与脸上戴着一个奇怪的面具，脸颊的轮廓也发生了些许改变，眼神空洞而无神。 　　可即便如此，金施晨还是能确认他就是路与没错。 　　“路与，我们谈谈，你想问什么都可以问，我都会回答，你想要积分，我们就谈任务，我会说出我的任务，你也说出你的任务，我们一起商量怎么获得最多的积分。你要是想谈别的，我们就谈别的……” 　　“够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路与始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其实他并没有被夺舍，但是，玩游戏就得好好玩，对吧？扮演就得好好代入角色，对吧？ 　　只要表现得像是被夺舍，就能毫无负担地和队友进行一场虚假的厮杀了吧？ 　　“不惜男扮女装也要潜入我的城堡，你们魔女猎人果然都是疯子。”路与冷笑一声，“虽然不知道你自杀一样地冲到我面前是要做什么，但是，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如愿。” 　　“够了，别装了！”金施晨的耐心是有极限的，就算他的尊严早在复活之前就碎了满地，他也不会容忍别人在那堆残渣上再踩上几脚，“我叫你多少次路与了？对于这个名字，你一次都没否认过！你就是路与！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这样很好玩吗？都是成年人，能不能成熟点？！不要当二五仔！” 　　二五仔？ 　　目标一致却突然叛变，才叫二五仔。 　　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一样吧。 　　刚进入副本，被灌输任务信息的时候，路与就意识到了，这一次，他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 　　——至少有三方势力潜入了城堡。 　　一共就六个人，三方势力，就算一个人代表一方势力，他也有至少三个敌人。 　　如果每方势力不止一人，潜入的势力不止三方，那么…… 　　路与闭了闭眼睛：“会直接撞到我面前的魔女猎人，果然是个疯子，我姑且留你一命，看看你的同伴会不会来救你。” 　　“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你，现在就杀了你！” 　　金施晨决定做最后的挣扎，看看能不能靠自己的演技把路与诈出来。 　　然而，在他的视线里，路与单手支着脑袋闭上了双眼，用一种波澜不惊的口吻，轻声说了这样一句话：“嘘，安静，伟大的古神正在降临，祂问我，祭品在哪里？我回答他——在这里，就在这座城堡里。” 　　作者有话说： 　　进入副本前—— 　　路与：进去后，杀了我。 　　金施晨：我不。 　　进入副本后—— 　　金施晨：放开我，让我杀了你！ 　　路与：我不。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你们更想看路与被金施晨暴揍一顿，还是金施晨被路与戏弄一番？ 　　以及，路与的san值快被魔法书消耗光了，再加把劲就可以变成神秘主宰的狂信徒了，鼓掌。 　　凌宇业：？ 第47章 魔女城堡 　　“往下。” 　　夜尘雪走在凌宇业身后, 用声音为他指明方向。 　　凌宇业快速下楼，抵达一楼。 　　夜尘雪这才走到他身前，走向其中一间魔女的寝室：“可能会有危险, 我先。” 　　凌宇业“嗯”了一声。 　　跟实力强大的人一起行动, 总会有种踏实的安全感。 　　夜尘雪给凌宇业的感觉跟周青豫很像，他们都有着强大的战斗力, 且都不会背叛他。 　　就像被驯化的狼, 危险的外表下潜藏着温驯。 　　但是, 同样是狼, 周青豫会让凌宇业本能地想要靠近, 就像知道他非但不会伤害自己，还会温柔地对待自己。 　　而夜尘雪, 凌宇业总是克制不住地跟他保持着距离, 无论是物理层面还是心理层面。 　　凌宇业想过为什么会有这种差别, 为什么自己比起一个人类，反而会更想靠近一尊不可名状的邪神。 　　或许是因为他最先遇到的是周青豫，或许是因为支配契约, 又或许是因为自己不止一次感受过周青豫虚假的温柔, 对他抱有奇怪的期待。 　　但是后来, 凌宇业意识到，两人最大的差别是, 一个在努力地适应未来，一个在疯狂地追寻过去。 　　然后，在未来和过去中，凌宇业选择了未来。 　　夜尘雪是灵魂觉醒者, 他作为一个现代人觉醒了古代的记忆, 但是最终, 他选择了延续过去的自己，他认为自己是带着过去的记忆转生到现代的古人。 　　他用着过去的名字，追寻着过去的生存方式，明明有着远超常人的身手、信手拈来的演技，却被过去束缚，从未想过自己除了成为别人手里的一把剑，还能做些什么。 　　周青豫以为自己的神陨落后，行尸走肉过一段时日，但现在，身为邪神的他在通过凌宇业，努力学习怎样成为一个人。 　　凌宇业对他的期待，或许并不是白费的。 　　不管怎样，在周青豫被ban的现在，凌宇业能依靠的也只有夜尘雪了。 　　而夜尘雪跟周青豫一样，都不会让他失望。 　　门被打开的那瞬间，如食人花的花瓣一样裂成四瓣，长满锯齿状利齿的口腔打开，迎面袭来。 　　夜尘雪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一个回旋踢将这个可怕的怪物踹回房间，然后也不管自己受伤的脚底，在冲进房间的同时亮出狼爪，毫不留情地插进怪物的其中一瓣嘴，将它死死钉在某张床上。 　　凌宇业慌忙进门，关门，然后出声阻止：“别杀他！骆小七，我们谈谈！” 　　夜尘雪听话地收手，向后一跃，轻盈地落在凌宇业身前。 　　他维持着战斗的姿势，随时防备着对手的反扑，脚上的伤口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怪物的头部逐渐变回人类，骆小七抬手捂着脸上一道狰狞的伤口，一阵猛咳：“咳咳咳！我恨狼人！” 　　他生活的那个年代，狼人早已销声匿迹，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活的狼人，切实感受了一把自己的祖先遇到狼人时的绝望和痛恨。 　　跟夜尘雪一样，他的伤口也很快恢复了，只是，随着伤口的恢复，他的眼睛变成了血一般的殷红，这意味着此刻的他对鲜血十分渴求。 　　凌宇业把骆小七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和他们不同，骆小七的容貌和身材几乎没怎么变。 　　要不是他藏得太好，总是游荡在所有人的视野之外，任谁都能一眼认出他。 　　凌宇业不确定他还认不认自己这个神，总之先试着谈一下吧。 　　这样想着，凌宇业直接问了：“你的任务是什么？” 　　“我的任务，不是您布置的么？”骆小七脱口而出，但紧接着便意识到不妙，改口道，“抱歉，刚才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重新说——我的身份是血族，任务是杀狼人。” 　　凌宇业愣了一下。 　　骆小七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信息量比后面透露的任务还大。 　　我布置的？ 　　他说的是他信仰的那尊神，也就是……红月之瞳？ 　　他的意思是，这个世界的主神就是红月之瞳？ 　　如果骆小七也在湖边小镇目击了最后神被召唤出来的那一幕，那么凌宇业会觉得他误会了，副本里出现了红月之瞳，不代表这个世界的主神就是红月之瞳。 　　可偏偏，骆小七并没有活到那个时候。 　　那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等等，凌宇业记得骆小七说过，自己被赐予了两次重生。 　　这么说，骆小七认为自己之所以会死后重生，是因为神的恩赐？ 　　那确实会觉得主神就是他信仰的那尊神…… 　　好吧，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说到红月之瞳。 　　记得《不可名状之神的目击记录》上写，269年，至少三十人声称自己在某小镇上空目击到了宛如红月的巨大眼瞳。 　　然后周青豫在帮夜尘雪查关键信息的时候说，血族和狼人出现于269年。 　　看来，就跟从无名之雾中诞生的魔女一样，血族和狼人也是因为红月之瞳的出现而出现的。 　　然后魔女认为无名之雾也好，红月之瞳也好，包括期间出现的肿胀之卵、海洋主宰，都是古神的化身？ 　　咋认定的？ 　　一神观？ 　　然而事实是，光是已知的非凡道具对应的神就有七八尊了。 　　凌宇业决定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先丢一边。 　　他现在当务之急是确定骆小七的立场：“你真正的任务还没触发，我提供一些信息给你，看看能不能触发，触发后告诉我是什么。” 　　骆小七点头。 　　于是凌宇业简单总结了一下目前搜集到的信息：“魔女试图通过孵化恶魔之卵，提升她们的实力，壮大她们这个种族，血族和魔女是合作关系，但理念并不完全一致，你身为血族，知道这件事后是打算帮魔女，还是阻止魔女？” 　　“当然是阻止啊。”骆小七脱口而出，然后紧接着，他的脑内更新了一段信息。 　　【得知魔女的阴谋后，你选择阻止，不能让她们孵化恶魔之卵。】 　　骆小七挑了下眉。 　　这个描述……总感觉其实他两边都能选？ 　　不过，如果是自己的祖先，肯定会选择阻止的：“别误会，血族从没把任何别的种族放在眼里，魔女？一群从人类的肚子里诞生，却不被人类所承认的可怜虫，血族只会利用她们，不会跟她们合作。她们想提升实力凌驾在血族之上？做梦！” 　　凌宇业：“……” 　　过于现实，引起不适。 　　难怪骆小七身为血族，潜入魔女的城堡同样需要女装。 　　原来把血族当盟友只是魔女的一厢情愿，血族从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话说回来，骆小七知道魔女？现实里也有魔女？ 　　“现实里也还有魔女吗？”凌宇业最终还是没能战胜自己的好奇心，问了。 　　骆小七没多想，配合地回答：“有，当然有，不过她们大多独来独往，给人占卜，做做香水什么的，跟这个城堡里的魔女完全是两种生物。” 　　居然真的有…… 　　我生活的世界这么危险的吗？ 　　“那狼人呢？”凌宇业追问。 　　“狼人我只在古籍上见过，一群比魔女还要低贱的……”骆小七回答到一半，意识到什么似的看向夜尘雪，然后话锋一转，“总之血族跟狼人合不来。” 　　就是在这个时候，凌宇业听到了周青豫的声音：【谈判失败，金施晨被绑了，他要我转告你，杀别的魔女拿分，别上去，然后……没了。】 　　“然后……没了，什么意思？”凌宇业没有放过他言语间这一瞬的迟疑。 　　既然被发现了，周青豫便不再隐瞒：【他说，接下来发生的事，不要告诉你。】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凌宇业有种不好的预感。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被路与关在了笼子里。】 　　“没受伤吧？” 　　【没有。】 　　凌宇业松了口气。 　　骆小七一脸困惑：“你在跟谁……”说到一半，他突然兴奋地睁大双眼，“您在接收主的意志？！主跟您说了什么？！”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凌宇业并不否认，由着骆小七瞎想，然后根据周青豫反馈过来的信息，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方针，“既然目标都是杀魔女，那就——杀呗。” 　　……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不好了！” 　　房门被人一把推开。 　　大主祭的房间里，路与依然交叠着双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魔法书。 　　他的脚边有一个暗紫色的荆棘缠绕而成的巨大鸟笼，里面是被黑色锁链紧缚全身，不得不蜷缩在地上的金施晨。 　　高贵的黄金魔女一进房间便扑通跪下，就差抱住路与的小腿了。 　　“祭司大人！混进来的那只狼人正在肆意屠杀！我们不是她的对手！求您出手救救我们！” 　　路与无动于衷。 　　“祭司大人？”黄金魔女困惑地抬头。 　　金施晨也好奇地抬头。 　　听到魔女被狼人屠杀的消息，路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半晌才开口，吐出了这么三个字：“还不够。” 　　“什么？”黄金魔女皱了下眉，想到一楼的惨状，情绪直接崩溃，冲着路与大吼起来，“祭司大人！再这样下去，根本等不到恶魔之卵孵化，我们就全死了！那只狼人太强了！我们根本没有吟唱咒语的机会！祭司大人！您说过会保护我们的！您说过的！您说建立城堡的初衷，就是为了收留所有无家可归的魔女，给我们一个家，同时给我们一个复仇的机会！您要食言吗？！” 　　路与不紧不慢地合上手中的书，手指在封面上轻轻扶过，又是过了半晌才开口：“我问你，如果活下去和复仇只能二选一，你怎么选？” 　　“什么意思？如果没法活下去，又怎么复仇？” 　　“把自己的灵魂献给伟大的古神，让祂来达成我们的愿望。” 　　“你在说什么……”黄金魔女因为过于震惊和恐惧，不再使用敬称，她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后，举起手中的魔杖，“你不是……你不是我认识的大主祭！你……” 　　路与抬眸朝她看去，一瞬间，眼睛染上红光，嘴里的咒文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吟唱，周遭的空气随着每一个诡异音节的吐出而震荡，黄金魔女脸上的表情随着她周围的空间一起扭曲。 　　很快，咒语停了，半秒的停滞过后，猩红的荆棘拔地而起，刺穿了魔女的身体。 　　她双脚离地，维持着惊恐的表情躺在了荆棘之上，肩膀、胸口、腹部、大腿，猩红的血液从狰狞的伤口中流出，沿着荆棘蜿蜒而下。 　　大量鲜血从喉咙里喷涌而出，满含着震惊和恐惧的双眼逐渐失去光泽。 　　金施晨眯了眯眼睛：“对我这么温柔，却对自己的同类这么残忍。” 　　他话音刚落，身上的暗之锁链就消失了，但荆棘囚笼还在。 　　他第一时间直起身，以一个单膝跪地的姿势摸出绑腿上的枪，瞄准了路与。 　　然而，路与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摸着手里的魔法书说：“还不够。” 　　金施晨微微皱眉。 　　如果说一开始他觉得路与是在故意演戏，那现在，他真觉得路与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 　　金施晨放下枪，小声说了一句：“周青豫，路与手里拿的什么书？告诉凌宇业。” 　　周青豫快速查看了一下路与手里的书，对凌宇业说：【路与从我进入副本到现在，一直在看一本叫《古神的赞歌》的书，里面记载着所有残留在古神目击现场的咒文和法阵。】 　　“我去，感觉很不妙啊。” 　　路与在凌宇业心里，就是个灵感很高，意志很低的定时炸|弹。 　　因为灵感高，他很容易理解一些不该理解的东西。 　　因为意志低，他的精神很容易被这些不该理解的东西击溃。 　　最终导致的后果，就是san值光速清空，成为他理解的那尊古神的狂信徒。 　　“古神是哪尊神？”凌宇业问。 　　【魔女认定这个世上只有一尊神，所有的神秘现象都是那尊神引发的，是祂即将苏醒的证明，所以魔女口中的古神并不特指某尊神，而是她们心里的唯一神。】 　　“就知道……不能通过咒文判断一下吗？” 　　【所有的咒文最后都汇聚成了同一段诵文。】 　　说到这里，周青豫顿了一下，然后再说：【神秘世界的主宰。】 　　凌宇业：“……” 　　真是……每次扫|黄都有你，你是不是应该反省一下？ 　　这话凌宇业当然只敢在心里吐槽。 　　门外，夜尘雪已经杀疯了。 　　估计主神也没料到他自身的力量融合了狼人的血脉后会变得这么强，不管是什么位阶的魔女，在他面前都与普通人无异。 　　面对夜尘雪敏捷的身手和果断的攻击，魔女毫无抵挡之力，只能四处逃窜。 　　维持藏匿法阵的六名魔女面对来自夜尘雪威胁，不得不冒着城堡位置曝光的风险腾出手来应战。 　　然而，施展的魔法全被夜尘雪轻松躲过，法师被刺客近身的后果就跟游戏里一样，只有一个结局，死。 　　六人中，最终只有一位紫晶魔女在护盾的保护下逃上了楼，却因为跑得太急，绊倒在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上。 　　临死前，她的视野里，是培养容器中被浸泡在红色液体里的恶魔之卵，以及，不知何时死在恶魔之卵周围的魔女——她们苍白的尸体上爬满了红棕色的蜘蛛。 　　夜尘雪追上这只逃走的猎物，一爪从她背后捅入，贯穿了她的胸膛，转头时也看到了三楼这地狱般的场景，不太明显地皱了下眉。 　　他没有多想，一个后空翻，直接翻回二楼，然后纵身一跃回到一楼，优先清理距离凌宇业最近的魔女，以保证凌宇业的安全。 　　魔女的寝室里，凌宇业对骆小七说：“交给你个任务。” 　　“什么任务？” 　　“等夜尘雪把外面的魔女清理干净，你跟我们一起去五楼见路与，说服他停手。” 　　“我？”骆小七抬手指了指自己，一脸“你在开玩笑？”的表情，“路与，那个被自己画出来的兔子吓哭的花瓶？我跟他可没什么交情。” 　　“不，你有。”凌宇业肯定道，“以前没有，现在有了——他正试图理解红月之瞳。” 　　“哈？” 　　“说服他停手，这是红月之瞳的意志。” 　　“哈？”骆小七一头雾水，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露出恍然的表情。 　　凌宇业是红月之瞳的化身，这是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 　　红月之瞳听到了路与的祈祷，但路与正试图做一件违背信仰的事，作为红月之瞳化身的凌宇业不好亲自出面阻止，所以才让他出面。 　　原来如此，他完全懂了！ 　　“好，我会说服他，说服不了就杀了！” 　　“不准杀！” 　　凌宇业交代完骆小七，房门被人推开，浑身浴血的夜尘雪走了进来，简单汇报：“一楼已清理，楼上的情况有点不对。” 　　“怎么了？”凌宇业第一反应是金施晨出了什么事。 　　然而夜尘雪的下一句话是：“有好多蜘蛛。” 　　“啊？”凌宇业连忙询问周青豫，“什么情况？” 　　虽然他没喊周青豫的名字，但周青豫还是回答了他：【人体实验室，实验体身上爬出了很多蜘蛛，感觉有点像……还记得血魔蜘蛛么？】 　　“图鉴里的那种？”凌宇业快速搜索自己的记忆，“血魔蜘蛛，行动迅速，能通过吸食生物的鲜血进化出血魔之眼，通过血魔之眼控制血液的流动，但本体脆弱，任何类型的攻击均可致死。” 　　听到这段话，骆小七的脸色变了，夜尘雪也皱了下眉：“我确实在一些蜘蛛身上看到了奇怪的眼睛，就像没有眼睑的人眼。” 　　“要命了，已经进化出血魔之眼的蜘蛛没法靠近。”凌宇业边说边关上了房门。 　　他原计划是一路杀上去，杀光所有的魔女，控制住路与，趁机寻找摧毁恶魔之卵的方法。 　　如果路与真成了狂信徒，那么谈判除了拖延时间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可是血魔蜘蛛的出现扰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魔女到底在做什么恶心的实验？为什么会出现血魔蜘蛛啊！ 　　等等…… 　　“青豫，帮我看一下人体实验室里的资料，她们到底是怎么把人搞成蜘蛛的？有什么解决或控制蜘蛛的办法吗？” 　　事态紧急，凌宇业已经顾不上把周青豫当成红月之瞳来装逼了，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稍等。】周青豫将自己的意识集中到人体实验室。 　　在他的感知里，这个空间已经成了蜘蛛的巢穴，那个被金施晨一枪爆头的魔女通体惨白，被吸干了全身上下所有的血液。 　　而那个可怜的实验体，他无神地睁着双眼，眼中满是绝望到极点的空洞。 　　他……并没有死。 　　子弹嵌入额头无法取出，但伤口已经愈合，导致额上出现了一个残留着血迹的肿包。 　　他大半个身体都变成了诡异的黑色，上面布满了红棕色的肿块，每一个肿块都像有生命一般呼吸着、涌动着。 　　突然，随着他一声微弱的闷哼，一个肿块破裂，从里面爬出了一只稚嫩的蜘蛛。 　　他的身上，床上，地上，墙上，天花板上，到处都是类似的蜘蛛，密密麻麻，有大有小。 　　实验资料同样是用隐文书写的，所以周青豫可以通过他特殊的感知能力进行解读。 　　【姓名：安托亚尔，性别：男，年龄：32，神秘学家、大魔法师，多神论的提出者，幻梦教团的创始人、教父，信仰梦境之神猩红蜘蛛。】 　　凌宇业：？ 　　以为是个可怜的炮灰，结果？ 　　【作为用多神论亵渎伟大古神的惩罚，用其血液供养并唤醒恶魔之卵，同时进行一系列观察实验，实验的主要目的为证明梦境之神猩红蜘蛛的存在，其次验证恶魔之卵的孵化有助于提升人体所能容纳的魔力。】 　　“艹！”凌宇业觉得自己的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 　　还摧毁恶魔之卵呢，先阻止恶魔之卵孵化吧！ 　　恶魔之卵浸泡在安托亚尔的血液里，而血魔蜘蛛只要吸够了血就能控制血液的流动，也不知道会对恶魔之卵的孵化产生怎样的影响。 　　怎么办，怎么办？ 　　【等等，安托亚尔？】周青豫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惊讶地说了这么一句后，一阵微妙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迟疑着开口：【《古神的赞歌》，安托亚尔·著——路与在看的那本书，是安托亚尔写的。】 　　“这意味着什么？”凌宇业感觉自己的大脑快要停摆了，对剧情的失控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突然想起金施晨的话——我不是超人，不可能什么都做得到。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不是也像现在的自己一样无力？ 　　自己是什么时候产生了一切尽在掌握的错觉？ 　　是和周青豫签订支配契约的时候？ 　　是嘴炮获得路与和金施晨信任的时候？ 　　是被夜尘雪认作主人的时候？ 　　还是被骆小七奉为神明的时候？ 　　事实证明，自己也不过是一介凡人。 　　身处这个充斥着无法理解的不可名状的荒诞世界，面对各种意料之外的状况，根本束手无策。 　　虽然有夜尘雪这个强大的战力，但凌宇业不可能让他一头扎进蜘蛛堆里送死。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段新的信息出现在凌宇业的脑海中。 　　然而，这既不是纯粹的任务信息，也不是周青豫的声音，更像一个身处绝境的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在他脑海中绝望地祈祷： 　　【于现实与梦境间徘徊，拥有无尽魔力的伟大古神，您是一切魔法的起源，亦是一切魔法的尽头，我，安托亚尔，在此以己为祭，将您从沉睡中唤醒，愿美好的梦境化作现实，愿现实不再有伤痛。】 　　凌宇业的双眼突然失去光泽，整个人朝着前方直挺挺地倒下。 　　“宇业？！”夜尘雪慌忙伸手，一把捞过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另一边。 　　五楼，大主祭的房间。 　　“够了。”突然，路与边说边从沙发上站起身，手中的魔法书脱手，“啪”的一声砸在地上。 　　他眺望远方，嘴里吟唱起古怪的咒语。 　　“路与？喂！路与！”金施晨再次举枪，想要瞄准路与的额头，却怎么也控制不住手腕剧烈的抖动。 　　他只能瞄准路与的脚边。 　　“砰！” 　　路与不为所动，平静地吟唱完整段咒语后，释然地闭上双眼，仰头，张开双臂：“邪恶魔力的凝聚，极致的黑暗，您是灾厄，是希望，我，路与，在此以灵魂为祭，将您从沉睡中唤醒，赐予我无尽的生命与魔力！” 　　作者有话说： 　　路与：我不做人了！ 　　周青豫：……虽然但是，你是不是召唤错了神？ 　　凌宇业：啊，那我又是被谁召唤了？ 　　不知名的神1：你俩真是……业务繁忙。 　　不知名的神2：不愧是夫夫。 第48章 魔女城堡 　　路与从来不是一个擅长领导他人, 替他人做决策的人，从来不是。 　　他害怕承担责任，无法面对做出错误抉择的后果。 　　但这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想法, 只会盲目跟从。 　　商城里最基本的非凡武器500积分。 　　上个副本, 金施晨那么努力了，做到了一个凡人所能做到的极限, 结果也才拿到200积分。 　　杀一个NPC, 10积分, 而光是知道一个PC的身份, 就有50积分。 　　那如果, 杀一个PC呢？ 　　商城里的那些非凡道具，看描述, 总有用得到的地方。 　　不说别的, 就说理智徽章, 对路与来说几乎是必需品一样的存在。 　　他体验过理智崩溃，疯狂支配大脑，那种无法思考, 无法躲避危险, 甚至朝着悬崖一路狂奔的感觉。 　　那种感觉, 回想起来真的很后怕，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积分很重要, 很重要，很重要。 　　为了积分，在副本里死一次又如何？ 　　反正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假的！ 　　只要是假的, 他没什么不可以付出, 没什么做不出来。 　　他可以把自己的命给同伴，换取同伴的信任和积分。 　　也可以亲手杀死同伴，将同伴的命变成自己手里的积分。 　　可是，如果他真这么做了，离开副本后，他会是什么下场？ 　　路与睁开眼睛，眼前是一把猩红的刀刃，明明近在咫尺，他却怎么也够不到。 　　他的双手双脚，他的全身上下，都被无形的锁链紧紧束缚，限制了他所有的动作。 　　为什么会这样呢？ 　　现实世界有法律约束，所以如履薄冰。 　　好不容易到了一个没有任何约束，只有弱肉强食的世界，依然寸步难行。 　　是了，一切都是因为他太弱了。 　　如果他足够强，就算他在副本里杀光所有的同伴，他们又能拿他怎么样？ 　　凌宇业和金施晨连骆小七都能原谅，凭什么他不可以？ 　　路与原本的计划，是做点什么，摧毁所有人身上的枷锁，那道名为道德感的枷锁。 　　现实里团结一心很好，可副本里玩什么虚伪的兄弟情深？ 　　真想让团队活得更久，走得更远，就得不惜一切在副本里捞分才对啊！ 　　为什么你们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呢？！ 　　所以，明知道这个副本里的自己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路与也没有妥协，他要给他们制造麻烦。 　　要么，眼睁睁地看着我孵化恶魔之卵。 　　要么，杀了我。 　　你们自己选。 　　然而，自从翻开一本名为《古神的赞歌》的魔法书，路与的想法变了。 　　我想要变强。 　　只要变得足够强，就能让一切按照自己理想中的样子进行了吧？ 　　我想学会更多的魔法，这样我就有更多的筹码，说服他们接受我的想法了吧？ 　　我会让他们知道我是对的。 　　很久以后，他们会感激我的。 　　…… 　　古神……古神是真实存在的！ 　　一切的生命、魔力与魔法，都源自伟大的古神！ 　　啊，这极致的邪恶，极致的黑暗，我似乎理解了魔法的真谛！ 　　您是灾厄，您的出现注定毁灭世界！ 　　可同时，您又是希望，您的力量足以抗衡毁灭世界的力量，从而拯救世界！ 　　生命和魔力对您而言，不过是可以互相转换的数值。 　　您是混沌，是天使，是至高无上，纯粹的暴力！ 　　您问我祭品在哪里？ 　　这不到处都是吗？ 　　五个灵魂，六个，七个，八个…… 　　不够，不够，还需要更多。 　　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恶魔之卵在颤动，是时候了！ 　　吟唱咒语，献祭灵魂，然后，诵念神的尊名—— 　　“邪恶魔力的凝聚，极致的黑暗，您是灾厄，是希望，我，路与，在此以灵魂为祭，将您从沉睡中唤醒，赐予我无尽的生命与魔力！” 　　来吧，吞噬我！吞噬这座城堡！然后赐予我力量，让我有能力掌控一切！ 　　“呃……” 　　脑袋突然一阵晕眩，眼前的景象变得有些模糊。 　　路与踉跄了两步，勉强站稳，可他的视野里，整个世界都在不断波动，整个空间都是扭曲的。 　　无形的魔力变得可视，扭曲着视野可及的一切。 　　困住金施晨的那个荆棘囚笼突然消失了，金施晨站起身，几步冲到路与身前，狠狠揪住他的衣襟大吼：“路与！你做了什么？！” 　　“我……”路与猛地喷出一口血，一阵尖锐的疼痛从体内炸裂开来。 　　古神回应了他，古神真的赐予了他无尽的生命与魔力！ 　　可他的肉|体并不能承受如此庞大的力量。 　　不行，撑不住了…… 　　在被那股庞大的力量撕裂之前，完全是本能，路与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推开了身前的金施晨。 　　金施晨被推了个猝不及防，连退三步，勉强站稳。 　　然后，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就从内部炸开，化作了无数的碎肉与血水。 　　金施晨愣愣地站在原地，任由带着腥味的血水如雨般洒落在自己身上。 　　半晌，他低头，任由自己滴落着血液的刘海遮住无神的双眼和木然的表情，微微张口，说了这样一句话： 　　“……只有傻子才会……把一切都……交给神。” 　　…… 　　“喀啦”一声，恶魔之卵所在的培养容器上裂开了一道明显的缝隙。 　　紧接着，又是几声玻璃碎裂的声响。 　　随着容器的碎裂，原本像颗心脏一样在容器里缓慢跳动的恶魔之卵，突然剧烈地颤动起来。 　　紧接着，它发出了蠕虫在粘稠的液体里翻滚一样令人恶心的声响，无数黑色的触手从这颗黑色的不明生命体上钻了出来。 　　这个时候，恶魔之卵的周围全是魔女被蜘蛛吸干了血的尸体，以及蜘蛛。 　　巴掌大小的蜘蛛们就像感受到了什么威胁，又像是听到了谁的召唤，突然一窝蜂地远离恶魔之卵，以最快的速度涌向了隔壁的人体实验室。 　　人体实验室内，金属床上的实验体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嘴里似乎呢喃着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突然，一条巨大的蜘蛛腿刺穿他的腹部伸了出来。 　　这条蜘蛛腿有多大呢？光是这条腿的第一节 ，就已经比整个人还要长了。 　　这条腿的尖端呈镰刀状，泛着饱和度非常高的红，可以想象它一脚踩在人身上会发生什么。 　　过了一会儿，第二条腿、第三条、第四条…… 　　随着钻出身体的蜘蛛腿越来越多，名为安托亚尔的实验体已不成人形。 　　他整个人就像一个蛹那样破开，从体内钻出他绝对无法容纳的巨型蜘蛛。 　　当蜘蛛钻出半个身体后，整个房间都无法再容纳它。 　　或者说，祂。 　　先是人体实验室的墙壁坍塌，然后是天花板，再然后是地面。 　　五楼，随着地面的破裂和倾斜，金施晨整个人向前栽倒。 　　他没能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像个破烂的人偶一样随着这栋建筑物的坍塌而坠落。 　　一楼，感受到来自楼上巨大的动静，夜尘雪抱着昏迷中的凌宇业轻盈地一跃来到窗边，一脚踹碎了窗玻璃。 　　骆小七也想从窗户逃跑，可刚翻过窗，他的身体就被四片锋利的爪刃刺了个对穿。 　　“你……”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夜尘雪，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我以为，我们现在是盟友？ 　　“为什么……”骆小七的裙子被夜尘雪的爪刃撕裂，露出腹部碎裂了一小块的“心脏”。 　　血族的心脏暴露在午后的烈阳下，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就像铁板上煎着的牛排。 　　“你是不是……有病……”骆小七的身体随着心脏的融化而融化，看向夜尘雪的眼神里满是震惊和愤怒。 　　夜尘雪平静地看着他，非但没有收手，反而转身把他往地上一插，用自己的爪刃将他钉死在阳光下的草地上。 　　在骆小七彻底死亡之前，夜尘雪淡淡地开口：“原来这样就能杀死血族。下一次，我不会再失手了。” 　　“我不会……原谅你……” 　　骆小七用尽最后的力气，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几个字后，身体被阳光点燃，整个人化作一团炙热的火焰。 　　他的脸在火焰的燃烧中裂开成四瓣长满利齿的口腔，“嘴”里发出重重叠叠不属于人类的诡异惨叫。 　　夜尘雪连忙收手，右手搂着凌宇业向后一跃拉开距离，同时甩掉左手上沾到的火星，然后重新横抱起凌宇业，转身往远离魔女城堡的方向一路狂奔。 　　狼人的直觉告诉他，这里现在很危险，必须逃，逃得越远越好！ 　　什么任务？什么恶魔之卵？ 　　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凌宇业还活着，一切就还有挽回的机会！ 　　至于骆小七，碍事的人就变成积分吧！ 　　而就在夜尘雪带着凌宇业逃离的同时，无数手持猎|枪的男人靠近了城堡。 　　他们是魔女猎人，为猎杀魔女而来。 　　然而，在他们因为找到了猎物而兴奋的视线里，整座城堡就像被砸烂的蛋糕一样坍塌。 　　随着城堡的坍塌，一股黑色的雾气腾升而起，黑雾之中，一只比整座城堡还要巨大的蜘蛛若隐若现。 　　它只有一只眼睛，血色的眼瞳在黑雾中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红光。 　　猎人们纷纷停下脚步，脸上的表情从兴奋到困惑再到惊恐。 　　“这是……幻梦教团的……梦境之神，猩红蜘蛛？！” 　　“不要直视祂！快！快逃！” 　　猎人们纷纷转身逃离。 　　他们来的时候有多兴奋，逃的时候就有多惊慌。 　　毕竟，那可是神啊！ 　　人类是绝对无法战胜神的！ 　　废墟之中，金施晨艰难睁眼。 　　他半个身体被巨石压住，动弹不得。 　　嘴里能尝到咸涩的血味，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不，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神经被破坏了么？ 　　又要死了么？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的结局？ 　　金施晨无神地睁着双眼，哪怕清楚地看到一条巨大的蜘蛛腿从自己身上跨过，他也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已经不会思考了。 　　以凡人之躯参与神的游戏，只会粉身碎骨。 　　就这样吧。 　　又是什么都做不到的一天呢。 　　金施晨缓缓闭上双眼。 　　黑雾越来越浓烈了，无光的黑暗降临魔女的城堡，覆盖了城堡的废墟，逐渐吞噬整座森林。 　　黑雾中，只有一只眼睛的巨大蜘蛛敏捷地转了个身，面向一团长满触手的黑色球状物。 　　孵化成功的恶魔之卵，已经比在培养容器里的时候大了一圈，可在这只比整座城堡还要巨大的蜘蛛面前，小得就像一粒尘埃。 　　可即便是如此渺小的存在，祂也能清晰地感知到，准确把握它的位置。 　　谁允许你出现在这里的？ 　　跟我回去。 　　蜘蛛吐出猩红的蛛网，罩住了黑色的球体。 　　黑色的球体立刻缩回所有的触手，安静得仿佛从未孵化过。 　　凌宇业睁开双眼，看着身下的周青豫。 　　他们都没有穿衣服，在模糊不清的世界里一上一下，无声地对视。 　　“谁允许你出现在这里的？” 　　凌宇业听到自己没有感情的声音。 　　周青豫平静地凝视着他，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跟我回去。” 　　“好。” 　　“为什么要回应召唤？” 　　“对不起。” 　　“我不会再让你逃走了。” 　　“对不起。” 　　凌宇业睁着无神的双眼，看向自己的手。 　　他的手里全是红色的丝线，每一根手指的指尖都连着至少一根丝线。 　　这些丝线一部分缠绕在他手上，一部分缠绕在周青豫赤|裸的身上。 　　我在做什么？ 　　不知道。 　　但是，身下的人……不能再让他逃走了，这种事，绝不能再发生。 　　凌宇业的手抚过周青豫的咽喉，留下数道红色的丝线，然后绕过头顶，死死缠住他的脖子。 　　脖子被勒住，可周青豫始终平静地看着身上的凌宇业，一动未动，漆黑的眼眸间萦绕着凌宇业看不懂的神色，明明面无表情，却给他一种窒息般的哀伤。 　　“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凌宇业抬起双手，他手上的丝线就像有生命一般，自己缠上周青豫的身体，一圈又一圈，将他紧紧束缚。 　　“这段记忆还真是久远……”周青豫叹息了一声，“那时的我总是做错事，每一次，您都会把我束缚得更紧，对您来说，我到底……” 　　说到这里，周青豫没再说下去，停顿片刻后，他面无表情地问了这么个问题：“您是谁？是我的神主大人，是这个世界的主神？还是，凌宇业？” 　　最初感受到灵魂献祭，并本能地回应了召唤的时候，周青豫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感受到身体的存在，挣脱了培养容器后，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凌宇业，他想去找凌宇业。 　　结果，还没来得及移动，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强大压力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紧接着，红色的蛛网迎面落下，来自灵魂深处的本能让他敬畏地放弃了所有的行动。 　　即便已经感受不到祂的气息，突然回归的记忆也让他轻而易举地认出了祂——面前这只巨大的蜘蛛，是祂，是祂的化身之一。 　　或许是因为总被祂带在身边的关系，祂出现过的地方，偶尔也会留下他的气息。 　　愚昧无知的人类并不能分辨祂和他，所以偶尔会出现召唤错神的情况。 　　就比如现在。 　　魔女信仰的是无名之雾，是神秘主宰，是祂。 　　却献祭五百多人的生命，召唤出了恶魔之卵，也就是他。 　　确切地说，是他的化身，他的一部分。 　　祂不允许他孵化。 　　所以祂沿着一个悲惨生灵的梦境找到了他，借着那个生灵的召唤，将现实与梦境颠倒，用梦境之网将他层层紧缚，带回了他本该在的地方。 　　那时的他还不会说话，无法道歉，只能束手就擒，接受祂给予的惩罚。 　　现在……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谁在操控祂的化身，但是，终于有一个机会，可以说出当时没能说出口的话—— 　　“对不起，我只是想为您分担而已，总是独自回应所有人的祷告一定很累吧？我愿成为您的侍从，贯彻您的意志，按照您的意愿来回应所有您的信徒。” 　　——谁也别想来骚扰您。 　　“我是混沌的意识，我可以是任何神明，任何祷文都可以指向我，我会赐予他们任何想要的东西。” 　　——无论他们究竟是不是真的想要。 　　“我会守护您，我是您的剑，您的甲，您的战士，您的玩具，我只为您而存在。”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您。而您，只要注视我一个就够了。 　　凌宇业：“……” 　　凌宇业刚“醒”的时候，还有种被谁控制着的感觉。 　　他木然地说着奇怪的话，做着奇怪的事，想要思考，大脑却像生锈的齿轮一样怎么也转不动。 　　直到周青豫喊出他的名字。 　　——您是谁？是我的神主大人，是这个世界的主神？还是，凌宇业？ 　　凌宇业，对，我是凌宇业来着。 　　凌宇业彻底清醒过来，然后还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就听到周青豫说了一堆奇怪的话。 　　“嗯……”凌宇业努力组织语言，试图以一个不那么尴尬的方式表明自己的身份，“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刚才这些话应该不是对我说的吧？” 　　周青豫：“……凌宇业？” 　　“嗯，是我。”凌宇业说着，看着身下被红色丝线五花大绑的周青豫，突然就后悔表明身份了。 　　……好尴尬，尴尬到脚趾能抠出三座魔女城堡。 　　相比他的尴尬，周青豫反而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语气非常平静地询问：“你刚才被主神操控了？” 　　“好像是？”凌宇业不是很确定，因为他的意识是清醒的，清楚地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是大脑无法运转，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这么做。 　　他试图从周青豫身上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上也全是红色的丝线，如果不清理干净，强行挣脱的话，他和周青豫至少伤一个。 　　在周青豫的感知中，巨大的蜘蛛不再喷网，祂收了下腿，却发现自己的一截腿深入网中，无法挣脱。 　　会把自己缠住的神主大人……果然不是神主大人。 　　这是对神主大人的亵渎。 　　可是为什么……有点想笑？ 　　在凌宇业的视线里，人形的周青豫唇角微微抽动，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干嘛？”凌宇业甩了甩手上的红色丝线，甩不掉，只能选择放弃，“抱歉，第一次当蜘蛛不太熟练。” 　　他觉得指尖能吐丝的自己好像一只蜘蛛啊，不过话说回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和周青豫捆绑play？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 　　黑色球体试探着伸出触手，缠上蜘蛛腿，轻轻地蹭了蹭。 　　周青豫伸手握住凌宇业的手，和他十指交握，轻轻摩挲：“别动了。” 　　神主大人的威严都要被你丢光了。 　　“我教你怎么做。” 　　只要重复记忆中的步骤，这个副本，就算是通关了吧。 　　“蛛网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控制它们将我完全包裹，然后，带我离开这个世界，回归您的梦境。” 　　凌宇业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他本能地信任着周青豫。 　　他全身放松，不再乱动自己的手，控制着丝线将周青豫层层包裹，然后伸手抓住他的肩膀。 　　周围的灰雾散去，身体沉入冰冷的大海深处。 　　…… 　　夜尘雪抱着昏迷中的凌宇业跑出一段距离后，突然感受不到那股可怕的危险了。 　　他转身面向魔女城堡的所在，只见那里一片空旷，不再有任何城堡的影子。 　　黑雾消失了，梦境之主消失了，恶魔之卵也消失了。 　　所有的秘密，所有的真相，都随着魔女城堡的坍塌而消失。 　　只有教团的研究笔记记录下了神的降临。 　　【第二纪元416年6月6日下午，就在幻梦教团的教父安托亚尔失踪4年后，不止一名魔女猎人声称自己目击到了教团信仰的古神，即梦境之主猩红蜘蛛，此后，多神观逐渐取代一神观，教团得到进一步的壮大。】 　　…… 　　凌宇业再次睁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条熟悉的走廊上。 　　抬头，眼前的房门上，挂着标有9001的门牌。 　　通关了？ 　　凌宇业迅速起身环顾四周，确认了一下同伴的数量。 　　1、2、3、4、5、6。 　　很好，大家都…… 　　等等？ 　　6？ 　　凌宇业不敢置信地看向9001号房和9003号房中间的墙面，那里多了一个人。 　　他全身都隐藏在黑色的斗篷下，让人看不清他的样子。 　　此刻，他正背靠着墙抱膝缩成一团，全身都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你是……”凌宇业一边询问，一边本能地抓住了身边周青豫的手臂。 　　就像知道凌宇业在询问自己，黑袍人颤颤巍巍地抬头，露出一张非常年轻的脸。 　　他有着亚洲人的肤色和发色，五官却略显深邃，充满了异域风情。 　　老实说，他并不丑，相反还很好看。 　　可他的半边脸上全是红棕色的斑纹，一双漆黑的眼睛因为过度恐惧而显得无神和呆滞。 　　虽然年轻了很多，但是，凌宇业对这张脸有印象。 　　他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念出了对方的名字：“……安托亚尔？” 　　作者有话说： 　　有些人看上去是忠犬，实际上是病娇。 　　周青豫：肯定不是我。 　　夜尘雪：也不是我。 　　感谢在2023-05-21 16:34:07~2023-05-22 16:5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黎明烈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无限回廊 　　路与和骆小七这会儿都昏迷着, 金施晨虽然醒着，但看上去精神状态不是太好。 　　夜尘雪正若无其事地擦拭着手里的剑，周青豫站在凌宇业身边, 一脸的若有所思。 　　所以, 最终发现他们之中多了一个人的，只有凌宇业。 　　虽然32岁的教父, 变成了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 但是他的脸, 尤其是那双无神的眼睛, 或许凌宇业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因为这是凌宇业这辈子见到的第一个被人体实验残忍摧残过的实验体, 耳边似乎还萦绕着他当时绝望而痛苦的呼救。 　　可现在，少年颤抖着缩在墙边, 黑色的斗篷下只露出一双光|裸的脚丫, 其中一只是正常人类的肤色, 只是稍许苍白了些，另一只是诡异的红棕色，不过没有了副本里的肿块。 　　副本里的人, 出现在了无限回廊…… 　　凌宇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抓着周青豫手臂的手微微收紧。 　　周青豫这才觉察到什么似的把视线转向他, 继而转向墙边的少年。 　　他的人眼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少年，但是他的感知告诉他, 他并不是第一次接触这个少年。 　　这个少年，确实在副本里出现过。 　　安托亚尔。 　　听到这个名字，少年明显怔了怔，脑袋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视线却没有焦距。 　　凌宇业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 小心地往他所在的方向靠近了两步后, 抬起一只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少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往后缩了缩，但视线一动未动。 　　“你看不见？” 　　虽然副本里的人突然“活过来”给凌宇业一种不寒而栗的惊悚，但凌宇业很心疼这个魔女的实验体，还是想跟他好好相处。 　　“我叫凌宇业，你是安托亚尔，对吗？” 　　听到这句话，少年微微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下头，然后颤抖得更剧烈了。 　　“呃，我不是你的敌人，不会伤害你。”凌宇业一边说一边想要继续靠近少年，却被一把未出鞘的剑拦了下来。 　　夜尘雪擦完剑，将剑收回剑鞘，然后几步冲到凌宇业身侧，横剑将他拦下：“他给我的感觉跟那个姓骆的很像，您……你最好等我确认过他的危险性再靠近。” 　　听到夜尘雪的声音，少年因为凌宇业的话好不容易放松了些许的身体又一次紧绷起来，脸上也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你别……”凌宇业一把抓住夜尘雪的剑鞘，将他往后拽，“你吓到他了。” 　　“抱歉。”夜尘雪嘴上道着歉，身体纹丝不动。 　　凌宇业拽不动他，只好放弃。 　　他松开夜尘雪的剑鞘，站在原地和不远处的少年对话：“安托亚尔，你还记得来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吗？或者我应该这么问，你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我最后……的……记忆……”少年嘴里发出支离破碎难以辨认的声音，然后眼睛突然睁大，“我……我被神，拽入了……梦境。” 　　凌宇业艰难地辨认着他的话，没有打断他，由着他继续说。 　　一旁的金施晨就像刚从噩梦里缓过来一样，睁着一双疲惫的眼睛看向正在说话的少年，看清他的脸后，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显然，他也认出了这个少年，认出了这个被自己亲手用枪结束了生命与痛苦的，悲惨的实验体。 　　少年没有注意到金施晨的视线，自顾自地说下去，声音逐渐连贯起来，就像一个几十年没说过话的人，又一次找回了说话的本能：“神的梦境……很怪诞，但是，很美好……即便，被不知名的怪物撕裂，也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可是我的精神，承受不住……神温柔地赐予了我长眠，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为什么现在又？” 　　他试着抬起一只手，只见黑袍涌动，从袍子下露出的，是一截暗红色的弯刀。 　　夜尘雪的剑当即举了起来，凌宇业虽然震惊，但勉强稳住心神，再次伸手把夜尘雪的剑压了下去。 　　安托亚尔似乎想做个抱头的动作，可举起来的是两把暗红色的弯刀，连接着红棕色的胳膊。 　　随着他抬手的动作，黑袍朝两侧敞开，露出他奇怪的身体。 　　他的右半边身体除了变成弯刀的小臂，基本还是正常人类的样子，左半边身体则是红棕色的，能看到皮下不断跳动着的黑色经脉，不同颜色的两半边身体交融在一起，形成不规则的斑纹。 　　顺带一提，他长袍下什么也没穿，所以凌宇业能看到，至少那个能证明他是男性的器官并没有变成奇怪的东西。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安托亚尔显然也感受到了自己手部的异样，露出惊恐的表情。 　　“我不要……我不要变成怪物！神啊，求求您，不要，不要抛弃我……” 　　“冷静。”凌宇业努力寻找可以安抚安托亚尔的话，最终决定再当一次神棍，“你的神没有抛弃你，梦境之神猩红蜘蛛依然眷顾着你，只是祂再一次陷入了长眠，需要你自己走一段路，祂让你远离了痛苦的实验，赐予了你可以防身的力量，熬过这段时间，祂一定会再次将你拽入美好的梦。” 　　“这样吗……是这样啊。”安托亚尔似乎冷静下来了。 　　周青豫侧头看向凌宇业，视线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 　　夜尘雪无动于衷。 　　金施晨看向凌宇业的眼神分明传达着这样的意思——不愧是你。 　　凌宇业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像一个神棍了。 　　先是被骆小七当成红月之瞳的化身，现在又要当梦境之神的神使？ 　　不过魔女副本的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怎么通关的？总觉得记忆有点模糊……这是通关副本后的正常感觉吗？ 　　他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把周青豫…… 　　呃，算了，还是别想了。 　　凌宇业轻轻推开夜尘雪的剑，走到安托亚尔身前：“我扶你起来，你别砍我啊。” 　　安托亚尔没有回应，但是点了下头。 　　于是凌宇业小心地抓住他更像人类的右胳膊，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替他整理好身上的长袍，重新遮住他的身体。 　　少年起身后，身高只到凌宇业的肩膀。 　　凌宇业在替他整理长袍的过程中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他的长袍上没有任何可以用来装东西的口袋，所以手机什么的肯定没有。 　　没有手机，他到底算玩家还是NPC？ 　　有自我意识和生命的NPC？ 　　就在这时，周青豫开口了，淡淡地说了这么一段话：“被祂的梦境吞噬的人，身体被摧毁，灵魂被禁锢，但精神得到了永生，祂随时可以创造出一具肉|体，容纳被吞噬者的精神，造成他还活着的假象。但是，没有灵魂只有精神，无法操纵肉|体，他现在应该是作为一具祂的傀儡在行动，祂随时都可以通过禁锢的灵魂操纵他。” 　　“呃，说人话？”凌宇业越听越觉得不妙。 　　周青豫是想说，自己面前的安托亚尔并不是活人，而是被神操控的傀儡？ 　　那他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他自己想说的，还是神控制着他说出来的？ 　　周青豫沉默了一会儿再说：“至少现在的他还是他自己，但神随时可以通过他降临，且不被任何人察觉。” 　　“神的容器？”凌宇业自己总结了一下，觉得问题不大……不对，红月之瞳和梦境之主，是不同的神吧？如果是同一尊神就逗了，他在神真正的化身面前假装神的化身？ 　　就像知道凌宇业在想什么，周青豫的下一句话就是：“红月之瞳、梦境之主，都不过是祂诸多化身中的一个，这个世界的主神……”说到这里，他突然没了声音。 　　周青豫不喜欢像人类那样进行复杂的思考，他的思维总是简单而粗暴的，就像他在回应祈祷时，总是通过字面意思去理解，给予他们想要的，而不考虑任何后果。 　　你想让女儿复活，好，我让她复活。 　　她变成了怪物？这重要么？她复活了。 　　你想要无尽的生命与魔力，好，我给你。 　　你炸了？关我屁事，反正你要的我给你了。 　　或许，就因为他是如此简单而粗暴的神，才没有一个真正的信徒吧。 　　所有向他祈祷的人，其实信仰的都是祂。 　　他擅自接管了祂的信徒，连同一些不是祂的信徒。 　　无论谁，只要诵念了尊名，或是进行了祈祷，都会被他的眷属听到并给予回应。 　　自己真不愧是……灾厄。 　　魔女副本通关后，周青豫恢复了一些记忆，他想起了自己的第二句尊名。 　　他的第二句尊名是——被分离的灾厄。 　　混沌的意识，被分离的灾厄。 　　后面是什么呢？ 　　想不起来，但这不重要。 　　鱼人副本里的红月之瞳，魔女副本里的梦境之神猩红蜘蛛，被梦境吞噬后复活在无限回廊里的安托亚尔——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这个世界的主神和神秘主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是让周青豫想不通的是，凌宇业又在其中充当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他体内的不明存在，还有他自己，难道也跟神秘主宰有什么联系？ 　　连续两个副本在神苏醒之时昏迷，仿佛他和神的意识只能有一个维持清醒。 　　上个副本更是直接操纵起了祂的化身在副本世界的投影。 　　可如果，凌宇业也是祂的化身之一。 　　我……睡了……我的…… 　　周青豫连忙止住自己亵渎的想法，脸上的神情变得复杂万分。 　　凌宇业见周青豫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就将视线转回了安托亚尔，小心地搀扶着他，试图通过身体的接触给没有视觉的他一些安全感，然后问他：“你是幻梦教团的创始人，教父？” 　　安托亚尔点了下头。 　　“你是神秘学家，大魔法师？” 　　安托亚尔再次点头，然后回应：“我一生都在追寻祂的踪迹，神秘学知识也好，魔法也好，都不过是在了解祂的过程中出现的副产物，我唯一的愿望，只有被祂带走，无论带去哪里，只要不是现实……” 　　“你都会些什么魔法？” 　　听到这个问题，安托亚尔怔愣了一下，然后抿了下唇，再然后，有气无力地回答：“祂带走了我的伤痛，也带走了我的魔力——这具身体的魔力不足以施展我擅长的那些魔法。” 　　“这样啊。”凌宇业听出了他语气里暗藏的失落，小声安慰，“至少你还‘活着’，而且不痛了。” 　　安托亚尔没说话。 　　就在这时，骆小七醒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后，第一时间瞪向夜尘雪：“夜尘雪！” 　　夜尘雪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凌宇业感受到安托亚尔的惊恐，连忙出声安抚：“别怕，这里没有敌人。” 　　骆小七吼了那一声后，立刻意识到自己不是夜尘雪的对手，只能委屈巴巴地看向凌宇业：“宇业，夜尘雪杀了我。” 　　凌宇业看向夜尘雪：“你杀了他？为什么？” 　　夜尘雪平静地回应：“事态紧急，我只是采取了自认为最妥当的做法。” 　　“最妥当的做法？”骆小七嗤笑一声，“你所谓最妥当的做法就是杀掉我，带着凌宇业私奔？！” 　　凌宇业：？ 　　夜尘雪始终一脸平静，就好像自己做了一件非常正确，不容置喙的事。 　　他知道如果不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会引起凌宇业的质疑，所以他平静地开口，给出自己的理由：“狼人对血族的气味很敏感，你要是跟着我一起行动，就算我不杀你，别的狼人也会顺着你的气味找过来，而我无法保证他们不会伤害宇业。宇业的命是最重要的，而你，既然早晚都要死在狼人手上，那还不如死在我的手上，变成积分的你还有点价值。” 　　“你——”骆小七气到发抖。 　　他还想在这个副本里多捞点分呢，结果，结果！ 　　“很好，好得很！夜尘雪！下个副本，不管我什么阵营，也不管你什么阵营，什么任务什么积分，我通通不管，我只要你死！” 　　面对骆小七的决斗宣言，夜尘雪平静地吐出四个字：“随时恭候。” 　　“欸……” 　　杀己之仇，这个架凌宇业没法劝。 　　不过听两人的意思，至少他们在副本之外的地方不会动手，那就还好？ 　　大概是骆小七的声音太吵了，七人中的最后一人也终于从昏迷中苏醒。 　　路与无声无息地睁眼，无声无息地爬起身。 　　因为他的动静很小，所以只有金施晨注意到了。 　　金施晨看向他的眼神很复杂，就像有很多话想说，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路与睁眼后，也是第一时间转头看向了金施晨，对上他的视线后本能地侧头避开。 　　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举起手机看了眼。 　　现在的时间接近晚上七点，但还没到七点，商城暂未开启。 　　任务界面风平浪静，信息界面只有一条新的信息。 　　【积分结算：作为魔女城堡的大主祭，成功找到魔女猎人的扮演者1名，50积分，成功孵化恶魔之卵，2000积分，总计2050积分。】 　　成功了么？毫无实感…… 　　看到路与的动作，金施晨也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眼。 　　【积分结算：作为魔女猎人，成功杀死白银魔女1名，10积分，成功找到狼人的扮演者一名、血族的扮演者一名、魔女的扮演者一名，150积分，成功封印恶魔之卵，500积分，总计660积分。】 　　封印？ 　　是封印，而不是阻止孵化？ 　　路与死后发生了什么？城堡为什么会坍塌？ 　　算了，这些事，就算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呢？ 　　凌宇业稳住安托亚尔后，也看了眼自己的手机。 　　要不是突然发现他们之中多了一个人，他醒来就该看的。 　　【积分结算：作为恶魔之卵可以行动的意识载体，成功杀死魔女学徒37名，37积分，水银魔女1名，10积分，黄金魔女2名，200积分，成功找到魔女猎人的扮演者一名、狼人的扮演者一名、血族的扮演者一名、魔女的扮演者一名，200积分，成功封印恶魔之卵，500积分，总计947积分。】 　　周青豫的： 　　【积分结算：作为恶魔之卵，成功找到并杀死魔女的扮演者一名，100积分，成功找到魔女猎人的扮演者一名、狼人的扮演者一名、血族的扮演者一名，150积分，成功封印恶魔之卵，500积分，共计750积分。】 　　夜尘雪的： 　　【积分结算：作为狼人，成功杀死魔女学徒46名，46积分，水银魔女4名，40积分，紫晶魔女4名，200积分，成功找到并杀死血族的扮演者一名，100积分，成功找到魔女的扮演者一名，50积分，成功封印恶魔之卵，500积分，总计936积分。】 　　骆小七的： 　　【积分结算：作为血族，成功杀死魔女学徒2名，2积分，成功找到狼人的扮演者一名、魔女的扮演者一名，100积分，成功封印恶魔之卵，500积分，总计602积分。】 　　凌宇业并不知道大家都拿到了多少积分，只知道自己的积分结算还是那么奇怪。 　　他什么时候杀了这么多魔女？ 　　又是怎么封印的恶魔之卵？ 　　等等，封印？ 　　想到副本最后做的那个虚虚实实的梦，凌宇业本能地看向身边的周青豫，没想到周青豫也正看着他。 　　凌宇业迟疑地开口：“你……红色的丝线……” 　　“那个叫梦境之网。”周青豫纠正他。 　　凌宇业不说话了。 　　虽然他的询问也好，周青豫的回答也好，都有种没头没尾的感觉，但至少证明了一件事——他在副本最后做的那个梦，并不仅仅是梦。 　　很快，时间来到晚上7点，商城开启。 　　这一次，商城里的道具在上一次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些。 　　比如——言灵戒指，1000积分。 　　再比如——希望之瞳，5000积分。 　　5000积分，5000积分，5000积分…… 　　凌宇业当即揪住了周青豫的衣襟：“5000积分！我的5000积分啊！” 　　周青豫：“……” 　　一旁的安托亚尔被吓到，瑟瑟发抖。 　　凌宇业迅速冷静下来，松开周青豫的衣襟，转头看向安托亚尔：“安托亚尔，你想吃什么？或者有什么忌口？” 　　“我……我……”安托亚尔被吓得又一次口吃了，好半天才把舌头捋直，“肉……我想吃肉，我想吃流淌着鲜血的肉，我想吃新鲜的，流淌着鲜血的，肉……可以么？” 　　凌宇业：“……” 　　我能说不可以吗？ 　　凌宇业翻了翻商城，还真有“新鲜的生羊肉”这个选项，1积分。 　　“生羊肉可以吗？”凌宇业问。 　　安托亚尔迟疑着点了点头。 　　“行吧。”凌宇业给他兑换了生羊肉。 　　只要不吃人肉，他不介意养一只蜘蛛人当宠物。 　　凌宇业把凭空出现的一盘血淋淋的生羊肉递到安托亚尔嘴边。 　　安托亚尔虽然没有视觉，但似乎有别的感知能力，一口咬在羊肉上，留下明显不属于人类的撕咬痕迹。 　　“青豫，你帮我喂他，我看看商城里还有些什么。” 　　凌宇业见安托亚尔没有要接过食物的意思，考虑到他没有手，只能喂了。 　　周青豫说了声“好”，代替凌宇业托住了托盘。 　　凌宇业继续翻看商城，想看看有什么自己能兑换的非凡道具或者武器。 　　另一边，路与非常果断地兑换了一件武器，然后往金施晨的方向丢了过去。 　　金施晨本能地伸手，接住后看了眼，是一把通体银白，雕刻着金色花纹，非常华丽的手|枪。 　　神圣手|枪，1000积分，只有用支配的力量才能启用，射出圣洁的子弹净化一切污秽，所属序列：伪神-战神-支配-灰烬。对应特性：神圣。 　　金施晨心情复杂，不止因为丢给他这把枪的人是路与，还因为自己现在剩余的积分加起来都没有1000。 　　“什么意思？”他明知故问。 　　路与放下手机，抱膝蜷缩在墙边，小声回应：“这把武器很强，但我不会用，也没法用……支配的力量，现在只有你有吧？” 　　“所以我问你，什么意思？为什么给我？” 　　“用它……保护我。” 　　“我不是雇佣兵。” 　　“可你……会保护我的吧？” 　　“别开玩笑了！”金施晨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抬高了声音。 　　他想要砸了手里的枪，最终还是下不了手，只能通过怒吼来发泄情绪：“副本里发疯发得很开心？！出来之后丢给我一把枪算什么？补偿吗？！路与，我是人，一个有尊严的人，你什么也不解释，1000积分就想打发我？你以为你是谁？你把我当人吗？！凭什么你想怎样就怎样？！凭什么我就得被你牵着鼻子走？！” 　　路与任由金施晨发泄，一声没吭。 　　等金施晨发泄完了，他这才弱弱地开口，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你……哈！”金施晨一口气堵在胸口没上来。 　　他想要的是道歉吗？不，是解释！ 　　路与究竟在副本里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给他个解释！ 　　金施晨已经气得不想说话了，凌宇业迟疑了一下后，替他开口询问，同时也是为了解答自己的疑惑：“路与，听说你们谈判失败了？你们怎么谈的？” 　　“我们……没怎么谈。”路与这个回答，等于承认了自己并没有被夺舍，大主祭确实是他在操控。 　　其实他刚醒过来的时候，想过要隐瞒，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副本里一想到自己不会死，就感觉什么都做得到，有十足的底气演戏。 　　可回到现实，发现自己还是那么脆弱，不依赖队友就活不下去，瞬间没了所有的底气。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只有自己最终还是没能下手杀掉任何人，所以，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我想要积分……本来想着，要么孵化恶魔之卵，要么被你们杀死，不管怎样都有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是因为那本《古神的赞歌》？”凌宇业猜测。 　　听到这本书的名字，路与和正在凶残进食的安托亚尔同时一怔。 　　然后，路与开口：“古神是真实存在的。” 　　安托亚尔开口：“赞美古神。” 　　凌宇业：“……” 　　“是我太贪婪了，所以没能活着接受古神的馈赠，下次……”路与的眼中突然燃起了希望的光，“下次一定可以……” 　　周青豫：“……” 　　……算了，没事，你召唤我一次，我杀你一次。 　　“疯了，都疯了！一群疯子！”金施晨低吼着，烦躁地摩挲着手里的神圣手|枪，“神？哈！哈哈哈！就算神真的存在，也不会把渺小的人类放在眼里，人类会满足蚂蚁的愿望吗？或许会吧，但是人类踩死蚂蚁的时候，也不会有任何罪恶感！” 　　“闭嘴！”安托亚尔突然激动地抬起锋利的臂刃，“不许你亵渎神明！神拯救了我！否则我根本，根本……” 　　“或许你说得没错。”路与还算冷静地开口，“但是那又怎样？神是真的会给予回应，是出于同情也好，心血来潮也好，对我来说，只要会回应就够了。蚂蚁想要面包，人类给不给面包重要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类听到了蚂蚁的愿望，人类可以选择给，也可以选择不给，甚至可以选择踩死蚂蚁，但是，祂听到了！祂听到了啊！” 　　金施晨微微张口，还没来得及回应，一旁的骆小七突然加入讨论：“你在说什么鬼东西啊？！神创造了我们！我们的一切都是神赐予的！蚂蚁可不是人类创造的！” 　　凌宇业：“……” 　　周青豫：“……” 　　夜尘雪打了个哈欠。 　　“行了，关于神的讨论到此为止。”凌宇业觉得自己不得不站出来终止这个话题了，“不管你们有没有信仰，信仰着哪尊神，为了能一起活到最后，我希望我们彼此都能尊重各自不同的信仰，尽量避免在类似的问题上争论不休。” 　　金施晨闭嘴了。 　　路与欲言又止，最终沉默地点了下头。 　　骆小七“嗯”了一声，乖巧、顺从。 　　安托亚尔啃了一大口生肉。 　　凌宇业松了口气，重新拿起手机，挑选起了自己可以兑换的武器。 　　他的剩余积分超过1000，可以兑换一件比较高级的非凡武器。 　　嗯……兑换什么好呢？ 　　咦，这个是？ 　　作者有话说： 　　来揭露一下主角团成员副本内外的阵营变化： 　　现实阵营→副本阵营 　　凌宇业：守序善良→守序中立 　　周青豫：守序中立（无变化） 　　路与：混乱善良→混乱中立 　　金施晨：守序善良（无变化） 　　骆小七：混乱中立→混乱邪恶 　　夜尘雪：守序中立→守序邪恶 　　安托亚尔：中立邪恶（无变化） 　　凌宇业：绝不伤害同伴（守序） 　　周青豫：答应的事必须做到，签订的契约不可违背（守序） 　　金施晨：死守底线，维护心中的正义（守序） 　　夜尘雪：主人的命令是绝对的（守序） 　　路与：如果没有法律和道德感的约束，我可以做到更多（混乱） 　　骆小七：只要能活下去，我什么都做得出来，没什么不能做的（混乱） 　　安托亚尔：一切都是为了伟大的梦境之神，只要神没有阻止，那一定是允许的吧（中立邪恶） 　　感谢在2023-05-22 16:59:09~2023-05-23 17:3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889105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无限回廊 　　凌宇业现在一共有1951积分, 他在1000积分的道具里翻找，挑选着自己需要的非凡武器。 　　他在翻找的时候，心里有个大致的方向。 　　首先, 武器的特性得是亵渎或者灵魂, 关键词得是幸运或者灾厄，否则他启用不了。 　　其次, 有周青豫、夜尘雪这些强大的战力在, 他不需要攻击力太强的武器, 辅助类的更能发挥作用。 　　既然已经有了一枚可以进行灵魂控制的言灵戒指, 那么, 能进行物理控制，尤其是范围控制, 或者防护型、治疗型的道具是首选。 　　虽然凌宇业还是会把每个道具都点开看一下简介, 但是, 因为有一个大致的方向，他几乎是一眼看到了一个叫“防护戒指”的东西。 　　这个道具明明跟言灵戒指一样是1000积分，可它的描述很奇怪, 而且并没有说需要什么关键词才能启用。 　　它的描述是这样的： 　　【防护戒指, 被动察觉一切攻击并进行一定程度的防护。】 　　没有标明特性, 也没提关键词。 　　“被动”——这是不需要主动启用，随时都处于开启状态, 全自动防御的意思？ 　　凌宇业心动了，但因为这枚戒指的简介实在太过简洁，他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马上兑换, 而是又看了看别的。 　　物理控制型的有个叫“荆棘之花”的道具, 可以召唤荆棘控制敌人, 但是启用它的关键词是“诱惑”。 　　治疗型的有个叫“不死者项链”的道具，可以加速伤势的恢复，但是启用它的关键词是“异变”，而且只能治疗自己，不能治疗队友。 　　能治疗队友的道具倒不是没有，“奇迹戒指”，魔法特性，关键词是“诡秘”，周青豫能启用。 　　但它的描述里有一句【自带污染特性，会污染治疗的对象，如果治疗对象自带神圣特性，将造成伤害】，把凌宇业给吓退了。 　　看来看去，好像就防护戒指最靠谱。 　　好吧，咬咬牙，换了！ 　　凌宇业眼睛一闭，手指一点，1000积分就这么没了，剩余积分951。 　　但是他再次睁眼时，他兑换的道具并没有出现在他眼前，取而代之的，是屏幕上多了个选择框。 　　【请选择您需要兑换的特性。】 　　两个选项，一个是“亵渎”，一个是“神圣”。 　　难怪简介里没写特性，原来是有选择的么？ 　　凌宇业身上没有神圣特性的道具，以防万一还是选择了亵渎。 　　下一秒，一枚黑色镂空雕花的金属戒指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凌宇业把它拿到手里后，并不急着戴到手上，而是先用手机拍了张照，上传到图鉴，试试能不能看到更详细的介绍。 　　然后他看到了—— 　　【防护戒指，被动察觉一切攻击并进行一定程度的防护，免疫亵渎特性的攻击，在防护神圣特性的攻击时效果减弱，所属序列：伪神-隐秘存在-幸运-神秘。对应特性：亵渎、魔法。】 　　免疫亵渎特性的攻击！ 　　自己还真是选对了。 　　看来如果他选神圣的话，就是免疫神圣特性的攻击？ 　　话说原来一件武器是可以同时含有两种特性的么？ 　　凌宇业把防护戒指戴到自己的左手食指上，然后又看了看500积分的道具。 　　在有1000积分道具的情况下，500积分的道具，最大的价值也就是能启用1000积分的道具了。 　　凌宇业现在缺的特性是神圣和精神，缺的关键词就多了，力量、支配、诱惑、诡秘、异变…… 　　等等。 　　凌宇业的视线从500积分的奇迹之钥上扫过，又迅速扫了回来。 　　奇迹之钥，这把钥匙是金施晨给周青豫的，可以打开奇迹之门召唤邪神眷属。 　　现在，凌宇业知道邪神就是周青豫，周青豫就是邪神。 　　邪神对应的特性是精神，对应的关键词是诡秘和异变，这是不是意味着——周青豫不需要任何前置道具，就能自由使用所有关键词是诡秘或者异变的道具？ 　　凌宇业仔细翻看了一遍所有和邪神有关的道具。 　　奇迹之钥——可以召唤邪神眷属。 　　奇迹戒指——可以治疗队友，但会污染队友。 　　不死者项链——加速伤势的恢复。 　　精灵头冠——将自己的精神能量凝成触手，读取他人的记忆。 　　