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猫的那些年[快穿]   作者:橙北   文案:   1.白猫影卫:每天996的明君都有人暗杀?为了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狮子猫毅然上岗成为了皇宫中一名光明正大的影卫。【完】   2.雪豹救护:自然界弱肉强食,天生体弱或患有疾病的动物会被抛弃,作为被人类救助的一员,为了报答人类,雪豹开始四处捡被抛弃的动物,送给救助站和动物园扩容。【完】   3.大橘导盲:眼盲的小主人不幸被拐,与警察里应外合救出被拐儿童后,橘猫看着因为应激离不开他的小主人,被迫成为了一只导盲猫。【完】   4.狞猫宗主:修真界知名御兽宗竟然虐待灵兽?被迫害的灵兽之一狞猫,决定干翻现任宗主自己上位。【完】   5.老虎导游:身为一只不小心闯入人类城市造成恐慌的东北金渐层,他只好带上摄像头,化身猫车,以第一视角拍摄森林记录片作为补偿。【完】   6.兔狲道长:本狲是正经公务员,工作时间请勿摸毛,按肉垫也不行,撸尾巴更不可以!【完】   特别番外   团宠熊猫:有人预言,二十年后的世界会因为一只先天残缺无法变成人形的熊猫精,变得民不聊生。国家特殊部门找到还是幼崽的熊猫精试图感化,为此不惜派出了竹子精,南瓜精,盆盆奶(这个没有成精)……照顾他的起居。   *全是动物,不会变成人   内容标签: 快穿 萌宠   搜索关键字:主角:黎沅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吃好喝好,猫生美好   立意:珍惜时间,顾好当下,努力生活   vip强推奖章   做梦都想拥有一只猫的黎沅,死后竟然重生成了皇宫中的一只异瞳狮子猫,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意外撞破了一场针对皇帝的刺杀。为了保全目前海晏河清的天下局势,黎沅只好铤而走险,为皇帝提供抓捕刺客的线索。   本文讲述了一个普通人穿越成各种猫科动物时,发生的种种趣事。行文流畅,文风平实,每个故事平淡温馨,值得一看。 第1章 白猫影卫   “……这猫是不是不行了?”   “我看悬,你瞧,连呼吸都快看不见了。”   “怎么办,这猫可是专门进献的年礼之一,从收到现在圣上可还没看过一眼呢,要是哪天想起了着人来问,该怎么交代啊。”   “有什么可担心的。这猫来了没几天就病恹恹的,我们照顾也照顾了,求人开药也开了,一点也没有耽搁。是它命不好水土不服,一个月了也没好起来,哪里能怪罪到我们头上?再说了,圣上只喜欢马,猫狗之类的畜生很少会主动过问,猫死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声音?   低低的两个男声一唱一和,如同立体环绕音效一样在黎沅胀痛的脑袋里不间断播放,黎沅烦躁地想捂住耳朵,可不止脑袋,他的身体也像灌了铅一样,根本使不上力气。   “反正猫也快死了,咱们现在就把它带出去埋了吧。万一它夜里不行了,尸体晾在笼子里,明天早上方公公看见又该骂咱们了。”   “行啊,左右现在没人,这猫也进气少出气多,埋就埋了。”   什么人啊,听他们话里的意思,是要把还没死的猫活埋?黎沅满口脏话憋在心里,偏偏没什么力气张嘴阻止。   突然,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提了起来,整个身体悬在半空晃来晃去,没有着力点的情况下不止是恐惧,胀痛的脑袋再一晕,呕吐感也随之而来。   黎沅心中慌乱,焦急之下,拼劲全身力气睁开犹如黏了胶水一样的眼皮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可映入眼帘的场景却让他当场傻住。   石板地面没什么好奇怪,奇怪的是他眼前支棱着的两只毛茸茸,纯白色的长毛猫爪子,和矮了许多的视角。   动了动手,当猫爪子上传来微弱的反应后,黎沅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这猫怎么醒了?”   “你动作那么重,它醒了多正常。别多话,快拿上铲子咱们去挖坑。”   穿着古代衣袍男人的话,让黎沅瞬间回神且弄明白了他们话里的“猫”,应该指的就是自己。   这下他什么乱七八糟的脑洞都没有了,生死当前,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扭身挣脱了控制着他的手,安稳落地后立马扭头往相反的地方跑去。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抓着猫的人愣愣地看了眼手里的一撮猫毛,惊呼:“快抓住它!”   黎沅四肢着地奔跑,二十多年的直立行走习惯让他心中充满了强烈的违和感,每跑一步都要担心自己会不会左爪绊右爪摔个倒栽葱。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的本能,他跑得灵活极了,目前为止并没有闹出什么自投罗网的沙雕笑话。   但令人绝望的是,由于视角改变,周围的一切物体全都被无限放大,在他看来这里哪哪儿都是墙,犹如迷宫一般让他根本找不到出口。   “往左边呀喵!”   一道轻快的女声忽然响起,黎沅下意识按照女声的提示往左边跑去,跑了两步一抬头,他就看到前面有个宽大的光滑土黄色物体挡住了他的去路。   别人是猴子搬来的救兵,这是反派派来的卧底吧?黎沅心中懊恼不已。   “跳啊,踩着水缸就能跳上围墙!”   跳?水缸?   回头看了一眼和他只有两步之隔的两个男人,黎沅一不做二不休,用力往上一跃,脑袋还没想好要进行什么具体操作,他的身体就先一步安稳地落在了水缸的木头盖子上。   心中一喜,黎沅不敢耽搁继续跳跃,上了墙头四爪狂奔麻利跑远。   “这边,我在这儿!”   女声再次响起,黎沅脚下一顿往右边拐去,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声音的主人。果然,能在这个高度这个位置指点他逃跑的,只可能是一只猫,第一句话后面的尾音也不是他的错觉。   蹲坐在屋脊上的猫底色为白,身上分布着不均匀的小块黄色斑点。看到这眼熟的花色,黎沅不需要思考就能说出对应的名称——绣虎。   “小白猫,你怎么了?他们为什么要杀你?”母猫歪歪脑袋,好奇地问道。   猫说话了!   我能听懂猫说话了!   黎沅心中不停地卧槽,面上却毫不犹豫地靠近并乖巧蹲坐在母猫对面,无辜答道:“可能是因为我生病了?”   “生病?”   母猫用怀疑地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黎沅,摇摇头:“和你以前比,你看起来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以前?”黎沅动了下耳朵,“姐姐你认识我?”   “当然。我记得你是新年的时候被送到百兽园的,刚来的时候整天只盯着门和窗户看,根本不搭理别的猫,然后没几天就开始打喷嚏生病,特别虚弱,看管猫舍的小太监给你灌了不少药……”   母猫似乎是不愿意回忆那个令猫感同身受的灌药场面,转移话题:“那时候我们以为你过几天就会好,没想到快一个月了,你都一直病着。不过今天看着倒是好了不少。”   黎沅敏锐地察觉到了话里的重点:“我们?姐姐你也是百兽园里的猫?”   难道百兽园的猫都是散养的?   “是,也不是。”   母猫说完,非常刻意地清清嗓子,胡子一抖脑袋也微微扬起,骄傲道:“我叫阿秀,现在是婉贵妃的爱猫,平时都和婉贵妃住在一起。回百兽园,只是因为我有朋友在这里,来找他玩儿而已。”   “哇,姐姐好厉害啊!”黎沅非常上道地吹捧。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馋地看了眼阿秀油光水滑的毛毛,抑制住心底的渴望瞪大卖萌:“姐姐你这么厉害,一定知道很多关于皇宫的事情,姐姐你可以给我讲讲吗?”   阿秀抬起爪子掩嘴笑了笑,显然是被黎沅哄得十分开心。既然如此,她也不介意多带一带对方:“当然可以。不过今天不行,我在这里耽搁了一会儿,再去找找朋友就来不及回去了。”   她眼睛一眨,状似不经意地解释:“等会儿婉贵妃午睡起来后要找我玩儿的,我要是不在她就该伤心了。”   “而且,小白猫你想好今后要怎么办了吗?”   阿秀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百兽园的方向,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黎沅闻言也头疼得很。   那两个太监已经有了把猫弄死的心,言语之间对一只贡品猫的性命也非常瞧不起,得罪了那两人,就算他病好了现在回去也肯定没有好下场,冷不丁的就要意外暴毙。   为了他的小性命,百兽园是肯定不能再回去了。   “姐姐,你可以帮帮我吗?”黎沅没怎么考虑,就把问题抛回给了面前的这条猫大腿,套近乎拉距离:“这里有没有没人住的空房间?”   对于让阿秀把他带回婉贵妃住处的的建议,黎沅是半个字也没提。虽然和阿秀只聊了几句话,但对方在提到婉贵妃时,言语之间的炫耀简直都快实体化了,这时候要敢透露出想借住,分散婉贵妃的目光,他毫不怀疑阿秀能一巴掌把他呼下屋檐,摔成猫饼。   果然,黎沅就见阿秀微微点头,满意地笑着说:“这点小要求,简单。”   “你先等一下,我和朋友打个招呼再带你去。”   阿秀前脚刚走,黎沅后脚就瘫平在了原地。   别看他刚才游刃有余,实际上他心中那些不断积累的疑问都快要堆不下了,要是再憋一会儿,他都怕自己会爆炸。   伸出手,啊不,伸出爪爪并拢,黎沅盯着眼前两个沾了一点灰尘的粉红肉垫愣愣地看了一会儿,下一秒毫无征兆地舔了上去。   嘿嘿嘿,嘿嘿嘿,肉垫,粉红色的肉垫,嘿嘿嘿……   一只猫对着自己的肉垫一边舔一边用脸颊狂蹭,还笑的像个痴汉,如果阿秀看见的是这副模样的黎沅,估计就不会有帮忙那一说了。可惜没有如果。   直把自己的两个爪爪都舔得湿哒哒,缓解了心中的猫瘾后,黎沅才终于肯放过它们,一点也不嫌弃地把下巴往沾了口水的爪子上一搁,开始思考起自己的处境。   首先,他应该是穿越到了古代。   不管是目之所及连绵不断的宫墙还是两个男人的穿着,行为的自然度,话语里面提到的“公公,皇上,贡品”之类,阿秀说的婉贵妃,都在证明这个观点。   然后,黎沅叹了老长一口气。   对一个猫奴,还是一个没有猫的猫奴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己变成猫还要更惊喜的事情。变成猫他再开心不过,甚至可以放烟花庆祝。   只有一点,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当一只现代流浪猫,也不想当皇宫里的宠物。   那可是皇宫啊,一个生活着整个国家权利最高的人的地方,这里连人命都可以无视法律随意弄死,更别提一只猫的性命。刚才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想起来就心惊胆战。   吾命休矣!   不过话说回来,他为什么会穿越?   黎沅努力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身为人的记忆停留在他连续两天加班只睡了三个小时,终于把手头工作完成后,回家路上晕倒在地铁站的那一刻。   作为一个经常上网冲浪摸鱼的网瘾青年,一个“加班猝死后穿越古代变成猫”的合理猜测立马出现在了脑海中。   逻辑形成了完美闭环(不),于是黎沅非常不走心的把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   没办法,他实在没什么不甘心的。   上辈子他是一个孤儿,考上大学好不容易找了个好的工作,又要为梦想中的房子奋斗,期望能早点攒够首付买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   为了梦想996都是常事,更别提他还经常为了奖金自发加班,整日里忙到头秃,喝口水都要算着时间。会猝死都是预料之中,他最难受的是,为此他连喜欢猫都不能经常去猫咖玩儿,只能云养几十只猫解馋,成为了各大养猫博主下的常客。   至于为什么不自己养,那就不得不说他的划痕性荨麻疹了。谁能保证自家猫主子不给自己一两道爱的爪痕呢,更别提大十斤的猫,夏天支棱着爪子往腿上一按,时间稍微长点就有可能给你留下一个爱的小梅花。   他的体质从一开始就把他养猫的可能彻底堵死。   但是,现在,他是一只猫了!   才不管为什么连穿越都能如此顺他心意呢,反正他来了,既来之则安之,猫生短暂,他自然要及时行乐。   该怎么乐?这个问题要先往后放放,当务之急,是跟上新手NPC阿秀的脚步,对皇宫有一个初步的了解。 第2章 白猫影卫   窄小光滑的屋脊对人来说寸步难行,对猫来说就是最最笔直又畅通无阻的大道,黎沅迈着轻快地猫步跟在阿秀身后,一边四处观望,一边听阿秀讲解。   “百兽园在皇宫最角落的地方,和御马监挨着特别偏僻,除非需要,宫里住着的嫔妃皇上,甚至是一般的宫女太监都不会往这里来。所以这附近的宫室有很多都是空着的,百八十年都不会有人踏足,你喜欢哪间就住哪间,完全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   “白天的时候人特别多,你一定要注意着小心别被人发现,万一冲撞了哪位贵人,那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阿秀说着大实话:“皇宫里面可没人愿意和一只猫讲道理。”   黎沅乖巧应下:“我记住了。”   这个时候,大姐头的话就是真理。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晚上的时候咱们就可以随意活动了。最晚到亥时,除了值夜的,其余的宫人们就不会再外出,一直到第二天卯时晨起忙碌,这中间的所有时间都是我们的自由时间。你若是出去玩,一定要注意着,千万别晚了。”   “对了,你会看时间吗?”   “喵喵喵?”黎沅心虚地喵喵。   别说通过天色辨认了,就是把他放在日晷前头他也认不出来。以前看古装电视剧的时候,他最佩服的就是里面的主角抬头一看天,就能知道大概时间的本事。即使现在变成一只古代猫了,该不会的他依旧不会。   阿秀习以为常,慢悠悠地补充:“不会看也没事,宫里有打更的,我等会儿给你仔细说说他们敲的规律,你记一下就行。实在记不住,你只要看到宫里有房间的灯亮起,赶紧回去就是。”   说完,阿秀不再言语。   黎沅此刻一门心思都在脚下,也顾不得去问阿秀问题。这里是皇宫,又不是迷宫,所以里面的围墙不可能全都连在一起,有些倒是和宫殿连着,但两者之间的高度差是黎沅仰头看着就想打退堂鼓的程度。   这些对阿秀,或者说对一只货真价实的猫猫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只见阿秀稍微一打量前面的宫殿,就加快速度飞跃而起,踩着上面的雕刻与木梁三两下就爬上了角檐,站稳后扭头等待着黎沅。   黎沅眼睛滴溜溜地乱转,试图找到一个近路。   “快上来呀,我的时间不多了。”阿秀催促完,又体贴道:“别担心,这个高度一点也不费力,你就算病没好全也有力气过来。”   黎沅欲哭无泪。   他要是一只真猫,闭着眼也敢冲,但问题是,他是一个拥有人类灵魂的假猫呀,刚刚当猫不到半个小时,他该怎么把自己从一个四体不勤的废柴催眠成一个跑酷高手?   水缸和围墙,围墙和宫殿,这中间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   可是为了不耽误阿秀的时间,黎沅只好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让自己一定要相信身体本能后,勇敢地冲了上去。   一跳。   一扒。   诶?   黎沅低头看看瓦片,又回头看看下面的围墙,懵逼地抬起自己的两个粉红爪爪搓了搓,半晌兀的咧嘴笑了起来。   碍于生理结构,猫咪闭嘴微笑的时候还可以夸上一句可爱,但是咧嘴笑的时候大多数猫都是一个标准的反派,黎沅没有逃过这个例外,把一旁的阿秀吓了一跳。   “黎沅,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他只是惊喜地发现自己拥有了一个新技能而已。   于是接下来的路上,就能看到一只迈着优雅猫步的白底黄斑猫猫身后,跟了一只蹦蹦跳跳,疑似脚底板安了弹簧的长毛白猫。   跟着阿秀把所有空置的宫室一一看过,他们最后来到了一个满是假山池塘和光秃秃花枝的地方。   “这里是御花园。”阿秀介绍的时候还不忘捎带一下她的现任主人:”到了春天,这儿的花开的可好看啦,婉贵妃最喜欢来这里赏花。我也喜欢。”   不等黎沅接话,她又说:“但是那些花太多太香了,只能远远地看着,我还是最喜欢冬天。因为冬天,御花园池塘里的鱼都超级肥!”   黎沅:“……”   猫和人之间,果然有着一些画风上的差距。   “你要是找不到吃的,可以来这里捉鱼。现在来御花园的人很少,你可以随便跑,而且这里的假山和花丛多,方便躲藏。”   阿秀说完看了看黎沅,忽然伸爪呼噜了一把他的脑袋,末了点点头确定道:“果然,之前听猫舍的太监说你今年才一岁,刚成年呢,体型看着特别大,原来都是因为毛太长的缘故。那你抓鱼的时候可要小心啦,毛毛沾了水会变重,小心掉进池塘里出不来。”   阿秀不放心地又绕着黎沅转了一圈,这里摸摸那里拍拍,蹲坐在黎沅面前忧心:“哎,算了,你要是实在抓不到鱼找不到吃的千万别逞能,过来找我,我可以把吃的分给你一些。”   “谢谢阿秀姐姐,我会努力找食物的。”   黎沅感动地想扑过去抱住大猫猫,但是为了形象被他强行克制住了,结果没想到阿秀竟然主动凑近,用侧脸在他的脸颊上蹭了蹭。   毛茸茸,暖呼呼,呼噜呼噜……啊,这一定是天堂。   尽管黎沅明白这是因为猫的气味腺在嘴巴脸侧和耳朵附近,阿秀蹭他只是为了留下气味方便寻找而已,他还是心神荡漾,忍不住地开心起来。   阿秀蹭完,奇怪地看着傻乐的白猫,提醒:“你怎么不蹭我?”蹭饭不该主动吗,只让她找他有什么用?   “啊?哦,哦。”   黎沅双眼放光,靠近每根毛毛都像是在发光的大猫,小心翼翼地伸长脖子用脸颊蹭了蹭对方的,轻轻几下后恋恋不舍地从毛茸茸的海洋里离开。   “我先走了。”   黎沅挥爪道别:“阿秀姐姐再见。”   阿秀点点头,又想起什么表情欲言又止,嘴巴张了张到底没有多说什么扭头离开。   独自一猫后,黎沅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冲到池塘边,探头借着水面照镜子。到底是什么品种什么样的美貌,才能被当成贡品?   即使池水影影绰绰,半身猫的倒影中那双左蓝右黄的异色眼瞳,依旧在第一时间吸引着人的视线。此外,从猫下巴处一直到胸腹的纯白色浓密长毛,也让人移不开眼睛。   抬爪摸摸胸毛,爪感顺滑飘逸,干净整洁没有半点打结和脏污,再看看脚边因为蹲坐姿势扫在地上的背毛,神似鸡毛掸子一样的大尾巴……黎沅悟了,他极大可能是一只狮子猫,还是珍稀的鸳鸯眼狮子猫!   真是,太好了!   他不禁低头缩成一团吸了口自己的肚肚——感谢猫咪的液体属性,让他团成球脊椎也没有任何的不适。痴汉地团了一会儿,忽然,远远地有多个整齐的脚步声传来,黎沅瞬间从球变成长条,三两下钻进了假山中。   一个太监领着一队低着头的宫女匆匆而过。   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她们身上穿的衣服勾起了黎沅的好奇心。   后知后觉的,黎沅终于记起他忽略了什么关键事情——这里是什么朝代?还在不在他世界的历史中?   唯一可以当做参考的服饰,也因为他以前不关注汉服相关,现在要用着了完全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信息都得不出来。   不过说起古代,毫无疑问皇宫是天底下最有安全感,也最吃喝不愁的地方。反正也不需要一只猫有什么上进心,他以后留在皇宫里吃吃喝喝才最优的选择,要是能抱一条坚实的金大腿,这个舒适程度还会直线上升。   总之,能靠卖萌解决的,他是半点力也不想出。   做了要抱一个金大腿的打算,那么为了确保其可行性再顺带留一条后路,就要做一些前期的准备工作……   咕噜——   腹内的空鸣打算了黎沅的思绪。   他没有原主猫的记忆,但想也知道之前原主猫病的那么重,饭肯定是吃不下或者只能吃两口意思意思。现在病好了——为什么好不用多想——他只迫切地想知道,他今天的下午茶在哪里?   去池塘抓鱼这个选项被黎沅第一时间否决。   他不觉得自己变成猫了,就一定拥有捞起一条鱼还不弄湿身上毛毛的特技,万一技术不熟练弄得满身是水,到时候,只要随便跑两步他的一身白毛就不能看了。   虽然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舔自己的爪爪,舔jio洗脸,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的毛比较干净的情况下。   舔毛时有一点土叫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满身泥土他委实是下不去嘴清理,然而不清理,他就会越来邋遢,在皇宫里,一只干净的猫可能没什么大不了,但一只脏兮兮的猫,绝对会被人驱逐。   去找阿秀这个选项,他在犹豫之后也放弃了。   偶尔的蹭吃蹭喝是增进感情,一直蹭吃蹭喝就讨人不快了。这时候说不定阿秀正陪在她主人身边,他就是去了对方也没空理他,而且他总要自己努力一把,实在走投无路了,再去上门讨饭。   抬头看看天,黎沅略一思考就往有人的宫室跑去。   这个点是午后,不管是御膳房还是各宫小厨房的人,都处在一个比较空闲的时间,也就是说,里面的人不忙也不那么多,他一只猫上门去讨点吃的,应该大概可能不会被打出去。   