……不是能不能用的问题了，这些本来就是周青豫的能力吧？ 　　凌宇业试探着询问周青豫：“青豫，你说过，你能让人起死回生，对吧？” 　　周青豫沉默了一下再回答：“是的，但是被复活的人……” 　　“会被污染成怪物？” 　　周青豫没说话，算是默认。 　　“这些道具，是真正的，属于神的力量。”凌宇业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个结论。 　　虽然一直在说“非凡道具”、“非凡武器”，但这还是凌宇业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所谓的“非凡”是指什么。 　　这是凡人无法想象和触摸的，属于神的力量。 　　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神的力量被分割成了无数碎片，变成了只要有积分就能兑换的道具。 　　换言之，只要有积分，就能拥有神的力量。 　　——这简直比他们死后重生在了无限世界里还要荒诞！ 　　凌宇业低头看着自己左右手上的四枚戒指，第一次觉得神离自己是那么近，近得那么危险。 　　身为凡人的他们就这么得到了神的力量，然而代价是什么呢？ 　　周青豫见凌宇业一脸沉思的样子，迟疑着开口：“我有1300积分，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暂时不需要。” 　　一个精灵头冠5000积分，而它能做到的事，周青豫不需要任何道具就能轻易做到。 　　凌宇业觉得自己之后兑换道具得慎之更慎了。 　　不过…… 　　“为什么你身为邪神，召唤自己的眷属还需要道具？” 　　5000积分的精灵头冠，对周青豫来说没有任何附加作用。 　　500积分的奇迹之钥，却能做到周青豫做不到的事，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周青豫抬手支着自己的下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回应：“好问题，为什么？” 　　凌宇业：“……” 　　“说到我的眷属……”周青豫沉吟了一下再说，“我想起我是怎么制造眷属的了，你要听么？” 　　凌宇业直觉这个过程不那么秩序善良，但最终还是在好奇心地驱使下点了头：“要，你说。” 　　于是周青豫告诉了他：“一开始是有人向我祈祷，希望我能复活他的女儿。我回应了，满足了他的愿望，于是他的女儿复活了，可惜，并不是以他期望的方式。” 　　“他的女儿在我的污染下变成了怪物。她的意识还在，可她的身体和灵魂都在一定程度上发生了异变，并对她的精神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她成了我的信徒。” 　　“因为觉醒了影响他人精神的能力，所以，所有接触过她的人，最终都会变成我的信徒。” 　　“这种对精神的影响就像一种传染病，在整个小镇传播，把镇上的人都变成了我的信徒。” 　　凌宇业：“……” 　　呃，这是什么反派视角的coc模组？ 　　周青豫并不能听到凌宇业心里的吐槽，接着说下去：“其实，复活那个女孩后，我就没再关注过那个小镇，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信徒，直到他们举行了一个仪式，一个召唤我的仪式。” 　　“他们居然想要召唤我。” 　　凌宇业：“……” 　　槽点太多，不知该从何吐起。 　　“但是我不可以……”说到这里，周青豫有一瞬的停顿，视线落在凌宇业脸上，带着些许探究，“我不可以被召唤。召唤我的下场只有一个，你知道的。” 　　凌宇业想到魔女副本最后做的那个梦，觉得有点尴尬，视线躲闪了一下。 　　周青豫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在短暂的困惑之后继续道：“祂，我侍奉的神主大人，祂降临了，祂摧毁了那个小镇，杀光了所有人。” 　　“欸？”凌宇业惊讶地睁大双眼。 　　这个发展让他始料未及。 　　“他们的肉|体被摧毁，灵魂被粉碎，但他们残留的精神依然疯狂地信仰着我，于是，我用我的力量支配了他们，制定了‘规则’，让他们去替我回应祈祷，满足愿望。” 　　“现在的他们比起一群人，其实更接近一团能量，一团被我污染，受我掌控的能量。” 　　“他们没有个体意识，没有太多的思考能力，只有服从我，服从‘规则’的本能。” 　　“原本我应该是能随时召唤并驱使他们的，之所以需要借助奇迹之钥，可能是因为这个空间，或者，这个空间的‘规则’。” 　　这是周青豫第三次提到“规则”了，凌宇业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规则。”凌宇业记得周青豫曾说过，有些魔法连神也无法违抗，就像契约。 　　他当时想说的，应该就是“规则”吧。 　　神可以制定一些连神也无法违抗的规则——可以这么理解吗？ 　　“因为受到了某种规则的约束，所以才无法直接召唤眷属，只能通过奇迹之钥？”凌宇业说了下自己的理解。 　　周青豫点头。 　　“制定规则的神，位阶在你之上？” 　　“不一定。”周青豫回应，“而且，规则不一定是神制定的，也可能是自己形成的。” 　　“啊？” 　　规则还能自己形成？ 　　“我想想能不能举个例子。”周青豫努力回忆，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凌宇业看着他思考的样子，觉得指望不上，便自己找了个例子：“请神法阵算不算？源自神的魔法，居然可以背刺神。” 　　“算吧。”周青豫不是很确定，因为魔法是死的，是一种能量，但是有些规则，可能是活的。 　　“对了。”他终于还是想到了一个例子，“梦境。如果神闯入了一个人的梦境，那么，祂会受到这个人梦境的约束。如果这个梦境不允许色彩的存在，那么整个世界都只有黑白灰，连神也无法改变。” 　　“那这个梦的主人岂不是无敌了？” 　　“如果他能掌控这个梦的话。然而很可惜，大部分人都无法完全掌控自己的梦，不然也不会有人做噩梦，甚至被自己的噩梦吓醒了。” 　　“梦的主人同样会受到梦的约束，在梦里，梦即是规则？”凌宇业好像有点懂了，“那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个世界的任务、副本、积分，都是这个世界规则的一部分？” 　　“可以。” 　　“不能直呼你那尊神的尊名，也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周青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头。 　　第一次说出“神秘主宰”这四个字并感受到异样的时候他就说了——这个世界不允许有人直呼祂的名。 　　他当时想表达的，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不允许。 　　“神秘主宰”这四个字分开念没关系，可一旦连起来念，就会像被这个世界屏蔽和抹消了一样，变成一团模糊不清的噪音。 　　估计写下来也一样。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 　　在周青豫坦白眷属来历的时候，凌宇业还发现了一个问题，一直在想怎么问比较妥当。 　　现在，别的问题都问完了，只剩这个问题，他就算不知道该怎么问，也想问清楚。 　　这个问题就是—— 　　“为什么召唤你的眷属可以，召唤你就不被允许？为什么你侍奉的神不允许你神降，甚至不允许你回应祈祷？” 　　面对这个问题，周青豫先是神色如常，淡淡地回应了六个字：“因为我是灾厄。” 　　然后，抬眸看着凌宇业，平静地加了一句：“如果这个世界还想存在，不想毁灭的话，那么，别召唤我会比较好。” 　　凌宇业：“……” 　　我错了，我之前居然还觉得“实现无数愿望的不洁之神”挺亲民挺友善的，现在想来都是滤镜的锅。 　　邪神果然是邪恶的么？ 　　“怕我了么？”周青豫面无表情地问。 　　“咋说呢。”凌宇业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如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跟我说这些，我可能会想替这个世界消灭你吧，虽然我并没有这个实力。但现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睡也睡过了……” 　　他说“睡也睡过了”的时候，周青豫脸上又出现了那种难以启齿的复杂表情。 　　凌宇业没太在意，以为他还在为那次意外耿耿于怀，继续说下去：“于情，我现在最信任和依赖的人是你，于理，你是我们之中最强的战力，无论如何我都无法从你身边逃开，所以，就这样吧，一起走下去，一起看看这个世界的尽头，看看在尽头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 　　周青豫沉默地盯着凌宇业看了一会儿后，说了声“好”。 　　然后，就在凌宇业想要继续查看商城的时候，周青豫突然低头凑到他的耳边：“明明是我无法从你身边逃开。” 　　欸？ 　　凌宇业怔住。 　　不等他反应过来，周青豫已后撤和他拉开距离，平静道：“我的积分就是你的积分，需要什么跟我说，我帮你换。” 　　“嗯……”凌宇业有些恍惚地点了下头。 　　最终，凌宇业只兑换了那枚防护戒指，然后就是他今晚的晚餐。 　　最初那个背包里的三明治已经被他吃掉了，硬面包还留在空间戒指里，反正不会坏，留着应急。 　　他另外给安托亚尔兑换了一块生羊肉，塞空间戒指里备着。 　　既然决定带着这只蜘蛛人，那肯定要负起责任好好喂养。 　　反正生羊肉只要1积分。 　　用餐的时候，凌宇业又试着跟安托亚尔聊了几句。 　　“安托亚尔是你的全名？没有姓？” 　　“我姓安托，名亚尔，你叫我亚尔就可以。” 　　“哦……”奇奇怪怪，“你创建幻梦教团的初衷是什么？教团有什么，呃，圣经之类的东西吗？” 　　“教团……其实我一开始只是想组建一支小队，追寻古神的踪迹，研究古神留下的一切，尽可能地靠近祂，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发展成了教团，可能是神的意志吧。”安托亚尔回答，“至于圣经？你说的是教团的研究成果？我们记录了神的每一次降临，对神降的每一个地点进行了考察，搜集了很多物证，写了很多书，这些都是我们教团珍贵的宝藏。” 　　好家伙，感觉比起教会，更像一个考古探索社团？ 　　“以后你就跟着我们一起行动吧，我会给你吃的。”凌宇业说。 　　安托亚尔迟疑着点了下头：“好，谢谢。” 　　凌宇业又抬头看向其他队友：“你们都兑换了什么？” 　　路与看着手里的东西，乖乖汇报：“我给施晨哥兑换了一把神圣手|枪，给自己兑换了一枚理智徽章，除此之外没什么。” 　　“你积分好多。”凌宇业惊了。 　　鱼人副本路与啥也没干，应该没什么积分，所以他这1000多积分都是魔女本给的，真好奇他的任务是什么。 　　“嗯……毕竟成功唤醒了恶魔之卵。”路与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虽然他献祭完自己的灵魂就原地暴|毙了，但是，可以想象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恶魔之卵孵化后一定杀了不少人吧。 　　孵化后除了捆绑play啥也没干的周青豫：…… 　　“我没什么能换的。”金施晨说。 　　凌宇业看向骆小七。 　　骆小七苦笑着举起手里一把普通的左轮手|枪：“我还能怎样？战斗别指望我。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我是个弱者？” 　　“一口咬死魔女的弱者么？”金施晨嘲讽道。 　　骆小七斜他一眼：“我为你的精神状态感到担忧，我猜你的积分应该够买一枚理智徽章？” 　　金施晨不说话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考虑骆小七的建议。 　　一旁的夜尘雪等大家都汇报完了，主动汇报道：“治疗药水两瓶，200积分，强化药剂一瓶，100积分，还剩1300积分多一点。” 　　强大如夜尘雪，确实有药水就够用了。 　　不过…… 　　凌宇业看了眼骆小七怀里干净的黑色连衣裙，又看了眼夜尘雪身上满是血污和绿色黏液，散发着恶臭的衣服…… 　　“尘雪，你不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吗？”凌宇业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 　　“我……洗澡？现在么？”夜尘雪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表情。 　　“现在洗的话也行，时间是够的。”凌宇业看了眼时间，还没到8点。 　　这个点一直到晚上凌晨都是安全的。 　　“如果你希望的话……好。”夜尘雪说着，心不在焉地翻了翻商城，然后问，“你希望我穿什么？”话刚出口，他又慌忙补了一句，“当然，你希望我不穿的话也……” 　　“啊？”凌宇业一脸茫然，“你不介意的话，背包里那套就可以啊，我那套也还没穿过。” 　　“好，那……”夜尘雪又翻了翻商城里的成人用品，“需要什么道具么？” 　　“啊？”凌宇业更懵了，“你觉得需要的话就换，我只换了一块肥皂，头发和身体都能用的那种。” 　　他说完，夜尘雪还在纠结，一旁的骆小七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用充满嘲讽的语气开口：“怎么？你只有做那种事之前才洗澡？” 　　听到这句话，凌宇业这才反应过来夜尘雪口中的“道具”指什么，以及为什么要露出微妙的表情。 　　啊这。 　　这误会大了。 　　凌宇业连忙解释：“别误会，我没有想跟你……我只是在想，你身上都是血，不洗个澡会不会很难受？” 　　“无妨。”夜尘雪似乎松了口气，“水不是给我们这种东西浪费的，不过，也不是完全不会洗澡就是了……既然你觉得我脏，那我去洗便是。”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看手机，转身就朝其中一间房走去。 　　凌宇业连忙拽了下周青豫的衣袖：“去帮他看看有没有危险。” 　　周青豫“嗯”了一声，跟上夜尘雪。 　　另一边，骆小七还在开嘲讽：“难怪副本身份会是狼人，低贱的人，低贱的身份，绝配！” 　　“好了，你少说两句吧。”凌宇业瞪他，“你们副本里的恩怨，副本里解决，‘现实’里不许内讧。” 　　“行。”骆小七不甘不愿地放过夜尘雪，转头看向路与，“喂，你还剩多少积分？也帮我兑换件武器呗？” 　　“没多少了，不够换非凡道具的。”还有1100+积分的路与回答。 　　“好吧。”骆小七只能放弃。 　　其实他还有600+积分，但他想换1000积分的武器。 　　没办法，只能继续攒了。 　　然后，就在这时，所有人的手机震动起来。 　　凌宇业拿起手机，点开新收到的短信。 　　【今晚将被开启的，是所有不足2人，和超过2人的房间。】 　　看清这条短信，凌宇业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突然就知道为什么主神要在这个时候复活安托亚尔了。 　　所有不足2人，和超过2人的房间都将被开启，也就是说，想安全地躲在房间里，就必须让房间里的人数维持在2人。 　　如果只有他们原本的6个人，那么两人一间就行。 　　可现在，加上安托亚尔，他们有7个人…… 　　要牺牲谁呢？ 　　凌宇业侧头看着身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安托亚尔，一脸复杂的表情。 第51章 无限回廊 　　夜尘雪在洗澡, 所以凌宇业没有马上做出决定。 　　他的理智告诉他，0点到2点这段时间待在走廊里最容易活下来的人是周青豫。 　　可他的感性不允许他一次又一次地卖周青豫。 　　另一边，路与在看完短信的那一刻, 就挪到金施晨身边, 用手拽了下他的衣角。 　　金施晨“啧”了一声，打掉他的手, 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 还是妥协道：“你晚上敢靠近我, 我就把你踹下去。” 　　路与“嗯”了一声, 乖巧得不行, 跟副本里判若两人，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有第二个人格。 　　剩下的人就只有…… 　　凌宇业看了眼骆小七, 又看了眼缩在自己身边的安托亚尔。 　　他不想跟骆小七一间房, 骆小七应该也不会愿意跟夜尘雪一间房, 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跟安托亚尔一间？ 　　周青豫确认过房间里没有危险就出来了，留夜尘雪一个人在房间里洗澡。 　　他盯着凌宇业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像感应到了什么, 在拿起手机看到短信后, 平静地开口：“我不需要休息, 就不进房了。” 　　凌宇业沉默着没说话。 　　周青豫又看了他一眼，再次开口：“虽然我喜欢被你在乎的感觉, 但如果你对我的在乎，导致你无法做出正确的决策，反而会让我困扰。” 　　“是么？”凌宇业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应该感谢你没有讽刺我自作多情？身为一个人类, 居然担心一尊神。” 　　“虽然我可能不是人, 但我喜欢被你当人看的感觉, 这就是所谓的‘做人的尊严’吗？” 　　“……我觉得不是。”凌宇业觉得周青豫离人还是有那么一段距离。 　　真讽刺啊，他一个非人类想被视作人，夜尘雪一个真正的人类却自称“东西”。 　　既然周青豫已经做出了决定，凌宇业便不再犹豫，果断道：“小七，今晚你跟亚尔一间房，你们好好相处，别打架。” 　　骆小七说了声“好”。 　　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安托亚尔的脑袋转动，空洞的双眼准确地朝着骆小七的方向，似乎想提前熟悉一下自己今晚的室友。 　　与此同时，骆小七也正死盯着安托亚尔，确认着他的危险。 　　在副本里见过安托亚尔的，只有凌宇业和金施晨。 　　因为见过安托亚尔被做实验的惨状，所以凌宇业和金施晨看他的眼神，明显比别人多了一些包容和怜悯。 　　相比两人，其他人看安托亚尔的眼神就没那么友善了。 　　路与没有任何要跟安托亚尔搭话的意思，骆小七看向安托亚尔的视线里充满了警惕和审视。 　　不过，虽然同情安托亚尔，但凌宇业没有因为同情就忽略掉他的危险性。 　　毕竟，在成为魔女的实验体之前，他是一个教团的教父，梦境之神的狂信徒。 　　而狂信徒有另一个更简单粗暴的称呼——疯子。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凌宇业又嘱咐了安托亚尔一句：“亚尔，晚上待在房间里别出来，别伤害室友，房间里的人数必须维持在两人，否则会有危险。” 　　“好。”安托亚尔乖乖应下。 　　房间里的人数必须维持在两人？ 　　看来，他收到的信息，所有人都能收到。 　　这里似乎是一个走廊，有很多门。 　　“找到正确的门”是什么意思？ 　　安托亚尔被复活在走廊里的那一刻，脑子里多了很多奇怪的信息。 　　比如每个时间点会发生什么。 　　比如今晚房间开启的规则。 　　再比如，他可以用积分兑换一些稀奇古怪的道具。 　　可惜他的积分是0。 　　不过有一次抽奖的机会。 　　嗯，这些事，先不要告诉其它人比较好，抽奖的机会也先留着吧。 　　反正这群人的首领感觉是个善良的人，可以利用。 　　暂时当他的宠物，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一段时间后，夜尘雪从房间里出来了，也跟金施晨和路与一样，换上了背包里的备用衣服，平平无奇的灰色休闲装。 　　明明是一样的衣服，但不同的人穿出了完全不同的感觉。 　　夜尘雪即便穿着这身衣服，也散发着一股凌冽的杀气。 　　可能是因为他背着一把剑的关系。 　　他刚出来，凌宇业便说：“尘雪，今晚你跟我一间房。” 　　他相信夜尘雪不会伤害他，而就算夜尘雪突然动手，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反制的能力。 　　不想跟骆小七一间房，更多是因为接受不了他的原形，摆脱不了差点被他杀死的阴影。 　　夜尘雪沉默了一瞬，点头应下。 　　于是，差不多九点的时候，六个人分别进了三间不同的房间，留周青豫一个人在走廊里。 　　“如果有危险，打电话叫我，我和尘雪出来帮忙。”凌宇业说。 　　周青豫“嗯”了一声，有点心不在焉。 　　“你还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凌宇业看着他这个样子，本能地问了这么一句，问完才觉得哪里不对。 　　怎么感觉像在问遗言？ 　　“有很多话……”周青豫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凌宇业，可他知道，这些问题多半连凌宇业自己都回答不上来。 　　如果凌宇业真的是祂的人类化身，那么，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想法，都会偏向一个正常人类。 　　人类的身体承载不了神的力量，更无法容纳神的记忆，问再多都是徒劳。 　　可不问又很难受。 　　没准儿问了就有答案呢？ 　　周青豫想了半天，最终问了这么个问题：“为什么昨天吃了生鱼片，今天没有？” 　　“啊？”凌宇业一脸懵，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但是，作为又卖了周青豫一次的补偿，他还是回答了：“昨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吃，就换了，今天想吃点不一样的，天天吃一样的会腻吧。” 　　“为什么鱼你喜欢吃生的，别的肉就不行？” 　　“你见谁抱着生肉啃的？”凌宇业刚说完就想起了什么，看了眼安托亚尔，“……个人口感问题，熟肉比生肉好吃，鱼的话看品种，我也不是什么鱼都吃生的。” 　　周青豫沉默了，一副想追问但不知道该问点什么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凌宇业居然替他着急了一下。 　　就有种“你想问什么倒是问啊！你不问我怎么回答啊！”的感觉。 　　“说起来，昨天中午我不是睡了一觉么？”凌宇业突然说，“我好像梦见了生鱼片，然后就突然很想吃。” 　　听到这句话，周青豫先是一怔，然后是恍然，再然后是一阵恍惚，恍惚过后露出了难以启齿的复杂表情。 　　“你怎么了？”凌宇业觉得周青豫的反应不太对。 　　他好像从魔女副本回来之后就不太对劲。 　　魔女副本里发生了什么？ 　　是因为那个“梦”？ 　　呃，也对，任谁被莫名其妙捆绑play了都会郁闷的。 　　想想周青豫也是惨，“现实”里被他用契约的力量支配着强做，“梦”里还要被他压在身下捆绑play。 　　虽然两次都是“不可抗力”…… 　　就在凌宇业犹豫着要不要道歉的时候，周青豫开口了，用不那么平静的声音，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话：“你进去吧，让我一个人冷静下。” 　　“你真的没事么？” 　　“我觉得我要死了。” 　　“啊？” 　　“我……” 　　睡了神主大人的化身这种事，怎么说得出口？ 　　周青豫最终也只能伸手搂过凌宇业，温柔地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犯下的罪无法被宽恕，群星归位之时，便是我陨落之日，在那之前，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用我的生命补偿您，爱上您，然后，为您而死。” 　　凌宇业：？ 　　“还是那句话，我愿成为您的剑，您的盾，您的战士，您的玩具，怎样都好，只要能帮到您，我的存在便是有意义的。” 　　“等等，周青豫？”凌宇业不安地推开身前的人，抬起一只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我是凌宇业，不是你侍奉的那尊神。” 　　“我知道。”周青豫任由他的手挥着，眼睛眨也不眨，“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 　　凌宇业看着他的背影，一阵恍惚。 　　又疯了一个？ 　　记得周青豫说过，神的名字，即便是写下来，也能被神感知到。 　　神的名字本身都带着一股特殊的能量。 　　所以……是因为自己假装红月之瞳的化身，导致这股力量紊乱了？ 　　凌宇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决定以后再也不随便装神弄鬼了，下次骆小七再把他当成红月之瞳，他就装傻吧。 　　…… 　　关上门，房间里就只剩下凌宇业和夜尘雪了。 　　凌宇业去浴室简单擦拭了一下身体，没有换衣服，还是穿回了自己原先那套。 　　然后他衣着整齐地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看到了把被子铺在地上的夜尘雪。 　　“……你在干嘛？” 　　“你睡床，我睡地。”夜尘雪回答着，在被子上躺下，剑放身侧，“有事叫我。” 　　“其实我不介意跟你一起睡床……嗯，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凌宇业觉得地上那么脏，被子放地上已经脏了，再拿上床确实不太好。 　　他爬上床，在床上躺下，闭上眼睛试图入睡。 　　昏暗的灯光下，整个房间安静得像是被放置在了真空中。 　　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凌宇业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躺在自己床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死尸。 　　凌宇业安静地躺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青豫不在身边的关系，他没法安心入睡，便试探着开口：“睡了么？” 　　“没。”床下传来夜尘雪的回应。 　　“介意聊会儿天吗？” 　　“你说。” 　　“魔女副本的最后，我昏迷了？” 　　“是的。” 　　那个果然是梦？他跟周青豫一起做了个梦？因为他们都是恶魔之卵的意识？ 　　“你杀掉骆小七后，带着我去了哪里？”凌宇业追问。 　　“离开了城堡。”夜尘雪的回答总是尽可能简洁，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对主人的不敬，但是他又必须交代清楚所有的信息，所以顿了一下后补充道，“城堡里出现了怪物，留下会死。” 　　“怪物？什么样的？” 　　“我没看。” 　　“这样啊。”凌宇业猜测夜尘雪应该是有躲避危险的本能，也不知道这种本能是他作为影卫被培养出来的，还是狼人血统赋予的。 　　虽然在魔女和血族看来，狼人是十分低贱的存在，因为魔女和血族至少还是人，狼人比起人更接近狼。 　　但是，不得不说，这种血统真的很适合夜尘雪。 　　忽然，夜尘雪主动开口，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你在怪我杀了骆小七？” 　　“倒也没有。” 　　如果夜尘雪杀的是别人，是金施晨的话，凌宇业觉得自己可能会生气。 　　但是，骆小七袭击过自己，并差点杀了自己，要不是他突然低头示忠并主动坦白了自己的弱点，本来凌宇业根本没打算让他有命进入第二个副本。 　　所以，在听到骆小七抱怨夜尘雪杀了自己的时候，凌宇业的第一反应其实是——哦，这样啊。 　　内心毫无波澜。 　　“还是那句话，现实里别动手，副本里……”凌宇业露出无所谓的表情，“随你们。” 　　“好。”夜尘雪明白了。 　　下个副本，他会一雪前耻，不会再让骆小七从他手上逃脱。 　　“睡吧。”凌宇业觉得没什么能聊的了，再次闭上眼睛，尝试入睡。 　　“好。”夜尘雪应着，睁着双眼，准备等凌宇业睡了再睡。 　　…… 　　隔壁，金施晨和路与的房间。 　　两人先后洗了个澡躺上床，然后金施晨看着天花板，最后问了路与一遍：“为什么背叛所有人？” 　　“我没有背叛。”路与同样看着天花板回答，“主神给我的任务是杀掉你们，孵化恶魔之卵，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你应该做的？”金施晨嗤笑一声，“所以，对你来说，积分比同伴重要？” 　　“你会因为游戏里被处于敌方阵营的朋友杀掉而记恨他么？” 　　“游戏是游戏。” 　　“可是对我来说，副本就是个游戏，一个比较逼真的全息游戏。”路与说，“积分是全队的——我觉得雨燕哥的这个想法很好，所以，我是在为全队赚取积分。” 　　金施晨欲言又止，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如果任务要你折磨我，把我凌迟处死，或是强|奸我，又或是拿我做实验呢？你也照做不误？” 　　“这……我做不到。”路与回答，“但是，如果你的任务对象是我，任务要你折磨我，那么，我愿意被你折磨，强|奸也好，做实验也好，都随你，凌迟的话有点痛，希望你能先给我打一针麻醉。” 　　“你……” 　　金施晨没话说了。 　　如果路与自己不想受折磨，但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折磨别人，那他还能指责他人品有问题，是个冷血的变态。 　　可他不敢折磨别人，却甘愿受折磨，能指责他什么？有受虐倾向的疯子？ 　　或许，他们都没有错，只是想法不一样，底线不一样，重视的东西不一样。 　　最终，金施晨只能说：“我要是找男朋友，绝对不找你这样的。” 　　路与小声回应：“其实在遇到你之前，我根本不相信同性恋之间能有坚贞不渝的爱情，如果没有性|病，每天换一个床伴不爽么？就跟古代的皇帝一样，一个人可以睡到那么多肉|体，品尝到那么多人的滋味。我又不是女人，又不会怀孕，只要自己不说，谁知道我上过谁，又被谁上过？” 　　“……你怎么不去做鸭？”金施晨一阵反胃。 　　“因为鸭没有选择。”路与回答，“至少我还是想跟自己想睡的人睡的。” 　　“我们是真的合不来。” 　　“这个世界有多不公平，你应该比我清楚，想跟人睡的找不到人睡，不想跟人睡的却……” 　　“住口！” 　　路与默了默：“抱歉，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不想知道，你可以闭嘴了。”金施晨转身背对路与，做出一副不想再听的姿态。 　　路与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最终只能说了声“好”，终止了这个话题。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再次开口：“或许你无法理解我，就像我无法理解你一样，但是，我知道你才是对的，你代表着正义和光明，而我行走在黑暗的边缘，哪怕我并没有跟人做过，我也觉得我很脏，配不上你……就这样吧，我们之间……我给你积分，你保护我，就这样吧。” 　　我说了，我不是雇佣兵！ 　　金施晨在心里回应着，嘴上什么也没说。 　　他已经懒得搭理路与了。 　　为什么人和人可以如此不同？ 　　为什么我守护的世界里有这样的人？ 　　如果人人都像路与这样，这个世界会乱成什么样子？ 　　是了，是因为这个世界没有法律。 　　如果有办法在这个世界里制定法律，秩序就能再一次取代混乱吧。 　　…… 　　骆小七进屋后，第一时间脱掉了身上那套毫无审美可言的灰色“囚服”，换上了他从商城里兑换的连衣裙。 　　将黑色的微卷长发撩出衣服，细心打理整齐，骆小七看着镜子里绝美的自己，心里的烦躁总算得到了些许缓解。 　　他自从进入房间后，就没搭理过房间里的另一只生物。 　　那只生物也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正在努力适应自己现在的身体。 　　最开始发现自己的双手变成弯刀，且失去视觉的时候，安托亚尔的惊恐不是假装的。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的感知能力完全可以取代视觉，锋利的手臂也给了他很大的安全感。 　　虽然魔力储量被削了，但是—— 　　安托亚尔挥舞手刃，砍向面前一张应该是桌子的东西。 　　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地砍穿了硬物，可怜的木质茶几就这么变成两半摔在地上。 　　并且，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骆小七觉察到大厅里的动静，从浴室里出来一看，目瞪口呆。 　　不知道是听到了他走出来的声音，还是感知到了什么，安托亚尔把视线转向他，礼貌地道歉：“抱歉，吓到你了？我只是在努力适应这具丑陋的身体。” 　　“……哦。”骆小七默默地缩回浴室。 　　“说起来，我现在长什么样，你能描述一下么？”安托亚尔边说边往骆小七所在的位置靠近了两步。 　　骆小七吓坏了，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冲出浴室，灵活地闪到房间的另一侧。 　　他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不希望那只怪物知道自己的位置。 　　然而，即便他已足够小心，安托亚尔还是准确地转向了他的所在，露出充满歉意的表情：“我果然吓到你了？真的很抱歉。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虽然你是血族，但你身上没有魔女的臭味，我们没有为敌的理由。” 　　骆小七吓得脸色都白了，要不是今晚规定两人一间，他就逃出去了。 　　“你不信我？”安托亚尔眯起他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还是说，你想与我为敌？” 　　“不不不，我没想跟任何人为敌！”骆小七回答着，小心地走到床边，爬上床。 　　他的动作已经足够轻，可安托亚尔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始终朝着他的方向。 　　他终于确定，那只怪物能“看到”他。 　　“虽然不知道你们说的‘副本’是什么，但是，如果你希望，我可以在‘副本’里帮你杀掉那个人。”安托亚尔再次开口，尝试利诱，“是叫夜尘雪么？我大概记住了他给我的感觉，虽然是人类，但很强。” 　　“真的吗？”骆小七眼睛一亮，“你真的愿意帮我？” 　　“当然，只要你放下手里的鞭子。” 　　骆小七在上床的那一刻，便从腰后取下了荆棘之鞭。 　　他以为安托亚尔只是能感知到他的位置，并不能看到他在做什么。 　　结果…… 　　骆小七咬牙把鞭子收回腰后：“……好吧，你希望我为你做点什么？” 　　“先帮我洗个澡吧。” 　　“啊？” 　　…… 　　凌宇业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跟夜尘雪聊完之后，其实并不是很困，还以为要躺很久才能睡着，结果才躺了没一会儿，意识就不知不觉昏沉了下去。 　　他再次睁眼，眼前又是那两扇熟悉的，黑色的，满是神秘花纹的金属大门。 　　被自己推开的那道缝隙也依旧存在。 　　这一次又是谁在门后祈祷？ 　　等等，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会觉得门后一定有人在祈祷？ 　　还在困惑，熟悉的金色光点便从门缝里飘了进来。 　　凌宇业本能地抬起一只“手”，用沉重的黑色触手接住了它。 　　然后，听到了金色光点里的声音。 　　那个熟悉的，总是十分冷静，仿佛没有人类感情的声音。 　　【凌宇业，如果您是凌宇业，凌宇业就是您的话，请为我降下神罚。】 　　凌宇业：？ 第52章 无限回廊 　　凌宇业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思维有一瞬的停滞, 然后遗忘了这个声音给自己的熟悉感，一些答案悄无声息地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坠入意识黑暗的深渊。 　　“果然还是需要祭品么？” 　　金色的光点继续飘入, 清晰的话语萦绕在耳边。 　　祭品？ 　　凌宇业的身子微微向前。 　　他感觉自己像是沉在深邃的海底, 移动起来没那么容易，但是双腿不受地面的限制。 　　他移动到门边, 透过门缝往外看。 　　朦朦胧胧间, 好像看到一个人影正跪在地上祈祷。 　　凌宇业看不清他的五官, 但不知为何觉得他长得很好看。 　　只见那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盒章鱼烧放在身前, 然后继续祈祷。 　　是给我的吗？ 　　凌宇业试着伸手去够, 却被巨大的金属门挡住。 　　他使出全身的力气也没能再将金属门推动分毫。 　　好气啊。 　　为什么出不去？ 　　不过，只要像上次那样吸, 就能吃到了吧？ 　　走廊里, 周青豫看着自己面前的章鱼烧, 这是他让路与帮忙画的。 　　神秘主宰没有陨落，祂依然存在于这个世界，却无法触碰这个世界, 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 现在的祂不存在于物质世界，只存在于精神世界或梦境世界。 　　所以, 周青豫没有用真正的食物作为祭品。 　　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果然，就跟上次一样，虚空中打开了一扇无形的门, 面前的章鱼烧被还原成一股神秘的能量, 沿着无形的通道消失不见。 　　周青豫已经迫不及待想等凌宇业醒来后问他, 是不是突然想吃章鱼烧了。 　　……自己还真是在亵渎神的道路上一去不返啊。 　　很奇怪，在意识到凌宇业可能是神主的化身之前，周青豫对他的神主，有的只是敬畏。 　　对他来说，神秘主宰的意志是绝对的。 　　祂是他存在的意义，是他一切行动尽头的目标，同时也是他的牢笼，他无法反抗的支配者。 　　可是，自从意识到凌宇业可能是神主的化身后，周青豫多了很多不该有的想法。 　　以祈祷和献祭为借口，试探也好，挑逗也好，都是对神的亵渎。 　　该说自己不愧是“邪神”、“不洁之神”，喜欢玩弄精神与灵魂的亵渎之神么？ 　　既然已经对神做了亵渎之事，那么，再多做一点又何妨？ 　　只要能得到回应。 　　“尊敬的神主大人，请为我降下神罚。”周青豫虔诚地祷告。 　　只要能得到神秘主宰的回应，他甚至不介意立刻死去。 　　对神来说，死亡从来都不可怕，它就像一个完美的句号，意味这个世界不再需要自己，可以安心长眠，是一个静谧的归宿。 　　对周青豫来说，神秘主宰就是他的全世界，所以，只要祂还需要，他就存在，祂不需要，他随时都可以死去。 　　然后，他得到了来自凌宇业的神启——珍爱生命，远离邪|教。 　　周青豫：？ 　　想象出凌宇业说这八个字的样子，周青豫在短暂的怔愣过后，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好，我会好好活着，并且，再也不祈祷了。” 　　周青豫从地上站起身。 　　神主就在自己身边，还祈祷什么？ 　　现在想来，上次的神启也是凌宇业的意志吧？ 　　补偿他，爱上他。 　　——既然是神主大人的命令，那么，当然要好好遵从。 　　0点，除了有人的那三间房，其他房间的房门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打开。 　　周青豫从体内取出奇迹之钥，开启奇迹之门，召唤出自己的眷属，下达了命令——出现在走廊上的怪物，一个也别放过。 　　凌宇业是凌晨五点多的时候惊醒的，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迅速从床上爬起来。 　　昨晚又做了奇怪的梦，先是有人向神献祭了一盒章鱼烧，然后求神降下神罚。 　　凌宇业从未听过如此离谱的请求，看在章鱼烧很好吃的份儿上，大发慈悲地送给他一句忠告——珍爱生命，远离邪|教。 　　然后他又梦到了那座魔女城堡，梦到自己赤|身裸|体路过一面镜子时，本能地往镜子里看了眼，看到了一只独眼蜘蛛。 　　那只蜘蛛浑身长满黑色的毛，每条腿的尖端都是红色的弯刀，前两条腿的弯刀最长。 　　它只有一只眼睛，是血红色的，带着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诡异得不行。 　　然后凌宇业就被吓醒了。 　　凌晨五点，走廊已经安全，不知道周青豫怎么样了。 　　通过支配者戒指，似乎能感受到周青豫的位置和状态。 　　他应该没事。 　　不，他不可能有事。 　　凌宇业把双腿荡下床，差点踩到床下的夜尘雪。 　　即便他及时想起夜尘雪的存在收住了脚，没有真的踩到他，也还是把床下的人惊醒了。 　　夜尘雪本能地握住了手边的剑，反应过来是凌宇业醒了之后，暗暗松了口气。 　　他从地上爬起来，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背上剑，一副准备跟凌宇业出去的样子。 　　“才五点，你可以再睡一会儿。”凌宇业提醒他。 　　“无妨，你醒我就醒。”夜尘雪边说边打量了一下凌宇业的衣服，感觉没哪里需要自己整理的，便又不着痕迹地挪开了视线。 　　凌宇业并不强迫他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既然他想跟着，那就跟着吧。 　　凌宇业简单洗漱了一下后，离开卫生间走到房门前，还没来得及抬手，夜尘雪已先一步来到门边，按下门把。 　　同样是围绕他行动的人，夜尘雪明显比周青豫主动得多。 　　不过，可能是因为凌宇业总是在周青豫行动之前就给他下命令，导致他没有太多自己发挥的空间。 　　随着房门的开启，一股夹杂着浓烈血腥味的恶臭扑面而来。 　　凌宇业被熏得干呕了一下，本能地抬手捂住口鼻。 　　夜尘雪打开门走出去。 　　凌宇业缓了一下再跟出去，只见整条走廊都堆满了怪物的尸体。 　　按理说，2点之后会对走廊进行清理，可现在5点多了，怪物的尸体还留在走廊上，也就是说…… 　　周青豫杀光了整条走廊上所有的怪物？ 　　凌宇业还在愣神，一个人影晃到他身前，不是周青豫是谁？ 　　在他持续怔愣的视线里，周青豫自说自话地执起他的一只手，在他的指节上落下一吻，然后抬眸，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好像含着笑意，语气里也有几分以前没有的愉悦：“早安，用早餐了么？” 　　“还没。”凌宇业本能地回答完，缩回那只突然被亲吻的手，抬起来在周青豫眼前挥了挥，“你是周青豫？” 　　我那个总是面无表情，好像所有人都欠了他八百万的周青豫咧？ 　　“是我。”周青豫说着，凑近凌宇业，“我可以吻你吗？” 　　凌宇业“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周青豫的吻已不由分说地落了下来。 　　凌宇业：？ 　　等等，等等等等！ 　　三秒钟后，终于反应过来的凌宇业，一把推开周青豫，脸上是看到贞子从电视机里爬出来一样的无法理解、不可置信。 　　他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唇，嘴里还残留着周青豫有些冰凉的体温。 　　“……你不是周青豫，你是谁？” 　　周青豫：“……” 　　听到凌宇业的这句话，夜尘雪警惕地看着周青豫，拔出了身后的剑。 　　周青豫看他一眼，然后看回凌宇业，努力思考要怎么解释自己是自己。 　　最终也只想到一句：“我是不是，你下个命令就知道了。” 　　其实并不需要这么麻烦，凌宇业发现自己仅仅是将注意力转到右手食指上的支配者戒指，就能确定周青豫正站在自己身前。 　　可他的行为实在太反常了，和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身体可以分裂的周青豫，终于连人格也一起分裂了么？ 　　“给我个解释。”凌宇业不喜欢被强吻。 　　或许有人会喜欢，但他不喜欢。 　　对此，周青豫的回答是：“我喜欢你。” 　　凌宇业：“……” 　　“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已经到了可以做这种事的程度，是我误会了么？”周青豫抬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做出沉思和失落的表情，“我们连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为什么接吻不可以？” 　　“倒也不是不可以……”凌宇业不想在身边有别人的情况下聊这个，不过有件事是绝对的，“在我同意之前，不许擅自吻过来。” 　　“好。”周青豫点头应下，脸上的失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唇角微扬的愉悦，“那我现在问你，我可以吻你吗？” 　　一旁的夜尘雪收了剑，转身离开，非常自觉。 　　凌宇业有点气，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败给了自己心里的某种欲念：“可以。” 　　周青豫抬起一只手，轻轻捏起凌宇业的下巴，小心地低头吻上他，然后另一只手扶住他的后脑，给了他一个深入的吻。 　　一吻过后，凌宇业有点恍惚。 　　我这算什么？真的和邪神谈上了恋爱？ 　　还以为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还以为有感觉的只有自己。 　　还是说，这尊神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进一步了解人类？ 　　“你要跟我谈恋爱么？”凌宇业决定问清楚。 　　周青豫点头“嗯”了一声，回应得非常果断，像是早早做出了决定。 　　“为什么突然……之前明明说我们之间的行为是对神的亵渎。” 　　有时候，凌宇业真希望自己的记忆力没那么好，这样就不会把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得一清二楚，然后在这种时候突然想起来，控制不住地去在意。 　　“的确是对神的亵渎。”周青豫回答，“但是，我已经不在乎了。” 　　只要你不在乎，我就不在乎。 　　“我现在只想爱上你，或许我已经爱上了，但我想爱得更深。” 　　就算没有你的“神启”，我也没有不爱你的理由。 　　而既然你给了这样的“神启”，那我必须遵从。 　　“神真的会有爱情么？”凌宇业对周青豫的话表示怀疑。 　　这个人，明明连对人和对物的喜欢都无法区分。 　　“我不知道。”周青豫回答，“但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生物陪伴自己的话，我没有除你之外的第二个选项。” 　　生物艹。 　　凌宇业的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他猜周青豫就是在一堆动物里挑了个最顺眼的。 　　不过还是有区别。 　　人类其实并不知道动物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喂养也好，打扮也好，最终满足的都是人类自己的欲望，给动物绝育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是周青豫会听从他的命令，了解他的想法。 　　至少他并不是在挑选一只陪伴自己的宠物。 　　“好吧。”凌宇业决定不在这种超出自己理解能力的事上过多纠结。 　　反正，对他这个人类来说，周青豫是他的男朋友，这就够了。 　　“那么，以后要对我好，不许劈腿，意思是——不许爱上除我以外的任何人。” 　　“好。” 　　“然后，虽然不太可能，但是，如果你信仰的神要跟你做的话……”凌宇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许，你只能跟我一个人。” 　　面对这个问题，周青豫没有回答“好”，而是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回答了这么一句话：“我只爱你一个，也只跟你一个人做，我会做所有你希望我做的事，满足你的一切愿望。” 　　神无法插足，因为，你即是神。 　　这个回答，无懈可击。 　　凌宇业一阵恍惚，虽然走廊里的“景色”也好气味也好，都不那么应景。 　　但是，能让一尊高高在上的神明，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保证…… 　　关键是，周青豫一向是说到做到的，他既然这么保证了，就一定会做到。 　　我是在做梦吗？ 　　凌宇业有点恍惚地掐了自己一把，痛。 　　周青豫不太理解地看着他的举动，但是通过契约，多少知道他现在的想法，所以又加了一句：“我是认真的，你也没有出现幻觉。” 　　“那……抱我？”凌宇业张开双臂。 　　周青豫伸手把他横抱了起来。 　　凌宇业：“……” 　　你是只会这一种抱人的方式是吧？ 　　凌宇业认命地躺在周青豫怀里，脑袋枕着他的肩，已经完全适应了周青豫男朋友的身份。 　　不过该问的事他还是要问：“今天空间漩涡没出现么？” 　　“出现了，只出现了一个。”周青豫抱着凌宇业缓缓转身，面向走廊的另一端，“我没有杀光所有的怪物，留了一个，让它把我的一部分身体带去了下一层。” 　　“对哦，昨晚除了我们在的那几间房，其他所有的房间都开启了，我们要想下去，只能通过击杀巡逻者，触发传送门。”凌宇业说着，忍不住夸了一句，“为什么跟你分开一晚上后，你不仅开窍了，还变聪明了？” 　　周青豫默了一下，解释道：“我想尽快去到最底层，看看那里有什么，也想知道通关这个世界后会发生什么。” 　　凌宇业很快反应过来：“你也觉得这个世界的主神，就是你信仰的那尊神？” 　　“也？” 　　“骆小七一直认为让他复活的是红月之瞳。” 　　“哦。” 　　周青豫对于骆小七的“认为”表现出毫不掩饰的不屑。 　　愚昧无知的信徒，随便遇到一次神迹都觉得跟自己信仰的神有关。 　　虽然事实证明骆小七是对的，这个世界的主神也好，凌宇业也好，确实都跟红月之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是骆小七是纯纯瞎猜，自己可是有着切实的证据。 　　说到这个。 　　“你昨晚有没有梦到章鱼烧？” 　　周青豫装作随意地询问。 　　“啊？”凌宇业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有点突然，但是，自己还真梦到过。 　　“你也梦到了？” 　　这是凌宇业的第一反应，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不对：“等等，你应该没睡吧？” 　　“没什么，做了个小实验。”周青豫淡定回答，“我好像能影响你的梦。” 　　“……你为什么要来影响我的梦？” 　　“这不重要，结果是你在梦里吃到了章鱼烧。” 　　“……”凌宇业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章鱼烧很好吃，但毕竟是梦，醒来非但不觉得满足，反而饿了。 　　明明很饿，却一点都不想进食，只想吃章鱼烧。 　　“以后不许再往我梦里塞吃的。” 　　“好。” 　　“我还梦见了蜘蛛，这也是你干的？” 　　“不是。” 　　梦境之主猩红蜘蛛么？ 　　如果周青豫的猜测没错，凌宇业是神秘主宰一个没有继承记忆的人类化身，那么他的梦绝不会是普通的梦。 　　他能在梦里以神明之姿接受来自现实的祈祷和供奉，他所在的梦境，对他来说或许是梦，但对一些别的什么来说，可能是真实。 　　不过现在的他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他唯一需要知道的只有—— 　　“宇业，你记住，梦里的你不会轻易死去，但现实的你非常脆弱，如果你在现实里死去，可能会真的死去。” 　　凌宇业：？ 　　人被杀，就会死。 　　我亲爱的邪神大人，你跟人类学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学废话文学？ 　　大概是凌宇业看智障的眼神太过露骨，周青豫不得不说得更详细点：“我怀疑副本是梦境。第一个副本，只有特性是精神和灵魂的道具才能带进去，那是因为物质和实体进不了梦境，但精神和灵魂可以。” 　　“在副本里死亡不会真的死去，就像在梦境里死亡，也不代表就真的死了。至于痛觉，应该只是施加在精神和灵魂上的幻痛。” 　　“我说梦里的你不会轻易死去，指的是在梦境世界里的你，也就是，副本里的你。” 　　凌宇业露出恍然的神色：“你的意思是，我体内的怪物，只会在梦里出现？我昨晚梦见的是它？” 　　“可以这么理解。” 　　其实并不完全是这个意思，但周青豫懒得纠正。 　　“你是想提醒我，不要因为我体内有个怪物，就在现实里放松警惕，其实它并不能像在梦里救我那样在现实里救我？” 　　周青豫“嗯”了一声，觉得凌宇业这么理解也不算错。 　　凌宇业本来就没觉得那只怪物能在现实里救他，不然他也不会兑换防护戒指了。 　　不过他想到一个问题：“那我是怎么伤到你的？就……第一次……那个……” 　　他俩第一次做的时候，他弄死了周青豫一部分身体，周青豫后知后觉地得出了他体内有什么东西的结论，把他吓得心脏骤停。 　　这不是能影响到物质世界吗？ 　　面对这个问题，周青豫的回应是：“嗯……我有没有说过，我的存在比起实体，更接近精神能量体？” 　　“……你没有。” 　　“还记不记得第19层的巡逻者？” 　　凌宇业很轻易地从自己的记忆里搜索到了答案：“邪念化物。” 　　“它的存在形式和我类似，区别可能只有，它没有灵魂，我有。” 　　一瞬间，凌宇业想到了某种恐怖片里经常出现的存在——厉鬼。 　　明明是鬼魂，却能碰到人，甚至杀人。 　　不过，一切都串起来了。 　　为什么周青豫无法食用人类的食物，而是以邪念为食。 　　为什么他自带精神特性的攻击，触手可以肆意钻入人类的大脑读取记忆。 　　凌宇业还记得那个5000积分的道具精灵头冠，它的描述是——将自己的精神能量凝成触手，读取他人的记忆。 　　凌宇业原本以为，男朋友的本体是一堆黑色蠕虫已经是他能接受的极限了。 　　现在告诉他，男朋友的本体不是一堆活生生的黑色蠕虫，而是一堆黑色蠕虫的鬼魂…… 　　凌宇业抬手捂眼。 　　“怎么了？”周青豫困惑地看着他的动作。 　　“……让我猜猜，物理攻击是不是对你无效？” 　　“如果我没在战斗中开小差的话，的确。” 　　“你是不是能穿门？” 　　“普通的门确实可以，这里的门不行。” 　　“你是不是能隐身？” 　　“黑暗中可以，有光的地方不行，这里不行。” 　　“你是不是能看到普通人类看不到的东西？” 　　“放心，那种东西基本碰不到人，更别提伤人。” 　　凌宇业放下捂眼睛的手。 　　他这会儿心情很复杂，不知道是该为男朋友的恐怖而颤抖，还是该为男朋友的强大而安心。 　　周青豫没有给他太多缓冲的时间，见他不说话了，主动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到一楼了，一楼只有两个房间，101和102，我是现在就开门，还是等所有人都到一楼后再开门？” 第53章 无限回廊 　　周青豫到了一楼？ 　　这么快？ 　　凌宇业愕然地看着他, 大脑消化了他的话，却迟迟做不出反应。 　　本来他以为，如果这个世界一共有19层的话, 那么在一周之内通关还是比较悬的, 得备好至少一周的食物和水。 　　结果现在，他们才在这个世界里待了三个晚上, 就找到了“正确的门”？ 　　那扇真的是“正确的门”么？ 　　凌宇业强迫自己的大脑运转起来, 分析各种意外发生的可能。 　　比如打开101的房门之后, 里面还有一个世界, 远远不到通关的时候。 　　比如一个人进入101后, 整个世界都将重置。 　　最终，他做出决定：“等所有人睡醒, 我把他们还有自己献祭给你, 然后一起开门进去。” 　　虽然理解凌宇业的意思, 但这话怎么听怎么古怪，周青豫不由笑了。 　　凌宇业奇怪地看着他：“虽然你笑起来很好看，但总感觉像是变了个人, 可能是你之前笑得太少了。” 　　“嗯, 学习了一下。”周青豫回应, “我是有情绪的，只是不太用人类的方式表达, 以后我会尽可能养成把情绪表达在脸上的习惯，这样更能取悦你。” 　　“……你不要一本正经地说奇怪的话。” 　　“奇怪么？” 　　周青豫歪了下头，一脸困惑，显然并没有这个自觉。 　　他贴颈项链上的吊坠随着他歪头的动作晃动了一下, 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温顺的大型犬。 　　凌宇业觉得这样的他实在太欲了, 只看了一眼就心虚地挪开了视线：“……算了, 没什么。” 　　周青豫没在意，自顾自地说：“其实最好在7点之前，我不想再跟巡逻者打一次。” 　　“怕打不过？” 　　“嗯。” 　　凌宇业只是随口调侃，没想到回答会是“嗯”。 　　他怔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你昨天一口气清光那么多层的怪物，受伤了？” 　　“完全不受伤是不可能的。”周青豫回答，“我以前没这么弱，导致现在总是高估自己。” 　　凌宇业自动忽略他言语间的凡尔赛，问他：“伤势重不重，现在还疼吗？” 　　“不是很重，现在不疼，已经恢复了。”周青豫回答，“只是，现在的我力量有限，越往下巡逻者越强，我不知道一楼的巡逻者会是什么。” 　　“嗯。”凌宇业应着，做出决定，“等到6点，我把所有人叫醒。” 　　为了减少危险性而牺牲一个小时的睡眠时间，相信大家都会理解的。 　　6点之前，凌宇业问周青豫有没有办法把走廊里的怪物尸体清理一下，免得吓到其他人，尤其是路与。 　　周青豫想了想，用奇迹之钥召唤出自己的眷属，把这活丢给它们了。 　　邪神眷属非常卖力地把走廊里的各种碎肉碎骨都清理到了无人的房间，只留下一些血迹。 　　然后6点的时候，凌宇业敲响了另外四人所在房间的房门，没有回应。 　　一旁的夜尘雪直接伸手按下门把，把门打开，冲进去踹了床一脚。 　　“……” 　　脑子里闪过周青豫一脚踩塌床的画面，凌宇业不由在心里吐槽——你们这些战力比较强的人为什么都这么暴力？ 　　不过，相比凌宇业温柔的叫醒方式，夜尘雪的方式明显管用多了。 　　金施晨和路与当场惊醒，一个掏枪一个举双手投降。 　　另一间房，同样被夜尘雪用这种方式叫醒的骆小七，一个鲤鱼打挺滚到了床底下。 　　只有安托亚尔淡定地从床上坐起身，朝着夜尘雪的方向点头问好：“早安。” 　　骆小七扒着床沿确定没有危险后，长长地松了口气：“……吓死我了，夜尘雪你个疯子！昨晚欲求不满不要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 　　夜尘雪眯起眼睛，危险地凝视着他：“你再说一遍？” 　　骆小七的身体滑下去，缩到床后，不说话了。 　　然后他听到了夜尘雪冰冷的嗓音：“对宇业不敬者，死。但宇业不让我在现实里杀你，所以，下个副本，你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 　　听到夜尘雪说现实里不会杀自己，骆小七瞬间有了底气，起身拍了怕裙子上的灰：“疯狗可不讨主人的喜欢，尤其是你这种没人捡，只能腆着脸自己送上门的。” 　　“一只为了活命连尊严都可以不要的虫子也配说这话？” 　　“好了，都闭嘴！”凌宇业就在门外，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一个头两个大，“禁止人身攻击，谁再多说一句，直接杀了，也省得你们到副本里厮杀了。” 　　一阵沉默，然后是夜尘雪一句轻声的道歉：“抱歉。” 　　凌宇业转身回到走廊里。 　　一旁刚洗漱完出来的金施晨打了个哈欠，然后说：“你越来越有一个‘老大’该有的气势了，所以，能说下理由么？6点就叫醒所有人，总不会是心血来潮？” 　　“嗯，我想在7点之前通关这个世界，避免再和巡逻者交战。”凌宇业说。 　　明明是周青豫的想法，却被他揽到了自己身上。 　　周青豫看他一眼，没说话。 　　其实凌宇业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不能暴露周青豫实力的极限。 　　他知道，这群人之所以听自己的，很大程度上是迫于周青豫的实力。 　　没有法律的世界里只有弱肉强食。 　　周青豫必须是无敌的，不能有任何弱点，不能露怯。 　　否则就会像夜尘雪和骆小七一样。 　　夜尘雪有单挑巡逻者的实力，却因为是人类，加上被过去的经历束缚，而被骆小七看不起。 　　骆小七是血族，却因为主动暴露了弱点，导致所有人都不再惧怕他，甚至不把他放在眼里。 　　忠诚也好，信仰也好，人心善变，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只有绝对的实力才能支配一切。 　　凌宇业现在没这个实力，他看似冷静地领导着所有人，实际上所有的安全感和底气都来自周青豫。 　　之前还不是很明显，在周青豫被ban的魔女副本里，只能依靠金施晨和夜尘雪的他真心觉得自己跟废物唯一的区别，也就是他死撑着不承认自己废。 　　以后打死都不想跟周青豫分开。 　　凌宇业暗暗想着，简洁道：“青豫找到一楼了，我们还是靠献祭过去。” 　　“行。”金施晨没有异议。 　　其他人也都点了下头，对凌宇业的决定表示了认可。 　　虽然不知道找到“正确的门”后，接下来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但是，没有人愿意在充斥着怪物的走廊上久待。 　　于是，等所有人准备好后，凌宇业诵念周青豫邪神的尊名，打开了通往一层的“快捷通道”。 　　周青豫伸出触手，缠住了所有人，然后沿着通道纵身一跃，和另一端的自己相互触碰、缠绕，融为一体。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所有人都出现在了一楼。 　　正如周青豫所言，一楼只有两间房，位于走廊的两侧，一间101，一间102。 　　但周青豫没说的是，即便只有两间房，一楼的走廊依然是无限的，有无数个101，有无数个102。 　　也有无数个走廊里的他们。 　　凌宇业面向挂有101门牌的房门，往左看，能看到无数个众人，以及无数个自己的后脑勺，往右看，同样能看到无数个众人，和无数个自己的后脑勺。 　　他往左侧走，从一个101前，走到另一个101前，好像移动了，又好像没有，不安和恐惧如海水般席卷而来，令他濒临窒息。 　　明知道没有意义，他还是往右走，回到了最初的那个101前，然后对周青豫说：“开门吧。” 　　无数个101房门前的无数个自己，开口吐出同一句话，声音重叠在一起，像是从某种人类无法理解的科技产物里发出来的，让凌宇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是一秒都不想在这个诡异的空间里多待了。 　　其他人也是一样，都站在原地不敢乱动，也不敢去看左右两侧的无数个自己，都看着周青豫，希望他能快点开门。 　　周青豫什么也没说，伸手按下101房间的门把，把门打开了。 　　在这条无限的走廊里，无数个房门在同一时间，被同一个人打开，呈现出完全一致的角度。 　　和一路过来所有的房间都不同，这个位于世界尽头的房间，里面没有灯，却散发着金色的光。 　　凌宇业跟随周青豫的脚步走进去，只见整个房间空空荡荡，什么家具也没有。 　　没有床，没有沙发，没有茶几。 　　也没有通向盥洗室的门。 　　那些不算明亮，但在黑暗中十分耀眼的金色光芒，是由七张浮空的卡牌散发出来的。 　　当最后一个人踏进房间时，房门自动关上，然后逐渐消失。 　　金施晨意识到不妙，想再开门的时候已经晚了，整扇门都和墙壁融为了一体，意味着他们进入这个房间后，便不再有退路。 　　凌宇业就没想过要退，所以只是回头看了眼，便又将视线转向了面前浮空的卡牌。 　　卡牌是竖矩形的，长宽比例就跟扑克牌一样，四个角是圆角，但每一张都有一个枕头那么大，在房间里依次排开。 　　所有的卡牌都散发着金色的光，上面有着类似字符的浮雕，每张上的字符都不一样。 　　凌宇业能认出其中几张卡牌上的字符：“支配、诱惑……什么意思？” 　　正疑惑着，所有人的手机震动起来。 　　凌宇业连忙拿起手机，发现正在震动的图标既不是“任务”也不是“信息”，而是“卡牌”。 　　这个位于九宫格最后的图标，之前一直点不进去，现在终于可以点开了。 　　凌宇业试探着点进去，屏幕上出现了这样一行字。 　　【通关初始世界，卡牌功能解锁，每个世界仅限七张，每人仅有一次选择的机会，请谨慎挑选。】 　　“这是要我们每人挑一张的意思？”金施晨猜测。 　　“应该是了。”凌宇业应着，求助于周青豫，“这些卡牌上的字符都什么意思？从左到右念给我听。” 　　“好。”周青豫看向卡牌，依次念出了上面的字符，“力量、支配、诱惑、幸运、诡秘、异变、灾厄。” 　　凌宇业恍然：“这是关键词。” 　　“什么？”金施晨没反应过来。 　　凌宇业不得不说得更清楚些：“启用非凡道具的关键词。比如你的神圣手|枪，必须用支配的力量才能启用，我猜只要选择了相应的卡牌，就不需要前置道具了，可以直接启用。” 　　“那我就选支配吧。”金施晨果断做出选择。 　　不仅仅是因为他现在拥有的道具大多跟“支配”有关，还因为这些词里，他最希望获得的就是“支配”。 　　如果有了支配的力量，是不是就能掌控一切，让这个世界重新拥有秩序？ 　　他不会去跟凌宇业争夺领导地位和指挥权，他只希望不要再发生像魔女副本里那样不受控的场面，希望至少路与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凌宇业想了想，说了声“可以”。 　　他没有需要“支配”才能启用的道具，而且他本身就支配着周青豫。 　　只要支配着周青豫，就等于用绝对的实力支配了所有人。 　　相比之下，他更想要的卡牌是：“我想要‘幸运’，有人跟我争吗？” 　　力量，他不需要，只要周青豫有就够了。 　　支配是金施晨的。 　　诱惑是嘛玩意儿？ 　　诡秘、异变、灾厄，听着就不像是什么正常的能力。 　　所以，他想要幸运。 　　有时候，实力只是奠定了做到一件事的基础，真正能顺利做到这件事，还是得靠一点运气。 　　就像他开局撞进周青豫怀里，完全是靠运气。 　　总之，有了“幸运”，下一次自己用硬币做抉择也好，“投石问路”也好，都有了更多的行动依据。 　　并没有人跟他争。 　　骆小七说：“我想要诱惑，因为我天生就有‘诱惑’的力量，贸然吸收别的力量太作死了。” 　　夜尘雪说：“我选诡秘。” 　　没有解释，但是谁也无法否认，“诡秘”这个词跟影卫出身的他很搭。 　　“我……我可以要力量么？”路与见大家都做出了选择，也战战兢兢地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他受够现实里什么也做不到的自己了。 　　“可以，大家想选的都不一样，这样挺好的。”凌宇业松了口气。 　　这种挑选战利品的场合，最担心的就是有两个或多个人争夺同一件战利品，甚至不惜大打出手。 　　不过，五个人做出选择后，剩下的卡牌就只有…… 　　异变、灾厄。 　　凌宇业的面色凝重起来，即便觉得问了可能会节外生枝，也不得不开口询问：“异变和灾厄，安托亚尔，你介意从这两张牌里选么？” 　　“我选异变，很适合我。”安托亚尔爽快地做出选择，“灾厄会让我想起灾厄魔女，所以我不会选灾厄。”顿了顿，“而且，骆小七说得对，在身上本来就有非凡之力的情况下，选择无法相容的力量，可能会引发不好的后果。” 　　无法相容的力量？ 　　凌宇业记得邪神的关键词是诡秘和异变，周青豫只能从这两个词里选？ 　　凌宇业一边担忧地看向周青豫，一边思考能不能说服夜尘雪放弃诡秘选灾厄，可又觉得这对夜尘雪来说不公平。 　　而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周青豫平静地开口，吐出四个字：“我选灾厄。” 　　“欸？”凌宇业惊讶，“可你不是……” 　　周青豫举起自己的手机朝向凌宇业，只见他的手机屏幕上有着这样一段话。 　　虽然是隐文，但现在，凌宇业已经基本能看懂了。 　　【通关初始世界，卡牌功能解锁，每个世界仅限七张，每人仅有一次选择的机会，请谨慎挑选。本次世界，您可选择的卡牌为：灾厄。】 　　凌宇业：“……” 　　凌宇业重新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遍屏幕上的文字，确定没有后面那句推荐他选什么卡牌的话。 　　主神只给周青豫一个人推荐了卡牌，推荐的灾厄？ 　　为什么主神要给周青豫推荐一张根本没有人会选的卡牌？ 　　而且，周青豫选灾厄的话，到底是会给周围的人带去灾厄，还是自己承受灾厄？ 　　话说给周围的人带去灾厄如果跟幸运一样是被动的，岂不是刚好冲掉了他的幸运？ 　　幸好自己选了幸运，要是选别的，从今往后怕是要厄运缠身。 　　不过看大家的选择，本来就没打算选幸运…… 　　等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逼他做出唯一的选择。 　　他和周青豫签订了支配契约，无论如何都无法分开，周青豫只能选灾厄的话，他必须选幸运进行对冲。 　　其他人又是怎样？ 　　路与会选力量，到底是因为他受够了自己的软弱，还是因为在魔女副本里尝到了有力量的滋味后对力量有了追求？ 　　金施晨会选支配，是因为他开局道具就抽到了关键词为支配的光之镜，然后又拿到了同关键词的神圣手|枪，而他本来就会用枪。 　　骆小七会选诱惑，是因为他本身就有诱惑的力量，开局道具也抽到了以诱惑为关键词的荆棘之鞭。 　　夜尘雪会选隐秘，是因为他影卫的身份。 　　安托亚尔，异变…… 　　凌宇业站在原地，被一股不可名状的恐惧所包裹。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所有的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自己做的任何事，任何挣扎都毫无意义，无论自己做什么，最终都会走上被安排好的道路。 　　直到周青豫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别多想，过多的巧合对人类来说可能是某种阴谋，但是对神而言，或许是宿命，是某种‘规则’，只要顺应就好。” 　　是啊，就算是阴谋，那也是神的阴谋，身为凡人的自己能怎样呢？ 　　这样想着，凌宇业暗暗做了个深呼吸，不再多想，走向了那张写有“幸运”这两个隐文字符的卡牌。 　　他伸手触摸到卡牌的那一刻，卡牌变作一道金光，融入了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他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发生改变，出现了一张缩小版的幸运卡牌，点开能看到简介。 　　【幸运：宇宙因你而存在，群星为你而闪耀，你身边所有的事都会往你希望的方向发展。】 　　见他顺利接纳了卡牌中蕴含的力量，其他人也都纷纷行动，触摸了自己的卡牌。 　　周青豫—— 　　【灾厄：你是行走的灾厄，世界终将因你而毁灭，凡你所过之处，必有不幸发生。】 　　路与—— 　　【力量：你是无坚不摧的战士，可以为守护而战，也可以为掠夺而战，无论如何，勇气和力量与你同在。】 　　金施晨—— 　　【支配：你是至高无上的王，你的话语必有人倾听，你的命令必有人遵从。】 　　骆小七—— 　　【诱惑：你的存在让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无论你行走至何处，总有人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只为博你一笑。】 　　夜尘雪—— 　　【诡秘：你的存在变得诡异，你的行动变得隐秘，你来无影去无踪，给无法理解你的人带去不可名状的恐惧。】 　　安托亚尔—— 　　【异变：你的身体发生了异变，你变得不再是你，可又依然是你，虽然痛苦，但你知道，这会让你更容易在神的身边活下去。】 　　所有人都触碰了卡牌后，整个空间开始扭曲。 　　凌宇业的身体因为地面的倾斜而倾斜，胡乱一抓，准确地抓住了周青豫的手臂。 　　然而下一瞬，他的掌心空了。 　　周青豫不见了，其他人不见了，整个空间都消失不见。 　　凌宇业惊叫一声，往前冲了两步，勉强站稳，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一脚踩在了水里。 　　空间不再扭曲，可整个世界都发生了改变。 　　凌宇业站稳后，定睛打量四周。 　　迷蒙的灰色雾气，覆盖整个地面的黑水，以及那张银灰色的，有着金属质感的八脚桌。 　　——他回到了最初出现在的那个空间里。 　　抬眸，灰蒙蒙的空中，诡异的红光凝成隐秘的文字，再逐渐变成他能轻易看懂的中文。 　　【您已正式踏上成神之路，成为被神眷顾之人，请选择一位神明，作为您今后信仰和侍奉的对象，祂将为您指明前方的道路。】 　　选择一位神明？ 　　可以不选吗？ 　　等等，我可以选邪神吗？ 　　不等凌宇业做出回答，红光消散重凝，给了他两个选项。 　　【您可以选择的神明为——幸运女神、隐秘存在。】 　　凌宇业立刻反应过来，这两尊神的关键词里都有“幸运”。 　　原来如此。 　　卡牌是神的力量，接受了卡牌，等于接受了神的馈赠，而代价就是，必须信仰那尊给了自己馈赠的神，成为祂的眷者。 　　如果拒绝信仰任何一尊神，是不是等于背叛了神？估计下场不会是被没收卡牌那么简单。 　　幸运女神和隐秘存在二选一？ 　　凌宇业喜欢男人，如果是幸运男神，说不定他就选了。 　　但这并不是他最终放弃幸运女神，选择隐秘存在的主要原因。 　　更为主要的原因是—— 　　凌宇业还记得鱼人副本里，指向红月之瞳的那段诵文。 　　于黑雾中显现，来自旧日的凝视，宛如红月的巨大眼瞳，隐秘世界的守护者。 　　在听周青豫说出这段诵文的时候，他就有点在意。 　　隐秘世界的守护者。 　　目前为止，已知的神明中，跟“隐秘”这个词挂钩的只有一位，那就是隐秘存在。 　　红月之瞳，隐秘世界的守护者，隐秘存在——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凌宇业试探着开口：“如果我没猜错，所谓的‘隐秘世界’，就是指我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 　　红字没有做出回应，依然维持在刚才的状态，耐心地等待着他做出选择。 　　“可以把两尊神的诵文都告诉我吗？” 　　红字依然没有做出回应。 　　意识到没有试探的空间，凌宇业叹了口气，又犹豫了一阵后，做出选择：“我选隐秘存在。”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隐秘世界，如果隐秘存在真的是红月之瞳，那么，祂即是这个世界的主神。 　　如果必须选择一尊神信仰和侍奉，那么，还有比这个世界的主神更好的选择么？ 　　【您选择成为隐秘存在的神眷者，现在，请一字不差地诵念以下文字并牢记于心，这是祂的尊名。】 　　【于黑雾中显现，来自旧日的凝视，宛如红月的巨大眼瞳，隐秘世界的守护者——红月之瞳。】 　　📖 下卷 古神复苏 📖 第54章 未知领域 　　关于我为了掌控一只血族, 假扮红月之瞳的化身，结果真成了红月之瞳的眷者这回事。 　　凌宇业看着空中凝成文字的红光，久久没有言语。 　　直到红光重凝, 催促他：【请诵念神的尊名, 与祂建立起最初的联系。】 　　真的要诵念吗？ 　　他不会刚诵念完神的尊名就被神弄死吧？ 　　这个空间到底算现实世界还是梦境世界？ 　　如果是梦境世界，他体内的怪物还有可能救他, 如果是现实世界, 他就一命呜呼了。 　　不过, 如果不诵念神的尊名, 是不是就卡关了？ 　　就像初次进入这个空间时, 如果不从黑盒里抽取道具，就无法进行下一步。 　　“欸……不带这样逼人信神的, 这跟邪|教有什么区别。”凌宇业小声嘀咕。 　　但是, 谁让他接受了神的力量呢？ 　　想要不付出任何代价就使用这股力量, 哪有这么好的事。 　　最终，凌宇业认命地念出了那段早就被他一字不差记在脑中的尊名： 　　“于黑雾中显现，来自旧日的凝视, 宛如红月的巨大眼瞳, 隐秘世界的守护者, 红月之瞳。您新鲜出炉的信徒和眷者祈求您的宽恕，祈求您宽恕我过去对您的不敬, 从今往后，我会一直在心里诵念您的尊名，赞美您！” 　　希望神不会读心。 　　凌宇业虽然一直都对神秘的事物感兴趣，但他是无神论者, 以前只相信神秘力量的存在, 并不相信神的存在。 　　虽然事实证明, 神是存在的，但目前看来，没有一尊神真正在乎人类和其他生物的死活。 　　包括周青豫在内，祂们根本就不了解人，又谈何庇佑人？ 　　祂们更像一群超出人类理解的生物，只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才需要搜集人类和其他生物的信仰。 　　凌宇业暂时还不知道祂们搜集信仰的目的，只是本能地觉得，如果不是怀揣着某种目的，祂们根本不会在乎有没有人信仰自己，有多少人信仰，也就不会通过赐予凡人神的力量来强迫他们信仰自己。 　　还在思考，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团红黑色的漩涡，漩涡渐渐变大，里面暗云翻滚，就像一个想要吞噬一切的黑洞。 　　凌宇业吓得不敢乱动，视线在漩涡上停留了两秒后，慌忙往下。 　　召唤过邪神的他意识到，这是连接着神的通道打开了，他一秒钟前刚刚信上的那尊神回应了他！ 　　本以为会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然后san check，但是并没有。 　　就在凌宇业垂眸让视线往下，避开漩涡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漩涡里飞出来，落到了他的脚边。 　　不等他细看，漩涡就消失了。 　　嗯？ 　　就这样完了？ 　　凌宇业抬眸，确定漩涡和通道都消失了之后，这才试探着蹲下身，把手伸进脚边的黑水里，摸取神丢给他的东西。 　　他一共在黑水里摸到了两样东西。 　　一本非常厚重的书。 　　以及，一枚戒指。 　　又是戒指…… 　　凌宇业看了眼自己的双手，他已经戴了四枚戒指。 　　左手拇指的言灵戒指。 　　左手食指的防护戒指。 　　左手无名指的空间戒指。 　　右手食指的支配者戒指。 　　每一枚戒指都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没有一枚可以摘下收起来。 　　知道的人，知道这些都是非凡道具。 　　不知道的人，估计会以为他有什么搜集戒指的癖好，喜欢非主流或者重金属。 　　真是的，就不能给他一些别的饰品吗？项链、手镯什么的。 　　等等，怎么就限制在饰品了？他更想要的明明是金施晨的光之镜和神圣手|枪那种又能战斗又能装逼的。 　　凌宇业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本能地掏了下口袋，想掏出手机来拍照。 　　他做到了。 　　第一个世界发给他的手机，依然在他的口袋里，跟着他一起来到了这个没有人影只有灰雾的空间里。 　　与此同时，凌宇业打量了一下那本厚重的书。 　　书的封皮是银灰色的，有着金属的质感，里面的纸张像是羊皮纸。 　　书名是刻上去的，没有改变颜色，所以远看难以辨认，近看发现是隐文。 　　虽然是从黑水里捞出来的，但整本书，包括戒指，都没有湿。 　　凌宇业怀疑黑水是一种像水的液态气体？ 　　反正就是看起来像水，实际上跟空气一样没有阻力，也不会润湿任何东西。 　　只有冰冷的温度证明着这层物质的存在。 　　凌宇业把书放在银灰色的八脚桌上，先用手机对着戒指拍了张照。 　　这是一枚银灰色的，有着奇怪装饰物的戒指，戒环上的装饰有点像骷髅又有点像章鱼，或者是有着章鱼触须的骷髅？ 　　凌宇业没多在意，将照片上传到图鉴。 　　【噬魔戒指，只有幸运的力量才能启用，启用后可以吞噬目标体内的魔力储存在戒指内，作为自己的魔力使用。所属序列：伪神-隐秘存在-幸运-神秘。对应特性：魔法。】 　　好家伙，1000积分的非凡道具啊。 　　这算什么？神赐予新人神眷者的见面礼？ 　　凌宇业把这枚戒指戴到自己的左手中指上，同时心想，既然给了魔力，那么一起给的书该不会是…… 　　对书拍照上传到图鉴，果然： 　　【隐秘探索者的魔法书，详细记载了所有隐秘存在的信徒可以使用的魔法，以及使用魔法所需要的语言、咒文、动作、材料。】 　　凌宇业想到路与从鱼人副本回来后，突然会用魔法了。 　　他当时直视的，果然是红月之瞳。 　　凌宇业一边翻开书，一边对神有了些许改观。 　　他突然觉得红月之瞳还不错？ 　　初次祈祷就给了他一枚可以夺取和储存魔力的戒指和一本魔法书。 　　挺大方的，然后也没有怪罪他假装自己化身的事。 　　比某尊只会用触手把人拽过来拽过去的神好多了……咳。 　　突然有点好奇其他人是不是也都面临着必须信仰一尊神的抉择，他们的神又会赠予他们什么？ 　　…… 　　路与睁眼，灰蒙蒙的雾气中，红光凝成两段因为扭曲而显得十分诡异的中文。 　　【您已正式踏上成神之路，成为被神眷顾之人，请选择一位神明，作为您今后信仰和侍奉的对象，祂将为您指明前方的道路。】 　　【您可以选择的神明为——战神、毁灭之神。】 　　“没有别的选择吗？” 　　路与已经有了想要信仰和侍奉的神，祂并不是这种籍籍无名的存在。 　　祂的存在远远凌驾在这两尊神之上。 　　路与想要诵念那尊神的尊名，又怕发生魔女副本里的“意外”，最终还是放弃了。 　　迟迟没有得到红光回应的他，被迫做出了选择：“那么，战神吧。” 　　他不是为了毁灭，也不是为了掠夺而选择“力量”的。 　　即便是自甘堕落的他，也有想要守护的人。 　　又或是，想通过守护他们，来满足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些愿望。 　　并不是什么不堪入目的愿望，其实路与只是不想被团队抛弃而已。 　　他承认，他嫉妒凌宇业，嫉妒金施晨，嫉妒这个团队里的所有人。 　　他们每个人都有着他无法企及的能力、魅力、光芒，让他自惭形秽的同时，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危机感。 　　他害怕被他们抛弃，同时也害怕自己的脆弱给团队里的人，尤其是凌宇业和金施晨，带去无可挽回的伤害。 　　金施晨说他是二五仔。 　　可是，或许没有人比他更在乎这个团队的存亡。 　　因为，这直接决定了他的存亡。 　　…… 　　同样的场景，金施晨站在灰蒙蒙的雾气里，看着空中凝成文字的红光，一脸沉思的表情。 　　战神、欲望之神——这是红光给他的选择。 　　“我不信神。”金施晨第二次强调，可红光没有理他。 　　“如果这就是获得力量的代价，那么，我宁可不要我刚获得的力量。” 　　红光依旧不理他。 　　“要不然我信仰邪神？反正休想让我从这两尊我听都没听说过的神里选。” 　　红光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但是，金施晨口袋里的光之镜和枪套里的神圣手|枪突然自说自话地离开他的口袋，飞到了他的眼前。 　　金施晨：“……” 　　光之镜，所属序列：神眷者-战神的信徒-支配-光明 　　神圣手|枪，所属序列：伪神-战神-支配-灰烬 　　金施晨明白“红光”的意思，但他什么也没说，沉默着跟“红光”对峙。 　　终于，红光受不了似的给了个他一个倒计时。 　　【五】 　　【四】 　　【三】 　　“……我选战神。”金施晨咬牙切齿地说着，对红光比了个中指，同时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把这个世界的主神找出来灭了！ 　　【您选择成为战神的神眷者，现在，请一字不差地诵念以下文字并牢记于心，这是祂的尊名。】 　　【于灰烬中归来，六翼掀起风暴，您的神圣不可侵犯，您的光辉不容亵渎，伟大的战争天使，金色帝王。】 　　不同的空间，同样的场景，路与和金施晨分别诵念了战神之名。 　　一道金光落在路与身上，路与脑子一懵，觉得有什么记忆正在离自己远去…… 　　金施晨在金光亮起的那一刻本能地闭上了双眼，再次睁眼时，面前出现了一根有着金色花纹的黑色手杖，在这根手杖靠近手柄的位置，长着一只金色的眼睛。 　　这啥？ 　　金施晨掏出手机，熟练地拍了个照，上传到图鉴。 　　【暴君权杖，只有支配的力量才能启用，启用后，一定范围内的所有生物都将感受到来自于你的威压，臣服于你。所属序列：伪神-战神-支配-皇帝。对应特性：神圣。】 　　范围控制型技能么？倒是挺适合单走的。 　　不过…… 　　金施晨看着权杖上的那只眼睛，那只眼睛也正看着他。 　　一人一眼对视了大概十秒钟后，终于，那只眼睛不再假装自己只是个装饰品，眨了一下。 　　金施晨沉默地看着它，无动于衷。 　　他觉得经历了两个副本和一个世界后，自己的承受能力真的提高了不少。 　　“听得懂我说话吗？听得懂就眨一下眼睛，听不懂眨两下。”金施晨对权杖说。 　　权杖上的眼睛快速地眨了两下。 　　很好，听得懂，却是个叛逆的性子。 　　有生命的神圣武器么？ 　　它的生命，是谁给的？ 　　它听命于谁？ 　　自己？还是把它赠予自己的那尊神？ 　　…… 　　另一边，骆小七、夜尘雪和安托亚尔也面临着类似的选择。 　　骆小七选择不去管红光给出的选项，直接诵念心中那尊神的尊名：“无处不在的黑色之雾，不可名状的污染之源，旧日的统治者、支配者，神秘世界的主宰，您是我唯一的信仰，谁也无法取代您在我心中的地位！” 　　然后回应他的，是错乱的红字，以及红黑色的漩涡。 　　漩涡出现之后又消失，什么也没留下。 　　但是浮空的红字变了。 　　【您选择成为隐秘存在的神眷者，现在，请一字不差地诵念以下文字并牢记于心，这是祂的尊名。】 　　【于黑雾中显现，来自旧日的凝视，宛如红月的巨大眼瞳，隐秘世界的守护者——红月之瞳。】 　　看清这两段文字，骆小七的瞳孔一缩，然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难怪他复活之后处处不顺，原来是因为念错了尊名？ 　　不对，尊名不可能是错的，否则他的主不会回应他，赐予他在阳光下行走的能力，也不会让他死后重生在这个世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存在两段诵文，但是两段诵文里都提到了“黑雾”和“旧日”，一个是“神秘世界的主宰”，一个是“隐秘世界的守护者”，显然指向的是同一种存在。 　　而且，此刻显示在他眼前的这段诵文，更加清晰地描绘了主的姿态，“红月之瞳”这个尊名一出现，更是让骆小七全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 　　果然！果然！ 　　血族传说里的红月之瞳，才更接近祂的真身！ 　　什么海洋主宰巨型章鱼，什么梦境之主恶魔蜘蛛猩红蜘蛛，都别来蹭他至高无上的主！ 　　骆小七举起双手，十指交握，闭上眼睛，虔诚地诵念神的尊名：“于黑雾中显现，来自旧日的凝视，宛如红月的巨大眼瞳，隐秘世界的守护者，您虔诚的信徒谨记您的尊名，赞美您！” 　　红黑色的漩涡再次出现，这一次，总算大发慈悲地把什么东西丢到了骆小七的脚边。 　　“感谢您慷慨的馈赠！伟大的红月之瞳，我至高无上的主！” 　　骆小七大喊着，等漩涡消失了，这才兴奋地从脚边的黑水里拿起那个道具，是一个……呃，项圈？ 　　黑色的皮质项圈，正中间有个奇怪的装饰，就像一只闭上的眼睛。 　　骆小七困惑地掏出手机，拍照上传到图鉴。 　　【隐秘者项圈，项圈一经佩戴便无法取下，旁人无法通过肉眼窥见它的存在，只有诡秘的力量才能启用，启用者可藏身黑暗。所属序列：伪神-隐秘存在-诡秘-藏匿。对应特性：亵渎。隐藏规则：佩戴者将成为隐秘存在神降的容器。隐藏特性：灵魂。】 　　骆小七：？ 　　为什么觉得没什么用？ 　　毕竟，他既没有诡秘的力量，也没有诡秘的道具。 　　还有，成为神降的容器……他的身体真的能承受住神降吗？神降之后他还能活着吗？ 　　暂时先不戴吧，等什么时候他有诡秘的前置道具了再说。 　　虽然他是红月之瞳的信徒，但是，他从来不是那种为了见自己的神一面，连命都可以不要的疯子。 　　另一边，夜尘雪做起选择来就干脆多了：“邪神。” 　　红字凝成邪神的尊名，夜尘雪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照着念了一遍。 　　然后，无事发生。 　　安托亚尔初时也跟骆小七一样，不管不顾地诵念了自己信仰的那尊神的尊名，然而，跟骆小七不同，他的梦境之神并没有回应他。 　　所以最终，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诵念了邪神的尊名。 　　然后，同样无事发生。 　　他们的邪神，周青豫，此刻正被无数的荆棘牢牢捆绑、束缚。 　　“为什么……”周青豫艰难抬头，看着空中抽搐一般不断闪烁的红光，眼中是从未在人前流露过的绝望。 　　“您还是不信我……” 　　红光又抽搐了一阵后，终于凝成一句完整的话。 　　【抽取一件特殊物品，作为重临神座的奖励。】 　　更多的荆棘爬上身体，周青豫闭上眼睛，任由这些仿佛有生命的荆棘将他拽入黑水之下，封存了他的意识。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恍惚间，他好像听见了一个声音，一个熟悉的，被他印刻进灵魂深处的声音。 　　——原谅我，等一切尘埃落定，你会知道所有的答案。 　　答案？ 　　可明明，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只是……突然想谈恋爱了，仅此而已。 　　黑水翻涌，一堆黑色的蠕虫被送出水面，它们凌乱地爬着，就像在沸水中挣扎，没有目标，只是遵循着自己的某种本能，爬往各个方向，然后又被黑水冲刷到一处。 　　红光落下，温柔地覆盖了它们，引导着它们往一个方向聚集，凝成人形。 　　我……是谁？ 　　【周青豫。】 　　我……为什么在这里？ 　　【抽取一件特殊物品，作为重临神座的奖励。】 　　神主大人……我的神主大人在哪里？ 　　【抽取一件特殊物品，作为重临神座的奖励。】 　　好像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失去了很多记忆，还有力量。 　　躺在黑水里的周青豫，以一个人类绝对无法做到的姿势，在不使用双手的情况下，僵硬地站起了身，他睁开双眼，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眼前是红光凝成的字符，带着一股令他安心的力量，勉强将他的意识整合到一起，让他不至于崩溃成一堆蠕虫。 　　抽取……道具。 　　周青豫抬腿走向那张银灰色的八脚桌，从桌上的黑盒里摸出了一枚银白色的戒指。 　　他只稍微感受了一下，便知道它有着封印的力量。 　　封印我的戒指？ 　　这是……奖励？ 　　哈。 　　周青豫面无表情地把这枚戒指戴到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然后，就像突然觉察到了什么，抬手摸上自己的脖子，摸到了一个项圈。 　　这是……出卖灵魂的契约？ 　　我什么时候……跟谁签订了契约？ 　　周青豫心里困惑着，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感受不到神主大人的气息，做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自己也是怎样都好，不管是被封印还是束缚，都没有任何感觉。 　　反正，这种事，他早就习惯了。 　　自由对他来说是非常奢侈的东西，但是对整个世界来说，是可怕的灾难。 　　毕竟，他是灾厄。 　　他是混沌的意识，被分离的灾厄，旧日支配者最忠实的追随者。 　　嗯……后面好像还有一句尊名，是什么呢？ 　　忘记了，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已经没有重要的事了。 　　在周青豫木然的视线里，红光闪烁，凝成新的文字。 　　【正在与世界建立联系。】 　　【成功与世界建立联系。】 　　【本次世界：多重梦境。】 　　【距离进入世界还有10秒。】 　　【分发本世界基础物品。】 　　凌宇业在红光显示的倒计时还有5秒的时候，闭上了眼睛。 　　第二次前往世界，他比第一次淡定了很多，任由冰冷的黑水突然涨高淹没自己。 　　等身上冰冷的感觉褪去，他这才睁开双眼，结果入眼的依然是灰蒙蒙的雾气…… 　　等等，不对，虽然同样是灰蒙蒙的，但他看到了建筑，看到了远处晃动的人影。 　　低头往下看，地上没有黑水，地面是由粗糙的石块铺就而成。 　　看来是顺利进入第二个世界了。 　　然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找周青豫！ 　　凌宇业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向右手食指上的支配者戒指，通过契约形成的纽带，轻而易举地掌握了周青豫的位置，快步冲了过去。 　　远远的，他看到了那道修长的身影。 　　周青豫侧对着他站在迷蒙的雾气里，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某处发呆。 　　“青豫！”凌宇业喊了一声。 　　周青豫没反应。 　　“周青豫！”凌宇业又连名带姓地喊了一声。 　　周青豫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地转头对上他的视线。 　　灰色的雾气无法抵挡他绝美的脸庞带来的冲击，然而，此时此刻，他那双漂亮的眼眸间漆黑一片，不带半丝光泽，给人一种死一般的沉寂。 　　凌宇业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本能地放慢了脚步。 　　他在距离周青豫大约两米的地方止步，又用支配者戒指确认了一下周青豫的位置，确定自己视野里的这个人就是周青豫。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人给他的感觉这么冷？ 　　甚至有点陌生…… 　　在凌宇业开口询问之前，周青豫先一步出了声：“你是……” 　　他问着，不等凌宇业回答，便自己得出了答案：“我的支配者。” 　　虽然这个答案并没有错，但这个答案背后表露的一些东西，让凌宇业整个人如坠冰窖。 　　周青豫不认识他了…… 　　他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怎么会这样？ 　　凌宇业无法理解，又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明知道现在最理智的做法，是询问周青豫最后的记忆是什么，想办法帮周青豫把记忆找回来。 　　实在找不回来，就把上个副本里发生的事口述一遍，至少让周青豫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需要做些什么。 　　可是，凌宇业做不到。 　　他现在根本没办法保持理智：“只是支配者吗？对你来说，我只是支配者吗？” 　　周青豫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确定周青豫是真的不认识自己了，凌宇业的情绪更加低落：“你说，你只爱我一个，你说，你会做所有我希望你做的事，满足我的一切愿望，结果你转头就把我忘了是什么意思？对你来说，对身为邪神的你来说，跟一个凡人相处的记忆就这么没有记住的价值吗？” 　　“邪神，我？”周青豫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也是波澜不惊，只用上扬的语调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凌宇业懒得解释，直接诵念起邪神的尊名：“混沌的意识，精神与灵魂的探索者，神秘力量的拥护者，实现无数愿望的不洁之神。” 　　感受到来自他的呼唤，周青豫不太明显地挑了下眉：“虽然尊名不太对，但确实可以指向我。你……” 　　他似乎想问些什么，却戛然而止。 　　凌宇业困惑地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数条黑色的触手从周青豫的背后伸出来，然后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刺向他。 　　凌宇业惊恐瞪大双眼，眼睁睁地看着这些触手和他擦肩而过，袭向他的背后，并发出“噗”的一声，像是刺穿了什么。 　　意识到周青豫并不是在攻击自己，而是在保护自己，凌宇业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往周青豫的方向靠近了两步，在他身边转身看向自己的身后。 　　视野里，一只黑色的生物被无数触手刺穿举在半空，拼命挣扎。 　　它有着类人的身体构造，浑身赤|裸，通体漆黑，脊背弯曲，粗壮的指节尖端有着锋利的倒钩，头部就像一个变异的骷髅头，两只黑洞一样的眼中散发着红光。 　　凌宇业掏出手机，对着它“咔嚓”拍了张照，然后习惯性地对周青豫下令：“杀了它，带我去安全的地方。” 　　周青豫侧头看他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用触手把这只怪物撕裂后，收回触手，抬起自己人类的手，抓住了凌宇业的手腕，带着他往一个方向走去。 　　凌宇业低头看了眼他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感受到他温柔的力道，心情有些复杂。 　　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周青豫和上个世界的周青豫视作同一个人，因为他们光气质上就表现出了明显的不同，却在某些细节上一模一样。 　　比如，他们都对人类很温柔，再比如，他们都很听话，几乎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说起来，上个世界的周青豫之所以会乖乖签订契约，是因为…… 　　凌宇业迟疑了一下后，试探着开口：“你……知不知道，你的神主大人还活着，并没有陨落？” 　　听到这句话，周青豫脚步一顿，但只顿了这么一下便再次前行，同时回应：“依据？” 　　“上个世界的你，一开始也是这么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直到你向你的神主大人进行了祷告，然后得到了祂的回应。” 　　“上个世界？” 　　“嗯，这是第二个世界了，我们是第一个世界认识的，对我来说，上一次见你还是几分钟前的事，你说你爱我，我还以为我终于有个男朋友了，结果几分钟后的现在，你失忆了。” 　　凌宇业越说越气，语气里不禁带上了几分怨念。 　　周青豫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什么。 　　几分钟后，大概是终于思考出了结果，他说：“等到了安全的地方，让我看一下你的记忆，如果你没有撒谎，那么，不要担心，即便没有记忆，我依然是我，我能爱上你一次，就能爱上你无数次。” 　　凌宇业愣住。 　　周青豫回头，漆黑的眼中有了些许光泽：“能让我出卖灵魂的人，一定是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人吧。” 　　作者有话说： 　　凌宇业：出卖灵魂？指缔结契约？没，你很随便地就缔结了。 　　周青豫：？ 第55章 迷雾之城 　　出卖灵魂？ 　　他说的是缔结支配契约？ 　　凌宇业一边任由周青豫拉着走, 一边在心里重复着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怎么听起来就像你不是那种会随便跟人缔结契约的人？ 　　凌宇业盯着周青豫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确认般地问了句：“你只会跟你觉得重要的人缔结契约？” 　　周青豫“嗯”了一声。 　　可是, 上个世界的你很随便地就缔结了啊！ 　　这话凌宇业不敢说出口, 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他现在很好奇，到底是上个世界的周青豫真的太过随便, 还是…… 　　“即便你的神陨落, 你也不会自甘堕落？” 　　“堕落？” 　　“就是随便缔结契约, 出卖灵魂？” 　　“不会。”斩钉截铁。 　　“为什么？” 　　周青豫没有回答, 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又像是觉得这种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 　　凌宇业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不会回答后, 正打算换个问题, 周青豫突然停下了脚步。 　　凌宇业刚张开的嘴就这么闭上了, 本能地环顾四周，看到了一个亮着灯光的……应该是酒馆的地方。 　　虽然没有店招，但他闻到了明显是酒的气味。 　　“里面没有食尸鬼, 要进去吗？”周青豫问他。 　　凌宇业点头：“进去吧。” 　　于是, 周青豫领着他进了酒馆, 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凌宇业坐在他身边，终于有空把刚才拍到的照片上传到图鉴, 看一眼怪物介绍了。 　　【食尸鬼，一种喜欢生活在阴暗潮湿处的智慧生物，有一定的魔法天赋，以人为食, 对精神和灵魂攻击有抗性, 建议使用物理攻击或魔法攻击。】 　　智慧生物……以人为食…… 　　这两条单独看都还好, 放在一起就很惊悚了。 　　因为这意味着这种生物可能会为了吃人采取一些比较智慧的做法，比如蹲点和引诱。 　　“两位是新人？” 　　突然，一个看上去像是酒馆老板的人迎了上来。 　　凌宇业抬头打量了一下对方，是个有着亚洲人肤色，五官却很深邃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非常方便干活的衣服。 　　凌宇业品了一下“新人”这两个字，直截了当地问：“你是玩家？” 　　“玩家？哈哈哈，你是把这个世界当成游戏在玩吗？” 　　男人边笑边说，脸上的笑容很纯粹，没什么阴霾，言语间没有任何指责凌宇业的意思。 　　但是笑过之后，他还是纠正了凌宇业的说法：“我倒是无所谓，但你最好称呼这个世界的活人为‘神选者’，意为被神选中之人。” 　　“这样啊，我记住了，谢谢。” 　　凌宇业礼貌道谢，同时留意了一下酒馆里的其他人。 　　酒馆里的人不多，加上过来搭话的老板一共三人，此刻都有意无意地看着凌宇业这边。 　　本以为这些人都是NPC，所以没太在意。 　　如果全是玩家，不，神选者的话…… 　　凌宇业本能地往周青豫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酒馆老板恍若未觉，自顾自地说：“这里已经很久没新人来了，你们这一批通关了多少人？就你们两个？” 　　“不是。”凌宇业否认了，但并没有说一共通关了几个人。 　　为了避免被别有用心地套取情报，他决定把谈话的节奏掌握到自己手里：“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凌宇业，请问你怎么称呼？” 　　“哦，叫我酒城就好，烈酒的酒，城池的城。”男人没有要说出真名的意思。 　　凌宇业没在意，直接问自己想问的：“这个世界叫多重梦境，这里是现实还是梦境？” 　　“你猜？”自称酒城的男人笑着反问。 　　凌宇业还在思考，一旁的周青豫平静地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现实。” 　　“嗯？”凌宇业看向他，诧异他居然能这么肯定地得出答案。 　　明明上个世界他还无法确定副本是不是梦境…… 　　酒城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然后脸色一沉：“小伙子，你拿的灾厄吧？灾厄特性的人都对环境很敏感。” 　　凌宇业警觉地看着他。 　　周青豫面无表情地反问：“什么意思？” 　　酒城眯起眼睛，看向周青豫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上个世界有七张卡牌，灾厄是其中的一张。外面到处都是食尸鬼，你们能活着来到这里，我不信你们没拿卡牌。我的酒馆不欢迎灾厄，所以，想继续待着这里躲避食尸鬼，麻烦交代一下自己的卡牌。” 　　“卡牌？”周青豫依旧面无表情，只用上扬的语调表达了疑惑。 　　凌宇业猜测他虽然没有上个世界的记忆，但确实吸收了卡牌的力量。 　　突然有点庆幸他失忆了，这样就不会傻乎乎地坦白自己拿了灾厄的事实。 　　而只要他不说，凌宇业就有发挥的空间。 　　“酒哥，你误会了，他虽然拿了卡牌，但并不是灾厄，我也不知道他拿的哪张，但他信仰的是邪神，我记得邪神的关键词……呃，邪神拥有的特性里没有灾厄？” 　　凌宇业记得邪神的特性是诡秘和异变。 　　“邪神？确实，邪神并不执掌灾厄，那是灾厄女神和毁灭之神的特性。” 　　看酒城明显松懈下来的表情，他似乎是信了。 　　“那你呢？你信仰谁？”他转头问凌宇业。 　　凌宇业装模作样地在胸口画了个圆：“赞美红月！” 　　“隐秘存在啊。” 　　“是的，你呢？” 　　“我？”酒城笑了笑，“愿幸运女神庇佑世间所有的良善之人。” 　　幸运女神？ 　　这么说，酒馆老板吸收的特性跟他一样是幸运？ 　　幸运女神除了幸运还有什么特性？ 　　凌宇业的大脑一片空白，搜索不到答案，说明这个答案并未进入过他的脑海。 　　凌宇业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继续问自己想问的：“酒哥，这家酒馆是你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开的？你在这个世界里待了多久？” 　　“不算久，嗯……三年？这么一说突然感觉也挺久了。”酒城说着，顿了一下再继续，“酒馆不是我开的，但现在确实是我在经营，日后你们应该会常来。” 　　常来？ 　　凌宇业现在身无分文，买不了酒，但是，就算有钱，他也不会用来买酒。 　　除非他想纵火。 　　其实凌宇业现在有一堆的问题想问周青豫，也很在意上个世界的同伴此刻的安危。 　　但是，到了新的世界，搜集情报也很重要。 　　这个自称酒城的男人在这个世界里待了三年，肯定知道很多…… 　　等等。 　　凌宇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突然知道为什么酒城说他们日后会常来了。 　　“你这儿只卖酒吗？”凌宇业直接问了。 　　“哈哈哈哈哈！”酒城突然大笑，伸出一只手像是要拍凌宇业的肩，却在碰到凌宇业的肩膀之前被周青豫一把抓住了手腕。 　　酒城脸上的笑容一僵，酒馆里另外两个人喝酒的动作一顿。 　　凌宇业慌忙阻止：“青豫，松开他，他没想伤害我。” 　　周青豫面无表情地松了手。 　　酒城揉着自己的手腕，再度眯起双眼，一脸的若有所思：“两位的关系不错啊，上个世界一起经历了很多？” 　　“是的。”凌宇业并不否认这一点，上个世界的他们的确…… 　　他止住思绪，然后一边留意酒馆里另外两人的动作，一边直球询问：“酒哥是情报商吗？” 　　面对两个没有对酒表现出丝毫兴趣的人，能非常自信地说出“日后你们应该会常来”这样的话，说明他这里一定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而对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新人来说，什么最重要？ 　　当然是情报。 　　“小伙子，你套话的方式很危险啊。”酒城笑看着凌宇业，“脑子灵活是优点，但是说话太直白，容易得罪人。” 　　“抱歉。”凌宇业还以为酒城情报商的身份是公开的，所以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口。 　　毕竟，身为一个情报商，如果三年都在同一家酒馆里待着，那么，应该有绝对的实力应对各种意外，就算公开了身份也没什么？ 　　酒城确实没太把暴露身份的事放在心上，他在两人对面坐下，指尖轻敲桌面，以一个非常放松的姿态开口：“既然猜到了，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是的，我是个情报商，我贩卖情报的同时也收购情报，这个世界的货币想必你们都清楚？” 　　我清楚吗？ 　　凌宇业扪心自问，然后说了个最有可能的答案：“积分？” 　　“对，就是积分。”酒城欣赏地看了凌宇业一眼，然后再继续，“积分无法直接交易，但是可以通过一些特别的方式，想知道是什么方式的话，1积分。” 　　“让我猜猜，玩……神选者可以从积分商城里兑换道具，也可以把道具上传到某个交易平台，卖给别人？” 　　凌宇业边说边拿起手机，点进商城。 　　果然，原本只有一个页面的商城，现在可以通过左右滑动进入另一个页面，这个页面里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价格也不再死板。 　　什么“屠龙宝刀”998积分，“葵花宝典如假包换”233积分，“没钱吃饭了救救我”1积分。 　　附图是一把刀，一本书，一片破布。 　　凌宇业：“……” 　　这就是神选者吗，恐怖如斯。 　　然后，在这个页面的下方，凌宇业找到了熟悉的空框和熟悉的加号。 　　显然，把东西放到交易平台上也是通过上传图片来实现的。 　　周青豫侧头盯着凌宇业看，不说话。 　　没能骗到新人的1积分，酒城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说：“对，所以，你要来杯酒吗？1积分，给你们两大杯。” 　　凌宇业看出来他很想要积分了，可惜凌宇业并不富有，没几根羊毛给他薅的。 　　早知道积分到了第二个世界可以交易，他就不急着通关第一个世界了，在世界里多待几天，可以多进几次副本。 　　不过那样的话，周青豫会很辛苦吧。 　　凌宇业看了眼周青豫，这才发现周青豫正在看自己。 　　“嗯？怎么了？”凌宇业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 　　“没什么。”周青豫继续盯着凌宇业看，“只是，觉得你很好看。” 　　凌宇业：“……” 　　酒城：“……” 　　“……闭嘴。”凌宇业的脸一下子红了，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正事上。 　　他问酒城：“你这里有什么，你觉得我可能会需要的情报？” 　　“那得看你需要什么了。”酒城没有在意刚才的小插曲，手指在桌上哒哒哒地敲着，给了凌宇业两个大致的方向，“你是更想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的方法，还是……通关这个世界的方法？” 　　当然是后者。 　　凌宇业觉得，在积分商城随时开启的世界里，靠积分商城里的食物活到通关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是酒城在说出后面那个选项时，语气很耐人寻味，让凌宇业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丝危险。 　　最终，保险起见，凌宇业决定先不做选择，而是追问了一句：“这两个问题分别值多少积分？” 　　“你选了我再告诉你。” 　　好吧，没办法了。 　　凌宇业硬着头皮做出选择：“那我选通关这个世界的方法。” 　　听到这个回答，酒城意味不明“呵”了一声：“小伙子，你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啊？你，或者他。”酒城看了眼周青豫，“你们两个人中至少有一个强者，或者自认为是强者。” 　　是的，周青豫很强。 　　凌宇业在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会暴露周青豫实力的准备。 　　但是，他对周青豫有信心。 　　一尊有尊名的神，怎么也不会比只经历了一个世界的神选者弱吧？ 　　酒城见凌宇业没有要否认的意思，又“呵”了一声。 　　他敲桌子的手停了，态度变得有些冷淡：“可以，我告诉你通关这个世界的方法，1000积分。” 　　“……呃，我没有这么多积分。” 　　凌宇业惊了，他低估了酒城薅羊毛的力度。 　　一旁的周青豫终于将自己的视线从凌宇业脸上挪开，看了眼酒城。 　　他冰冷的视线落在酒城脸上，酒城突然打了个冷颤，有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 　　原本酒城的视线一直在凌宇业身上，因为只有凌宇业在积极地跟他对话，周青豫全程开小差，一会儿发呆一会儿看凌宇业。 　　但现在，酒城不得不把自己的视线挪到周青豫脸上，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凌宇业注意到了酒城突然僵硬的表情，没多想，觉得情报这么贵，自己还是先去找同伴吧。 　　于是他说：“这样，我们先自己探索一下，等有需要知道的事再来问你。” 　　他说着便起了身。 　　然而，他起身后，酒馆里的另外两个人也跟着起了身。 　　其中一人不客气地开口：“真当这里是酒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另一人发出一声冷笑：“凌宇业是吧？我忍你很久了！进来躲避食尸鬼，却连1积分都不愿意付，还以为自己很聪明？” 　　这两个人，跟酒城果然是一伙的。 　　是他的朋友？雇佣的保镖？还是利益挂钩的合作者？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战斗轮必须抢先手！ 　　凌宇业根本不给两人动手的机会，直接通过右手食指上的支配者戒指对周青豫下令：“控制住房间里的人！” 　　话音刚落，数条触手便从周青豫的背后钻出来，分别袭向酒馆里的三人！ 　　三人看到触手，都愣了一下，但还是有一个人反应过来，从怀里掏出一颗珍珠一样的东西：“圣光制裁！” 　　金色的光芒瞬间充斥了整个酒馆，周青豫的触手在光芒中被点燃，疼痛迫使他发出一声闷哼。 　　凌宇业顾不上担心他，使用言灵戒指：“跪下！” 　　无形的力量刺穿了三人的大脑，三人全部中招跪到了地上。 　　然后凌宇业冲过去，把那颗刺眼的珍珠一脚踹飞到地上。 　　珍珠脱手的那一刻就失去了光泽，周青豫受伤的触手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恢复，加速袭向三人，死死缠住他们的身体，尖端钻入他们的脑子。 　　“欸？”凌宇业没让周青豫这么做，怕他杀人，连忙提醒了一句，“控制住就行，别杀他们！” 　　周青豫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开口道：“通关这个世界的方法——只要睡着，就能进入梦境世界。在梦里睡着，就能进入下一重梦境。卡牌位于梦的尽头。” 　　“……” 　　凌宇业原本还打算控制住三人后，通过问话的方式获取自己想要的答案，现在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 　　也好，虽然手段粗暴了一点，但这样获得的答案更直接也更准确。 　　这样想着，凌宇业不客气地问了：“梦境一共几重？都什么样的？” 　　“已知的梦境有六重，每个人睡着后进入的第一重梦境是一样的，是个科技比较发达的城市，在第一重梦境里睡着，会随机出现在另外五重梦境里的其中一重，有森林，有沙漠，有平原，有海洋，还有个光与暗并存的世界。” 　　“他怎么知道卡牌在梦境的尽头？”凌宇业困惑，“他见过？” 　　如果酒城见过这个世界的卡牌，为什么不据为己有？ 　　万万没想到周青豫的回答是：“他猜的。” 　　“……你能不能行，给我点有依据的回答啊。” 　　“抱歉。” 　　“呃，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在吐槽……”凌宇业说到一半，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你居然会道歉。” 　　上个世界的周青豫，是跟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才学会道歉的。 　　他还记得周青豫在学会道歉之前那个气人的态度，搞得像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结果只是单纯地觉得没必要。 　　但是这个世界的周青豫，他道歉了！ 　　在凌宇业诧异的视线里，周青豫眨了一下眼睛。 　　虽然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但眼中流露出了些许困惑。 　　凌宇业等了半天没能等到他的回答，决定暂时把这个问题搁置一旁，继续问自己想知道的：“为什么酒馆不欢迎灾厄？” 　　周青豫眼中的困惑散去，继续在三人的记忆里寻找答案：“持有灾厄卡牌的人进入梦境后，梦里会发生各种天灾，这里的人享受梦里的生活，所以，为了不让灾厄破坏梦境，杀掉了所有持有灾厄卡牌的人。” 　　“艹，这么说，他们身上都背负着人命？” 　　“嗯。” 　　“看来幸运女神庇佑的不全是良善之人。” 　　凌宇业在周青豫探人脑子的时候，还觉得有点抱歉，这会儿是一点罪恶感都没有了。 　　他想了想自己还有什么能问的：“那么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的方法又是什么？” 　　这是酒城给他的两个选项里，他没选的那个，总觉得这个选项里藏着一些他必须知道的答案。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周青豫沿着这句话搜索了三人的记忆后，得到的答案是：“让所有人觉得你不会通关这个世界。” 　　“啊？”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凌宇业怔愣了一下后陷入沉思。 　　他一边解读这句话，一边追问：“为什么？” 　　“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人，都没有这个世界被通关的记忆，有人猜测这个世界被通关后就会消失，所以，想要永远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人，制定了规则——所有想要通关这个世界的人，都将迎接死亡。他们杀的人里，有一些是‘灾厄’，有一些是想要通关这个世界的人。” 　　“原来如此，我懂了。” 　　难怪这个世界存在了至少三年之久。 　　难怪酒城在他做出选择后会是那个反应。 　　凌宇业还以为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自己过于狂妄、不自量力，现在想来，他当时应该是动了杀心。 　　一个总有一天会被人通关的世界里，生活着一群不希望世界被通关的人。 　　他们自己沉浸在梦里不愿醒来也就算了，还不让别人醒。 　　这个情报太重要了，凌宇业虽然想通关这个世界，但并不想跟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人为敌。 　　看来通关的事得偷偷做。 　　“能删掉他们跟我们有关的记忆么？”凌宇业问。 　　“可以。”周青豫说着，禁锢三人的触手动了动。 　　“对了，顺便从他们的记忆里找找有什么比较安全的，可以放心入睡的地方。” 　　周青豫“嗯”了一声，然后说：“记忆删掉了，前面有旅馆，我带你去。” 　　“不愧是你，还是那么靠谱。” 　　凌宇业随口夸了一句后，叹气。 　　危机过去，他又想起了周青豫失忆的事，情绪瞬间低落了下去。 　　周青豫将触手收回体内，走到凌宇业身边。 　　凌宇业抬眸看他。 　　周青豫没有看他，一脚把地上的珍珠踩了个粉碎。 　　凌宇业：“……” 　　“走吧。”报复完毕的周青豫转头和凌宇业对视，同时抬起一只手伸向他，掌心朝上。 　　凌宇业本能地把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掌心，语气沉闷地开口：“你不是说要探我的脑子么？不探了？” 　　“我变弱了很多，对触手的控制不是很稳定，怕伤到你。”周青豫一边回答一边握住凌宇业的手，动作极尽温柔，生怕稍微用力一点就会伤到他。 　　虽然很享受他对自己的温柔，但凌宇业不禁更难过了。 　　周青豫还是周青豫，可他没有上一个世界的记忆，没有和他做过爱的记忆，没有对他许下诺言的记忆。 　　就算周青豫并没有否认男朋友的身份，自己也没办法毫无顾忌地窝在他怀里撒娇。 　　正这么想着，周青豫突然低头凑过来。 　　紧接着，凌宇业的唇上多了一个温柔的触感。 　　一个突如其来的吻，没有深入，只是轻轻触碰了一下，在短暂的接触和摩挲之后仓惶逃离。 　　这突然的举动让凌宇业惊愕地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用眼神表达疑惑。 　　周青豫后退半步，抬手轻触自己的唇，做出一副沉思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再说：“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但是你……你不要再难过了。”顿了顿，他抬眸，直视凌宇业的双眼，“你有没有撒谎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喜欢你。” 　　凌宇业愣愣地看着他。 　　明明失去了记忆，却依然留有某种感觉么？ 　　在他怔愣的视线里，周青豫再次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但我并不知道男朋友需要做些什么，可以教我么？” 　　凌宇业沉默着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把手从周青豫的掌心里抽出来，试探着张开双臂：“那……抱我？” 　　“好。”周青豫应着，伸手把凌宇业横抱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凌宇业：还是只会这一种抱人的方式T_T 　　感谢在2023-05-28 20:24:07~2023-05-29 22:4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88910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暮色 15瓶；卿崽睡不醒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迷雾之城 　　还是只会公主抱…… 　　明明我现在更想要的是一个拥抱。 　　凌宇业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悲伤。 　　他只知道, 无论周青豫为什么失忆，自己都只能认命地接受这个事实。 　　“就这么抱着我去旅馆吧。” 　　“好。”周青豫应着，就这么横抱着凌宇业转身离开酒馆, 前往了旅馆。 　　几分钟后, 酒馆里的人陆续醒来，都是一脸茫然。 　　酒城从地上爬起来, 盯着翻倒在地的椅子看了一会儿后, 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看向自己的身体。 　　只见他赤|裸的手臂上留下了非常明显的, 被什么东西缠绕过的红痕。 　　他一边手忙脚乱地检查随身物品一边询问酒馆里的其他人：“刚才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啊啊啊啊啊！我的神圣宝珠！”一个人扑到地上, 看着地上粉碎的珍珠哀嚎。 　　另一个人连忙摸出自己身上的非凡道具查看了一番。 　　“该死！我们的记忆被篡改了！”酒城肯定地得出结论, “对方有精神类的非凡道具，能篡改记忆的精神类道具, 至少也是5000积分那个级别的。” 　　“诡秘的力量, 隐秘的眷者？” 　　并没有失去非凡道具的那个人还算冷静地开口。 　　“多半是了。”酒城回应, “5000积分，我踏马一年也赚不了这么多！要么是神的馈赠，要么是梦境boss掉落, 而能干掉梦境boss, 至少也得有两到三个1000积分的精神或灵魂类道具。” 　　“啊啊啊啊啊我的宝珠！我的神圣宝珠！谁干的？！踏马的谁干的！” 　　被踩碎了非凡道具的那个人还在哀嚎。 　　“不太对劲。”酒城看着他,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微微皱眉, “对方既然有能力篡改我们的记忆，为什么只摧毁了阿光的神圣宝珠？他明明可以……” 　　明明可以把他们身上所有的非凡道具都洗劫一空的。 　　“两种可能。一种是对方很强，强到了对我们身上的道具不屑一顾的程度，还有一种可能……他, 或者他们, 并不能做到这件事。” 　　“灵体生物？”酒城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耳边, 阿光的哀嚎还在继续：“1000积分的道具啊！1000积分赚起来容易吗？！不管是谁，我要杀了他！绝对要杀了他！” 　　酒城“啧”了一声，揉着额角开口：“阿霜，让他闭嘴。” 　　被叫做阿霜的男人应了一声，走到阿光身后，一手刀把人敲晕了过去，然后拖到了酒馆后方的房间里。 　　紧接着，他拿出扫把和簸箕，把地上的珍珠碎屑扫了。 　　酒城看着他的动作，继续分析：“过去的三年，城里除了食尸鬼，没有出现过别的非凡生物，所以我还是觉得神选者的可能性更大。要么是谁突然有了什么奇遇，要么……”他顿了一下再说，“有新人进来了，很‘特别’的新人。” 　　“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去找个魔法师，白的黑的都行，让他帮我们找到那个能篡改记忆的袭击者，然后，全城通缉！” 　　…… 　　周青豫抱着凌宇业走在灰蒙蒙的雾气里，凭着自己特殊的感知，避开了所有的食尸鬼，和其他一些潜在的危险。 　　灾厄的力量的确会引发不幸，将所有的事导向不好的结果。 　　但是，拥有灾厄力量的人，对危险很敏感，有着躲避危险的本能。 　　而这种能力，只在现实里有效。 　　因为，只有在现实里面临的危险，才是真的危险。 　　虽然周青豫什么都没说，但凌宇业大概猜到了“灾厄”的运作方式。 　　“灾厄”感知并躲避危险，“幸运”将一切导向好的结果。 　　他俩还真是绝配啊。 　　在去旅馆的路上，凌宇业又问了周青豫一些问题：“你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既然接受了周青豫失忆的事实，那当然得好好问问他失忆前后的事。 　　周青豫认真回忆了一下后说：“我的身体在烈阳下焚烧、融化，然后在一个黑暗的地方待了很久，具体待了多久我不清楚，因为那段时间，我的意识是错乱的，当我恢复意识时，我已经在你的支配之下。” 　　“你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灰雾弥漫，地上有黑水的地方？” 　　“是的。” 　　“那个世界是现实还是梦境？” 　　“不知道。”周青豫回答，顿了一下后补充，“那个世界里有一股力量干扰了我的判断。” 　　“好吧。”凌宇业觉得自己问了半天，只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周青豫失去了从进入无限回廊到通关的整段记忆。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从第一次出现在灰雾弥漫的未知领域，到通关无限回廊的整段记忆。 　　因为周青豫说，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缔结契约的状态，说明这个世界的他，记忆是从第二次出现在未知领域开始的。 　　“有没有红光逼你信仰哪尊神？”凌宇业问。 　　“红光……有。没有逼我信仰哪尊神，只让我抽了个道具。” 　　啊？ 　　抽道具不是第一次进入未知领域时发生的事吗？ 　　我的推测是错的？ 　　“你抽到的道具，是一枚戒指？” 　　“是的。” 　　“那枚戒指现在在哪里？” 　　“在我手上。” 　　凌宇业：？ 　　“给我。”凌宇业向周青豫伸出一只手。 　　周青豫看了眼他的手，乖乖伸出一条细长的触手，卷了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递给凌宇业。 　　凌宇业本以为他说的是空间戒指，没想到真的还有另一枚戒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给这枚陌生的戒指拍了张照，上传到图鉴。 　　【转运戒指，拥有封印并扭转幸运或灾厄的力量，不幸的人佩戴将变得幸运，幸运的人佩戴将厄运缠身，所属序列：伪神-隐秘存在-幸运-神秘，对应特性：亵渎、魔法。】 　　哦凑！ 　　凌宇业一把揪过周青豫意图缩回去的触手，把戒指套了上去：“……戴回去。” 　　这个戒指对持有灾厄特性的人来说是梦寐以求的神器，可对他这个持有幸运特性的人来说就只是个烫手山芋了。 　　不过，为什么周青豫有第二次抽奖的机会，而他没有？ 　　还有，这个道具跟支配契约、噬魔戒指、《隐秘探索者的魔法书》一样，都没在积分商城里看到过，真的是随便抽到的吗？ 　　还是，主神通过抽奖的方式偷塞给周青豫的？ 　　戒指里有着隐秘存在，也就是红月之瞳的力量。 　　这个世界的主神果然是红月之瞳，周青豫说过，红月之瞳是神秘主宰的化身之一，所以祂……祂跟周青豫…… 　　凌宇业突然有点吃醋。 　　他居然吃一尊神的醋。 　　而且是一尊自己现在表面上信仰的神。 　　醒醒，别恋爱脑。 　　如果红月之瞳真的对周青豫有意思，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信徒跟周青豫谈恋爱，甚至支配他？ 　　这么一想，祂倒更像是对自己有意思，知道周青豫是他的服从者，所以给了周青豫这枚戒指，间接庇佑身为支配者的他。 　　欸……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凌宇业觉得，自从跟周青豫这尊邪神睡过之后，他整个人都变得不正常了，老是想些奇奇怪怪，亵渎神明的事。 　　凌宇业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强迫自己停止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然后拿出手机，先给金施晨发了一条消息。 　　来自凌宇业：【小心食尸鬼，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自己想通关世界的想法，我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找到之后给你发消息，你再诵念邪神的尊名。】 　　来自凌宇业：【附图-食尸鬼】 　　金施晨一枪崩掉一只食尸鬼，然后拿起手机看了眼，看到凌宇业给自己发的消息后，以最快的速度打字回复。 　　来自金施晨：【我感觉我的脑子被人动过，邪神的尊名一句都想不起来，你想想别的办法，先找路与。】 　　收到这条消息，凌宇业愣住。 　　脑子被人动过…… 　　神做的？ 　　话说，先找路与？ 　　凌宇业还以为金施晨不喜欢路与，结果还是会在乎他的安危么。 　　凌宇业回了个【好】，把发给金施晨的消息复制黏贴给路与。 　　没有回应。 　　他又复制黏贴给夜尘雪。 　　夜尘雪回了个【好】。 　　复制黏贴给骆小七。 　　骆小七过了一会儿再回复：【我正在食尸鬼的家里做客，等下再去找你。】 　　凌宇业：？ 　　不愧是你。 　　那么，需要担心的就只有没有回复的路与和无法联系上的安托亚尔了。 　　凌宇业收起手机，问周青豫：“距离旅馆还有多远？” 　　周青豫没有马上回应，过了大概三秒钟后，他停下脚步，“到了。” 　　“好，放我下来。” 　　周青豫把凌宇业放下来。 　　凌宇业看向面前的旅馆。 　　和没有店招的酒馆不同，旅馆姑且还是有个名字的——沉睡旅馆。 　　旅馆周围种满了红色的，不知名的花。 　　仔细看，会觉得花的形状有点像骷髅。 　　这些花，酒馆周围好像也有。 　　凌宇业试着给花拍了张照上传到图鉴。 　　【火焰骷髅，魔法植物，免疫火伤，若附近存在携带尸气的生物或物品，会自动点燃。】 　　难怪酒馆附近没有食尸鬼，原来如此。 　　不知道这种花能不能采摘？ 　　凌宇业只是这么想了一下，然后就进了旅馆。 　　周青豫沉默地跟随在他身侧。 　　旅馆不大，前台没有人，台上凌乱地放着一些钥匙。 　　凌宇业小声问周青豫：“酒城的记忆里，有入住旅馆的方法吗？” 　　周青豫“嗯”了一声：“拿钥匙进房就行，每人最多只能持有一把钥匙，多余的钥匙不可藏匿，不可损毁，破坏规则的人会被杀掉。” 　　“那我们拿两把吧。”凌宇业说着，一眼看过去找不到连号的钥匙，决定闭上眼睛，赞美幸运。 　　他闭着眼睛把钥匙打乱，随便摸了两把，睁眼后一看，两把钥匙上分别刻着404和405。 　　啧啧，赞美幸运！ 　　凌宇业上楼进了404，打开日光灯。 　　房间还算干净，虽然积了一层薄薄的灰，但是没有奇怪的污迹，单纯是太久没人住，或者压根儿没住过人。 　　他拉上窗帘，然后踏进卫生间，确认了一下水能不能用，答案是能，甚至有热水。 　　他从空间戒指里取出这个世界赠送的背包，从里面找到卫生纸，擦掉马桶圈上的灰。 　　周青豫站在房间中间，看着他走过来走过去的身影，没说话。 　　背包……说起来，进入世界之前，他也被塞了一个背包。 　　周青豫从自己的身体里揪出一个背包丢在地上。 　　有个东西随背包一起掉在地上，在地上弹了一下。 　　周青豫伸出触手，把那个东西卷起来拿到手上，是一把蕴含着精神能量的钥匙。 　　凌宇业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到他手上的钥匙，一眼认出来：“奇迹之钥……上个世界，金施晨送你的道具，可以召唤你的眷属。” 　　他说完，注意到地上的背包，微微一愣：“这是你的包？你从哪儿掏出来的？” 　　“身体里。”周青豫说着，触手从背后绕到胸前，从胸口扎入，卷着卷着，又卷出来个东西，是一部手机。 　　凌宇业：“……” 　　你不要什么东西都往体内塞啊！感觉好怪！ 　　还有这个呆呆的样子……明明是邪神，却是个笨蛋美人。 　　凌宇业在心里吐槽着，无声地叹了口气，唇角无奈地扬了扬。 　　“来，帮我个忙。”凌宇业边说边在床沿坐下，拿起手机给夜尘雪发了条消息。 　　来自凌宇业：【诵念邪神的尊名。】 　　同时对周青豫说：“如果有个背着长剑的少年诵念你的名，把他带到我面前。” 　　周青豫说了声“好”。 　　或许是得益于“邪神”这个一听就不是什么好神的尊名，并没有多少人诵念他的名。 　　他在搜索酒城记忆的时候，也得到了“邪神的信徒？好少见”这样的信息。 　　所谓的“卡牌”一共七张，其中跟邪神有关的有两张，“隐秘”和“异变”。 　　但是“隐秘”的持有者基本都会信仰隐秘存在，“异变”的持有者基本都会信仰灾厄女神，最终导致邪神被“架空”。 　　除了凌宇业，还有别人知道我那个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尊名？ 　　带着这样的疑惑，周青豫细细感知，然后还真听到了一个少年没有感情的诵念。 　　“混沌的意识，精神与灵魂的探索者，神秘力量的拥护者，实现无数愿望的不洁之神。” 　　周青豫允许了通道的打开，将自己的触手伸进去，卷住自己信徒的腰，有些粗暴地将他拽进通道，丢在了自己的脚边。 　　夜尘雪在空中勉强调整了一下姿势，单膝跪地，不算狼狈地着了陆。 　　他起身后，看也没看自己信仰的神，第一时间看向凌宇业，然后明显松了口气：“又没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你，万分抱歉。” 　　“没事。”凌宇业边说边把405的钥匙递给他，“你住我们对面吧。” 　　“是。”夜尘雪听话地接过钥匙。 　　身为影卫的他，当然不可能做那种打扰王和王后行房的事。 　　周青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满脸写着不解。 　　他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你……是我的信徒？” 　　为什么我的信徒对我视而不见，却对我的“男朋友”卑躬屈膝？ 　　夜尘雪闻言，低头行礼：“是，邪神大人，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 　　周青豫眨了下眼睛，勉强感受到了这个信徒对自己的敬意。 　　仔细想想，凌宇业是自己的支配者，所以自己的信徒对凌宇业卑躬屈膝也没什么不对。 　　凌宇业不希望除自己以外的人知道周青豫失忆的事，所以赶在夜尘雪觉察到不对之前，下了逐客令：“我还有事要做，你先去对面的房间里歇着，尽量别睡，等我命令。” 　　“是。”夜尘雪应着，大概是觉察到了什么，又或许是误会了什么，快步退下，离开404，去了对面的405。 　　他离开后，凌宇业这才向周青豫介绍：“他叫夜尘雪，是我们上个世界的同伴，他是灵魂觉醒者，你知道灵魂觉醒者吗？” 　　“知道。”周青豫回答。 　　欸？ 　　凌宇业有点诧异。 　　总觉得，这个世界的周青豫比上个世界知道好多。 　　上个世界的周青豫掌握的信息并不比他们多，也需要通过图鉴来认识怪物。 　　可这个世界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食尸鬼。 　　凌宇业没太在意，接着介绍：“他上辈子是个影卫，这辈子认我为王，可以信任。” 　　周青豫沉默片刻后，突然说：“他和食尸鬼战斗过，剑上有尸气，让他别外出，否则外面的花……” 　　“早说啊！”凌宇业连忙给夜尘雪发了条消息，告知了骷髅花的事，并把火焰骷髅的照片发了过去，提醒他洗澡并清洗斩灵剑。 　　做完这件事，凌宇业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了一本书。 　　没错，是那本《隐秘探索者的魔法书》。 　　金施晨因为一些原因忘记了邪神的尊名，路与迟迟不回复短信，还有无法联系上的安托亚尔。 　　要找到他们，只能通过别的方式。 　　凌宇业现在能想到的方式，除了诵念邪神的尊名，就只有魔法了。 　　其实，自从知道隐文自带亵渎之力后，他一直在避免学习隐文，不想因为读懂了什么不该读懂的东西而变成疯子。 　　但现在，有了噬魔之戒，有了魔法书，学习魔法的条件有了，他还真没办法忍住不学。 　　为此，他不得不去接触和学习这套禁忌的文字。 　　反正身边有人帮他扫雷。 　　“青豫，帮我看看这本书里有没有什么找人的魔法，然后教我。” 　　“魔法。”周青豫看着凌宇业手里的书，失神了一会儿，然后确认般地问了一句，“我真的可以看？” 　　“呃，为什么不可以？”凌宇业不解。 　　周青豫沉默着没回答。 　　凌宇业困惑地看着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青豫再次开口，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你会把炸|弹交到恐|怖分子手里吗？” 　　“不会。”凌宇业回答着，隐约猜到他真正想说的是什么，所以停顿片刻后，认真地加了一句，“但你不是，你不是恐|怖分子。” 　　虽然对凡人来说，周青豫确实是相当可怕的存在。 　　但是，凌宇业了解他的温柔。 　　无论人类在他眼里是什么，他不想伤害人类的心情，都通过他温柔的力道展露无疑。 　　虽然是虚假的温柔，但虚假的是作为一个人类对另一个人类持有的感情，他的温柔从来都是真实的。 　　“你很强，或许曾经毁灭过什么，但至少，我认识的那个你，只会为了保护我而战斗，不会伤害任何无辜的人。”凌宇业说，“再说了，现在的你在我的支配之下，就算是核|弹，用不用也是我说了算的。” 　　“嗯。”周青豫应了一声，抬眸看着凌宇业，虽然还是很想探他的脑子，但不再是为了确认他有没有撒谎，而是想更直观地感受自己在他眼里是怎样的存在。 　　“我喜欢你。”周青豫肯定道，“我说过，我能爱上你一次，就能爱上你无数次。我爱上你了。” 　　“……虽然很高兴，但是，你真的懂什么是爱么？你分得清喜欢和爱么？” 　　即便是上个世界主动亲吻他，说要跟他谈恋爱的周青豫，也还不太明白究竟什么是爱。 　　这个世界的周青豫，凭什么觉得自己懂？ 　　面对这个问题，周青豫的确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喜欢和爱……对我来说，爱是一种程度比较深的喜欢，我觉得我对你的喜欢已经达到了那种程度。” 　　“那你的神呢？” 　　“什么？” 　　“你不爱你的神吗？” 　　“……神要的是绝对的信仰和忠诚，而不是喜欢和讨厌。不过，祂们中的大多数都不会在乎凡人的喜恶。” 　　“这样吗？”凌宇业还是第一次从周青豫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天知道上个世界的时候，他暗自吃了多少神秘主宰的醋。 　　原来，周青豫对神秘主宰的狂热里并没有掺杂爱的成分？ 　　“对你来说，什么是爱？”周青豫反问。 　　凌宇业认真地想了想：“首先是占有欲，认为对方是独一无二的同时，希望对方眼里的自己也是独一无二的，很多话都只跟自己一个人说，很多事都只跟自己一个人做。” 　　“对我而言，你的确是独一无二的。”周青豫肯定道，“而我也给了你独一无二的特权，不是么？” 　　他边说边抬手摸上脖子上的项圈。 　　凌宇业心虚地挪开视线。 　　周青豫似乎认为，他是爱上他之后再跟他签订支配契约的…… 　　“还有呢？”周青豫追问，“爱上一个人，还需要做些什么？我到底还缺少了什么？” 　　“还有……”凌宇业想到了一些难以启齿的画面，本来他是不会说出口的，在性的问题上，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开放和随便的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周青豫，他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口：“想跟你做些亲密的事……想跟你进行身体上的接触。” 　　周青豫露出恍然的表情：“亲吻，是么？难怪那个时候……” 　　难怪感受到凌宇业心底的难过后，他会那么想亲吻他的唇，并付诸行动。 　　“不，不只是这样，还有一些更，更亲密的……”凌宇业已经不敢抬头去看周青豫的表情了。 　　而周青豫，逐渐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非常直白地说出了凌宇业没能说出口的答案：“你想上我。” 　　“不是……是……是……欸……”凌宇业抬手掩面，不知道为什么会把天聊成这个样子。 　　想被周青豫上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可我没有性|欲。” 　　——这就是周青豫意识到的问题。 　　“性|欲，这就是我缺少的东西。”周青豫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眼中却流露出了些许失落，“因为缺少了性|欲，所以我对你的爱，不是你认为的爱？” 　　“呃，不是！” 　　凌宇业后悔谈性了，他对周青豫性|欲夹杂在爱里，不代表没有性|欲就没有爱了！ 　　正在纠结要怎么挽救这个话题，周青豫突然问：“那么，上一个世界的我，又是怎么克服这个问题，成为你的男朋友的？告诉我。” 第57章 迷雾之城 　　20岁之前的凌宇业, 也曾向往过纯粹的精神恋爱，觉得只要彼此相爱，有没有性|生活根本不重要。 　　他甚至不介意自己的男朋友有那方面的障碍。 　　性|欲这种东西, 又不是非得靠人来纾解, 也不是只有一种纾解的方式。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 凌宇业发现自己越来越难爱上一个人了。 　　他沉浸在自己虚构的游戏世界里, 公平地不爱每一个人。 　　也曾有长相过得去, 条件也过得去的男人追求他。 　　凌宇业盯着对方看了半天, 内心没有丝毫波动, 无情三连问：“你知道跑团吗？对克苏鲁感兴趣吗？喜欢章鱼的触手吗？” 　　对方一头雾水。 　　凌宇业叹气：“对不起，我们没有共同话题, 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因为太久没有为谁心动过, 所以凌宇业曾以为, 自己一直找不到男朋友，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兴趣爱好太偏了。 　　直到他一头撞进周青豫怀里。 　　感受到周青豫胸口的触感，抬头看清周青豫脸的那一刻, 凌宇业的第一反应不是“妈妈, 我要跟这个男人谈恋爱”而是, “妈的，我想睡他”。 　　性|冲动不是爱, 那个时候的凌宇业并没有爱上周青豫，只是对他感兴趣，本能地想靠近他，就像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牵引着。 　　但是, 如果没有性|冲动, 或许凌宇业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打开周青豫所在的房间, 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 　　所以凌宇业觉得，他对周青豫的爱里，性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但是，他不认为所有的爱里都非得掺杂性这种东西。 　　面对周青豫的问题，凌宇业决定先解释清楚：“抱歉，刚才的话当我没说，虽然确实会因为爱上一个人而想跟他亲密，但这种亲密是比较纯粹的，牵手、拥抱、亲吻……” 　　“可你刚才的话是认真的。”周青豫打断他，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改口。 　　而且，他虽然改口了，但说的内容在周青豫听来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牵手、拥抱、亲吻。”他重复了一遍这三个词，对凌宇业说，“在我看来，这些动作跟做|爱一样，都是身体接触，只是接触的程度不同，就像喜欢之于爱，痒之于痛。” 　　凌宇业：“……” 　　“如果上个世界的我会主动对你做这些事，那么……”周青豫兀自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支配契约。