那么问题来了,是哪位好心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愿意给一只漂亮的小猫咪一点吃的呢? 第3章 白猫影卫   “云姑姑,快看,一只猫!”   院子里,某一个水盆前拢起袖子择菜的小宫女一抬头,就看到围墙上蹲了一只长毛白猫。那猫也不怕人,被发现了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依旧定定地看着她。   小宫女的声音吸引了院中不少人扭头,不过他们大都只感兴趣地看两眼,看过了也就重新低头忙碌自己手上的活计。   “呦,这猫看着真威武。”   只有被叫作“云姑姑”的中年女人走过来看了看,夸了一句后小心上前,见猫还是没动后,试探着伸手喊:“咪咪,过来。”   黎·咪咪·沅垂眸看看面容慈善的女人,轻巧地跃入对方的怀抱。   “真乖。”云姑姑心满意足地摸着怀里的白猫。   “我也要摸,我也要。”喊人的小宫女看得眼馋不已,忙起身在围裙上擦擦手,小心地摸上白猫的背毛,“真乖呀。这猫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真好看。”   “应该是哪位贵人的或者是百兽园的猫吧。你看看它的毛,多干净。”   小宫女把手放在猫背上后就拿不下来了,听完云姑姑的话小声道:“百兽园有好多猫呢,可惜皇后娘娘不喜欢宠物,要不然我们也能经常看到了。听说婉贵妃就养了一只。”   躺在云姑姑怀里任摸的黎沅瞬间支棱起耳朵,从小宫女的话里提取出了关键信息。他只是循着味道随便来了一间屋子而已,竟然就这么好运的来到了皇后的小厨房?   不过这点好运也没什么用处,皇后不喜欢宠物,他没那个自信让皇后为他改变自己的喜好。   意外的出师不利,金大腿,减一。   “慎言。”云姑姑严肃地看了一眼小宫女:“皇后娘娘只是爱整洁,不喜欢养罢了,并不是不喜欢宠物,几年前外面送来一只小猫,皇后娘娘还亲自给它起了名字呢。”   小宫女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讨好地对云姑姑笑笑。   黎沅听她们说了半天再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后,立马翻身从云姑姑的怀里挣出,落在地上去扒拉水盆边的青菜。   他怎么可能忘记自己来的目的?让猫吃菜是不可能吃的,只是要让人类明白他的意思,他不仅扒拉,还得上嘴假装去啃一口菜叶子。   啃完,黎沅扭头看向两个不为所动的人。   他都表演地这么生动形象了,还是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吗?黎沅用力地抬爪拍青菜,眼含期待。   拒绝白嫖,从撸猫做起。   “快去拿条小鱼来,再不拿,当心小猫把你洗好的菜给祸祸了。”云姑姑喷笑出声,推了把小宫女后,嘴上说着“小乖乖,可爱”之类的,重新把黎沅给抱了起来。   她坐在小凳子上,回忆着小猫刚才的动作,笑着一下一下地梳理长长的背毛:“不知你是哪位贵人的猫,这么聪明,也不怕被人看上讨了去。到时候,你的主人不知道是该伤心还是该高兴。”   小宫女笑嘻嘻地从厨房拿了两条小鱼出来,也不嫌脏,直接把鱼捧在手心里凑到黎沅的嘴边喂他吃。   给予优秀的预备役铲屎官一个赞许的眼神后,黎沅埋头苦吃。   巴掌长的鱼不知道是中午剩下的,还是为晚膳预制好的,虽然已经凉透但依旧酥脆可口,刺都被炸透了,一口下去连肉带刺能被轻易咬碎吞下肚中。   黎沅吃得头也不抬,心中却不免因为云姑姑和小宫女的作为,对皇后有了一点好印象。   作为一只猫,他就是这么的粗暴且不讲理。   吃完鱼,黎沅仰着头让小宫女用手绢给他擦掉下巴上沾着的残渣后,歪头蹭蹭两人的手腕,毫不留恋地踩着角落里的水缸跳上墙头远去。   吃饱喝足,身体开始疲惫。   他现在虽然活蹦乱跳的,但这具身体是货真价实地病了小一个月,一想到可能是之前的后遗症,黎沅没敢强撑,找到之前看好的灰尘不多的空屋子,把塌上沾了灰尘的垫子推走露出下面干净的木板后,躺倒就睡。   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透,外面正好传来亥时的更声,也就是晚上九点。这个点儿倒是和阿秀说的,适合猫猫们晚上行动的时间对上了。   黎沅拉长身体伸伸懒腰,再打个哈欠,毛一抖恢复精神,思考今晚的去处。   不管哪个未来人士穿越到古代,前三感兴趣的清单列表里肯定有“皇帝”二字,黎沅是个俗人,自然不能免俗,他对这个不知名朝代的掌权者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   皇宫虽然安全,但他刚穿越来亲身经历的事情,充分说明了凡事总有例外。两个小太监没能力拿他怎么办,要是有哪一天他突然碍了某位贵人的眼,非要把他杀了呢。   万一抱不上大腿,又在皇宫里遇上了危及生命的事,待不下去的时候,他总要打听清楚这个世界的具体信息才好确定往外面跑的方向。   皇帝是个明君还好,百姓安居乐业他这个不会抓老鼠的,出去蹭吃蹭喝才安全。   如果是个暴君之类,外面民不聊生,他这只小猫咪在有人的地方妥妥是一道行走的大餐,皇城里面也不一定安全。猫生十几年,他还不想体验铁锅炖自己是什么感觉……   嗯,决定了,今晚去观察皇帝!   黎沅抬爪一拍地面,找到目标后毫不犹豫地开始了夜晚的冒险。   阿秀说过,为了不打扰宫中贵人们的清静,百兽园在皇宫最偏僻的角落,那么与之相对的,最尊贵的皇帝肯定在皇宫中心那一片,他只要往中间跑就行。   初春的夜晚寒风瑟瑟,屋顶的瓦片光滑冰冷,暖和的猫肉垫踩上去简直是透心凉。黎沅一边在心里“嘶”来“嘶”去给自己配音,一边留意着皇宫的布局,   幸好猫有着强大的夜视能力,要不然黑灯瞎火的,他就算出来了摸不明白路。   连续路过好几个没有人的宫室,黎沅再次飞跃墙头后,老远就看到了一列提着灯笼巡逻的侍卫。   这些护卫们个个人高马大,穿着方便行动的统一衣衫,一手扶着腰间的长刀一手随意地握着提竿,目光凛然地巡视着每一个角落,就连躲在围墙门上好奇探头的黎沅都被他们扫描到,看了好几眼。   直到侍卫头头的目光移开,黎沅才放松身体。   他为什么要紧张啊,他只是一只路过的无辜小猫猫而已,又不是刺客!   这么一想,黎沅重新恢复了自信,也不再去管巡逻的侍卫,挺胸抬头继续朝着前方迈进。这一次,他没有再遇上空置的宫室,几乎是每到一个屋顶,下面就有几个太监或者宫女看守。   看样子他应该是进入了皇宫的核心区域,有这么多人在,说不定这里就是嫔妃或皇子公主住的地方。   他也是进过后宫的猫了。   黎沅自娱自乐,却丝毫没有从屋顶下去转一圈的意思,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好青年,啊不,好猫猫,他可做不出顶着猫身就肆无忌惮地去女子闺房的举动。   再说了,古代没有电,也没有手机电脑等设备,晚上九点这个在现代人眼里还早得很的时间,在古代那就是妥妥的深夜。他一路走过来见到的每个房间都是黑漆漆的,一个亮灯的都没有。   皇宫里面又不缺蜡烛,不想睡实在没必要强迫自己睡觉,可见这么早熄灯完全是习惯所致。   这种情况下,他就是有心想弄清楚哪座宫殿里住的是谁,也什么墙角都听不到了。下去一趟也是白费力气。   不过他还真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都这个点了,坐拥一整个后宫的皇帝,很有可能会在某位嫔妃那里啊。   万一皇帝没在自己的住处,他今晚不就要白跑一趟了?   “兄弟,你说我要不要继续前进?”   黎沅停下脚步,用耳朵蹭了蹭屋脊上蹲着的不知名神兽雕像,询问对方的意见。   雕像没有成精,自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但有句话说得好,当你抛起硬币的时候,你的心中就会自动浮现答案,这句话放在这里同样适用。   “皇帝住的地方外面肯定有很多侍卫,我是不可能光明正大地扒窗户或者扒门的,就算皇帝在自己那儿,我也见不到他。就是见到了,我也不会读心,不可能凭着一面就推断出皇帝的好坏。”   道理黎沅都懂。   “我只是想多观察观察皇帝的日常而已。所以,就算他在嫔妃那儿也没什么大不了,对不对?”   “皇上在嫔妃那里也无所谓,要是接下来每天都在嫔妃那儿……”他可要做好随时收拾包袱跑路去山里的准备了。   对着雕像乱喵一通,又哥俩好地拍拍雕像的脑袋,黎沅像是摆脱了什么情绪垃圾一样,欢快地继续赶路。   白跑是不可能白跑的,这一趟他最起码可以摸清皇宫的大致布局,做到下次来的时候心中有数。   也许是变成猫后的运气真的很好,路过一个梅园,放弃平地爬上梅树,爪贱地挨个把枝头上仅剩的几朵梅花全都拍落后,黎沅神清气爽地踩着最后一棵梅树枝轻巧地跃上墙头,又跳上重檐屋顶,一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黑暗中的唯一一抹光亮所在。   黎沅眼前一亮,飞快地朝着前方跑去,最后停在亮着光的宫殿内的一座偏殿屋顶,迈步走到屋檐伸头去看。   牌匾上的“御书房”三个大字代表什么不言而喻,黎沅不由得虎躯一震,好奇地保持着探头的动作使劲儿往下看,然而除了外面的侍卫和门口的两个小太监外他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都这个点了御书房竟然还有人?   有人好啊,皇帝这个点都不睡觉,可以见得是个心中有工作的人。   当然,黎沅不会把这一晚所见当成固有印象,但不得不说,他确实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皇帝有了一点好感。   真的只有一点,满分一百。   为了避免闹出什么乌龙,万一皇帝在里面不是忙工作呢?黎沅决定在这里等一会儿,看看御书房几点熄灯。要是有机会见皇帝一面就好了,他也正好可以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等啊等,黎沅由蹲坐改为趴,又由趴改为躺,无聊地睡了一觉后再醒来,御书房的灯依旧亮着。   没有表也没更声,他不会看时间,但他没有挪窝天上的月亮反而移出去好一段距离,就足以说明从他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很久,他也没耐心再等下去,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佩服地望一眼御书房,黎沅给加班的皇帝点了个赞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很好,对方目前已经积累了来自黎沅猫猫的一个赞,等集齐十五个赞后,就可以获得“勤勉的皇帝”这一称号。   这个称号对皇帝来说没什么用,但可以让黎沅安心,那就很有用。   回去的时候黎沅没有按照原路返回,而是四处晃悠观察皇宫的布局,晃悠着晃悠着,他就毫不意外的迷路了。   停下脚步蹲在屋脊上装了一会儿雕塑,再看看下面好像长得差不多的宫墙,黎沅在脑海里拼命回忆自己挑的那个临时落脚处的特征。   突然,一声含着他名字的幽幽猫叫从背后传来。 第4章 白猫影卫   “黎沅。”   “喵嗷嗷!”   黎沅一时不妨被吓到,整只猫四脚离地原地跳起,落地时更是脚下打滑,差点顺着瓦片滚下去。   “真是吓死猫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黎沅扭头一看,就见阿秀慢慢放松拱起的背部,抖抖毛上前一步,四处看了一遍迟疑着问:“黎沅,你刚才看见什么了,怎么那么大动静?”   黎沅:……竟然是阿秀,但他觉得这个问题还是不回答的好。   “哈哈哈,没什么,就是不小心踩到虫子了。”黎沅转移话题:“阿秀姐姐,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阿秀警惕地看看地上,确认上面什么都没有后,松了口气上前:“我是来找你的。刚从宫里出来就看到你了。”   “找我?”黎沅根据阿秀下午说的话猜测,难不成是来看他有没有吃到饭,担心他饿着?   阿秀点头:“嗯,我有个朋友想介绍给你认识。以后你要是有事没办法联系到我,可以来找他。”   黎沅:……   所以下午说的没吃的就去找她的话真的只是表面上客套一下,实际上已经给他找好下家了?   他是不是该庆幸下午肚子饿,没有去找阿秀而是自己想办法填饱肚子,维持住了他在阿秀心中那一丝丝的好感?说实话,他还是头一次见对主人的占有欲这么强,严防死守,拒绝一切有可能分散主人注意力的猫的猫。   真是太可爱了,想吸。   吸不到猫,黎沅只好吸吸鼻子,控制住自己不安分的爪子,高兴道:“好啊,谢谢阿秀姐姐。”   吐槽归吐槽,有机会认识更多的猫猫这么好的事,他当然要答应下来。   “走吧。”   黎沅跟在阿秀身后,跑了一段路后,越看周围的环境越觉得熟悉,甚至还有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阿秀姐姐,你的朋友住在哪里?”   “百兽园啊。”阿秀没有回头,“下午你不是知道我去百兽园找朋友吗。”   原来真是同一个朋友。   碍于刚穿越过来时的一些不美好的刺激场面,他对百兽园那个地方已经有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转圈都不敢往那边去,生怕路过那里的时候,被两个小太监认出来套麻袋打一顿埋坑里。   这下好了,如果交朋友的过程顺利,好消息是他的猫猫朋友圈要扩充了,坏消息是他经常要在危险的边缘游走。   黎沅叹气,真是痛并快乐着。   不多时,百兽园就近在眼前。路过百兽园旁边的一个小院子的时,黎沅不经意地扭头一看,立马瞪大了眼睛,三两步跑到阿秀身边和她齐平,小声喵喵:“姐姐,老虎!”   以他的一身毛发誓,露天的院子中央,一个一人多高的大铁笼里装的绝对是一只正在睡觉的老虎,他没有看错!   阿秀很淡定:“是老虎啊,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你放心,只是两个院子挨着而已,老虎在笼子里过不来。”   她跳进院子里,指着不同的房间介绍:“这里养的是猎犬,这里是各种鸟,这里有鱼,王八……”   “正中间的这个,就是猫屋。”   黎沅不禁抬头看向猫屋紧闭的大门和窗户,发出灵魂疑问:“我们怎么进去?”   阿秀走到窗户前,原地跳起抬爪子一拍窗纸发出轻微的响声后,隔了几秒,窗户下就一道巴掌宽的缝隙悄无声息地打开,整个过程丝滑无比看起来就像是有人专门在里面接应一样。   黎沅目瞪口呆。   阿秀扭头示意一下,先一步灵活地扒住窗框钻了进去,黎沅连忙跟上。   刚一进去,黎沅就被里面的温暖程度惊到了,等看清里面的场景,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只会傻兮兮地张大嘴巴。   他的正对面没有门窗的完整墙壁上,在离地大约一米二的位置,从左到右整齐的固定着两排精巧的木笼。木笼紧紧相邻,中间是栏杆一样的隔断,在黎沅的角度只能看出是个宽约六十厘米的长方体。   不仅如此,在这面墙的空置区域以及相邻的两面墙上,全都不规律地固定着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缠着麻绳的木板木棍,不用多想,这肯定是为猫咪准备的豪华猫爬架。   房间正中央的地上,摆着一个膝盖高燃着炭的炭笼。黎沅还眼尖的看到了地面角落里的木桩子,和收在矮柜上绑着彩色羽毛的逗猫棒。就环境来说,这间屋子不算大,但每一处都有考虑到猫咪的需求,是个纯正的猫屋。   当然,这些在黎沅的眼中全都是过眼云烟,不值得费心观察,最吸引他注意,让他失态的还是房间的主人们。   猫!   好多可爱猫猫!   灰狸花,大橘,三花,玳瑁……粗略一数竟然有八只毛色各异,膘肥体壮的貌美猫咪。   猫咪们有的在笼子里睡觉,有的在猫爬架上跑酷,还有的窝在炭笼旁边互相舔毛。他们一进来,所有猫齐齐停下自己的动作,好奇地打量着他们,或者说是他。   “这就是你说的新朋友?”   黎沅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低沉男声的主人——一只纯黑色,胖乎乎的猫。是真的只有在现代溺爱猫的家庭里能看到的那种胖乎乎,而不是健硕。   “这不是之前的那只白猫吗?”   “是呀,我们都见过的。”   “哪里新了?”   “他不是病得厉害,被太监扔了吗?”   其他猫七嘴八舌,补全了黑猫所有没有说完的话。   阿秀随便找了个固定在墙上的木板趴下,理直气壮地回怼:“他以前一直病着,话都没有和你们说过几句,怎么不能算新朋友?”   “不算新,你们倒是说说他叫什么名字?”   黎沅见状,赶紧阻止了阿秀想要继续和其他猫辩论的话,装出一副害羞的模样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黎沅。以前是我不好,生着病没办法和大家交流,但我现在病好了,希望能和大家成为朋友。”   果然,再尴尬的话,对着猫说就完全不会有任何顾虑。   “不用理他们。”   阿秀顺着爬架,从半空精准地跃进黑猫的笼子里蹲下,偏偏头示意:“他才是我要介绍给你的朋友。”   黑猫看了眼黎沅,慢吞吞地把自己往笼子边上移了移,说:“你也过来吧。”   黎沅荡漾地跳进去和两只猫挨在一起,瞪着一双炯炯有神地大眼睛听他们说话。   黑猫在黎沅探照灯般的视线下不自觉地挪了下身体,看着阿秀认真问:“你确定他的病真的好了,而不是转移到了脑袋上?”   坦坦荡荡,丝毫没有一点当着黎沅说他坏话的心虚感。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可能是后遗症吧。”   出乎意料的,阿秀竟然没有反驳:“我也瞧见过他做一些很奇怪的动作,那是我在其他猫身上从没有见到过的。他能和我们交流,看着也机灵,奇怪点不影响什么。”   这下换成了黎沅心虚。   过去再怎么猫奴,也无法掩盖他当了二十多年人类的事实,猫身上有时候人里人气的举动和习惯,实在不是他想改就能立马改掉的,可他又不能承认自己脑袋有病,所以听着阿秀和黑猫的讨论,他只能蹲在一旁装傻。   “也是。”黑猫没有再纠结。   阿秀略过这一茬,进入正题对黎沅介绍:“我已经和他说好了,以后你如果在外面找不到食物,子时之前可以来这里,他会给你一口吃的。记住了,只留到子时末,过时不候。”   黎沅闻言看了眼笼子深处水碗旁那个被舔得一干二净,隐隐反光的瓷碗,又看看黑猫肥嘟嘟的身躯,心中对这个“一口”的量有了点怀疑。   不会真的是一口吧?   想法一出,黎沅就暗骂自己得寸进尺。小胖咪都愿意省下自己的口粮接济他了,他怎么能反过来抱怨给的不够多呢?   “我会努力自己找食物填饱肚子的。”黎沅感动不已,推拒:“这位哥哥也不容易,不用专门为我节省。”   阿秀哼了一声:“这里每天就属他的食物最多,少吃一口饿不死。”   黑猫插话,开口却是自我介绍:“你叫黎沅对吧,名字不错。我叫墨汁。”   墨汁,倒是和小胖咪的毛色相配。只是为什么要突然夸他的名字?   “你的名字虽然不错,但我的名字可是皇后亲自取的,我是这么多年来的唯一一只。”   黑猫话说到一半,一旁的阿秀毫不避讳地白了他一眼,抬起后脚蹬蹬耳朵。听了几百遍,她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黑猫不理她,平波无澜的猫眼微微挑起,声音徐徐低调地炫耀:“皇后娘娘还抱过我,皇上也摸过我的毛。所以,百兽园的小太监们从不敢怠慢我。”   黎沅发出惊呼:“皇后给你起的名字?难道你是皇后罩着的猫?”   下午喂他炸小鱼的宫女不是说皇后从不喜欢宠物吗?不喜欢为什么还会抱一只猫,专门取名字?   “呵呵,当然不是。”   阿秀快言快语,把她因为听太多遍已经能背下来的词复述出来:“当年他被送进宫的时候正好碰上皇上和皇后在御花园喝茶,皇上问了一句,皇后就喊太监上前,抱了抱他,和皇上商量给他取什么名字好。”   “皇上让皇后做主,于是有了他现在的名字。”   “后宫里谁不知道皇后不养猫,也从不养任何宠物呀。不就是抱他了一次,反复说了好几年也不嫌腻。”   “不嫌。”墨汁小幅度晃着着脑袋,美滋滋道:“我可是皇后唯一抱过的猫,要是皇后的抱抱能轻易得到,你跟了婉贵妃那么久怎么也没见皇后摸过你?”   黎沅听懂了,难怪墨汁有恃无恐能大方的把自己的食物给他留一口,还能吃的这么胖,原来不是被饲养了就不护食,而是因为有皇上和皇后两张护身符护体的缘故。   虽然这两张护身符已经很久没有加固过了,但他确实拥有,还很管用。而且对百兽园的下人来说,谁知道皇上皇后会不会哪天心血来潮回忆当初,想要见见这只猫呢?能好好养就好好养,反正多照看一只宠物只是顺手的事而已。   黎沅心中一动,话题既然都已经到这里了,他心中的那些疑问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第5章 白猫影卫   “墨汁,阿秀,你们都见过皇帝吗?他性格怎样?”   话落,被问到的两只猫齐齐沉默。   墨汁反问:“你打听皇帝做什么。”   情况好像不太对?把自己刚才去了御书房的事咽回肚子里,黎沅歪头卖萌:“我还记得以前养我的人说,我是被专门进献给皇帝的,可是从来到现在我连皇帝的衣角都没有见过,好奇嘛。”   “那我就劝你收收好奇心。”   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放在墨汁身上明显不适用,他非常清楚好奇心的应用范围:“皇帝在的地方,是整个皇宫里面守卫最多的地方,别说是一只猫了,就算是一只老鼠靠近都会被抓起来。”   “我们平时出去玩儿,会专门绕开从不靠近。而且皇帝好像对猫没什么喜爱的,平时不会看猫,偶尔出门打猎也只会带上马和猎犬,所以在场的所有猫中,没有人见过皇帝。我也只见过皇帝那一次。”   阿秀接话:“别看我跟着婉贵妃,实际上婉贵妃平时见皇帝的时候会专门让人看着我,所以我也没有见过。”   