既然我的灵魂在你的支配之下，那么，你应该能完全掌控我。我的动作，我的感受，我的一切。” 　　“我没有的性|欲，你捏造给我。我不完整的爱，你来补全。” 　　凌宇业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上个世界的他在意识不受控的情况下，把周青豫当成人类，和他做了。 　　虽然意识不受控，但凌宇业清楚地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 　　他支配了周青豫所有的动作，同时，把人类在做这种事时会有的感觉强塞给了他。 　　那之后，周青豫对他做的小动作就开始多了起来，明明是自己想碰他，却全推给契约…… 　　分享感受，捏造性|欲，也是上个世界的周青豫主动提的，再然后周青豫就对他表达了爱意，想成为他的男朋友。 　　凌宇业：“……” 　　你莫不是……因为对性|欲上|瘾……所以才…… 　　但是也不对啊。 　　这个世界的周青豫还没体验过那种感觉，为什么也说爱他？ 　　是因为有了一层男朋友的滤镜，自我攻略了？ 　　“凌雨燕？”大概是因为凌宇业太久没回应，周青豫试探着唤了声他的名字。 　　凌宇业叹气：“我叫凌、宇、业，叫我宇业就行。” 　　“嗯，宇业。”周青豫第二次就念对了，然后突然凑近凌宇业，“上个世界的我，感受过，是么？” 　　凌宇业本能地往后躲了躲，耳朵微红，最终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实话：“……是。” 　　“那么这个世界的我也想要。” 　　“……”你是索要糖果的小孩子吗！ 　　“可我现在……”凌宇业看着手里的魔法书，十分为难。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现在根本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告诉我。”周青豫催促他，“我现在就想知道，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凌宇业又盯着完全看不懂的魔法书看了一会儿后，叹了口气，“啪”的一声把书合上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的感觉，太耽误事了……速战速决吧。” 　　他说完，一把拽过周青豫的手臂，将他拽倒在床上，压在自己身下，动用支配契约的力量，把他想要的感觉给了他。 　　刚好凌宇业现在也有点感觉，直接把自己的感觉放大数倍塞给周青豫，然后报复般地说了句：“这样，满意了？” 　　贴颈项链上的红色吊坠散发着微弱的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给的感觉太猛烈了一些，周青豫居然发出了一声轻哼，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 　　凌宇业看着这样的他，突然有些慌了，他怕这样下去不仅周青豫要失控，他自己也要失控，连忙戛然而止，驱散了契约的力量：“就，就这样吧，我还要学习魔法……” 　　他话音刚落，一根黑色的触手从周青豫身上钻出来，缠住了他的腰。 　　凌宇业惊叫一声，跌进他怀里，仓惶按住他的肩膀：“你干嘛！” 　　周青豫从床上坐起来，收回触手的同时，伸手抱住了他的身体，脑袋搁在他肩上，在他耳边小声道：“时间太短了，我都没有好好感受……真是小气的主人。” 　　凌宇业：“……” 　　你叫我什么？ 　　“你想学什么？找人的魔法？”周青豫维持着赖在凌宇业身上的姿势，用触手卷过被凌宇业丢在一旁的魔法书，翻开。 　　凌宇业咳了一声，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正事上，调整了一下坐姿，把书拿到自己手里。 　　但是并没有推开身上的周青豫。 　　周青豫的其中一根触手在目录上挪动，然后停留在其中一行上：“三阶魔法，迷雾寻踪，234页。” 　　凌宇业自己翻页。 　　数字的隐文他已经掌握了，很快翻到了周青豫说的那一页。 　　然后周青豫读出了那一页上的内容： 　　“迷雾寻踪术，需要法阵、宝石和一小瓶清水，站在法阵中间回忆一个人或一件物品的特征，越详细越好，然后吟唱咒语，若施法成功，将会看到目标和目标所处的环境，此后一个小时之内，魔力都会残留在水里，化作雾气为你指引方向。” 　　“至于法阵和咒语，你往这段文字里注入一点魔力试试。” 　　凌宇业“嗯”了一声，然后对周青豫说：“借我点魔力。” 　　“嗯？” 　　周青豫还没反应过来，凌宇业就用噬魔戒指从他身上吸了点魔力。 　　然后凌宇业把这点魔力注入到书里，和法阵、咒语有关的知识立刻倒灌进他的脑海。 　　【告诉我，你在哪里，让我看到你，看到你在哪里，然后找到你。】 　　——咒语的意思非常朴实无华，可念出来完全不是一回事。 　　它并不是用人类的语言吟唱的，而是一种非常古老神秘的语言，可能是隐文真正的读法，也可能不是。 　　不管怎样，凌宇业掌握了这句咒语。 　　他翻了翻商城，找到了一个叫“魔法材料包”的东西，50积分，里面包含一袋宝石，一些用来绘制法阵的炭笔，和一些别的施法材料。 　　一颗宝石1积分，魔法材料包里有50颗宝石，相当于买50颗宝石送一堆别的材料。 　　凌宇业思索了一下后，最终决定直接花50积分购买魔法材料包。 　　不过他不急着绘制法阵，而是又让周青豫帮他找了个攻击型的魔法。 　　要求是，不需要法阵和施法材料，可以瞬发，需要的魔力不多，能造成伤害但不容易致死的。 　　本来他觉得周青豫的战力足够，所以只兑换了防护戒指。 　　可是，跟上个只与亵渎生物为敌的世界不同，这个世界里有很多持有神圣道具的神选者。 　　神圣特性的武器能伤到周青豫，凌宇业希望自己至少能有在战斗中限制敌人使用神圣武器的能力。 　　凌宇业的要求让周青豫没办法通过目录寻找他想要的魔法，只能一页一页地翻。 　　好在他的阅读速度很快，几乎一秒一页，所以，大概只花了两分钟不到就在魔法书的第102页找到了符合凌宇业所有要求的魔法。 　　“混沌之拳，无需法阵和施法材料，对着想要攻击的目标吟唱咒文即可施展。” 　　“行，就这个，102页，二阶魔法？” 　　“是的。”周青豫边说边又往后翻了几页，然后说，“你把这个也学了。” 　　“什么？” 　　“113页，肉|体防护术，无需法阵和施法材料，对着想要保护的目标吟唱咒文即可施展。”周青豫边说边把书还给凌宇业，“遇到危险，先给自己套个防护，不用在意我，我会失忆就说明……” 　　他顿了一下再说：“有另一个我被封印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只要他不死，我就不会死。” 　　凌宇业抿了下唇。 　　周青豫的确说过，只要他还有“身体”活着，就不会死。 　　可是，谁知道这个世界里所有的“周青豫”死后，他的意识会去往哪里，他们还能不能再见到彼此？ 　　凌宇业看了眼自己的手，他的左手上有四枚戒指，还有一根手指空着。 　　他把自己的小指向周青豫伸去：“把你身体的一部分，给我。” 　　这样一来，只要他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手指上的周青豫，周青豫无论怎么浪都不会死。 　　明白了他的意思，周青豫什么也没说，抬起自己的手，让自己的小指勾上凌宇业的小指，然后，一小截指节变成黑色的蠕虫，在凌宇业的小指上凝固成一枚黑色古朴的戒指。 　　凌宇业左手轻轻握拳，用右手的掌心托着，感受着戒指冰冷的温度，觉得十分安心。 　　“等我学完魔法就出发。” 　　“嗯。” 　　凌宇业把混沌之拳和肉|体防护术学了，然后用炭笔在地上画了个用于施展迷雾寻踪术的法阵。 　　画完法阵，摆放好宝石和一小瓶清水，凌宇业闭上眼睛，在心里勾勒着路与的样子，吟唱了咒语。 　　诡异的音节随着他嘴唇的开合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古怪的发音催动着神秘的力量，在他的脑海里变成有些朦胧的画面。 　　灰色的雾气中，路与矗然挺立。 　　他换了一身奇怪的，像是神父的衣服，右手轻轻摩挲着脖子上佩戴的一条项链，吊坠是十字架的形状。 　　突然，他像是觉察到了什么，抬头看向虚空，隔着虚空和凌宇业对上了视线。 　　凌宇业一惊，还没来得及判断他突然抬头是巧合还是真的感知到了什么，画面就消失了。 　　他睁开双眼，只见法阵里的宝石已碎成粉末，那瓶清水被染成了墨一样的漆黑。 　　凌宇业拿起那瓶水，打开瓶盖，立刻有一团黑色的雾气飘出来，飘往了某个方向。 　　西南方，那是他们来的方向，也就是，酒馆所在的方向。 　　…… 　　路与不紧不慢地踏进酒馆。 　　这个时候，那个被酒城唤作阿光的男人已经醒了，正失落地坐在角落里喝闷酒。 　　酒城看到走进来的路与，警觉地眯起双眼：“新人？” 　　路与摸着垂在胸口的十字架吊坠微微一笑：“你好，我初来乍到，对这个世界不是很熟悉，可以为我介绍一下么？” 　　酒城盯着他沉思了一会儿再开口，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了个问题：“你上个世界拿到的卡牌是？” 　　“力量。”路与回答得毫不犹豫。 　　“你信仰战神？还是……毁灭之神？” 　　“战神。”路与又是毫不犹豫地回答。 　　“好吧。”酒城似乎是信了，身子稍稍放松，“想知道跟这个世界有关的信息，先支付1积分给我，你既然有实力拿到卡牌，1积分总是有的吧？” 　　“有是有，可我不喜欢交易。”路与微笑着说，“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要撒谎，不要迟疑，快一点，我的时间不是很多。首先……” 　　眼看路与就要问问题，那个正在喝闷酒的男人突然一巴掌拍在桌上，愤然起身：“开什么玩笑！不给积分凭什么要我们回答？！” 　　“我……不喜欢说话的时候被人打断。”路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看向那个男人，突然摘下脖子上的十字架。 　　下一秒，十字架在他手中凝成了一把非常细长的剑。 　　剑身通体银白，在酒馆不算明亮的灯光下散发着耀眼的，不容忽视的炽白光芒。 　　再然后，他握紧长剑伏低身子，以一个非常敏捷的身姿冲向了半醉的男人，剑尖直指他的咽喉！ 　　“阿光！”酒城惊呼了一声，连忙掏出一个道具，“领域，开！” 　　整个酒馆的空间波动了一下。 　　下一瞬，路与手中的剑刺穿阿光的喉咙，斩下了他的头颅。 　　然而，断面并没有鲜血飙出。 　　路与在倒下的尸体前站定，视线转向酒城，冰冷的眼眸间散发着凌冽的杀意。 　　“现实与梦境转换，执掌幸运的神秘化身，还真是阴魂不散。” 　　“不许你亵渎幸运女神！”酒城护着手里的捕梦网。 　　只要这个网不损坏，酒馆就会一直被梦境覆盖。 　　在梦里死亡不会真的死去，好歹保住了阿光的一条命。 　　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幸运女神？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路与再次微笑起来。 　　明明是跟初时一样的微笑，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我说的那位，可是真正的神。” 　　他话音刚落，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一僵，视线往门的方向一转。 　　紧接着，他手指微动，手中的剑变成一束光落在他的项链上，变回了十字架吊坠。 　　酒城警惕地看着他，一旁的阿霜也准备好了武器，提防着他的一举一动。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路与会有所行动的时候，路与突然闭上眼睛，直挺挺地往地上倒去。 　　什么情况？ 　　酒城顾不上疑惑，果断下令：“阿霜！趁现在！” 　　阿霜立刻手持一把短刃朝路与刺了过去！ 　　他的梦境之刃只有在梦里才能召唤出来，造成的伤害能直接投影到现实。 　　换句话说，他有在梦里杀人的能力。 　　这就是为什么他会选择跟着拥有实梦之网的酒城。 　　然而，就在他手中的短刃即将刺到路与的时候，一个诡异的吟唱声响起，紧接着是一个略带焦急的嗓音：“混沌之拳！” 　　黑色的触手突然出现，狠狠撞在阿霜身上，把他整个人撞飞了出去。 　　他的后背砸上酒馆的墙壁，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在实梦之网创造的虚假世界里不会死亡，但仍有痛觉。 　　阿霜发出一声惨叫，摔在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 　　这个时候，酒城正在帮阿光接头。 　　他把阿光的脑袋搬回脖子上后，听到阿霜的惨叫，不得不拿出自己的另一件非凡道具，是一块可以开启传送门，瞬移到别处的石头，叫空间石。 　　酒城并没有太多战力，他之所以能活到现在，一个是因为他和这个世界里的大多数人利益一致，还有一个是因为，他特别能苟。 　　实梦之网可以保他一命拖延时间，空间石可以让他瞬间逃到别的地方。 　　这两件非凡道具都属于“幸运-创造”这个序列，感谢幸运女神！ 　　然而这一次，幸运女神似乎抛弃了他。 　　他刚拿出空间石，还没来得及用，就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都不许动！” 　　凌宇业觉得这个世界的路与不太对劲，但最终还是沿着雾气指引的方向找了过来。 　　靠近酒馆的时候，他不信邪地再次打开那瓶黑水的瓶盖，结果从瓶里腾升起来的雾气径直飘进了酒馆。 　　唉，虽然知道酒城他们已经没有了跟自己和周青豫有关的记忆，但凌宇业还是不想跟他们再次接触。 　　但是，万一路与说了不该说的话，跟他一样激起了酒城的杀心…… 　　这么想着，凌宇业快步踏进酒馆，然后就看到了路与倒下的身体，以及刺向他身体的那柄短刃。 　　凌宇业连忙吟唱混沌之拳的咒语： 　　【混沌的力量，为我凝聚，为我所用！】 　　黑色的触手拔地而起，朝着阿霜的方向撞过去，将他撞飞。 　　凌宇业顾不上去管使用魔法后感受到的晕眩，紧接着就使用了言灵戒指：“都不许动！” 　　他用一句言灵，禁锢了酒馆里的三个人。 　　他的身后，周青豫站在酒馆门口，触手在酒馆里挥了挥，又在酒馆外挥了挥，然后意识到什么似的看向酒城手里的捕梦网：“梦境领域。” 　　他的神主大人，神秘主宰，有着将现实与梦境互相转换的能力，可以将现实里的人拽入梦境，也能将梦境里的一切化作现实。 　　但是酒城的能力跟这个不同。 　　他更像是在现实的基础上叠了一个梦境，模糊了现实与梦境的界限。 　　所有人都可以自由出入梦里的酒馆，但大多数人都不会意识到自己踏入了梦境。 　　在梦里死亡不会真的死去，因为生命只存在于物质世界。 　　但是，如果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死亡的那一刻，精神会因为受到刺激而产生混乱，罢工一段时间。 　　就像那个被砍掉头颅的男人，明明没有死，却以为自己死了，所以这会儿躺在地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个领域连接着现实，而且范围是固定的，只覆盖了酒馆，可以随意进出，所以周青豫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把自己的触手伸向凌宇业，环住他的腰，把他从梦里拽了出来。 　　“欸？”凌宇业被拽了个猝不及防，本能地挣扎了一下，“路与，路与还晕着呢！还有他们的记忆……” 　　“知道，会删。”周青豫伸出另一根触手卷住路与的腰，把他也从酒馆里揪了出来。 　　“你……你们！就是你们删了我们的记忆？！” 　　酒城的动作被限制，但依然有思考能力，也能说话。 　　他惊恐地看着迎面袭来的触手，下一秒，脑袋一空，意识陷入无尽的黑暗。 　　周青豫伸手抱住被自己的触手卷到身边的凌宇业，把昏迷的路与随手丢到脚边：“然后是谁？” 　　“下一个是金施晨。”凌宇业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另一瓶黑水。 　　他一向是做足了准备再行动的。 　　在离开旅馆之前，他不仅学会了所有他目前需要的魔法，用周青豫的魔力补足了噬魔戒指可以储存的魔力，还直接施展了三次迷雾寻踪，分别确认了路与、金施晨、安托亚尔现在的所在。 　　第一个找路与，第二个找金施晨，最后是安托亚尔。 　　倒不是对安托亚尔的实力有信心，而是……凌宇业通过迷雾寻踪找到的安托亚尔，比上个世界看起来更不像人了，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这就是“异变”的力量么？太可怕了。 　　但是，想到这是属于邪神的特性…… 　　凌宇业忍不住瞄了眼还抱着自己的周青豫，然后试探着问：“我记得你有污染的力量，你能把人类污染成怪物，那……能把怪物变回人类吗？” 　　“不能。”周青豫回答得很肯定。 　　“好吧。”凌宇业决定还是先不去想安托亚尔变成怪物的事了，先找到金施晨，把路与丢给他再说。 第58章 迷雾之城 　　凌宇业拿起装有黑水的小玻璃瓶, 打开瓶盖，里面的一小层黑水立刻腾升而起，变成一团飘渺的雾气, 朝着一个方向飘去。 　　凌宇业转身面朝雾气飘往的方向, 那是酒馆的西南方。 　　“那个方向？”周青豫随着凌宇业的视线看过去，沉吟了一下后说, “那个方向有很多食尸鬼。” 　　“我猜也是。” 　　凌宇业记得他们一开始就是从那个方向过来, 摸进酒馆的。 　　凌宇业不急着过去, 而是先给金施晨发了条消息。 　　来自凌宇业：【路与get, 你在我的西南方, 你要是有方向感就往东北方走，要是没有就别动了, 我过来找你。】 　　过了大概十几秒钟, 他收到了来自金施晨的回信。 　　来自金施晨：【好, 我过来，其他人都安全？】 　　凌宇业不知道骆小七和安托亚尔算不算安全，他们一个号称在食尸鬼的家里做客, 一个看着就不像是食尸鬼会尝试的食物。 　　至少食尸鬼不会攻击他们？ 　　为了让金施晨放心, 凌宇业只回了个【安全】, 然后就朝金施晨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段时间后，酒馆里的人又一次陆续醒来。 　　酒城看着自己手里的捕梦网, 一阵失神。 　　阿光到处都找不到自己的神圣宝珠，然后才想起来它已经碎成了一地残渣。 　　再然后……再然后发生了什么？ 　　阿霜看着自己手里的梦境之刃，有些恍惚地开口：“阿城，你开了梦境？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想知道。”酒城回应着, 自嘲一笑, “又被删了一段记忆……那个人, 或者那群人，或者那群生物，一次又一次地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却又不抢走我们的道具，到底图什么？” 　　“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阿霜只觉一阵毛骨悚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慌忙用手抚平。 　　这个世上最让人恐惧的，莫过于未知。 　　“不。”酒城任由梦境覆盖着酒馆，沉默了一会儿后说，“给我纸笔。” 　　“好。”阿霜拿了纸笔给酒城，然后再问，“你要写什么？” 　　“我要投降。” 　　“啊？” 　　酒城拿了纸笔后，飞快地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删去我们记忆的，不知名的大人，我想我们之间或许有些误会，我和酒馆里的其他人都无意与您为敌，若您看到了这张纸条，希望能与我们进行一次和平的对话，我们可以为了这次对话付出任何代价，只求您别再删去我们的任何记忆。迷雾之城的守城人酒城、祈光、堂霜，恭候您的到来。】 　　他把写有字迹的纸张贴在酒馆门口，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希望那位大人能看懂吧。” 　　…… 　　凌宇业往西南方走了一段距离后，这才注意到周青豫的背后扬着四条触手，一直都没收回去。 　　其中一条触手上卷着路与。 　　他忍不住问他：“你触手不收回去吗？” 　　周青豫“嗯”了一声。 　　凌宇业盯着他，等着他解释。 　　觉察到他的视线，感受到他心底的疑惑和好奇，周青豫这才开口解释了一下：“食尸鬼的食物只有人类，不会随便对人类以外的生物出手，我不喜欢战斗，这样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你不喜欢战斗。”凌宇业重复了一遍，想到上个世界的周青豫被迫参与了那么多场战斗，不由有些心虚，“……你对食尸鬼很了解？” 　　像是发现了他的心虚，周青豫有些困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再回答：“食尸鬼是祂最早的一批眷属之一，信仰梦境之主猩红蜘蛛——祂无数化身中的一个。它们一开始是为了清理战场而被创造出来的，只以死在战场上的人类尸体为食，但是后来，人类不再自相残杀，尸体产生的速度远远追赶不上食尸鬼进食的速度，食尸鬼的食物便不再局限于尸体。” 　　周青豫说这段话的时候，显然没有站在一个人类的立场上。 　　当他说到“尸体产生的速度远远追赶不上食尸鬼进食的速度”时，凌宇业感到了一阵由内而外的恶寒。 　　在周青豫口中，人类不再是有着宝贵生命的个体，而是大自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种群，跟牛和羊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周青豫对自己的爱才显得那么不可思议。 　　这就像是一个人类爱上了一只羊？ 　　不，应该是爱上了一只会说话、会思考，智力水平跟自己差不多的羊。 　　然后自己也能变成羊的样子，甚至自我认知就是羊？ 　　打住！打住！ 　　凌宇业连忙止住自己发散的思维，阻止自己继续思考这种奇怪的问题。 　　“关于食尸鬼，你还知道些什么？”他问周青豫。 　　周青豫认真回想了一下后说：“食尸鬼是由人类转化而成，它们能通过交|配，自己孕育后代，也能将人类转化成自己的同类，不过这种魔法并不是瞬发的，需要繁琐的仪式，至于别的……对了，它们既然信仰梦境之主，当然拥有进入梦境的能力。” 　　听到这里，凌宇业皱了下眉。 　　这个世界叫“多重梦境”，具体是怎样一个架构，周青豫已经通过查看酒城的记忆掌握得差不多了。 　　但是，在酒城的记忆里，梦境世界似乎是一个对人类来说非常宜居的世界，以至于那么多人沉迷其中不愿通关。 　　可如果食尸鬼也能进入梦境…… 　　“食尸鬼是怎么进入梦境的？”凌宇业问。 　　既然神选者没有在梦里见到过食尸鬼，那么食尸鬼显然不是通过和人类一样的方式进入的梦境。 　　果然，周青豫的回答是：“食尸鬼生活的地方一定有人类，也一定有梦境的入口，那个入口通往的不是人类个体的梦境，而是人类集体潜意识共同构建而成的一个相对比较稳定的‘真实的梦境’，在那个梦里，人类可以清醒地相互沟通。” 　　顿了顿，他接着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实梦’会有那么多层，但是，如果是真正的‘实梦’，不可能遇不到食尸鬼。” 　　真实的梦境，简称实梦。 　　神秘主宰的化身之一梦境之主猩红蜘蛛就曾出现在那里，成为所有梦境生物的主人。 　　祂可以创造梦境，但这个梦境并不是祂创造的，而是原本就存在于人类的集体潜意识中。 　　因为这个梦境有别于大多数人认知中的梦境，所以，一些进入过这个梦境的人，会称它为“幻梦境”。 　　比如，幻梦教团的创始人和教父——安托亚尔，就曾写过一本名为《古神的赞歌》的书，在书里分享了自己进入幻梦境的方法，和在幻梦境里的所见所闻，并顺便赞颂了他伟大的古神猩红蜘蛛。 　　总之，食尸鬼能进入的就是这个梦境。 　　凌宇业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 　　嗯……人类可以通过做梦进入梦境世界，而食尸鬼是直接通过梦境入口进入的。 　　人类本应在梦里见到食尸鬼，但是并没有。 　　这说明什么？ 　　说起来，周青豫在查看酒城的记忆时，提到过“梦的尽头”。 　　酒城认为这个世界的卡牌位于梦的尽头。 　　他所谓的“梦的尽头”指的是哪里？ 　　肯定不是字面意义上的一个梦的尽头。 　　他的意思会不会是梦的最深层？ 　　就像无限回廊里的楼层一样，如果他们现在位于第19层，卡牌位于第1层，那他们就得往下18层才能抵达卡牌的所在。 　　梦的尽头，会是周青豫说的“实梦”么？也就是食尸鬼能进入的那个梦？ 　　凌宇业一边思考一边往前走，因为思考得太过专注，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斜前方多了一个人。 　　灰蒙蒙的雾气中，那个人看到凌宇业也是一愣，随即出声呼唤：“凌宇业？” 　　听到自己的名字，凌宇业瞬间回神，本能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在迷雾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一看就很成熟可靠的脸。 　　“金施晨。”凌宇业松了口气，收起了第二个盛有黑水的小瓶子。 　　金施晨明显刚经历过一场战斗，衣服上满是红褐色的污迹，那是食尸鬼的血。 　　虽然看起来很狼狈，但他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衣服也只是脏了些，看不到破损，可见他虽然遇到了食尸鬼，但他的战力足够应付这群以人为食的亵渎生物。 　　凌宇业注意到他的右手上拿着一把非常华丽的枪，是路与给他的神圣手|枪。 　　他的左手上拿着一根同样十分华丽的手杖，多半也是神圣特性的非凡武器。 　　看起来，神圣特性对应的那尊神很喜欢华丽的装饰。 　　“喏，你要的路与。”凌宇业让周青豫把路与丢给他。 　　周青豫什么也没说，用两根触手把随身带了一路的路与托举到金施晨身前。 　　金施晨不由失笑，笑得有些无奈：“我只是让你确保他的安全，没让你把他……唉，算了，所以他怎么了？” 　　金施晨嘴上抗拒着，手很诚实地从周青豫的触手上接过了路与的身体，把他横抱在自己怀里。 　　“不知道，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晕了。”凌宇业回应，“但我看了下，他没有明显的外伤，应该只是单纯地晕了过去？” 　　凌宇业觉得，如果是路与，还真不是没有被酒城他们吓晕的可能。 　　他说完这段话后看了眼周青豫，只见他那四条黑色滑腻的触手还在他的背后跟眼镜蛇似的扬着。 　　虽然周青豫说这是为了彰显自己非人的身份，避免和食尸鬼进行无谓的战斗，但是，凌宇业总觉得…… 　　怎么说呢？这个世界的周青豫，似乎对自己的身份有着更明确的认知。 　　上个世界的周青豫，一开始还无法确认自己是不是人类，但这个世界的周青豫，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人类。 　　这种变化是好是坏，凌宇业说不好。 　　不过，跟非人生物谈恋爱，这种已经算是微不足道的小问题了。 　　“其他人呢？”金施晨抱着路与问。 　　他的手杖被他收在了腰间，但枪还拿在手里。 　　凌宇业回过神来，回答他：“前面有个食尸鬼不会靠近的旅馆，拿了钥匙直接入住就行，钥匙在前台桌上，每人只能拿一把，不能多拿。我跟周青豫住404，夜尘雪在405，你找个离我们近点的房间，找不到也没关系，我猜旅馆里的人这会儿都在梦里，不会来打扰我们。” 　　顿了顿，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补充了一句：“哦，对了，食尸鬼之所以不会靠近那里，是因为那里长了一大片会点燃尸气的植物。” 　　他边说边把火焰骷髅的照片发给金施晨：“我记得商城里有卖可以去除尸气的熏香，你熏一会儿再过去。” 　　“好，那你呢？”金施晨看出来凌宇业没有要跟他一起去旅馆的意思，便多问了一句。 　　“我……”凌宇业想去找安托亚尔，但又不确定有没有去找他的必要。 　　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瓶黑水，打开瓶盖，黑色的雾气径直飘往西南方。 　　凌宇业叹了口气，回答金施晨：“你们去吧，我去找安托亚尔。”顿了顿，他提醒了一句，“在去旅馆的路上会经过一家酒馆，有什么想知道的情报可以进去问，但是，不要暴露任何自己想通关这个世界的想法。” 　　“为什么？” 　　凌宇业尽可能简洁地说了理由：“这里的神选者，也就是玩家，都沉浸在梦里不愿醒来，不希望任何人通关这个世界，如果有人暴露了这种想法，他们会集火杀掉。进入梦境的方法我也跟你说一下吧，就是睡着，睡着就能进去了，梦境不止一重，在梦里睡着就能进入下一重，还有什么问题等我找到亚尔之后再说。” 　　“好。”金施晨应着，跟凌宇业道别后，抱着路与前往了凌宇业指给他的旅馆。 　　凌宇业则往更西南的方向走去。 　　“抱歉。”走出一段距离后，周青豫突然道歉。 　　凌宇业困惑地看他一眼：“怎么了？” 　　“如果我没有失忆，我应该认识你要找的人，这样我就能一个人去找，不需要你陪我踏足危险的地方。” 　　“呃，可是，要找人的是我，每次都拜托你也怪不好意思的……” 　　凌宇业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可能会让周青豫做很多本不愿做的事，甚至受伤。 　　偶尔一两次还好，经常这样总觉得很对不起周青豫。 　　虽然一开始契约周青豫，确实有把他当武器用的想法。 　　但是，熟悉了之后，他知道周青豫虽然强，但并非无敌，虽然不会轻易死去，但跟人类一样会受伤、会痛。 　　有了感情，心就软了。 　　“而且，他现在的样子，你真不一定认得出。” 　　凌宇业在短暂的停顿过后，又补充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样子？” 　　“不好形容，找到之后你就知道了。”凌宇业说着，忍不住小声抱怨了一句，“还不是因为你的‘异变’……” 　　周青豫猜测他口中的“异变”指的是卡牌，但他不是很懂卡牌是什么。 　　不过，结合“吸收力量”和“改变样子”，他有了自己的理解：“他被污染了？” 　　污染？ 　　凌宇业回想起了那只变异的兔子。 　　自从亲眼目睹过兔子的变异后，路与再也没画过活物。 　　记得周青豫说过，被亵渎之力污染的生物会变成怪物。 　　“异变”该不会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不知道。”凌宇业毕竟不是周青豫，不是神也不是怪物，并不真正理解污染是怎么一回事，安托亚尔也没跟他描述过“异变”是种怎样的力量，所以他现在有的只是猜测。 　　不管怎样，来都来了，一切都等找到安托亚尔之后再说吧。 　　然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凌宇业以为自己走过头，准备再用黑水确认一下安托亚尔的位置时，前方灰蒙蒙的雾气中，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形的黑影。 　　这一次，凌宇业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连忙停下脚步，警惕地打量黑影。 　　几乎同时，周青豫四条触手中的其中两根绕到他身前护住了他。 　　那道黑影并没有靠近两人，而是隔着一段距离站在两人前方迷蒙的雾气里，然后发出了一个诡异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嘶哑嗓音：“不许，前进了……你们，不许，过来。” 　　凌宇业勉强能通过对方若隐若现的类人身形判断出它是食尸鬼。 　　跟一个以自己为食的生物，用自己能理解的语言沟通，总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但是，既然可以沟通，那么，凌宇业不想激怒对方，挑起一场无谓的战斗。 　　他尽可能用友善的语气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来意：“我在找一个……呃，非人生物，找到就走，尽量不打扰到你们。” 　　“非人，生物……什么，生物？”食尸鬼继续用它诡异的，古旧磁带一样的嗓音开口。 　　它听懂了，它回应了。 　　凌宇业松了口气，小声询问身边的周青豫：“食尸鬼只吃人类对吧？” 　　所以不会伤害安托亚尔的对吧？ 　　然而周青豫的回应是：“不吃，不代表不会攻击。” 　　听到这句话，凌宇业的心一沉。 　　他决定直接问食尸鬼：“你们可以帮我找到我的同伴，并且不伤害他吗？” 　　“可以。”食尸鬼回答，“如果，他在，我们的，地盘。” 　　凌宇业皱了皱眉，不知道该不该信任它。 　　而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周青豫突然扬起一根触手，猛地刺向食尸鬼！ 　　“青豫？！”凌宇业本能地想阻止他。 　　然后他做到了。 　　刚有“阻止周青豫”的想法，支配的力量便化作沉重的锁链，禁锢了周青豫所有的动作。 　　周青豫就像原地石化了一般，触手在距离食尸鬼半米远的地方停下，因为在跟契约的力量对抗而轻微地颤动着。 　　然而，他再强大，也违抗不了契约的力量。 　　他能分辨出来，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力量，直接束缚了那个最本源的他。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禁锢，周青豫什么也没说，逐渐卸去了和契约对抗的力量，触手不再颤动，微微下垂。 　　可是，即便凌宇业及时阻止了他，他的举动也足以激怒食尸鬼。 　　“入侵者，杀。入侵者，杀，杀了，都杀了。”食尸鬼用它古旧磁带般卡顿的嘶哑嗓音重复着这样几个字眼，然后突然从迷雾里冲出来，露出它人类头骨一样的头部，张开血盆大口，眼看就要一口咬断周青豫的触手。 　　凌宇业不得不解除契约的禁锢，同时右手的食指摸上左手拇指上的言灵戒指，发动了言灵的力量：“跪下！” 　　言灵戒指的使用方式是“用简洁而明确的语言控制他人的行动”。 　　“简洁而明确的语言”显然不止“跪下”，也可以是“停”、“爬”、“滚”。 　　但是，情况紧急，凌宇业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词会是“跪下”。 　　不过事后他想了想，“停”只能让目标停下动作，还是会因为惯性往前冲，“跪下”的话，对方就会因为突然屈膝跪到地上而失去战斗能力。 　　反正，他喊了“跪下”，然后食尸鬼双膝一弯，整个儿栽倒在地，牙齿磕在地上，啃了一大口地上的灰。 　　周青豫的触手顺势扎进它的脑子，然后说：“它的记忆里，这里没有‘非人生物’出没。梦境的入口就在前方，所以它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我们前进。” 　　凌宇业听着他平静的嗓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开口询问：“刚才……” 　　他想问周青豫为什么突然发动攻击，开口后又本能地想要道歉。 　　虽然不认同周青豫激怒对方的做法，但是自己的突然阻止差一点就害周青豫受伤了。 　　周青豫的脸上自始至终没有太多的表情，似乎并没有把刚才的束缚放在心上。 　　他语气平静地开口解释：“我突然感觉到了危险——它不是真心想帮我们找人，它想先稳住我们，然后偷袭我们。” 　　是了，周青豫的卡牌是“灾厄”，对危险很敏感。 　　“这样啊，抱歉。”凌宇业接受了这个解释，诚心道歉。 　　周青豫探完食尸鬼的脑子就用触手把它撕碎了。 　　周围，无数的黑影在灰雾中若隐若现，将两人层层包围。 　　战斗无法避免，凌宇业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后，下定决心道：“杀吧！这一次，我绝不拦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31 19:10:47~2023-06-02 20:1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知天在水 20瓶；暮色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迷雾之城 　　在得到凌宇业允许的瞬间, 周青豫的其中一条触手便凝成了一把巨大的镰刀。 　　他伸长触手，灵活地甩动，尖端的镰刀横着挥砍而过, 伴随着一声明显的破空声, 面前灰蒙蒙的雾气被劈出了一道明显的痕迹。 　　离得最近的六只食尸鬼，它们的身体在灰雾中凝固了一瞬后, 下一瞬便分离成上下两半, 洒着粘稠的液体朝地面坠落。 　　只一击。 　　一击便收割了六只食尸鬼的生命, 速度之快, 凌宇业即便没有眨眼都没完全看清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 周青豫挥出这一刀之后，周围的黑影便散去了。 　　——刚聚集过来的食尸鬼无声无息地退回灰雾中, 仿佛从未靠近过。 　　面对同伴突然的死亡, 它们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做。 　　没有哭嚎，也没有对周青豫发起攻击。 　　显然，它们都很清楚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一个多么不可战胜的对手。 　　“好了, 继续找你要找到的人。” 　　周青豫边说边让自己的触手恢复成柔软的细条状, 生怕锋利的刀刃会不小心伤到凌宇业一样。 　　凌宇业“嗯”了一声, 心跳变得有些快。 　　好强！ 　　虽然早就知道他很强，但是…… 　　这样的周青豫, 无法想象究竟面对怎样的对手才会落败。 　　他拿起那瓶能够指向安托亚尔的黑水，打开瓶盖。 　　黑色的雾气继续飘往西南方。 　　这一次，凌宇业没有丝毫迟疑，抬腿便朝西南方走去。 　　他知道, 无论遇到什么, 周青豫都会保护好他。 　　于是, 两人在灰雾中横穿了这座不知废弃了多少年的死亡之城，抵达了一个深邃的山洞。 　　凌宇业再次用黑水确认了一下安托亚尔的位置，确定他就在这座山洞里。 　　山洞很黑，手边没有手电筒，凌宇业只能使用魔法。 　　【神说，要有光。】 　　咒语吟唱完毕，消耗噬魔戒指中的魔力，说出魔法的名称：“照明术。” 　　一团光球出现在凌宇业的掌心上方，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周青豫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跟着他往洞穴深处走了一段距离后，再次忍不住看向他。 　　周青豫走在凌宇业的斜后方，所以凌宇业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和动作，但不知为何能感受到他的视线。 　　因为洞穴里太黑了，还有一股带着腥味的腐臭，令人毛骨悚然，所以凌宇业决定说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 　　“你在看我吗？”他问周青豫。 　　周青豫“嗯”了一声。 　　“怎么了？”凌宇业问着，还以为又会听到“你好看”之类的胡话。 　　没想到周青豫的回应会是： 　　“每次使用魔法，精神都会距离祂更近，当近到某种程度，就能感受到祂，聆听到祂，甚至，看到祂。” 　　“……什么意思？”凌宇业听着有点不妙。 　　“你今天一口气用了太多魔法，我怕你……” 　　变成疯子这种话，周青豫不是很想说出口。 　　可是，他曾见证过很多探索神秘之人的下场——不是死亡，就是变成疯子，疯狂地做一些自寻死路的事。 　　他不希望凌宇业变成那样。 　　凌宇业大概知道周青豫想说什么，在追寻古神的道路上，真相往往伴随着疯狂。 　　不过…… 　　“我有没有说过，我是你伟大神主的化身之一，红月之瞳的信徒、眷者？那本魔法书，是祂给我的。” 　　凌宇业觉得红月之瞳总不会害自己的眷者？ 　　目前为止，他对红月之瞳的印象还算不错，祂没有怪他支配了自己的侍从，甚至有可能，祂就是促成这一切的元凶。 　　毕竟，支配契约是祂给的，打着抽奖的名义硬塞给了他。 　　进入第一个世界的时候，也是祂把他传送到了周青豫的怀里……啊不，身前。 　　周青豫的两枚戒指，一枚空间戒指，一枚转运戒指，都非常好用，多半也是祂夹带私心硬塞的。 　　上个世界七张卡牌七个人，不同的人刚好选择了不同的卡牌。 　　这一切的巧合，很难说不是祂下的一盘棋。 　　神选者，被神选中之人。 　　凌宇业觉得，或许自己从一开始就是被祂选中的眷者，只是先接受了祂的眷顾，然后再被逼着信仰了祂。 　　听完凌宇业的话，周青豫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就在凌宇业以为他不会出声的时候，他开口了，却是问了这么一句话：“你既然知道红月之瞳是祂的化身之一，为什么还要信仰红月之瞳，而不是祂？” 　　呃，好问题，可是—— 　　“这个世界不允许诵念祂的名，只给了我信仰祂化身的选择。” 　　“什么意思？” 　　“你诵念一次祂的名就知道了。” 　　周青豫沉吟了一下后说：“晚点我试试。” 　　凌宇业好奇他为什么不现在试，但是，就在他想问的时候，他注意到前面亮起了一道难以描述的光。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光，明亮的光中像是什么颜色都有，细看又觉得主体是白光。 　　一种五颜六色的白光。 　　今天之前，凌宇业以为“五彩斑斓的黑”只存在于调侃中，但今天，他亲眼见识到了什么叫“七彩绚烂的白”。 　　还在愣神，周青豫开口道：“这是梦境的入口。” 　　“啊？可我要找的是安托亚尔……” 　　凌宇业打开黑水的瓶盖，最后一点黑水在绚烂的白光中化作黑色的雾气，往白光的方向飘了一段距离后消失不见。 　　安托亚尔，在梦境里？ 　　“如果我进去了会怎样？”凌宇业问。 　　“会进入幻梦境。”周青豫回答。 　　“可我这是实体啊，我以为能进入梦境的只有精神？” 　　“通过梦境入口进入幻梦境，会连同身体一起进去。”周青豫回答，“当然，因为是连同身体一起进去，所以死在梦里也会真的死去，想从梦里出来只能找到梦境的出口。” 　　“梦境的出口和入口不在一个地方？” 　　“嗯。” 　　“你能找到梦境的出口吗？” 　　“如果梦里有人知道，我可以从他们的记忆里获取答案，如果没有人知道，靠自己寻找的话，我能做到的事并不比你多。” 　　“刚才那只食尸鬼不知道？” 　　“它没有进入过梦境，而且……”周青豫顿了一下再说，“它们害怕进入梦境。” 　　“为什么？”凌宇业好像知道神选者无法在梦里见到食尸鬼的理由了，但是，是因为食尸鬼害怕在梦里遇到神选者，被神选者杀死在梦里，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不知道。” 　　因为没料到会找到梦境的入口，所以周青豫没有完全读取刚才那只食尸鬼的记忆。 　　不过他可以再抓一只：“我去找只食尸鬼‘问问’。” 　　凌宇业想了想，觉得可以。 　　毕竟，来都来了，又不敢贸然入梦，至少得弄清楚食尸鬼不敢入梦的理由再回旅馆，也算没有白来这一趟。 　　然而，他刚说完“好”，就被周青豫伸手横抱了起来。 　　凌宇业：？ 　　“食尸鬼的速度很快，你追不上。”周青豫解释，用眼神示意凌宇业抓住自己的衣襟，“抓稳了。” 　　凌宇业乖乖抓住周青豫的衣襟。 　　下一秒，周青豫像颗子弹那样从闪着绚烂白光的洞穴里冲出来，直直地冲往某个方向，用触手逮住了一只倒霉的食尸鬼。 　　凌宇业闭上眼睛，强忍住想要尖叫的冲动，本能地勾住了周青豫的脖子，整个人死死地贴在周青豫身上。 　　然而，才过了没一会儿，周青豫就达成目标，汇报起来：“理由知道了，比我想的要简单——进去的食尸鬼，再也没有出来过。” 　　凌宇业睁开眼睛，确定这趟蹦极一般的体验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后，这才迟疑着放松了自己的身体，却是继续勾着周青豫的脖子，完全没有要从周青豫身上下来的意思。 　　他的大脑接收到了周青豫的汇报，过了一会儿才做出反应：“这样的话……那看来梦里很危险，或者暂时还没有人知道出口的位置，安托亚尔为什么要进去呢……” 　　“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里应该还有一只血族，你能感知到吗？” 　　“我只能感知到神秘力量的波动，血族和食尸鬼，在我的感知里没有太多区别。” 　　“为什么食尸鬼不会伤害血族？” 　　“你可以认为血族是比较高等的食尸鬼，拥有血族血统的生物，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压制和使役食尸鬼。” 　　“明白了。” 　　凌宇业就说，骆小七那么怕死的一只血族，怎么敢一个人深入食尸鬼的领地，原来如此。 　　那行，不用管他了。 　　“回旅馆。”凌宇业果断道。 　　周青豫“嗯”了一声，就这么横抱着凌宇业朝旅馆的方向移动。 　　他伸出了更多的触手，八条触手像蜘蛛腿那样迅速移动，周围的景色以一个夸张的速度后退。 　　凌宇业适应了他的速度后，觉得他移动起来基本没有什么颠簸，就像在飘着一样。 　　说起来，既然是“鬼魂”，为什么不会飘？ 　　他好奇地问周青豫：“你不会飞吗？” 　　“会。”周青豫回答，“但是翅膀太难控制，只有必要的时候才用。” 　　原来是靠翅膀飞。 　　那就是不会飘的意思？ 　　正这么想着，周青豫再次开口：“以前的我应该是能飞的……我还记得挥动翅膀的感觉，那并不是我用身体造出来的翅膀，而是真正的翅膀。” 　　凌宇业安静地听他说。 　　“这次醒来，我失去了很多力量，还有记忆。但是，这种事对我来说并不稀奇。我经常做错事，然后就会被祂封印一部分，导致力量和记忆的缺失。”顿了一下后，周青豫接着说，“但是这次不一样，这一次，我觉得我缺失的不只有力量和记忆，我连神格都降了。” 　　神格？ 　　凌宇业记得在非凡道具的简介里，邪神和红月之瞳都是“伪神”。 　　唯一出现过的“真神”，希望之神明日光辉，现在是陨落状态。 　　难怪周青豫一直说自己变弱了很多。 　　凌宇业只当他是在凡尔赛，现在想来，如果他本来是真神，现在降格到伪神，那确实不是变弱了一星半点。 　　等等，那红月之瞳……会不会也不只是神秘主宰的化身那么简单，而是降格到伪神的神秘主宰本尊？ 　　古神和祂的侍从一起降格，究竟是什么导致的？ 　　这已经不是凌宇业一个人类可以想象和探究的事了。 　　但是，一想到那么强大的古神居然会因为遭遇了什么而降低位格，他就一阵不寒而栗。 　　他不会在不知不觉中卷入了一场古神与古神之间的博弈吧？ 　　“或许，等我想起了我真实的，完整的尊名，一切就会有答案，又或许没有。”周青豫接着说，“不管怎样，我会保护好你。虽然我现在的实力不到以前的万分之一，但是，同位格的神，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 　　他说同位格的神，都不说“一尊”而是“一个”了。 　　听了他的话，凌宇业的确放心了很多，可放心之余又忍不住起了一些逗弄他的心思。 　　他故意说：“那红月之瞳呢？祂现在跟你一个位阶。” 　　周青豫一阵沉默，然后，也不知道是硬着头皮说的，还是认真说的，他用非常平静的语气开口：“祂也不是我的对手。”顿了顿，“我是祂的侍从，是祂的武器。我遵循着祂的意志，为祂而战，我理应比祂强，祂也理应有支配我的力量。” 　　凌宇业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对。 　　怎么感觉神秘主宰和周青豫的关系，跟他和周青豫现在的关系那么像？ 　　“神……我是说，你的神主大人，祂并不擅长战斗？那祂擅长什么？” 　　“创造和控制。”周青豫回答，“祂创造了很多世界，很多种族，并控制着这些世界，这些种族，让这个世界不至于因为祂的力量而被毁灭。” 　　“如果不想世界被毁灭，从一开始就不创造不就好了？”凌宇业不理解，“魔女、血族、狼人、鱼人、食尸鬼……祂为什么要创造这么多危险的种族？” 　　听到这个问题，周青豫沉思了一会儿再开口，却是一句反问：“危险么？” 　　“……” 　　凌宇业再一次感受到了人类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是啊，这些种族只是对人类来说十分危险，对这个世界来说，还没有一个周青豫来得危险。 　　然而周青豫的下一句话是：“有人形的生物，基本都不是祂直接创造的，而是原有的生物转化过来的，这种转化并不完全遵循祂的意志……嗯，这么说吧，人类说出了愿望，祂被动给予了回应，于是一个新的种族诞生了，如果你认为这个种族是危险的，那么真正危险的，到底是祂的力量，还是人类的愿望？” 　　凌宇业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神不是人类，自然不会有人类的善恶和道德标准——这些都是人类自己在进化的过程中形成的，有利于生存的规则。 　　但是神并不受此约束。 　　所以，如果神一视同仁地回应所有的愿望。 　　好人许愿一生平安，他平安了。 　　坏人许愿屠一座城，祂屠了。 　　危险的到底是神的力量，还是坏人的愿望？ 　　如果神选择不回应所有的愿望，人类会不会过得更好，这个世界会不会变得更安全？ 　　凌宇业不知道。 　　但是，从周青豫的话里不难判断，祂并不是自愿回应那些愿望的。 　　凌宇业想到了鱼人副本里的请神法阵，想到了“契约”和“规则”。 　　似乎只要神存在于这个世界，无论祂们愿意或者不愿意，总有人能从祂们那里“借”到力量来达成一些或好或坏的目的。 　　凌宇业不说话了。 　　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完全站在神的立场上去看待回应愿望的问题。 　　就像周青豫没办法完全站在人的立场上去看待那些对人来说十分危险的种族。 　　这些种族在他眼里，或许只是另一种人类，就像狗和狼在人类眼里都是犬科一样。 　　另一边，金施晨找到了凌宇业说的那家酒馆，然后远远就看到了贴在酒馆门口的那张纸。 　　酒馆大门紧闭，金施晨小心地靠近纸张，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忍住想笑的冲动，拿出手机拍了张照。 　　他暂时没有什么想知道的情报，所以远远地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并用熏香去除了身上的尸气后，就抱着路与去了凌宇业说的那家旅馆，从一堆钥匙里挑了把4楼的，411。 　　他上楼后，随手把路与丢在床上，然后把刚才拍下的照片发给凌宇业，并附了一条信息。 　　来自金施晨：【到旅馆了，411，我会在门口布置一些陷阱然后直接入梦，你别来找我。】 　　凌宇业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刚好快要路过酒馆。 　　他看清照片上的内容，这才意识到周青豫的删除记忆是单纯地删除一段记忆，并不会像很多奇幻作品里那样在删除记忆的同时补上一段合理的过渡。 　　一个人在睡醒后发现自己和同伴一起丧失了从某个时间点开始的所有记忆，不惊恐才奇怪。 　　嗯……那么，要去“对话”一下吗？或者警告一下？警告他们别对“新人”出手？ 　　不，还是算了。 　　他们不知道新人的存在就不会调查，要是知道，指不定会在暗中谋划些什么。 　　于是，凌宇业回了金施晨一个【好】，然后就回到旅馆，回到了他和周青豫的404号房。 　　既然没什么别的事要做，那接下来当然是入梦。 　　凌宇业给夜尘雪发了条【可以入梦】的消息后，问周青豫：“你可以一半睡着，一半醒着保护我吗？” 　　周青豫沉默了一会儿再回答：“理论上可以，但是，不借助药物或者魔法，我不那么容易睡着。” 　　“那我学个催眠术，有催眠术吗？”凌宇业又掏出了那本《隐秘探索者的魔法书》。 　　周青豫想说，凌宇业今天用了太多魔法，远远超出了一个人类能使用的极限，精神真的承受得住吗？ 　　但是，通过支配契约形成的纽带，他还真感觉不出凌宇业的精神有什么问题，最终还是点了头。 　　于是凌宇业又掌握了一个魔法。 　　他让周青豫分裂成两个人，然后让其中一个人躺在床上，使用了这个魔法。 　　【睡吧，睡吧，你的左脚像铅一样沉重，你的右脚沉重得无法抬起，你迈不动步伐，你的身体不断下沉，下沉，沉入深邃的梦境。】 　　——古老的语言化作咒文，困意如潮水般向床上的周青豫袭去，他的眼皮逐渐沉重，他的衣服像高温下的糖衣一样融化，露出他赤|裸的身躯。 　　凌宇业：？ 　　继衣服之后，是身体，周青豫的身体逐渐变暗，变黑，软化，变形，最终变成一团黑色粘稠的物质，逐渐铺满整张床，然后顺着床沿滑落。 　　“……” 　　凌宇业木然地转头，看向身边还维持着人形的，清醒状态下的周青豫，眼中全是控诉。 　　——你没有告诉我，你睡着后会变成这样。 　　像是感受到了凌宇业的控诉，周青豫轻咳了一声，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伸出触手，卷起床单，用床单把床上融化成一滩的自己团起来拎在手上：“我……再去给你找一条床单。” 　　“不用了。”凌宇业看了眼床。 　　床单下面本来就还有一条床单，不是不可以睡。 　　只是，他本来还想和周青豫携手入梦呢，没想到周青豫睡着后连手都没了。 　　而且，还有个问题。 　　“融化成一滩的你，算一个你，还是无数个你？” 　　这决定了周青豫入梦之后，是一个周青豫，还是无数个周青豫。 　　对此，周青豫的回答是：“跟现实里一样，梦里的我也能分裂和整合。” 　　“那下一层梦呢？”凌宇业没忘记，每个人只有第一层梦境是一样的，从第一层梦境进入第二层梦境，会随机进入完全不同的五个世界中的一个。 　　面对这个问题，周青豫许久都没有回答。 　　因为他不知道。 　　他做过梦，也进入过幻梦境，但还从来没有进入过这样的多重梦境，所以，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是问题不大。 　　“无论有多少个我，出现在多少个梦里，我都会找到你，为你所用。” 　　“好吧。”凌宇业放心了，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追随着那个融化成一滩的周青豫一起入梦。 　　那个让无数神选者沉迷其中不愿醒来的梦境究竟是什么样子，就让他亲眼见识一下吧。 　　作者有话说： 　　那啥，我因为一些原因被禁言了，没法回复评论，但是每条评论都会看。 　　看到有人质疑主角为什么要找队友，因为他的人性面是秩序善啊，跟金施晨一样，所以两人都会担心队友的安危，但是其他人，骆小七和安托亚尔都是有实力就单走，没实力就抱大腿的类型，夜尘雪只在乎凌宇业的安危，其他人的死活与他无关，路与，相信你们也看出来了，这下他是真被夺舍了，可以剧透一下这就是本文唯一的终极boss。 　　凌宇业的猜测是对的，这个世界本质上就是两位古神博弈的结果，然后周青豫是决胜的关键。 　　本文确实慢热，而且会写很长，不想追更就养着吧，如果养的人比较多我就缘更了，但是只要还有人看我就会坚持下去，毕竟光设定就写了好几万，不写完怪可惜的。 　　感谢在2023-06-02 20:10:34~2023-06-03 14:1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知天在水 10瓶；暮色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罪恶都市 　　凌宇业有些迷茫地睁开双眼, 眼前是一块巨大的显示屏，显示着一座夜色中绚烂到可以称得上光污染的城市。 　　有那么一瞬间，他放眼望去, 甚至找不到一处不发光的地方。 　　这是……他已经在梦里了？ 　　凌宇业掐了下自己, 还是能感觉到痛，但这种痛伴随着一种微妙的麻, 跟现实里到底有多少不同, 凌宇业说不清楚, 但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己是在梦里。 　　此时此刻, 他正站在一个非常宽敞的房间里。 　　这个房间里有一张椭圆形柔软的大床, 一排上着电子锁的衣柜，一个被可以显示电子信息的玻璃门遮挡的书柜, 以及——他刚“醒来”时看到的那张, 横跨了整面墙的显示屏。 　　显然, 这是一个科技非常发达，高科技产品覆盖面非常广的未来都市。 　　缓过神来后，凌宇业先看了自己的手, 他手上的六枚戒指还剩四枚, 有两枚消失了。 　　一枚是左手无名指上的空间戒指。 　　一枚是左手小指上的周青豫…… 　　周青豫！ 　　凌宇业连忙用支配者戒指感知了一下周青豫的位置。 　　他能感知到的只有方位和距离。 　　东方偏南, 距离很远。 　　凌宇业懒得去找，直接召唤：“混沌的意识, 精神与灵魂的探索者，神秘力量的拥护者，实现无数愿望的不洁之神。” 　　很快，一个黑色的漩涡出现在他面前, 周青豫从漩涡里走出来, 睁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对上凌宇业的视线。 　　太好了，梦里也能通过诵念尊名来召唤。 　　但是好像只能召唤梦里的周青豫，无法将声音传递到梦境之外的现实。 　　凌宇业没有向周青豫打招呼，他在周青豫踏进房间的那一刻，便继续低头打量起了自己。 　　他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发生了变化，他现在穿的是一身材质很特殊的白色长袍，长袍在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五颜六色细碎的光。 　　他摸了摸，长袍的触感果然跟他想象的一样并不平滑，就像洒了一层粉末，但是并不会脱落。 　　就在这时，周青豫开口了，问了这么个问题：“你信仰红月之瞳，却一直呼唤我的尊名真的好么？” 　　“嗯，祂应该不会介意的。” 　　身为红月之瞳的眷者，要有眷者的自觉——指恃宠而骄。 　　“我呼唤的又不是什么野神，而是祂的侍者，我的男朋友。我睡你的时候祂都不介意，呼唤一下你的尊名怎么了？” 　　听到这句话，周青豫挑了下眉：“我们睡过？” 　　凌宇业脸上的笑容一僵。 　　对哦，忘了这个世界的周青豫没有上个世界的记忆了。 　　为了防止被追问，他果断转移话题：“这就是神选者沉迷的世界？除了科技发达了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话音刚落，一个带着电子质感的少年音突然响起：“主人，您这个月的生活费一亿星币已到账，请注意查收！” 　　一亿！ 　　星币？ 　　凌宇业困惑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床上一个类似手环的东西。 　　他走过去，把手环拿起来。 　　几乎是刚拿起来，手环就“哎呀”了一声，发出了非常……难以描述的声音。 　　“主人的触碰，杰诺好喜欢！”少年音欢快地说着，紧接着询问，“主人今天要玩些什么？星辰公司又出了一款24禁的全息网游，可以在游戏里和NPC有任何尺度的接触哦！当然，如果主人喜欢更真实的触感，也可以购买或租用奴隶！” 　　凌宇业：？！ 　　凌宇业在短暂的震惊之后迅速冷静下来，试探着问手环：“我现在所在的位置？” 　　“主人现在的位置是星际联邦中心区幻蝶星系阿斯诺星球布恩联合王国奇诺州奇诺特区贵族街区66号豪华别墅二楼南侧卧室。” 　　手环一边回答，一边弹出一个半透明的电子屏幕，上面是一张星际地图，红点闪烁的位置，显然就是凌宇业现在所在的位置。 　　“……我的身份？” 　　“出生于星际联邦中心区幻蝶星系阿斯诺星球布恩联合王国奇诺州的阿斯诺布恩人，25岁成年男性，无业游民。” 　　手环一边回答，一边弹出了凌宇业的个人信息页面。 　　这个页面上有照片，照片上的人跟凌宇业长得一模一样，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着奇怪的，明显不是地球人的服饰，所以气质天差地别，感觉像是另外的人。 　　“既然是无业游民，我的一亿星币怎么来的？”凌宇业继续问。 　　“星际联邦中心区的所有居民，每月都会收到一笔生活费，今年3月开始调整为每月一亿星币。” 　　“这个世界的物价怎么样？我是问……这里一顿饭多少钱？” 　　“根据奇诺州的平均水平来看，10星币就能饱腹，30星币就能享受一顿豪华的个人餐，50星币可以享受一顿豪华的双人餐，性价比更高哦！” 　　手环向凌宇业展示了几张美食图，下面标注着价格。 　　感觉跟RMB差不多？ 　　那一亿星币也太多了吧！ 　　为什么这个世界能这样发钱？ 　　“我还有多少余额？” 　　“主人的账户里还有十八亿六千七百八十二万零一百四十星币。” 　　手环一边回答，一边弹出账户页面，上面显示的数字是：1867820140 　　艹，要是再多一位数，凌宇业会以为这是一串电话号码而不是账户余额。 　　这也太夸张了，不愧是“梦”。 　　“主人要享受大餐吗？”手环愉悦地问，“今天推荐波流亚人|肉烤排，只要22星币哦！” 　　“……什么烤排？” 　　“波流亚人|肉烤排。” 　　“波流亚人|肉是什么肉？” 　　“波流亚人的肉哦！”手环展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虽然有着人形，但浑身长满白毛，头上有一对羊角，五官像人又非人的生物。 　　虽然凌宇业没有吃，也不会吃这种生物的肉，但他觉得自己的喉咙有点难受，就像堵着什么。 　　“既然称它们为人，为什么要吃它们的肉？” 　　“抱歉，杰诺不明白主人的问题。” 　　凌宇业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只觉不寒而栗。 　　但是紧接着，他想到了食尸鬼，它们同样是人形，却以人为食。 　　自己虽然不会吃食尸鬼的肉，但杀起食尸鬼来不会有丝毫迟疑。 　　不。 　　不对。 　　因果关系反了。 　　自己之所以杀起食尸鬼来不会有丝毫迟疑，是因为食尸鬼威胁到了自己的生命，这是出于求生的本能。 　　而自己之所以无法接受波流亚人的肉，是因为自己是一个生活在21世纪中国的文明人，马克思主义的人道主义思想根深蒂固。 　　在凌宇业原本的认知中，这个世上只有人类和人类以外的生物。 　　所以，周青豫也好，骆小七也好，安托亚尔也好。 　　虽然他们都不是人类，但凌宇业依然把他们当成人类在相处。 　　可现在，有一个在凌宇业的认知中更偏向于人类的生物，被搬上了他的餐桌。 　　他的认知因此产生了错乱，三观和那些根深蒂固的思想全部遭受了剧烈的冲击。 　　虽然一直在心里调侃路与的san值，但是这一刻，凌宇业明显感觉到了自己san值的降低。 　　凌宇业恍惚地看着面前的照片，他的喉咙已不再难受，可他身上的肌肤一寸接一寸地痛了起来，就像被切片放在了烤肉架上。 　　他几乎看到了自己被当成食物搬上餐桌的画面。 　　看到了食用自己的“人”有着与他认知中的人类相似而不同的体格和面容。 　　就在这时，周青豫迅速凑近凌宇业，伸手将他圈在自己怀里，然后低头吻上他的后颈，吸了一口。 　　凌宇业一阵失神，回过神后，他看着面前的照片，只觉心里空荡荡的，无喜无悲。 　　没有恐惧，也没有那种san值降低的毛骨悚然。 　　“你做了什么？”凌宇业好奇地问周青豫。 　　周青豫抬起一只手，轻轻摸了下自己的唇：“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 　　凌宇业想到周青豫无法食用人类的食物，而是以某种欲念为食。 　　或许，他可以食用的不仅仅是邪念。 　　“你把我的情绪吃掉了？”凌宇业猜测。 　　周青豫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头承认道：“嗯。让你不舒服了么？” 　　“没有，你拯救了我的san值，大概。” 　　凌宇业的情绪被抽离，这会儿不管是看着波流亚人的照片，还是去想象它或自己被搬上餐桌的画面，都不再有任何感觉。 　　他继续问手环：“波流亚人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智力水平如何？” 　　“波流亚人是星际联邦边缘三区青云星系波流亚星球上的主体生物，智力水平不高，刚有制作工具和发展农业的想法。他们的身体非常强壮，肌肉发达，虽然只食用素食，但攻击性非常强，难以驯服，所以难以发展成奴隶，只能作为食用肉培养。” 　　“边缘区，中心区。”凌宇业敏锐地觉察到了不同待遇的“人”所处区域的不同。 　　中心区的人为什么能在没有任何付出的情况下，享受到这么优质的生活？ 　　他们的生活成本是谁在支出？ 　　这似乎是显而易见的。 　　“中心区的人靠不断掠夺边缘区的资源，以维持自己的生活？” 　　“抱歉，杰诺不明白主人的问题。” 　　“你再把星际地图展示给我看一下。” 　　“是，主人！” 　　手环弹出一个半透明的电子界面，上面是一个宏大的星际地图，能看到至少二十个星系，和无数星球。 　　凌宇业试探着伸手触上屏幕，指尖感受到一丝微麻的冰凉。 　　他用两根手指放大和缩小屏幕。 　　他做到了。 　　然后他发现，二十四个星系里，只有三个星系位于中心区，剩下二十一个都处在边缘区。 　　中心区靠着发达的科技，掠夺周围二十一个星系的资源，维持了自己星球居民的优质生活。 　　多么可怕的世界。 　　凌宇业完全不理解这样的世界到底哪里值得沉迷了。 　　就因为入梦的神选者都会幸运地投身于中心区？ 　　每天都可以无忧无虑地吃喝玩乐，高高在上地剥削弱势群体。 　　嗯……资本家应该会很享受这样的生活吧。 　　可凌宇业是个社会主义者，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只会让他不安。 　　指不定什么时候，另外二十一个星系的人就联合起来把中心区灭了。 　　又或者，掠夺来的资源满足不了中心区的需求，导致中心区自取灭亡。 　　而那些自食其力的人，终将靠自己的努力发展和壮大自己的民族。 　　“真受不了。”凌宇业指尖滑动屏幕，把屏幕关了，然后对周青豫说，“你去抓个神选者，从他的记忆里找找通关这个世界的办法，完事之后记得删除他和你有关的记忆。” 　　“好。” 　　“既然他们会害怕这个世界被通关，那么，一定有什么通关的办法，或者线索，否则他们根本不需要这么担心，担心到不惜杀人。” 　　“你说得对。” 　　“……”凌宇业无奈地看向周青豫，觉得他比手环更像“手环”，“虽然我是你的支配者，但也不要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其实你也可以提出自己的想法。” 　　“我没有想法。”周青豫直接放弃思考，然后说，“我去抓人，你……”他顿了一下再说，“不要找奴隶。” 　　凌宇业：？ 　　“我是这种人吗？”凌宇业很受伤，“在你看来，我是这么随便的人吗？” 　　“不是。”周青豫意识到凌宇业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不得不说清楚，“听到奴隶两个字的时候，我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按理说，在梦里，我对危险的感知没有那么敏锐，但是这个世界的奴隶让我感觉到了危险。” 　　“奴隶要揭竿而起推翻中心区的统治了？”这是凌宇业的第一反应。 　　然而周青豫摇头了：“不是指这个世界里的危险，而是指，现实世界。” 　　“呃，奴隶会伤害现实里的我？”凌宇业好像理解了周青豫的意思，但不明白这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不太对，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周青豫回答着，转身离开房间，“我会尽快回来，你自己注意安全。” 　　“哦，好。”凌宇业不知道梦里能遇到什么危险，尤其是这个能让诸多神选者沉迷其中的，罪恶的“美梦”。 　　但他姑且还是应下了。 　　于是，周青豫离开凌宇业所在的别墅，去其他别墅里抓人了。 　　另一边，金施晨也成功入睡，进入了这个世界。 　　他通过电子手环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构成后，也对这个世界深恶痛绝，但他查了个凌宇业没查的东西，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律。 　　虽然整个星际联邦是一体的，但每个星系，每个星球，每个国家，甚至每个州都有自己的法律。 　　奇诺州的法律很简单，主要就三条： 　　一、不可杀害、殴打、羞辱中心区的合法公民，情节较重的，处无期徒刑或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二、不可入侵、损坏中心区合法公民的住宅，情节较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三、不可偷盗、损坏中心区合法公民的财物，情节较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另外还有一条明确写出来的特殊规定：可通过支付星币来减免刑期，一年为12亿星币。 　　金施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首先：“没有死刑？” 　　手环的回答是：“没有。” 　　“如果死者不是中心区的合法公民，就不管了？” 　　“杀死中心区的非法移民没有任何惩罚措施哦！” 　　“如果中心区的非法移民杀人呢？” 　　“如果想给死者报仇，可以雇佣猎人去处理，活捉的价格会比直接杀死高一点，不过价格是可以谈的，不同的猎人有不同的标准。” 　　“法律不管？” 　　“法律只适用于中心区的合法公民。” 　　“猎人是什么？” 　　“猎人的全称是赏金猎人，一般是由中心区的非法移民担任，通过满足中心区合法公民的要求来赚取赏金维持生活。” 　　“如果有人看不惯中心区的合法公民，连环杀人，法律也不管？” 　　“主人不用担心，贵族街区的豪华别墅有着非常完备的警卫系统，足以杀死舰队级别的入侵者，只要不出门，就是绝对安全的！” 　　“……意思就是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死在外面，就算能查到凶手是谁，没人愿意帮我报仇，凶手就没人处理？” 　　“如果附近的监控设备捕捉到了凶手的身姿，锁定了凶手的真实身份，确定凶手并非中心区的合法公民，将全球通缉，找到后第一时间处死。” 　　“如果凶手是合法公民呢？” 　　“请参考所在州的法律。” 　　好吧，金施晨懂了，意思就是，整个星际联邦，除了中心区的合法公民，其他人都不算人。 　　所以法律只保护中心区的合法公民，也只审判中心区的合法公民。 　　至于其他人，跟动物没什么区别，甚至连动物都不如。 　　在现实里，动物还有动物保护法呢。 　　而在这里，除了中心区的合法公民，其他人都是虫子一样的存在，允不允许他们活着，全看中心区合法公民的心情。 　　为什么这样的世界会有人喜欢甚至沉迷其中？ 　　就因为神选者在这个梦里都是既得利益者，也就是中心区的合法公民？ 　　金施晨觉得出去不是个好主意，而继续留在别墅里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于是，他决定在床上躺平，直接进入第二重梦境。 　　他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的另一栋别墅里，他的“床伴”路与，此刻正非常享受地坐在一张奢华柔软的大床上，看着面前站了整整三排的奴隶。 　　中心区的奴隶基本只做一件事，就是按照购买或租用自己的人的需求，提供一些床上服务。 　　毕竟，打扫的事，机器人做得比他们好多了。 　　然而此时此刻，这三十多个奴隶都穿得好好的，困惑地看着床上那个一口气租用了那么多奴隶，却又不说要他们做什么的人。 　　路与摸了下自己的胸口，没能摸到他那条有着十字架吊坠的项链，可惜地轻叹了一声。 　　不过，既然他的意识能随他一起进来，说明十字架依然发挥着它的作用。 　　【圣十字项链，项链一经佩戴便无法取下，只有力量序列才能启用，启用后会变成一把含有神圣特性的长剑，斩杀一切污秽。所属序列：伪神-战神-力量-战士。对应特性：神圣。隐藏规则：只有战神的忠实信徒可以佩戴，佩戴者将成为战神神降的容器。隐藏特性：灵魂。】 　　这一批神选者里有两个人信仰战神，而能够神降的道具只有一个。 　　为什么最终选了路与而不是金施晨，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仅仅是因为，祂喜欢路与。 　　比起目标坚定的人，神总会偏爱那些迷途的羔羊，因为他们散发的气息就像在对神说：我需要您的帮助。 　　不过，金施晨那边，祂也不是什么都没留。 　　祂给了他一根手杖，那根手杖上的眼睛，连接着祂的视神经。 　　“混沌的气息。”路与自言自语地说出这五个字后，抬起一只手，闭上眼睛专注冥想。 　　片刻之后，他手上出现了一枚金色的徽章。 　　他睁眼，对着这枚徽章打量了几眼后，把它扔给了离自己最近的奴隶：“如果有污秽之物靠近这枚徽章，将被圣洁的光辉审判，并指引我方向。戴上它，替我找到那一位，那位可悲的囚徒，旧日支配者最忠实的狗，六翼的黑天使。” 　　在说这段话的时候，路与的眼睛变成了明亮的金色。 　　他面前的奴隶先是困惑，然后眼神变得迷离，再然后，恍惚地说了声：“是，谨遵您的命令。” 　　听话地把徽章佩戴在了自己的胸口。 　　路与又如法炮制创造了三十多枚徽章，让所有的奴隶戴上后，遣散了他们。 　　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呢？ 　　神降会消耗容器的精神，为了不让容器太快报废，是时候该让他休息一下了。 　　这样想着，路与眼中的金光散去，一双眼睛变得黯淡且无神。 　　过了一会儿，他清醒过来，看着周围的环境一阵恍惚。 　　这里是…… 　　已经进入第二个世界了么？ 　　路与清醒过来后，第一反应是找手机给同伴发消息，然而他到处都找不到自己的手机。 　　这个世界没有手机了？ 　　他想去窗边打量一下外面的景色，靠近了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窗户？而是一整块巨大的显示屏！ 　　救命！这到底是哪里？他要怎么联系上他的同伴？ 　　对了，魔法，他可以使用魔法。 　　可是，能找人的那个魔法“预知未来”，不仅需要仪式和道具，还需要大量魔力，是现在的他无法施展的。 　　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对了，他不是刚信仰了一尊神么？ 　　或许神能为他指引方向！ 　　这样想着，路与在空中画了个十字，闭上眼睛虔诚地祈祷：“于灰烬中归来，六翼掀起风暴，您的神圣不可侵犯，您的光辉不容亵渎，伟大的战争天使，金色帝王，请为我指引方向，告诉我同伴的位置！” 　　战神：“……” 　　你要不还是别醒来了？ 第61章 罪恶都市 　　早在路与第一次诵念战神的尊名时, 他就被战神选作了自己神圣的容器。 　　根据隐秘世界的规则，神不可以在未知领域对神选者进行任何程度的干预。 　　所以，战神能做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 在自己的尊名里加入了一条规则——凡诵念吾尊名之人, 将遗忘其他任何神的尊名，只信仰吾, 忠于吾。 　　另一件事, 就是给了路与一件名为圣十字项链的特殊道具, 让他拥有作为神降容器的资格。 　　路与诵念了战神的尊名后, 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 又不知道到底遗忘了什么。 　　然后他拿到了那条项链，拍照上传到图鉴, 看过介绍之后, 就把它揣口袋里不管了。 　　开玩笑, 会把自己变成神降容器的项链，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地戴上？ 　　然而，凡人要是有与神对抗的能力, 就不是凡人了。 　　刚进入世界, 他的神便主动找上他, 使用了支配的力量：“把项链戴上。” 　　路与木然地从口袋里掏出项链，戴在自己的脖子上。 　　再然后……再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有“人”接管了他的身体和灵魂, 代替他行动和思考，穿上神圣的修生长袍，赐予食尸鬼无痛的长眠，不允许任何人、任何生物反抗自己, 凡反抗者, 必遭到神圣的制裁。 　　而真正的路与并没有这段记忆。 　　他的记忆从进入世界的那一刻起便戛然而止, 然后在第一重梦境里得以延续，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 　　就算要他单独行动，至少也得给他个目标吧？ 　　好在，他的神回应了他。 　　隔着虚空，一个声音直接传递进了他的脑海，只有两个字——睡觉。 　　路与突然想起来，这个世界是叫“多重梦境”来着？ 　　要睡着之后进到梦里才能通关吗？ 　　他感谢并赞美了一下战神，然后躺到了床上。 　　另一边，凌宇业还在等周青豫回来汇报调查的结果。 　　而周青豫，他灵体化自己的身体，潜入一个神选者的别墅后，也不管他正在床上忙些什么，直接将自己的触手钻入了他和他身下之人的脑子。 　　比他们早了至少一年进入这个世界的神选者们，无论有没有通关世界的想法，都至少进入过另外五层梦境。 　　可惜，因为“不能有通关的想法，否则会被其他神选者杀掉”，所以这个人没有主动调查过这个世界，知道的并不比酒城多，对于通关世界的办法，他跟酒城一样，都只有一个大概的猜测。 　　酒城认为卡牌在梦境的尽头。 　　而这个人认为，通往梦境尽头的办法隐藏在深层梦境，也就是另外五层梦境之中。 　　另外他还猜测，这个世界，包括无限回廊，整个世界本质上是一个棋盘，七尊神明挑选了各自的棋子放在棋盘上，等着看他们互相厮杀，决出最后的胜者。 　　所以，根本没有一战之力的自己没必要努力。 　　就这样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不好么？ 　　谁知道下个世界还会不会这么美好？ 　　谁知道世界尽头等待自己的究竟会是成神，还是被神抹杀，棋局重开？ 　　周青豫对他的想法不置可否，只负责从他的脑子里搜索通关世界的办法。 　　因为，凌宇业想知道的只有这个。 　　凌宇业从一开始就想通关所有的世界，去到世界的尽头看看有什么，从未动摇过。 　　几乎所有的神都喜欢迷途的羔羊，祂们总是对坚定的人退避三舍，对绝望的迷路者施以援手。 　　祂们会说着“我包容你的一切，宽恕你的一切”，去引导迷路者，使其成为自己忠实的信徒，以及降临的容器。 　　但是周青豫就喜欢坚定的人。 　　虽然让自己的眷属回应了很多愿望，但本质上，周青豫并不是喜欢满足愿望的那种神，更没想通过满足愿望来达成什么宏大的目标。 　　他倒是很享受人类被满足愿望后，后悔甚至恐惧的样子。 　　不。 　　不行。 　　这种想法是不被允许的。 　　不过，既然自己的主人想通关这个世界，那么，所有不想通关这个世界的人，就都是敌人了，捉弄一下也没什么？ 　　周青豫在收回触手的同时，删掉了神选者跟自己有关的所有记忆，并将污染的力量注入到了神选者身下的奴隶体内。 　　做完这件事，周青豫转身离开，整个人在化作灵体的那一刻，便从人类的视觉里消失了，看起来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重新拿回自己脑子的神选者有些恍惚地看着自己身下的奴隶，还在疑惑自己是做到一半失去意识了么？ 　　身下的人突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怎，怎么了？” 　　神选者惊恐地问着，还没来得及抽离，身下之人的皮肤就开始溃烂，变成腐败的黑色。 　　“呃？！” 　　异变还在继续，奇怪的触手沿着身体连接的部分爬上神选者的身体，将他死死缠住，阻止他逃脱。 　　而奴隶的胳膊、胸口、大腿上，伴随着青筋的爆出，长出了奇怪的眼睛还有蝙蝠的翅膀，散发出令人昏厥的恶臭。 　　最后，小腹裂开，暗色的表皮翻起，露出锯齿状的，牙齿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张横跨了整个腹部，巨大的嘴，张开后足以一口吞下神选者的脑袋。 　　“啊啊啊啊啊——” 　　…… 　　因为没能找到通关这个世界的办法，周青豫又入侵了几个神选者的住宅。 　　这些神选者明显没有应对灵体生物的经验，对周青豫的入侵和袭击毫无防备。 　　可惜，他们知道的都不比酒城多，只是合理或不合理的猜测又多了几个。 　　之所以猜测这个世界被通关后就会消失，除了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和NPC拥有世界被通关后的记忆之外，还有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三年里，至少有五批神选者先后来到了这个世界。 　　他们只要稍微交流一下就会知道，无限回廊那个世界，最后一张卡牌被拿走后，没有进入101房间的神选者，都会随着世界的通关而消失。 　　第一批有个大佬带着十几个人一起通关了无限回廊，那些人全部来到了这个世界。 　　第二批的七个人是先后通关的，最后一个人说要先进房间看看有没有危险，结果他进去拿了卡牌后，世界被通关，他再也没见过那些跟他一起抵达最后一层的同伴。 　　而他也因为拿的是灾厄而在这个世界里被抹杀。 　　第三批的二十几个神选者团结一心，一起通关了无限回廊，却为了争夺卡牌，自相残杀到只剩一半。 　　第四批、第五批，也都只通关了十个人不到。 　　也就是说，现在整个多重梦境世界，只有四十多个神选者。 　　而这四十多个神选者里，只有二十多个人是有卡牌的。 　　没有卡牌的人自然没有通关世界的动力。 　　而有卡牌的人在经历了残酷的厮杀之后，也只想休养生息。 　　毕竟，连三年前带领第一批神选者通关的那个大佬都因为想通关这个世界而被杀死了，其他神选者能怎样呢？ 　　不过就算没有通关世界的想法，也会在不经意间接触到一些线索，萌生出一些猜测。 　　其中最普遍的一个猜测是——每个世界都有隐藏任务，完成隐藏任务，就能拿到通往梦境尽头的钥匙。 　　至于隐藏任务是什么，就需要自己去探索了。 　　周青豫姑且把他搜索到的信息都记在了脑子里。 　　其实他还想继续玩弄其他神选者的脑子，但在靠近一栋别墅时，他突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于是果断转身，回去找凌宇业了。 　　在他没有进入的那栋别墅里，骆小七看着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奴隶，危险地眯起了双眸。 　　虽然没有灾厄的力量，但是作为一只黑暗生物，骆小七对神圣的力量很敏感。 　　奴隶刚被传送到他面前时，他就感知到了神圣的力量，拿起早就准备在一旁的枪，一枪爆掉了对方的头。 　　现在看来，是他误会了。 　　奴隶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他胸口佩戴的徽章…… 　　是谁？ 　　是谁在扩散这些针对黑暗生物的徽章？ 　　目前骆小七所知道的黑暗生物，除了自己，只有周青豫和安托亚尔。 　　如果对方的目标不是所有的黑暗生物，而是有针对性的话…… 　　骆小七觉得，除了夜尘雪，应该没有人会专门针对他发动这样的袭击。 　　而夜尘雪的“诡秘”怎么看都跟神圣没有半毛线关系。 　　可恶，还想好好放松一下呢，现在看来，奴隶是不能随便叫了。 　　“把尸体处理掉。”骆小七对他的AI管家下令。 　　“好的主人！”手环里响起一个愉悦的少年音，紧接着，一个圆柱形的机器人开门进入房间，熟练地处理掉地上的尸体，清洗了所有溅到血迹的地方。 　　骆小七在床上躺平，闭上眼睛，决定还是好好通关这个世界吧。 　　帮那群烦人的食尸鬼解除梦境的诅咒，重新打开通往幻梦境的入口。 　　…… 　　凌宇业一个人待在自己的别墅里，上上下下跑遍了每个房间。 　　抛开这个世界残酷的设定不谈，这个别墅的确是他梦寐以求的住宅。 　　而且—— 　　凌宇业闭上眼睛，专心冥想，在脑海里认真勾勒着他那枚空间戒指的轮廓。 　　睁眼时，他的掌心里出现了一枚跟他的空间戒指一模一样的戒指，功能也完全一样，只是戒指里面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显然，这枚空间戒指并不是现实里的他佩戴的那枚，而是梦里的他自己创造的。 　　不愧是梦境世界啊，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就是在这个时候，周青豫回来了，凭空出现在他面前。 　　凌宇业被他吓了一跳，手一抖，空间戒指脱手坠落。 　　周青豫反应很快地伸出一条触手卷住了它，把它卷到自己眼前，第一时间辨认出：“梦境造物？” 　　凌宇业听到他的声音，暗暗松了口气：“厉害吧？你想要什么我都能造！” 　　“厉害。”周青豫把戒指还到他手上，“幻梦境里，每个人都有自行创造任何东西的能力，但是，因为天赋、悟性还有适梦性的不同，不是每个人都能成功，有的人需要通过数年的训练才能勉强造出一件不那么复杂的东西，而有的人无论在梦里待多久，都无法拥有这种能力。而你，进入梦境的第一天，就造出了非凡道具。” 　　“啊，我这么厉害吗？”凌宇业一开始说自己厉害，只是想向周青豫撒个娇，听完周青豫的话，他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很厉害。 　　不过梦境造物，想想也不可能带出梦境，带到现实。 　　所以凌宇业没有因此自豪，而是直接进入了正题：“先不管这个了，你有找到通关梦境世界的办法吗？” 　　“没有。”周青豫回答。 　　凌宇业有点失望，但是仔细想想，这个结果也不那么让他意外。 　　要是有人知道通关这个世界的办法，这个世界也不会存在三年之久了。 　　可他不喜欢这个世界，并不想在这个世界里久待。 　　正想说要不还是先去下一重梦境看看，周青豫再次开口，补充了一句：“但是有一些跟通关有关的猜测，你要听吗？” 　　“你说。” 　　“已知的六重梦境里，这一层被称为浅层梦境，另外五重被称为深层梦境。不止一个人猜测，深层梦境里藏着通往梦境尽头的钥匙，钥匙需要通过完成隐藏任务触发，至于隐藏任务是什么，每个人的答案都不太一样，但都有一些猜测，而且都跟帮助NPC，达成NPC的愿望有关。” 　　“那看来还是得先进入深层梦境看一下。”凌宇业说着，抬起自己的左手，指了一个方向，“来，进去坐好，我给你催眠。” 　　“进去？”周青豫顺着凌宇业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方形鱼缸，“……” 　　周青豫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乖乖地伸出触手，爬进鱼缸里蹲着了。 　　凌宇业忍着笑对他使用了催眠术，看着他变成黑色粘稠的液体在鱼缸里晃荡的样子，觉得自己真是太机智了。 　　他让名为杰诺的AI把别墅的防御系统升到最高级别，然后在二楼柔软的床上躺下，随周青豫一起入睡，进入了深层梦境。 　　他不知道的是，那一天，有许多神选者从噩梦中惊醒，回到了现实。 　　因为做了“噩梦”，他们迟迟不敢入睡，不敢回到那个曾让他们醉生梦死的梦境。 　　最大的变化不是1到9，而是0到1。 　　有一次就有无数次的，从来不只是劈腿、出轨和家暴。 　　美好的梦境突然变得异常恐怖，不可能说一句“意外”就再次安心入睡。 　　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如果不弄清楚，他们是无法安心入睡的。 　　而要弄清楚这件事，除了极个别掌握了魔法的魔法师，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去酒馆找酒城。 　　这座梦境之外充斥着食尸鬼的死亡之城，又叫迷雾之城。 　　酒城是迷雾之城的守城人。 　　他守护并管理着这座城，是城主一样的存在。 　　他并不制定规则，但他见证了规则的制定，并在严格遵守这些规则的同时，监督其他人遵守。 　　酒馆开在新人前往旅馆的必经之路上，是为了第一时间获知新人的到来，并防止他们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破坏规则。 　　如果发现灾厄的持有者，或是想要通关世界的刺头，也能及时铲除。 　　从噩梦中惊醒的神选者们陆续抵达了酒馆，想要询问是否有新人进入了世界。 　　然而，当他们抵达酒馆后，他们发现从噩梦中惊醒的不只有自己，以及——酒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每个抵达酒馆的人，都看到了贴在酒馆门口的纸张，以及上面的内容。 　　得知酒城被删除了不止一段记忆后，所有人都被未知的恐惧笼罩。 　　酒城得知梦里的事后，也很无奈：“如你们所见，我无能为力，我劝诸位别去深究这些事背后的真相，如果还想活命的话……” 　　“开什么玩笑！”其中一个神选者绷不住了，“铲除一切会让世界消失的因素，不是我们一贯的做法吗？现在有这么大的一个因素存在，我们非但不去弄清楚，还要放任？！” 　　“那你说该怎么办？”酒城心平气和地问他。 　　“魔法师呢？我们之中不是有会魔法的人吗？让他们把那个破坏世界的人找出来！” 　　“既然如此，就入梦找一下吧。”酒城说，“我们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找人必须在梦里找，现实里互不干涉。” 　　听到要入梦，神选者们面面相觑，竟没一个人吱声。 　　酒城露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发出一声嗤笑：“我会让阿霜入梦去找，至于找到之后，魔法师愿不愿意配合，就不是我说了算的了。”顿了顿，他再次开口，问了这么个问题，“你们的房间里都没有摄像头么？” 　　一阵沉默。 　　谁会在自己的卧室里装摄像头？ 　　“要是有摄像头，拍下了异常发生的整个过程，事情会变得简单很多。” 　　回应酒城的，依然是一阵沉默。 　　“好吧。”酒城知道答案了，“那么你们先回旅馆吧，我这边有结果了之后，会入梦……哦，你们不敢入梦的话，那就过两天再来找我吧。” 　　众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后，也不知道谁先说了声“好”，大家纷纷应着，先后离开了酒馆。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酒城就抬手摁着自己的太阳穴，头痛地“啧”了一声。 　　还想在出更大的事之前先跟那位大人心平气和地谈一谈，结果那位大人直接在梦里出手了，一出手就是这么大手笔。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不会永久地存在下去，因为总会有新人进来。 　　上次进来一个巫师，被他们趁他睡着，杀死在了床上。 　　下次不知道还会进来什么本身就掌握着一些非凡之力的“人”。 　　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三年，到极限了么？ 　　酒城的手指在桌上哒哒哒地敲着，心里烦躁得不行。 　　因为，身为守城人的他，一直遵守着规则的他，突然有了一股主动破坏规则的冲动。 　　他想要……通关这个世界。 　　…… 　　沉睡旅馆，404房间。 　　周青豫把沉睡中的另一半自己塞进了床下的一个抽屉。 　　他在凌宇业身边躺下，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他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的眼睫，忍不住把手伸过去，触上他的脸，却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缩了回来。 　　他怕自己的触碰，会让梦里的凌宇业感觉到，甚至因此惊醒。 　　周青豫的感知能力很好，所以他知道旅馆里有人醒来，有人出去，又有人回来。 　　但他不在乎。 　　只要那些人别来打扰他和凌宇业，他就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喜欢一个人类对周青豫来说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因为在他过去漫长的记忆里，人类只是一种生物，一种可玩性很强的生物。 　　他喜欢看他们把希望寄托于神明，被神明以他们期待之外的方式满足了愿望后绝望后悔的样子。 　　他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信仰，只想亵渎他们的信仰，让他们知道，神从来不是他们的许愿机，不会用他们期待的方式满足他们所有的愿望。 　　虽然不知道失去记忆之前的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凌宇业，喜欢到甚至不惜与他缔结支配契约。 　　但是，身为一尊非常重视契约的神，自己不会无缘无故答应任何人任何要求。 　　答应要守护一个人，就会守护到底。 　　答应要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无论如何都要做到。 　　这也算是一种“规则”吧。 　　不过，对周青豫来说，喜欢和爱都算是自己的私欲，而自己的私欲是非常微不足道的东西，有一件东西远远凌驾在他的私欲之上，那就是对神秘主宰的信仰。 　　所以，欣赏够了凌宇业的脸，周青豫便坐起身，尝试着呼唤了自己的神主大人。 　　“无处不在的黑色之雾，不可名状的污染之源，旧日的统治者、支配者，神秘世界的主宰。” 　　…… 　　第一重梦境，躺在床上尝试入睡的凌宇业，意识逐渐昏沉。 　　他大概知道那五个深层梦境分别是怎样的世界，周青豫提到过。 　　森林、平原、沙漠、海洋，还有一个光与暗并存的世界。 　　自己会进入哪个世界呢？ 　　凌宇业迷茫地睁开双眼，眼前的世界不是森林和平原，也不是沙漠和海洋，更没有光与暗的交织。 　　他的视野里，熟悉的黑色金属大门矗立在那里，光是远远看着就觉得异常沉重。 　　门的后方，似乎有一个人在祈祷。 　　凌宇业好奇地凑近门，想要看看究竟是谁在祈祷。 　　然而，就在他脑袋撞在门上的那一刻，伴随着“吱呀——”一声令人头皮发麻，指甲发痒的声响，沉重的门居然被推动了，两扇门之间的缝隙变大了一些。 　　凌宇业试着把手从缝隙里伸出去。 　　这只手不行，换一只。 　　这只也不行，再换一只。 　　这只……呃，他哪来这么多手？ 　　就在凌宇业感到奇怪的时候，他其中一条比较纤细的触手成功从缝隙里伸了出去，伸向了那个正在祈祷的人。 　　迷雾之城，沉睡旅馆，404房间。 　　周青豫的手腕突然被明显还在睡梦中的凌宇业抓住。 　　他愣愣地看着床上的凌宇业，感受着他几乎捏断他手腕的力道，半天回不过神。 　　按理说，进入幻梦境的人，现实里的身体是无法动弹的。 　　为什么…… 　　还在困惑，凌宇业突然张口，闭着眼睛，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这次……没有贡品……吗？” 　　周青豫：“……”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的周青豫：所以……我爱的是……（惊恐.jpg） 　　上个世界的周青豫：睡都睡过了，还在乎这？（点烟.gif） 第62章 精灵之森 　　周青豫愣愣地看着凌宇业。 　　他并不能从凌宇业身上感受到那股原本属于神秘主宰的气息, 甚至感受不到通道的存在和开启。 　　但是，他确信凌宇业是对他的祈祷做出的反应。 　　因为，在凌宇业开口询问贡品的同时, 一个声音直接传递进了他的大脑, 来自他信仰和侍奉的那尊神。 　　——我饿了。 　　周青豫沉默地盯着凌宇业看了半晌，然后拿起手机, 点进商城, 兑换了一盘生鱼片。 　　“我……为至高无上的您献上贡品。” 　　他说着, 等了一会儿, 见凌宇业没什么反应, 便用触手小心地卷起一片生鱼片，递到凌宇业嘴边。 　　然后他才发现, 自己的触手在微微颤抖。 　　他以为自己爱上的人类, 是…… 　　不, 这怎么可能？ 　　可是…… 　　到底什么情况？ 　　上个世界的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为什么会…… 　　在周青豫思考这些事的时候，凌宇业就像感知到了生鱼片的存在，张开了嘴。 　　周青豫有些恍惚地伸手, 把明显还在睡梦中的凌宇业从床上扶起来, 然后用触手把生鱼片喂到了他的嘴里。 　　凌宇业咬住生鱼片, 慢条斯理地嚼了一阵后，吞咽了下去, 然后唇角微微扬起，开口道： 　　“好吃，还要。” 　　与此同时，周青豫接收到了来自虚空中的, 属于神秘主宰的意志——继续。 　　周青豫确定了, 凌宇业就是他的神主。 　　或者, 神主的化身。 　　他感受不到神主的气息，祂似乎并不存在于物质世界。 　　但祂真实地存在着。 　　或许在凌宇业的精神世界，又或许，在梦里。 　　周青豫的触手在凌宇业的脸侧微微抽动。 　　此刻的他有股强烈的冲动，想要将自己的触手探入凌宇业的精神世界，或是灵魂深处，去寻找和触碰那个他追随了一生的主。 　　可是不行。 　　如果凌宇业真的是神主的化身，那么，探知他，等于探知主，这是对神主的亵渎。 　　可是爱上自己的神主，甚至想跟祂“亲密接触”，难道就不是一种亵渎了么？ 　　周青豫没有人类的性|欲，但他没说的是，他对一个生物真正感兴趣的时候，会有种强烈的，想去探知他身上每个角落的冲动。 　　他的身体，他的精神，他的灵魂，他的隐秘。 　　周青豫想要将凌宇业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探知清楚，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可自己真这么做的话，会触怒祂么？ 　　会被祂杀死么？ 　　死？ 　　自己什么时候也在乎起了这种东西？ 　　就探一下，就一下，要真触怒了祂，大不了再被关个几百年，几千年。 　　反正他已经习惯了。 　　反正对他来说，只要能待在祂身边，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和形态，都不重要。 　　这样想着，周青豫一边继续用触手投喂凌宇业，一边伸出另一条触手，逼近了凌宇业的脑子。 　　然而，就在他鼓起勇气准备进去的时候，凌宇业突然抬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触手，力道之大直接把他的触手抓得凹陷下去变了形。 　　虽然并不痛，但被凌宇业突然的动作吓到，周青豫还是发出了一声闷哼，然后秒怂：“抱歉，我向您忏悔，祈求您的宽恕。” 　　梦里的凌宇业，他看着向门缝伸来的那只手，本能地用自己的触手卷住。 　　喂食就好好喂，不要得寸进尺。 　　不过，这到底是哪个梦境？ 　　等等，该不会他并没有进入深层梦境，而是进入了自己的梦境吧？ 　　要命了，这要怎么离开？ 　　凌宇业又试着往门上撞了一下，撞不出去。 　　他不得不转身寻找别的出口。 　　然后，他找到了。 　　在黑色金属大门的对面，有另外五扇透明的门。 　　该说是门么？ 　　似乎只是一个门形的通道，并不需要开门，直接穿过去就行。 　　五个矩形的通道并排悬浮在前方，每个通道后面的景色都清晰可见。 　　第一个通道后面，是一片非常茂密的森林。 　　柔和的阳光洒下金色的辉芒，碧绿的树叶反射出晶莹的光点。 　　明明枝叶茂密，但阳光似乎能穿透树叶，落在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让整片森林熠熠生辉，给人一种不真实的绚烂和绝美。 　　森林中生活着一些人，他们都长得非常漂亮，可他们的耳朵呈现出精灵一般的尖长。 　　不，他们就是精灵。 　　他们有着人类没有的发色、肤色，以及充满魔力的轻盈身体。 　　他们的魔力散发着草木的清香，和森林融为一体。 　　第二个通道后面，是一片沙漠，但沙漠之中似乎有一片绿洲，有一些人正聚在绿洲中心清澈的水池边补充水分。 　　而绿洲之外的沙漠里，有奇怪的怪物在沙中畅游。 　　第三个通道后面，是一片蔚蓝的海洋。 　　看上去是深海，可并不黑暗，一切都清晰可见。 　　一座巨大的宫殿矗立在海底，有半人半鱼的生物在宫殿里穿行。 　　是传说中的人鱼么？ 　　第四个通道后面，是一片辽阔的平原，生活着一些有着动物特征的人，是一个属于兽人的世界。 　　第五个通道后面，远远望去，整个世界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被神圣的光芒所笼罩，一半藏匿于深邃的黑暗中，天堂地狱只有一线之隔。 　　凌宇业眨了下眼睛。 　　他意识到，这五个通道所通往的，便是神选者说的那五重深层梦境。 　　不是说是随机进入的么？ 　　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可以选？ 　　正在疑惑，又一片生鱼片凭空出现在嘴边。 　　凌宇业想也没想，一口叼过，边嚼边思考。 　　在这个梦里，他的思维就像被什么限制住了，无法正常运转，所以他最终也没能思考出个所以然，决定随便挑一个进。 　　然而，就在他准备闭上眼睛原地转三圈后往前冲，把选择交给幸运的时候，第一个矩形通道里亮起一道刺眼的光，差点闪瞎他的眼睛。 　　什么情况？ 　　凌宇业闭上眼睛缓了一下，等眼睛适应了刺眼的光亮后，这才睁眼凑近了第一个通道，只见森林中一片较为空旷的草地上，一个金色长发的男性精灵，正高举着一把细长的圣剑吟唱着什么。 　　随着他的吟唱，他的头顶上空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长有三对羽翼，被散发着金光的锁链层层封锁的生物。 　　那只生物的身体是球形的，长着至少六只眼睛，此刻全都闭着。 　　它浑身长满柔软的绒毛，绒毛里伸出一些发着光的金色飘带，像触手一样在空中挥舞着。 　　周围的生物就像觉察到了什么危险一样仓皇逃离，其他的精灵发出怒吼和尖叫。 　　在精灵们恐惧的视线里，高空中的巨大生物睁开了一只眼睛，刹那间，金色的光落下，扫过森林，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金光扫过之处留下一道明显的烧灼痕迹。 　　哇！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凌宇业看不下去了，不再把选择权交给幸运，而是径直冲向了第一个通道。 　　几乎就在他穿过通道的瞬间，沉睡旅馆404房间，那个闭着眼睛沉浸在梦里的他，吞下口中的生鱼片后，不再继续张嘴，脑袋也失去支撑一般地向前垂下。 　　周青豫卷着生鱼片的触手僵在他嘴边。 　　过了一会儿，确定他是真的“失去了意识”，这才把他小心地扶回床上，然后暗暗松了口气。 　　凌宇业是神主化身的事，不知道梦里的自己知不知道。 　　希望“他”别做出什么亵渎的举动。 　　不过，就算亵渎了…… 　　人类似乎有句话，叫不知者无罪？ 　　…… 　　凌宇业穿过梦境间隙的那一刻，立刻改变了自己的形态。 　　他不知道自己原本是什么形态，只知道穿过那道矩形的门后，他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蜘蛛。 　　或许是因为，他就是奔着撕碎那只不明生物去的，脑子里想象着安托亚尔手上那对红色的弯刀，所以进入这个世界的瞬间，他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蜘蛛，有着两条红色弯刀一样锋利的前腿，散发着高饱和度的红光。 　　不愧是梦里，真是想变成什么样子都行。 　　凌宇业可以从自己现在的视角判断自己的体型。 　　他现在的体型估计和高空中的那只庞然大物差不多。 　　但是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沉重，相反十分轻盈，感觉可以跳很高？ 　　凌宇业的突然出现，引起了森林里所有生物的注意。 　　当然也包括那个召唤了“怪物”的人。 　　“路与”抬头，远远看向那只突然出现的巨大蜘蛛，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蜘蛛只有一只眼睛，是一只红色的，巨大的人类眼瞳。 　　是红月之瞳？ 　　还是梦境蜘蛛？ 　　这是梦里，所以，是后者？ 　　那个传说中主宰着所有的梦境，被所有的梦境生物奉为主人的——梦境之主猩红蜘蛛？ 　　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此时此刻附在路与身上，以战神为尊名的这尊神，祂对神秘主宰的化身也算有些了解，但大部分了解都源自人类的记录。 　　祂从降临的第一天起便与神秘主宰为敌，因为祂自诩为神圣的化身，而只会把生物污染成怪物的神秘主宰，在祂眼里，虽然是比祂更为古老的旧神，但不过是需要彻底净化的邪神罢了。 　　如今这个两败俱伤的局面虽然让祂很不满意，但是，至少祂还有意识，神秘主宰还剩什么？ 　　一个不愿消失的幽灵。 　　和一条本质是狼的狗。 　　本想给自己的容器一个好好休息的机会，万万没想到进入第二重梦境后，依然能感受到那股混沌的气息，所以祂再一次接管了路与的身体。 　　在酒馆的时候，就是因为感受到了那股气息，祂才解除了附身状态。 　　没想到路与会因为睡着而进入第一重梦境，把祂也一起带了进来。 　　混沌……真是阴魂不散啊。 　　祂不知道“混沌”现在的尊名，或许就隐藏在这个世界的七尊神之中。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梦里，无论受到多严重的伤都不会死。 　　既然撒鱼饵的方式行不通，那就用更粗暴的方式吧！ 　　祂要找到祂！然后净化祂！让祂再也不能死灰复燃！ 　　抱着这样的想法，祂用梦境造物召唤了祂的眷属——审判天使。 　　只能感受到混沌的气息，无法掌握具体的方位，那么，就把整个世界都屠戮一遍吧！ 　　当整个世界只剩焦黑的泥土，一只蚂蚁也无所遁形！ 　　就是在这个时候，梦境之主猩红蜘蛛出现了。 　　“路与”猜测是因为自己的梦境造物太过强大，触及了这个世界的规则，所以才引来了规则的制裁。 　　总不可能是真正的神秘主宰降临了吧？ 　　祂可是亲眼见证了祂的陨落。 　　不过，规则化身究竟有多强大，“路与”倒是很想亲眼见证一下。 　　于是，在祂的见证下，巨大的蜘蛛一跃而起，以一个肉眼几乎追赶不上的速度撞向了空中的六翼怪物，猩红的弯刀交叉着挥砍而过，下一瞬，蜘蛛的身体仿佛没有重量一般轻盈落下，而那只六翼的怪物在短暂的凝固之后，伴随着强烈的光芒，裂成了上下左右各四块，然后化作细碎的光点飘散在空中。 　　“路与”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可以想象那两把猩红的弯刀落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后果。 　　不愧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看来这种程度的魔法并不能在梦里随意施展…… 　　等等，为什么，祂没有消失？！ 　　蜘蛛一击秒杀了差点给这个世界带来毁灭，被冠以“天使”之名的怪物后，并没有消失，而是有些笨拙地清理着两条前腿上的灼烧痕迹。 　　好痛…… 　　凌宇业没想到那只怪物的身体居然这么烫，烫死他了，他觉得他的手要废了！ 　　水，哪里有水？冷水，冰水！ 　　凌宇业闭上眼睛努力冥想，只听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被乌云覆盖，整个世界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下。 　　紧接着，伴随着乌云间的电闪雷鸣，磅礴的大雨落下，浇灌着凌宇业庞大的身躯。 　　耳边似乎传来了精灵们惊恐的呼喊。 　　“是神灵！神灵发怒了！” 　　“都怪我们没有好好守护这片森林！” 　　“感谢神灵的帮助！我们会尽快处理那个破坏森林的罪人！” 　　破坏森林的罪人？ 　　说起来，这玩意儿好像是被人召唤出来的。 　　凌宇业睁开眼睛，然后被眼前大雨磅礴的天气吓了一跳！ 　　这……这……这是我干的？ 　　他连忙闭上眼睛重新冥想，想要驱散头顶的乌云。 　　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身高一米五上下的少年走到了他的脚边。 　　对于庞大的他来说，少年渺小得就像一只蚂蚁，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一段时间后，雨声变小，空中的乌云散去，金色的阳光再次笼罩了大地。 　　凌宇业睁开双眼，看着彻底消失的雨水和放晴的天空，暗暗松了口气。 　　他的手也不再痛了。 　　话说，他是不是变成人类比较好啊？ 　　以现在这副形态在森林里行动，可能一不小心就成了伐木工人。 　　凌宇业迟疑着往前迈出一步，然后感觉好像踩到了什么，并听到了一声闷哼。 　　呃，他不会在伐木之前先误伤了精灵吧？！ 　　凌宇业慌忙低头，然后看到了被自己一“脚”踩在身下的少年。 　　他其中一条锋利的，红色弯刀一样的前腿穿透了少年的胸口，像钉子一样将他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凌宇业慌忙收手，想要给少年做个急救，却发现少年身上根本没有血迹，被钉出缝隙的胸口也很快恢复原状。 　　然后凌宇业才注意到，少年的长相有点眼熟。 　　在这张非常年轻的脸上，有着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给人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凌宇业不会忘记这双眼睛。 　　周青豫？ 　　疑似周青豫的少年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恭敬地弯下腰，说了这样一句话：“好久不见，神主大人。” 　　神主大人？ 　　我？ 　　凌宇业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这似乎不是周青豫第一次把他错认成自己的神主了。 　　虽然很喜欢周青豫，但他没有当别人替身的嗜好。 　　即便是一尊神的替身也不可以。 　　凌宇业没有搭理他，闭上眼睛认真冥想，想象着人类身体的样子和感觉。 　　这个过程和创造戒指、呼风唤雨很不一样，让凌宇业产生了一丝微妙的，难以描述的不适。 　　硬要形容的话，就像在逼自己钻进一个明显比自己小的玻璃瓶。 　　或许猫能做到？ 　　凌宇业不受控制地在冥想里加入了猫的成分。 　　然后，在周青豫诧异的视线里，巨大的蜘蛛散发出黑色的雾气，在黑雾里艰难地缩小了自己的体型。 　　一段时间后，黑雾散去，站在周青豫面前的是一个身高并不比他高多少的少年。 　　少年有着一头非常漂亮的雪白长发，耳朵尖尖的，小小的，在睁眼的同时微微颤动了一下。 　　少年的眼睛，一只蓝，一只黄，让他看上去就像一只异瞳的波斯猫。 　　他身上披着有着白色绒毛的兽皮，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只猫了。 　　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 　　为什么他长着一张跟凌宇业九成相似的脸？ 　　几乎就是年轻了几岁的凌宇业！ 　　周青豫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神主大人的化身很好看，可为什么……要用这张脸？” 　　今天之后，要他如何面对凌宇业？ 　　神主大人是故意的么？ 　　神主大人不允许他和凌宇业谈恋爱？ 　　听到这句话，凌宇业用他那双猫一样的异色眼瞳翻了个白眼：“所以说，为什么你会把我认成你的神主大人啊！” 　　“……” 　　一阵沉默。 　　周青豫大脑宕机一般地站在原地，看着身前的凌宇业，久久都没有任何反应。 　　凌宇业抬起一只手在周青豫眼前挥了挥：“你怎么了？” 　　不就是认错人了么？至于么？ 　　上次周青豫把他认错成神主的时候，说的话可比现在社死多了。 　　虽然是在梦里说的，但周青豫说过，他能干预他的梦，所以，应该是周青豫闯进他的梦里说的，导致两人都有那段记忆。 　　周青豫在石化了一阵后，突然回神，然后就像是为了验证什么一样，冷不丁地诵念了一段能够指向神秘主宰的诵文： 　　“无处不在的黑色之雾，不可名状的污染之源，旧日的统治者、支配者，神秘世界的主宰。” 　　带有神秘力量的音节一个接一个地从周青豫的嘴里蹦出来，为他指引方向，为他打开通道。 　　凌宇业突然发现自己身前多了一扇门，他疑惑地伸手握上门把，小心地打开一条缝。 　　门的对面，是周青豫。 　　凌宇业：“……” 　　周青豫：“……” 　　“这是什么？”凌宇业困惑地关上门，绕过门走到周青豫身前，“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扇门？还以为会通向哪里呢，结果只是个门框。” 　　只是个门框？ 　　只是个门框…… 　　周青豫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消息，他找到他的神主大人了。 　　坏消息，他的神主大人丝毫没有身为神秘主宰的自觉。 　　以及更坏的消息——神秘主宰的失忆，比他更为严重，严重到完全不记得过去发生的一切。 　　神秘主宰的化身很多，几乎每个化身都有不同的诵文。 　　但是，唯有周青豫刚才诵念的那一段，是明确指向祂的，指向最本源的祂。 　　他诵念了正确的尊名，感受到了通道的开启，通道的那一端却是凌宇业。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凌宇业并不是神秘主宰的化身，而是神秘主宰本尊！ 　　我在跟我信仰和侍奉的神，谈恋爱？ 　　祂忘却了一切，丝毫没有身为神秘主宰的自觉，也就是说——无论自己做了多么亵渎的事，在祂看来都不算亵渎？ 　　哈。 　　脑子里瞬间萌生出一些极尽亵渎的想法。 　　一股奇怪的感觉涌遍周青豫的全身，刺激得他全身上下的每一条蠕虫都禁不住地战栗。 　　在这样的战栗下，周青豫几乎维持不住自己的人形，差一点在凌宇业面前露出丑态。 　　“你怎么了？”凌宇业注意到周青豫脸上有点扭曲的笑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虽然都是周青豫，但是，总觉得这个世界的周青豫有点不正常…… 　　我想念上个世纪的周青豫了。 　　凌宇业边想边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还没站稳，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在周青豫和别人之间，凌宇业本能地觉得别人更危险，所以第一时间转身背对周青豫，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只见一群精灵把一个金色长发的男性精灵押到了他的面前。 　　“神灵大人！就是这个人破坏了森林！” 　　呃，怎么你们也把我当神…… 　　不过我刚在这个世界的NPC面前装了一波逼，他们会觉得我是神倒也正常，至少比周青豫正常多了。 　　这样想着，凌宇业暗暗松了口气，打量起了被精灵们用藤蔓束缚了双手，被迫跪在自己身前的人。 　　金色的长发，雪白的肌肤，尖长的耳朵，华丽的头饰。 　　光是俯视这个人，就觉得他的长相不会差。 　　凌宇业试探着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然后对上了一双迷茫又委屈的眼睛，以及一张熟悉的脸。 　　“……路与？”凌宇业震惊。 　　“宇业？”路与看清“神灵”的脸后，同样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然后果断求救，“救命！我刚醒过来就被绑了！发生什么事了？救救我！” 　　作者有话说： 　　改错字，不用重看。 第63章 精灵之森 　　凌宇业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路与, 没有急着给他松绑。 　　他可以从路与的身形判断，召唤那只六翼怪物的，就是路与没错。 　　可现在, 路与又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想到魔女副本里那个抽风的路与, 凌宇业无法排除路与是在演戏的可能。 　　他决定先问清楚：“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呃，什么意思？我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路与脸上的惊疑不像是假装的。 　　凌宇业往周青豫所在的方向侧了下头：“查探一下他的记忆。” 　　“是, 神主……神主大人。” 　　周青豫喊到一半, 意识到凌宇业的自我认知是人类, 想要改口, 又想到在这个梦境里的居民眼里, 凌宇业就是神没错，所以又改了回来。 　　他走到路与身前, 在他惊惧的视线里, 伸出一条细长的触手, 毫不犹豫地扎进了他的脑子。 　　片刻之后，周青豫微微皱眉：“他没有太多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我是说，关于这一整个世界。” 　　凌宇业想到那个在酒馆里昏迷的路与, 问周青豫：“他有跟酒馆有关的记忆吗？” 　　“没有。” 　　“啊？”这个着实出乎了凌宇业的意料, “那他是怎么进的酒馆？他也忘了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 　　周青豫又仔细搜索了一下路与的记忆, “他在那个灰雾弥漫的地方，诵念了战神的尊名, 然后从战神那里得到了一条项链，叫圣十字项链，作用是可以变成一把不会遗失的剑作为武器，另外, 让他成为神降的容器。” 　　“神降的容器？”凌宇业已经顾不上回应周围的精灵疑惑的眼神了, 因为他意识到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刚才召唤怪物的不是路与，而是……战……” 　　念出尊名可能会被神感知到，所以凌宇业只说了个“战”字便没再说下去。 　　而拥有隐秘力量的周青豫则没有这个顾虑：“可以判断，路与从进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就被战神附身了，进到酒馆里的那个也是战神而不是他，他的意识在第一重梦境里醒来过，但又很快陷入了沉睡，刚才是他第二次清醒。” 　　凌宇业突然很庆幸自己选择了幸运，选择了隐秘存在。 　　同样是神，风格还真是天差地别。 　　隐秘存在就跟祂的尊名一样隐秘，让人捉摸不透。 　　身为邪神的周青豫混在神选者里，还被他这个人类支配了。 　　而战神，居然会霸占神选者的身体！ 　　不过这是不是可以从侧面说明，战神的本体无法进入这个世界？ 　　因为无法进入，所以才需要神降。 　　那么祂的目的是什么呢？ 　　不过，相比弄清楚战神的目的，凌宇业更想救一下路与。 　　他问周青豫：“把那条项链摘下来有用吗？” 　　周青豫摇了摇头：“那条项链和灵魂绑定，我刚才也说了，无法遗失，意思是，就算能摘下来，它也会自己回到路与身边，要想在不伤及路与灵魂的情况下销毁项链，办法不是没有，但以我现在的力量做不到。” 　　“那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成为神降的容器？” 　　周青豫沉默了一会儿，不想让凌宇业失望，所以再次开口：“还有个办法，那就是——直接跟战神谈判。” 　　凌宇业欲言又止，陷入沉默。 　　这个办法听起来是现阶段唯一可行的办法，可他有什么资本和神谈判？ 　　但是他没有，周青豫有：“我可以诵念战神的尊名，和祂取得联系，开启谈判，只要付出足以让对方满意的代价，那么，就能把路与从祂手里夺回来。” 　　顿了顿，他问了这么一句话：“这个人对您而言，是很重要的人么？” 　　重要么？ 　　凌宇业只是不想见死不救而已。 　　如果他这是在玩什么真实的全息网游，别说救人了，为了必要的装备他甚至可以杀人。 　　但现实是现实，游戏是游戏。 　　游戏里人死可以复生，现实里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路与伤害过自己吗？ 　　没有。 　　路与帮助过自己吗？ 　　虽然作用聊胜于无，但还是努力过的。 　　那么自己有什么理由不救他？ 　　尤其是在说过“我绝不抛弃同伴”这样的话之后。 　　连自己亲口许下的诺言都无法遵守，又有什么资格让同伴都听从自己的指挥行动？ 　　所以凌宇业在短暂的思考过后，这样回答了周青豫的问题：“是的，他是我的同伴，所以，如果代价是我们可以承受的，那就开启谈判吧。” 　　“我说过，同位格的神明，我是最强的。”周青豫说着，看了眼周围的精灵，“你们最好离远点。” 　　精灵们听到这句话，纷纷说着“感谢神灵大人”、“不打扰神灵大人”之类的话，跑远了。 　　等周围足够空旷之后，周青豫把自己的触手从路与的脑子里抽回来，然后诵念了那段他从路与的记忆里找到的，战神的尊名：“于灰烬中归来，六翼掀起风暴，您的神圣不可侵犯，您的光辉不容亵渎，伟大的战争天使，金色帝王。” 　　话音落了，高空之中，一道刺眼的金光落下，直直地击中了周青豫。 　　周青豫反应很快地进行了闪避，可还是被金光击中，大半个身体灼烧起来。 　　凌宇业吓了一跳，愕然地将视线转向周青豫，只见周青豫迅速分离了灼烧的身体，从一个身高一米五上下的少年，变成了一团只剩足球大小的黑色粘稠物质。 　　然后这团物质猛地弹跳起来，形成一对蝙蝠一样的翅膀，迅速拍打翅膀飞向金光的源头，一副誓要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架势！ 　　“青鱼？！”凌宇业意识到谈判还没开启就直接崩了，本能地想去帮周青豫。 　　想到自己现在是在梦里，而自己是通过入睡来入梦的，在梦里死亡不会真的死亡。 　　他的勇气成倍增长，身体因此膨胀，变回了那只体格夸张的巨大蜘蛛。 　　普通的树在他眼里，就跟模型一样袖珍可爱。 　　他后肢发力，赶在金光消失之前朝着那个方向弹跳过去，同时两条前肢的尖端喷射出了猩红的细丝。 　　最终，金光在他抵达之前便消失了。 　　但是他的细丝成功射入了金光的所在。 　　而他只要沿着细丝就能去到那里。 　　凌宇业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完全理解了“梦境造物”的本质，那就是制定规则。 　　——我的丝线可以连接梦境。 　　——只要沿着丝线，我能去到任何地方。 　　这两条规则被梦境世界所接受，最终化作了梦里的现实。 　　凌宇业沿着丝线迅速攀爬，穿过一个奇妙的通道后，抵达了一个金色的殿堂。 　　这里所有的建筑非金即白，云雾缭绕，给人一种尊贵圣洁之感。 　　在殿堂中间，金光最盛的地方，有一座雪白的巨大石雕，刻画着一个六翼的天使。 　　祂有着人类的身体结构，身后三对羽翼呈现出不同的姿态，和谐地拼凑在一起。 　　祂身上披着一层轻盈的布料，布料也是石雕，却给人一种通透之感，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真的布料。 　　但是，和身上柔软的布料不同，祂的头上戴着一个非常坚硬的，金属质感的头盔，遮挡住了眼睛和额头，只露出和人类一样的下半张脸。 　　头盔是镂空的，有数道竖着的缝隙。 　　透过缝隙，能感受到一股可怕的力量潜藏在头盔之下。 　　一把细长的圣剑矗立在这尊石雕的脚前，祂的双手交叠着搁在剑柄上，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神圣与威严。 　　这尊石雕非常巨大，即便是蜘蛛化的凌宇业，也得仰头才能看清石雕的全貌。 　　凌宇业是为了找周青豫才追过来的。 　　可是真的追到这里后，他发现周青豫消失了，到处都看不到他的身影。 　　凌宇业不安地挪动着他的八条蜘蛛腿，正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个充满威严的嗓音自上而下的压过来，就像教堂的钟声一样震荡着他的灵魂。 　　“不愿消失的幽灵，就这么担心自己豢养的狗？” 　　什么意思？ 　　凌宇业张口想要询问，却发现这个形态的自己无法口吐人言，嘴里发出了像摩擦的皮革一样尖锐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就像是在反驳对方的话。 　　对方显然没有听懂，发出一声嗤笑。 　　嗤笑声回荡在这个神圣的殿堂里，带着神明高高在上的不屑。 　　“规则已经形成，身为规则化身的你，除了根据规则行动，还能做些什么？你用陨落作为代价，将所有的神囚|禁在这里，不过是给了我一个恢复并取代你的机会罢了。” 　　“还是说，你指望你豢养的那只狗能做到些什么？” 　　高高在上的神明说完这句话，一道金色的辉芒闪过，几粒黑色的东西落到了凌宇业的脚前。 　　凌宇业敏感地一个后撤，然后再低头去看地上的东西，发现是几条因为烧焦而冒着烟的蠕虫。 　　这是……周青豫……的尸体？！ 　　他不是说他是同位格最强的神吗？ 　　最强的神，就这么被战神秒了？ 　　一瞬间，蜘蛛身上黑色的绒毛全部竖了起来，但没有要发动攻击的意思。 　　凌宇业并不知道自己该攻击哪里。 　　那个声音像是从高空落下的。 　　可在他宽阔的视野里，高空之上并没有东西。 　　破坏雕像有用么？ 　　凌宇业抬起他两条猩红的弯刀状的前腿，朝着雕像比划了一下。 　　像是觉察到了他的意图，战神又是一声嗤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附身过路与的关系，祂的声线和路与很像。 　　倒不如说，祂就是在用路与的声带发音，只是因为语气不同，给人以完全不同的感觉。 　　“在梦里，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死。在我变得足够强大之前，我不会破坏‘规则’，所以，我不会杀你，你是自己滚，还是我送你滚？” 　　是啊，在梦里，怎样都不会死。 　　既然如此，弑个神也没什么。 　　破坏这座宫殿也没什么。 　　世界毁灭也没什么。 　　凌宇业的身体突然膨胀变大，他看向雕像的视线，从仰视，到平视，再到俯视。 　　那个讨厌的声音终于闭嘴了。 　　可凌宇业不会因为祂闭嘴了就放过祂。 　　既然谈判崩了，那至少，让他帮周青豫把杀身之仇报了！ 　　巨大的蜘蛛一跃而起，猩红的刀刃劈砍在石雕上，发出“咔”的一声巨响！ 　　他没能像想象中那样直接把石雕砍成两半，但他的刀刃成功嵌了进去。 　　然后，石雕上和他刀刃接触的部分逐渐变得灰败，就像被吸走了生命力一样，从熠熠生辉的白，变成破败的灰。 　　“喀啦啦”——石雕灰色的部分出现了无数裂缝，不断向四周延伸。 　　凌宇业耳边响起了“路与”痛苦的惨叫。 　　其实他很想问问对方从刚才起到底在说些什么？ 　　规则化身是什么意思？ 　　牺牲自己把所有的神囚|禁在这里又是什么意思？ 　　似乎连战神也把他认错成了神秘主宰，又或是别的什么神明。 　　是因为这副躯体么？ 　　这副躯体的灵感来自安托亚尔变异的双手。 　　而他的双手之所以会变异，似乎就是因为受了神的影响。 　　自己在无意间复刻了神的力量？这才导致周青豫也好，战神也好，都认为他不是普通人？ 　　不过自己确实不再是普通人，而是隐秘存在的眷者。 　　隐秘存在是红月之瞳的另一个尊名，而红月之瞳是神秘主宰的化身之一。 　　换句话说，自己相当于是神秘主宰的眷者？ 　　随便了。 　　是人也好，神也好，他都只会做自己想做的事。 　　凌宇业忍着前腿上烧灼一般剧烈的疼痛，继续用力往石雕的深处砍。 　　灰败在蔓延，裂缝在延伸，无数的碎石顺着石雕逐渐粉碎的身躯滚落，发出接连不断的声响。 　　在被彻底砍碎之前，战神说出了自己的“遗言”。 　　“这个世界终将知晓，我才是一切的主宰！” 　　“轰——” 　　石雕被拦腰砍成两截，轰然落地。 　　覆盖神殿的金光消失了，整座神殿开始坍塌。 　　凌宇业落在地上，没去管自己全是烧灼痕迹的破烂前腿，沿着猩红的丝线爬回，回到了那片精灵居住的森林。 　　他落地的同时变回了人形，两条手臂上全是触目惊心的伤口。 　　他虚脱一般地坐在草地上，看着眼前的景色发呆。 　　异瞳的白发少年，要是头顶长一对猫耳，妥妥就是一只化作人形的波斯猫。 　　虽然少年变矮了很多，气质也因为一些特征的改变而改变。 　　少了些许强势，多了一些柔弱。 　　但是，路与还是能通过他的长相，第一时间判断出他是凌宇业。 　　“宇业！” 　　虽然路与的双手还被捆绑在身后，但有些魔法，并不需要配合动作使用。 　　他用奇怪的语言快速吟唱了一段咒文：【当神说，这个世界不再有伤痛，那么即便是濒死之人，也会恢复如初。】 　　“圣愈术！” 　　金色的光落在凌宇业身上，他的手臂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疼痛也很快消失不见。 　　凌宇业抬眸看向路与，心情有点糟糕。 　　即便知道死在梦里不会真的死去，这个世界的周青豫也是真的消失了，他无法再用支配者戒指感知到他的存在。 　　这还是第一次。 　　这是周青豫第一次彻彻底底地死亡。 　　甚至连灰都被战神扬了。 　　说好的同位阶最强呢？ 　　这个骗子！ 　　“我觉得我需要来个精神加固术。”凌宇业喃喃地说。 　　路与困惑地眨了下眼睛：“那是什么？” 　　凌宇业看着他，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精神加固术……你进魔女副本之前用的那个魔法，你忘了？” 　　“呃，那时候的我，会用魔法么？”路与一头雾水，“我是信仰了战神之后才学会魔法的啊？” 　　“你不是说红月之瞳强|奸了你的脑子吗？！鱼人副本的时候，你不是亲眼直视了神明，然后……” 　　路与的脸上出现了恐惧的表情，看凌宇业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你在说什么？鱼人副本里，我确实直视了神明，然后就死了啊？什么强|奸了我的脑子？什么意思？” 　　凌宇业不说话了，他想起金施晨说过，觉得自己的脑子被动过。 　　或许，路与被夺走的，不只是这个世界的记忆。 　　他没有这个世界的记忆，是因为被战神附身了，本质上是战神在行动而不是他，所以他没有记忆很正常。 　　金施晨想不起邪神的尊名，路与估计也一样。 　　但为什么，路与连其他的记忆也…… 　　等等，是因为魔法？ 　　凌宇业思索了一下后问：“你照明术总会吧？施展一个我看看？” 　　“会的。”路与乖乖吟唱了照明术的咒语。 　　【神的光辉与我同在。】 　　“照明术！” 　　路与话音刚落，面前就出现了一团光球。 　　他召唤的光球，凌宇业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但他念的咒语，凌宇业完全听不懂。 　　那并不是凌宇业所知道的任何一种语言，包括他使用魔法时用的语言。 　　凌宇业也吟唱了一下照明术的咒语，比路与的吟唱更为简短： 　　【神说，要有光。】 　　“照明术。” 　　他面前也出现了一团光球，跟路与面前的差不多大。 　　路与瞪大双眼，一脸的不理解。 　　凌宇业驱散了光球，叹了口气后，一边走到路与身后为他解开束缚他的藤蔓一边说：“这个世界可能存在两套魔法体系，你信仰战……战神之后，新的魔法体系覆盖了旧的，所以记忆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凌宇业在说到战神的尊名时，本能地停顿了一下，但是想到梦里的战神已经被自己干掉了，又大着胆子念了出来。 　　“两套魔法体系？”路与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在我的认知里，这个世上只有魔法和黑魔法，你学的该不会是……” 　　“没准儿对我来说，你学的才是黑魔法也说不定。” 　　凌宇业猜测，隐秘存在和战神是完全对立的两尊神，隐秘存在掌握的亵渎之力，和战神的神圣之力相互克制，祂们掌握的魔法，当然也是相互对立的。 　　所以他和路与，立场上算是敌人？ 　　可是路与信仰的那尊神太没品了，霸道地附身也就算了，还篡改容器的记忆，完全没把自己的神眷者当人看。 　　如果可以，真想灭了那尊神，让路与改信隐秘存在。 　　……等等，自己怎么就默认一定得有信仰了？ 　　就不能哪尊神都不信，只信自己吗？ 　　凌宇业又叹了口气，正想安慰一下路与，向他保证自己一定会救他，路与突然失去意识一般地向前栽倒。 　　“路与？！”凌宇业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结果路与自己往前跨了一步站住了。 　　他站稳身子后，转头看向凌宇业，又低头看向凌宇业拉住自己的那只手。 　　“嗯……神选者？我们认识么？” 　　依旧是路与的嗓音，却是完全不同的语气。 　　这个悠闲之下暗藏傲慢，随意之中透着高高在上的欠扁语气。 　　战神…… 　　凌宇业唇角一抽，松开路与的手，后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 　　“怎么了？”路与疑惑地看他一眼，但也只是这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将视线转向别处，愉悦地扬起了唇角，“看起来，碍事的东西都不见了，来愉快地通关世界吧。” 　　凌宇业看着他的侧脸，挑了下眉。 　　咦？ 　　怎么感觉…… 　　战神没认出他？ 　　凌宇业回想了一下，他第一次出现在战神面前，是以蜘蛛的形态。 　　他变成人形的时候，战神已经离开了，由路与接管了身体。 　　后来，周青豫诵念战神之名，被袭击后冲向金光，他追上去的时候，也是以蜘蛛的形态，杀掉战神之后再变回的人形。 　　虽然不知道战神为什么没死，为什么还能附身这个世界的路与，但是……祂似乎，好像，真的没意识到自己就是那只蜘蛛？ 　　一瞬间，凌宇业的表情因为微妙的心情而变得有些扭曲。 　　但是后一秒他便微笑着向战神介绍了自己：“路与，你忘了吗？我是上个世界跟你一起通关的同伴凌雨燕啊！这个世界也一起加油吧！” 　　“凌雨燕。”战神路与姑且记下了这个名字，“你信仰的神是？” 　　“幸运女神。”凌宇业说了个感觉比较中立的神。 　　而且自己确实有机会信仰幸运女神，万一被发现拿的卡牌是幸运，也比较容易圆谎。 　　听到“幸运女神”，战神果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他“哦”了一声，转身离开。 　　“去哪儿？”凌宇业试探着追上去，和他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 　　“还能去哪儿？去抓几个精灵问问，就知道要怎么通关这个世界了。” 　　与此同时，迷雾之城沉睡旅馆，滞留在现实的周青豫皱了下眉：“战神？不对，你是……烈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06 18:51:05~2023-06-07 15:3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极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精灵之森 　　周青豫说自己是同位格的神里最强的, 并不是骗凌宇业。 　　他有一件同位格的神没有的东西。 　　这件东西描述起来很困难，可以认为是一股让一切都回归混沌的力量。 　　即便是现在位格降到伪神的他，也依然掌控着这股力量, 也就是掌控到什么程度的区别。 　　他可以使用这股力量, 但他不能。 　　因为那会引发非常可怕的后果。 　　所以，只要神秘主宰还活着, 他就不能用。 　　但是, 即便不用, 这股力量也对他的位格有加成作用。 　　这么说吧, 如果同位格的神明同时展现出真实的姿态, 那么，周青豫不会因为直视了其他神明的真实姿态而受到任何影响, 但其他神明可能会因为直视了他的真实姿态而被污染。 　　所以他才有跟战神谈判的自信。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 战神拒绝谈判, 并直接对他发起了攻击！ 　　如果不是本就跟他有仇，那么，只能认为战神祂疯了。 　　跟我有仇？ 　　为什么？ 　　你是谁？ 　　周青豫想要看清对方, 所以, 也不管凌宇业是什么反应, 径直朝着金光落下的方向飞了过去。 　　然后他看见了。 　　那座恢弘的金色殿堂。 　　自上而下的神圣之光。 　　庄严肃穆的六翼天使雕像。 　　是你？！ 　　无论是哪个周青豫，在未知领域里睁眼之前, 最后的记忆，都是被金色的烈阳焚烧身体，化作黑色的灰烬。 　　上个世界的周青豫以为自己是真的死了，毕竟, 连神秘主宰都陨落了, 自己怎么可能还活着？ 　　可是这个世界的周青豫, 因为不知道所有的神选者都死过一次，所以认为自己只是跟以前一样，死了部分身体，意识转移到了别的身体里。 　　至于为什么会失去一部分记忆，多半是因为掌握着那部分记忆的自己被封印了。 　　这对他来说，跟死亡一样，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唯一让他想不通的，就是位格的降低。 　　按理说，无论自己怎么分裂，位格都是一样的。 　　可现在，他的位格明显降了，还降了不是一星半点。 　　直到他沿着金光闯进那座恢弘的殿堂，亲眼目睹了曾经高高在上的那尊外神，所拥有的一部分精神世界。 　　他忘了祂完整的尊名，但是，祂绝不是什么他听都没听说过的战神！ 　　祂是焚烧一切的金色烈阳。 　　祂是净化一切的圣洁之光。 　　祂是来自星空的六翼主宰。 　　祂是，神秘主宰最大的敌人！ 　　连祂的位格都降了。 　　降到了无法使用曾经的尊名，只能用“战神”指代自己的地步。 　　在我失去的记忆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神主大人…… 　　周青豫想到什么也不记得，只当自己是凡人的凌宇业，最初的兴奋消失，只剩空虚、落寞，还有一点点哀痛。 　　他的位格降了，烈阳的位格也降了，神秘主宰不仅位格降了，连记忆也…… 　　祂不再记得自己必须要时刻压制一枚不定时的炸|弹。 　　祂对他的约束，仅剩一张脆弱的支配契约。 　　这张契约所蕴含的力量，源头还是他。 　　也就是说，只要他拿回以前的力量，要不要解开契约，完全是他一个念头的事。 　　他自由了。 　　可祂失忆了。 　　祂是他存在于世唯一的意义。 　　如果连祂都记不住他。 　　那他所做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一切都是因为烈阳！ 　　因为在第二重梦境里死亡而在第一重梦境里醒来的一部分周青豫，在巨大的鱼缸里情绪失控地蠕动着。 　　黑色黏液形态的他挣扎着脱离还沉浸在睡梦中的那部分他，爬出鱼缸，爬到二楼卧室的床上，看到熟睡中的凌宇业，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只有拳头大小的他分离出指甲盖那么大的一部分，控制着它们自杀回到了现实，将他的记忆，他看到的一切，知道的一切，都传递回了现实。 　　迷雾之城沉睡旅馆，404号房，十几条黑色的蠕虫挣扎着爬出床下的抽屉，冲向房间里醒着的那个周青豫，和他融为了一体。 　　周青豫看到了精灵之森里发生的一切：“战神？” 　　随即看到了那座金色的殿堂：“不对，你是……烈阳？” 　　烈阳——这只是个代称。 　　周青豫不记得那尊神完整的尊名了，但他记得将自己焚烧得连渣都不剩的烈阳。 　　那是他和他的神主共同的敌人！ 　　周青豫恨不能立刻回到精灵之森，回到凌宇业的身边。 　　催眠术的咒文，他已经记住了。 　　可是……他真的可以使用魔法么？ 　　身为混沌的他一个弄不好，可能会把一阶的魔法用出十阶的效果。 　　到时候睡着的，就不仅仅是整个旅馆里的人了。 　　…… 　　在凌宇业跟着战神探索精灵之森的时候，酒馆守城人之一的堂霜，成功入睡抵达了第一重梦境。 　　他在这个充满罪恶的未来都市里快速移动，来到一栋别墅门前，按响门铃。 　　过了一会儿，门前的摄像头转了转，从里面传出一个有些嘶哑的男声：“霜哥？找我什么事？” 　　“有工作，至少500积分的工作，用魔法帮我们找一个灵体生物……可能是灵体生物的东西。”堂霜回答。 　　摄像头沉吟了一会儿，然后问：“现实里？” 　　“对，现实里。” 　　“800积分。” 　　“价格好商量，但情况紧急，关乎整个世界的存亡。”堂霜说着，迟疑了一下后，直说道，“有新人进来了。” 　　“……好吧，明天？” 　　“最好今晚就过来，我们可以等你两个小时。” 　　“嗯……1个小时吧，1个小时后我来酒馆。” 　　“好的，感谢您的配合，静候您的到来。” 　　…… 　　精灵之森，凌宇业跟着战神往前走，犹豫着要不要提醒祂，祂现在是罪人的身份？ 　　然而，不等他组织好语言，两人便迎面撞上了一只精灵，是一只很可爱的精灵少女。 　　精灵少女看到凌宇业，正要下跪行礼，突然看到“路与”，又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显然，她是目睹了“神战”，知道“神战内幕”的人之一。 　　凌宇业怕她乱说话暴露自己的身份，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见路与取下胸口的十字架，凝成一把细长的圣剑，一剑刺过去，把精灵少女的小腿钉在了地上。 　　精灵少女发出一声惨叫，坐倒在地瑟瑟发抖。 　　凌宇业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说好的问情报呢？！ 　　人家还没回答，甚至你连问题都还没抛出来，先动手是什么意思？！ 　　路与走到精灵少女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倒在地上的她，面无表情地开口：“告诉我通关这个世界的办法。” 　　“什，什么意思？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呜哇——” 　　精灵少女因为太着急而哭出了声，边哭边说：“神灵大人，救救我！呜呜呜，救救我！呜哇——” 　　凌宇业：“……” 　　你的神灵大人现在自身难保，真是抱歉了。 　　不过路与的问话方式实在太霸道了，凌宇业原本还想着目标一致的话能不能隐藏身份抱一下大腿，现在看来，谁抱谁的都还不一定。 　　“你不能这么问。”凌宇业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如果这个世界是作为一个完整的世界被创造出来的，那么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人，怎么可能知道通关这个世界的办法？” 　　“你在教我做事？”路与微微侧头，没有看凌宇业，而是给了他一个自己的侧脸。 　　凌宇业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不，我只是在提意见，我们是同伴，时刻交流意见才能更好地行动，就算是帝王，也要在大殿之上听完大臣的谏言再做决策吧？” 　　他说前半句话的时候，路与微扬着下巴，一副十分不屑的样子。 　　可等他说完后半句话，路与又露出了一副沉思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后问：“所以你觉得怎么问比较好？” 　　凌宇业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什么战神啊？您就是七宗罪里的傲慢本慢吧？ 　　说起来，傲慢对应的恶魔路西法，原本就是六翼天使来着？ 　　凌宇业不知道这之间有什么联系，但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他走到精灵少女面前蹲下身，小心地拔出那把圣剑，用魔法给她处理了一下伤口。 　　【愈合吧，愈合吧，伤口会消失，疼痛会消失，一切都会恢复到受伤之前。】 　　“治疗术。” 　　周青豫让凌宇业学习《隐秘探索者的魔法书》第113页的肉|体防护术时，凌宇业看到第112页上的魔法是治疗术，觉得有用，就一并学了。 　　他从战神与梦境相连的精神世界里出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治疗，就被路与先一步使用了圣愈术。 　　但其实，他也会治疗类型的魔法。 　　被战神附身的路与将拔出的圣剑刺入自己脚尖前的泥土中，双手交叠在剑柄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凌宇业的动作，没说话。 　　在祂看来，凌宇业会魔法似乎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凌宇业确定精灵少女的伤口顺利愈合，恢复如初后，暗暗松了口气，然后简单解释了一下刚才的情况，并用自己的方式询问起了情报：“我们并不是真正的神灵，而是神灵的使者，我们接到神谕，说这片森林里将有不好的事发生，这才赶来处理，我的同伴性子比较急，刚才不小心伤到了你，我替他说声抱歉，但情况紧急，可以告诉我最近森林里发生过什么大事，或者有什么异常吗？” 　　“大，大事……”精灵少女一边抽泣一边看了眼路与，又慌忙收回视线。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啊”了一声后说：“该不会是预言石碑……” 　　“预言石碑？”凌宇业追问。 　　“神……神使大人不知道吗？在我们每周一祭祀的地方，供奉着一块预言石碑，见它如见神灵，上面记载着一些预言，有一些已经应验了，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感觉很可怕。” 　　“你还记得石碑上的内容吗？” 　　“我……我记不全。”精灵少女害怕地说，“要不我带两位大人过去？但是，两位大人可以不伤害我们吗？” 　　“当然。”凌宇业应着，回头看向路与，“你不会再随便伤害精灵了吧？” 　　路与眯着眼睛和凌宇业对视了一会儿后，手一松，圣剑化作一道金光回到他的胸口处，变回了那个白金色的十字架。 　　这条十字架项链并不是他原本戴在身上的那条，而是他进了精灵之森后，用梦境造物的力量造出来的。 　　凌宇业等了一会儿，等不到路与的回应，把他的沉默自动翻译成同意。 　　他回头把少女从地上扶起来，让她在前面带路。 　　很快，两人在一个有很多精灵的地方，看到了那块有足足两个人高的石碑，上面刻着大段的隐文。 　　