黎沅有点失望,但墨汁说的很有道理他也没办法反驳什么,只好问起了别的,诸如后宫的人员分布,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朝代等常识问题。   幸好他遇到了阿秀这个猫大腿,有了一条便捷的道路,幸好墨汁阿秀不是一般猫,在皇宫里待了三四年,他问的问题他们都能给出差不离的答案。   首先,这里并不是他知道的任何一个朝代。虽然国号为“燕”,但不管是地理位置还是当前形式都和他知道的燕国不同,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架空的朝代。   当然,架空不架空的,对一只猫来说并不值得关注。   他只是一只小猫咪而已,难不成还指望他仔细了解现有的国家制度,然后去考科举?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黎沅只在这个答案上思考了一秒钟,就将之抛在脑后,问起他当下最关心的,皇宫里的那点事。   首先,皇宫里面没有太后,先帝嫔妃也没有。   据跟了婉贵妃两年听了不少八卦的阿秀说,原本是有的,只是太后三年前去世时,皇上遵从太后遗愿把先帝嫔妃们全都送出了宫。具体送到了哪里不知道,但想来肯定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听到这里,黎沅就知道他之前想的“在后宫里抱个金大腿”的如意算盘是打不成了。   为什么不问现任皇帝的妃子?以他多年观看电视剧的丰富宫斗经验来说,这些妃子们中极少会出现地位一直稳固还不被欺负的,跟着她们,他的小命迟早有一天会不保。   看来他只能当一只皇宫里的野猫,四处卖萌,讨饭为生。宫里面讨完了,他还可以去外面讨,说不定运气好能碰到一户爱猫的小康家庭就此入住。   那么问题就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皇帝到底是什么品行?   说来说去,还是绕不开皇帝这座大山,黎沅很惆怅,忍不住叹了一大口气。   阿秀奇怪:“你叹什么气?”   黎沅幽幽道:“我只是想,连你们都不知道皇帝什么样子,我又该从哪里知道这些信息呢?”   阿秀不理解:“就这?值得叹气?”   墨汁也接话:“看来你是误会了什么。”   状况外的黎沅:“?”   其实黎沅完全想岔了。没见过皇帝,也不知道皇帝的性格,但久居深宫哪只猫还没听到过太监宫女们小声议论几句上位者们了?   品行什么的猫猫不知道,八卦传闻哪只都能说上两句。对于皇帝,猫猫们其实很有发言权。   据说:燕帝是个好皇帝,在民间声望非常高,用“民心所向”来形容完全不夸张。   据说,燕帝才高八斗,文武双全,刚登基那会儿甚至亲自上过战场。   据说,燕帝从不耽于声色,一心只有奏折。   据说,燕帝……   从刚开始的只有阿秀墨汁回忆,到后来的所有猫都感兴趣地说上几句自己的“听说”,七嘴八舌之下,黎沅越听越觉得不靠谱。   封建社会的皇宫里面,哪个下人有胆子背后说皇帝的坏话啊,万一被人听见或者被同伴举报给管事,那就是杀头的罪,谁会嫌自己的脑袋沉不想要呢。   猫咪们听到的,可能有真的,但更多的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恭维或者美化。再说了,百兽园的猫虽然看着非常不一般,但也无法否定他们是一只纯粹的猫咪,看待人或事的时候,都会带上猫猫滤镜,不可能和人类思维同步。   所以猫猫们的话,黎沅只能听个有趣,参考价值不大,这个架空朝代的皇帝究竟怎么养,还得他亲自去观察。   至于什么时候观察……   黎沅学着墨汁的样子把爪子往胸口一揣,闲适的动作表明了计划开始的时间明显不是今晚。   咸鱼咸鱼,没有点拖延症怎么能当咸鱼呢?定下计划就立马出发的是奋斗咖,猫不是。再说了,来猫屋之前在御书房屋顶上待得那一会儿,虽说没见到皇帝本人吧,但谁能说那不算是一条有用的信息呢。   他已经非常勤劳了。   然而实际情况是,他肚子里的两条炸小鱼已经消耗完了,这时候跑来跑去估计会饿到宕机。   当然,最大的阻碍还是猫屋里实在是太暖和了,还有这么多猫,他已经是乐不思蜀的状态,完全不想念自己那空荡荡、冰凉凉的临时落脚处。   他不走,领他来的阿秀却是要离开了。   “既然事情已经办完,那我就先走了。”阿秀张嘴打了个哈欠,问黎沅:“你要走吗?”   黎沅厚着脸皮答:“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一问别的猫,阿秀姐姐你先走吧。”   今晚的目的已经达成,阿秀才不多管闲事,闻言利落地一走了之。   目送阿秀跳窗离开后,黎沅的视线就自动落在地面和爬架上玩耍的猫们身上,移不开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双眼呆滞,嘴巴微微张开,爪子更是一下一下重复踩奶动作,整只猫都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痴汉状态。   身处精神天堂的黎沅已经忘却他现在还在别猫的笼子里,而笼子里的主人,已经把自己胖乎乎的身体往笼子边上挪了又挪,肚子上的小肥肉都快从栏杆的缝隙钻到隔壁了。   “黎沅,你在想什么?”似乎是实在淡定不下去,墨汁终于开口把黎沅的神智拉回。   “啊?”黎沅一惊,连忙用爪子摸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口水,随口扯了个不会吓到小胖咪的理由:“我在想,怎样才能见到皇帝。”   墨汁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你为什么非要见到皇帝?皇帝长得就是正常人的样子,没有三头六臂也不稀奇古怪,你不用冒险就为了看他一眼。要是被皇帝的守卫抓到,很可能就活不成了。”   黎沅头脑风暴,拼命想该怎么回答:“这个,这个……”   总不能说他要看看皇帝是不是暴君,为以后的逃跑方向做准备吧。   等等,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墨汁是猫又不是人,对着猫咪有什么不能说的?人和猫又没有共同语言。   想好答案,黎沅开始铺垫:“墨汁,你也知道我今天差点就要被两个小太监抓走拿去活埋,而且他们已经把我死亡的事情告诉管事太监了,对吧?”   不然百兽园丢了猫,宫里面不可能没有一丁点寻找的动作。   墨汁点头。   今天他们只看到小太监突然把黎沅带出去,随后院子里起了几句争吵和阿秀小声的猫叫后就没了动静,再有声音响起,就是小太监向管事太监汇报黎沅死亡他们把他埋了的事。   百兽园死一只猫不稀罕,随便埋了更不奇怪,管事太监没有多说什么就放过了两人。但到底有没有死,阿秀晚饭后过来说要带一个新朋友来的时候,他心中早有预料。   谁让阿秀跟婉贵妃久了,身上的人类毛病沾了一大堆呢,脏兮兮又野蛮,不服就干的流浪猫可入不了她的眼睛,被她称一句“朋友”。   墨汁示意黎沅继续说。   黎沅道:“问题是我没有死啊,在皇宫里面待得好好的,以后还很有可能会经常往这边跑,找你们玩儿。他们一见我没死,想到谎言要被戳穿了,为了自身的安全岂不是非要把我弄死坐实自己的谎言?”   “到时候我不就危险了?”   墨汁听完,脑袋上只有问号在飘摇。他要收回前面的话,对于病好后的黎沅,他心中什么预料都没有!   想法这么奇怪的猫,他还是头一次见。   墨汁疑惑:“管事发现他们撒谎有危险的是他们,你又没错。咱们比人类厉害多了,除非意外他们又逮不到你,你是安全的啊。”   黎沅下意识反驳:“我是没事了,万一管事觉得他们办事不利敢撒谎处置贡品猫要把他们弄死呢,只是丢了一只猫而已罪不至死吧。”   墨汁震惊,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要被颠覆了:“他们都要活埋你了,你还替他们说话?”   话很有道理,因果关系也很正确,但不知道为什么有着现代人类灵魂的黎沅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张了张嘴,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墨汁再给出一击:“而且这个和你找皇帝有什么关系。”   黎沅还在思考上个问题,没反应过来。   “啊,我知道了。”墨汁见黎沅犹豫,恍然道:“你是不是怕他们人多,不小心中了他们的圈套被抓住,所以想像阿秀一样找一个主人让她保护你?”   黎沅升起了问号:“阿秀找主人是为了保护自己?”   这又是哪段八卦?   “不不不,阿秀不同。她是因为婉贵妃选了她,她没的选。”墨汁拐回正题:“我的重点是,和她一样找个主人。”   “你想找个主人,让小太监看到你也不敢拿你怎么样,对吧。” 第6章 白猫影卫   想找个金大腿确实是黎沅之前的想法,放在这里没什么违和,找皇帝也确实是为了确认以后的安全,黎沅索性按着墨汁的意思点头,解释:“没错,但是我……”   墨汁打断他:“所以,你就想找皇帝当主人,对不对!”   黎沅:“???”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想找皇帝当主人。”   君心难测,人都能随时被咔嚓了,何况是一只宠物?除非这个架空朝代的皇帝是终极大猫奴,然而概率非常非常非常小,几乎为零。找皇帝当主人?他这个现代人都没敢想,古代猫就这么大胆地说出来了?比不过比不过,是他的格局小了。   “墨汁,你不也说皇帝从没有让人抱哪只猫过去玩吗,这说明皇帝不喜欢猫啊!”   墨汁不为所动,用一种“尽在本猫掌握之中”的表情道:“我懂,就是因为皇帝不喜欢,所以才显得你有决心呀。”   黎沅懵逼,你懂什么了你懂,咱们俩还在一个频道吗?   “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决心,也不想找主人。”   墨汁颇有些敬佩地伸爪拍拍黎沅的后背:“厉害呀,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大的理想。你放心,我知道你的顾虑,就算你失败了我们也不会笑话你的。”   我们?   黎沅警觉,低头望外面一看,所有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全都在专心地听他和墨汁讲话。   见黎沅低头看,猫猫们瞬间动了起来各自娱乐。   黎沅:“…………”   倒也不必这么默契。   扭头看看眼中隐含钦佩的墨汁,黎沅一言难尽,只能把这个锅默默接下来。   谁让自己刚才嘴慢一步没解释呢,都是他自作自受。反正墨汁他们平时不会接近皇帝,他“找皇帝当主人”的进度全都是由自己说了算,编两句故事哄哄猫咪们也不难。   更痛心的是,聊天聊岔劈之后,黎沅就知道今晚的话题要到此为止。为了防止哪只猫咪一时兴起找他探讨吸引皇帝注意力的一百零八式时,他诌不出来或者前后对不上,只能忍痛告辞。   有些事情是需要一些时间来遗忘的,万一他下次来的时候别的猫就忘了这件事呢?   黎沅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墨汁的小窝,一步三回头就期望着墨汁能像阿秀那样给他留下一个气味标记,但一直走到窗边,他的梦想都没能实现,没有一只猫蹭他,主动邀请他明天来玩。   叹了口气,黎沅耷拉着尾巴,垂头丧气地一跃而起直接用脑袋顶开了窗户,然而在四爪都立在窗框上准备往下跳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从来时到现在自己心中的那一抹不对劲是来自哪里了。   人类会在屋内散养猫咪的时候只锁门不锁死窗户吗?   一瞬间的停顿足以让一只猫原本的平衡失衡,更别提黎沅这只假猫。于是在猫屋内众多猫的注视下,黎沅就这么硬生生地被窗户给拍下了墙,徒劳地在墙面上留下几道新的爪痕,在地上变成了一滩猫。   不是黎沅没有掌握后空翻这个猫咪必备技能,他只是在思考百兽园的下人们只锁门不锁窗的可能性。   想来想去,他都觉得可能性很小。   宫里应该没有哪个管事一拍脑袋,决定给予皇宫饲养的猫们一些自由,让他们可以随便跑出去玩吧?跑丢了都是小事,万一冲撞到哪位贵人,下场可就惨了,应该没有人会这么蠢。   那为什么之前阿秀会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墨汁每天晚上都会给他留食物,要是饿了可以去找他要吃的呢?   一次忘记锁窗户是粗心,总不能次次都忘记吧?   如此一来,真相只有一个——窗户是这些猫自己开的!   得出结论后,黎沅意外地并没有太多惊讶的情绪。   有着人类灵魂的他即使是穿成了猫,也难免在潜意识中继续把自己当成人类看待,听懂猫语,猫语还非常有条理这件事对猫来说正常,但对一个人来说,妥妥就是猫成精的标志。   会开窗户,瞒天过海骗过了百兽园的所有人又怎样,在成精的猫身上多正常。阿秀还给他传授过皇宫里人类夜晚的具体歇业时间呢。   而且在古代,估计也只有猛兽才会喜提铁制笼子,比如猫舍隔壁院子里的那只老虎。装猫,一般用的都是木头笼子,外面的锁扣也是插销样式,稍作改动加了点小机关不至于让猫轻易拨开而已。   这点小机关在人类看来不值一提,在这群智商明显不同的猫眼中,自然也是形同虚设。百兽园的太监们至今没有换成铜锁严防死守,很大概率是因为这群猫从来没有丢过,也没有逃出笼子。   殊不知,猫没丢,根本不是因为猫不会开锁,而是猫聪明早已经摸透了宫里人的作息,出去玩儿一圈还会准点回来。   不愧是猫主子,把人类耍的团团转。   黎沅感慨完,靠着墙扭头看看满屋对自己掉下窗这件事毫不关心的猫咪们,心碎地离开了。这一次,他成功地当了一回液态猫猫顺利钻出窗户。   回到自己的落脚点,黎沅也没有乱跑而是吸了一会儿自己,又把毛从头到尾舔了一遍打发这漫漫长夜。等到天亮起来后,一夜没睡的他自然而然地开始犯困,不一会儿就进入梦香。   不是他不想出去找食物,而是这个点各宫的主子们也要醒了,小厨房里忙忙碌碌,他一只猫去了估计也没地方下脚,还不如睡一觉等日头升起来再去吃个早午饭。   蹭饭的地点自然是前一天混了个脸熟的皇后的小厨房。蹲守到熟人云姑姑,还幸运地讨到个完整的鸡腿后,黎沅用脑袋蹭蹭她的脸颊,给予优秀的铲屎官一个感恩地贴贴,然后毫不留情地迈爪离开。   人多眼杂,他要小心为上。   下午的那顿饭他没有再去云姑姑那里。   薅羊毛不能逮着同一只薅,云姑姑对他那么好,鸡腿都毫不犹豫地给了,他当然要少去一些让云姑姑也吃好喝好。而且,只有铲屎官吃饱了,才有余力给一只猫也吃点好的呀。   黎沅的算盘打得啪啪响,从心底把声音放出来估计整个皇城都能听得到。   另外找到一个愿意给猫食物的小厨房,蹭了半个包子和一小片蒸肉后,黎沅跑到御花园的小池塘喝了点鱼的洗澡水,再次回到落脚点自己玩儿自己,静静地等待夜晚的降临。   亥时的更声过后,空荡的宫室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巴掌宽的缝隙,一只纯白色的长毛猫从里面悄然钻出。   伸了个懒腰,黎沅蹲坐在空荡的庭院里,思考今晚的安排。   去找墨汁玩儿这个美好的选择在他脑海内转了两圈后,被他含泪否决。他也是有要紧事要做的猫了,整日里沉迷暖和的猫屋和香软的猫咪们可不行,早日解决心头大患,他才能早日放心不再提心吊胆。   而且才过去了一天,万一猫们还没忘记昨晚的事,非要给他出谋划策碰瓷皇帝呢?他想和猫猫们聊一些诗词歌赋和风花雪月,而不是聊一个不知道长什么模样的男人啊。   劝说自己撸猫来日方长,黎沅往御书房跑去。   为了“勤勉的皇帝”这一称号,黎沅每次去御书房的时候心情都堪比上班,他的用心良苦和兢兢业业,大致可以概括如下:   第一晚,黎沅走的时候皇帝还没有熄灯。   第二晚,黎沅来到御书房等了一段时间,走的时候皇帝依旧没有熄灯。回住处的路上,黎沅遇到打更的小太监,得知当前时间为子时,也就是刚过晚上十一点。   第三晚,黎沅前往百兽园的猫屋,和墨汁等猫开展了友好和谐的猫语交流大会并取得圆满成功。   第四晚,……   第七晚,长夜寂寥,寒风冷瑟,把自己想象成暗夜行者,在脑内世界当戏精的黎沅正保持着酷酷地表情跃上屋檐,进入到后宫的范围。   和以往一样,这个点皇宫里面基本上是漆黑一片,就算有屋内亮着光也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内就灭了下去。黑夜无疑是最好的伪装,就算黎沅是一只白猫,行走在皇宫相对不那么高的围墙上时,照样闲庭信步,和白天的躲躲藏藏不能相提并论。   侍卫?呵,听力敏锐的黎沅猫猫心中不屑一笑。   然而没笑两下,他心中突然就有了一种被人注视着的错觉。整只猫僵在原地,黎沅没敢扭头乱看而是僵硬了几秒后猛地抬爪狂奔,一刻也不停歇直奔御书房偏殿的屋顶。   看到如昨夜一般亮着的灯,有了安全感的黎沅才把憋着的气叹了出来,找到老位置方趴下,准备给皇帝记上第五个赞。   “赞”字落戳,宫殿门口也传来了数道整齐的脚步声。黎沅精神一振,飞快地来到屋檐边朝正门看去。 第7章 白猫影卫   一位披着素色斗篷,梳着低调发髻但从头到脚配饰华丽的宫装女子,带着一个提食盒的宫女款款而来。立在直道两侧的侍卫们随着女子的走动有序地恭敬低头,沉默不语。   黎沅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某个小太监走到门口低声说了什么,紧接着一个年纪看起来有点大,拿着拂尘的太监就从门内走出,下了台阶迎接来人。   黎沅赶紧从偏殿来到御书房的屋顶上,双爪扒住门口左上方的屋檐边缘,伸长了脑袋去听下面的对话。   “皇后娘娘万安。”略有些年纪感地声音毕恭毕敬道。   “常公公好。”   皇后的声音温婉轻柔:“陛下现在可有时间?”   常公公叹了口气,摇头:“陛下公务繁忙,一连几天都是子时末才肯回去歇息。现在……陛下的性子娘娘也清楚,您今晚恐怕要白跑一趟了。”   “陛下忧虑国事,本宫自然不敢打搅。”   得知不能面圣皇后的情绪也没什么太大的波动,从善如流地改口:“只是再忙也要照顾好身体,劳烦公公吩咐御膳房为陛下备着些好消化的宵夜和参茶,替本宫照顾好陛下。”   “奴才自然尽心竭力。”   皇后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关门声响起,四周重新恢复寂静。围观了这一幕的黎沅若有所思。   皇帝这几天都加班到快凌晨一点?皇后知道皇上在御书房加班连劝也不劝一句,表面功夫都不做,只吩咐那个常公公照顾皇帝的宵夜?听起来,好像皇后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啊。   而且他在的这几天,也从没有见到皇后以外的嫔妃过来,是不是说明其余嫔妃也知道皇帝这时候根本不会见她们?   不错不错,黎沅在心里把“勤奋”“事业咖”的标签贴到皇帝身上。   话说回来,既然都已经确定皇帝勤政,那他以后是不是就不用再过来挨冻了?   念头一出,黎沅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猫虽然是夜行动物,但这天小风嗖嗖的,他固有一身皮毛也扛不住在屋顶上吹几个小时的风。然而庆祝的跳跃步伐才刚抬起一只爪子,他就猛然想起一个不太好的问题。   皇帝聪不聪明有没有治国大智慧看不出来也先放在一边,只说对待政事的态度,他做的就非常好。勤奋的状态下,不说让国家更进一步,守好亲爹留下的国本维护好国内良好运转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吧。   可是万一这个皇帝勤奋但资质平平乃至愚笨,即使努力了也全都与正确的答案失之交臂,又或者皇帝耳根子软轻信大臣的话让官场乌烟瘴气,官员偷偷层层剥削底下的人民呢?   不管离不离谱,一切皆有可能。   不只是人,当一只流浪猫也得看古代的基本国情呀,他想过的生活模式是卖萌为生而不是荒野求生。   烦躁地伸爪子挠了挠瓦片,黎沅左右为难,最后叹了口气幽幽地离开御书房。   看来还是得亲眼看到皇帝本人才行。不过既然皇帝不是暴君,那他应该可以溜出宫去体察一番民情吧,天子脚下,危险大概没有那么多。   默默把“勤勉的皇帝”这一称号的获取方式下调到“皇帝加班七天”,为了早点出宫,黎沅没有再去找墨汁交流猫语,第二天晚上准点上班去了。   今夜起着小风。   黎沅熟练地踩着宫室角落的水缸跃上围墙,抄猫道前往御书房。路上,他一边跑一边四处乱看。这几天他闲着没事已经把皇宫的布局大概摸清楚,此时乱看自然不是因为新奇,而是心理原因。   以前处于对什么都好奇的学生时代时,黎沅没少被写“故宫雨天的神秘影子”“皇宫里水井的传说”之类神秘学账号骗进去浏览贡献流量,看得多了,以至于只要看见相关建筑,他就能想起来好几篇民间传说。   理智告诉他要相信科学,然后他穿越了。   当人的时候他还能安慰自己只要不去京市故宫,一切妖魔鬼怪就吓不到他,可现在变成一只宫里猫呢?死去的回忆又开始攻击他。   孤身一猫行走在夜晚诺大的皇宫里,再配上周围死一般地寂静,黎沅心中控制不住地发毛,脚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期待着赶快与宫里巡逻的侍卫碰上,好给他一点安全感。   突然,黎沅毫无征兆地停下脚步,保持着抬脚的动作,侧头立起耳朵聆听。   随着风而来的,是远处隐隐约约的杂乱脚步与人声。   猫的听力是人类的三倍,黎沅适应了自己新的五感后,白天没少靠着听力躲避宫女太监。但他以往听到的那些声音基本上是很有规律或者整齐的,怎么现在这么吵闹?   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是瓜的味道!黎沅眼前一亮,兴奋地朝着声音处跑去。   越跑近,声音听的越清楚,黎沅脑袋上的问号也越来越多。各个宫室里亮起灯也就算了,他怎么还听到有冷兵器的声音呢,大晚上在皇宫里面耍冷兵器,难不成是有刺客?   