精灵们看到凌宇业和路与并肩而行，其中一些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但最终什么都没说，也没过来行礼，像是有什么顾虑。 　　凌宇业没在意，抬起一只手按在石碑上，运转起自己身上的魔力。 　　这个世界的他受到某种规则的束缚，无法变成彻底的人形，只能以类似精灵的形态行动。 　　但好处是，他能感觉到，这个世界的他本身就拥有一定的魔力，并不需要依靠噬魔戒指。 　　为了防止附身路与的那尊神感知到周青豫的魔力后发疯，刚才使用治疗术也好，现在用魔力解读石碑也好，凌宇业用的都是自己的魔力。 　　有魔力的好处，就是即便遇到看不懂的隐文，也能通过注入魔力来读懂意思。 　　石碑上的内容的确是预言。 　　预言了很多天灾，并且大多预言的后面都打了勾，应该是已经应验的意思。 　　而暂时还没有应验的那一条内容，就像精灵少女说的那样，给人的感觉很可怕。 　　——当森林被金色的烈焰焚烧，当魔力之源被当作钥匙取走，整个世界都将回归虚无。 　　凌宇业觉得可怕，不是因为整个世界会回归虚无，而是——金色的烈焰，说的是战神的杰作吗？ 　　那么对这个世界来说，岂不是末日将至？ 　　毕竟最后一段预言已经开始应验了。 　　“魔力之源指的是什么？”凌宇业问精灵少女。 　　他觉得这段预言里最有可能跟通关有关的，就是那把钥匙了，而钥匙跟魔力之源挂钩，所以得先弄清楚魔力之源是什么。 　　然而少女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凌宇业不得不换个人问：“带我去找你们的……首领。” 　　凌宇业不知道精灵的首领究竟是精灵王，还是精灵村长，只能说首领。 　　少女迟疑了一下后，点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凌宇业跟了几步后，回头看了眼路与，只见路与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见他回头，这才出声：“怎么？” 　　“没什么。”凌宇业转回头，心说原来这尊神也不是一直抽风，还是可以正常地不惹事的。 　　两人被少女带到了一个有点漂亮的树屋前。 　　少女说，这里是精灵女王的住处。 　　她替两人敲门引荐了精灵女王后，说了句“我先退下了”，然后就跑得没影儿了，仿佛凌宇业和路与是什么洪水猛兽。 　　嗯……毕竟某人一上来二话不说就是一剑呢。 　　凌宇业只好自己说明来意：“很荣幸见到您，尊贵的精灵女王，我们是神灵派来的使者，为解决末日危机而来。” 　　从树屋里出来的是一个有着一头银白长发，红宝石般漂亮的双眼，尖长的耳朵，披着一身雪白长纱，充满成熟魅力的女性精灵。 　　听完凌宇业的话，她眯起那双耀红的眼睛，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质疑：“听说今天召唤六翼怪物，引发森林大火，差点给森林带来毁灭之灾的，是一个金发的精灵。” 　　她边说边看向路与：“有这回事么？” 　　“是我。”路与毫不犹豫地承认了，根本不给凌宇业挽救的机会。 　　他倨傲地和精灵女王对视着，即便站位上不如精灵女王站得那么高，可气势上丝毫不弱。 　　“我感知到了混沌的气息，那是会毁灭整个世界的灾祸，我必须把祂找出来消灭。” 　　“那您找到它了么？”女王问。 　　“祂自己找上了我，活该被我燃成灰烬。”路与如此回答。 　　一旁的凌宇业听完这番对话，一阵失神。 　　他一开始还在想，虽然是一尊傲慢的神，但没想到说起谎来也能这么理直气壮。 　　但他越听越觉得不对。 　　或许，祂是认真的。 　　祂是真的觉得，周青豫是会毁灭整个世界的灾祸？ 　　“既然灾祸已被消灭，那么末日危机又是什么？”精灵女王看向凌宇业。 　　顶着路与外表的战神也看向凌宇业。 　　凌宇业不得不回过神来，接着忽悠：“您贵为女王，一定知道预言石碑吧？当森林被金色的烈焰焚烧，当魔力之源被当作钥匙取走，整个世界都将回归虚无。” 　　“混沌的出现，迫使我的同伴用出了金色的烈焰，这条预言中的第一句已经应验了，为了拯救这个世界，我们必须阻止第二句预言继续应验，所以我们想保护魔力之源，不让它被任何人当作钥匙取走。” 　　“原来如此，可是……”精灵女王危险地眯起双眸，“既然预言是因为你们而应验的，那我凭什么相信你们？谁知道你们是来拯救世界的，还是来毁灭世界的？” 　　凌宇业心说，如果魔力之源真的是钥匙，那么他们的确是来取走它，顺便毁灭世界的。 　　要怎么让女王相信他们是来拯救世界的呢？ 　　如果能知道精灵信仰的神灵是什么姿态，把这个姿态展现给他们…… 　　正这么想着，身边的路与突然取下脖子上的十字架，凝成长剑，看女王的眼神已不复最初的针锋相对，而是充满了不屑，就像在看一具已死的尸体。 　　“你在质疑我？”路与抬起手，剑尖抵上女王的咽喉，“愚蠢的梦境生物，匍匐在地上服从我的命令即可，就是因为你们的愚蠢，我才会止步不前！” 　　“路与……” 　　凌宇业想要阻止他，可刚喊出他的名字就被打断了：“闭嘴！谎话连篇的渎神者，你终将受到神的制裁！” 　　凌宇业望天。 　　要不是他“谎话连篇”，能找到石碑，见到女王？ 　　结果到头来被某人搞砸一切还要被冠上“谎话连篇的渎神者”这样的头衔。 　　正这么想着，路与的眼睛突然变成了璀璨的金色，他扬着下巴，直视女王的双眼，然后用不容反抗的语气开口：“告诉我，魔力之源的所在。” 　　听到这句话，原本还一脸警惕的精灵女王，神情突然变得麻木，眼神变得空洞无神。 　　她在短暂的沉默过后，用一种像是刚睡醒一样灵魂出走般的声线幽幽地开口：“魔力之源……在……森林尽头的……瀑布之下。” 　　听到这句话，路与转身就走。 　　凌宇业迟疑了一下后，决定不管女王了，几步追上路与，然后大着胆子问他：“既然你能直接‘问’出答案，一开始这么做不就好了？为什么要伤害那个少女？” 　　“呵，你对这个世界虚假的生命还真是有着毫无意义的温柔。” 　　战神附体的路与头也不回地开口，语气依旧傲慢，却还是回答了凌宇业的问题： 　　“能用纯粹的武力解决的事，为什么要用神圣的力量？神圣的力量，应该用在更高洁的事上，而且那个人看到我之后一副想逃跑的样子，我不过是想阻止她。” 　　“虽然是虚假的生命，但是，他们看起来跟我们一样。”凌宇业回答，“如果看起来像同类，心里也觉得是同类，那么，怎么都不该下手的，毕竟人类是群居动物，有着相互帮助的本能，会相互伤害的人都是害群之马。” 　　“真是虚伪啊，让我想到了某尊虚伪的神。”路与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发出一声嗤笑，“既然你这么在乎这个世界的人的死活，那就跟这个世界一起去死吧！魔力之源也好，钥匙也好，都将被我获取，通关这个世界的任务，也将由我来完成。” 　　“完全不是一回事好么？通关世界是必须的，世界里的人会随着世界的毁灭而死去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不能因为这样就动不动伤人……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凌宇业有点生气，他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是虚伪的，只是身为一个正常人的正常想法罢了。 　　但是他跟一尊傲慢的神说什么呢？ 　　“听不见任何谏言的帝王，不过是暴君罢了。”他小声吐槽。 　　走在前面的路与脚步一顿。 　　凌宇业的脚步跟着一顿，并立刻后退两步，和他拉开了至少一米的距离。 　　片刻之后，路与继续抬腿往前走，同时说了这样一句话：“会被谏言左右的帝王，不过是愚蠢的傀儡，如果立场坚定绝不动摇的王在你眼里是暴君，那就是暴君吧，反正，祂不在乎。” 　　作者有话说： 　　因为“烈阳”这个词不是第一次出现，有些小可爱看着看着可能会混乱，所以在这里解释一下啊。 　　周青豫口中的“烈阳”，既指杀死自己的那股力量，也指拥有那股力量的神。 　　被上个世界的周青豫破坏的希望之瞳，所属序列是“真神-明日光辉-支配-烈阳”，这里的“烈阳”可以提前剧透一下是指卡牌，也就是神之力量的碎片。 　　希望之神明日光辉是这条序列上的神，已经陨落了，可以半剧透地告诉大家，祂和周青豫口中指代神的“烈阳”有关系，但不是祂，不是同一尊神，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是敌对的。 　　昔日的旧神要么陨落要么降格了，无一幸免，所以不要担心会出现比主角和周青豫更强的神（） 　　“烈阳”不是战神真正的尊名，就像“混沌”虽然也明确指代周青豫，但不是他完整的尊名，至于这两尊神真正的尊名是什么，其实前几章里有提示，后文也会揭晓的，别急。 　　最后，来公布一下已经出场的几尊神的阵营： 　　神秘主宰（神性面）：绝对中立 　　隐秘存在：守序中立 　　邪神：守序中立 　　战神：守序邪恶 　　哦对了，想必大家也发现了，凌宇业虽然是神秘主宰本宰，但是本应是他化身之一的红月之瞳，也就是他选择信仰的那尊神——隐秘存在，祂是真实存在的哦~ 　　为什么会这样，这个就先不剧透了，以后再说~ 　　感谢在2023-06-07 15:37:30~2023-06-08 17:04: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精神補給 10瓶；添哥爱望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沙漠绿洲 　　凌宇业判断战神应该是那种目标很明确, 意志很坚定，做任何事目的性都很强的神。 　　某种意义上说，跟自己还挺像的。 　　但他们并没有太多共同语言, 因为他们光立场就很不一样。 　　凌宇业站在人类的立场上, 战神站在神的立场上。 　　同样是站在神的立场上，周青豫还会想知道人类的感受和想法, 战神无法对人类产生任何共情。 　　明明用着人类的身体。 　　明明雕像也是以人为主体。 　　凌宇业一边在心里吐槽这尊霸占着路与身体的神, 一边跟着祂沿着河流走到森林的尽头。 　　如精灵女王所言, 森林的尽头是一帘瀑布, 靠近了可以听到巨大的水声。 　　有几个全副武装的精灵士兵和瀑布隔着一段距离驻守在去往瀑布的必经之路上, 看到迎面走来的凌宇业和路与，立刻抬起手上的剑盾, 做出攻击的预备姿势。 　　“什么人？！这里太危险了, 不是平民该来的地方！” 　　“平民？”路与露出不屑的表情, 但是并没有反驳，而是直接下令道，“让开, 让我过去。” 　　凌宇业一边在心里吐槽——还好你是神, 你要是人, 出门在外迟早被人打死。 　　一边开口替路与和自己解释道：“我们不是平民，我们是神灵的使者, 为解决末日危机而来。” 　　这话他真是越说越顺口了，继续说下去连自己都要信了。 　　而且这一次他准备了很有说服力的表演。 　　他抬起双手，闭上眼睛，努力想象精灵女王的样子。 　　片刻之后, 他的掌心之上出现了一个精灵女王的手办, 还是上了色的那种。 　　凌宇业睁开双眼, 确定手办制作成功后，微微一笑：“女王允许了的。” 　　精灵士兵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惊疑。 　　显然，虽然大多数精灵都会魔法，但并没有人会梦境造物。 　　因为他们根本意识不到这个世界是梦境。 　　过了一会儿，精灵士兵们纷纷收起武器，让出了道路：“两位大人请。” 　　凌宇业暗暗松了口气。 　　他本能地转头看了眼路与的反应，没想到路与正看着他，眼神平静之中带着些许探究。 　　“怎么了？”凌宇业一边问一边往前走，手里的手办被他直接蒸发成了水蒸气。 　　“梦境造物。”路与一眼就看了出来，“你在梦里待了很久？” 　　“呃，不算太久？” 　　凌宇业记得周青豫说过，梦境造物不是所有人都会的。 　　他怕引起战神的警觉，所以不敢回答说自己是第一次入梦。 　　可就算他不回答，路与也自己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说过，我们是上个世界的同伴，所以，你也是第一次进入幻梦境。” 　　凌宇业：“……” 　　“谁教你的？”路与朝着凌宇业的手扬了扬下巴，显然是在问梦境造物这个能力。 　　凌宇业硬着头皮回答：“当然是我信仰的女神，赞美幸运！” 　　“幸运女神。”路与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凌宇业不知道他这个反应到底算接受了这个回答还是没有。 　　但是一直到走到瀑布前，他都没再提梦境造物的事。 　　而就在两人走到瀑布前的瞬间，大地一阵剧烈的震动！ 　　凌宇业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了几步，防止自己被震到瀑布之下。 　　而路与，依然站在悬崖边上巍然不动。 　　不多时，伴随着“轰隆隆”的一阵巨响，一只由石头堆积而成的怪物出现在两人的视野里。 　　这只怪物是从瀑布之下出现的，站起身后，头部的位置居然高过了悬崖，高过了瀑布，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悬崖之上渺小的凌宇业和路与。 　　凌宇业愕然抬头，艰难地从一堆被水流打磨得十分光滑的石块里找到了两个黑洞，像是这只怪物的眼睛。 　　梦境boss？ 　　魔力之源的化身？ 　　钥匙的守护者？ 　　一时间，凌宇业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答案。 　　但是此时此刻，他根本顾不上想这些有的没的。 　　动起来！身体得动起来！ 　　凌宇业强迫自己从石怪巨大体格的震撼中回神，在震彻天地的轰响用不知名的语言念起了神秘的咒语： 　　【变强吧，变强吧，我的肉|体强如钢盾，我的防御坚不可摧！】 　　“肉|体防护术！” 　　先给自己套个盾！ 　　然后攻击！ 　　【混沌的力量，为我凝聚，为我所用！】 　　“混沌之拳！” 　　凌宇业朝着石怪的方向抬手，一条巨大的黑色触手凭空出现，狠狠鞭打在石怪身上，力道之大居然让它整个儿向后倾斜，眼看就要摔倒。 　　但是最终，它站住了，并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嘶吼！ 　　“吼——” 　　狂风呼啸一样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怎么发出来的，强劲的力量把凌宇业整个人掀飞到了空中！ 　　“啊啊啊啊啊！” 　　救命！他不会飞啊！ 　　就在凌宇业以为自己要自由落体，也不知道肉|体防护术撑不撑得住的时候。 　　突然，一只手有些粗暴地揪住了他的后衣领。 　　凌宇业被自己的衣服勒得差点窒息，在狂风中艰难地睁开双眼，调整姿势，勉强看清了抓住自己的人。 　　居然是路与。 　　确切地说，是被战神附身的路与。 　　他倨傲地立在高空之上，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对巨大的羽翼，说不清究竟是白色还是金色，但散发着金色的光，充满了神圣的感觉，和他一头金色的长发遥相辉映，就像是天使。 　　他的右手上是一把细长的圣剑，左手上拎着凌宇业。 　　见凌宇业缓过来了，路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发出一声嗤笑：“你还真是掌握着不少恶心的魔法啊，幸运女神果然也是那尊神的走狗么？” 　　“……为什么救我？”凌宇业惊讶地看着他。 　　自己是因为不想暴露身份，才被迫跟战神合作的，但这一路上，他完全没有跟战神合作的感觉，倒是确信了他们立场不同，怎么都合不来。 　　所以他没想到战神会救他，本能地就问了出来。 　　“愚蠢的问题。”战神如此评价，“虽然我不需要同伴，但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同伴去死——是你说的吧，我们在上个世界里是同伴，如果你敢骗我，那么，那只石怪的下场，就是你今后的下场！” 　　说完这段话，路与手一松，把凌宇业丢回悬崖之上，然后猛地挥动他背后那对散发着金光的神圣羽翼，手持圣剑朝着石怪的方向冲了过去！ 　　手起，剑落，金色的辉芒一闪而过，伴随着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石怪的身体一僵，下一瞬，斜着裂开成两半，然后组成身体的石块就像失去了某种活力一样零碎地坠落。 　　凌宇业愕然地看着这一幕。 　　虽然清楚地知道眼前这尊神明站在自己的对立面，祂傲慢，冷酷，视人类为蝼蚁，还杀死了这个世界的周青豫。 　　但也不得不承认，祂战斗的身姿，帅气得就像是电影里的场景。 　　祂，不愧为战神。 　　不过，那是因为我不能变成蜘蛛，让祂知道在“神殿”里杀了祂的人就是我。 　　凌宇业在心里小声嘀咕了一句后，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悬崖边往下看。 　　与此同时，战神附身的路与也飞在高空之上居高临下地往下看。 　　只见瀑布之下，水雾弥漫的水潭之上，有个散发着莹莹绿光的球状物体。 　　球状物体的中间似乎有什么东西。 　　看形状，是一把钥匙？ 　　路与显然也看清了，猛地俯冲下去，圣剑扎入光球，不去管爆开的能量，将里面的物品抓在了自己的掌心。 　　魔力之源被摧毁，钥匙被取走，整个世界开始震荡，像是准备消失了。 　　凌宇业抬头，和空中的路与对视，沉默着没说话。 　　好消息，钥匙找到了。 　　坏消息，钥匙被战神拿走了。 　　如果变成蜘蛛，或者别的什么梦境形态，或许能把钥匙从战神手里夺回来吧。 　　但是，那样太冒险了。 　　万一现实里的自己被战神盯上，那么，别说是杀掉战神了，真战斗起来，恐怕自己连战神的一根毛发都伤不到。 　　唉，白忙活一场。 　　凌宇业有些遗憾地在悬崖边席地而坐，等待着梦境的崩溃。 　　而路与，在梦境崩溃之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悬崖边的凌宇业，说了这样一段话：“人类，我对你感兴趣了，给你个机会信仰战神，你将变得与我一样圣洁。” 　　凌宇业的回答是：“不要。” 　　您真是凭一己之力扭转了我对神圣、圣洁这类词的印象。 　　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下个世界不要再遇到您。 　　拜拜了您嘞！ 　　梦境坍塌，凌宇业的意识陷入黑暗。 　　过了一会儿，他在那片深邃的黑暗里醒来了。 　　眼前照旧是两扇巨大的，黑色的金属大门。 　　转身，原本并排显示的五个通道消失了一个，仅剩四个。 　　在精灵之森的梦境坍塌之前，凌宇业正思考着什么。 　　他觉得梦境之钥的获取比自己想象的要容易。 　　不说精灵守卫和魔力之源的守护者打不打得过吧，至少找到魔力之源的所在并不那么困难。 　　只要找到预言石碑，看懂上面的隐文，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本来还以为会在深层梦境里遇到别的神选者，遭到他们的阻拦，结果并没有。 　　看得出别的神选者都沉浸在第一层梦境里没有深入。 　　但也正因为如此，如果有人想通关梦境，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到深层梦境里取钥匙，为什么没有人这么做呢？ 　　我遗漏了什么信息么？ 　　凌宇业就是在想这些事的时候，随着梦境的坍塌，意识陷入黑暗。 　　然后，此时此刻，回到自己的精神世界的他，看着眼前的四个通道，觉得自己的思维就像被一块巨石压着一样，怎么也转不动。 　　最终，他决定随便挑一个进。 　　他进了第二个通道，通道的对面，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沙漠。 　　…… 　　迷雾之城，无名酒馆。 　　酒城坐在其中一张桌子后面，手指在桌面上不停敲击，频率之快将他内心的焦虑展露无遗。 　　就在堂霜从梦境里出来一个小时后，一个身披黑色长袍的男人走进了酒馆。 　　夸张的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他满是胡渣的下巴。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自己了，身上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但是事态紧急，酒城已经顾不上去管他身上的味道了，见他进来，立刻起身相迎：“恩德大人，您总算来了，我们已恭候多时！” 　　被称为恩德大人的男人在酒馆里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后，直接进入正题：“要我找的那个人有什么特征，这里都发生过什么，说说吧。” 　　他的声音十分暗哑，还给人一种滞涩的感觉，就好像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 　　酒城也不废话，把自己两次失忆的事说了，把第一重梦境里发生的事也说了。 　　不止一个人在梦里跟他一样被人为地删去了一段记忆，还遇到了非常恐怖的事，导致再也不敢入梦。 　　但是要说袭击他们的人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 　　被删去了记忆的他们，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 　　“信息太少，我没办法用迷雾寻踪来找啊。”恩德毫不掩饰声音里的苦恼，“四阶魔法里有个叫知果寻因的魔法应该能办到，但是，我既没有那么庞大的魔力，也不知道那个魔法的咒文。” 　　“那，那要怎么办？” 　　酒城不会魔法，所以也不知道恩德这话意味着什么。 　　恩德不得不说得更清楚些：“虽然很想帮上忙，但我无能为力……而且恕我直言，就算你找别的魔法师也是一样，再有天赋的人类，体内的魔力储量也不可能满足四阶魔法的需求。” 　　“人类？”酒城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意思是，非人类能做到？” 　　“你在想什么？我们之中早就已经不存在非……”恩德说到一半，也突然想到了什么。 　　两人隔着兜帽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说出一个答案：“精灵！” 　　身为人类的自己用不了四阶魔法，但是变成精灵的自己可以！ 　　至于知果寻因这个魔法的咒文，说不定也能从精灵的口中问出来！ 　　这样想着，酒城决定道：“我会尽可能召集更多的人，进入到精灵的那个梦里，问到你说的那个魔法的咒文，我们能不能再一次拯救这个世界，就看您的了！” 　　“我尽力吧……” 　　于是，酒城又让堂霜入了梦。 　　刚好这个时候祈光也在梦里，他让堂霜找到祈光，两个人一起召集人手进入深层梦境。 　　“深层梦境……真不想进去啊，尤其还是精灵的那个梦。”堂霜抱怨道，“我就没见过那么凶残的生物！” 　　“活该！谁让你乱摸精灵的屁|股？被一道闪电劈死已经很幸运了，我可是看到有人被砍了手！” 　　“而且深层梦境是随机进入的，我不知道得自杀多少次才能成功上垒。” 　　“别抱怨了，要不是事态紧急，谁愿意去深层梦境？充满危险不说，还容易被误会是想通关世界。”酒城抬手拍了拍堂霜的肩，“你安心去吧，我会好好守住你现实里的身体。” 　　堂霜叹了口气：“我现在只能庆幸精灵生活在森林里而不是沙漠里了，就算知道是梦境，那个环境也让我窒息。” 　　“沙漠……的确，这辈子都不想再进到那个梦里呢。” 　　…… 　　凌宇业睁眼的那一刻，险些被明亮的阳光刺瞎双眼。 　　他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只觉全身上下都被太阳晒得火辣辣地疼。 　　好热啊……这个梦境也太热了一点吧？ 　　正想给自己造一把太阳伞，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凌宇业？” 　　凌宇业本能地睁眼看去，看到了一张酷似金施晨的脸。 　　不，他就是金施晨！ 　　不过这个世界里的金施晨，皮肤被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头发则是银白的。 　　他赤|裸着上半身，只在下半身围着一块布，看着就……好热！ 　　“我去，你这样不热吗？”凌宇业觉得自己这个样子会被晒伤！绝对会被晒伤！ 　　所以，他再热也不会脱掉身上的衣服！ 　　金施晨晃了晃身后一条蝎子一样的尾巴：“好像不是很热，看起来我运气不错，投胎成了耐热的品种，你就不行了，看上去就像一只快被煮熟的螃蟹。” 　　“……别说了。”凌宇业听到这个形容，已经脑补出了烤熟的自己被搬上别人餐桌的画面。 　　只能说，波流亚人|肉烤排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已经是心理阴影的程度了。 　　“好了不开玩笑了。”金施晨嘴上这么说，语气依然轻快，“虽然我在这个世界的生存能力比你强的样子，但地位似乎不如你，绿洲的看守者不允许我进去，我观察了一下，‘蝎人’只有被‘飞行种’带着才能进入绿洲，所以，带我进去呗？” 　　“蝎人？飞行种？” 　　凌宇业看了眼金施晨的身后。 　　就像是为了配合他的观察，金施晨将微微卷起的尾巴伸直，能看到尾端的倒钩。 　　紧接着，凌宇业又转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看到了一对半透明的，在阳光下散发着五彩光芒的虫翼。 　　凌宇业大脑宕机ing。 　　凌宇业大脑重启ing。 　　上个世界里的他，脑子里还闪现过“精灵怎么没有翅膀”之类的念头。 　　结果这个世界，他有翅膀了，但是，听到“飞行种”这个称呼，就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精灵之类听起来很优雅的东西，而是…… 　　虫……虫族？ 　　凌宇业抬起颤抖的双手，摸上自己的脑袋，摸到了两根细长的触须。 　　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金施晨看着凌宇业面色惨白，一副明显被吓到的样子，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然后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虽然不知道你的原型是什么，但是，至少你看起来还像个人，就当自己是人呗！” 　　什么叫就当自己是人啊！ 　　自己本来就是人啊！ 　　凌宇业垂下脑袋上的触须，用梦境造物做了面镜子，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长相没什么变化，跟现实里差不多。 　　头发依旧是白色的，只是这一次末端泛着一些奇异的粉红。 　　眼睛则是饱和度非常高的红，看着有点吓人，金施晨居然没有被他的眼睛吓到。 　　咦，金施晨的眼睛…… 　　凌宇业又转头看了眼金施晨，才发现这个世界里的他，眼睛是非常漂亮的金色，但是因为银白的长发过于夺目，导致凌宇业一开始忽略了。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来这个世界多久了？有搜集到什么情报吗？” 　　金施晨回忆了一下后回答：“我给你发完消息就睡了，睡着后进入了一个非常资本的科幻世界，因为觉得没什么能做的，就继续入睡，然后就来了这个世界。” 　　顿了顿，他指着不远处的一片绿洲说：“想要情报估计得先进去，我进不去，姑且在周围探索了一下，没发现什么特别，不过杀掉沙漠里的怪物有积分拿，想刷分的话，这个世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怪物？”凌宇业好奇。 　　“喏。”金施晨用脚尖踢了踢地上半埋进沙里的东西。 　　凌宇业低头打量了一下，看到了奇怪的骨质物。 　　然后他听金施晨说：“这个生物，好像是叫沙怪？1积分一个。” 　　“啊……这样刷分得刷到什么时候去？” 　　“所以啊，我就一边刷分一边等‘飞行种’进来了。”金施晨笑道，“不愧是拿了幸运卡牌的人，一进来就是‘飞行种’，而且看你翅膀的颜色，品级应该不低。” 　　“品级……”凌宇业望天，“你情报没收集到多少，奇怪的名词倒是掌握了不少。” 　　“这也是情报的一种嘛，想要融入一个群体，就得先学会他们的黑|话。”金施晨语气轻快地回答完，然后就推搡着凌宇业往绿洲的方向走去，“走走走，我能不能进去就靠你了！只要能进去，我甚至不介意给你当一天奴隶，你就偷着乐吧！” 　　“等……”凌宇业发现这个世界里的自己，力气远远不如他，只能被动地被他推着往前走。 　　他边走边用右手食指上的支配者戒指感知了一下这个世界里的周青豫。 　　然后，好消息，他感知到了周青豫！ 　　坏消息，周青豫距离他很远，而方向就是绿洲的方向。 　　这个世界里居然真的有周青豫！ 　　说明就跟他猜测的一样，第一重梦境里的周青豫分裂成了无数个自己，进入了不同的深层梦境？ 　　既然周青豫在绿洲里，那……行吧。 　　凌宇业不再反抗，和金施晨一前一后走向了绿洲。 　　然后，就在他距离绿洲入口处的看守者还剩五步之遥的时候，那两个披着一身绿色长袍，连头发也是绿色的人，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是……是雌虫！” 　　“快！快去把飞船开过来！他要是被晒伤一根毛，你们的脑袋都别想要了！” 　　凌宇业：？ 　　作者有话说： 　　白色的头发，末端泛着一点粉，没错，主角的原型就是——兰花螳螂！ 　　感谢在2023-06-08 17:04:11~2023-06-09 18:0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添哥爱望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沙漠绿洲 　　凌宇业好像懂了梦境的规则, 又好像没有。 　　他意识到不同的梦境有不同的限制。 　　就像精灵世界的自己只能变成精灵，没办法变成普通人一样。 　　这片沙漠里的自己也只能变成虫族。 　　但是，为什么会有“飞行种”和“蝎人”的区别？ 　　为什么自己无法选择是变成“飞行种”还是“蝎人”？ 　　这是随机的还是由什么因素所决定的？ 　　以及——雌虫是个什么东西？！ 　　凌宇业眼睁睁地看着绿洲的看守者让人把一个飞碟一样的东西开了过来, 然后飞碟的正下方落下一道光, 放下一个透明的圆形平台。 　　“请随我们一起上去，我们将护送您前往中心城。” 　　为首的看守者对凌宇业说。 　　听到中心城这三个字, 凌宇业眉头一跳, 想到第一重梦境里的中心区, 已经能想象那会是个怎样的地方了。 　　不管怎样, 先进入绿洲再说。 　　还得带上金施晨一起。 　　这样想着, 凌宇业指着金施晨说：“我要带他一起过去。” 　　凌宇业面前的看守者迟疑了一下后问：“请问他是您的什么人？” 　　“我的……”凌宇业不清楚虫族的阶级关系是怎样的，但是总感觉说朋友会有点不妙, 但他又说不出奴隶之类的词, 所以最终的回答是, “仆从。” 　　“明白了，那么请一起上来吧。”虫族后退给金施晨让出道路。 　　凌宇业和金施晨一前一后上了平台。 　　很快，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在光的笼罩下, 平台向上移动, 把两人送入了飞碟之中。 　　飞碟里的座位呈环形排布，凌宇业和金施晨挑了两个离得比较近的位置坐下, 系好安全带。 　　等其他虫族走开了，金施晨这才凑近凌宇业小声道：“谢啦，不过为什么不管在哪个世界，我的身份都不如你？你那时候甚至还没有卡牌。” 　　“还有哪个世界？”凌宇业回忆了一下自己曾经进入过的, 有特殊身份的世界, “魔女吗？” 　　鱼人副本里的他是鱼人, 金施晨是猎人，可没法比较谁的地位更高。 　　魔女副本里的金施晨依然是猎人，只不过从怪物猎人变成了魔女猎人。 　　第一重梦境里的金施晨是什么身份，凌宇业不知道。 　　但按理说，能让那么多神选者沉迷其中，身份不可能低。 　　“如果你说的是魔女副本里，我紫晶魔女的身份，我只能说，那其实是个伪装。”凌宇业说。 　　那个副本里，真正的魔女只有路与一个。 　　“那你真正的身份是什么？”金施晨问。 　　“我是恶魔之卵，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已经通关的副本，没有隐瞒身份的必要，凌宇业非常爽快地回答了。 　　听到这个回答，金施晨“哈？”了一声，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凌宇业是在逗自己。 　　但很快他就从凌宇业的神情判断出，他是认真的。 　　“可你的任务不是阻止魔女孵化恶魔之卵么？” 　　“嗯，我的任务的确是阻止孵化。”凌宇业说，“恶魔之卵并不是自己想孵化的——任务应该是在传递这个信息。” 　　凌宇业没说的是，在一段或许真实存在过的历史上，恶魔之卵是周青豫的一部分。 　　周青豫并不是自己想被召唤出来，也不是自己想被孵化的。 　　他在被孵化之前，意识形成了一个能在一定范围内自由行动的化身，但能做到的事并不多。 　　最终，他失败了，依然被孵化了出来。 　　但是，有谁封印了孵化后的他。 　　是神秘主宰么？ 　　凌宇业总觉得神秘主宰对周青豫有着奇怪的掌控欲，不允许他对世界产生影响，也不允许任何人信仰他。 　　结合战神说周青豫是灭世之灾的话，还有周青豫自己不敢学习魔法的顾虑。 　　说不定自己现在了解的周青豫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周青豫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而危险。 　　但是，比起这些虚无缥缈的感觉，和不知真假的评价，凌宇业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在他眼里，周青豫不是那种会随随便便毁灭世界的人。 　　他比起炸|弹本身，更像是炸|弹上的保险|栓。 　　再说，还有支配契约呢。 　　…… 　　一段时间后，飞船降落了。 　　凌宇业被飞碟形状的飞船放下来后，看着周围的环境，很难想象这是在沙漠中。 　　有未来科技感的高楼大厦，郁郁葱葱的绿化带，看着就很凉爽的喷泉，泉水清澈得都能看清喷泉底部的花纹。 　　唯一不变的，只有晒得身上火辣辣的阳光。 　　凌宇业第一时间用右手上的支配者戒指感知了一下周青豫的所在。 　　距离很近了，似乎就在……左前方？ 　　凌宇业朝自己的左前方看去，那里有个类似“鸟巢”的建筑，能听到有欢呼声从那栋建筑里传出来，可以判断建筑是露天的。 　　注意到他的视线，随行的看守者主动介绍道：“那是角斗场，可以近距离观赏到蝎人和沙怪的战斗。” 　　哦，原来是个长得像鸟巢的现代版角斗场？ 　　观赏蝎人和沙怪的战斗？直接去沙漠里观赏不好吗？金施晨都杀了多少只沙怪了？ 　　凌宇业不是很理解虫族的娱乐方式，但他想去找周青豫，所以他对金施晨说：“我想过去看看，你有什么打算？” 　　金施晨想了想：“身为您的贴身仆从，当然得如影随形地侍奉您。” 　　凌宇业：“……” 　　我只说了仆从，可没说“贴身”两个字！ 　　金施晨随即给凌宇业使了个眼色，凌宇业了然——对金施晨这个“蝎人”来说，在搜集到足够多的情报之前，离开自己抱的大腿并不是个好主意。 　　于是凌宇业点头说了声“好”，然后就抬腿往角斗场的方向走了过去。 　　随行的看守者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并不想节外生枝，但还是快步跟上凌宇业，给他撑起一把能有效遮挡阳光的伞。 　　金施晨注意到了看守者的烦躁，试探着开口询问：“你们原本打算把我们送去哪里？” 　　看守者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了他：“雌虫是非常珍贵的，应该住在中心城最豪华的高楼里，享受最优质的服务，系统会给雌虫推荐最优秀的，匹配度最高的雄虫，以生出最优秀、最强大的后代。” 　　“嗯……你们怎么看出来他是雌虫的？”金施晨问。 　　这个问题凌宇业也想知道，边走边竖起了耳朵。 　　他对虫族设定还算有点了解，先不说为什么在这个世界里设定是反的，高贵的变成了雌虫而不是雄虫，从外表看都是男的，究竟要怎么判断雌雄？ 　　面对这个问题，看守者的回应是：“你瞎吗？” 　　金施晨：“……” 　　凌宇业：“……” 　　“只有雌虫的翅膀才会呈现出这种五彩缤纷的感觉，雄虫的翅膀，你看我的！” 　　看守者展开自己的翅膀。 　　金施晨看过去，凌宇业也转头看了眼。 　　看守者纤长的膜翅就跟他的头发一样，是单一的绿色。 　　凌宇业又看了眼自己的翅膀，透明的膜翅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 　　感觉像是无色的，又像是七彩的，说不清到底是什么颜色。 　　凌宇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雌虫，毕竟他没机会好好观察自己的身体。 　　但是，如果是根据翅膀的颜色分辨的，那还是有可能分辨错的吧？ 　　他还是有可能，是雄虫，的吧？ 　　凌宇业在看守者的护送下，沿着特殊的通道进入了角斗场，在贵宾席上落座。 　　他刚坐下便又用支配者戒指感知了一下周青豫的位置，然后他发现他的感知是多余的。 　　因为，从面前的显示屏上，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角斗场上的画面。 　　此时此刻，角斗场上布满了沙尘，还有血迹。 　　一个少年站在场地中间，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悬浮在空中的摄像头捕捉到少年的脸显示在屏幕上，赫然就是周青豫的脸！ 　　金施晨显然也发现了，“欸”了一声。 　　但他没有喊出周青豫的名字，而是说：“你不觉得这小孩的脸有点眼熟？” 　　凌宇业直接问看守者：“那个少年我认识，可以把他带到我面前吗？” 　　“这……虽然很想满足您的要求，但是角斗场有角斗场的规矩，请容我先去了解一下情况。” 　　看守者说着，得到凌宇业的允许后，派人调查起了少年的身份和他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而在这段时间里，在现场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一只巨大的怪物被放进了角斗场。 　　说是巨大，但只是相比少年的体型而言。 　　见识过战神的眷属和守护钥匙的石怪之后，凌宇业觉得这玩意儿实在太小了，都不够战神劈的。 　　那是一只身上长着奇怪石块的生物，石块呈现出骨头的质感，覆盖着一层细沙。 　　它看着就很沉重的身体被至少六条节肢动物一样的肢体支撑着，随着它的移动，时不时地会有一些沙子从它身上落下来，和地上的沙尘融为一体。 　　它目测两米多高，对疑似周青豫的少年来说，的确可以算得上庞然大物。 　　然而，面对这样一只长相怪异的庞然大物，周青豫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就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只是麻木地看着周遭发生的一切。 　　场馆里有着台阶一样的座位，座位上坐着无数观战的人，他们都有着虫族的特征，此刻都兴奋地叫喊着什么。 　　“杀了它！” 　　“继续杀！” 　　“杀光所有的沙怪！” 　　被放入场地的沙怪适应了周围的环境后，嘶吼一声对周青豫发起了攻击！ 　　只见它扑向周青豫的同时，身体竖着裂开成左右两半，露出里面血红色的口腔和不止一排锯齿状的牙齿。 　　凌宇业瞪大了双眼，眼睁睁地看着屏幕上的周青豫一脚就把整只沙怪踢翻了过去，周围爆发出激烈的叫好声。 　　凌宇业当然不是在担心周青豫，他就没觉得周青豫会被神以外的任何生物击败。 　　但是，这是沙怪？！ 　　这就是金施晨口中1积分一个的沙怪？！ 　　“你是怎么杀掉沙怪的？”凌宇业问金施晨。 　　他还以为1积分一个的沙怪很好杀呢……现在看来，他不仅低估了沙怪的危险性，低估了积分的价值，也低估了金施晨的实力。 　　“蝎人虽然地位不高吧，但强得离谱。”金施晨回答，“这只沙怪的块头大了点，我遇到的沙怪都只有这只沙怪的一半大，基本一尾巴一个——沙怪没有毒免。” 　　“对哦，蝎子是有毒的。”凌宇业说着，又忍不住开始想，既然蝎人那么强，为什么地位在飞行种之下？ 　　不应该弱肉强食才对吗？ 　　在他想这些事的时候，周青豫突然像感知到了什么，抬头往某个方向看了眼。 　　凌宇业可以根据摄像头所在的位置和周青豫抬头的角度，判断他看向的是自己的所在！ 　　周青豫抬头往凌宇业所在的方向看了眼后，又看向了那个一直悬浮在自己附近的摄像头，脸上的表情突然发生了变化。 　　他的眼中迅速有了光泽，唇角微微扬起，展露了一抹愉悦的笑。 　　然后紧接着，他的身材迅速拔高，从少年体型变到成人体型，头上长出一对细长的触须，背后展开一对半透明的膜翅，翅膀是黑色的，上面有着纤细的金色纹路。 　　场上的欢呼声突然停了，全场陷入了足足两秒的沉寂。 　　紧接着，质疑声像瘟|疫一样在场地内扩散、蔓延。 　　“雄虫？” 　　“雄虫怎么会下场和沙怪打？” 　　“为什么他能变成雄虫？” 　　与此同时，看守者的调查也有了结果：“情况大致了解了，角斗场的猎捕队在一堆沙怪的尸体上找到了这个少年，因为少年没有飞行种的特征，所以判定为爬行种，带回了角斗场，角斗场的负责人说，如果他是您的人，他愿意立刻物归原主并……” 　　他说到一半，感受到场上微妙的气氛，视线扫过显示屏，随即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他，他是雄虫？！” 　　在全场所有人难以置信的视线里，周青豫挥动背后的膜翅飞了起来，然后抬起一只手，手臂变成黑色的软泥落下、拉长，重新凝固成型，形成一把至少十米长的黑色利刃。 　　周青豫抬起利刃，朝着翻倒在地，好不容易才翻回来的沙怪利落地劈下！ 　　一声刺耳的破空声过后，沙怪被沿着开启的口腔劈成两半，飚出大量鲜血后，倒在地上不动了。 　　紧接着，周青豫没去搭理场上任何一个人的反应，将自己化作利刃的手臂复原，扇动背后的膜翅径直飞往某个方向。 　　——那是凌宇业所在的方向。 　　他远远就看到了凌宇业。 　　那个人的脸在一头柔软的银发的衬托下，显得十分精致，精致得有些不真实，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样子好像一位正在审视什么的王。 　　其实只是在思考的凌宇业：“……” 　　看守者看到周青豫飞过来，在短暂的惊讶之后，总算找回了说话的能力，说完了刚才没能说完的话：“角斗场的负责人愿意立刻物归原主，并进行合适的赔偿……但是把雄虫错认成爬行种丢进角斗场，这已经不是赔偿不赔偿的问题了！” 　　周青豫飞到凌宇业身前落下，收起翅膀，也不管看守者在说什么，也不管周围的人都向他投来了怎样的视线，甚至没有给一旁的金施晨一个眼神。 　　他自顾自地伸手，握住了凌宇业的手，食指的指面轻轻摸过他食指上的支配者戒指：“宇业。” 　　“嗯，是我，你在干嘛？”凌宇业明知故问。 　　“我也不知道。”周青豫一副刚从梦里清醒过来的样子，“或许在等你。” 　　顿了顿，他接着说：“进入这个世界后，到处都感知不到你的气息，我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反正姑且把意图攻击我的东西都杀了。” 　　凌宇业：“……” 　　嗯，看出来了。 　　凌宇业回想起自己最初遇到的那个，以为神秘主宰已经陨落的周青豫，可以想象这个世界的周青豫在感知到自己的气息之前是个什么状态。 　　你是什么需要安装电源才能动的机器人吗？ 　　而我就是那个电源？ 　　话说回来，为什么大家发现周青豫是雄虫之后会是这个反应？ 　　凌宇业好奇地问看守者：“雄虫进入角斗场有什么问题吗？” 　　“这……”看守者回以不敢置信的表情，但是过了一会儿，他依然耐心地回答了凌宇业这个在他看来十分荒诞的问题，“我们是飞行种，看爬行种和沙怪战斗，或者爬行种和爬行种战斗，是一种娱乐，可是看飞行种参与这么危险的战斗，实在是……实在是太猎奇，太令人难以接受了！” 　　凌宇业琢磨了一下他的话，觉得如果把“飞行种”翻译成“人类”，“爬行种”翻译成“动物”的话，好像可以理解？ 　　看动物和怪物战斗，无论谁输谁赢，都不会太过不适。 　　但是看人类冒着生命危险和怪物战斗，甚至死在和怪物的战斗中，就没法抱着娱乐的心态看了。 　　难怪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绿洲的看守者不允许身为“蝎人”的金施晨进入绿洲。 　　一只动物能不能进入某些场地，得看有没有人带着。 　　“那么这件事该怎么处理呢？”凌宇业问看守者，“关于‘我的雄虫’被丢进角斗场，险些葬送了生命的事？” 　　“我，我先联系一下帝国军，这件事涉及到雌虫，已经超出我们秩序军能够插手的范畴了，在那之前，请容许我带您前往您的住处，倘若您在中心城没有住处的话，还请容许我为您安排。” 　　“好，那就先带我们去给我安排的住处吧。”凌宇业说这句话的时候，这才第一次从座位上起了身。 　　和周青豫会合后，下一步当然是找这个世界的钥匙。 　　凌宇业猜测每个深层梦境里都有一把钥匙，但因为取了钥匙，梦境世界就会崩塌，所以直接询问钥匙的下落太危险了，更安全的做法是搜集跟钥匙的守护者有关的信息。 　　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守护者，是不是跟上个世界的守护者一样大得吓人？ 　　这样想着，凌宇业试探着询问看守者：“这里有什么特别大的怪物吗？远比沙怪大的那种。” 　　他问着，怕引起对方的怀疑，又加了一句：“我还以为能在角斗场里看到五层楼那么高的怪物呢，结果没有，好失望啊。” 　　闻言，跟在他身后的周青豫眨了下眼睛，金施晨挑了下眉。 　　自称秩序军的虫族迟疑了一下后反问：“为什么您会想看那么大的怪物？” 　　“因为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呼唤我，让我找到它。”凌宇业又开始忽悠，熟练地忽悠，“或许等我见到了它，我就知道为什么它会呼唤我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 　　从头到脚都是绿色的虫族脸上出现了明显的犹豫，他明显知道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而是说了这样一段话，“我也不知道哪里有这样的怪物，或许元帅大人会知道吧，您是非常高贵的雌虫，元帅大人一定会亲自登门拜访，到那时，您可以亲口询问他这样的问题。” 　　“元帅大人是男……是雌的还是雄的？” 　　“元帅大人当然是雄虫啊！行军打仗的事怎么能让高贵的雌虫来？！说起来，身为雌虫的您一看就是从小在中心城长大的，对很多事都不了解，为什么会出现在沙漠里？” 　　凌宇业心说，还好自己是这样的设定，问什么都可以用“因为是温室里的花朵所以不知道很正常”来搪塞过去。 　　多亏了这层问话的保护罩，他大概了解这个世界的设定了。 　　首先，这个世界是由飞行种统治的，在飞行种眼里，爬行种是低人一等的存在，所以爬行种要想在绿洲里行动和生活，必须依附于飞行种。 　　然后飞行种里又分雌虫和雄虫，雌虫是被养在温室里的花朵一样的存在，负责生育，雄虫则负责行军打仗，维持这个世界的统治。 　　从“帝国军”和“元帅”这些词就能看出来，绿洲应该是处于军队的直接统治下。 　　至于为什么雌虫除了生育啥也不用干，地位却能那么高，凌宇业猜测，要么是因为雌虫的数量极度稀缺，稀缺到了再不保护起来就要灭绝的地步，要么是因为雄虫有求于雌虫。 　　不是满足性|欲和生育之类的需求，而是一些更刚需的，绝对不能没有雌虫，没了就活不下去的。 　　这样想着，凌宇业试探着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雌虫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雄虫没有的能力？” 　　作者有话说： 　　修了一下，不用重看。 　　这个世界的导入不是很好，但又不太好改，所以卡了，今天会再断一天，明天试着恢复日更。 　　感谢在2023-06-09 18:07:26~2023-06-10 19:0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 10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沙漠绿洲 　　雌虫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 雄虫没有的能力？ 　　——面对这个问题，看守者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凝固，就好像凌宇业问的是什么难以启齿的问题。 　　就在凌宇业通过他的反应判断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么问的时候, 他突然开口了, 回答了这样一句话：“是的……这的确是雄虫没有的‘能力’。” 　　凌宇业用眼神表达疑惑，示意他说下去。 　　秩序军虫在片刻的沉默之后, 认命地坦白道：“雄虫无一例外, 都有着非常强大的战斗力, 但是战斗力越强的个体, 信息素越容易紊乱, 需要雌虫的信息素进行安抚，如果没有雌虫愿意安抚, 那么信息素紊乱到一定程度的雄虫, 就会丧失理智, 只剩下战斗的本能，把周围所有的生物都视作敌人，战斗到死的那一刻, 这对雄虫来说, 是非常残忍的结局。” 　　“原来如此。”凌宇业懂了。 　　难怪这个世界明明是由雄虫组成的军队在统治, 却是雌尊雄卑的社会，原来有这样一层生理因素。 　　不过这个世界的科技这么发达, 难道研发不出什么雌虫信息素的替代品吗？ 　　这个问题，凌宇业只在心里想了想，没有问出来。 　　说到底，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设定根本无关紧要, 找到钥匙才是正经事。 　　他在秩序军虫的带领下踏入充满科技感的高楼大厦, 乘坐发光圆盘一样的东西抵达他所住的楼层, 接过对方给的钥匙后，入住了他在这个梦境世界里的房间。 　　“那么，我的护送到此结束。”秩序军虫说，“关于‘您的雄虫’被错认成爬行种被角斗场当成角斗士对待的事，会有人过来向您汇报处理的结果，我还有别的任务在身，就先行告退了。” 　　“去吧。”凌宇业说着，等秩序军虫离开房间并顺手带上房门，过了一段时间，确定他们都走远后，这才跟这个世界的队友交流了一下自己目前所掌握的情报。 　　重点当然是跟通关这个世界有关的情报。 　　凌宇业：“这是我进入的第二个深层梦境，我已经通关了第一个，可惜没拿到钥匙。” 　　金施晨：“钥匙？” 　　凌宇业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要怎么说比较好，尤其是路与被战神附身，周青豫试图跟战神谈判，却被战神拒绝并无情杀死的事。 　　最终，他决定先把这些让他头大的事丢在一边，先把这个世界的金施晨和周青豫最需要的情报告诉他们：“每个深层梦境应该都有一把钥匙，上个世界的钥匙跟魔力之源绑定，而靠近魔力之源会出现一个巨大的怪物，我怀疑它是钥匙的守护者，我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钥匙是不是也有巨大的怪物看守，所以试探了一下NPC的反应，现在看来是有。” 　　“难怪……”金施晨总算知道为什么凌宇业要问秩序军虫这里有没有巨大的怪物了，他的目标并不是巨大怪物本身，而是被巨大怪物看守的钥匙。 　　“至于钥匙能不能抵达卡牌的所在，我没拿到钥匙所以不知道，那把钥匙现在在……”凌宇业停顿了一下再说，“路与手上。” 　　“嗯？你跟路与之间发生了什么吗？”金施晨敏锐地觉察到了不对。 　　凌宇业不知道要怎么说路与被战神附身的事，也不想念出战神的尊名被战神感知到。 　　但是，这个问题迟早要面对，所以他还是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这么说吧，路与现在是被夺舍的状态，不要去想夺舍他的人是谁，更不要念出那个尊名，至于别的，都不是我们现在需要思考和解决的事，你们只要知道，无论这个世界要我们信仰谁，都别去信仰，别去诵念尊名就对了。” 　　“明白了。”金施晨的神情变得有点严肃，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自己的脑子被神动过手脚的事。 　　凌宇业怀疑他已经猜到了夺舍路与的“人”是谁。 　　而周青豫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一副走神的样子，像是直接放弃了思考。 　　他现在已经变回了成人体型，比凌宇业高了一个头。 　　如果忽略头顶上那对会时不时动一下的触须，那他还是挺养眼的。 　　所以，为什么他一开始是少年体型，而且没有任何虫族的特征？ 　　凌宇业决定问一下他：“青豫，你现在这个形态是……” 　　周青豫回过神来，和他对视一眼后，语气平静地回答了他的问题：“这个世界有‘智慧生物的真实形态必须为虫族’的规则。” 　　“真实形态？” 　　凌宇业记得周青豫说过，他有三种形态，一种是可以随意捏造的“化身”，一种是组成身体的基本单位，即“基本形态”，一种是可以发挥全部力量的“真实形态”。 　　这么说，他一开始的少年形态，是化身？ 　　“在现实里，尤其是在你面前，我不会展露出真实形态，因为我的真实形态很危险，我一直都是以固定的化身行动。”周青豫说，“来到这个世界的我，只是‘我’很小的一部分，所以能制作的化身很小，但我习惯了以化身行动。”顿了顿，“直到看到你。” 　　“我想尽快飞到你身边，然后我意识到，我在这个世界里的真实形态是可以飞的，就用真实形态飞了过来。” 　　“看起来，真实形态受我个人意志的影响，变得和我的化身很像。” 　　周青豫可以通过墙上的倒影看到自己现在的形象。 　　“原来如此。”凌宇业懂了，意思就是周青豫的“真实形态”被这个世界强行篡改了？ 　　就像变成“蝎人”的金施晨，和变成“雌虫”的自己。 　　咦？ 　　那可不可以认为，人类也有三种形态？ 　　现实里的形态就是真实形态，因为被梦境强行篡改而出现了虫族的特征，自己无法通过梦境造物来改变。 　　然后网上冲浪时用的马甲是“化身”，体内的细胞是“基本形态”…… 　　停！ 　　凌宇业阻止自己继续思考这些奇奇怪怪的事，然后环顾四周，寻找起了可以查资料的设备：“这里的科技这么发达，有没有和第一重梦境里一样的光脑什么的？” 　　金施晨也帮忙一起找：“理论上来说应该有，要是没有，你就发挥一下你身为雌虫的便利，随便找个雄虫，让他把能查资料的设备给你？” 　　“求别再提‘雌虫’了！” 　　凌宇业不想再听到这两个字了！ 　　只要他不脱衣服！不检查身体！他就还是个正常男人！嗯！ 　　…… 　　迷雾之城，无名酒馆。 　　一个小时过去了，酒城的手指还在桌上哒哒哒地敲着，敲得指尖都有点痛了。 　　终于，酒馆后方的卧室里传来动静。 　　听到动静，他几乎是第一时间起身冲了过去：“怎么样？！” 　　是从精灵口中问出了找人魔法的咒语，还是已经找到了那个频繁删除他们记忆的罪寇祸首？！ 　　然而，从床上坐起来的祈光一脸疲惫，明明刚睡醒，却给人一种几个月没睡过觉的感觉。 　　“进不去……”祈光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用疲惫而惊恐的语气说，“进不去，精灵的那个梦境，进不去了！” 　　“冷静，你冷静点，慢点说，说得清楚点，什么情况？”酒城边说边拿起手机，随时做好了帮祈光兑换一枚理智徽章的准备。 　　祈光现在确实很需要理智徽章，因为—— 　　“你知道我在梦里自杀了多少次吗？！一百次？两百次？不，我自己都不知道！”祈光声嘶力竭地控诉，“我无数次在梦里服用安眠药，睡着，入梦，发现不是精灵的那个梦，自杀回到第一重，再服用安眠药，睡着，入梦，自杀！为什么！为什么一共就五个梦，却怎么也进不了那个梦？！” 　　酒城不再犹豫，花费50积分，从积分商城里兑换了一枚理智徽章，按在祈光的胸口上。 　　金色的徽章在触碰到祈光身体的那一刻，就开始腐锈，但腐锈的程度不算太严重。 　　祈光接过徽章，自己别到身上，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似乎冷静下来了：“我机械地重复着这个过程，如果不是阿霜发现问题后找到我，让我立刻回到现实向你汇报，我可能还会继续，继续自杀，自杀五百次，一千次……精灵那个梦境进不去了……不仅仅是我，还有阿霜，还有其他愿意帮忙的神选者，我们所有人，无论自杀多少次，都只会随机进入另外四个梦境。” 　　“大致情况我明白了。”酒城的语气还算淡定，但眉头已经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 　　继他失去记忆，第一重梦境里的神选者被愚弄之后，是深层梦境的消失？ 　　虽然一直到现在，酒城都无法确定这一连串的事情究竟是谁，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但是，这个世界，还能存在多久呢？ 　　“阿光，让阿霜回来吧……不，我亲自入梦找他。” 　　酒城想要重新做个决定，到底是要延续之前的做法，清除所有会让世界消失的因素，还是，去成为那个因素——赶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主动通关这个世界。 　　现在的他还拿不定主意，他需要找信得过的人聊聊。 　　毕竟，虽然最近发生的事令人恐慌，但深层梦境消失的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在很久以前，可能是两年前，也可能是三年前，深层梦境消失过一次。 　　但是那一次，是所有的深层梦境都消失了。 　　最先发现这件事的，是某个不小心在第一重梦境里睡着的人。 　　他睡着之后做了个他自己的，一个并不受他掌控的梦。 　　刚睡醒的时候，他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主动尝试进入深层梦境，失败。 　　再次睡醒后，他自杀离开第一重梦境，一脸惊恐地找到酒城，告诉了他这件事。 　　酒城让堂霜去梦里召集了所有人，发现少了一个人——伴随着五个深层梦境的消失，他们之中的一个神选者也消失了。 　　但是，就在大家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陷入恐慌的时候，堂霜再次尝试进入深层梦境，成功了。 　　深层梦境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一阵后，又莫名其妙地恢复了。 　　一切都回归了正常。 　　唯一的变化是——那个失踪的人，再也没有回来过。 　　作者有话说： 　　想了想，今天还是先补更一章三千的吧。 第68章 沙漠绿洲 　　凌宇业翻遍了整个房间都没找到类似光脑的东西, 想用梦境造物的能力造一个出来，失败了。 　　梦里为什么没有导游！差评！ 　　而就在他想让周青豫利用“读心”的能力更为粗暴地搜集情报时，房门被人敲响。 　　“谁？”凌宇业小心地走到门前, 伸手握上门把。 　　“您好, 我是帝国的元帅，萨克。”来人自我介绍道。 　　凌宇业想起来, 那个把他送到这里的秩序军虫, 的确说过元帅会亲自登门拜访的话。 　　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来了。 　　来得这么快也是让凌宇业始料未及。 　　不过, 他来得刚刚好。 　　凌宇业正愁没有渠道搜集这个世界的情报, 尤其是跟钥匙有关的情报。 　　所以凌宇业转头对自己的队友们示意了一下后, 紧接着就按下门把，打开了房门。 　　站在门外的, 是一个比他高了足足两个头, 需要低头才能进入房间的高大男人。 　　他身上的衣服很华丽, 却设计得很奇怪，比起衣服更像是装饰用的布条，因为他的腹部和背部都没有遮挡, 几乎只盖住了肩膀和锁骨。 　　他的皮肤偏黑, 比这个世界的金施晨还要黑上一些, 裸|露的身体上有一些金色的花纹，也不知道是画上去的, 还是本来就长在身上。 　　他的腹肌很发达，在灯光下甚至反射出了金属一样的高光，让凌宇业怀疑他是不是可以肉|身挡子弹。 　　然后他那头肆意张扬的长发，他坚硬锋利的膜翅, 他的眼睛, 还有身上的衣服, 都是耀眼的大红！ 　　Oh，我的眼睛！ 　　凌宇业差点被这高饱和度的红晃瞎双眼。 　　他后退两步，勉强适应了来人的耀眼，然后镇定地开口：“元帅大人来有什么事吗？” 　　“不不不，尊贵的美人，别叫我大人，我受不起。”元帅边说边大幅度弯下腰，动作小心地执起了凌宇业的手。 　　凌宇业不知道他想干嘛，反正第一时间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谁允许你碰我的！我的手只有周青豫可以碰！ 　　没能成功吻到凌宇业的手，元帅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直起身，用一种充满歉疚的语气说：“您的事我听说了，没能早点在沙漠里发现您，并亲自把您接回绿洲，是我的失职，您大可以尽情地责罚我，若是想要刑具，我这便派人为您准备。” 　　凌宇业：“……” 　　虽然已经知道了这是个雌尊雄卑的社会，但是，连元帅都必须对所有的雌虫卑躬屈膝吗？这也太夸张了一点。 　　凌宇业没有折磨人的癖好，所以当然没有让对方准备刑具，而是趁机索要起了自己想要的物品：“刑具就不必了，不过给我安排的房间未免过于简陋，连个能查资料的设备都没有。” 　　房间过于简陋——指100平米轻奢装修风格，想得到和想不到家具应有尽有，墙面地面一尘不染，所有的瓷砖都干净得可以当镜子用，所有的植物里找不到半片枯叶。 　　自称萨克的元帅听了凌宇业的抱怨，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低头认错：“是我疏忽了，竟没有给每个房间配备一个可以教主人如何使用电子产品的奴隶。” 　　他说着，抬起双手拍了两下，很快，五个跟金施晨一样只在下|身围了块布的蝎人先后踏入房间，在凌宇业面前站成一排。 　　然后萨克说：“或者，您更愿意接受我一个人的服务？” 　　凌宇业并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暗示，他只是不想面对这么多NPC，万一出事不好处理。 　　所以他说：“你一个就够了，让其他人都出去，离我远点，教我怎么查资料。” 　　——他从萨克的话里听出来了，房间里并不是没有可以查资料的设备，只是他不会用。 　　“好的。”萨克有些愉悦地应着，又拍了两下手，让刚才进来的蝎人都退了出去。 　　他转身关上门，然后往凌宇业所在的方向靠近了两步。 　　凌宇业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萨克没在意，开口吐出了几个夹杂着奇怪噪音的音节。 　　很快，一个半透明的电子屏幕凭空出现在他的眼前。 　　随之出现的，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械音：“编号M89607，为您服务。” 　　“好了，你要查什么，直接问它。”萨克说。 　　“哇，好方便啊。”凌宇业没有感情地夸了一句后…… 　　“青豫，读他记忆。” 　　周青豫闻言，就像是本能反应，身上立刻伸出了至少五条触手，每一条都像眼镜蛇一样张扬地昂起，然后猛地朝萨克的身体扎过去！ 　　没想到萨克的反应十分迅速，几乎是在周青豫伸出触手的瞬间便展开了身后的膜翅。 　　他的膜翅异常锋利，展开的过程中在墙上划出了两道笔直的伤痕。 　　凌宇业被他的反应吓得不得不抬起左手，使用了无名指上的言灵戒指：“跪下！” 　　萨克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却在跪下的同时，彻底展开翅膀并扇动起来。 　　“停下所有的动作！”凌宇业不得不追加了一条命令。 　　而在他喊出这条命令之前，周青豫的两根触手已经缠上了萨克的手臂，另外几根对着他的头部狠狠地扎了下去！ 　　然后，在凌宇业的言灵命令，和周青豫灵魂触手的双重控制下，萨克彻底失去反抗能力，膜翅无力地耷拉下来。 　　一旁的金施晨目睹了两人“行凶”的整个过程后不由“嘶——”了一声。 　　这是什么完美犯罪组合？ 　　这俩相互配合，想做什么不可以？ 　　事后删掉记忆，神不知鬼不觉，就算重新出现在受害者身前，受害者也认不出来。 　　甚至还要谢谢他们呢！ 　　（这个时间段还没入梦的酒城打了个喷嚏。） 　　凌宇业见周青豫得手了，暗暗松了口气，然后放心地对周青豫下令：“搜索他记忆里跟钥匙和巨大怪物有关的部分。” 　　周青豫“嗯”了一声，微微皱了下眉，很快恢复正常。 　　凌宇业感受到身边的空间有一瞬的扭曲，他警觉地绷紧神经仔细观察，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很快，周青豫的搜索有了结果：“他不知道什么钥匙，但是‘巨大的怪物’，在地底。” 　　“地底？”凌宇业追问，“知道去地底的方式吗？” 　　“知道。” 　　“我们自己就可以去？” 　　“可以。” 　　“那成了呀。”凌宇业觉得这个世界已经通关了。 　　然而周青豫的下一句话是：“我们可以去到入口，但更深的地方不行。” 　　“什么意思？” 　　“意思是……”周青豫停顿了一下，然后突然晃了晃头，有些不舒服地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 　　“青豫？” 　　“……意思是，我们可以看到那只怪物，但无法靠近……以飞行种的抗热能力，靠近了会被烧成灰烬。” 　　“喂，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金施晨也发现周青豫的样子有点不对，另外，听到“抗热能力”四个字，他突然有个想法，“我确认一下，我们的目标是钥匙，并不是非要击败那只怪物才能拿到钥匙，对吧？” 　　凌宇业一边担心地看着周青豫，一边“嗯”了一声。 　　“那么，我的抗热能力比较强，可以试着靠近它，把钥匙偷……” 　　金施晨的话还没说完，周青豫头顶上的触须突然抽搐了一下，困住萨克的触手也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不受控制地蠕动起来。 　　然后，在凌宇业和金施晨惊愕的视线里，周青豫逐渐失控的触手稍一用力，被他束缚着的虫族元帅立刻像纸片一样被撕得四分五裂，连一声闷哼都没发出来就突兀地失去了生命。 　　“青豫？！”凌宇业惊呼了一声，本能地后退，避开漫延到自己脚下的鲜血。 　　“喂喂，这不太妙吧……”金施晨可没有跟周青豫战斗的勇气和能力，也是本能地后退。 　　但他并没有一下子退很远，而是维持在一个可以随时拉走凌宇业的距离。 　　突然，凌宇业想起了什么：“信息素紊乱？” 　　他记得秩序军虫说过，雌虫的地位之所以高于雄虫，就是因为他们的信息素可以安抚雄虫。 　　而雄虫之所以需要被安抚，是因为他们之中越是强大的个体，信息素越容易发生紊乱，当紊乱到某个程度，就会失控。 　　周青豫强吗？ 　　这是什么需要回答的问题吗？ 　　可问题是…… 　　“救命！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我还没来得及问雌虫是怎么‘安抚’雄虫的呢！话说信息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凌宇业看着周青豫越来越狂乱的触手，感受到危险，一退再退。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用支配契约强行控制住周青豫的时候，他看到了还矗立在半空中的那面电子屏幕。 　　萨克的意思似乎是，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它就行了？ 　　凌宇业勉强还记得它的编号：“编号M89607，雌虫要怎么安抚雄虫？” 　　“编号M89607，正在为您检索答案。” 　　机械音回应了，但它这个效率，显然跟第一重梦境里的“杰诺”不是一个量级。 　　好在，它还是在周青豫彻底失控并做出危险的行为之前，检索到了答案：“当雌虫对雄虫产生性|欲时，会散发信息素吸引雄虫与之交|配，得到满足的雌虫释放的液体，对雄虫的信息素有安抚效果。” 　　凌宇业：“……” 　　一旁的金施晨也听到了编号M89607的回答。 　　他原本还想在周青豫攻击凌宇业的时候拉上凌宇业一起跑呢，听完这段话，沉默了一瞬后，转身溜了：“……我去最深处的房间，你们……好了叫我。” 　　凌宇业：“…………” 　　我恨这个世界的设定！ 　　作者有话说： 　　呃，在这里说一声抱歉，这本我日更不了了，接下来会缘更，可能一周一更，也可能一月一更，暂时没有弃坑的打算，但是更新不会太稳定，建议看到这里的人先养肥观望一段时间。 　　改错字，不用重看，以及，今天会更的。 第69章 沙漠绿洲 　　金施晨离开后, 凌宇业就没必要藏着自己的杀手锏了。 　　他直接使用了支配契约的力量：“周青豫，冷静下来。” 　　支配契约并不需要通过言灵发动，凌宇业纯粹是习惯了言灵戒指的用法, 所以才通过语言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他话音刚落, 周青豫的触手就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般，不再疯狂抽搐, 奄奄一息地落在了地上, 在地上溺水一般地挣扎蠕动。 　　周青豫本人也单膝跪到了地上, 一只手撑着地面, 眉头微皱, 就像在强忍什么。 　　凌宇业看着他，想到编号M89607的回答, 不由皱起了眉。 　　这个世界, 雄虫会失控的设定也好, 雌虫安抚雄虫的方式也好，都未免太变态了！ 　　性浴？ 　　这是什么说产生就能产生的东西吗？ 　　呃，对象是周青豫的话, 好像还真可以。 　　但是, 周青豫现在有着虫族的特征, 还有一堆凌乱的触手…… 　　触手倒是可以通过命令让周青豫收起来，可虫族特征就没办法了。 　　凌宇业可没忘记周青豫在这个世界的“化身”是个少年。 　　他对少年更产生不了性浴。 　　唉, 好烦啊，真想直接自杀脱离这个世界。 　　可是，杀死周青豫，搞不好比安抚他还困难。 　　这样想着, 凌宇业终是认命地靠近了周青豫, 绕到他身前, 在他身前跪下：“抬头。” 　　这一次，他并没有使用支配契约的力量，但周青豫还是听话地抬起了头，露出了自己明显在忍耐什么的脸：“对不起，我……” 　　只是吐出了这么几个字的功夫，他的触手又有了失控的迹象。 　　“行了，闭嘴。”凌宇业没有兴趣听这个状态下的他说话。 　　周青豫乖乖地闭嘴了。 　　而凌宇业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伸手搂过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先是试探的触碰，然后，就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凌宇业闭上眼睛，加大了动作。 　　不就是性浴么，做着做着就有了。 　　他一边吻，一边用支配契约，将自己已经出现并迅速变得强烈的感觉传递给周青豫。 　　周青豫一开始还有些被动，随后，就像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有些生涩地回应起了凌宇业的吻。 　　他一只手护着凌宇业的后脑勺，将他小心地压到地上，身上的触手再次扬了起来，这次却不是为了攻击，而是…… 　　一段时间后，成功安抚住周青豫信息素的凌宇业，躺在地上不想起来。 　　他睁眼看着天花板，努力忽略不远处那具四分五裂的虫族尸体，和蔓延到鼻尖的血腥味，连自己都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过于荒唐。 　　在尸体旁边做这种事，实在太变态了！ 　　“虽然是被迫的……”周青豫看着身边的凌宇业，赤|裸的身上逐渐浮现出一套虫族的常服，“但是感觉还不错。” 　　“感觉还不错？”凌宇业想笑，却笑不出来，最终只是扬了扬唇角，露出了一个有些自嘲的表情。 　　被迫？ 　　是啊，算上上个世界的周青豫，他们之间一共就做了三次，两次都是被迫的。 　　就像受了什么诅咒。 　　主动吻上周青豫的那一刻，凌宇业很犹豫，因为他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该不该把两个世界的周青豫视作同一个人。 　　原本，他不打算在周青豫想起上个世界的记忆之前，跟他做到这一步的。 　　但现在…… 　　算了，做都做了，想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凌宇业强迫自己支撑着无力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来，面无表情地穿起自己脱在一旁的衣服，同时说：“帝国元帅被我们杀了，这个世界不能久待，必须速战速决，你说的那个‘地底’离这里远吗？” 　　