刺激。   让我也康康。   黎沅继续奔赴瓜田。   站在一个重檐屋顶的下层,当他往上跳,双爪扒住最高的那层屋檐边缘探头时,却意外地看到一个手拿长剑,浑身裹着黑衣,蒙着头脸只漏出一双眼睛的男人从远处而来。   正常人类在屋顶上奔跑的时候会连声音都没有,仿佛轻若无物吗?   黎沅呆在原地,眼睛死死地跟随者蒙面男人,试图从对方身上找到威亚之类的钢丝设备,然而等到男人跑近,他和男人对视了一眼都没能看出什么异常,只看出了这人的双眼皮怪好看的。   呆呆地随着男人的身影转头,黎沅眼睛脱眶,再一次看到了违背他认知的事情。   男人居然从这座宫殿的屋顶飞到了相邻宫殿的屋顶上!   说是相邻,实际上两个重檐屋顶的高层之间最起码隔了有八九米,男人竟然直接飞了过去!   更令猫震惊的是,男人落到屋顶上跑了几步后,又有两个穿着黑衣的人悄无声息地从猫的头顶上飞过去,安稳落地几步就消失不见。   黎沅这下子再也没了力气,爪子一松落在下层屋檐,整个身体顺着瓦片往下滑了十几厘米后才伸出指甲勉强稳住身体,以大字型趴在原地怀疑猫生。   整整五分钟过后,黎沅才大脑重启,大声“卧槽”了一句光速起身爬下屋顶,一路上直线狂奔,翻山越岭跳入百兽园中熟练地抬爪拍窗户进入,越过在地上舔毛的猫顺着爬架准确跳进墨汁的笼子。   墨汁此时正侧卧在笼子里面假寐。   黎沅冲上去一把抱住墨汁的一条前腿,死死搂在怀中,语言系统进入混乱,大声喵喵:“大佬大佬,我刚才看到有人在天上飞!八九米的距离啊,那人居然直接飞了过去,连威亚也没有带居然直接飞了过去!我发誓我绝对没有看错!”   “我本来以为我只是穿越到一个平平无奇的架空世界当猫而已,结果这个世界竟然他妈的在武侠频道?!”   墨汁试图从黎沅的怀中救出自己的腿:“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我!”   “墨汁哥哥好可怕啊,人竟然会飞。”终于找机会抱到小胖咪,黎沅反应过来后直接演戏,把脸往墨汁的脸侧一歪,决不肯轻易松开。   小胖咪就是好蹭,一身软肉简直不要太好吸。   “又不是所有人都会飞,你惊讶什么。”   墨汁没有参透黎沅的演技,还在好脾气地继续扒拉箍在身上的爪子:“不过你说皇宫里面有人在飞?你确定没有看错吗?”   “当然啊,有三个呢。”黎沅描述了一遍自己刚才看到的场景,蹭着墨汁的毛毛强调:“好可怕哦。”   墨汁脑袋后仰,一边试图躲开黎沅的蹭蹭一边理智分析:“还拿着武器,看来是有刺客。”   黎沅抬头震惊道:“你不惊讶?”   从小被养在皇宫里面的猫知道这是个人会飞的世界就算了,怎么连皇帝被刺杀都这么淡定?总不能是因为经历的次数太多了吧。要真是这样,皇帝得缺德成什么样啊。   墨汁反问:“为什么惊讶,我不是告诉过你,整个皇宫里面皇帝周围的守卫是最多的吗?如果不是因为经历过刺杀,皇帝为什么要在自己家弄那么多人看着自己,闲的吗?”   “如果守卫没有武功,我们怎么可能从不靠近皇帝周围?”墨汁话中隐含骄傲:“一般人类怎么可能防得住我,我们?”   按照猫的好奇心,不可能不去围观一下皇帝。   黎沅:“…………”   原来这话里隐藏着这么多的深意?   “皇帝以前也被刺杀过?”   “是啊。”墨汁见扒拉不开黎沅的爪子,无奈妥协重新摊平自己:“不过我没有见过,都是听皇宫里面上了年纪的太监宫女说的。他们说皇帝刚登基的那几年遇到了好多次的刺杀。”   黎沅:“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啊,皇帝没有被杀死,刺客也越来越少一度消失不见了呗。”墨汁打了个哈欠:“没想到刺客又卷土重来了。”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他们随便打,妨碍不到我们”   但这和我的关系很大啊!黎沅在内心咆哮。   他之前还想着出宫体察一下民情,这下好了,皇宫外面彻底不安全了。   遇到普通人要抓猫了,他还能凭借灵活的身法逃跑,要是有武功的人想抓猫呢,他哪可能跑得掉。   就算他能耐得住寂寞只和动物说话聊天,一开始就把落脚地选在深山,但以他看过的武侠小说和电视剧里的内容来说,有武功就肯定会有个“江湖”。   众所周知,江湖中的隐士高人住在深山老林,破旧山村,悬崖底……总之哪里危险哪里人少他们住哪儿,万一他随便选了个地方刚好选在高人旁边呢,山里的野兽就不说了,要是有人上来寻仇,单挑或群殴的时候他被波及到怎么办?   江湖里面有动物保护协会吗?没有!他一只无辜的小猫咪要到哪儿说理去。 第8章 白猫影卫   把在外面流浪时有可能遇到的危险想了一遍,发现到处都是死路后,黎沅不由地感慨出声:“还是皇宫里面安全。”   最起码皇宫里面对有武功的人肯定是严格把关,里面普通人居多,宫里又养猫,大多数人对猫的态度也比较友好。   他极其幸运的有了第二次生命,还这么合他的心意,自然要好好珍惜。   听到黎沅的轻语,墨汁睁开眼睛淡定地泼了盆冷水过去:“最近可能不太安全了。”   “有刺客,皇宫里的人最近一定会搜查各个宫室,加紧巡逻确保安全。我们这些住在猫屋里的无所谓,你呢?”   “我?”黎沅茫然:“我只是一只小猫咪而已,怎么想也和刺客搭不上边吧,有我什么事?”   “万一刺客没有离开皇宫呢?”墨汁趁着黎沅放松之际悄悄把自己的腿往外抽:“你想啊,你在宫里要躲着人走,刺客肯定也要躲在人少的地方,到时候你们两个一相遇,你一个惊吓闹出动静,刺客是不是会拿剑……”   “咪呀!”   瞪着死鱼眼看看又紧紧挂在自己身上,仿佛给他披了个白色毛被子的白猫,墨汁生无可恋。   早知道就不开玩笑吓他了。   越想越觉得外面不安全,黎沅瑟瑟发抖,不由地把整个身体都贴紧了墨汁汲取温暖。   墨汁被挤到变形,满口的脏话在扭头看到挨着自己的白猫时不时颤抖两下后,到底是咽了回去。   哼,刚成年的小猫就是脆弱。   自己做的孽自己担,墨汁用力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后,睁开:“骗你的,刺客没事杀猫干什么,怕自己暴露的不够快吗。有这个时间你还不如想想怎么才能让皇帝收你当宠物。”   “宠物的事不急。”一听这事儿黎沅就下意识地打哈哈,说完才反应过来墨汁前面说的,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   想不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小胖咪也会开玩笑吓人了!   “看什么。”墨汁半眯着眼睛瞥了黎沅一下:“是你自己不聪明才会被我骗。”   “放心吧,就算刺客没被抓到也肯定不会在皇宫里。你可能不知道,宫里的人都是有数的,想假扮某人,多一个少一个很容易就能被查到,不假扮,最近肯定会严查,他在宫里往哪儿躲?”   “傻。”   黎沅一听,就觉得这话有道理。再想想今晚见到的三个蒙面男,后面两个慢一步的说不定就是皇帝的人。两边武力值都在同一个空间,大家都不科学没有吊打一说,刺客逃跑的可能性还真不大。   “放心了吧,放心了就快点放开我!”墨汁再也忍不了了,四爪并用往下蹬,试图把黎沅从自己身上掀开。   看墨汁已经处在生气的边缘,黎沅没敢再找借口死皮赖脸地吸猫,老实地退到了一边。   “那,墨汁,我今晚能在这里借住吗?”黎沅试探着开口:“现在外面人太多了,我害怕。”   之前他来玩儿都是凭借超强的意志力待一两个小时就走了,不走的话,他怕自己会贪恋猫屋的温暖和猫咪们的肉体,逐渐堕落再也不肯离开。   “你还想借住?”墨汁把自己半眯着的眼睛睁开:“你不快走你还想待在这里?”   黎沅:“啊?什么意思?”   墨汁身体一转,恢复自己的招牌农民揣姿势,幽幽道:“现在不走,等过一会儿排查刺客排查到这里,你想走也走不了。你不是怕被百兽园的小太监抓住吗?别的宫殿的侍卫和管事不知道你已经‘死’了,但百兽园的人知道,到时候你能保证自己一定能逃脱?”   “猫屋里也要排查?”黎沅震惊:“哪个刺客会傻兮兮的躲到猫屋里啊。”你莫不是在驴我。   一个陌生人躲在动物堆里,是以为自己有100%动物好感光环加持,可以确定动物不会焦躁不安弄出动静吗?武侠频道应该没有这种秘籍存在吧。   有的话他也想要。   “这不是躲不躲的问题。”墨汁摇头,高深莫测道:“你不明白皇宫里的侍卫到底有多么的尽职。”   解释了一句,他不再劝:“随你吧,想留就留。”   黎沅试探着说:“那我可以……”   “不可以。”墨汁坚定地打断:“你这么大一只猫怎么可能躲我身后,你还那么白,人类又不眼瞎!”   好吧,最后一个打算也被否决,黎沅不再挣扎老老实实听墨汁的话离开。   走之前,他终于见证了一次猫们是怎么进笼子并且把自己给锁起来的,看看守在窗边等着锁窗户的玳瑁,黎沅恋恋不舍地离去。   窗户一锁,一直悄悄用眼尾注意着黎沅的墨汁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在笼子里打个哈欠伸伸懒腰,转过去腹部朝上缩着四只爪子摇来晃去好不自在。   黎沅一上到百兽园的屋顶,就知道刺客的事情闹得有多大了。   平时漆黑一片的皇宫里,现在灯火通明,还有许多举着火把的侍卫在昏暗的宫墙之间穿梭,脚步声汹涌但人声却微不可闻,整个皇宫一派庄严肃穆的氛围。   哪里都是人,看样子下面的所有宫殿他都不能去了,黎沅默默地由蹲坐变为趴下,既然如此他也不用费劲乱跑,直接在屋顶上呆一会儿凑合到搜查结束得了。   脑袋刚挨到前爪,黎沅突然抬头,想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刺客有没有刺杀成功?   这个成功不是说非要把皇帝刺死才算成功,只要刺客带毒,把皇帝刺破点皮那也是个大问题。他可不想连皇帝的正脸都没见到,就要先见到对方的棺材了。   等皇宫里面安静下来,就去看看皇帝。抱着这样的念头,黎沅重新趴下抱住自己的尾巴,百无聊赖数尾巴毛玩儿。   凌晨,假寐的黎沅被下面的声音吵醒。   一个没见过的太监领着两个眼熟的小太监,带着一队侍卫进入百兽搜查。黎沅小心地猫在角落往下一看,果然如墨汁所说侍卫们尽职地把所有的房间门都打开进去看了一遍,三个太监则是在旁边负责开门关门。   黎沅一直在屋顶上守着都没见到有任何人形生物进入百兽园,侍卫们自然也没有查到任何异常,只是叮嘱了一下那个眼生的太监,让他这段时间管好手底下的人,并且每天核对确保所有人都是原装的,有不对立刻上报后就匆忙离开。   百兽园内重新恢复黑暗。   人是走完了,但黎沅却从侍卫们的话里品出了令人细思极恐的信息。   刺客,该不会没有抓到吧?不然侍卫为什么要让管事注意手底下的人有没有被调换?   不不不,皇宫里面那么多人,追刺客的都有两个,二打一怎么着也不能把刺客放走。侍卫们可能只是因为尽职的缘故非常细心,怕有同伙接应,刺客也应该不会蠢到返回戒严的皇宫混在里面,这个难度可不亚于刺杀皇帝。   劝自己不要胡乱脑补,黎沅把心中的不安踢回角落。   跳到一个更高的屋顶,数数皇宫还亮着光的地方只剩下两三处后,黎沅不再等待,小心地绕开举着火把在四处的巡逻的大批侍卫,熟门熟路地摸到御书房的偏殿。   咦,竟然黑着?   他来晚了还是皇帝今晚没有勤政在某个妃子那里?   黎沅纠结地想着自己要不要去几个亮着光的宫室找一找时,一阵小风吹过,他不由地打了个颤,警觉地看了看周围。   不知道是不是和刺客对视了一眼的阴影,又或者是因为皇宫戒严带来的紧张感,他总觉得黑暗中有什么在看着自己。   猫的加强五感不是用来自己吓自己的,黎沅默默吐槽,再说了,他黎大胆可不是吓大的。   这里是御书房,这里是皇帝最常待的地方,妖魔鬼怪快快退散!在心中默念咒语的同时,黎沅脚底抹油快速跑向离御书房最近的,亮着光的地方。   以前这边除了御书房都黑着,他也懒得乱跑以免错过什么信息,现在亮着灯他才看清这间宫室只和御书房所在的四方宫殿隔了一道围墙。   围墙和房屋之间,还有一小片不知道是树林还是花园的地方,让两者之间的距离在猫眼中拉大,看着远,实际上他只要跑到偏殿屋顶的边缘,就能看到宫室的大致模样。   不过能和御书房靠得这么近,会是哪位贵人的住所?   想了想,黎沅跳下围墙,进入满是光秃秃树木的园子,结结实实地踩在土地上,一步一个猫爪印慢慢靠近光源。   和园子挨着的是屋子的侧面,只有一排大窗户没有门,即便如此黎沅还是谨慎地先爬到边缘的一棵树上,伸着脑袋透过树枝的缝隙专心观察。   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户时不时闪烁一下,模糊的黑影是一个大片的椭圆,根本不像电视剧上演的那样有着清晰的影子,能看出是男是女。   电视剧误我!黎沅惆怅感慨。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后,他大胆地换了棵离窗户最近的树,把脸往树杈子上一支,歪着脑袋伸出耳朵,试图从里面听到一些动静。   里面住的是忍者神龟吗?这么长时间都不带动一下发出一点声音的?   黎沅叹了口气,暗想为了节省时间他是不是该更大胆一点,直接扒着窗户听。   突然,轻微的木头碰撞声响起,黎沅只来得及看到一片黑影从窗户钻出,下一秒他就被人捏住后脖颈往怀里一抱,眼前一花,周围的温度由寒转暖,亮度也从黑夜变成了白天。   黎沅早已经在黑衣人的怀中僵成一个猫猫摆件。   光明正大住在皇宫御书房旁边的人除了皇帝还能有谁啊!他真蠢,刚才为什么没能及时醒悟?   身为一个有现代人灵魂的猫,当黎沅真正见到掌控无数人生死的封建君主时,原本隐约的一些高高在上,此时全都不知道缩到了哪个角落,只剩下一个大写的“怂”字。   他对面,坐在案桌后面的中年男人长相周正,穿着一身平平无奇的黑色大袖衫,浑身只有头顶的一支朴素木簪可以当做配饰。男人靠坐在椅子里,姿态闲适,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是一派随和,但即使这样,依旧难掩一身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   燕帝看向被暗卫用手横穿过两只前爪,托住屁股正面对他的白猫,视线在猫的眼睛和被抱住的姿势上停留一瞬后,又看看眼神平波无澜的暗卫,微微挑眉:“这猫就是你说的可疑之处?”   装摆件的黎沅:??? 第9章 白猫影卫   “回陛下,这猫七天前的亥时出现在御书房偏殿,此后断断续续的五天,全都在亥时去到偏殿屋顶的同一处地方等到子时左右离开。”   暗卫说话时的声调略有些呆板,但态度十分认真,一字一句道:“昨天皇后娘娘来的时候,此猫更是从偏殿特意跑到御书房顶上,一直到皇后娘娘离去它才走。”   “今晚出了刺客一事,这猫非但没有被吓到躲着人走,反而在宫内平静后再次来到御书房,甚至看到御书房没人后还追到了陛下寝宫外的梨园,鬼鬼祟祟试图通过窗户窥探到您的行踪。”   “属下以为这猫身上有不寻常之处。”   黎沅:????   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根本没有穿越而是在身临其境地看什么搞笑段子。   试想一下你是皇帝,刚经历过刺杀后你问你的暗卫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结果暗卫一本正经地说,陛下我觉得这只路过的猫有问题……   什么鬼啊。   这位暗卫的大哥,你这么严肃地对皇帝说一只猫有很大的嫌疑,并且明里暗里说猫和刺客有关,是刺客派来的卧底,皇帝真的不会觉得你是在开玩笑把你给咔嚓了吗。   被这个搞笑暗卫一闹,黎沅先前的紧张感当然无存,放大的瞳孔慢慢缩小,甚至还小幅度甩了甩尾巴。   不慌不慌,对手是个猪对手,先被送走的肯定不是我,这把稳了。   然而让猫震惊的事情出现了,皇帝竟然没有斥责暗卫满嘴跑火车,反而淡然接话:“猫好像是鲁州那边进贡的?怎么从百兽园跑出来了。”   暗卫没有被问倒,条理清晰道:“这猫病了一个月,百兽园的小太监打算把它埋了的时候,它突然从奄奄一息恢复了活力,从太监手中逃脱。两个太监为了躲避责罚谎称猫已经被埋掉,管事没有追究。”   “属下觉得不对的是,这猫在宫中流浪的时候没有任何病态,也从不靠近百兽园,晚上除了御书房偏殿的屋顶,只偶尔会在晚上进入猫屋停留一个时辰左右。所以到现在,百兽园的管事都没有发现这猫还活着。”   黎沅忍不住仰头看了眼完美掌握他自穿越到现在所有行程的暗卫,当然,暗卫的脑袋上包裹的太严实,他只能看到一个蒙着黑布的下巴,看不到对方的任何表情,只能说话的语气,听出这人严肃的态度。   但正是严肃,才有问题。   为什么暗卫会闲着没事儿关注一只猫的动向啊摔!   脑瓜子嗡嗡的黎沅,再次看向皇帝的时候,眼中不自觉的带上了一点他都不知道的期待。他真的很好奇皇帝对于暗卫不务正业整天跟踪猫这件事,会是什么态度。   只见燕帝身体前倾,靠在案桌上支住下巴,用眼睛上上下下把黎沅从头到脚扫描一遍,半晌煞有其事道:“这么说来,此猫确实不同寻常。被你抓住这么久了,不仅没有叫过一声,连动都没有动过一下。”   “既然如此,你把这猫放回原处让它继续在宫中游荡,日后多多观察一番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要打草惊蛇。至于那两个自作主张的太监,等刺客的事情查明,再做惩罚。”   说罢,燕帝伸出两指比划了个动作,暗卫就半跪着低头行礼,站起来无声地抱着猫翻出窗户离开。   一直站在角落里充当隐形人的太监上前一步,烛火照亮他的脸,赫然是黎沅曾经在御书房门口瞥见过的常公公。此时他微微弯着腰,笑着问:“陛下,奴才看暗三对那猫喜欢地紧,您为何不直接把猫赐予他呢?”   伴驾将近四十年,他最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更何况刚才主子和暗卫的那一番对话,透漏出的信息已经足够多。   果然,对于下人称得上是“犯上”的问题,燕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也带上了笑容:“暗三那个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在他眼中猫只是长得特别一点的人而已,让朕赐一个‘人’给他,他是绝对不会要的。”   “倒是辛苦陛下陪着暗三玩笑了。”常公公的笑容越发明朗:“不过奴才看着那猫确实聪明,不枉暗三把它当成可疑之‘人’。”   燕帝无奈地笑笑,本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响动的窗户打断。是暗三回来了。   暗三一回来就立刻飞上屋顶的横梁躲进阴影之中,履行自己的职责。燕帝只留存在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随即不再有情绪泄露,拿起砚台边的朱笔继续批阅起了奏折。   常公公退回暗处,寝殿内重新恢复寂静。   另一边,被暗卫端端正正放在御书房偏殿屋顶的黎沅,还处在懵逼之中无法回神。   ……啊,就这?   他就这么被重新送回来,可以在皇帝的批准下继续流浪宫中了?   他见到的真的是皇帝?   黎沅一时间难以判断到底是他穿越的世界不对,还是他来时的姿势不对。又或者说,这里其实是一个人人都是猫奴的世界,这里不是燕朝而是猫朝,猫已经暗中统领了这个世界?   见到皇帝后比以前更加迷惑的黎沅,原地趴下用前爪抱住脑袋怀疑猫生。   冷静,冷静,黎沅放下爪子。排除刚才皇帝和暗卫之间的对话干扰,他是不是可以有别的收获?思考了两分钟,黎沅再次抱住脑袋。   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他完全冷静不下来啊。   在屋顶吹了一夜的冷风,直到太阳升起,黎沅嗡嗡作响的脑袋才终于恢复正常运转。   不管这里有没有被猫统治,经过昨夜一场跟梦游似的无厘头面圣经历,他之前所担忧的问题已经可以大致解决。   首先,皇帝活蹦乱跳的,并没有受伤。   其次是,皇帝看起来年龄虽然大了点,但身子骨挺硬朗,短时间内应该不会驾崩。   他可不想刚确认这一任皇帝是个勤政的,没过几天他收集的信息就用不上了。怎么换新皇帝可是个大学问,纵观他前世的历史,正常生老病死后换皇帝的都能闹出许多凶险无比的历史故事,更别提这种被刺杀,突然要改朝换代的了。   到时候多方人马一起动手,妥妥的天下大乱之势啊。   安宁之时他一只小猫咪需要躲避的危险就那么多,乱起来他岂不是前路彻底无望?   最后就是对皇帝的印象了。从长相来看,皇帝看着就是个颇有地位的帅大叔,从眼神里他没看出来扇形统计图,但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奸邪啊昏庸之类属性,甚至因为那段对话,黎沅还忍不住对对方有了一些好印象。   总的来说,皇帝看着就是个正常的皇帝。而且只从昨晚所见到的来说,黎沅认为这样的人,就算没有雄才大略,应该也不能是个任人牵着鼻子走的傀儡。   那么终极问题来了,这样一个勤勉,堪比现代996,007的皇帝,为什么会被刺杀呢?   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发现想知道答案,需要他知道巨大的信息量后,黎沅果断放弃。   刺杀什么的有暗卫在,他一只猫也帮不上什么忙,不是他该操心的,他只需要操心一下每次刺杀后,皇帝有没有事就行。   等等,他为什么要说“每次”?   呸了两声把倒霉预言吐掉,黎沅一身轻松地回落脚宫室睡觉。   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没有怪罪暗卫玩忽职守,反而还准许他盯着一只猫,但经此一闹,他在皇宫的危险是彻底没有了。   他可是皇帝亲自给暗卫布置的“作业”,答案可以没有,但“作业”要一直存在着呀,万一哪天皇帝突击检查呢。虽然他不觉得会有这一天。   美美地一觉醒来,黎沅精神抖擞地跑去曾经讨过饭的小厨房蹭吃蹭喝,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跳上围墙的时候先伸出了左爪,这一次,他连连碰壁,还没在围墙上站稳就被院子里的太监宫女用声音轰走。   伤心地来到御花园的池塘,黎沅考虑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练习一下捉鱼技巧的时候,一低头,他就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招人待见了。   池中倒影里的猫,原本一身的白毛早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颜色,从下巴到腹部全都灰扑扑的,尤其是脸部,脏兮兮的下巴和鼻子往上的白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像是带了一个朦胧薄纱面巾的暗卫一样。   再低头看看四只爪子,颜色甚至比腹部的灰色还要再重一些。   黎沅:“……这个令猫悲叹的,看脸的世界。”   尽管他已经尽力保持自己的干净,每天舔毛舔的也很勤快,但口水是没有办法和洗澡水比的,更别说他还是最容易脏的白色,最难打理的长毛,除非他是宠物香波成精,不然很难保持自身的美色。   以前白着的时候,不少人还能把他当成某位贵人或者百兽园养着的猫,现在灰了,只要不是个傻的都知道他是一只流浪猫,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可大了去。   黎沅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伸爪子比划了一下自己和池塘里鱼的距离,黎沅转头去找最后的老熟人云姑姑,要是在她那里也碰壁,他今天可真要饿肚子,去墨汁那里吃救济粮了。   去往皇后小厨房的路上,黎沅看见御花园的水井旁有个小太监在打水,他本想绕路去讨点水喝,毕竟鱼的洗澡水的味道实在不太好,结果他爪子刚往那边迈了一步,就正好看到小太监抬头往手推车的大桶里倒水,看清脸,黎沅果断跑了。   冤家路窄,这个小太监居然是当初商量着要埋了他的其中之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且让你们笑两天,等刺客事了,你们就要被罚啦哈哈哈。黎沅心中疯狂大笑着,一点也没耽误爪下速度,很快就来到皇后小厨房的围墙上。   他忐忑地朝厨房门望了望,等待着云姑姑从里面出来。 第10章 白猫影卫   若云派好活计,又盯了一会儿,见厨房里众人有条不紊全都熟练上手后,点点头放心离开,去院子里验看宫女太监们清洗与处理好的食材。   掀开小厨房的帘子,一出门她就习惯性地往围墙上看了一眼,当看到围墙上有一只蹲坐着的熟悉白猫后,她眼中第一时间迸发出了惊喜的情绪。   若云笑着走到围墙边伸出手,不需要说话白猫就立刻从围墙上熟练地跃入她的怀中。看起来胖墩墩地一只猫,落在她怀中的分量却足够轻巧,再仔细一摸,猫看着胖,纯粹是那身浓密的毛发的锅。   “乖乖,你都好久没来了。”若云小心地用脸颊蹭了蹭白猫的背毛,抱着猫顺手拎起一个小板凳走到墙边没人的地方坐下。   衣袖被襻膊系起,裸露的小臂暴露在空气中一小会儿就已经冰凉。这点温度对常年待在厨房做事的若云来说不值一提,哪怕是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被冻起,也不能阻止她撸猫的动作。   倒是被撸的猫猫黎沅心中很是过意不去。要不是因为他掉毛,云姑姑也不至于每次摸她都得处处小心翼翼,把袖子一卷再卷。   其实沾上猫毛都是小事,只要摘下来就行,可即使是白天,也不可能让人准确找到身上沾的每一根猫毛。   再加上煤油灯的亮度和古代房间的不透光度,万一做菜的时候不小心遗落一根,又被端上了皇后的餐桌……那画面太美黎沅实在是不敢想象。   收起尾巴确保整个身体都在围裙的范围内,又拉长身体,伸出两只灰扑扑的小爪子搭在云姑姑的小臂上,黎沅试图给对方带去一点点暖意。   云姑姑脸上的笑容越发慈爱。   她摸摸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她的手臂都盖住的白猫的爪子,笑着打趣:“以前还以为你是哪位贵人的猫,结果没几天,你就把自己弄得这么脏,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没有哪位贵人或者百兽园会放任自己养的猫脏成这样。   “只可惜即便你不是贵人的猫,我也没有办法养你。”若云叹了口气,搓搓依旧粉红色的肉垫,喃喃:“这么可爱……”   轻语几句,她回神笑道:“乖,你肯定是饿了吧,我这就让人给你拿点吃的。”   说完,她扭头看看院子里忙碌的男男女女,把一个在井边准备扔桶打水的宫女叫了过来。   宫女和若云的关系大概很好,听见她喊,立马就放下了手中的水桶略显开心地跑过来,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去摸她怀中的猫。   黎沅却盯着不远处的那口井移不开视线了,因为他忽然想起,来时在御花园看到的那一幕。   诺大个皇宫当然不会只有三两口井,但也不是奢侈到每一个宫殿内都有。据黎沅这些天的踩点记录,宫中除去面积比较大宫殿,特殊的御花园外,其余的小型宫殿和下人房都是两三个共用一口。   按照一般道理来说,打水一般都是找最近的水井打,省时省力。那他刚才来时在御花园撞见的那个太监是怎么回事?最偏僻最角落的百兽园用水时,跑到御花园的水井打?图什么啊。   黎沅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那个太监该不会是想借着打水摸一会儿鱼吧?   就像是学生时代,高三的重重压力之下,他在教室里待得太过烦躁心态快爆炸时,就会借着打报告出去上厕所的时间,故意绕远路在外面多走一会儿,呼吸呼吸空旷校园内的新鲜空气。   再比如他上班时,总有同事带薪上厕所一样,在皇宫提着脑袋上班的小太监,想借着打水摸摸鱼,好像也说得通。   不过百兽园都那么清闲了,还需要摸鱼?鱼不是都是积极往岸上蹦的吗。   咂咂嘴,黎沅暗道一声可惜。要是他能说话,绝对要给百兽园的管事打个小报告,让摸鱼的人受到惩罚。谁让那人想要埋了他呢,小心眼猫猫就是这么恣睢必报!   黎沅哼笑一声,想要再次露出一个反派笑容——   “咪咪,来,吃鸡肉了。”   黎沅下意识张嘴,口中被人塞了一大条水煮鸡胸肉。   嗯,好吃。   “猫都能顿顿吃肉……”小宫女感慨着,把剩余的鸡胸肉塞进若云手中。   “你现在不也是?”若云撕着鸡胸肉喂猫,头也不抬地反问:“皇上仁慈,准许奴才们用为宫中贵人烹饪膳食后剩下的食材做饭,虽说吃不到精细的,但咱们不也顿顿都能见到荤腥?”   “我愿意用我的那一份喂猫,谁也不能说什么闲话。”   小宫女吐吐舌头:“云姑姑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猫就是吃肉的,别的它吃了也会生病呀。”   “云姑姑您喂猫,我去洗菜了。”   若云没有搭话,认真地用手指给怀中的猫梳毛。   身为皇后小厨房的管事,她凭借一手好厨艺在这里稳稳立足了将近十年,就像她说的,别说是把自己的那份食物拿出来喂猫,就算是放到墙脚喂老鼠也不敢有人多说什么。   只是想要给猫洗澡就不成了,这里毕竟是厨房。   “咪咪,我什么时候才能给你洗洗澡呢?以前的那一身白毛多威武。”若云低叹:“看你现在可怜的,小脸都脏成什么样了。”   黎沅:“……喵。”   艰难地将一道猫身攻击配着最后一口鸡胸肉咽下,黎沅用脸颊蹭蹭云姑姑的手臂,像往常一样跳下她的膝盖头也不回地走了。   若云看着猫跑远的背影,再次叹了口气:“小没良心的。”   把围裙脱下,又用毛巾擦了擦手臂和全身上下后,若云换上干净的围裙继续忙碌。   又一顿饱饭到胃,熬了一夜的黎沅回去接着睡觉,等待着夜晚的到来。这一次,他没有犹豫,听到亥时的打更声后就火速跑到了猫屋。   黎沅进去后照例第一时间先用眼神撸了一遍猫,发现少了三只也没有什么意外的情绪。   据猫们自己说,虽然入冬后他们晚上更愿意待在猫屋里面取暖打瞌睡,但由于白天无法外出,他们晚上也乐意隔三差五地跑出去玩一玩。   而且一看到那只全身黑四爪白的猫不在,黎沅就知道少的三只去干什么了。   “踏雪又去隔壁抓乌龟了?”自来熟地拨开笼子的搭扣进入,黎沅往墨汁一趴,打着哈欠开启了话痨模式。   隔壁自然指的是猫屋隔壁,专门养鱼,乌龟之类水产品的地方。   后爪摊平,前爪农民揣的墨汁睁开一边眼睛瞥了眼黎沅,淡声“嗯”了一句。   “踏雪不是说他前几天去抓乌龟的时候不小心被咬了一口吗,怎么还去?”   “就是因为被咬了,才要继续去。”墨汁眼睛闭着,老神在在:“身为一只猫,竟然被玩具咬了,不找回场子如何当猫。”   乌龟可能不这么想。   不过猫们竟然不去抓鱼,反而去抓乌龟倒是出乎了黎沅的意料。   墨汁忍不住鄙夷:“隔壁缸里瘦了吧唧的鱼有什么好玩的,一爪子下去估计就死了,哪里有御花园池塘里的一半耐打?浑身也没几两肉,全都是刺,猫才不想吃。”   黎沅:“……”   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略过这个话题,黎沅犹豫着该怎么对墨汁说他见到了皇帝,顺便他还想咨询一下对方,知不知道有关暗卫的信息。   突然,一阵喵喵声从外面传来。   “兄弟们,我发现了一个大宝贝!”   猫叫声顺着窗户钻进屋内,随后猫猫本猫也从窗户探出头,激动重复:“真的啊,大宝贝!就在隔壁,想看的快来,咱们一起把它弄下来玩儿!”   看着窗户边露出来的半只猫,再看看比猫大了好几倍的木窗,黎沅真怕一不小心踏雪就变成了两截。不过在对方兴奋的声音里,他还真对隔壁的“大宝贝”有了非常浓厚的好奇心。   也只剩下好奇心了。谁让猫的价值观和人类不同,一颗宝石对猫来说也只是一块长得好看的石头呢。   “你去吗?”黎沅问墨汁。   墨汁想也不想地拒绝:“不去。你去看看回来给我讲讲就行。”   生命在于静止,就像隔壁的老王八,一动不动才能长寿。   要是黎沅能知道墨汁此时的想法,估计要吐槽,王八再长寿遇见你们这群猫寿命也得对半再对半。   可惜他不知道,还在使用粘猫大法怂恿着墨汁跟他一起去。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猫的墨汁实在是被烦的不行,一脸不情愿地妥协了。   隔壁的屋子是被猫从正门,扒拉开门栓打开的。   此时全天寂静的水产屋内,五只猫蹲在同一个地方齐齐抬头对着房梁小声喵喵,七嘴八舌地讨论。   “这就是你说的宝贝?”   “这是什么啊,好像和侍卫们拿的差不多,但是窄一点。”   “亮晶晶,还是挺好看的。”   “……”   黎沅精神一振,连忙跑过去蹲在众猫身后往上瞅,废了老半天劲儿找准方向看清房梁上的东西后,他眼睛瞪圆,不敢相信地张大了嘴巴。   这特么不是一把剑吗?   而且好他娘的眼熟啊。 第11章 白猫影卫   纵观整个皇宫,拿着剑还被他看到的,只有昨晚的刺客一个。   黎沅心中有无数的MMP不知道该如何吐槽,他那么信任皇帝的人,结果多对一竟然让刺客跑脱了,还是反向跑回了皇宫里!   皇帝手下的暗卫都是吃干饭的吗,哦不对,有个整天观察猫还不被责罚的暗卫,他们的能力估计也就那样。这么一想,黎沅觉得更加心累了。   不过现在一切未明,不能妄下定论。从目前来看剑是直挺挺地立在那里的,又不是什么软剑,这么长一根刺客拿着肯定不容易携带,皇宫里检查的人也不瞎,万一这剑不是刺客的呢。   昨晚的狭路相逢,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刺客脸上,对方手里拿的剑也就看了个大概并不能确定是同一把,也许是他猜错了也不一定。   当然,也不排除是哪位闲着没事干的暗卫“遗失”在这里的可能。想想自己脑海中对暗卫的所有印象,黎沅觉得再离谱都一切皆有可能。   本想偷偷离开回窝的墨汁见黎沅的表情变化莫测,往外迈的爪子被好奇心驱使着拐了个弯,走到对方身边轻声道:“那上面到底有什么?你的表情这么奇怪。”   “那上面有一把剑……”黎沅心中一动,拉住墨汁让他站在自己的位置看:“你看看,你有见过类似的剑吗?”   在皇宫生活多年的猫肯定比他见多识广。   墨汁抬头看了看,蹙眉拉长了声调:“这剑……”   黎沅期待:“嗯?”   墨汁轻咳:“我没见过。”   黎沅:“……”   可能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墨汁又问起了屋里的其他猫,特别是踏雪:“你们以前在这屋见过吗?踏雪,你前几天不还来过?”   踏雪重重地“哼”了一声:“要是前几天有我能看不见?这东西绝对是我没来的这几天被放在这里的!”   经常和踏雪一起来抓乌龟的两只猫连声附和,也说没有:“我们以前也从来没有见过呀,头一次见呢。”   一只纯色橘猫提出重点:“这么大一根,是谁放在这里的?一般人也上不去吧。”   这间屋子的墙上不像猫屋订了许多的木板,可以让猫踩着爬上房梁,只有光秃秃漆面立柱和光滑墙壁,再强大的猫也不敢说自己能凭借着两种东西爬上去,同理,普通人更不可能。   “搬个梯子不就行啦?”   “呸,这些天你听见有人搬过梯子吗?”   “不是有人会飞吗,飞上去不就行了。”   “皇宫里的太监宫女谁会飞啊,皇帝不要命啦?”   “……”   见五只猫因为墨汁的一个问题吵了起来,黎沅头痛不已,把一脸事不关己的淡定黑猫拉到一边小声问:“墨汁,你知不知道皇帝身边有暗卫?”   墨汁随口答:“知道啊,那天根据你说的,追刺客的人可能就是暗卫。”   “那你见过暗卫吗?”   “……”墨汁无语:“都叫暗卫了,那是我能看到的吗,暗卫又不是只在晚上活动的侍卫的意思。我只是听说过。”   黎沅小声再小声,把自己昨晚被暗卫抓到御书房见皇上的事情简单说了。   墨汁的嘴巴慢慢变成了圆形,看向黎沅的表情更加奇怪,话里竟然不自觉带上了一份崇敬:“你还真去观察皇帝,想当他的宠物啊。”   他只以为黎沅是说着玩儿的,毕竟对方每次在他问起这个问题时的逃避,已经很好的证明了他的看法。没想到,是他错了。   “我不想当他的宠物!”   这个用词对人类灵魂来说实在是太奇怪了,黎沅无法适应决定略过:“咱们能不说宠物的事了吗,现在我想和你讨论的是暗卫的问题。”   墨汁点头:“您说。”   从现在开始你是前辈。   黎沅:“……正经一点。我想问的是在这个前提下,你觉得剑有没有可能是暗卫放在这里的?”   墨汁重新回忆了一遍刚才黎沅说的面圣问题,道:“皇帝的态度确实有些奇怪,但要说这剑是暗卫的,我觉得不可能。”   “为什么?”   “还用想?”墨汁鄙夷:“这么大一长条剑暗卫往身上的哪里搁?他们本身藏在皇帝周围的暗处不被人发现就是个难题了,再加上一把剑,是为了给自己增加难度考验自己吗?”   “万一他们一个没藏好,剑或者剑鞘松了砸皇帝脑袋上怎么办?”   黎沅沉默。虽然他觉得墨汁最后一句话里描述的场面不太可能会发生,但前面说的都很有道理,暗卫不可能随身携带一把硬剑,软剑倒是有可能。   而且兵器的话,暗卫应该也会有专门存放的地方,不会随手乱放。私藏兵器是想干嘛?这几乎要等同于背叛了。   “既然这样,那只剩下唯一一个可能。剑,是刺客的。”   “刺客挺厉害啊,不仅逃了还把自己的武器放在皇宫里面示威,羞辱皇帝。”墨汁一脸感慨:“也不知道刺客是哪里来的武林高手。”   黎沅:“???”   怎么还有夸刺客的?哦,是猫啊,那没事了。   “我觉得这可能不是个好消息。”黎沅很委婉:“如果皇帝死了的话,咱们可能也不太好过。”   剑的来历大致有了答案,墨汁又恢复了那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懒散模样,无聊地打了个哈欠随口道:“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暗卫没抓到刺客是他们菜,刺客确实厉害,我说一句还不行了?”   黎沅提醒:“你有办法保证下一任皇帝喜欢猫吗?”   墨汁陷入沉思。   “兄弟们跟我走!”   黎沅听到声音扭头,只来得及看到踏雪带着一众小弟离开的背影。他不明所以地凑到留下来的橘猫身边询问。   “哦,踏雪他们想把上面的东西拿下来的玩儿,但他们够不着,所以就找帮手去了。”   原来刚才黎沅和墨汁聊天的时候,众猫已经从争吵变成了讨论该怎么把上面的大宝贝弄下来,提出各种猫梯,猫猫接力等依旧拿不下来的方法后,最后由踏雪拍板决定去外面找帮手。   “帮手?”黎沅茫然:“猫有什么帮手是能上天的吗?”   别说,还真有。   看着雄赳赳气昂昂进门的踏雪,再看看他嘴里叼着的一只几乎有猫大,爪子全程拖在地上的红嘴巴,胸口有红色羽毛的鸟——如果他没认错的话,那鸟应该是鹦鹉吧?而且还是非常好辨认的大绯胸鹦鹉。   黎沅和墨汁一样陷入了沉思,头一次对“帮手”这个词产生了一点点疑问。   跟着踏雪去找帮手的猫非常自觉地坠在后面关上门,石狮子一样蹲坐在两扇门前,严防死守,确保鹦鹉不会飞走。   踏雪把鹦鹉从嘴里吐出来,威胁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鹦鹉就瞬间起飞,到了一个猫够不着的高度。   “坏猫!坏猫!”   “臭鸟,闭上你的嘴吵死了!”踏雪呲牙:“快点飞上去把剑拿下来!”   围观的黎沅满口槽点不知道从何吐起,千百个字句最后浓缩成一个问题:“猫和鸟,语言互通吗?”   墨汁还在沉思,没有办法回答。   鹦鹉也还重复着“坏猫”两个词,半天没有往上飞的意思。   好吧,看来是不互通的,甚至鹦鹉很可能并没有像这个世界的猫一样,有着类比人类的灵活思维。   踏雪等不及了,不再和鹦鹉废话,一个原地跳跃就要去抓鸟。低空飞行的鸟对猫来说本身就是一个极具吸引力的玩具,踏雪一带头,闲着的猫全都加入了玩耍大军,一时间整个水产屋内可谓是鸡飞狗跳,就连守在门口的两只爪子都蠢蠢欲动。   围观闲猫黎沅:“……”   “坏猫!坏猫!来人,护驾!小红要死啦!”   “护驾护驾!小红要死啦!”   黎沅再次:“???”   不知道是不是猫咪们太有经验,随着地下猫们不断起跳,鹦鹉为了保命越飞越高,在顶上盘旋一圈后来到放着剑的横梁上,扭头瞅瞅剑再低头瞅瞅猫,最后用爪子抓住了剑柄。   “等等!”黎沅一看剑的位置就暗道不好,那底下还摆着两个养鱼的大瓷缸呢,这要是掉下来,动静可不小。   “蠢鸟!”踏雪也注意到了“等我抓到你就把你吃了!”   一门心思想着报仇的鹦鹉才不管下面的猫都在喵喵什么,反正它也听不懂,展翅膀用力往旁边一飞,再松开爪子,长剑顺势掉落。   不过鹦鹉显然估计错了剑的重量,在它还没来得及松开爪子的时候,就被长剑一起带了下去。懵逼中的鹦鹉下意识地全身用力扑腾着翅膀自救,可惜那一点力量只能给长剑当一次降落伞,缓冲落地的力道。   于是在众猫的眼中,就变成了鹦鹉抓着剑“同归于尽”一起落在养鱼的水缸里。   黎沅:“……好像真的有点蠢。”   踏雪第一时间冲上去用爪子把鹦鹉给捞了出来,踩着对方的翅膀在地上摩擦,其余猫则是跃跃欲试地去捞水里的剑。   按照猫爪贱狗嘴欠的定律,即使黎沅知道猫咪们不可能用嘴去扒拉,但他还是冲上去大喊:“别动!”   在猫猫奇怪的视线中,他努力镇定道:“这个剑来历不明,还很有可能是刺客的剑,我觉得咱们还是不玩的好,万一有毒什么的……你们觉得呢?”   一听,猫们齐齐后退一步。   “有没有毒,看看鱼还活没活着不就好了。”   刚才短暂掉线的墨汁上线,踩着优雅地步伐上前,两只前爪扒住水缸探头一看,倒吸一口冷气:“乖乖!”   鱼缸里,几条锦鲤已经翻了白肚。   出来凑热闹的猫重新回了猫屋,踏雪把鹦鹉叼回原处,只有水产屋的门在黎沅的要求下没有重新栓上。   院子里,墨汁蹲在黎沅旁边问:“你真的要去?”   黎沅点头:“刺客总要抓到。”   剑的归属已经没有了疑问,为避免夜长梦多,他必须得连夜把这件事告诉给一个有权处理这件事的人。   那人是谁?除了皇帝不做他想。实际上,除了一面之缘的皇帝外黎沅也没有其它认识的人了。   “那就祝你赌赢。”墨汁转身往猫屋走:“我在隔壁等你的好消息。” 第12章 白猫影卫   再一次站在皇帝寝殿外的梨园,黎沅心中真是五味杂陈。谁让他昨天才偷偷在心里发誓以后要绕道走再也不来了呢,没想到第二天就要打脸。刺客的事也是,他那么信任皇帝的暗卫,结果到了最后刺客直接骑脸嘲讽。   看来皇宫不是一个适合发誓的地方。   摇摇头,黎沅穿过园子快步来到昨天待着的那棵树,期待能像昨晚那样直接被暗卫抱进去。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皇帝过了目的原因,他都这么猫猫祟祟了,寝殿内依旧一派静谧,无事发生。   这可不行。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黎沅深吸一口气,瞄准窗户用力一跃,准备给皇帝来个超炫酷的敲窗方式。   在他的想象中,他应该在用爪子接触到窗户的一瞬间收起指甲,只用四爪的肉垫轻柔借力然后一个完美的后空翻落地,然而现实是,他估算错了古代窗户纸的承受力,也对自己的体重有了很大的误解。   于是就变成了,猫猫一个起跳,四爪扑到窗户上时下意识伸出指甲抠破了窗纸,两只前爪更是意外卡在了窗户的菱格里。   黎沅:“喵……”   寝殿内,正埋头批奏折的燕帝被惊响弄得措手不及,朱笔一抖,遒劲的笔画变成了不美观波浪线。一个字写废,整体的美观度直接被降到最低,他无奈地轻叹一口气将朱笔搁在一旁,先制止了暗卫的动作后,扭头看向声音的来处。   这一瞧,他却忍不住露出个笑来。   刷了红漆的菱格里,两只比较白的猫爪子再显眼不过,随着爪子主人的挣扎,爪子不断地翻动时,粉红的肉垫也格外惹眼。   燕帝往后靠在椅子的软垫上,声音带笑:“暗一,还不去把罪魁祸首速速拿下?”   “是,陛下。”暗卫低头,转头从侧室的窗户翻了出去。   整只猫都被染上尴尬色彩的黎沅恨不得就此在园子中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然而他的爪子被卡得死死的,随着他的挣扎也只是把窗纸的窟窿弄得更大了一些。