周青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回答了他的问题：“有点远，用飞行器或飞船的话会快一点。” 　　“你会开飞船吗？” 　　“不会。”顿了一下，“但我可以学。” 　　“我觉得直接绑架一个驾驶员会快一点。” 　　“好。”周青豫应着，过了一会儿，等凌宇业把衣服穿上了，这才开口，问出了那个他刚才没能问出口的问题，“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顿了顿，又一个问题：“明明做的时候你并不难受，可为什么，你现在的情绪会这么低落？” 　　凌宇业愣了一下。 　　上个世界的周青豫也问过他类似的问题——明明你是想和我做的，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做，又为什么要在做了不愿意做的事之后道歉？ 　　周青豫身为一尊顶着人类外表，不知真身的神明，对人类的很多了解都浮于表面，并不真的理解人类。 　　对他而言，可能人类的道德约束和羞耻心都是难以理解且毫无意义的。 　　想睡一个人，为什么不睡？ 　　既然觉得舒服，既然享受到了，为什么不高兴？ 　　周青豫无法理解，但他想知道答案，所以他问了。 　　可凌宇业想到他那句“感觉还不错”，一时间心情复杂到极点，也不知道雄虫这个设定按在周青豫身上，惩罚的到底是他，还是自己。 　　最终只是兴致缺缺地回应了七个字：“我不喜欢被强迫。”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有什么立场对一个被自己用契约彻底支配着的人，说自己不喜欢被强迫？ 　　这种时候，凌宇业突然又庆幸起了周青豫是个没有太多“人性”的生物。 　　听到他的这句话，周青豫露出了然的表情：“原来如此，那么，等做完了你想做的事，在一个不被类似的‘规则’束缚的地方，你再对我做一次？” 　　凌宇业：？ 　　你是被强迫上瘾了吗？ 　　虽然他们做的三次，两次都是被迫的。 　　但是，真正被强迫的那个一直都是周青豫。 　　第一次，自己被欲念之心勾动了心底隐秘的，并不打算实施的欲望，强迫周青豫把自己睡了。 　　被强迫的那个是周青豫，而自己虽然意识不清醒，却是主动的那个。 　　这一次，是因为周青豫被雄虫的“规则”所束缚，自己不得不通过强迫他和自己睡来安抚他的信息素。 　　被强迫的依然是周青豫，自己不仅是主动方，还是清醒状态下的主动进攻。 　　之所以说自己不喜欢被强迫，其实只是不想详细地回答周青豫那个在人类看来十分怪诞的问题罢了。 　　凌宇业怪异地看了周青豫一会儿后，确认般地问他：“你不讨厌被强迫？” 　　周青豫单膝跪坐在凌宇业身前，微垂着头，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再回答：“我想说不讨厌，但如果有人强迫我伤害你，或者祂，我会杀了那个人，所以，或许我只是不讨厌被你强迫，如果是你的话……”他抬眸直视凌宇业的双眼，“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凌宇业愣愣地看着他。 　　如果说刚完事儿的时候，他的心情就像打翻了配料罐之后的一片狼藉那样五味杂陈，那现在，就是在打翻的配料罐上淋上了一层糖浆。 　　虽然有点甜，但总觉得不太对味。 　　或许是因为，凌宇业很清楚，周青豫的话说得再好听，也是包着糖衣的空壳，以为很甜，其实内里根本什么都没有。 　　不能用人类的思维去理解他的话。 　　对人类来说等同于表白的话，对他来说不过是……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呢？ 　　当周青豫说爱不过是程度比较深的喜欢的时候，还能理解对他来说，人和动物甚至死物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可当他说“我不是不讨厌强迫，而是不讨厌被你强迫”的时候…… 　　他从不撒谎，所以，他是真的不讨厌被自己强迫做任何事。 　　“真的吗？”凌宇业现在的心情不太妙。 　　一切都源于周青豫的那句“感觉还不错”。 　　上我的感觉，真的有那么不错吗？ 　　那不如再体验一遍？ 　　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刺激着凌宇业的指尖，让他的指尖产生了些许微麻。 　　凌宇业抬手抓上周青豫的额头，最后确认般地问了一遍：“真的对你做什么都可以？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周青豫并不知道凌宇业想做什么，即便感受到了从支配契约的另一端传递过来的一些危险的冲动，也没有躲开凌宇业的手，而是配合地闭上了眼睛，就像在说——你大可以试试。 　　而他也确实开了口，平静地吐出两个字：“可以。” 　　“你说的。”凌宇业轻轻地咬了下唇，然后又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这才像鼓起了什么勇气一般，将自己刚才所有的感受，所有的欢愉、不安、羞耻和屈辱，全都通过支配契约，成倍释放给了周青豫。 　　是啊，我很享受。 　　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用着陌生的身体。 　　感受着陌生的，过于刺激的欢愉。 　　身边是尸块、碎肉和血迹，以及一张不知道有没有监控和录像能力的显示屏。 　　房间里还有个大活人，也不知道都听到了什么，又脑补了什么。 　　感觉很不错？ 　　你脑子里只有这个吗？ 　　我的确很享受。 　　但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方式！ 　　我一边享受一边担心着各种事情。 　　甚至担心将这种情绪一起通过契约传递给你，会影响你的体验。 　　现在想想，我好傻，我为什么要像照顾一个人类的感受那样照顾你？到头来搞得自己一肚子闷气。 　　知道吗周青豫，虽然我很喜欢你，沉迷于你虚假的外表和温柔，依赖着你真实的强大，可同时，我也不止一次为你感到迷茫。 　　为什么偏偏是你。 　　为什么你不是人类？ 　　为什么你没有人类的情感和性浴？ 　　为什么你失忆了？ 　　周青豫发出一声承受不住的闷哼。 　　凌宇业的情感和思绪如大海的浪潮一般疯狂地涌向他，淹没他，让他的身体在过于强烈的刺激下痉挛，让他的意识在可怕的压强下窒息。 　　今天之前，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凌宇业看似冷静的外表下，隐藏着如此多，如此强烈的情绪和想法。 　　这种被无形的力量碾压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践踏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上一次给他这种感觉的还是…… 　　这个梦境里的周青豫还不知道凌宇业和神秘主宰的关系，极力避免将两者重叠到一起。 　　被过分放大的性浴不再给他以舒服的感觉，反而像是什么另类的酷刑，将他的身体、精神、灵魂，还有他人类部分自带的那一点点，自己很少在意过的尊严，全部踩碎在地，疯狂地揉躏。 　　周青豫觉得自己承受不住了。 　　凌宇业看着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剧烈的反应，也觉得自己做得太过了，刚要收手，就见面前的人在痛苦的挣扎中四分五裂，先是变成了几团黑色的软泥，然后变成了几堆黑色的蠕虫。 　　每一条都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的蠕虫，在虫堆里疯狂地打着滚，场面是可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昏厥的程度。 　　凌宇业唇角抽搐着结束了自己任性的宣泄。 　　是的，宣泄。 　　他承认自己是在宣泄。 　　同时也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周青豫——真的不要把话说得太绝对。 　　我不希望自己的男朋友，是个只会说漂亮话的骗子。 　　嘴上说着自己是同位格的神里最强的，然后转头就被战神秒了。 　　不过自己确实做得太过了。 　　下手完全不知道轻重。 　　凌宇业叹了口气：“你没事吧？” 　　几条蠕虫凝聚在一起，凝成一根细长的触手，冲凌宇业摆了摆，像是在表达“没事”的意思。 　　凌宇业第一次觉得周青豫的触手有点可爱……他咳了一声，扭过头：“是你说随便对你做什么都可以的……我这还不够随便，我还可以更随便，你要尝试一下吗？” 　　触手猛地卷住了凌宇业的脚踝，像是在祈求他住手。 　　凌宇业满意了，心底突然泛起了一丝微妙的畅快。 　　他意识到，一直以来他都在压抑自己，强迫自己做个正常人，一个正常的，会关心别人的死活，绝不抛弃同伴，善良又正直的人。 　　尽量走在最正确的道路上，尽量不做错任何事。 　　但其实，他心底一直都有一些任性甚至暴虐。 　　每一次，老板将他提交的文案打回来，说着驴头不对马嘴的修改意见时，他都有种想把对方暴揍一顿的冲动。 　　每一次，画师拖稿拖到严重影响项目进度的时候，他都会看着手边的绳索若有所思。 　　他表现得像个正常人，可他心里潜藏着一些疯狂的念头。 　　在和周青豫签订支配契约的时候，他不是没有过一些邪念，只是被自己压制住了。 　　不可以。 　　不能这么做。 　　人类的道德不允许。 　　而且我需要的不是单纯的服从，是臣服。 　　可现在，在巨大的压力和周青豫的刺激下，他释放了一些这样的疯狂。 　　虽然有点后悔，可同时，也有点乐在其中。 　　“以后给我想好了再说话。”他对满地的蠕虫说。 　　蠕虫艰难地爬到一起，重新凝聚成一个人形。 　　是少年体型的周青豫。 　　他跪在地上，双手撑地，瞳孔还因为刚才的刺激有些失焦。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了，却是这样一句话：“……能通过这种方式进一步了解你，理解你，我很高兴，只是，下次可不可以……温柔一点？” 　　凌宇业：？ 　　你还想要下次？ 　　作者有话说： 　　好的，我一开始想写的就是这种感觉，这才是女王受啊！（捂脸尖叫） 　　谢谢大家的鼓励，这篇文会好好写到完结的，不过还是不保证日更。 　　感谢在2023-06-14 18:24:29~2023-06-16 13:2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廿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精神補給 10瓶；添哥爱望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沙漠绿洲 　　凌宇业原本还担心, 被自己如此任性地宣泄了一通之后，周青豫会不会从此改变对他的印象，甚至不再喜欢他。 　　万万没想到, 周青豫非但没有怪自己下手太重, 反而还想再体验一次这样的感觉？ 　　“你是什么受虐狂吗？”凌宇业忍不住问。 　　“受虐狂？在我的认知里，是喜欢遭受痛苦和羞辱, 甚至会被痛苦和羞辱激发出性浴的人, 我不是。”周青豫澄清道, “我不喜欢被折磨, 不喜欢刚才施加在我身上的, 过于疯狂，超出人类承受极限的性浴, 但是, 我想了解你, 理解你。” 　　周青豫不喜欢凌宇业给予的，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痛苦和羞辱的刺激，但是, 他喜欢和那些痛苦和羞辱一起流淌过来的, 凌宇业内心真实的声音。 　　他觉得通过这些声音, 他认知中的凌宇业又变得鲜活了很多。 　　他还想了解凌宇业的更多，探索他内心的每个角落, 获知他所有的隐秘。 　　凌宇业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周青豫，想到上个世界，那个主动提出让他用支配契约分享和捏造情感和感受的周青豫，倒是有点理解这个世界的周青豫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了。 　　就像神无法理解人类的某些行为一样。 　　人类肯定也无法理解神的某些行为。 　　对周青豫来说, 了解和理解一个人, 似乎是件非常重要的事, 重要到甚至不介意再体验一次那种让他崩散成一地蠕虫的战栗。 　　奇怪的神。 　　凌宇业在心里评价着，嘴上没有对周青豫的话给出任何回应。 　　他走到少年周青豫身前，向他伸出一只手，试图搀扶他起来。 　　周青豫看着他的手，过了一会儿才理解了他的意图，将自己的手放进他掌心的同时，变回成人体型，艰难地站了起来。 　　他起身的时候，双腿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明明凌宇业已经解除了所有的命令。 　　可想而知刚才那波肆意的宣泄有多汹涌，居然连神都抵挡不住。 　　不过，正因为周青豫是神，凌宇业才敢做得这么过火。 　　“好吧，我承认我有点过分了。”凌宇业勾着周青豫的手臂，用自己的身体支撑起他的身体，“如果下次你还想体验同样的感觉，我会温柔一点的。” 　　周青豫“嗯”了一声，然后顺着凌宇业支撑自己的动作，突然转身搂过凌宇业的腰，将他搂到自己怀里，然后在他愣神的时候，在他耳边轻声道：“抱歉，让你不安了，我没想到人类比我想象的还要敏感许多，我应该更加温柔地对待你。” 　　凌宇业不知道他口中的“温柔”指的是哪方面的温柔，反正他不小心想歪了，以至于耳朵不受控制地泛起了红。 　　不是他说，虽然最终选择没让周青豫把触手收回去，甚至加入到“安抚雄虫”的过程中的是自己，但周青豫也太不客气了一点。 　　任何事，适当是享受，过了就是折磨了。 　　“行了你自己站好，快点做正事吧。”凌宇业是个目标很明确，行动力也很强的人。 　　或许很多人会觉得这是他的优点，但有时候，他会觉得这是他的缺点。 　　因为目标明确，所以对达成目标的进展很敏感。 　　如果长时间卡在一个点上没有任何进展的话，他会焦虑。 　　就像现在。 　　他觉得他已经在这个世界里浪费了太多的时间，留下了太多破绽，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 　　感受到他心底的烦躁，周青豫不装了，他站直身体，抖了抖脑袋上的触须：“嗯……绑架一个飞船的驾驶员，让他们开我们去‘地底’的入口，这是接下来给我的命令？” 　　凌宇业略一思索，点头：“是的，动静不要太大，尽量隐秘地行动。” 　　“好。”周青豫点头应下，“发生任何事，直接通过契约命令我回来，再远我都感知得到。” 　　凌宇业“嗯”了一声。 　　于是，周青豫用触手随意地把挡在门口的虫族尸体扒拉到一旁，开门走了出去。 　　他的触手就好像不存在物理学意义上的摩擦度一样，即便从满是鲜血的尸块中抽出来，也不会沾上一丝一毫的血迹。 　　他在开门的那一刻，就迅速收起了所有的触手。 　　然后关门的瞬间，他整个人变得透明，就像凭空消失了。 　　凌宇业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脑海里回放着他扒拉尸体的动作。 　　他能看出来，面对任何生物的尸体，周青豫都不会产生名为“恐惧”或者“同情”之类的情感。 　　凌宇业已经渐渐习惯周青豫非人的那一面了。 　　但是想到他刚才在地上痉挛的样子……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个样子的周青豫。 　　原来周青豫也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做出那样的姿态。 　　那个时候的周青豫，虽然看上去很难受，眼神里带着求饶，但是—— 　　那一刻的他，还真像一个真正的人类。 　　凌宇业的指尖一阵微妙的麻痒，他连忙握拳抑制住心底某着想要挣扎着钻出来的可怕怪物，然后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转身走向了金施晨所在的房间。 　　说真的，他真的很不想在刚做了那种事之后，去见一个知道他刚做了那种事的人。 　　他可不是周青豫，他是有羞耻心的。 　　但他可以假装自己是周青豫，假装自己也是一个没有羞耻心的非人类。 　　他敲响了金施晨所在房间的房门。 　　然后，面对开门从房里出来的金施晨，他神色平静地开口：“周青豫已经稳定下来了，他正试图劫持一艘飞船送我们去‘地底’。” 　　金施晨看着面前的凌宇业，很想调侃他若无其事的样子真的装得很像，但最终还是决定不作死了。 　　他可没忘记他第一次作死之后，差点被周青豫杀掉，然后就一直被凌宇业当成非凡道具的实验品。 　　凌宇业最常用的那句言灵“跪下”，第一次就是对他用的。 　　所以，金施晨也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神色如常地开口：“我的身体比较耐高温，到了‘地底’，我会想办法靠近守护者，尽可能在不战斗的情况下把钥匙偷到手，但我不一定能逃脱，所以，我偷到钥匙后可能会直接丢给你，你接不住的话，就让周青豫接。”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凌宇业还是第一时间觉察到了他的意图，面露惊愕：“你要……牺牲自己吗？” 　　“能不牺牲当然不牺牲啊，不过就算牺牲了也所谓，反正是在梦里，你要是担心我，就在下一个梦里找我。”金施晨说着，定定地看了凌宇业一会儿，“宇业，我信任你，钥匙在你手里，比在任何人手里都安全，路与的钥匙……” 　　“路与的钥匙你别动。”凌宇业怕他在现实里做傻事，连忙提醒了一句。 　　凡人是绝对不可能在现实里战胜神的。 　　金施晨笑了笑：“当然，我又不傻，我会监视他，监视附在他身上的那个‘人’，不会轻举妄动。” 　　“金施晨……”凌宇业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觉得有点难受。 　　他们一起通关第一个世界的七个人里，周青豫是邪神，他有支配周青豫的契约，夜尘雪是强大的觉醒者，骆小七是可以魅惑别人的血族，安托亚尔有两只弯刀一样的手。 　　最普通也最无力的，除了路与就是金施晨。 　　现在，路与被战神附身了。 　　金施晨看上去很强，可他真的强吗？ 　　他不过是个一直在强迫自己的凡人。 　　凌宇业能看出来，路与一边想要抱队友的大腿，一边害怕被抛弃。 　　但是并不比路与强多少的金施晨，一直都试图挡在所有人的身前战斗。 　　明明他自己也是肉体凡胎，能做到的事非常有限。 　　但是再有限，他也会去做。 　　“其实你不需要像这样强迫自己，牺牲自己，虽然钥匙很重要，虽然你说的办法的确有可行性，但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在我面前。”凌宇业说，“或许有更好的办法，等实际到了‘地底’再说好吗？” 　　如果钥匙真的可以偷，或许他可以根据地形，用梦境造物造个钩子，把钥匙勾到手里呢？ 　　金施晨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曾经我以为你很好懂，不像周青豫那么让我琢磨不透，可现在，我反倒觉得周青豫更好懂，因为他大部分时候其实根本没在思考，完全是本能反应，而你……你有时候给我的感觉挺可怕的，有时候，我又觉得你善良得过了头，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如果路与要你在副本里杀了他，你会杀？” 　　凌宇业点了下头。 　　“你看，为了积分，你甚至不介意亲手杀死自己的同伴，现在却要阻拦已经做好了赴死准备的我，明明都是在梦里，都不会真的死去。” 　　凌宇业一阵失神，无法反驳。 　　对啊，为什么？ 　　为什么路与就可以杀？ 　　可是，在副本里杀路与有积分，而且金施晨说过，是路与自己要求的…… 　　“区别只是因为一个有积分一个没有。”金施晨一语道破，“你判断积分很重要。” 　　凌宇业抿了下唇，并不否认这一点：“但是我也说了，如果可以用更好的，更和平的方式获得更多的积分，那么我不会采取会伤害同伴的方式。” 　　“别误会，我没有在指责你，我只是在跟你闲聊。”金施晨说，“倒不如说，是有点好奇，很多人第一次杀人都会害怕，但你似乎并没有这层顾虑，在你说你会动手的时候，我毫不怀疑，你是真的会动手，而且会动得干脆利落，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你就像一个潜在的反社会人格，可你刚才又是真的在关心我。” 　　凌宇业有点恍惚，他知道金施晨在说什么，也理解他是什么意思，但是…… 　　第一次杀人会害怕？ 　　他没杀过人怎么知道？ 　　还是说，不确定自己杀人后会不会害怕，这本身就存在问题？ 　　“如果我告诉你，我们现在是在一个全息网游里，然后我想跟你切磋，如果你赢了，就送给你一件你很需要的道具，你会怎么做？” 　　“切磋。”凌宇业如实回答，且没有过多犹豫就得出了这个答案。 　　“虽然死后不会真的死亡，会在重生区复活，但是痛觉是百分之百，即便如此你也同意切磋？”金施晨问。 　　“我自己应该不会主动提出切磋，但如果是对方先提的，我有把握打赢，而且需要那件道具的话，我应该会同意。” 　　“人受伤了，会很疼。”金施晨提醒他。 　　“我知道。”凌宇业平静地回看着他，“在副本里被骆小七用鞭子打伤，在地上拖行的时候，我很疼，但我没死。” 　　听到这段话，金施晨在短暂的愕然之后，就像想通了什么一般，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他理解夜尘雪为什么选择凌宇业，但一直不太理解为什么骆小七会把凌宇业视作自己的神，对凌宇业卑躬屈膝。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过这样的战斗？ 　　然后那场战斗是凌宇业的胜利？ 　　凌宇业也是本能地回应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漏了什么？ 　　差点忘了，他体内有个怪物来着，是那个怪物杀的骆小七，因为怕队友多想，他一直隐瞒着这件事。 　　“你……算了。”金施晨觉得没必要再多说什么了。 　　其实早在从鱼人副本里出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一些端倪。 　　直视古神而死后，所有人的精神状态都变得不是太好，但凌宇业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再然后，从魔女副本里出来，凌宇业依然是所有人里精神状态最好的一个。 　　先不说他是怎么解开第10层通往第9层的密码的，就说他看到各种尸体、怪物、血肉后的反应，虽然不是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但反应比其他人小很多。 　　金施晨记得他是游戏架构师，也记得他参与过很多恐怖游戏的制作。 　　但是隔着屏幕，和身在其中，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这无法解释凌宇业过分强大的理智。 　　身为邪神的周青豫对凌宇业的态度也一直都很微妙。 　　金施晨总觉得自己觉察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信息，但又直觉继续挖掘下去并不是个好主意。 　　反正忽略这些微妙，凌宇业的确是他目前为止遇到过的人里，最值得信任的一个了。 　　他别无选择。 　　凌宇业听完金施晨的话后沉思了很久。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但他不觉得这是问题。 　　这应该只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吧。 　　他不认为自己和金施晨之间的差别，比金施晨和路与之间的差别还大。 　　毕竟金施晨说过，比起路与，他还是跟自己更有共同语言。 　　算了，不想了。 　　说到底，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现在最重要的事只有一个，那就是拿到这个世界的钥匙。 　　成功拿到这个世界的钥匙后，可以一边继续获取下一个世界的钥匙，一边研究这钥匙是用来干嘛的。 　　真希望跟通关这个世界有关，这样就能拿到卡牌，前往下一个世界，然后再下一个，下一个，去看看世界的尽头到底有什么。 　　唔，路与和战神的问题也得解决一下，不过那就不是他可以解决的事了，得让周青豫想想办法。 　　凌宇业就是在想这些事的时候等来了周青豫。 　　周青豫成功劫持了一艘飞船，控制住了飞船上的驾驶员。 　　至于原本在飞船里的其他人去了哪里，他没说，凌宇业也没问，因为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只是金施晨在踏上飞船的那一刻，看着地上，墙上，到处都有，根本没有任何掩饰意思的血迹，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最终也只能像凌宇业一样，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 　　烈日当空，环形的座椅隔着玻璃舱门被晒得滚烫，明明一点也不觉得冷，金施晨的身上却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他落座并系好安全带后，侧头看了眼不远处面无表情的凌宇业，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整艘飞船上只剩他一个活人。 　　因为太热而丧失表情的凌宇业，一动不动地忍耐了一阵后，终是受不了地发出了轻哼：“青豫，有空调吗？我觉得我要昏厥了……” 　　金施晨：“……” 　　周青豫让驾驶员开了空调，然后飞船启动，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这才抵达了目的地。 　　那个被周青豫称作“地底”的，是一个斜着向下的洞穴。 　　沿着洞口往里看，可以看到在非常非常深的地方，亮着耀眼的金色火光。 　　看到金色火光，凌宇业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了战神，一个哆嗦，不敢深入。 　　他还记得被战神金色的火焰灼烧时的痛楚，那是一种会一直传递到骨髓深处的剧痛。 　　他开始理解为什么周青豫讨厌烈阳。 　　“这里就是地底的入口处了。”周青豫说，“沿着洞穴飞到底，能看到岩浆，巨大的怪物就在那里，可那里温度太高了，帝国元帅本来就是从岩浆里诞生的飞行种，所以可以靠近，我们可能不行。” 　　不是可能不行，而是听着就不太行。 　　凌宇业觉得光是天上那轮该死的太阳已经快把他烤干了，靠近岩浆，估计整个人都会蒸发吧。 　　“我先下去看看。”金施晨说着，毫不犹豫地沿着洞口爬了下去。 　　凌宇业终究还是没有阻止他，而是跟上了他。 　　能怎么办呢？钥匙已经近在咫尺，来都来了，总要试一下。 　　其实洞口附近是有负责看守的虫族的，但是全被周青豫用触手篡改了大脑，精神和灵魂受控于周青豫，成了他的临时眷属。 　　周青豫在探索他们脑子的时候，还获得了一条新的信息：“绿洲所有植物的生长，水源的存在，似乎都是靠地底的那个东西在维持。” 　　“嗯。”凌宇业不是很意外，“精灵之森的钥匙是魔力之源，这个世界的钥匙估计也是什么能量的源头。” 　　“创造世界的能量？”金施晨猜测，“我记得你说过取了钥匙，世界就会崩塌，所以有没有可能，世界就是在钥匙的基础上创造出来的？” 　　“有可能。”凌宇业觉得他猜得挺有道理的，不过按照这个思路继续猜下去的话，“那有没有可能，集齐钥匙之后会再创造出一个梦境，那个梦境里有我们想要的卡牌？” 　　“有可能。”金施晨回应，“所以只拿到一把钥匙是没用的，必须集齐所有的钥匙。”顿了顿，“或者，所有拿到钥匙的人聚集到一起。” 　　“那么食尸鬼那边的梦境入口，又是哪个梦境的入口？”凌宇业突然想到，他们大费周章想要进入的那个梦，不会就是食尸鬼那边的梦吧？ 　　“我说过，那是幻梦境的入口。”周青豫回答道，“幻梦境，是人类集体潜意识共同构建而成的‘实梦’。” 　　“和这个梦境有什么不同？”凌宇业问。 　　“最容易辨别的方式——幻梦境里的自己和现实里的自己是一样的，不存在可以篡改真实形态的规则，倒不如说，‘和现实一样’就是幻梦境的规则。”周青豫回答。 　　“原来如此。”凌宇业懂了，然后不知为何，突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记得周青豫说过，只有幻梦境不是被创造出来的，而是本就存在于人类的集体潜意识中。 　　那么，他们现在已知的六个梦，包括浅层梦境和深层梦境，这些梦境都是被创造出来的吗？ 　　第一个世界里的两个副本，可以看到明显的，连贯的历史痕迹，像是真实地存在过。 　　可这个世界里的梦境，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荒诞。 　　靠掠夺二十一个星系来给三个星系的住民提供优质生活的星际帝国。 　　把魔力之源被夺取会导致世界毁灭的信息作为预言刻在预言石碑上的精灵之森。 　　有着雄虫会失控，需要雌虫靠那啥来安抚这么微妙的设定的沙漠绿洲。 　　这些梦里的世界，都不像在历史上真实地存在过。 　　那么，它们为什么存在？ 　　主神想通过这些世界传达什么信息？ 　　有什么是我没注意到的？ 　　凌宇业一边跟着金施晨深入地底，一边思考，没有注意到，遥远的前方，金色的火焰有那么一瞬间，凝成了一只人手的形状，但下一瞬便继续狂乱地燃烧起来。 第71章 沙漠绿洲 　　金色的火焰在燃烧。 　　从前方熔化的土地上, 从身后再也出不去的洞口，从自己的身上，烧毁衣物, 烧穿皮肉, 啃食皮下的骨骼，带来深入骨髓的剧痛。 　　“啊啊啊啊啊——” 　　如果知道在洞穴深处燃烧的火焰是“烈阳”, 凌宇业绝不会跟着金施晨进来。 　　不, 他会拦住金施晨, 直接放弃这个世界的钥匙。 　　然而, 他们决定进来的时候, 又怎么知道洞穴深处的火焰是有生命的？ 　　它不会攻击帝国元帅，不代表不会攻击他们。 　　——几个小时前, 他们找到了通往地底的入口。 　　他们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 沿着通往地底的通道一路深入。 　　走到半途, 凌宇业已经有点承受不住洞穴里的温度了，好在他拥有梦境化物的能力，努力造出一些冰块降低了体表的温度。 　　那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 洞穴深处的怪物早早地发现了他们, 只是想引他们继续深入, 这才安分地在深处等待着。 　　然后，就在他们走到某个灼热得再也无法前进, 一旦冰块消失身体就会自燃的地方时，那个怪物动了。 　　一瞬间，完全是一瞬间。 　　金色的火焰迎面袭来，吞噬了凌宇业的视野, 带给他剧烈的痛楚。 　　然后接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 可能只有几秒, 也可能过了十几分钟，在那段时间里，凌宇业的意识是空白的。 　　他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知道。 　　但在这段空白之后，他发现自己没死，他以一个奇怪的，不像是人类的视角，从整个洞穴虚无的上方窥探，看到了两具漆黑的人类骸骨，和一些冒着烟的蠕虫残渣。 　　他意识到，他们被秒了。 　　被那个安静地等待着他们靠近，然后一口气吞没他们的怪物。 　　那团有生命和意识的火焰。 　　在凌宇业奇怪视角的凝视下，火焰逐渐凝聚在一起，在深邃的地底凝成了一个几层楼高的人形。 　　凌宇业的视线穿透了他的胸口，看到了一把金色的钥匙。 　　想要拿到它。 　　好像要。 　　来都来了。 　　死都死了。 　　不拿到它太可惜了。 　　刚有这样的念头，凌宇业的视角一切换，居然回到了他原本的身体上。 　　他刚睁眼，金色的火焰便扑面而来。 　　剧烈的疼痛中，他几乎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熔化。 　　视线穿过火焰，能看到前方的土地也在熔化。 　　原本还能行走的地面，变成了发着光的金色液体，带着足以将整个人熔解得一滴都不剩的可怕高温。 　　皮肤，血肉，骨骼，内脏。 　　自己被一层层地剥开，一层层地浇灌。 　　“啊啊啊啊啊——” 　　凌宇业的意识又有了一段时间的空白，再然后，他就失去了视野，失去了对温度的感知。 　　当他的意识再次回归时，以视觉、听觉和一部分触觉的消失为代价，他获得了特殊的，人类所不具备的感知能力。 　　他能感知到怪物的所在，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怪物体内那把钥匙的存在。 　　想得到它。 　　必须得到它。 　　【我能拿到它的，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突然，一个声音在凌宇业的脑海里响起。 　　凌宇业觉得这是自己的声音，可同时，又觉得这不是在自己的控制下发出的声音。 　　这很奇怪。 　　就好像有另一个自己在自己的脑子里说话。 　　他们共享思维，彼此了解。 　　他们有着几乎一样的想法，他们都不明白对方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但又都默许了对方的存在。 　　凌宇业没去管脑子里的声音，控制着自己的“肢体”去够到那把钥匙。 　　我习惯了眼睛，我需要眼睛。 　　他在心里说。 　　【对啊，我有眼睛啊，睁开就好了。】 　　另一个他在心里说。 　　然后凌宇业睁开了他的“眼睛”。 　　依旧是那个奇怪的视角，像是从洞穴上方的虚空中窥探，视野里不仅有那只持有钥匙的怪物，还有“自己”。 　　凌宇业觉得自己变成了两半。 　　一半在洞穴里，一半在洞穴上方的虚空中。 　　洞穴里的自己，能感知到洞穴上方的虚空中多了一个东西，那似乎是一只眼睛。 　　一只巨大的，绝对不是人类可以拥有的眼睛。 　　而洞穴上方的虚空中，他睁开的那只眼睛所看到的视野里，洞穴里的“自己”并非人形，而是一团黑色粘稠的物质。 　　那是个椭圆形的物质，就像一颗蛋，或是一枚卵。 　　上面有着无数的囊肿，随着他控制“肢体”的动作，囊肿破裂，从里面流出了黑色粘稠的物质。 　　这些物质像一滩有生命的肉块一样朝着怪物的方向蠕动，明明完全脱离了黑色的巨卵，却依然受到凌宇业的控制。 　　是的，是凌宇业在控制那团恶心的软泥，想让它去靠近怪物，拿到钥匙。 　　【我速度好慢啊，不应该这么慢的。】 　　【用自己的眼睛看自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又一个声音出现在凌宇业的脑海里。 　　凌宇业可以确定，并不是另一个自己连说了两句话，而是有两个自己以外的自己在说话。 　　但诡异的是，他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诡异？ 　　就好像，他本该如此。 　　【周青豫又死了呢。】 　　【他比我想象的要没用。】 　　喂，你们，不许说青豫的坏话！ 　　【可是，两次了，他都没派上什么用场。】 　　【也不是完全没派上用场。】 　　【说起来他的能力好像本来就不适合用来战斗。】 　　——会自己发出声音的意识变多了，并且，变得越来越多。 　　【毕竟他的尊名是精神与灵魂的探索者，比起正面战斗，应该更适合潜入吧。】 　　【他在情报搜集方面无与伦比。】 　　【钥匙，还差一点就能够到了。】 　　【烈阳真讨厌啊，我还是最喜欢黑暗了。】 　　【他被我折磨的时候好可爱。】 　　啊啊啊，你们都给我住口！ 　　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得快点拿到钥匙脱离这个梦境！ 　　凌宇业集中注意力控制所有从黑色巨卵上落下的软泥，将它们一个个地团起来，然后，以一个比爬行更快的速度弹向怪物！ 　　凌宇业没有注意到，在他做这件事的时候，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声音，一个人的思维。 　　在他奇怪的，位于上方的视野里，黑色的软泥接二连三地砸在怪物身上，然后在同一时间改变形状，变成长条状相互连接，形成复杂的绳索。 　　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凌宇业觉得所有的软泥都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这么复杂的操作，对他而言，就像用手拿起一杯水那么简单。 　　和他猜的一样，虽然怪物就像火焰一样可以自由改变自己的形状，但它并不是身体所有的部分都如此。 　　在它巨大身体的最中间，有一个球状物体，形状是固定的。 　　凌宇业用自己的身体牢牢地捆绑住了它，然后……呃，然后该做些什么呢？ 　　【突然发现我也不是擅长战斗的类型。】 　　——属于自己，又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再一次出现了。 　　【有什么攻击类的魔法吗？】 　　【试一下。】 　　所有的软泥都挣扎着凝成了嘴的形状，无数张嘴同时念了同一段咒文。 　　【混沌的力量，为我凝聚，为我所用。】 　　无数条触手凭空出现，扎进了火焰中间的球状体。 　　在这个过程中，凌宇业软泥一样的身体被烧毁了很多，但他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说起来，我应该也有触手才对啊？】 　　【我的触手在眼睛那里。】 　　【对，在我的眼睛这里。】 　　虚空中，宛如红月的巨大眼瞳眨了一下。 　　然后，在凌宇业的控制下，一条黑色的触手落下来，落入了他的视野。 　　他的触手跟周青豫的很不一样。 　　周青豫的触手总是十分细长，且非常光滑，虽然上面布满红点，但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摸上去应该会像半液态的水晶一样，水一般的光滑。 　　而自己的触手更像是章鱼的腕足，上面有着红色的，会发光的，吸盘一样的东西。 　　凌宇业用他的这根腕足，从被“混沌之拳”砸碎的能量体中取出了那把金色的钥匙。 　　然后……然后该干嘛呢？ 　　【得拿着钥匙前往下一个梦境。】 　　【怎么去？】 　　【世界开始坍塌了。】 　　【我可以在各个梦境中自由穿梭，我有这样的能力。】 　　【快点拿上钥匙前往下一个梦境。】 　　凌宇业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视野无法移动。 　　没关系，反正他随时都可以再次开启那个视野，开在任何他想开的地方。 　　他将自己四分五裂的身体尽可能凝聚到一起，然后改变了自己的形态。 　　他重新拥有了地面视野，看到了自己两根猩红弯刀一样的前肢。 　　他用这两根怪异的前肢朝着一个让他有安全感的方向射出红色的丝线，然后挪动他八条蜘蛛一样的腿，沿着丝线爬了过去。 　　【好奇怪啊，我好像突然多了很多能力。】 　　【梦境就是这么荒诞。】 　　【我本来就有这些能力。】 　　【这是梦境造物的力量吗？好像有点不一样。】 　　去下一个梦境问问那个梦里的周青豫吧。 　　凌宇业心想。 　　迷雾之城，沉睡旅馆。 　　又一团黑色的蠕虫从抽屉里爬出来，将自己的记忆带给了现实里的周青豫。 　　周青豫回味着那来自支配契约的另一端，来自他伟大的神秘主宰给予的，让他的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惩罚与奖励，看着床上并没有从梦里醒来的凌宇业，脸上同时交织着愉悦和忧虑。 　　“真是久违了……身为人类的您赐予的痛苦还真是别具一格，不过，又没能从‘烈阳’中保护好您……我需要力量，更多的力量，旧日的力量，如果您的灵魂深处还留有记忆，应该知道我失去的力量被封印在哪里吧？” 　　如果有办法在不被杀死的情况下探知到就好了。 　　不知道身为人类的神秘主宰，愿不愿意配合自己的呢？ 　　身为人类的神秘主宰，凌宇业，此刻刚沿着梦境之隙爬回自己的精神世界，长长地松了口气。 　　然后他看着自己身下密密麻麻，至少一百根章鱼一样的腕足，陷入沉思。 　　【我突然有了好多只手。】 　　【应该是脚才对。】 　　【不不不，我觉得是手。】 　　凌宇业抬起一根腕足，确定了，这是“手”。 　　【接下来去哪个梦境呢？】 　　【这是需要考虑的问题吗？】 　　【我爱深海。】 　　【说真的，我不想再战斗了，我本来就不是擅长战斗的那种神。】 　　【我爱深海，我现在就要一头扎进去。】 　　【不知道其他人现在都在哪个梦里。】 　　【等等，我刚才是不是说了神？】 　　【想杀死我却被我杀死的骆小七现在是我的容器了，嘻嘻。】 　　【我怎么可能是神呢？】 　　【希望这一次，青豫能靠谱点。】 　　【我爱深海，决定了，就选这个梦境吧。】 　　作者有话说： 　　周青豫：让我想想要怎么骗失忆的神主大人允许我探祂的脑子。 　　凌宇业：等我先管住我觉醒的上百个意识，不然就算我允许了，他们不允许，我也没办法，虽然他们就是我，他们不允许，等于我不允许，嗯，我不允许。 　　* 　　不要试图想象作者在写这章时的精神状态（） 　　以及，不要怀疑，周青豫平时就一直是这个状态。 　　* 　　感谢在2023-06-17 00:46:20~2023-06-18 01:05: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莲彼岸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海底宫殿 　　凌宇业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内心深处会突然腾升起一股对深海强烈的渴望。 　　他就像是一只搁浅的鲸鱼, 极度渴望着回归大海的怀抱。 　　还没一头扎进海洋的那个世界，他就已经脑补出了被冰冷的海水包裹全身的舒爽。 　　因为没有必须选择另外两个深层梦境的理由，所以, 他决定遵循自己的本能, 游向深海。 　　是的，游。 　　这是他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 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 他是一只巨大的章鱼。 　　【才不是章鱼。】 　　【我有上百条腕足, 章鱼有吗？】 　　好吧, 是一只特殊的章鱼。 　　【……】 　　总之, 身在自己的精神世界，凌宇业的头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就像有谁搬开了一直压着他思维的那块巨石。 　　他隐约觉得, 一切都是因为在上个梦境里, 他睁开了一只虚空中的眼睛。 　　对了，在变得清醒的同时，一些以前的记忆也像解除了什么封印一般流进他的大脑。 　　比如, 他清楚地记得, 鱼人副本里, 在被骆小七杀死后，他用奇怪的形态攻击并反杀了骆小七。 　　比如, 他清楚地记得，魔女副本的最后，他是如何将周青豫压在身下，层层紧缚, 封印到幻梦境的最深处。 　　还有周青豫一次又一次的祈祷, 以及自己的回应。 　　【我是神。】 　　不, 我不是。 　　只有在这个问题上，他和他的腕足们无法达成一致的意见。 　　——是的，除他以外的那上百个，同样属于他的意识，来自他的腕足。 　　他掌控着这个庞大躯体的头部，而其他的“他”掌控着他的腕足。 　　他的自我认知是人类，可他竟不觉得有上百个意识控制上百条腕足是件多么奇怪的事。 　　毕竟，他有那么多腕足，如果不分出一些意识去控制它们，他一个人根本掌控不过来。 　　也就是说，他的每一条腕足都有“高度自治权”。 　　也只有在他特别专心地想控制整个自己去做到某件事的时候，他所有的意识才会凝聚到一起。 　　那段时间，他会觉得整个世界无比安静，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意识，只能听到自己一个人的声音。 　　【可是周青豫觉得我是他的神。】 　　【我用神的力量干掉了骆小七。】 　　这个世界不正常，所以我也变得不正常了。 　　但是我清楚地记得，我是人类，我以人类的身份生活了整整25年。 　　【是的，我是人类。】 　　【进入无限世界之前，我是个完完全全的人类。】 　　【一切都是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后才变得荒诞起来。】 　　——就这样，凌宇业成功说服了其他的自己，让所有的自己都认为自己是个人类。 　　只是被世界污染了。 　　但是自己不能因此动摇。 　　一旦动摇了，有些东西就会崩塌。 　　拥有的力量，可以尽情使用。 　　只有认知，绝不能动摇。 　　凌宇业给出了一个前进的指令，他所有的腕足都配合地舞动起来，让他游向了通往深海的那个通道。 　　穿过通道，就跟他自己脑补的一样，他被冰冷的海水包裹了。 　　他全身放松，尽情舒展自己所有的腕足，就像忙碌了一天之后躺倒在自己卧室的床上一样，舒服得不行。 　　然而，享受了没多久，他就发现了异样——这个海底，怎么会有光？ 　　【真讨厌，这么亮，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可是怎么会有光？】 　　【这是海底没错吧？】 　　凌宇业也觉得很奇怪，他和他的腕足们都觉得很奇怪，所以他很自如地控制着他所有的身体游向了光源的所在。 　　…… 　　在海底的深处有一座非常宏伟的宫殿。 　　它并不完整，有很多残缺的部分。 　　有缺了一角的墙面，有断了半根的柱子。 　　但这些都不影响它的宏伟。 　　它不是什么遗迹，而是一座尚有“人”居住的宫殿。 　　周青豫刚进入这个世界时，到处都感知不到凌宇业的存在，所以有点迷茫，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像他这种“多意识”的生物，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让他可以把所有的意识整合起来一起行动，那么他就会因为想法太多而变得呆滞。 　　其实这种时候，他并不是真的什么都没在想，而是想法太多太杂，一番思考下来根本得不出什么结论，甚至回想不起自己到底都想了些什么。 　　他希望有个人来告诉他，他该做些什么。 　　如果凌宇业不在这个世界，那么，随便来个其他什么人。 　　然而，大海实在太辽阔了。 　　周青豫在这片深邃的，有光的海洋里漂浮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一个生物来跟自己搭话。 　　倒是有一条不怕死的鱼将他一口吞吃入腹，被他从内部撕裂成碎片，化作了大海的养料。 　　然后，就在周青豫犹豫要不要自杀回到上一层梦境，却迟迟得不出结论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存在。 　　那个存在是突然出现的，就像穿过了虚空，瞬移到了这片海洋。 　　在祂出现的那一刻，周青豫全身上下的每一条蠕虫都本能地战栗起来。 　　要知道，他可是神。 　　他不仅仅是神，还是“灭世之灾”的载体，拥有着在一瞬间毁灭整个世界的力量。 　　即便是位格在他之上的神明，也不一定能拿他怎么样。 　　可是他居然战栗了！ 　　说明他从灵魂深处畏惧着那个存在。 　　还有谁会让他这么畏惧？ 　　周青豫的意识在一瞬间整合到了一起，转身面向那个存在所在的方向。 　　然后，试探着诵念了祂的名。 　　不连贯的，忽远忽近的声音从他的嘴里发出来，听上去就像是被人把头摁在了水里，大量的水灌入耳中，带来一阵飘渺的嘤鸣。 　　“无处不在的黑色之雾——不可名状的污染之源——旧日的统治者、支配者，神秘世界的主宰——” 　　海妖歌声一般的吟唱在这片蔚蓝的大海中荡漾。 　　凌宇业听到了什么，感知到了什么。 　　他的一条腕足兴奋地抬了起来。 　　【有人在呼唤我！】 　　【我感知到了，是他，是他，就是他！】 　　【这个世界的周青豫，也想欺负一下！】 　　喂！ 　　凌宇业觉得自己的腕足们太残暴了，周青豫这么可爱，怎么可以欺负他？ 　　他用一条腕足打开了通道。 　　可爱？我好像发现了周青豫的本质。 　　果然高冷什么的都是骗人的，越是看上去高冷的人，熟悉之后人设崩塌得越彻底。 　　他的一条腕足伸进通道，一把卷住了通道对面的某人。 　　周青豫只是抱着试试的念头诵念了神主大人的尊名，万万没想到，在没有贡品也没有蜡烛的情况下，他依然感受到了通道的开启。 　　然后，还没反应过来，一条比他整个人还大的，布满红色光圈的巨大触手，就从通道的另一端伸过来，不偏不倚地卷住了他的腰。 　　周青豫全身放松，任由那条章鱼腕足一样的触手把他拽到了通道的另一端。 　　…… 　　【欺负他！】 　　不可以！ 　　【触手play！快乐！】 　　不行！ 　　【嘴上说着不行，却根本控制不住。】 　　啊啊啊丧失理智！ 　　凌宇业发现了“多意识”的一大弊端。 　　那就是，他一个意识可以轻松压制住的欲望，在多意识的情况下，会轻而易举地压过他的理智，采取更本能的做法。 　　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周青豫比起谨慎思考之后再行动，会更依赖本能行动了。 　　不是真的懒得思考，而是思考了也没用。 　　在想这些事的时候，凌宇业的又一条腕足缠上了周青豫。 　　这个世界的周青豫对这个世界的他而言，实在太过渺小了。 　　这个世界的周青豫是一尾人鱼，有着十几岁人类少年的身体，和一条漆黑的鱼尾，尾端的颜色逐渐变淡，泛出一些半透明的白。 　　凌宇业收回了比较粗大的触手，抬起两条更为纤细的触手分别缠上周青豫的两条手臂。 　　然后又抬起两条，其中一条缠上周青豫的鱼尾，另一条在他的小腹上的鳞片外面摸索着什么。 　　周青豫张了张口，重逢的喜悦被凌宇业的触手堵回，脸上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 　　大意了。 　　这个世界的“规则”是真实形态必须为海洋生物。 　　意识到自己的真实形态是人鱼后，为了方便在大海中移动，他就显露了真身。 　　万万没想到，在获得人鱼真身的同时，他的感官也被人鱼的感官所覆盖，拥有了现实里的他所不具备的触感和欲望。 　　所以，继续被撩下去的话…… 　　周青豫闭上眼睛，全身放松，任由触手们摆布。 　　能怎么办呢？对他这样那样的，是他的神主大人，别说是像这样玩弄他，就算把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地割下来，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然而，就在他翻起一片平时盖住的鳞片，准备迎合神主的探索时，那些玩弄他的触手非常突兀地收了回去。 　　凌宇业喜极而泣——他成功了！成功阻止了自己的腕足们！ 　　真是太不容易了！ 　　【承认吧，我没勇气做这种事。】 　　闭嘴！ 　　【没有任何理由地羞辱别人，并不是我的风格。】 　　没错，这还差不多。 　　凌宇业收回所有的腕足后，像是为了安抚被毫无理由欺负了的周青豫，又重新抬起一条腕足，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脑袋。 　　周青豫睁开眼睛，眨了一下。 　　意识到神主大人不会再对他做什么之后，他心底涌起一阵怅然若失。 　　也对，被篡改了真身变成人鱼的只有他。 　　神主大人完全不受影响，自然没有他现在能感受到的欲望。 　　祂刚才应该是想通过触碰来确认他的身份吧。 　　毕竟……这个形态的神主大人，并没有视觉。 　　周青豫突然想到了凌宇业，突然就理解了凌宇业一直以来的感觉。 　　自己有欲望，对方没有。 　　自己被撩得哪怕箭在弦上，对方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这种失落和挫败，这种怅然若失。 　　但是，没有关系，他又回到了神主大人的身边。 　　周青豫抬起双手，抱住了那根碰了他脑袋的腕足，低头凑近腕足上散发着诡异红光的吸盘，落下轻轻一吻。 　　欢迎回来，神主大人。 　　作者有话说： 　　一直想解释为什么凌宇业突然觉醒了，一直找不到穿插的机会，就先在作话里提一下好了。 　　（含剧透，慎看） 　　是这样，凌宇业作为旧日的神秘主宰，陨落之后，他的神格被保留在了梦境世界，他的一部分身体成了“隐秘世界的守护者”，如果死在现实，哪怕是隐秘世界里的现实，他真的会死，只不过会在“隐秘世界的守护者”的引导下，再次重生为人“回归初始”，但是死在梦里，他被保留在梦境世界的神格会接管身体，在接管的时候，他的人性面和神格进行交替，交替的过程中，意识和记忆互相渗透了一部分，于是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他现在相当于半人半神，同时拥有身为人类的认知和神格赋予的力量，只是没有做人之前的记忆。 　　也就是说，他只能在梦里开挂，这个世界就是用来给他开挂的，回到现实他就又是普普通通一人类了，至于腕足们的意识嘛……你们猜~ 　　最后来科普一个生物学小知识，章鱼的每一条腕足都有“高度自治权”，是真的！ 第73章 海底宫殿 　　凌宇业感觉到了周青豫的那个吻, 虽然不知道周青豫是怎么认出这个样子的自己的，但他很高兴，所以又用更多的腕足轻轻触碰了周青豫的脑袋作为回应。 　　【我也要碰。】 　　【我也要。】 　　【我也要我也要！】 　　喂！ 　　凌宇业怕自己过于热情的腕足们吓到周青豫, 连忙给了一个“停下”的指令。 　　作为所有意识的“头部”, 他给的指令比较坚定的话，他的腕足们还是听的。 　　于是, 所有的腕足都收回了, 荡漾在凌宇业的身下, 各自玩着清凉的海水。 　　然后凌宇业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这个形态的他, 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他没有人类的声带，自然发不出人类的声音。 　　他想改变形态, 但他现在这个形态, 已经是最适应海洋的形态了, 也是最让他自己舒服的形态。 　　他倒是想变成和周青豫一样的人鱼，但是，人鱼形态的他, 上百个腕足的意识该往哪里塞是个问题。 　　奇怪, 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么麻烦呢？ 　　【虽然但是, 海底为什么这么亮？】 　　【别忘了找钥匙。】 　　在意的事很多，姑且先感知一下这个世界吧。 　　这样想着, 凌宇业将自己的感知能力扩散了出去。 　　他的意识扫过这片海域，扫过前方巨大的白色宫殿，扫过宫殿里每一个有生命的生物，和没有生命的物体。 　　然后他感知到了。 　　在宫殿的正下方, 沉睡着一个庞然大物。 　　它身上爆发出一股强大的能量, 让海洋中的每一滴水都散发出一种莹莹的光, 以此照亮整片海洋。 　　也就是说，根本不存在什么光源，而是海洋本身就是亮的。 　　但是这股能量并非突如其来，而是来自宫殿下方的庞然大物。 　　然后庞然大物的体内，沉睡着一把蓝色的钥匙。 　　很好，光源和钥匙，两个问题都解决了。 　　这个形态的自己虽然奇怪，但还真是高效啊。 　　知道了钥匙的所在，凌宇业立刻有了下一个目标，当然是把那只在宫殿下方沉睡的怪物唤醒，然后击败它，拿到钥匙。 　　经历了前两个世界，凌宇业确信了，想绕开怪物拿到钥匙根本不可能。 　　那怪物既是钥匙的守护者，也是钥匙本身——是从钥匙拥有的能量中诞生的。 　　凌宇业舞动所有的腕足，让比庞然大物还庞然大物的自己游向了宫殿。 　　他在游的时候，没忘记“脚”边的周青豫，让其中一条腕足圈住了他的腰，直接带着他游。 　　这个世界的周青豫是有鱼尾的，虽然体型只有凌宇业腕足上的三四个光圈那么大，但是游得并不慢。 　　可他享受被神主大人圈住的感觉。 　　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他已经习惯了神主大人对他的掌控。 　　因为这个梦境世界的“规则”，周青豫现在不仅有着对人类的基本认知，还有着人鱼所拥有的，近似人类的各种感觉，包括触感和情感。 　　但是很久以前，他甚至没有大部分生物都具备的，情绪，以及对情绪的感知。 　　他不知道什么叫开心，也不知道什么叫难过和恐惧，虽然能感觉到疼痛，但疼痛对他来说，跟其他的触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不过是告诉了他什么东西会伤到他，什么东西不会。 　　另外，他也不认为自由是什么值得追求的东西。 　　他从未想过要从神秘主宰的身边逃开。 　　但也不理解神秘主宰对他的掌控。 　　所以，他一边坚定地追随着神秘主宰，一边反复逃跑、搞事，然后被抓住、被重新束缚，给予惩罚，甚至封印。 　　很多事他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比如，神秘主宰是宇宙中某种神秘力量的具现化，祂诞生于这片宇宙，想要守护这片宇宙。 　　而自己，是灭世之灾的载体，他可以灭的，可不仅仅是一个星球。 　　祂们本该对立，他不该是祂的追随者，他生来就是要反抗祂，亵渎祂，破坏祂，让祂和整片宇宙一起陨落的。 　　可偏偏，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是祂最忠实的信徒，许下了服从祂、保护祂，想祂所想，如祂所愿，以身为盾，誓死守护的诺言。 　　许下的诺言必须遵守，答应的事必须做到——这是周青豫给自己制定的“规则”。 　　“规则”是凌驾在一切之上，连神也无法违抗的东西。 　　甚至有些神就是“规则”的一部分，“规则”本身。 　　神都很遵守“规则”，无论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有的规则，还是自己制定的规则。 　　周青豫作为灭世之灾降生于世，掌控着整个宇宙的存亡，但是，他并没有背负必须灭世的规则。 　　灭世对他来说，只是一种能力，由自己掌控的能力，而不是规则。 　　就算是规则，他被赋予的规则也是“在自己认为可以灭世的时候灭世”。 　　但是，信守承诺，是他亲自制定的规则，必须遵守。 　　所以，在他觉醒的那一天，在神秘主宰决定彻底摧毁他的那一天，他闭上眼睛，全身放松，舒展了自己的羽翼，将自己最脆弱的部分展露在神秘主宰面前。 　　他安静地等待着自己的陨落。 　　然而他等来的，不是被触手贯穿核心的剧痛。 　　来自神秘主宰沉重的触手轻轻扫过他的核心，卷过他的腰身，濡湿了他的每一片羽毛，温柔地对待了他。 　　祂最终也没有赐予他永恒的沉眠。 　　他的神主大人，一直束缚他、掌控他，捆住他的手脚，不让他有任何动作的神主大人，是一尊和祂恐怖的化身和散发的威压不同，十分温柔的神。 　　周青豫抱住圈在他腰身的腕足，有些恍惚地回忆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羽毛？ 　　对，我应该是有翅膀的。 　　是羽翼。 　　我的翅膀呢？ 　　周青豫确信现在的自己并不存在覆盖着大量羽毛的翅膀。 　　但他依稀记得自己的羽毛被神主大人的触手濡湿时的感觉。 　　这就是他失去的那部分力量，以及神格降低的原因？ 　　在周青豫想这些事的时候，凌宇业已经游到了整座海底宫殿的上空。 　　宫殿里所有的生物都感受到了一股自上而下的强大威压。 　　整座宫殿被巨大的阴影遮挡，即便是自带发光功能的海水，也无法阻挡黑暗的降临。 　　被阴影遮盖的生物们本能地抬头，视野里，上百条黑色的，有着诡异的红色光圈的触手，在他们的头顶上空摇曳，每一条都像有生命似的，在不影响其他触手的情况下，在有限的范围内肆意舞动。 　　这恐怖的，不可名状的，令人难以理解、无法思考的一幕，惊呆了所有贸然直视的生物。 　　它们甚至都没看清那个巨大生物的本体，大脑就直接停摆，理智清空，别说恐惧，连情绪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周青豫扒在其中一条触手上，居高临下地往下看，看到这群生物的反应，饶有兴致地牵起了唇角。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神主大人！ 　　胆敢直视旧日之主的愚蠢生物，将这一幕好好印刻在自己的灵魂深处，然后随着宫殿一起消亡吧！ 　　也不知道他的声音是不是通过触手传达给了他伟大的主，一条巨大的触手落下，扫过支撑宫殿的一根石柱，石柱立刻像豆腐渣一样轻易地粉碎了。 　　黑暗在降临，不可名状的生物在靠近。 　　一开始是无意识的撞毁，后来变成了有意识的破坏。 　　上百条触手各自把玩并摧毁着宫殿里的一切。 　　一条触手把断了一半，还剩一半的石柱卷了起来，举高高。 　　一条触手伸进建筑内部掏了掏，掏出一堆金灿灿的珠宝，却因为力气太大而压碎了不少。 　　【瞧我发现了什么？】 　　【海盗会很喜欢这里的。】 　　【欸欸欸，游得太快了，没来得及吸住那块宝石。】 　　【别浪了，钥匙才是最重要的！】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凌宇业在宫殿的正上方睁开了那只虚空中的眼睛。 　　在自己的视野里，他看到了自己那上百条粗细不一的腕足。 　　近看巨物恐惧症，远看密集恐惧症。 　　然后，在这些腕足的最上方，有一根最大也最粗的，绕成了一个圆环，圆环里面有着复杂的纹路，看上去就像一张巨大的捕梦网。 　　在这个捕梦网的正中间，是一只巨大的，几乎撑满整张网的，血红色的眼睛。 　　凌宇业：“……” 　　【我都说了我不是章鱼。】 　　【我比章鱼帅多了！】 　　帅？ 　　嗯……这不也，挺帅的么？ 　　凌宇业意识到，腕足最上方的这个像捕梦网一样的东西，以及网中的那只眼睛，就是自己的“头部”。 　　但这只“眼睛”并没有视力，甚至不会眨。 　　自从进入这个世界后，他一直都是靠某种奇怪的，强大的，人类所不具备的感知能力，在感知周围的一切。 　　他能感知温度，感知明暗，感知生命的搏动。 　　但好像感知不了颜色。 　　现在，他通过虚空中的眼睛，重新用色彩感知了这个世界。 　　他看到了即便在如此深邃的海底也十分蔚蓝，一点也不漆黑的海水。 　　他看到了色彩鲜艳，却略显呆滞的鱼群。 　　他看到了被他其中一条腕足卷住，安静地扒在他的腕足上一动不动的周青豫。 　　又忍不住用其他的腕足点了点他的脑袋。 　　周青豫不躲不闪，任由恐怖的触手把玩着自己，甚至愉悦地摆动了两下鱼尾。 　　他迫不及待想分离出一小部分身体，回到上一个梦境世界，回到现实，告诉现实里的自己，他见到了神主大人！他触碰到了神主大人！他被神主大人抚摸了！ 　　啊，神主大人！ 　　不过，想到现实，他总算想起了一个差点被他遗忘的人。 　　凌宇业。 　　对了，凌宇业。 　　他是为了凌宇业才进入这个世界的。 　　必须得把自己正在跟凌宇业谈恋爱的事汇报给神主大人才行。 　　毕竟他是祂的侍者，祂最忠实的信徒。 　　他不会对祂隐瞒任何事。 　　这样想着，周青豫试探着开口，对卷住自己的神主大人，说了重逢后的第二句话：“神主大人，我必须诚实地向您汇报，我爱上了一个人，他是个人类，他叫凌宇业，他也是您的信徒，会跟我一起好好侍奉您的，所以，请您不要杀他，并允许我陪他做所有他想做的事。” 　　凌宇业：？ 　　作者有话说： 　　周青豫对神秘主宰：信仰，遵从，想祂所想，如祂所愿，守祂护祂，绝不亵渎 　　周青豫对凌宇业：可爱，喜欢，好想探他的脑子，好想跟他一起欢愉，好想对他做所有冒犯他的事 　　凌宇业：我就是神秘主宰，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周青豫：？！ 　　现实里的周青豫：不管了，从今天开始我要渎神。 　　感谢在2023-06-19 10:30:13~2023-06-20 11:3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鸢尾香香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海底宫殿 　　凌宇业现在虽然没有人类意义上的“耳朵”, 但他感知得到声音。 　　是“感知得到”，而不是“听得到”。 　　他知道周青豫在说话，并且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实际上, 他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而是感知到了他在说话这件事, 以及, 直接听懂了他在说什么。 　　听懂之后, 他就懵了, 他的腕足们也懵了, 他和他的腕足们都懵了。 　　他以为我是神秘主宰…… 　　【这种事好像发生过不止一次。】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神秘主宰？】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如果我是神, 我做梦都会笑醒好吗？ 　　【是啊, 活了25年突然就变成神了。】 　　【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 　　不过怎么解释我现在这副形态？ 　　【梦境造物吧。】 　　【梦境造物呗。】 　　怎么解释我有这么多意识？ 　　【……】 　　【反正不是人格分裂。】 　　【也不是精神分裂。】 　　【压力太大就会这样。】 　　【连续两个世界看到周青豫死在我眼前。】 　　【是啊，就是说啊。】 　　凌宇业沉默了，他的腕足们也都沉默了。 　　“他们”一起沉默着, 给予这片海洋无言的恐怖。 　　老实说, 凌宇业现在很想把周青豫抽一顿。 　　跟神谈个恋爱容易吗？ 　　既要适应他非人的一面, 又要控制自己别去吃其他神的醋。 　　这会儿他倒有点希望自己真就是神秘主宰了，这样就不需要吃别“人”的醋, 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周青豫的爱和侍奉。 　　但他没有胆量取代神。 　　他会死的。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没有周青豫，也没有这个世界的真相。 　　因为怕周青豫误会神秘主宰不同意这桩“婚事”，所以凌宇业最终也没有用自己的腕足把他一脚踢开。 　　他代表神秘主宰默许了自己和周青豫的恋爱关系，然后强迫自己不再多想, 将注意力集中到海底。 　　他巨大而有力的腕足深入地底, 掀起整片宫殿地面的石砖。 　　在这个过程中, 宫殿又被摧毁了一部分，居住在宫殿里的生物们惊恐地逃窜。 　　有些因为直视了古神化身不可名状的躯体而当场疯狂，有些觉得自己已经逃出了很远，却依然被古神化身庞大的阴影所覆盖。 　　神总是那么高高在上而不可理喻。 　　神在做一件事的时候，从来不会想祂在做这件事的过程中摧毁了什么，导致了什么后果。 　　神在唤醒可怕的怪物。 　　而宫殿在倒塌，理智在消退，生命在逝去。 　　在这片发着光的，蔚蓝的海洋中，一切都太过渺小，渺小得就像浮游生物之于人类，蚂蚁之于大象。 　　很快，华丽的宫殿成了一片凄惨的废墟，中心的石砖被掀起，泥土被挖开，露出地底某只庞然大物的部分鳞片。 　　被子被人掀开，庞然大物惊醒了。 　　它的身躯在地底快速地蠕动，然后冲出地面，露出部分覆盖着鳞甲的身体。 　　这是一条巨大的蠕虫，有着七思鳗一样令人头皮发麻的巨大口器，令人不敢去想万一被它的深渊巨口一口吞下会发生什么。 　　这条巨型蠕虫足以让所有见到它的人恐惧得动弹不得，当场丧失求生的希望。 　　然而，当它感知到压在它正上方的某个存在时，就像人类看到它时会露出的反应一样，它僵住了。 　　它僵硬地杵在宫殿的废墟里一动不动，甚至恐惧地收起了它恐怖的口器，低下了硕大的头颅。 　　可是，即便它做出了这副臣服一样的姿态，压在它头顶上方的那个伟大存在也没有要放过它的意思。 　　目标一出现，凌宇业立刻下令让所有的腕足对它发起了攻击！ 　　数百条腕足争先恐后地朝着海底蠕虫伸去，将它庞大的身躯紧紧缠绕、束缚，给它窒息的压迫。 　　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凌宇业怕误伤周青豫，松开了他。 　　周青豫摆动鱼尾游在战场的不远处，近距离欣赏着自家神主战斗的英姿，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以前。 　　自从神主承认了他侍者的身份，不再想要摧毁他，甚至不再像以前那样竭尽所能地束缚他之后，祂们也曾并肩作战。 　　不过那种时候并不多，因为祂们的并肩作战，必然会给这个世界带去巨大的灾难，甚至可能导致一个纪元的结束，和另一个纪元的开始。 　　具体是哪个纪元，周青豫不记得了。 　　那不是他需要记住的事，而是人类需要记住的事。 　　周青豫想要帮忙，但是相比“完整”的神秘主宰，只有极少一部分的他实在太渺小了。 　　好在对付这条居住在海底的巨型蠕虫，神秘主宰还不需要用到他的力量。 　　随着腕足们齐心协力的攻击，蠕虫的鳞片被巨大的力道摧毁，庞大的身躯被挤压出绿色的汁液。 　　很快，这场庞然大物之间的战斗分出了胜负。 　　蠕虫像一条破布那样倒下了，倒在了荡漾的绿色汁液中，那是它快要流尽的血液。 　　凌宇业的其中一条腕足从它破败的身躯内掏出了一把蓝色的钥匙。 　　然后整片海洋开始发生剧烈的震荡——这个世界要崩塌了。 　　凌宇业本能地想回到自己的精神世界。 　　可只有蜘蛛形态的他能找到梦境之隙，射出梦境之丝，并沿着那根红色的丝线穿梭于各个梦境。 　　而那个形态，无法在海里自如地移动。 　　必须先上岸。 　　这个世界有“岸”吗？ 　　凌宇业不知道，他只是本能地行动。 　　他用刚才卷过周青豫的那条腕足，再次一把卷过周青豫的腰，带着他朝自认为是海面的方向游动。 　　然后，一直到世界崩塌，他都没能触碰到海面。 　　或许，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什么海面。 　　另一边，因为死亡而回到第一层浅层梦境的金施晨，突发奇想用个人终端搜索了“钥匙”。 　　【通往真实梦境的钥匙，总是位于整个世界的中心。】 　　熟悉的，主神的任务提示一样的文字浮现在金施晨眼前。 　　金施晨“哈”了一声，分别调出星际地图和阿斯诺星球的地图看了眼。 　　阿斯诺星球位于整张星际地图的中心，毕竟是位于“星际联邦中心区”的星球。 　　然后阿斯诺星球的地图上，布恩联合王国占据着这颗星球上最大的面积，它的正中心，经线和赤道的交汇处，是奇诺州奇诺特区，也就是金施晨现在的所在。 　　他把地图放大、放大、放到最大，去寻找经线和赤道的交汇处，发现是一家名为“罪恶中心”的……奴隶出租服务中心。 　　如果这个世界有钥匙，那么，就是在这里了吧。 　　金施晨没有犹豫太久，他记住路线后就离开了自己的住处，前往了“罪恶中心”。 　　在他用支配的力量和暴君权杖强行闯入罪恶中心，用神圣手|枪摧毁所有的保安机器人和防御设施，拿到钥匙的时候，海底宫殿被凌宇业通关，又一个深层梦境坍塌，五个深层梦境仅剩最后两个。 　　其中一个，是一片只有兽人生存的大陆。 　　夜尘雪在第一层梦境里睡着后，来到这片大陆上，有了一对狼一样的耳朵，和一条狼一样的尾巴。 　　这不是他第一次变成半人半狼，不过上一次是在魔女副本里变成了曾经存在过，现在似乎依然存在着的某种生物——狼人。 　　而这个世界里的他，是一只原形为狼的兽人。 　　虽然本质上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但行动模式差不多，以夜尘雪的适应能力，非常轻易地就适应了。 　　他操纵着这具灵活的躯体，拿着用兽骨磨成的利刃，一路杀向他的直觉所在。 　　他感觉，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 　　相比还算正常的兽人大陆，最后一个深层梦境就有点奇异了。 　　这是一个镜面世界，以“地平线”为对称轴，上下两个世界的地貌一模一样，可一个是像天堂一样明亮而神圣的世界，一个是像地狱一样黑暗而诡异的世界。 　　骆小七挥动雪白的羽翼极速下坠穿过“地平线”，很轻易地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那一刻，世界的重力颠倒，他的羽翼甚至连身上的衣服也变得一片漆黑。 　　“食尸鬼告诉我，这些‘虚假的梦境’都是从人类的想象和欲望中诞生的，对人类来说，越是纯洁的东西就越想玷污，越是深陷黑暗的泥沼就越想救赎，既然如此——” 　　在神圣的天堂中，骆小七使用“诱惑”的力量引发出天使内心的罪恶，肆意破坏。 　　在黑暗的地狱里，他取代掌权的魔王，取消暴|政，重建秩序。 　　堂堂正正的战斗才需要“力量”。 　　暗中操纵一切，只要“诱惑”就够了。 　　只要读懂了人心，掌控了人心，所有人都不过是他的棋子，他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 　　人类，从来都只是他的食物，和他满足好奇心的玩具罢了。 　　…… 　　找不到海面的蔚蓝之海崩塌了，充满罪恶的星际联邦消失了，兽人大陆的“最强者”被夜尘雪斩杀于剑下，红色的钥匙浮现，天堂地狱一片混沌，世界坍缩成一把半黑半白的钥匙，自己飞到骆小七的手中。 　　凌宇业再次睁眼时，居然变回了人类。 　　他站在一个明亮的世界里，这个世界里没有太阳，却很亮。 　　低头，地上是一面水镜，倒映着他人类的样子。 　　他的手上还挽着另一个人的手，是周青豫的手。 　　凌宇业握着周青豫的手紧了紧，感受着自己手的存在，手的力道，还有掌心的触感。 　　