两只后脚顽强地在墙面上蹬了又蹬,整只猫都快弯成C字,爪子依旧没有一点松动的痕迹。   黎沅放弃挣扎,挂在窗户上变成了猫条。   暗卫来到窗边,一手捏住白猫的后脖颈,一手用了巧劲把猫爪子挨个从窗户拔出来,然后拎着猫翻入室内。   再次来到熟悉的地方,挫败感十足的黎沅上一秒还有气无力地冲着皇帝“喵”一声当做打招呼,下一秒就恢复活力,动动四只爪子试图让暗卫把他放下来。   他不想和皇帝废话。时间不等人,万一放剑的人担心,晚上偷偷摸摸返回去查看就糟了。可他又不会说话,要把暗卫带到案发现场只能通过行动表示。   话说回来,昨天他还能享受一下暗卫的怀抱,怎么今天就变成了拎在手里?黎沅想回头看看暗卫,但后脖颈被拿捏在别人手中,此时的他浑身像是被压麻了一样,感觉四肢都不听自己使唤了。   不过不管怎样,倒是先放他下来啊!   “别吵。”暗卫晃了晃手里喵个不停的猫,冷声命令。   黎沅一愣,不仅没有照他说的做,反而喵的更大声了。   你要是把我放下来我至于喵的那么大声吗!愚蠢的暗卫,你就是这么对待一只来报案提供线索的小猫猫的?   听不懂猫语难不成还是我的问题?   黎沅气到炸毛,对着暗卫喵完又对着皇帝喵,试图让皇帝管管自己的下属。   “好了,暗一,你把它抱着。”燕帝也被吵得头疼,无奈只好让暗卫换个姿势,别一直拎着猫。   暗一?   黎沅在被抱起的时候仰头看了一眼暗卫,通过脸上只露出的那双眼睛,他就发现这人和昨天那个不是同一个了。   昨天那个是单眼皮,这个是双眼皮,只不过没有刺客双的那么大……等等,现在不是研究双眼皮的时候,黎沅把自己的思绪扭回正轨,在暗一的怀里安静了不到三秒就开始挣扎想要下地。   事实证明,有武功的人确实不科学,至少比猫的速度要快得多。   暗一制住怀里不停扑腾地猫,对着燕帝恭敬道:“陛下,这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猫而已,暗三胡闹惯了,您不必一直纵容他。现在为了避免伤到您,请准许属下将猫送走。”   “不急。”燕帝没那么多担忧,看着猫饶有兴趣地反问:“你们说,这猫为什么今晚又来了?”   昨天都已经被抓了一次,往后应该躲着才对,怎么今天不但如约到场还变本加厉了。不得不承认,对这只不同寻常的猫,他确实有了一点点兴趣。   暗一沉默不语。   昨天暗三抓了一只猫到陛下面前的事,所有暗卫都知道了。但暗三向来如此,平时除了训练与值班,把其余所有时间都花在了猫身上,固执的把猫和人看得一样重。昨晚的事,谁也不能说他是故意和陛下开玩笑。   更何况,被“开玩笑”的皇帝本人不仅一点没生气,反而陪着暗三一起煞有其事地讨论了一会儿嫌疑猫,还随口交代给了暗三一样观察猫的差事。   陛下向来仁慈对暗卫们多有包容,可身为暗卫之首的暗一,却不能让手下的暗卫们借着这份仁慈胡作非为,他更要以身作则。   不管陛下是出于什么心态让他把猫抓回来,他都不能让一只未经调教的猫靠近陛下。   想到这里,暗一默默把猫抱地更紧了一些。   一旁的常公公适时回道:“兴许是它昨晚进来后知道了这里暖和,陛下您的态度又和善,所以猫想进来取取暖吧。”   取你个锤子的暖!   陛下,臣有本要奏啊喵!   黎沅大声喵喵,奈何在场的人谁也听都不懂猫语没办法接他的奏折。心中越来越急,他也不想再和这群愚蠢的凡人浪费时间,索性心一狠,伸出指甲趁暗一不注意挠向抱他的手。   暗一自然不可能被一只猫伤到,黎沅也没期望真能干过不科学的暗卫,他只是想争取一点机会而已。如他所料,他成功了。   暗一第一时间要去抓猫,谁成想落在地上有了自由的猫不仅没有往外跑的意思,甚至还反过来伸爪子去抱他的腿?   燕帝及时出声:“别动。”   暗一僵在原地。   黎沅松一口气,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他拍拍暗卫的腿,然后往窗户的方向跑了两步回头看看对方,见对方不动,他就返回去再拍拍对方的腿,重复以上动作。   常公公收回视线瞄了一眼燕帝,用惊疑地声音道:“这,奴才看着怎么觉得这猫像是在给暗一引路呢?”   “既然是引路,不去一趟岂不辜负猫的美意?”燕帝大笑:“暗一,跟过去看看。”   “是,陛下。”   得了命令,暗一没有犹豫地跟上白猫的步伐,替它开了窗户,跟着一起离去。   室内,皇帝用手指摸着下巴,思索刚才白猫从进来到离去的所有动作,眼中意味不明。   万物……有灵吗?   想到了什么,燕帝的手指顿住,良久后竟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出来。   常公公小心道:“陛下?”   皇帝合上奏折放在一边:“这本奏折看来是还不回去了。朕批奏章不写错字的坚持,居然被一只猫给打破了。”   这话常公公不知道怎么接,索性燕帝也不需要他接,拿起另一本奏折看了起来。   “研墨。”   “是。”   黑夜中,跟在一只猫后面飞上御书房偏殿屋顶的暗一,心中给暗三定了好几个原本不存在的训练计划。如果不是他,陛下就不会对一只猫感兴趣,做出这一些看起来像玩笑一样的举动。   可同时,暗一也不免对白猫的动作感到好奇,对目的地好奇。   走到屋顶边缘,看着前面准备绕路去对面的白猫,暗一一声不吭地弯腰把白猫拎在手里,运起轻功踮脚飞到对面。   弯腰,放猫……   猫没有放下,倒是他的手臂上多了一条活猫护臂。   黎沅四爪攀在暗一的手臂上,讨好地对对方“喵”了一声:那个,就是那个飞起来的动作,可以再来一次吗?   和猫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对视了一秒,暗一伸手就要把猫往下摘。   黎沅赶紧松了一只爪子,抬起来指指右边。拍拍手臂,再指指右边。   暗一眼神古怪地把手臂抬起,将猫举在胸前朝着右边飞去。一边飞,他一边观察手臂上的猫,试图从猫这只灰扑扑的白猫身上看出一点解释。   然而解释没有看到,他却看到猫给他指了好几次路。   终于来到百兽园,黎沅也终于不再赖在暗一手臂上,一落地就急吼吼地跑到围墙上看水产屋的门,在确认和他走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后,他扭头看了眼暗一,率先往院子里跑。   暗一紧跟在白猫身后,看到那扇没有锁的门时还不以为然,可当他进到屋内,看到鱼缸里的那把剑和全都死光的鱼,就没办法再淡定。   他眉头紧皱,绕过黎沅走到鱼缸前小心地握着剑柄将剑取出,只粗略一扫就确定了这把剑的归属。他将剑收在身侧,表情严肃地离去。   在路过门口蹲着的白猫时,他脚下一停,郑重地说了声“谢谢”,随后就消失在黑夜中。   黎沅傻眼。   “就这么走了?这里呢?不找个人来看着难道指望一只小猫咪帮你看门?”   扭头冲着暗一离去的方向不满地喵了几句后,几乎是一眨眼,他面前就多了两道黑影。   脊背拱起毛炸开,黎沅靠在门上吓到差点失声。   黑影一来,就在屋子里上飞下转地忙碌,顺便还把挡门的黎沅给轻柔地抱出去放在门口,再锁上门从窗户重新翻入。   好像是来调查的暗卫?   妈耶,他还以为猫真的能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拍拍自己受惊的小心脏,黎沅转头去拍了隔壁的窗户,在外面解释完等了一会儿,听到开窗的动静后灵活钻入。   一进到猫屋,黎沅就受到了与以前截然不同的强烈关注。   一只只小猫咪不再对他熟视无睹,而是熟练的勾开搭扣离开笼子,围坐到地上,询问着他事情的结果。   “你真的去找了皇帝?”   “你已经告诉他有把剑呢?”   “你是怎么告诉他的啊?”   “皇帝有没有让人打你?”   “……”   从没被这么多猫围着的黎沅内心荡漾到差点飞起,恨不得立马挨个全都吸上一遍,但他非常清楚这么做的下场,只好努力努力再努力让自己表情端庄一些。   仰头看看唯一一只没出笼子的墨汁,他喊道:“墨汁,你不下来听吗?”   墨汁躺在笼子里,脑袋顶着笼子门随口答道:“你说吧,我在这里听得见。”   这话一出,黎沅周围的猫像是顿悟了一样,一些之前没出去看大宝贝的猫嘴里说着“是啊,在哪里都能听”“边听边玩儿吧”之类的话,扭头离开,只剩下最开始发现那把剑的踏雪和另外两只猫蹲在黎沅周围。   黎沅:墨汁,我“谢谢”你啊! 第13章 白猫影卫   观众走了一些,但演说总要继续下去。   在踏雪的催促下,黎沅略过一些无伤大雅的面圣小过程,给众猫讲了一下他是怎么勇敢去敲皇帝的窗户并且取得对方的信任,带领暗卫拿走那把剑的。   “没了?”踏雪失望。   黎沅轻咳:“刺客不是那么好抓的,咱们总要给皇帝一点时间。”   “他们需要时间,我们呢?”踏雪才不关心刺客:“隔壁屋现在成了刺客放武器的地方,那岂不是在刺客被抓到之前,我们这里都会被皇帝的人严格关注?”   “那我以后还怎么出去玩儿啊!”   黎沅:“……”   他还以为踏雪是想知道故事的结局,原来是担心寻找结局的过程中,他自己的自由。不过告诉猫猫们最近老实一点原本就是他来猫屋的目的,现在被猫们自己领悟到了,也不用他再苦口婆心地劝说。   猫猫们都很懂事。   “忍一忍就过去了。”他只能这么劝。   踏雪绝望地带着猫们离开,开始在屋里疯玩,颇有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豪迈架势,把屋里其他猫看得一愣一愣的。   身边空无一猫的黎沅忧伤叹气,挤进了墨汁的笼子寻求安慰。   “我在皇帝面前表现得是不是太聪明了?皇帝会不会想炖了我长生不老?”   “现在才担心……”墨汁眼睛都不睁,反问:“那你之前为什么要去?”   “这不是觉得刺客的行踪离百兽园太近了,怕你们有什么危险所以就一时冲动嘛。”黎沅咬咬爪子,推了一把墨汁:“说真的,你觉得皇帝会对我做什么吗?”   古代世界,科学的概念还没那么普及,发生什么理解不了的事情时,人们大都会在第一时间将它推给神明或者鬼怪,再然后,就是求神拜佛寻求庇护与心理安慰。   以上那些是在没有发现异常的前提下,万一发现了异常,极可能就是被架起来一把火的事了。   “想不到你还挺关心我们。”墨汁睁开眼睛,眼中有意外闪过。   黎沅震声:“我怎么可能不关心你们!”   每一只猫都是天使,每一只猫我都关心!   墨汁与黎沅对视几秒,移开眼睛舔舔自己的爪背:“好了,说回正题,我觉得你大可不必担心。如果想对你做什么,皇帝早就让暗卫把你带走抓起来看管了,哪里还能让你有机会跑到这里?”   “嘿嘿嘿,我也这么觉得。”黎沅认同。   “……”墨汁无语:“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吃饱了撑的吗。”   “这不是想找只猫讨论一下,心里才有底嘛。”黎沅讨好地抬爪给墨汁按背,按了一会儿突然来了句:“皇帝人不错,我觉得他不是那种会吃猫肉烧死猫的人。所以就算皇帝要抓我,我的小命大概也能保得住。”   这才是他敢去给皇帝通风报信的关键。要说为什么会有这个结论,归根结底还是暗三在皇帝面前的表现。   暗卫是个什么样的不必多说,令行禁止的情况下还敢把自己的爱好放在皇帝面前乱舞,并且有信心不会被责罚,其实已经能看出很多事情。   而这,或许也能解决他很早之前的一个疑问——为什么会有官员给皇帝进贡一只猫?   要进贡应该也是进贡老虎梅花鹿之类的大型动物,猫狗之类都是百兽园应该操心的事。就算是再无能,再拎不清的官员,也不会在年节时给皇帝进贡这个,这不明摆着嫌自己头顶的帽子戴的时间久吗。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皇帝喜欢猫,有了这个私底下的小消息后官员们才会投其所好。但是后来与墨汁等猫交流,自己亲眼观察了一番后,他就把这个结论给推翻了,皇帝身上没有一点喜欢猫的影子。   可奇怪的是,皇帝前几年真的亲自吩咐过下人弄几只猫来养,因此百兽园的猫屋才能开起来。进贡猫也可能和这个有点关系。   “皇帝不喜欢猫却开猫屋,可能是因为嫔妃中有喜欢猫的吧。”   墨汁听完黎沅的一通分析,也开始思考这个以前被自己忽略的问题。半晌,他给自己的观点举例子:“阿秀的主人婉贵妃不就喜欢猫吗。”   “可皇后不喜欢啊。因为妃子喜欢猫,官员就进贡,这不是明摆着打皇后的脸吗。”政治嗅觉再不灵敏,黎沅也知道这个猜测不靠谱。   “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可能是因为皇帝知道暗三很喜欢猫,所以才会开了一个猫屋?”   墨汁鄙夷:“算了吧,你这个猜测比我的还不靠谱。你说说,皇帝为什么要对暗三那么好?难道暗三是他的私生子?”   黎沅被口水呛住,猛咳了几声。   他刚才确实有点想歪,但两人之间保守估计差了能有一倍的年龄及时把他的脑洞给掰了回来,没想到墨汁比他还敢想。   “咱们还是换个话题吧,我觉得这个不太适合讨论。”   墨汁睨他:“还不是你先说的。”   黎沅讪讪,赶紧转移了话题。   不知道暗三已经变成自己私生子的燕帝,此时正对着暗一手中的剑皱眉。   握住被用布包起的剑身,暗一把剑柄末端的位置对着燕帝,说:“属下和刺客交手,对方举剑格挡时,剑尖正好在他的武器上留下了一道痕迹,就是这里,属下不会认错。”   收回剑,暗一半跪下低头请罪:“是属下办事不利,让刺客逃脱并且混入宫中,请陛下责罚。”   是的,就和黎沅猜的那样,刺客并没有被抓到。   昨日燕帝批完奏折前往寝殿休息的路上,忽有刺客持剑而来。当时正是暗一值夜,他立刻就与藏身在暗处的暗卫一起迎了上去,同时让在外围的暗三带着人补缺保护燕帝。   两方人马短暂交手后,刺客可能知道自己打不过暗卫,丝毫没有犹豫转身逃离。这刺客轻功极好,暗一和另外的暗卫拼尽全力也一直慢刺客两步。   两步之差,暗一以为即便追不上,只盯着前方的人影比拼耐力他们也有信心能将刺客追到,然而在即将跑出皇宫最外层的城墙的时,刺客忽然扭头朝他们扔了一把石灰粉末,只抬手格挡的一瞬间,刺客就没有了影踪。   “起来吧。什么罚不罚的,罚了你们谁来给朕抓刺客。”燕帝挥手让暗一起身:“昨日侍卫们已经把整个皇宫都翻过了一遍,你们也看了,没有发现刺客一丝一毫的踪迹,所以才往城外派人搜查。”   暗一把头垂地更低了:“是属下……”   燕帝反应过来话说的不太妥当,若无其事地打断他,找补:“朕说这些不是为了骂你们办事不利,是提醒你们,让你们仔细想想在布下天罗地网的情况下,到底有哪些方面是疏漏的,让刺客钻了空子,而不是一个个请罪耽误正事。”   “起来。”   “术业有专攻。侍卫那边不提,其余暗卫的调派是你负责,好好想想刺客是怎么进来的。”   “谢陛下。”   暗一起身,低头思考宫内宫外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以至于让刺客在今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随身的长剑藏在了百兽园。   自皇帝遇刺的那一刻起,皇宫内外的侍卫们就把身上的弦崩到了最紧,每一个都是拿出了十成十的专注力来巡逻盯梢。除此之外,藏在暗处的暗卫和手下暗线也被调动,从内到外暗中关注着整个京城的风吹草动。   结果呢,从昨天到今日,风平浪静。   直到今晚一只猫的举动,打了他们所有人的脸。   暗一左思右想,推算了一遍又一遍,愣是想不出他们安排下去的阵容到底哪里有疏漏,侍卫们武功一般般,可他们暗卫每个都是精挑细选,经历了残酷的训练才被送到皇帝身边的,有什么人能在他们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来回跑?   等等——   暗一想到了什么,沉声禀告:“陛下,属下以为刺客并没有逃出皇宫,此时也正在皇宫之中。”   燕帝还没有动作,倒是常公公被吓地小声惊呼了一下。   暗一继续道:“昨日刺客来袭时,属下心中就有所疑惑,刺客到底是怎么突破暗卫们的防线接近陛下的。”   刺客的武功不高轻功极好是通过昨日的交手得来的结论,但轻功再好,说句自负的话,暗一也可以保证他不可能躲过负责保护皇帝的,排名前十暗卫们的感知,一直到贴近皇帝才被发现。   能逃得过,只能说明刺客一开始就混入了宫中,所以才能再极短的时间内去到皇帝面前。   既然能混进来,那么再次隐入也不是不可能。   “有道理。”燕帝听了,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严肃:“照这么说,难道是有侍卫,背叛了朕?”   昨日的搜宫今日的戒严,均无发现可疑之人。   常公公屏气低头,不敢接话,暗一也沉默不语。一时间,室内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烛光摇曳,室内的影子随着扭曲一瞬又很快恢复原貌,燕帝面无表情地端坐在椅子中,垂眸思索了一会儿,突然问:“老十六在哪儿。”   暗一的眼中突然有些许的尴尬一闪而过:“华云商行前些日子要去江南进货,十六前辈跟着去了,现在估计即将进入江南地界。”   华云商行是皇帝刚登基那会儿暗中组建的,作用主要是利用商行的特性大江南北的打听情报,其次是为了财富。而老十六,则是燕帝身边第一批暗卫中,排行第十六的人,也是目前华云商行的大掌柜。   老十六跟着跑商不奇怪,燕帝也没什么情绪,又问:“十六呢。”   十六是现任暗卫中排行第十六的人,也是指过去给老十六打下手,下一任华云商行的继承人。   大掌柜外出,二掌柜总要留守京中看家吧。   暗一的眼神更尴尬了:“十六,也跟着去了。”   他可以保证,去华云商行之前十六绝对不是喜欢往外跑的性子。然而……   燕帝:“……”   “随他们吧,爱跑着玩儿就跑。”燕帝也不在意:“你让人把剑给他们送去,让他们务必查清剑的来源。”   “是,陛下。”暗一带着剑离去。   燕帝曲指叩了下桌面,眼中晦暗不明:“永安,让侍卫统领进来见朕。”   常公公弯腰:“是,陛下。” 第14章 白猫影卫   磨磨蹭蹭在猫屋里赖到快要卯时,黎沅才在负责关窗户的猫的催促下,恋恋不舍地离开。   站在百兽园的屋顶,往皇宫内一望就能看到有星星点点的暖色灯光逐渐亮起。虽然现在的时间才即将走到凌晨五点,但皇宫中的下人们已经陆续苏醒,忙着给自己梳洗打扮,更忙着不久后为侍奉的贵人们准备餐食等一切杂事。   黎沅遗憾地收回自己的视线。   饭做得再好吃也没有他的份,观察哪里亮灯还不如观察下面从百兽园开始往外面蔓延,把皇宫围的密不透风的侍卫们。   说实话,黎沅不理解为什么他们要围在这里,而且还是趁着凌晨三点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来的。   虽说侍卫们已经尽可能地放轻脚步,也没有惊醒宫里的人,但猫们又不是人类,尤其是侍卫这么多的情况下,再轻的脚步声在猫的耳朵里也如雷贯耳。人一来,可把当时正在玩闹的猫们吓了一跳,各自收拾东西麻利地进笼锁门,还把懵逼的黎沅从窗户直接推了出去,光速锁窗。   一出门,黎沅被外面的侍卫数量惊到了。当他以为皇帝的动作这么迅速,已经找到犯罪嫌疑人准备看现场直播的时候,侍卫们不动了。   是的,就站在门外不动了,丝毫没有去某个地方抓人搜宫之类的动作。   等了两刻钟,又到处乱跑发现整个皇宫全都是侍卫,还同样只站岗不动弹后,黎沅顶着问号重新敲开了猫屋的窗户。   和猫们讨论来讨论去,直到现在他依旧是满头雾水。   打了个哈欠晃晃脑袋,黎沅顶住睡意趴在屋顶盯着下面的侍卫,固执地非要把侍卫站桩的原因弄个水落石出。   等啊等,梆——   卯时的更声响起,侍卫们动了。   黎沅瞬间清醒,连忙跟上分出去的一小队侍卫的脚步。令他疑惑的是,侍卫们的目的地好像是百兽园的下人房?   果然。快了侍卫一截路的黎沅静待事情发展。   刚过卯时,百兽园附近的下人房中小太监们已经梳洗完毕,最后一次整理完自己的衣服后,他们就要去往自己负责的地方开始劳作,可当第一个人打开院门的时候,却惊奇地发现他们门口竟然立着两个持刀侍卫,见门打开,侍卫们立刻拔刀堵门,冷冰冰地留下一句“不得外出”。   震慑下,小太监话都没敢问一句就重新关上门,慌忙给院子里的其他人报信。   不明不白就被侍卫看守起来,知道自己命如草芥的小太监们一个个都慌得不行,纷纷回忆自己这段时间有没有不小心冲撞了哪位贵人,或者得罪了什么人。   可是怎么想,他们都想不出偏僻的百兽园和御马监的下人,到底为什么犯以上错误。实际上就凭他们的职位,连皇后身边的掌事太监或宫女都见不到,哪里有机会冲撞贵人呢。   “大家冷静!”   一个小太监看着乱糟糟的院子,站出来打断了众人的议论:“既然我们没有做错事,那么就不必担心受到责罚。反之,我们如果再吵下去乱了规矩,现在就有可能都被罚。”   “大家要相信圣上!”   能调动侍卫的,除了陛下不做他想。   小太监似乎在众人中有些威信,被这么一说,大家就逐渐安静下来静静地立在院子各处焦急等待。   还有人小声问:“德福,你是方公公身边的得力助手,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那人冲着门外使了使眼色:“这么大的阵仗,总得有个理由吧?”   德福摇头:“没有。不过我相信圣上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大家放心等着就是。”   屋顶上的黎沅一瞅,发现这个“德芙”正是要埋他的两个人之一,也是那天他在御花园碰见的打水的人。   想不到这块巧克力混的还挺好。也是,混的不好的人也不敢在工作时胡乱摸鱼。   不过,另外一个人呢?   把院子里显眼的看过一遍,黎沅终于在寝室门口夹角的地方,看到了侧着身的另一个埋猫人。   小样,藏得还挺好。可惜伤害过猫猫的人,化成灰他也能认出来。   就在黎沅心中上演各种邪恶报复计划的时候,百兽园外的侍卫们到了,下人房守门的人放行后侍卫们鱼贯而入,围成圈把小太监圈在一个范围内。   “都站好,我点到谁的名字谁就出来,不要废话。”   趁着太监们排队的时间,领头的侍卫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抖开,看了一眼喊道:“小全子。”   倒数第二排的一个人走到最前面。   