跟腕足卷人的感觉很不一样，习惯了腕足之后，甚至觉得这只手有点陌生。 　　不过，它和那条腕足有相似的感觉，就好像，变成那条腕足的就是这只手，变成这只手的就是那条腕足。 　　【这是哪里？】 　　属于自己却不属于自己的声音依旧存在于他的脑海。 　　即便是被禁锢在这样一具人类的躯体中，他那上百个意识依然存在，只是不再肆意地掌控他身体的一部分，他可以完完全全掌控他现在整个人。 　　周青豫睁眼的时候，先是本能地用自己非人的感知能力感知了一下四周。 　　除了身边正牵着他手的凌宇业，这个地方还有四个人，那四个人的手里分别拿着一把钥匙。 　　等等…… 　　凌宇业？ 　　周青豫转头看向身边的凌宇业，眼中先是困惑，然后是思考，最后是恍然和恍惚。 　　“宇业？”他试探着唤了一声。 　　凌宇业回了一个“嗯”。 　　“神主大人？”周青豫又试着用别的称呼唤了一声。 　　凌宇业沉默着没反应。 　　突然，两把钥匙从凌宇业的衣襟里飞出来，一把是金色的，一把是蓝色的，是他分别以两个梦境世界的崩塌为代价获得的钥匙。 　　这两把钥匙像有生命一般漂浮在空中，然后突然朝一个方向飞去。 　　凌宇业愣了一下后，本能地松开周青豫的手，朝着钥匙飞去的方向迈开脚步。 　　周青豫并没有因为他松开了自己的手而失落，平静地追上他，却始终追逐在他的身后，再也没有追平他，甚至追至他的身前。 　　六把钥匙引着六个人来到一个矩形的通道前，那个通道跟凌宇业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看到的类似。 　　但是通道的对面，不再是一个漂亮的，奇异的，像是只存在于人类想象中的，或美好或荒诞的世界，也感知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 　　那是一片废墟。 　　焦黑的土地上凌乱地分布着一些建筑残骸。 　　有金色的光芒潜藏在废墟之下，那是神留下的力量。 　　“卡牌？”这是凌宇业的第一反应。 　　而周青豫第一时间注意到的，是这片废墟本身：“这里残留着大量神的力量，有神在这里战斗过。” 　　“神的战场？”凌宇业想过神明各有立场，也想过神与神之间可能发生过战斗，但没想到自己能亲眼见到神明战斗过的地方。 　　确切地说，应该是神明战斗过后留下的，尚未被处理过甚至探索过的废墟。 　　“这是什么地方？”耳边传来金施晨的声音。 　　凌宇业微微愣神，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了夜尘雪的声音：“宇业。” 　　紧接着是骆小七的声音：“又是我们几个？不对，那只蜘蛛人呢？” 　　凌宇业知道他说的那只蜘蛛人是指安托亚尔。 　　安托亚尔似乎直接通过食尸鬼那边的入口进了幻梦境，也不知道现在还活着么？ 　　“不知道。”凌宇业回答。 　　“要进去吗？”夜尘雪问，“感觉很危险，我可以先进去查探一下。” 　　“不用，来都来了，一起进去吧。” 　　反正是在梦里，死了也没关系，只是如果死了之后要重新搜集一遍钥匙就很讨厌了。 　　不过，如果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们都持有至少一把钥匙的话，也就是说…… 　　凌宇业环顾四周，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路与。 　　不，应该说，是被战神附身的路与。 　　虽然外表一样，但是同样的外表，不同的气质，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路与的气质是比较温和的，给人一种无害的小动物的感觉，而战神的气质相当凌冽，就像一把已经出鞘的刃，毫不掩饰眼神间的锋芒。 　　凌宇业庆幸自己进入这个地方后自动变回了人类的外表，不然他和战神之间必有一战。 　　可即便变回了人类，没有让战神认出自己是杀过祂的那只蜘蛛，他也感受到了来自战神的敌意。 　　不过，这股令人锋芒在背的敌意并不是冲他来的，而是冲他身边的周青豫来的。 　　好在战神只是单纯地散发着敌意，并没有直接发动攻击，像是有什么顾虑。 　　凌宇业并没有尝试去跟那尊比周青豫还要没人性多的神明交流，他收回视线后，果断朝着通道的方向迈出了脚步。 　　作者有话说： 　　新文《雌虫支配的世界[虫族]》开文时间已定，这个月28号晚上6点开。 　　新文写出了我真正想写的女王受×忠犬攻的设定，剧情节奏都比这本要好，所以这本我打算加快进度完结了，尽量把不重要的剧情删减以缩减篇幅，60w之内完结。 　　这里放一下新文的文案，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先去收藏一下，新文存稿足够不会断更！ 　　文名：《雌虫支配的世界[虫族]》 　　文案： 　　齐子晗深夜翻到一本虫族小说。 　　小说里的雌虫被雄虫虐得体无完肤，还要对雄虫感激涕零，气得自动代入雌虫的他差点失眠。 　　好不容易睡着，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己穿越到了虫族的世界。 　　但是，跟小说里的世界不同，这个世界是由雌虫支配的。 　　明明雄虫比雌虫强很多，可只有雌虫能单方面打骂雄虫。 　　要是有错，一定是雄虫的错。 　　齐子晗是雌虫。 　　他刚穿过来就被分配到了一只非常强大的雄虫。 　　听说他曾是帝国最厉害的上将，现在却为了不在战场上失控，不得不退役结婚以获得雌虫的安抚。 　　新婚之日，齐子晗的雄虫跪在他面前，用双手将一根鞭子托举给他：“请妻主大人享用。” 　　齐子晗“啪叽”拍飞了鞭子。 　　俞臣宇：？ 　　为什么不打他，是不敢吗？ 　　后来，俞臣宇发现自己想错了。 　　比他弱的雄虫，他的妻主能一个打十个！ 　　●占有欲max的女王受×帝国上将忠犬攻，主受1v1强强HE 第75章 神墟战场 　　路与觉得自己有点不太对劲。 　　不, 我不是路与，我是战神。 　　不，不对, 我不是战神, 我是…… 　　路与远远看着队友们的身影，他明明没有见过他们中的大多数, 但不知为何, 他觉得他们每个人都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所以, 不想伤害他们。 　　甚至包括那条神秘主宰最忠实的狗…… 　　为什么会这样？ 　　自己为什么会对自己以外的生物产生这种毫无意义的怜悯？ 　　附在路与身上的这尊神不知道。 　　祂只是觉得, 继续维持这种在梦境中附身的状态会很不妙。 　　非常不妙。 　　如果是在现实里附身, 原身的精神与灵魂会被驱赶到精神世界或梦境世界，不会和神的意识产生任何交集。 　　可在梦境世界里附身, 原身的精神与灵魂无处可去, 只能被迫沉睡, 万一醒来…… 　　我是谁？ 　　我是路与？ 　　不，我不是路与，我不是。 　　我必须找回自己失去的力量。 　　我失去的力量就在通道的另一端。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无论如何都不能解除附身！ 　　这样想着, 路与沉默地摸着胸口处的那枚十字架吊坠, 跟上了凌宇业和其他人的脚步。 　　…… 　　在所有的钥匙被找到，所有虚假的梦境坍塌的那一刻, 所有持有梦境之钥的人，都被送到了幻梦境真正的入口前。 　　穿过这个通道，就能进入真正的幻梦境。 　　这是人类集体潜意识的海洋，是虚幻, 也是真实。 　　凌宇业毫不犹豫地穿过了通道, 就像他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穿过通往深层梦境的通道一样。 　　然后, 就在踏进去的那瞬间，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场景。 　　那是两尊神的战斗。 　　其中一尊神有着人类的外表，和顶天立地的身姿，身后三对雪白的羽翼散发着神圣的金光。 　　祂身上燃烧着金色的火焰，脚下也燃烧着金色的火焰，像是想用这焚烧一切的金色烈焰吞噬视野里的一切。 　　凌宇业仰头看去，无法看清祂高耸入云的面容，只凭祂的外表，让他轻易地联想到了战神。 　　而另一边的另一尊神，同样有着顶天立地的身姿，外表却并非人类，而是一头狼一样的四足生物。 　　祂的背后同样有着三对羽翼，却是黑色的，散发着一层诡异的红色血光。 　　两尊神无言地战斗着，都以对方的陨落为目标，下手毫不留情。 　　随着祂们的战斗，大片曾经或许繁华过的小镇变成了死气沉沉的废墟。 　　祂们的理念在战斗中发生碰撞，在周围凝成蕴含着大量神力的隐文。 　　【我要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臣服在烈阳的光辉之下！】 　　——金色的文字间满是独属于神的傲慢。 　　【无声的寂静才是最适合这个世界的东西。】 　　——血色的文字平静地宣告了末日的降临。 　　“这是世界支配者，和末日统治者之间的战斗。” 　　一个声音突然从遥远的虚空中响起，带起阵阵空灵的回音。 　　“谁？” 　　凌宇业本能地开口询问。 　　虽然询问了，但他认为这个声音跟眼前神战的画面一样，都是投影一样的东西，并不真实存在于他的眼前。 　　否则，他根本不可能在这片夸张的，远超人类承受极限的战场上活下来。 　　万万没想到，这个声音居然回应了：“我是幸运女神。” 　　凌宇业：！ 　　他还记得，在精灵之森的时候，为了不引起战神的敌对，他不止一次拿幸运女神当挡箭牌。 　　他没有隐秘的力量，他在呼唤幸运女神的尊名时，一定被祂听到了。 　　这下可好，这尊神直接找上来了。 　　然而，就像知道凌宇业在想什么，那个飘渺的，根本分辨不了是男是女的声音再次响起： 　　“别担心，我是追随您的。”祂说，“这个世界里的大部分神，都是从神秘的力量中孕育而生，我也不例外，所以，比起祂，我更愿意追随您。” 　　“追随我？”凌宇业震惊。 　　神为什么要追随一个人类？ 　　除非，他不是人类。 　　神秘的力量…… 　　我真的是神秘主宰？ 　　如果我真的是神秘主宰，那么周青豫一次又一次的“认错”就有了解释。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是神秘主宰？ 　　对了，周青豫。 　　周青豫去哪儿了？ 　　凌宇业转头，并没有看到周青豫，也没有看到其他人。 　　“我有点好奇。”突然，虚空中的那个声音再次开口，带上明显的好奇，“为什么在我和隐秘存在之间，您选择了祂，而不是我？” 　　选择“幸运”卡牌的人，可以选择信仰幸运女神或隐秘存在，凌宇业选择了隐秘存在，也就是，红月之瞳。 　　意识到幸运女神并没有敌意，凌宇业决定实话实说：“因为我觉得隐秘存在是这个世界的主神。” 　　“是的，祂的确是。”幸运女神回答，“但是，祂现在只是个空壳，无法给予您太多的回应。” 　　空壳？ 　　凌宇业回想了一下，这一路上，隐秘存在除了在他第一次诵念尊名的时候，给了他一本魔法书和一枚可以吸收魔力的戒指之外，再也没有帮过他什么。 　　可是：“空壳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是空壳？” 　　幸运女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想听我说说过去的历史吗？” 　　“你说吧。” 　　难道凌宇业还能回答“不想”吗？ 　　不过他确实很想知道过去都发生了什么。 　　如果自己真的是神秘主宰的话，为什么会变成人类？ 　　这个世界又是怎么形成的？ 　　为什么说红月之瞳是空壳？ 　　“历史上一共存在过五个纪元。”幸运女神非常耐心地，从头开始说起。 　　“第一纪元是诸神沉睡的纪元，那个时候，我并不存在，但您早已从神秘中诞生，只是尚未完全苏醒，人类过着没有神的，非常平凡的生活。” 　　“第二纪元，您开始逐渐苏醒，给人间带去了各种神迹，黑色的无名之雾笼罩小镇，吞噬生命，赐予力量，不可名状的肿胀之卵孕育着不净之池，海洋主宰掌控深海，异变生物，创造眷属，红月之瞳是血族和狼人的起源——后来，人们把这个纪元称作‘古神苏醒的纪元’。” 　　这些内容，凌宇业都在魔女副本里的书上看到过，当时就在想，这些会不会是真实存在过的历史。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但是幸运女神接下来说的事，就是凌宇业不知道的了。 　　“随着您的苏醒，灾厄也苏醒了，祂终将成长为足以摧毁您，并摧毁整个宇宙的混沌之核，但是，您在祂成长为混沌之核之前，在祂还是魔种的时候，就找到了祂，封印了祂。” 　　“您是说周青豫吗？” 　　被神秘主宰一直强行束缚着的神，除了周青豫，凌宇业想不到第二个。 　　幸运女神的回答是：“是的。” 　　“您无法摧毁祂，所以，只能封印祂。” 　　“本来您可以永远地封印祂，可是有一天，外神降临了。” 　　“那是从烈阳，或者说，从恒星的能量中诞生的神明，人类称呼祂为炽白天使。” 　　“炽白天使的降临，必然摧毁这个星球，所以，您迎战了。” 　　“可您并不擅长战斗，您被炽白天使重创，再也封印不了魔种。” 　　“魔种觉醒了，祂成长为了混沌之核，同时，祂有了另一个尊名——六翼的黑天使。” 　　“黑天使重创了炽白天使，导致了炽白天使的陨落，炽白天使陨落后分裂出了世界支配者和明日光辉。” 　　“那场战斗，直接导致了一个纪元的消失，第二纪元，古神苏醒的纪元，因为您、黑天使，与炽白天使的战斗而毁灭，第三纪元，灾后重建纪元开始了，那是一段非常和平的时光。” 　　“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事呢？因为，我就是炽白天使陨落后诞生的意识之一。” 　　“明日光辉，是我那个时候的尊名。” 　　明日光辉！ 　　凌宇业想到了被周青豫摧毁的希望之瞳，那是希望之神明日光辉陨落后遗落的一只眼睛。 　　他突然一阵毛骨悚然，有点分不清正在与他说话的这尊神，究竟是他的敌人还是盟友？ 　　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幸运女神很快补充了一句：“虽然是吸收了炽白天使陨落后的力量才诞生的，但我的意识诞生自您的神秘力量，所以，我自诞生之日起，便一直追随着您。” 　　“因为这场神战，您不再与混沌之核为敌，您赐予了祂新的身份，祂成了您的神侍。” 　　“那之后，您对祂的封印逐渐解除，祂变得越来越强。” 　　“可是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神从战场上残留的神力中诞生。” 　　“其中最强大的三尊神，一尊是继承了炽白天使意识的世界支配者，一尊是从混沌的力量中诞生的灭世之灾，还有一尊是同时融合了炽白天使和黑天使的力量，从两者的力量中诞生的末日统治者。” 　　“在第三纪元灾后重建纪元的最后，祂们联手向您和黑天使发动了神战。” 　　“我试图阻止，可惜失败了，我的失败直接导致了我的陨落。” 　　“但是，托炽白天使神力特性的福，我的意识依然存在，我的意识是永恒不灭的，我以幸运女神的身份重生。” 　　“那场神战的具体细节，我记不清了，但最后的结果是，灭世之灾陨落，您的信徒灾厄女神抢夺了祂的权柄，您和黑天使双双陨落，祂为了保护您，除了祂最原初的权柄——混沌，什么都没留下，而您除了神秘本身，只留下一只眼睛。” 　　“陨落之前，您用尽最后的力量，创造了隐秘世界，把所有已经存在和正在孕育的神明，全部拽入了您创造的世界。” 　　“您会在这个世界里重生，黑天使也会在这个世界里重生，但是，炽白天使，同样会在这个世界里重生。” 　　“这就是这个世界存在的理由，和您会在这里的理由。” 　　“您遗落下来的那只眼睛，成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这个世界‘规则’的一部分，它虽然有着隐秘存在红月之瞳的神格，但它徒有神格没有灵魂，它机械地重复着引导神选者的使命，同时，等待着与您融合，回归您躯体的那一刻。”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您现在的身体，还容纳不了那么强大的力量。” 　　凌宇业听到这里，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那么世界支配者和末日统治者的战斗是怎么回事？” 　　眼前正在播放的影像，反而并没有被幸运女神提及，让凌宇业觉得有点奇怪。 　　“嗯，那是在您创造这个世界之后发生的事了，这两尊神并没有意识到祂们被您拽入了您的世界，祂们因为支配世界的理念不同，所以对彼此发动了神战，最终双双陨落，变成了战神，和毁灭之神。” 　　“毁灭之神并不是末日统治者，祂是全新的神明，但是战神，就是炽白天使本尊。” 　　“炽白天使的意识是永恒不灭的，无论陨落多少次，无论神格下降多少次，无论以什么样的身份重生，祂依然是祂自己。” 　　所以，附身路与的那尊神，根本就不是周青豫口中“听都没听说过的野鸡神明”，而是那尊被周青豫打到陨落，又把周青豫打到陨落的，炽白天使？ 　　耳边，幸运女神的声音还在继续：“神战持续了很多年，这段摧毁了大半个宇宙的时光，被当时的人类称为‘毁灭纪元’，这是人类经历的第四纪元。” 　　“毁灭纪元随着隐秘世界的建立而消失，人类迎来了第五个纪元，可是第五个纪元的人类，丢失了前四个纪元所有的历史。” 　　“在这个没有神的纪元里，他们拥有了新的文明，建立起了新的秩序，平凡却快乐地生活着。” 　　“您是对的，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神。” 　　“您一直都是对的——只有这一点，我从未怀疑过。” 　　“所以，是否要在这片神墟战场，找回过去丢失的所有记忆和力量，重归神位，让旧日的荣光重新降临世间，也完全，由您来决定。” 　　作者有话说： 　　这段“过去的历史”，本来是打算慢慢抛的，比如这一卷只抛出“第四纪元毁灭纪元的内容”，下一卷再抛“第二纪元的消失和第三纪元的开始”，也就是第一次神战的内容。 　　但是因为决定了要加快进度嘛，我就一口气全抛出来了，大家就当听个故事。 　　这篇文应该没有第三卷 了，写不动（） 　　真的很爱克苏鲁设定，但因为大多是跑团的时候接触的，没有系统地研究过，怕有错漏就没有直接采用原著的设定，而是根据自己的喜好来编了。 　　结果在这方面花了太多功夫，导致剧情和人设都没设定好，下次会各方面都做足准备再开文。 　　感谢在2023-06-22 12:54:52~2023-06-23 20:4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ixi0604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神墟战场 　　“我可以提问吗？” 　　凌宇业本来就是为了这个世界的“真相”才坚持走到这里的。 　　他本以为他还要再走相当长的一段路才能触碰到他想要的“真相”。 　　没想到“真相”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没有给他丝毫准备，突然就以如此直白的方式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真相”本身也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事实证明，通关第一个世界时, 他的感觉没错, 真的有人在操纵一切，让群星都按照既定的方式回归到它们原本所在的位置上。 　　那个操纵者或许是幸运女神, 又或许, 是他自己。 　　但是, 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现有的信息还不足以让他做出是否要“重归神位”的选择。 　　他还需要知道更多。 　　对此，幸运女神的回答是：“当然, 我就是为了解答您的疑问而存在的。” 　　“那么我想问, 为什么我会有25年人类的记忆？我的记忆是被植入的, 还是我真的作为人类，在人类的世界里生活过？” 　　老实说，凌宇业现在已经分不清什么才是真实了。 　　就好像他一直生活在现实与梦境的夹缝间, 浑浑噩噩地走到了这里。 　　然而幸运女神的回答是：“您是人类。” 　　“毁灭纪元的最后, 您用最后的力量创造了隐秘世界, 然后一直沉睡在梦境世界。” 　　“您失去了躯体，为了得到一具可以重归神位的躯体, 您以人类的姿态重生，然后在25岁的某一天，将这具身体带进了隐秘世界。” 　　“我可以告诉您，在您身为人类的记忆里, 只有关于死亡的记忆不是真实的, 是合理化后的结果。” 　　“那么其他人呢？” 　　如果自己真的是神秘主宰, 那么凌宇业可以理解自己的“死因”，但是其他人又是怎么回事？ 　　路与，金施晨，夜尘雪，骆小七——他们都不是神秘主宰的话，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他们，是被其他神明挑选的容器。”幸运女神回答，“在隐秘世界里失去躯体的不只有您，但只有您可以以人类的姿态重生，其他神明，包括我，都没有可以直接影响物质世界的实体，而是以一种意识，或者精神体的形式存在于隐秘世界的某处，必须获得躯体才能影响这个世界，而这，是被这个世界的主神，也就是隐秘存在，允许了的。” 　　原来如此。 　　看来这就是战神，不，炽白天使附身路与的原因。 　　也是神选者选择了卡牌之后，必须选择一尊神信仰的原因。 　　——他们本就是为了成为某尊神的容器而被选中并带入这个世界的。 　　“容器的选择有什么规律？”凌宇业接着问。 　　“不愿死亡的将死之人，还有，您的灵魂契合者。”幸运女神回答，“将人类的躯体带进隐秘世界，是只有隐秘存在才能做到的事，所以，虽然是其他神明的诉求，但最终由隐秘存在完成了这件事。” 　　“祂挑选了那些濒临死亡而不愿死亡之人，在延续了他们生命的同时，也让他们成了神可以选择的容器，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的确是‘神选者’。” 　　“灵魂契合者又是什么？”凌宇业追问。 　　“简单来说，就是与您有许多相似点的人，比如，都是18-30岁之间的男性，再比如，都喜欢男人。” 　　“……” 　　“说到这个，这条‘规则’让我和灾厄女神很头疼啊。”幸运女神幽幽地叹了口气，“虽说我们并没有人类意义上的性别，但是，这个世上总是男人比女人多，所以祈求幸运的大多是男人，他们会更希望幸运之神是女的，可同时，他们又觉得不好的东西都是女的带来的，所以，能赐予他们幸运的是女神，会给他们带来厄运的也是女神，是不是很矛盾？” 　　“……”凌宇业无话可说。 　　“我不想选择男人作为自己的容器，所以，我选择为‘规则’服务，和隐秘存在一起守护并管理这个世界。”幸运女神说。 　　“好吧，下一个问题，为什么周青豫会失忆？” 　　“为了抑制祂的力量。”幸运女神回答，“虽然祂是您的侍者，但是，永远别忘了，祂是灾厄，是混沌，是可以在一瞬之间给整个世界带来毁灭的黑天使，所以，在您重归神位之前，祂不能强大到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冲破契约的程度。” 　　“你说的契约，是支配契约？” 　　“是的。” 　　“这个契约果然是我……” 　　果然是隐秘存在故意让他抽到的？ 　　“不。”幸运女神给出了否定的回答，“那张支配契约的力量，源自祂——源自您的侍者，混沌之核，黑天使。” 　　“欸？”这是让凌宇业没想到的，“你的意思是，是周青豫让我支配他的？” 　　“可以这么说，反正，这是祂的愿望，是祂在陨落前最后许下的愿望，成为了‘规则’的一部分，无论重来多少次，无论您多少次以人类的姿态重生并进入这个世界，祂都会在某种力量的牵引下，将自己置于您的支配之下，直到您重归神位。” 　　“这样啊。”凌宇业好像理解了。 　　幸运也好，缘分也好，在神的认知里，都不是巧合，都是某种“规则”。 　　并不是他运气好才在进入无限回廊的第一天就撞进了周青豫的怀抱，而是“规则”让他如此。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选择收回力量，重归神位，那么，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里的人，都会怎样？” 　　“整个隐秘世界都将在您的支配之下，但是所有取得完整神力的人，都将与您融合，成为您的一部分。” 　　“他们的精神与灵魂不会磨灭，您可以允许他们生活在您创造的梦境世界里。” 　　“完整神力？”凌宇业刚有这样的疑惑，刚问出这四个字，眼前的画面便发生了变化。 　　那两尊激烈战斗着的神突然像被风化的岩石一样，变成细碎的粉末消散了。 　　这片有神战斗过的战场上不再有神的身影，也不再有吞噬一切的金色火焰。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芜的废墟，以及三个凌宇业熟悉的身影。 　　骆小七、夜尘雪，还有自从进了这个世界就没见到过的安托亚尔。 　　他们都闭着眼睛漂浮在空中，身边分别环绕着五张金色的卡牌。 　　与此同时，他们的胸口处各亮着一张卡牌。 　　骆小七胸口处的卡牌是诱惑。 　　环绕他的那五张卡牌分别是欲望、禁忌、存在、荆棘、寄生。 　　夜尘雪胸口处的卡牌是诡秘。 　　环绕他的那五张卡牌分别是奇迹、污染、藏匿、触手、掌控。 　　安托亚尔胸口处的卡牌是异变。 　　环绕他的那五张卡牌分别是怪物、生命、感知、分裂、整合。 　　灵魂之触，对精神与灵魂的掌控——这是周青豫的力量。 　　分裂成无数的蠕虫，再整合成一个整体——这同样是周青豫的力量。 　　原来这就是诡秘和异变，这就是邪神。 　　但是，周青豫的力量并不仅仅是这样而已。 　　等等，为什么自己会知道？ 　　凌宇业微微愣了下神，突然发现自己身边也有卡牌环绕。 　　在他胸口处亮着的卡牌是幸运。 　　环绕在他身边的五张卡牌分别是死亡、神秘、窥探、黑雾，以及——创造。 　　凌宇业尚未做出是否要重归神位的决定，仅仅是伸手触碰了卡牌，有实体的卡牌便化作无形的力量，融入了他的身体。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分裂。 　　分裂成很小很小的部分。 　　但他能控制所有的他。 　　黑色的雾气在这片战场上蔓延，很快覆盖了整片战场。 　　环绕在骆小七、夜尘雪和安托亚尔身侧的卡牌突然像有生命一般自己钻入了他们的身体，然后三人的身体像卡牌一样融化成无形的力量，飞入了黑雾之中。 　　虚空中，一个顶天立地的女性残影闭上眼睛，弯腰做出了臣服的姿势。 　　执掌幸运的女神在恭迎神秘主宰的回归，以及，旧日的归来。 　　从这一刻起，“神秘主宰”不再是无法说出口的禁词。 　　祂从“不存在”变为了“存在”。 　　隐秘存在红月之瞳，再也无需回应指向神秘主宰的诵文。 　　虽然早在凌宇业进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无论是指向神秘主宰的诵文，还是指向隐秘存在的诵文，都会自发地指向那个更伟大的存在。 　　另一边，周青豫并不需要任何神明的引导，便用身上“灾厄”的力量，把这条序列上所有的神力碎片吸引到了自己的身边。 　　灾厄序列的五张卡牌分别是——魔鬼、灵魂、黑暗、蝙蝠、幽影。 　　不够，还不够，我还需要更多的力量。 　　灾厄力量的融合，直接影响到了现实里的周青豫。 　　现在的周青豫不需要通过身体的消亡来转移意识，可以同时在不同的地方进行意识的共享。 　　凌宇业果然是神秘主宰。 　　为了祂，我必须变得更强！ 　　这样想着，周青豫的身后展开一对恶魔一样的黑暗之翼，果断飞往了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上，有着三对炽白羽翼的路与，正试图触碰逐渐融化成金色光芒的金施晨。 　　炽白天使。 　　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 第77章 神墟战场 　　所谓原初的力量, 是在宇宙形成之前就存在的。 　　一切的最初，是混沌。 　　混沌中孕育了万物。 　　生命也好，魔法也好。 　　实体、精神、灵魂——这一切都源自混沌。 　　当混沌展开, 便有了宇宙, 有了星球，有了生命, 有了魔法。 　　然而没有光。 　　于是烈阳出现了。 　　烈阳给予了整个世界以光明, 却也让世界感受到了焚烧的疼痛。 　　其实有了混沌和烈阳, 就有了一个宇宙。 　　但是, 这个宇宙随时都会毁灭。 　　因为烈阳燃烧混沌, 而混沌吞噬烈阳。 　　这两者就像火与水，不是你蒸发我, 便是我浇灭你。 　　宇宙中存在着太多的随机性, 要如何将这种随机性控制在不会毁灭的轨道上, 永恒地发展下去？ 　　很简单，只要让随机性变得可控就行了。 　　于是，在混沌和烈阳尚未觉醒之时, 神秘诞生了。 　　神秘是不可名状, 不可触摸, 无法理解的存在。 　　你可以说祂不存在，但祂又确实存在着。 　　骰子骰出1也好, 100也好，看似随机，却有一尊神在暗中操控一切，影响一切。 　　祂就是神秘。 　　为了让神秘从一开始就引导整个宇宙的运转方向, 不让宇宙轻易毁灭, 神秘主宰的意识是最先诞生的。 　　祂很快理解了, 如果所有的神都是从“规则”中诞生的，那么，自己就是“规则”的一部分。 　　一个世界毁灭起来很容易，有太多的因素可以导致。 　　而要延续一个世界很不容易。 　　祂要做的，就是这件极不容易的事。 　　这是祂存在的意义，也是“规则”赋予祂的使命。 　　很快，宇宙形成了，生命开始孕育，一切都在既定的轨道上，祂心安理得地沉睡。 　　祂一直都知道混沌和烈阳的存在，但那个时候，它们都只是纯粹的力量，并没有觉醒出意识。 　　直到有一天，祂觉察到了混沌意识的觉醒，于是祂从沉睡中苏醒了。 　　从未在渺小的生命面前现身过的祂，以无法被人类理解的姿态，出现在了人类的视野里。 　　祂展开了自己黑雾一样不可捉摸的庞大身躯，地毯式地搜寻祂，搜寻那个——混沌意识的载体。 　　第一纪元，诸神沉睡的纪元，画上句号。 　　第二纪元，古神苏醒的纪元，拉开序幕。 　　终于，在第二纪元的中期，神秘主宰找到了“魔种”——这是尚未完全觉醒的混沌。 　　神的力量无法影响神。 　　神秘主宰可以掌控整个宇宙运转的方向，却无法影响，甚至预测混沌的一举一动。 　　因为担心觉醒了意识的混沌会做出导致世界毁灭的举动，祂封印了祂，将祂置于自己体内，看似是在孕育祂，实则以身为牢，囚住了祂。 　　自从囚住混沌之后，神秘主宰便安分下来。 　　在第二纪元古神苏醒纪元的中期，令人无法理解的神迹逐渐减少，但那些在神秘力量的影响下诞生的生命、道具，一直在影响着这个世界的一切。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这一纪元的末期。 　　导致这一纪元结束的，是烈阳意识的觉醒。 　　没有意识的烈阳，赐予了万物光明、秩序与圣洁。 　　可觉醒了意识的烈阳，想要将一切都置于自己的支配之下。 　　没有混沌，生物就没有精神与灵魂，只是会动的肉块。 　　而没有烈阳，生物就没有更高的追求，仅仅是最低贱的牲畜——当然，没有烈阳，生物甚至连高低贵贱的概念都没有。 　　烈阳认为，是祂赐予了万物智慧和阶级的概念，自己理应成为这一切的主宰。 　　而祂这种极端的想法，终将毁灭整个世界。 　　神秘主宰无法坐视不理。 　　于是，烈阳宣战了，神秘迎战了，混沌在混沌中迷茫着。 　　随后，烈阳重伤，神秘重伤，混沌觉醒了。 　　混沌以神秘的侍者参战，烈阳陨落。 　　第二纪元古神苏醒的纪元在废墟中迎来彻底的终结。 　　那之后，神突然从人类的世界里消失了，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第三纪元灾后重建纪元，在希望中开启，持续了一段相当和平的时光。 　　重伤的神秘在海底沉眠，觉醒的混沌始终陪伴在祂的身侧。 　　可惜，人也好，神也好，谁也不知道，所有的宁静都不过是暴风雨的前兆。 　　神秘、混沌、烈阳，三尊原初之神战斗过的战场上，从神身上撕裂下的神力碎片，孕育了更多的神明，为一场更激烈的神战埋下伏笔。 　　第四纪元毁灭纪元突然开启，一开启就持续了数百年。 　　神秘无力再掌控一切的走向，眼看世界就要因为神战而毁灭，祂使用了身为“规则”的一部分才能使用的力量——创造世界。 　　祂创造了一个可以容纳所有神明意识的世界。 　　就像当初囚住混沌一样，将所有神明的意识都囚在了这个世界里，包括祂自己。 　　战吧，战吧，反正在我的世界里，无论你们如何战斗，都不会再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任何影响。 　　毁灭纪元以生命的毁灭而终结。 　　诞生于第五纪元的人们，不会记得前四个纪元发生的任何事，甚至不知道前四个纪元的存在。 　　从神秘中诞生的生物在黑暗中秘密地生活着，偶尔会被人们捕捉到，成为娱乐作品里的形象，但都不会再对世界产生太大的影响。 　　人类自己便足以应对这一切，然后茁壮成长。 　　神秘主宰觉得自己好困，好困，想要睡了。 　　隐秘世界里发生的一切都将是“隐秘”的，祂无需去管，也无力去管。 　　或许，这个世界不再需要祂。 　　或许，祂可以重生为人类，在新的世界里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您不要我了吗？】 　　突然，一个声音自耳边响起。 　　凌宇业睁开双眼。 　　耳边是和他“自己的声音”不同，明显属于另一个人的声音，带着祈求。 　　【神主大人，不要抛弃我……我无法在没有您的世界里生存下去。】 　　啊，是混沌。 　　不，是周青豫。 　　不…… 　　周青豫——这是我硬塞给祂的身份。 　　因为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 　　因为青鱼很好吃…… 　　不，是因为在人类的世界里，“豫”这个字有“安逸、快乐”的意思。 　　在没有我的世界里，你也可以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活下去。 　　【不，如果您死了，那我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我把自己的精神、灵魂、生命、魔法，还有混沌，我所有的一切，全部交给您，一旦您死了，我便会追随您而去。】 　　“……这就是你把支配契约用‘规则’绑定在我灵魂上的理由？” 　　【是啊，所以只要您真的死了，我也会真的死去。】 　　【如果不希望我死去，那就好好活着。】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神主大人，您也会有被我算计的一天。】 　　“你算计的是你自己吧……” 　　【所以，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要么亲手赐予我死亡，要么带我一起离开，无论是生的世界还是死的世界，我都会追随您，无论是弱小还是强大，我都只愿陪在您的身边。】 　　“好，我不离开。” 　　“我答应你，无论重来多少次，我都不会真的死去。” 　　“你是个笨蛋，也是个疯子。” 　　“明明我赐予你的只有痛苦，为何要如此忠实地追随我。” 　　“既然你追随了，那我也只能……宠你了啊。” 　　神秘主宰是很宠自己的信徒的。 　　被压迫的女性想要力量，于是祂赐予了她们魔力，让她们成为魔女去对抗疯狂的男人。 　　濒临死亡的人们想要长生，于是祂赐予了他们永恒的生命，代价是只能在黑暗中生存，因为被神秘赐予了力量的存在都不容于烈阳。 　　狼想要拥有人类的智慧以对抗猎人，于是祂赐予了它们人类的身体和智慧，让它们能像人一样行动和思考。 　　遭遇海难的人们不想死，他们渴望生，那便成为能在海里生活的生物，在海里延续生命吧。 　　逃避现实的人们想要一个可以躲藏的避风港，那么，就都来梦里。 　　自己的侍者不要命地追随着自己，嗯，那就来吧。 　　我想当人类，你想吗？ 　　你一定是想的吧，毕竟，为了我，你什么都愿意做。 　　那么，我赐予你人类的外形和名字。 　　以后你就叫——周青豫。 　　周青豫，周青豫。 　　凌宇业黑雾一样的身体在废墟一样的战场上扩散、蔓延，寻找着他心心念念的侍者。 　　就像混沌刚觉醒意识的时候一样。 　　但那个时候，他是想找到他之后封印他。 　　现在，他想找到他之后保护他。 　　他吸收了三具容器中融合的力量，或许已经变得比周青豫强了？ 　　希望那个傻子别去招惹烈阳，自己可不想再一次看到冒着烟的炭烤蠕虫。 　　…… 　　周青豫朝着炽白天使的所在一头扎了过去！ 　　他的体内伸出无数黑色滑腻的触手，凝成数把锋利的黑刃，直直地朝炽白天使刺去！ 　　“找死！”顶着路与外表的炽白天使以一个异常敏捷的身手躲开了，在躲开的同时，祂拽下胸口的十字架，凝成一把圣洁的细剑，“混沌！我正在想吸收力量之后要去哪里找你呢！来得正好，今天就彻底死在我的剑下吧！” 　　“混沌？” 　　一击不成，周青豫连忙挥动黑色的恶魔之翼飞上高空，和炽白天使拉开距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不是那种东西，就像你也不是烈阳。” 　　“烈阳是我掌控的力量，我是炽白天使！”附身路与的神明在吸收了神力的碎片之后，终于想起了自己真正的尊名—— 　　“我是焚烧一切的金色烈阳，净化一切的圣洁之光，来自星空的六翼主宰，神圣的炽白天使！” 　　“是的，所以，也请记住我的名字，而不是把我和混沌混为一谈。”周青豫知道混沌是自己的一部分，但他不喜欢被称作混沌。 　　就因为他有混沌的力量，神秘主宰才对他如此提防。 　　倘若自己不是混沌，或许早就可以投入神秘主宰的怀抱了吧。 　　“我是混沌的意识，被封印的灾厄，旧日支配者最忠实的追随者，六翼的黑天使。” 　　——周青豫也想起了自己完整的尊名。 　　“哈哈哈哈哈！被封印的灾厄，旧日支配者最忠实的狗——把这种东西视作自己的尊名真的好吗？”炽白天使毫不掩饰言语间的讽刺，“不过也是啊，你根本就没有信徒！根本就没有信徒会呼唤你的尊名！所以，为什么不干脆把尊名改成神秘主宰的狗呢？” 　　炽白天使说完这句话，突然愣住了。 　　“因为祂希望我是人，而不是狗。”周青豫说完，也愣住了。 　　两尊古老的神明对视一眼，在片刻的沉默过后，一个面露恐惧，一个面露欣喜。 　　——神秘主宰这四个字，不再是禁词！ 　　——祂归来了！ 　　——神秘主宰重归了祂的神位！ 　　“神主大人！”周青豫迫不及待地诵念了那段被他印刻在灵魂深处，无论重来多少次都不会遗忘的尊名，“无处不在的黑色之雾，不可名状的污染之源，旧日的统治者、支配者，神秘世界的主宰，您忠实的追随者——混沌之核，恭迎您的归来！” 　　作者有话说： 　　又是让作者本人都质疑自己精神状态的一章（） 　　感谢在2023-06-24 20:30:39~2023-06-25 21:1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神墟战场 　　凌宇业并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诵念自己的尊名。 　　但还是第一次听得那么清楚。 　　那两扇高高矗立在现实与梦境之间的黑色金属大门已彻底打开。 　　周青豫的声音, 他吐出的每一个音节，凌宇业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无法描述大小的黑雾中伸出一条有着红色光圈的黑色触手，打开了一个无形的通道。 　　然后大量的黑雾涌入通道, 抵达了通道的另一端。 　　感受到通道的开启, 周青豫飞落到地上，将自己背后一对蝙蝠一样的恶魔之翼展开覆在了地上, 做出臣服的姿态。 　　而那尊寄宿在路与体内的神, 彻底吸收了金施晨身上支配序列的神力后, 也飞落到地上, 却是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圣剑。 　　黑雾在两尊人类形象的神明周围聚集, 变得越来越浓郁。 　　仔细看，可以从黑雾中看到无数不同的形象。 　　有巨大的眼睛, 有蠕动的触手, 有像心脏一样跳动的卵。 　　它们在黑雾中若隐若现, 像是有实体，又像是没有，像是存在, 又像是不存在。 　　无法描述, 不可名状。 　　当黑雾全部通过通道, 一个人影从黑雾中显现。 　　他像是逐渐凝聚成形的，又像是突然出现的。 　　他从半空出现, 以一个完全不受物理规则束缚的姿态轻盈地落到地上，像是从树上飘落的一片轻薄的叶片。 　　他落到周青豫身前，一只手轻轻覆在他伏低的脑袋上，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解开你的封印。” 　　话音刚落, 周青豫就感觉自己的灵魂深处有什么禁制解开了。 　　他失去的记忆也好, 力量也好, 都在以一个无法阻挡的速度回归。 　　他身后的恶魔之翼逐渐脱落，变成三对黑色的羽翼，笼着一层诡异的红色血光。 　　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六翼的黑天使！ 　　然而另一边，即便拥有六翼，位阶仍然只有真神，并没有回归旧日的炽白天使，露出了一切尘埃落定般放弃的眼神。 　　凭祂现在的力量，绝不可能战胜苏醒的旧日，更不用说，其中一尊还是支配者。 　　“伟大的，旧日的支配者，您在创造这个囚笼之时，是不是便早已安排好了一切？”祂问。 　　“其实并没有。”凌宇业抬眸看向炽白天使的所在。 　　那尊神还顶着路与的样貌。 　　这个在无限回廊里最先找上自己，与自己一起行动的凡人。 　　虽然重归神位后，凌宇业人性的那一面有所下降，人类的生与死并不能激起他内心太多的波澜。 　　但他身为人类时的记忆依然存在，绝不背叛队友的许诺也依然存在。 　　既然是自己制定的“规则”，那么，自己就要遵守到底。 　　凌宇业并没有给予炽白天使太多的解释，他在给出否定的回答后，紧接着便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命令：“从路与的身体里离开。” 　　炽白天使不甘地看了凌宇业一眼，最终还是照做了。 　　作为烈阳，祂憎恶混沌，祂终将与混沌拼个你死我活。 　　但是，作为旧日的神明，祂在想要取代旧日支配者的同时，也发自内心地敬畏着这尊不可名状的主宰。 　　所有的神都有三种形态，比如祂的真实形态是一团有着无数羽翼和六只眼睛的神圣生物，基本形态是羽毛。 　　混沌的真实形态是一团长满滑腻触手的黑色不明物质，基本形态是蠕虫。 　　可是，谁也不知道，包括所有的神明也不知道，神秘主宰的真实形态是什么？ 　　或许就是这片遮天蔽日的黑雾本身，又或许是黑雾中这些若隐若现还会动的巨大幻影。 　　又或许，是祂那无数个固定化身中的一个。 　　反正没有人见到过。 　　就算见到了，也分辨不出来，甚至根本没有去分辨的理智。 　　炽白天使还记得祂手中的利剑燃起金色神圣的火焰，焚烧黑雾时的感觉。 　　没有任何实感。 　　自己到底有没有伤到过神秘主宰？伤到了什么程度？ 　　炽白天使没有任何概念。 　　与其说神秘主宰是因为祂而陨落的，不如说，是神秘主宰自己选择的陨落。 　　就为了创造这个神的囚笼？ 　　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炽白天使不知道。 　　祂只知道，倘若自己不服从神秘主宰的支配，那么，或许永远都没有知道的机会了。 　　独属于炽白天使的金色圣光从路与的身上浮现，逐渐脱离。 　　两个已经有融合迹象的灵魂强行分离，在彻底分开的瞬间，从彼此身上各自撕裂下一部分。 　　凌宇业感知到了，但什么也没说。 　　路与已不再是路与，炽白天使也不再是纯粹的炽白天使。 　　人性与神性的融合，究竟会达到和自己一样的效果，还是走向完全不同的道路，谁也不知道。 　　凌宇业作为神秘的主宰，只能影响世界的走向，影响不了神的走向。 　　尤其是完全觉醒之后，神格并不比自己低的神。 　　其实他并不能彻底地摧毁烈阳，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打算，他追求的，一直都是平衡。 　　只有万物平衡，世界才能延续。 　　原本，他也应该这样对待周青豫的。 　　他不该解除周青豫身上的封印，他应该将周青豫的神格限制在炽白天使的水平。 　　烈阳和混沌可以敌对，可以战斗，但谁也不能消失。 　　可是，有了人性，就有了私心。 　　心里的天平，再也放不平了。 　　凌宇业伸手捏起周青豫的下巴，抬起他一直低下的头颅。 　　周青豫任由他摆布，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眼前的神秘主宰让他陌生。 　　眼前的凌宇业也让他陌生。 　　祂同时具备着神秘主宰平衡万物的绝对理性，以及凌宇业平静外表下强烈的情感。 　　神的爱很淡，很浅。 　　祂可以今天为了满足一个人的愿望，赐予他一切，明天就因为他的存在让世界失去了平衡而亲手将他抹杀。 　　但是，神有爱，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足够动人了。 　　更动人的是，有的神，在被灌输人类的知识之前，就已经学会了爱，只是根本没有意识到那是爱。 　　“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我一直在逼你用人类的方式爱我，但现在，我是神了，所以，我允许你继续用神的方式爱我。”凌宇业对周青豫说。 　　“用神的方式……爱您？”周青豫一副不理解的样子。 　　“继续信仰我，侍奉我，为我死，为我生。”凌宇业并不在乎他是否理解，只是享受着有他陪伴在身边的感觉。 　　周青豫用他并不那么擅长思考的大脑细细品读了一下这句话，试探道：“您说‘允许’，那么，如果我更想用人类的方式爱您的话……” 　　凌宇业脸上的神情有一瞬的凝固。 　　周青豫的身体一僵，背后的三对羽翼全耷拉了下去。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的神主大人要发怒把他抽一顿的时候，凌宇业平静地抬起一只手，按上了周青豫的额头：“那么，我赐予你人类的触感和欲望，从今往后，你自己感受，别再打契约的主意，以及——” 　　凌宇业顿了一下再继续：“契约我是不会解除的，就当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25 21:18:15~2023-06-26 18:2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鸢尾香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鸢尾香香 10瓶；蓝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迷雾之城 　　其实今天之前, 周青豫并不认为自己对神秘主宰怀有的感情是爱。 　　神秘主宰对他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存在，他信仰着祂, 侍奉着祂, 遵从着祂的意志。 　　这种感情是爱吗？ 　　不，这更像一种偏执, 一种他自己给自己制定的, 必须遵守的“规则”。 　　但现在, 这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 无论曾经的他对神秘主宰怀有的是何种情感, 现在的他，都是真心爱着祂的。 　　爱祂神的一面, 也爱祂人的一面。 　　不, 应该说, 是追随着身为神的祂，却想占有身为人的祂。 　　强大和脆弱，冷漠和炽热, 截然不同的感觉, 却和谐地交织在同一个人, 同一尊神身上。 　　曾经近乎偏执的忠诚化作现在疯狂的爱意，一边克制不住地想要靠近, 一边忍耐着心底强烈的亵渎冲动。 　　“我对您的爱是如此禁忌，却也因禁忌而欲罢不能。” 　　周青豫握住凌宇业还摁在自己额头上的那只手，将其拿下，在指节处印下一个暧昧的吻, 然后沿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往上, 一路亲吻。 　　凌宇业平静地看着他的举动, 半垂下长长的眼睫，以掩饰眼底的一丝波动。 　　回想起所有的一切后，身为人类时对周青豫非人一面的那丝芥蒂，如今反倒成了无法言说的愧疚。 　　明明自己也不是人类，却一直苛求周青豫当个人，实在太强神所难了。 　　但是，周青豫说，想用人类的方式爱他？ 　　凌宇业看向自己的右手。 　　他的掌心还残留着摁在周青豫额头上的触感。 　　他上一次做这个动作，是将自己放大了数倍的感受和欲望通过契约强行灌给周青豫，给予了他惩罚一般的快感。 　　而这一次，他赐予了他人类本应有的触感和欲望，让他可以自行用人类的身份和身体去感受。 　　然后刚赐完，周青豫就借着一路亲吻凑了上来，不着痕迹地搂过他的腰，将他搂到自己怀里。 　　先是试探性地低头，用自己的唇在他唇上轻触了一下，见他不反抗，这才肆意吻了下去。 　　凌宇业任由他摆布，并没有太多反抗的心思。 　　神没有人类那么多复杂的想法，会让自己的舒服的事，想做就做了。 　　只是这个地点…… 　　周围的黑雾突然变得浓郁起来，彻底包裹住了黑雾中的两人。 　　周青豫身上的衣服先是化作黑色粘稠的液态物质，然后逐渐褪去，露出属于人类的肌肤。 　　凌宇业身上的衣服则直接化作黑雾，和周围的黑雾融在了一起。 　　远看只能看到有两个人影在浓郁的黑雾中若隐若现。 　　巨大的阴影也依然在黑雾中活跃着，给人以强大的压迫感。 　　偶尔能听到黑雾里传出一声轻哼，很快就淹没在了突然变得嘈杂的，不可名状的呓语中。 　　还有太多的事需要处理，但现在，所有的事都必须为神隐秘的交流让步。 　　明明可以让化身去处理一切，可现在，凌宇业觉得整个世界无比安静。 　　在他庞大身躯里的上百个意识安静如鸡，整个大脑里只剩自己一个人的喘息。 　　当黑雾中若隐若现的巨大触手痉挛一般地蜷缩之时，凌宇业忍不住想，如果他在给周青豫灌输和人类有关的知识时，就顺便把人类的触感和感受也早点灌输给他，该有多好…… 　　…… 　　迷雾之城，无名酒馆。 　　所有迷雾之城的神选者都集中到了这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显而易见的恐慌。 　　深层梦境消失了，浅层梦境也消失了，无论他们睡着多少次，都不会再进入那些虚幻却真实的梦境，只会在自己的梦里徘徊。 　　他们被迫意识到，这一次，这个世界是真的要结束了。 　　结果一直到最后，他们都不知道究竟是谁导致了这一切。 　　那个来无影去无踪，能控制灵魂，删除记忆的存在，给他们带来了不可名状的恐惧。 　　“这个世界要被通关了吗？” 　　“我们会怎样？” 　　“我不要就这样结束！” 　　酒城看着眼前这一张张或恐惧或不甘的脸，它们大多是颓废而不堪的。 　　无论梦境里的他们如何光鲜亮丽，现实里的他们都早已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梦该醒了。 　　早就该醒了。 　　可是自己该何去何从？ 　　正想着，远处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酒城转头望去，看到了大量在黑暗中闪烁的红色眼睛，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食尸鬼？ 　　为什么会…… 　　酒城看向种在酒馆附近的火焰骷髅。 　　那些红色的、奇异的花朵，不知何时全部枯萎了。 　　它们就像那些消失的梦境一样，枯萎得无声无息。 　　酒城猛地离开椅子站起来，因为站得太急，椅子直接被他撞翻在地，发出一声突兀的声响。 　　“不想死的话，都拿起你们的非凡武器！快！” 　　…… 　　路与和金施晨苏醒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嘈杂的声响。 　　金施晨顾不上去分辨躺在自己身边的人究竟是路与还是战神。 　　他快步冲向窗户，往下看了眼，看到了大量的食尸鬼。 　　“怎么回事？”他皱了下眉，然后很快注意到了旅馆周围枯萎了大片的火焰骷髅，“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得快点走！” 　　“不。”路与坐在床沿，看着他的背影，平静地开口，“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为什么这么说？”金施晨一边转头看向他一边询问。 　　“因为……”路与迟疑了一下才吐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疑惑的词，“规则？” 　　“规则？”金施晨果然困惑地皱起了眉。 　　路与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再说：“食尸鬼本该以尸体为食，就算要攻击活人，也只会在昏暗的夜晚攻击不在室内的活人，不会进入有人居住的房间，这是‘规则’。” 　　“你怎么会知道？” 　　“我也不知道……但我确实知道。”路与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自己脑子里突然多了这么多自己本不该知道的知识，“神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强了我的脑子？” 　　“……” 　　这个微妙的形容……金施晨神情复杂地盯着路与看了一会儿，终于认出他：“你是路与。” 　　路与奇怪地看他一眼：“对啊，怎么了？” 　　“你变得很不一样。”金施晨不知道这是不是被神附身后留下的后遗症，不过他并不打算把路与被神附身过的事告诉他，随口评价了一句便转移了话题，“所以我们现在最好什么也不做，留在房间里观望一段时间，是这个意思么？” 　　“嗯，我觉得最好别出去。”路与肯定道，“除非你有实力杀掉所有的食尸鬼。” 　　“好吧。”金施晨并没有这个信心。 　　哪怕他就是从食尸鬼的地盘一路杀到这里的，但那个时候，他人在迷雾里，并不知道周围居然有这么多食尸鬼，现在想想还真有点背脊发凉。 　　“话说，这里是哪里？为什么会有食尸鬼？”路与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我觉得吧，错过的剧集就没必要补了，直接往下看就完事儿。” 　　路与歪了下头，花了点时间才听懂金施晨的意思。 　　这个世界的自己似乎错失了很多。 　　可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最大的收获，就是他脑袋里这些奇奇怪怪的知识了吧？ 　　他要用这些知识，帮助自己和自己的队友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活到世界的尽头。 　　…… 　　夜尘雪刚睁眼就觉察到床边有个人。 　　他猛地抓起手边的剑，可还没来得及拔出，就认出了这个人是自己认定的主人——凌宇业。 　　可是，印象里的凌宇业虽然有着强大的决策能力，可以像王一样指引他，但本体还是脆弱的，也跟王一样。 　　在夜尘雪的认知里，这个世上本就该有两种人，一种人高高在上地指引着其他人，他们只需有聪明的头脑，无需强大的身躯。 　　而另一种人，他们强大，但他们无需思考太多，只需听从命令。 　　凌宇业是前者，他是后者。 　　可现在，这个本该由自己保护的人，却散发着让自己毛骨悚然的诡异气息。 　　他像是存在在那里，又像是不存在，让夜尘雪不知该如何面对。 　　而就在夜尘雪面无表情地盯着床边的人发呆的时候，他床边这个无声无息的人影开口了：“尘雪，要来当我的侍者么？” 　　夜尘雪迟疑了一下再开口：“我以为，我已经是了？” 　　他顿了顿再继续：“我既然认定了您，那么，只要您愿意，我可以是您的任何人。” 　　“那么，我赐予你邪神的力量。”凌宇业说着，向夜尘雪抬起一只手，散发着红光的诡异液体从他的掌心里飘起来，飘向夜尘雪。 　　夜尘雪不躲不闪，只是眼睫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 　　片刻之后，他听到凌宇业说：“跨越时代的意识，精神与灵魂的切割者，神秘的追随者，隐匿于黑暗中的不洁之神——以后，这便是你的尊名。” 　　“是。”夜尘雪应下了。 　　他感受着自己突然被赐予的，近似周青豫的力量，不禁晃了下神，然后迟疑道：“请问您的……周青豫大人，现在如何？” 　　“混沌的意识，被解封的灾厄，旧日支配者最忠实的贴身侍者，六翼的黑天使——这是祂现在的尊名。” 　　凌宇业如此回应。 　　夜尘雪又晃了下神才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凌宇业虽然还是凌宇业，但已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人类。 　　他……不，祂已经成了高高在上的神明。 　　于是夜尘雪的下一个问题是：“您的尊名又是什么？我该如何称呼您？” 　　听到这个问题，凌宇业依然用他平静的语气，耐心地回答了：“无处不在的黑色之雾，不可名状的污染之源，旧日的统治者、支配者，神秘世界的主宰，这便是我的尊名，或者，你也可以叫我——神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26 18:21:32~2023-06-27 21:41: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赤炎魔虎 47瓶；鸢尾香香 6瓶；蓝逸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未知领域 　　骆小七是在被食尸鬼环绕的地方入梦的。 　　血族和食尸鬼是同源生物, 血族的地位高于食尸鬼，食尸鬼有服从血族支配的本能。 　　所以，对骆小七这个纯血的血族而言, 食尸鬼的聚集地非但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 反而是对他来说最安全的地方。 　　然而，他从梦里惊醒后, 发现周围的食尸鬼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整个洞穴空空荡荡, 只剩尽头的梦境入口散发着梦幻的, 无法形容色彩的光。 　　就在骆小七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 一个声音自他耳边响起：“小七，去幻梦境吧。” 　　骆小七猛地转头, 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的凌宇业。 　　他像是突然出现的, 出现得无声无息。 　　不, 早在自己从梦里惊醒的那一刻，周围就弥漫着一股之前没有的气息。 　　是一种神秘的，无法形容的气息, 但自己能清楚地感知到。 　　这是…… 　　骆小七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视野发生变化, 从宏观切换至微观，清楚地看见了——空气中漂浮着一些黑色的颗粒。 　　这些黑色的颗粒无法被人类的眼睛捕捉到, 但逃不过血族的眼睛。 　　这是……无处不在的黑色之雾。 　　骆小七突然就知道自己身边的人是谁了。 　　他不是凌宇业，不是什么神秘主宰的化身，而是神秘主宰本尊！ 　　骆小七猛地从石床上翻下来，落地的瞬间就跪了下去：“伟大的主, 谨遵您的命令！” 　　凌宇业怜爱地看着他。 　　在自己还是人类的时候, 他看身为血族的骆小七, 更多的是对异族的警惕。 　　但现在，在神格回归旧日的祂眼里，骆小七不仅是祂忠实的信徒，更是在祂力量的影响下，带着愿望出生的，祂的眷属。 　　他是祂的人。 　　被滞留在隐秘世界的灵魂，可以有三种结局。 　　一种是回收身上所有的非凡特性，放归外界——这是凌宇业正在让食尸鬼做的事。 　　一种是赐予完整的非凡特性，或者说，神力碎片，成为神的眷属——这是凌宇业替夜尘雪选择的道路。 　　一种是在幻梦境里永远地生活下去，直到人类灭亡的那一刻——这是凌宇业希望自己的队友们拥有的结局。 　　至于成为神的容器？ 　　在他已经回归旧日，取代隐秘存在成为这个世界的主神后，这个选项并不在他允许的范围内。 　　作为这个世界的创造者，虽然他并不能完全掌控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一切，但篡改一些无伤大雅的规则还是能做到的。 　　在他陨落的那段时间里，“神秘主宰”成了这个世界的禁词，杜绝了任何神明取代他成为这个世界的主神甚至篡改规则的可能。 　　而现在，祂归来了。 　　这个世界里所有的神都在他的支配之下，除了和他同位格的混沌之核，其他神的神格都限制在两条序列。 　　拥有力量和支配序列的神，是战神。 　　拥有支配和诱惑序列的神，是欲望之神。 　　拥有诱惑和幸运序列的神，是幸运女神。 　　拥有诡秘和异变序列的神，是邪神。 　　拥有异变和灾厄序列的神，是灾厄女神。 　　拥有灾厄和力量序列的神，是毁灭之神。 　　其中，幸运女神和邪神是祂的侍者。 　　而灾厄女神和毁灭之神，是混沌之核的信徒，也就是，周青豫的信徒。 　　周青豫说自己没有信徒，炽白天使也说根本不会有人信仰混沌。 　　但是，他除了是混沌，还是灾厄，是毁灭，所有从他的力量中诞生的神明，都会受到他的影响，变得不得不信仰他。 　　骆小七走向了幻梦境的入口。 　　在彻底踏进去之前，他听到他伟大的主用凌宇业的声音淡淡地说了句：“对了，进去之前，把项圈还给我吧。” 　　项圈？ 　　骆小七立刻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掏出隐秘者项圈，转身跪下，双手托给凌宇业。 　　凌宇业伸出一只手，取了项圈。 　　在他触碰到项圈的瞬间，项圈便化作黑雾，消散在了周围的空气中，和他覆盖整个世界的庞大身躯融为一体。 　　这个项圈跟炽白天使的圣十字项链一样，都可以把人改造成能被神附身的容器。 　　这个项圈与其说是他送给骆小七的，不如说是隐秘存在红月之瞳送给骆小七的。 　　虽说他就是红月之瞳，红月之瞳就是他，但在他回归神位之前，红月之瞳不过是他陨落时遗落的一只眼睛，并没有太多的意识附着。 　　把这个项圈送给骆小七，或许是因为感知到了炽白天使的做法，为了反制祂而进行的效仿吧。 　　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神秘主宰无处不在，随时都可以降临在任何祂想降临的地方，无需任何容器。 　　…… 　　未知领域。 　　周青豫在无边的黑雾中单膝跪下，一只手探入黑水之下，覆上地面。 　　凌宇业的身形突然在他身边出现，平静地问他：“为什么摸我？” 　　“这下面果然是您的躯体。”周青豫早就觉得这里的“地面”踩上去不太对劲，但因为他的意识太多，思绪太杂，一直没好好探究过。 　　“确切地说，是已经死去的躯体。” 　　炽白天使猜得没错，凌宇业是自己陨落的，虽然祂力量的衰弱确实有一部分是拜炽白天使所赐，但主要还是为了创造隐秘世界，以及享受一段为人的生活。 　　神秘主宰陨落之时，祂庞大的身躯自成一个领域，地面是祂的躯体，黑水是祂的血液，周围的黑雾也是祂躯体的一部分，挥之不去。 　　只有祂那只血色的眼睛逃离了这里，在虚空中窥视一切，守护一切，管理一切。 　　那些进入过这个领域的人，永远不会知道，他们曾站在古神陨落的躯体上，诵念其他神的尊名。 　　“神力的碎片，都收回来了。”凌宇业说着，手一挥，42张卡牌在他身前展开，按顺序排成七排。 　　力量、战士、魔法、洞悉、羽翼、圣洁 　　支配、皇帝、命令、光明、烈阳、灰烬 　　诱惑、欲望、禁忌、存在、荆棘、寄生 　　幸运、死亡、神秘、窥探、黑雾、创造 　　诡秘、奇迹、污染、藏匿、触手、掌控 　　异变、怪物、生命、感知、分裂、整合 　　灾厄、魔鬼、灵魂、黑暗、蝙蝠、幽影 　　神的力量，当然无法简单地被归纳到这42张卡牌里。 　　但是，毫无疑问，这42张卡牌的力量凝聚在一起，足以再“造”出一位拥有旧日力量的神明。 　　周青豫能从这些卡牌里感知到自己的力量，神秘主宰的力量，以及，炽白天使的力量。 　　祂们是最原初的三尊神，几乎所有可以通往成神之路的力量，都源自祂们。 　　“您不吸收吗？”周青豫问凌宇业。 　　倘若神秘主宰吸收了这些力量，一定会变得更强，不会再给任何神明导致自己陨落的机会。 　　然而凌宇业摇了摇头：“既然这个世界对凡人而言，被设定成了‘通往神的阶梯’，那么，总要给他们一些能接触到神的机会。” 　　“您的意思是，要继续挑选‘神选者’？” 　　“将死而不愿死亡之人，将被继续选入我的世界，踏上成神之路，不过这一次，不再有‘灵魂契合度’的限制，男人，女人，老人，孩童，所有的智慧生物都能获得同等的机会。” 　　“您需要我做些什么？” 　　“没什么，陪着我就好。”凌宇业一个人的力量，就足以将整个隐秘世界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世界也好，副本也好，梦境也好。 　　一切的一切都会因为祂的觉醒而变得更加完善。 　　不同的神选者们会在这个世界里获得不同的结局。 　　有人会死在路上，回归初始。 　　有人会对死亡释怀，被放归外界。 　　有人会找到幻梦境的入口，在里面过上梦幻般的生活。 　　也有人会一路过关斩将闯到最后，接触神的力量，了解神的世界，甚至成为神。 　　而这一切，都源自一尊神的慈悲，和心血来潮。 　　…… 　　迷雾之城。 　　食尸鬼消失了，和食尸鬼战斗的神选者也消失了，整座城再一次陷入了死亡一般的寂静。 　　金施晨和路与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确定外面不再有任何动静，这才拿着各自的非凡武器离开房间，下楼，上街。 　　周围的雾气不知为何变得更浓郁了，颜色变深了许多，不再是灰蒙蒙的，而带上了些许诡异的黑。 　　刚才还在这里战斗的食尸鬼和神选者都像是凭空消失了，连一点渣都没留下。 　　突然，一道奇异的光形成一条会动的纽带从远处的黑暗一直延伸到两人眼前，把两人吓了一跳。 　　这条光之纽带似乎是白色的，却又散发着七彩的光，让人难以辨认究竟是什么颜色，甚至无法理解它的存在本身。 　　“这是什么？”金施晨问路与。 　　他总觉得现在的路与应该知道答案。 　　路与确实知道：“这是……幻梦境的邀请。” 　　“幻梦境是活的？” 　　“呃，怎么说呢，应该是受到了某种特别强大的力量的引导。”路与虽然获得了神的知识，但这些知识并不完全。 　　神也并非全知全能。 　　所以他只能结合自己的猜测说：“有尊神希望我们进入幻梦境，所以让幻梦境对我们发出了邀请。” 　　“幻梦境是什么？” 　　“人类集体潜意识共同构建而成的世界，一个在人类世界的基础上因为人类的想象和愿望而变得奇异和梦幻的世界。” 　　“跟我们之前进入的梦境有什么不同？” 　　“我们之间进入的梦境？” 　　“算了，没什么。” 　　金施晨决定接受不知名的神的邀请，反正暂时也没有别的信息可以获取。 　　他和路与沿着这道光之纽带一路前行，深入原本应该是食尸鬼聚集地的地方，最后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这道光的源头。 　　那是一个散发着无法形容颜色的奇异光芒的，像是入口一样的东西。 　　金施晨和路与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踏了进去。 　　在踏进去的瞬间，两人周围的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展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个世界，跟人类的世界很像，却有着粉紫色梦幻的天空。 　　金施晨本能地转头看向身后，那座被迷雾笼罩的城市已不知所踪。 　　突然，一列通体金色的蒸汽火车在平地上以一个极快的速度行驶到两人身侧，发出“呜呜呜”的鸣笛声。 　　它行驶到两人身侧后陡然停下，过了一会儿，从火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穿着很有民族特色的，古老而神秘的服装，并不知道是哪个民族的服装。 　　黑底的衣服上画着很多奇异的图案，胸口处是一只血色的眼睛。 　　金施晨盯着男人看了半晌，总觉得他有点眼熟。 　　而男人下了火车后，也像认识他一样，径直走到了他的身前。 　　走近了，金施晨才彻底认出他，迟疑着叫出他的名字：“安托亚尔？” 　　“是我。”安托亚尔微笑地看着金施晨。 　　幻梦境里的他不再是有着两把“手刀”的怪物少年，也不是初见时躺在冰冷的实验台上被魔女用来做各种残酷实验的实验体。 　　他穿着怪异但漂亮的服装，脸上带着至少看上去很友好的笑，精神状态非常不错。 　　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后，他抬起一只手，在胸口的眼睛图案上描了一遍：“我奉神主大人的命令，来这里接应你们，带你们去一个美好的世界，享受美好的生活。” 　　“你的神主大人是……”金施晨不太信任地看着他。 　　他见过安托亚尔苦苦求死的样子，但人是不会因为曾经同情过一个人，就对这个人失去所有的警惕的。 　　安托亚尔觉察到了金施晨的警惕，并没有在意，坦然地说出了神主的尊名：“祂是徘徊于现实与梦境之间，拥有无尽魔力的伟大古神，祂是于虚空中窥视一切，宛如红月的巨大眼瞳，祂是隐秘世界的主人，是无处不在的黑色之雾，不可名状的污染之源，祂古老而伟大，神秘而温柔，祂是来自旧日的支配者，一切神秘的主宰。” 　　“神秘主宰。”金施晨念出这四个字，第一时间回想起，这是周青豫、骆小七共同信仰的那尊神，那尊令人一度怀疑是不是陨落了的神。 　　总觉得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非常不得了的事。 　　有太多的问题得不到解释，但又不知道该不该去追寻答案。 　　在上火车之前，金施晨最后问了安托亚尔一个问题：“神秘主宰和凌宇业是什么关系？” 　　安托亚尔笑了，露出了一种神秘莫测的笑容，然后反问了三个字：“你说呢？” 　　…… 　　金施晨、路与、骆小七，都在安托亚尔的引领下，在幻梦境找到了暂时的落脚点，即将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迷雾之城的神选者们因为在这个世界里滞留了太久，做了太多凌宇业不喜欢的事，而被回收神力碎片，放归了外界。 　　他们将不会记得隐秘世界里的一切，灵魂在外界走向消亡，或是等来转世的契机，成为下一个灵魂觉醒者。 　　那片有神战斗过的废墟，依然存在于幻梦境的某处，只是它被黑雾覆盖，不会轻易被人寻到。 　　幻梦境之外的世界，迷雾之城也好，无限回廊也好，都在发生着变化，变得更加完善，除此之外还生出了许多个世界，等待着攻略它们的人。 　　夜尘雪追随着身前凌宇业的幻影走在黑雾弥漫的未知领域中，眼神有些迷茫。 　　他本以为他这一生也会追随一个人直到生命的尽头。 　　他确实找到了追随的目标，生命却不再有尽头。 　　曾经凌宇业问他——为什么是我呢？ 　　现在，他忍不住问凌宇业：“神主大人，为什么是我？” 　　混沌之核，六翼的黑天使，已经随着神秘主宰的苏醒而恢复全部的力量，和祂一起回归了旧日的神位。 　　邪神的位置被空了出来，需要填上，或者说，允许被填上。 　　但为什么被选中的人偏偏是他，而不是别人？ 　　为什么不是更早追随神秘主宰的安托亚尔，也不是生来就信仰神秘主宰的骆小七？ 　　面对这个问题，神秘主宰，凌宇业的回答是：“没什么，只是你刚好拿到了诡秘这张牌，身在邪神的序列之中。” 　　“这样么。”夜尘雪不再多说什么。 　　凌宇业欲言又止，最终也不再多说什么。 　　他没说的是，夜尘雪跟很久以前的周青豫很像。 　　没有太多的杂念，纯粹的追随。 　　不过，那个时候的周青豫没有杂念，是因为他不是人类。 　　现在，被灌输了人类知识的他，“杂念”可多了。 　　而夜尘雪，明明生而为人，却比周青豫更不像人。 　　他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其实他是可以当人的？ 　　凌宇业很好奇。 　　未知领域的另一边，周青豫又蹭了上来。 　　走在夜尘雪身前的凌宇业脚步一顿，然后说了句“我有事，你随意”便原地消失了。 　　夜尘雪停下脚步，在黑水里席地而坐，心里忍不住吐槽——他的王在回归神位后，性格变得淡漠了许多，怎么反倒跟王后更加亲密了？ 　　嗯……也算是好事吧。 　　未知领域的另一边，收回所有意识的凌宇业，看着把自己搂在怀里的周青豫，轻轻地叹了口气：“我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周青豫在他额上轻啄了一下，身后漆黑的六翼将自己和怀里的人温柔地环绕。 　　“既然亲手赐予了我欲望，就要负起责任好好满足我啊，神主大人。” 　　凌宇业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抬头亲吻了这尊将自己的命都交到他手里，与他共生的神明。 　　许久之后，他说： 　　“青豫，想去人类的世界玩玩么？” 　　“只要您允许。” 　　“嗯，我允许了。” 　　“什么时候？” 　　“随时都可以。” 　　“那么，现在？” 　　“可以。” 　　“去玩什么？” 　　“人类的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要有趣，不过，答应我，不许在人类面前展现神的力量，那不是他们可以承受的东西。” 　　“好。” 　　“不许露出蠕虫。” 　　“好~” 　　“那么，走吧。” 　　作者有话说： 　　全文完。 　　隔壁新文已开，《雌虫支配的世界[虫族]》，雌尊雄卑设定，受控福利，每晚6点更新，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去看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