侍卫让小全子转过去抬头,大声问在场的人:“你们认认,这人是小全子吗?”   太监们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听话的抬起头辨认前面的人,仔细看过后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小太监们认人,其余侍卫也在观察他们。   屋顶的围观猫猫黎沅看着下面的认人大会,抬爪捋捋自己的胡须,整张猫脸上写满了有趣。   这才对嘛。   古代又没有照片这种东西,画像除非某位大家所画,否则一般人画出来的简笔画,就算是被悬赏的人站在跟前,都得认真对比再加上联想才能确认。眼下侍卫们查冒名顶替,只能由和他一起生活的人一起指认,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先前皇帝遇刺,侍卫们已经搜查了一遍皇宫,只不过没有发现可疑之人而已,后续没有再深入调查,也说明不管是侍卫还是皇帝,都比较认同这个结果。   现在又整这一出,原因除了昨晚的那把剑不做他想。   至于为什么偷偷派侍卫守着直到第二天上工的时辰,黎沅猜可能是为了做两手准备,一方面逼刺客自乱阵脚直接拿下,再有就是守着门不让下人们有机会乱跑浑水摸鱼。   妙啊。   皇帝能想到的我也能,岂不是说明本猫有当太子的资格?   脑洞越来越大,差点直逼银河系的时候黎沅突然僵住,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皇帝既然这样做,那岂不是说明他们已经有九成把握刺客还在皇宫里面了?   淦!   不仅隔了两天才意识到刺客还在皇宫里,最大的诱因还是因为他实名举报的那把剑!   黎沅冲着御书房的方向愤怒拍爪,你们不行换我上啊!愚蠢的暗卫,连个刺客都抓不到,这样怎么保证本猫大臣的安全?   气呼呼地在心中怒骂时,黎沅也没少分心关注下面的情况。他还想知道另一个埋猫人叫什么名字呢。   又辨认了几个后,侍卫再一次喊人:“双全——”   眼尾瞄到上前的那个人,黎沅忽然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双全,名字起得挺好,还有那个德福也是,名字都不差怎么人那么讨厌呢,白瞎了这两个名字的寓意。   黎沅觉得今天强忍困意的自己像个愤青,“气量”爆表。   “都看看,是他吗?”   侍卫照着流程说完,见这个叫双全的太监依旧低着头,不仅喝道:“抬头,不然就跟我们走一趟。”   双全的性格看着好像有些腼腆,侍卫一喝竟然微微抖了一下身体,然后慢慢抬起了自己的头。   站在第一排的德福第一时间出声:“是他,没错,是他本人。”   其余人附和。   黎沅在上面不屑的撇嘴。不愧是哥俩好,一对坏蛋。   知道了自己敌人的名字,黎沅又在上面耐心等了一会儿,直到辨认完没有发现异常侍卫宣布太监们可以去做活了后,他才慢悠悠地踩着瓦片回了自己的落脚点。   刚跳下围墙,黎沅就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仰起头用力嗅了一下,黎沅再次以爪拍地。   谁这么没有道德心在风口上煮肉啊,香味都特么的飘到冷宫这边来了。这么香,这么诱人,这合理吗?   黎沅一边吐槽一边往里走。   在古代白水煮肉都能香飘十里,本猫严重怀疑里面搁了不好的东西,建议送到本猫面前让本猫品鉴一下……嗯?   嗯嗯嗯?   黎沅冲到软塌上,扒着桌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上面放的一盘,还冒着热气的超大鸡胸肉,泪水忍不住从嘴角流了出来。   天降美食还是本猫不小心泄露了行踪,有人要为民除害?   黎沅用尚存的理智控制住自己,粉红色的鼻头凑到肉的两毫米前闻了闻,屁股后面的尾巴摇啊摇,顽强地退后开始思索。   “这是谢礼。”   “咪呀!”   窗户外面似曾相识的声音把黎沅吓到起飞,又狼狈地从软榻上踩空掉在了地上。冷静了一下,黎沅再也忍不住骂了句:“淦!”   要谢谢就不能光明正大的谢吗,藏着暗地里吓人是闹哪样。   然而这一句铿锵有力的喵叫,听在外面的暗一耳中就是猫激动,兴奋时的叫声。看来对方很喜欢自己的礼物,那他可以考虑把加给暗三的训练计划减少一些了。   黎沅最后还是没能抵过肚子的饥饿,把肉全都吃掉了,只是在吃的过程中把肉想象成谁,那就不好说了。   吃饱睡了一觉醒来,盘子已经消失不见,黎沅去外面跑了一圈,发现侍卫也撤掉了大半,恢复到了昨天白天戒严时的水平。   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下午,中间又睡了两觉后终于到了亥时,一听见更声黎沅就迫不及待地冲去猫屋。   这一次不同以往的安静,他刚靠近窗户就听到里面猫猫祟祟的讨论声不绝于耳。 第15章 白猫影卫   猫屋里,令黎沅震惊的是,以往懒懒散散能躺着绝不坐着的墨汁,此时正蹲在第一层笼子的顶端俯视全场。虽然他沉默不语,但皱着眉头思索的模样,一下子就与下面低声辩论的猫们区别开来,让人很难忽视。   简单来说,就是墨汁拥有一种清新脱俗的大佬气质。   什么事能让墨汁这么认真?   黎沅从地上的猫堆里面缓慢路过,可也只能听到云里雾里的几句“是他”“不是他”“打赌”之类没头没尾的话。   放弃猜谜,在墙面的爬架上灵敏地穿梭来到一个合适的高度后,黎沅一个漂亮的跳跃轻巧落在笼顶,迈着嘚瑟地步伐靠近墨汁蹲在他身边。   “墨汁,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大家在说什么?”   墨汁还没说话先叹了口气,半晌才在黎沅担忧的表情下徐徐道:“今天早上负责猫屋的两个太监来送饭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点奇怪之处。其中一个人身上有两种气味。”   黎沅:“啊?”   “那两个人你也知道,就是商量着要埋你的那两个,他们是专门负责猫屋的,到现在好像也有两年时间了吧,他们的味道我们绝对不会认错。”   黎沅:“啥?!”   “早上我们还怕是弄错了,为了确认一直从中午,晚上,锁门前最后一顿饭都在观察,最后得出了我们没有错的结论,真有两种气味。”   黎沅下意识地问:“万一是那个人穿错了衣服呢?”   “不可能。”墨汁斩钉截铁:“那人穿的衣服是我们熟悉的味道,但他本人的味道我们从来没有闻到过。”   黎沅本想接着问是不是换人负责猫屋了,可转头一想,普通太监的衣服全都是一样的,就算换人也没必要把衣服留下直接穿走就行。再退一步,要留最起码也得洗一下过过水,意思一下。   “既然不是衣服的问题,那那个陌生人你们有见过吗?”   “这就是我们伤脑筋,一直在这里吵的原因了。”墨汁再次叹气:“有的猫说就是他本人,因为长得一模一样,有的猫说味道不同绝对不是,现在他们都认为自己是对的,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两派一个唯物一个唯心?   不对,气味对猫来说好像也算唯物?好像都有理啊。   黎沅搞不明白,反问:“你觉得呢?”   墨汁抬爪挠挠耳朵,不屑道:“我?气味不同那就肯定不是一个人呗,何必看什么长相,那玩意儿是猫记的吗?”   黎沅觉得他好像发现了一个关于墨汁的秘密。   “你可能不知道,昨晚的那堆侍卫,今天早上把刚起床的小太监们全都堵在了院里挨个核对姓名和长相,都搞清楚啦没有错的。”   黎沅补充:“我在屋顶待到他们核对完,放小太监们去做活才走的。我还亲眼看到了负责猫屋的两个人,叫德福和双全对不对?”   “这个没错。有问题的是叫双全的。”   墨汁听完黎沅肯定的话突然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追问:“你确定你看到的那两个人和你记忆力的长得一样?没看错?”   “没有。”黎沅点头:“他们可是我的重点关注对象,我怎么可能……”   回答问题的时候,黎沅在脑海中下意识地回忆了一下那两个人的长相,突然发现自己对他们具体长什么样子好像并不清楚。   刚穿越时急着逃命,慌乱之中随便看两眼只记了个大概,之后为了躲人他更是昼伏夜出,就连上次在御花园那一面也只是看到德福的侧脸,今天早上,从头顶往下看更不可能看清全脸了。   黎沅尴尬:“这个,这个这个……大概是一样的吧。”   见墨汁准备开口嘲讽,黎沅赶紧道:“就算你不信我,也得信和他们住一个院子的其他人的辨认吧,他们都确定了。”   “人是会骗人的。”墨汁像是赢了什么赌约一样,语调上扬悠悠道:“气味不会。人类里面还有双胞胎呢,只长得一样并不能说明他们是同一个人。”   黎沅还想争辩是换人负责了,怕猫们暴动所以先穿上一任的衣服熟悉一下而已,但想起墨汁之前说的,有其他猫也觉得这人和之前的人长相一样,就果断闭了嘴。   下到地上找那些不脸盲会认人的猫交流了一番,黎沅彻底沉默。   笼顶的墨汁垂眸看看地上沉默不语,身体也仿佛缩小了一圈,和其他猫一样开始怀疑猫生的的黎沅,由蹲坐改为趴,两只前爪垂在边上晃晃,露出了胜利的喜悦。   唉,自寻烦恼的猫猫啊,只要像他一样坚持一个观点并且不和其他人争论,不就无忧无虑了吗。   猫啊,活在世上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善良的墨汁不忍心看到刚成年的小猫猫钻进牛角尖里,正准备出声安慰两句时,下面的黎沅忽然仰头,和他对上了视线。   “你们好像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们”字一出,所有被地图炮的猫都扭头看向黎沅,等待着他的后半句话。   黎沅沉声:“刺客的剑被藏在了百兽园,刺客还没有被抓到,而此时出现了一个长相相同气味不同的人……”   话落,室内一派静谧。   一息后,喵喵声突然爆炸。   笼顶的墨汁一口气憋在胸口,半张的嘴好半天才合回去。刺客的剑放在百兽园无所谓,可当刺客混到给他们送饭的人里,那问题可就大了。   在他的眼中,一般都是吃饱了没事干,脑袋长泡的人才会去当刺杀皇帝的刺客。脑袋里都长泡了,谁能保证他会善待小猫咪?   墨汁匆忙从笼顶上跑下来冲到黎沅面前喵喵:“你不是和皇帝很熟吗,让他再好好查查那个,那个什么双全啊。”   这下无语的换成了黎沅。   他哪里和皇帝很熟了?他们一共只见过两面而已,不要把皇帝说的跟村头看门的二大爷一样,他每天都能见到。   不过墨汁的话倒是提醒了他,眼下想查明“双全”是不是他本人,只有皇帝才能办得到。而且今天凌晨侍卫们忙碌了那一通,到底有没有发现,结果也只呈在皇帝的案桌上,后续有没有安排,他一只猫更是不得而知。   说到底,他还是吃了消息不灵通的亏。   但他只是一只猫,他能怎么办?   他又不能冲到皇帝面前扯着他的衣领大喊“臣相信猫说的,臣怀疑刺客就藏在太监里”。他要真会说话,也不知是皇帝先被吓死还是他先被烧死。   “笨,你把皇帝的暗卫带到小太监住的地方,把他们全都叫出来你再冲着双全喵喵几声不就完了。”   墨汁赶紧打住了黎沅越来越离谱的假设:“你可是发现剑的猫,凭着人类的脑补能力,他们肯定会认为你发现了双全和剑上的气味一样才叫的。”   至于剑上到底有没有气味,猫也不知道啊。昨天一听剑有毒,谁都没敢往近了凑。   办法不错,问题是:“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暗卫为什么要信一只猫?”   上次还有把剑摆在那里让人发现,这次呢,如何在全程语言不通没有证据甚至还是在侍卫排查过的情况下,让皇帝重视且明白一只猫的诉求?   黎沅觉得他办不到。   “不,你可以,只有你认识皇帝。”   墨汁也不和黎沅废话,用眼神和周围的猫交流一下后,趁着黎沅不注意直接来了一招泰山压顶,先把立体的白猫压成饼状后,再联合其余几只猫把猫饼给用嘴叼起来,塞进打开的窗户缝隙,再伸爪一揣窗一锁,完美。   “成不成总要试试才知道!”   “你努力,我们的安全就拜托你了!”   “抓到刺客我们会很感谢你的喵~”   “喵呜~”   被一系列骚操作弄得措手不及,栽在窗外的黎沅懵逼了一会儿,回过神后狂笑着跑走了。   好机会啊!   只要把可疑之人弄走解除猫咪们的危机,他从此以后在猫猫心目中的排名至少往前窜个一百位,最少也是个“贵客”级别。要是放在游戏里,高低不得整个什么[猫咪们的感激]之类的成就,再获得一个[猫猫光环],增加猫族好感度500点?   他可真是赚大了。   抓嫌疑人对他也有好处,稳赚不赔的买卖他最喜欢干。   可能是遇刺的原因,这几天皇帝晚上都没有在御书房,而是待在自己的寝殿里。黎沅这次本想继续敲窗,但一看见这扇被修补好的窗户他就要想起自己昨晚的黑历史,为了避免意外再次发生,他决定先喊两声唤起皇帝的注意。   “陛下,陛下你在吗,臣有本要奏!”   “本猫不做奸臣,也不做权臣,只想当一名忠臣啊陛下!”   “你要相信臣是无辜的,一切是为了这个国家啊……咪!”   扭头看看捏住猫的后脖颈往怀里塞的人,黎沅淡定地抬爪打了个招呼:“喵~”   暗一面无表情地看着怀里的猫,语气略有些僵硬道:“有什么事?”   当然是来面圣,上交奏折的啊。   黎沅奇怪地看了眼站在原地不动的暗一,扒上他的肩膀一个劲儿的往窗户里面瞅,怎么还不进去,你这个暗卫想在外面对本猫做什么?   暗一把肩头的猫重新按回怀里,心中不停地反问自己为什么要和一只猫说话。这种事除了暗三能做到淡定自若,估计也没有别人了。比如他,就不适合这个场面。   然而他刚把猫头按回怀里,猫猫就灵活地从另一个角度钻了出去。再摁,再钻,重复了一次后暗一果断放弃,依旧僵着语调试探着说:“陛下有事,你有什么是可以找我。”   黎沅:“……”   那你不早说,还让我在这儿陪你玩打地鼠的游戏。   本来暗一也没指望猫能听懂,但在他正暗自尴尬着时,猫突然就在怀里老实下来,抬爪拍拍他的手臂指了一个方向。   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奇幻画面,暗一罕见地在原地愣了两秒,才提气朝着远处飞去。   这猫怕不是成精了。   窝在人肉飞机怀里的黎沅迎着风眯眼眺望,偶尔抬爪子指一下方向,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百兽园。   黎沅紧急刹车,让暗一在院子里落地。他跑到水产屋的门前拍拍门,再仰头看看,没等暗一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跑回他身边示意他重新起飞。   这一次,他们落在了附近下人房的屋顶。   从暗一怀里跳下,黎沅想了想,先拍拍瓦片做了一个夸张的嗅闻动作,又接着伸出爪子表情凶狠地挠了挠。表演完毕,他蹲坐好抬头看暗一的反应,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暗一没有反应。   他正在怀疑人生。 第16章 白猫影卫   燕从历是燕朝的现任皇帝,也是第三任皇帝。   自从他们燕家登上这个皇位开始,总有一些宵小试图把他们和前朝那个昏庸残暴的皇帝归为一类,认为可以像以前一样轻易撼动。对待这些人,燕家只奉行一个“打”字。   打得多了,知道痛了他们才终于有所收敛,但也只是收敛而已。外面的路走不通,他们就想着抄近路,因此每每新皇登基,那之后的一段时间总是不太平的。   刺客们如同飞蛾扑火,无不在想着以命换命。   时隔多年再次遭遇行刺,燕帝心中可以说是毫无波澜,还有种“不过如此”的感觉。   他不怪暗卫不慎让刺客逃脱,也不会去责怪侍卫们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如同神探一般,将刺客抓捕归案,面对武功高强的人,用地毯式搜索也要有足够的时间,他明白。   但是,他无法接受整整两天布在皇城内外,比天罗地网也差不了多少的各路人手没有一丝一毫的收获。   那么多双眼睛,甚至没有一只猫的有用。   猫送来了新线索,换一种方式再次连夜搜宫核实人数,侍卫统领的禀报依旧是没有发现异常。没有异常,难道刺客会上天遁地凭空消失了不成?那么一个大活人,在上千人的眼皮子底下来去自如,把武器藏在皇宫中,他很难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养了一群饭桶。   只是身为帝王,无论如何生气他也不会让自己的情绪外露。可当他在看完晚上被秘密送来的西南边境的折子后,一整天的忍耐宣告结束,彻底破功。   开春之后,蛮族开始活跃,有意无意地试探边城防线已经是每年一次的惯例。他们不敢过界,可那些小动作却如同跳蚤让人烦不胜烦。   戍边的将军更是备受折磨,每年都要写上好几本厚折子把那些烦人的动作仔细写明,颇有种“陛下,臣觉得不能臣一个人烦”的微妙感。   燕帝承认,将军的做法确实有点效果。   只是刺客的事未结,他心中本就憋着气,看完密折后他是再也没心思去看别的折子了。   挥退想上来伺候的常永安,燕帝手肘点在扶手上,闭着眼睛用支头的那只手轻轻揉捏太阳穴。   “喵~喵喵喵喵呜~”   “嗷呜嗷呜~”   “喵——”   突然,满室的寂静被一阵花式猫叫声打破。   燕帝手指一顿,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后,闭着眼扶住额头喊暗一:“去看看它有什么事。有事你跟着去办,没事就把它送远点。”   对于一只聪明的猫,他不吝给予一点尊重。   毕竟只是一只猫而已,它能帮你就已经很不错,你还能指望它做什么呢?褒奖罚惩这一套用不到猫身上。   暗一领命退下。   然而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暗一竟然抱着猫一起回来了。   听完暗一的描述与猜测,燕帝蓦得睁开眼睛看着他怀里乖巧的白猫重复:“你是说,你怀疑猫闻到了和剑上有同样味道的人?”   暗一还没说完,他怀里的白猫就先一本正经地点了头。   燕帝面无表情,一侧的常公公已经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看看猫再看看暗一,最后瞄瞄镇定的皇帝,他只好把自己的震惊默默咽了回去,顺便把手里的拂尘柄往袖子里塞了塞。   大家都很镇静,倒显得他圣前失仪。   暗一也没那么淡定,他只是觉得自己可能被暗三传染,有点猫痴了,但他实在无法劝说自己,把和猫独处时看到的一系列举动当做视而不见。   “属下知道这有些离谱,但白猫重复了好几次嗅闻动作,还,还点了好几次头……属下以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了抓捕刺客,请陛下准许属下带着猫和人包围下人房,再次查验。”   说完,暗一利落地半跪在地等待皇帝的责骂。   黎沅也缩在暗一的怀里等待皇帝的反应。   动物们的反应是非常直接的,万一可疑之人怕猫们暴露什么问题引来猜忌,对猫做点什么可就糟了。他承认,他今晚确实有赌的成分,但事情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为了整个猫屋的猫他必须拼了。   等待的过程总是最难熬的。   当皇帝的声音终于响起的那一刻,黎沅心中大大地松了口气,因为紧张而伸出的指甲也重新缩了回去。只是爪子下垫着的暗一胳膊上的布料已经糟了殃,被指甲勾出好几个破洞。   黎沅心虚地把肉垫按上去挡住,当做无事发生。   “如此,带上你的腰牌,去吧。”   “谢陛下。”暗一眼中的崇敬更加明显,他低头:“属下会调暗三过来贴身保护。”   燕帝随意点头,眼睛专注地盯着暗一怀中的白猫,直到他们离开,眼神变为沉思又很快带上笑意。   “永安,这猫有名字吗?”   常永安没有思考就流畅接话:“没有。狮子猫被进贡上来不久就因水土不服生起了病,因此各宫娘娘都没有见过,也就没人起名。”   身为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自从猫第一次在皇帝面前露面后,他就找人问清了猫的所有事情。   “裹盐迎得小狸奴,尽护山房万卷书……”①   “朕没有裹盐,倒是狸奴踩着满园梨树而来,送了不少的线索。”燕帝一笑:“既如此,以后此猫便叫‘阿梨’吧。”   常公公一听,就知道这只意外在宫中流浪的狮子猫,今夜就此翻身,成了比大多数太监宫女就要尊贵的存在。   不过有时候,猫确实比人有用多了。但那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常永安弯腰附和:“阿梨……好名字,猫也是一身雪白,倒和梨花再相配不过。”   雪白?猫都快脏成灰色了。   燕帝轻笑一声没有再说话,心却静下来,奏折也能看得进去了。   另一边,被暗一抱走的黎沅严阵以待,还以为马上就要轮到自己上台演戏,结果一出门,对方就抱着他飞向了一个和百兽园完全相反的方向,甚至飞出了皇宫。   偷,偷猫?   黎沅纠结自己要不要意思一下喊两声救命时,暗一已经来到一个看起来像是官府的地方,在其中一个院子落下。夜已深,整座府邸全都黑着,暗一的到来并没有惊醒院中的人,黎沅甚至怀疑这里到底有没有其它人。   好在暗一从怀里掏出的那把钥匙及时打断了他的脑洞。   把猫放在屋里的桌子上,暗一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旁若无人的快速换装。   解头巾和面巾的时候黎沅还能好奇地看下去,可看完脸再往下,黎沅就尴尬地把脑袋扭到了一边。虽然都是雄性,但男猫也不能变态地盯着男人的果体看来看去……   暗一很快换好衣服,头上也带了一顶低调的黑色纱帽。在黎沅眼中,暗一的这套衣服看起来非常像是他历史里某个朝代的飞鱼服,只不过比那低调简洁了许多,颜色也是黑色为主。   还没等他再观察观察,暗一就收拾好自己,拿上一把剑顺手把猫抱起来放在肩膀上,运起轻功一路来到了皇宫南门。   黎沅爪下用力,固定好自己的同时,小心地没有弹出指甲勾花暗一看起来就很贵的衣服。   刚步行走到皇宫南门十米处的位置,就有守门的卫兵上前拦路。   “什么人。”   暗一沉默不语,从怀中掏出一块金色的腰牌放在那两人眼前。   “原来是镇狱司的大人。”卫兵的态度忽然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恭敬地拱手后,侧身放行。   已经落钥的南门被重新打开,暗一进门后直奔侍卫统领所在,徒留他肩上的猫猫风中凌乱。   这就进来了?他这么大一只猫,暗一身侧那么长一柄剑都不检查,连问都不带问就放行了?这个镇狱司,好像有点牛逼啊。而且暗卫在明面上竟然还有另一重身份,权利还这么大。   不得不说今夜一行,黎沅心中对这个世界的皇帝,越发好奇了。   好奇归好奇,正事也不能耽搁。   暗一找到侍卫统领,什么话都没有解释直接开口要走二十人,悄声来到百兽园附近的下人房,将之团团包围。   打开院门,暗一连寝室的门都没有开直接从外面把人敲醒,等里面亮起灯后,粗暴地带着两个人破门而入。看着慌乱,不明所以地众人,暗一把肩膀上的猫抱在胸前,旁若无人地问:“哪个?”   黎沅:“……”   这场景,他怎么看怎么像上辈子刷到过的那些扫黄现场,尤其是小太监们扯着被子惊恐探头时,更他娘的像了。   一言难尽地扫了一眼室内,黎沅拍拍暗一的右手,示意他往右边走。   他已经看到太监双全了,在最里面的位置。   然而越走近,黎沅越是觉得奇怪。因为他看着双全的正脸,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再看对方的脸,和他印象里的长得差不多。可这么一来,他的感觉应该是“熟悉”而不是“似曾相识”才对。听起来差不多,但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黎沅烦躁地刨了刨暗一的胳膊,怎么都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暗一安抚了一下怀中忽然开始躁动,无法再给他准确指示的白猫,微微拧眉看向大通铺最里面的几个人。   被暗一注视着,太监们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头野兽拿住了命门,再配合着对方身上的衣服,他们更加害怕头也越缩越低。   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暗一也没瞧出来什么不同,只好低头去看怀中的猫。   “喵!”   突然,白猫尖锐地叫了一声,右爪也直直地指向最里面的那个太监。   黎沅大声“卧槽”了一句,伸着的爪子恨不得直接戳在双全身上,或者直接开口说话让暗一把对方拿下。   他终于想明白为什么他会觉得“双全”似曾相识了,对方的那两个双眼皮,和刺客的一模一样啊! 第17章 白猫影卫   从侍卫们破门而入开始,“双全”就一直低着头,脸看不真切,眼睛更是垂着双眼皮也不明显。但是随着暗一越来越近,对方可能是心中没底又或是为了合群,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一直盯着对方看的黎沅抓到那丝一闪过的灵感,成功把心底的疑惑给解开了。   有双眼皮不奇怪,暗一也有。   可在这全是华国古典面孔的皇宫里,欧式大双和华国传统的内窄外宽两种双眼皮之间的区别,就像一丛没开花的水仙里放了一盆芦荟一样,不用仔细观察打眼一瞧就能找出来。   虽然那天黎沅和刺客初次相遇时,对方的头脸包裹的都很严实,他只能看到一双眼睛,但如果不是那双眼睛的特征够明显,他就没有办法记得那么清楚。   同理,刚穿来时匆忙看到的德福和双全的相貌也是,如果不是这两人长得和普通路人差不多,没什么记忆点,他后来再回想也不会变得模糊。   现在这个记忆点从刺客身上跑到了原本没有的“双全”身上,其中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   暗一的反应很快,那边怀中的白猫抬爪一指,这边他就从身上摸出一条细铁索出来准备绑人。   用麻绳绑人被挣脱和空手押人被逃脱这两种情况在他这里不存在。   然而可能正是因为暗一的不按常理出牌,疑似刺客的人也顾不得整个房间的封闭性,撕下了怯弱的伪装瞬间出手直取侍卫的佩刀。   他不甘心就这么直接去死,万一他能逃呢?   打架再带着猫就很不尊重人了,暗一把手里的猫随手扔向床铺,抜剑喝退侍卫自己和刺客缠斗起来。   黎沅看着在有限空间里打得激烈的两人,后退一步,再退一步,满心的“卧槽”两个字就差直接写在脸上。   影视版和现场版,果然还是现场版的刺激。   听听这兵器碰撞的声音……   下人房里,从头到尾都是一头雾水的小太监们看见突然打起来,自然是一心想着往外跑。但为了防止还有同伙漏掉,暗一一开始就吩咐外面看守的侍卫,没有命令,不得放出任何一个人。   十几个小太监只好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怕自己是被殃及的那条池鱼。   不过仔细看去,就能发现在脸上明显带有惧怕的人中,还有几个“格格不入”的一直在关注着战局,眼波流转间还带着几分焦虑。   德福躲在人后看着前方的打斗,眼见“双全”越来越弱势,他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无措地一遍又一遍看向门窗,试图从那上面找到一条出路。可惜没有,收回视线,床铺上一只靠着墙往后一退再退的猫,吸引了他的注意。   镇狱司的人带着一只猫办事本就是惹眼的,再一回想这脏猫在镇狱司的人怀中指认“双全”的举动,德福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另外两个和他同样眼露焦灼的太监,期望能用这只猫给同伴争取一点时间。   正在看戏的黎沅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还在津津有味地给暗一鼓掌叫好。等他发现不对的时候,德福已经领着抓猫小分队到了他的身后,离他的尾巴只差一只手掌的距离。   “喵嗷嗷!”   感觉身后有人的黎沅一回眸,差点被吓到心脏骤停。   背对着烛光的德福几人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被暗影一衬也像个动画片里的反派。面对此情此景,黎沅脑袋里还没明白过来身体就先一步朝着左边窜去。   然而对方人多势众,左边的路被完全堵死,右边更是刀剑相拼,无奈之下黎沅只好一边大声喵喵一边原地跳起,潜力爆发下他竟用指甲死死勾住了墙面。   万幸,古代没有瓷砖,下人房的墙面用材也不怎么讲究,能让猫的指甲勉强卡进去。   发现了新大陆的黎沅一个劲儿的往上爬,直到脑袋碰到顶上的横梁,他一鼓作气翻身上去彻底保住自己的安全后,才趴在梁上湿着眼睛吐出舌头大喘气。   爪爪好疼,腿也疼。   上辈子爬某名山都没这么疼过,这辈子他只是一只无辜的小猫咪而已,为什么要遭遇这种痛苦!   黎沅气冲冲地看向底下的德福几人。无事的太监们不应该在角落里装鹌鹑吗,这三个还有心情抓猫,是直接明牌,自跳刺客同伙的意思?   除了这个,他想不出其它的可能。   跟着暗一进来的两个侍卫显然是同样的想法,在黎沅爬墙的这段时间内,已经把德福几人抓住,五花大绑的同时还不忘撕下他们的衣服一角,将他们的嘴巴牢牢堵上。   黎沅出了一口恶气,不再关注这几条小虾米,视线前移看向暗一和刺客的方向,继续关注战况。   刺客已经越来越力不从心,再添新伤的他趁着用伤换来的间隙,伸出一只手推窗想要强行离开,可窗户只开一半,守在窗外的侍卫就毫不犹豫地把刀捅了进来,刺客措不及防,抽刀朝前抵挡。   暗一也借此机会用剑身横拍刺客后颈,一剑把人直接敲晕。   上前利落地把晕倒的人的下巴卸掉,再用细铁索捆紧,喊人进来……一项项命令下完,暗一立刻在屋里搜寻起猫来。   刚才交手时他听到猫叫了,听着还有些惨烈,别是出事了吧。   找了一圈,最后在喵声的指引下,暗一抬头在斜上方看见了四爪摊开像是抱着房梁的猫。   这是怎么上去的?   来到猫下面,暗一仰头道:“下来吧。”   说完停顿一下,他又别扭地加了句:“已经没事了。”   等了等,上面的猫毫无反应。   暗一皱眉:“不想下来?那我有事先走了。”   “喵喵喵喵喵!”   “喵喵喵!”   愚蠢的暗卫,你没看到本猫的脚都软了,根本下不去吗!谁没事要趴在房梁上啊,谁不想下去啊,我可没说别诬赖我!   黎沅一听暗一要走,急得喵喵大叫,要是爪子还有劲儿恨不得把对方的衣服给挠成花。   你就是这么对待给你指引了方向,让你立功的小猫咪的?   听着连续不断,又凶又急的猫叫,暗一心想这叫声还挺像骂人的。   “我不走,你下来。”   “喵喵!”   你倒是上来接我啊!   “……”   暗一拧眉和气呼呼的猫对视了一会儿,心中一动试探着说:“你是下不来了?”   黎沅重重点头:“喵!”   抿唇把即将跑出去的笑意咽回,暗一面无表情地飞上去把猫抱下来,捏了一下它软趴趴的爪子,再晃晃。   一点反应也没有。   手中的猫爪子就像一根面条,软踏踏地没了支撑力。   再次抿唇调整自己的严肃表情,暗一抱着猫离开下人房,无视正在收拾残局的侍卫们,独自去往岁明殿面圣禀告今夜事情的始末。   到了百兽园外,暗一低声问:“你是要进去还是跟我一起面圣?”   黎沅纠结。   按理说刺客抓到了他的使命也就完成了,现在他应该去找墨汁,第一时间告诉他们这件大喜事。但他现在四爪无力,能不能跳得进猫屋的窗户都悬,离开的时候又怎么跳上更高的围墙?   不去吧,今晚这事儿又是他在猫们面前出风头,赚取他们心中好感的最佳时机,要是等到明天早上猫们自己发现,这中间的他不知道要错失多少好感度。   暗一给他做了决定:“你不说话,那就和我一起面圣。”   黎沅:“……”   我要是会说话,吓死你哦。   没给猫时间反悔,暗一就抱着猫快速离开百兽园。身为暗卫,他可以穿着夜行衣在皇宫里飞来飞去,可当他穿上这身镇狱司的衣服,要遵守的规矩就一个也不能少。   对周围的黑暗熟视无睹,暗一快步行走在宫墙之间,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眉头微皱,悄悄看了怀中的猫好几眼。   今晚能抓到疑似刺客的人,解决宫中隐患,最大的功臣还是怀里的这只猫。虽然陛下之前已经表现出了对这只不同凡响的猫的宽容,但这份宽容会不会延续到“给一只猫奖赏”上,就让人心中没底了。   他自认是个普通人。   猫就是猫,他不像暗三那样可以自然地把猫当成人看待,因此刚才脑袋一热想到的“赏赐一只猫”的建议,任他有什么身份都不可能在圣上面前镇定自若,丝毫不心虚。   尤其是,前两天他才刚刚暗自发誓,要以身作则,不能让暗三因为圣上的仁慈胡作非为。   疾步行走时带来的风扫在脸上,没什么力道却让暗一隐约感觉到了一些脸疼的滋味。   可若是不提,他真没那个脸皮去贪一只猫的功劳。   暗一偷看的动作再隐蔽,黎沅还是察觉到了一些。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去看暗一,而是把自己的脑袋往暗一手臂里藏了藏,眼睛转来转去猫猫祟祟地观察四周。   怎么回事?有暗卫保驾护航还能感觉到阴森森的注视感?   找不到目标,黎沅干脆把垂在空中的尾巴也叫过来搭在暗一的肩膀上,全身都有地方靠着后,他的安全感成倍增长。   如果他知道是暗一偷瞄他,还是因为在纠结那些有的没的,绝对要把大实话说出来:大哥,你如果不想带我面圣,那为什么不把我放下呢?   可惜说出来人也听不懂猫语。   暗一脚程快,纠结的事还没有个具体结果,他就带着猫到了岁明殿,也就是燕帝的寝殿门口。 第18章 白猫影卫   “……除了刺客外,还有三个太监在属下与刺客交手时意图捉猫,现已按照可疑之身一并拿下,一同押往镇狱司候审。”   暗一抱着猫半跪在地,将事情简单秉明。   “竟然就躲在太监中。”   “今早侍卫们已经重新盘查,给朕报上来的可是‘无异常’啊。难不成这刺客还真与原本的太监是双胞胎,相似到所有人都认不出来?”   燕帝思及背后种种,不怒反笑:“呵,朕这皇宫,恐怕筛子见了都自愧不如吧。”   常公公弯下腰,大气也不敢出。   暗一明白燕帝这时候要的不是沉默,他垂着头沉声道:“刺客既然敢藏在宫中,想来必是提前做了些准备。属下会尽快从可疑之人口中问出东西,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燕帝依脸上旧带着些愠色。   可刺客有备而来,审问出结果之前,就算他强烈怀疑宫中还有卧底,再让人搜多少次宫估计也是无济于事,揪不出某些人的小辫子不说,反倒会惹得宫中议论纷纷。   紧盯着皇宫的各路官员与暗处的眼睛不多时也会知晓一些风声,到时候只怕会风声鹤唳,打草惊蛇,躲在洞里的老鼠愈发往深处钻。   这时候再生气,怕也是无能狂怒。燕帝闭了闭眼,调整好表情摆摆手:“起来说话。”   暗一起身,站立时他怀中的猫恰好对上燕帝的眼睛。   一个很好的转移话题的机会。   燕帝看了眼暗一怀中乖巧不动,仿佛是个假猫一样的狮子猫,问:“你刚才说,有人意图抓猫?”   “是。其余太监都忙着躲避,只有那三个太监围上去抓猫。”   黎沅正趴在暗一怀里感慨皇帝连自己家被当成后花园,安插了那么多卧底都能忍着,生气都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突然听话题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猫猫探头   暗一说完,捏住猫的爪子晃了晃像是在证明什么,继续道:“而且可能是受到惊吓的缘故,猫不仅窜到了房梁上,到现在还四肢无力。”   黎沅下意识反驳:“才不是惊吓,明明是我爬墙爬的腿疼爪疼不想动弹,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   然而他这么长的一句话,听在人耳朵里就是几声喵喵。   燕帝一愣,笑道:“你们听听,这猫莫不是在告状?”   常公公迅速接话:“猫儿聪明,连遇到可疑之人要第一时间来告御状都晓得,刚才定是听懂了暗一的话,怪他说的不清楚,亲自润色呢。”   暗一也趁机隐晦地给猫邀功:“今夜能顺利抓到刺客与可疑之人,多亏了这只猫。”   黎沅:“………………”   人类的脑补,怕不是人与猫交流时最大的阻碍。把满嘴的喵喵咽回肚子,黎沅重新躺平。   本猫累了,你们开心就好。   燕帝盯着猫的异色双瞳看了一会儿,忽然道:“上前来。”   暗一调整了一下抱猫的姿势,一手握住猫的两只前爪一手托住它的屁股,在案桌前一步停下。   “过来这儿。”燕帝拍拍左边的椅子扶手,“离那么远我怎么看得清今晚的功臣?”   暗一抱着猫来到燕帝身侧,非常大胆地在燕帝一步远的地方停下。这已经是极近的距离了,可当他在看到燕帝伸出手,试图抱猫的时候,还是吓得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陛下,猫此刻虽然乖巧,但依旧有可能发生意外暴起伤人。安全起见,请您三思。”   常公公也急:“陛下,这猫身上脏得很,您若是想抱,也得等奴才把它抱去洗洗再说啊。”   “无事。”   燕帝大手一挥,让暗一上前强行从对方手里接过猫,放在自己膝上。   黎沅一动也不敢动。他不是怕皇帝的威严,而是怕自己万一哪里动弹得不好,伸错爪子无处辩解,被护主的暗一直接拍死。   猫看着一大只,放在膝上后却感觉不到什么重量,轻飘飘的一团。燕帝不知道其他猫刚成年时是不是这样,但想来病了许久又一直讨食生活的狮子猫,这个体重应该是不大正常的。   摸了摸狮子猫脊背上相对来说比较干净的毛,顺滑是不用想了,没有打结都是稀奇,再往下捏起猫腹部一缕脏成黑色的毛,燕帝眼露笑意,揶揄道:“毛都快变成黑色了,要不,给你起名你黑炭可好?”   这能忍?   猫的毛只是脏了亿点点而已,底色还是白色好吗,哪里就配被起名叫“黑炭”了!岂有此理,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行!   “喵喵!”   本猫不和睁眼瞎说话!   黎沅也不管自己的毛有没有在燕帝手中,气得强撑起酸软的脚用力往前一跃跳进暗一怀里,又熟练地扒上他的肩头用屁股对着燕帝,整只猫一个大写的生气。   暗一不知道陛下为什么故意逗一只猫,但陛下想取什么名字就取什么名字,他无权干涉,只好老实地闭嘴在一旁站着,充当猫爬架。   而知晓燕帝早已经给狮子猫取过名字的常公公,更不会在这个时候傻兮兮地问燕帝为什么临时改主意。因此他也默不作声,只面带微笑看燕帝逗猫。   “还会生气?”燕帝稀奇地看着背对着他的猫,笑意已经蔓延到了脸上:“一只猫脾性这么大,以后谁愿意养你?”   黎沅:“喵!”   反正不要你养,我养我自己不行吗?   燕帝摸摸下巴:“不喜欢黑炭,那叫你白雪?”   黎沅:“……喵!”   你才白雪公主,你全家都白雪公主,我是男猫!   燕帝“啧”了一声:“你只是一只猫,哪里那么多意见。”   黎沅:“喵!”   要你管!   “脾气大,想法又多的猫,恐怕只有朕才有那么多人手养着,不嫌烦了。”燕帝笑着摇头:“勉为其难养了你,可行?”   黎沅:“喵……喵?”   你才烦,多少人抢着养本猫你还勉为其……难,卧槽?   黎沅震惊地在暗一肩头原地转身,两只猫眼瞪到最大看向燕帝,不敢相信地问:“喵?”   你要收我当宠物?我没幻听?   由于这个消息实在是太令猫震惊,黎沅连伪装猫猫都忘记了,反应直接开始人里人气。   要黎沅说,连穿越成猫这事儿都发生在他身上了,他硬是没敢期望能被皇帝养,只想着能在皇宫里有一处安全的落脚处苟着,就万事大吉。没想到现在稀里糊涂的,他就要成皇帝的猫了。   当真是,不可思议。   这一不可思议起来,身体反应就不受他控制了。   同样没想到猫竟然转过来了的燕帝眉头一挑,意味深长道:“看来不是听不懂。”   “朕今后或许能少些麻烦。”   黎沅:“喵……”   只要不嫌他聪明过了头秘密架火,说他“麻烦”又怎样,忍了。   燕帝看着狮子猫笑了笑,转头对着空荡的案桌喊:“暗三。”   全身包裹在黑衣里的人无声出现,半跪在燕帝面前。   抬手指了下身侧的暗一,燕帝随口交代:“把猫送到百兽园。”   黎沅大惊,看皇帝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负心汉。   几个意思?刚才不还说要养我的吗,怎么转头就要把我送到百兽园了。咱俩理解的养不是同一个意思,你说的“养”只是把我放在百兽园里云养?   虽然我也没那么想让你养,但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黎沅冲着燕帝大声喵喵:君无戏言是一个皇帝的美好品德啊铲屎官,啊不,陛下。   暗一的衣服到底还是在黎沅的爪下勾了线。   暗三一手松开猫身,挨个把猫爪子从暗一的衣服上往下拿。   燕帝等暗三把猫接过手后才慢悠悠地补充了句:“朕这里没有猫用的东西,等明天准备好了,再把你接回来。”   黎沅:“……”   他忍。   暗三抱着猫告退,燕帝也让暗一一同离开。夜已经很深,再不休息,明天早朝时该没精神了。   百兽园,猫屋。   先前把黎沅送出窗户,众猫就已经老实回了自己的笼子待着。等抓完刺客,外面重新恢复安静,又派了一只猫外出查看确认没人后,猫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纷纷开笼下地玩耍。   让猫整天住在小小的笼子里还像个乖宝宝一样不反抗?不存在的。白天被关了一天已经很难受了,晚上当然要放纵一下。   因此当猫屋的门栓被人从外面扣响的时候,所有猫都乱成一团,爪忙脚乱的往各自的笼子里面回,偶尔不小心和其他猫“撞车”了也不敢喵出声,只能忍着等到下次再打。   幸好猫们已经是个越狱熟练工了,在门被打开之前,所有猫已经各自归位。   暗三敲完门,等里面的动静小了之后才推门而入。   “打扰了。”   对着笼子里的猫点点头,在众猫的注视下,暗三一手抱着狮子猫,一手熟门熟路地从右边的矮柜里掏出一个垫子放入空笼子,整理妥当后才把手里的狮子猫放进去。   “你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或者是喝点水?”   从暗三进门开始,就被他的举动搞傻了的黎沅愣愣地下意识摇摇头。   “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确认狮子猫没有需求后,自觉完美完成燕帝任务的暗三转头离开。   人一走,猫屋里的猫叫就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墨汁更是从自己的笼子里出去,亲自来到黎沅这边。   示意其他猫安静,墨汁蹲坐在黎沅面前清清嗓子,颇为专业地采访:“那人是皇帝的暗卫?他为什么送你回来?”   黎沅:“……我觉得我需要先冷静一下。”   今晚的事情实在是魔幻,他需要静静。   “不,你不需要。”墨汁起身走到黎沅旁边,抬爪指指地下排排坐仰着头的猫,问:“看着他们,你觉得你需要冷静吗?”   黎沅快速摇头:“不需要。”   他怎么能辜负小猫咪们的期待。   知道自己猜对了的墨汁满意点头:“很好,说说吧,你从出去后都发生了什么?”   黎沅欲言又止,表情也一言难尽。憋了半晌,他才憋出一句:“皇帝说要养我当宠物。” 第19章 白猫影卫   这下可炸了锅。   墨汁用一种饱含着多种情绪的复杂目光看向黎沅,就地一趴,感叹:“不敢相信,你竟然真的做到了。”   “是啊,我也不敢相信。”黎沅也趴下,表情沧桑道:“我不就是送了几次情报吗,但这和皇帝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担心自己被刺客残忍灭口,你们遭遇危险而已,又不是为了讨好皇帝。”   说好的只是观察一下皇帝是否昏庸,给自己找好退路就行呢,结果这一退竟然直接退成了皇帝的宠物。   这下是不用担心以后不小心冲撞人,意外暴毙了,可皇帝他本身就不太安全,容易招刺客啊。要是刺客背后的人见刺杀皇帝无望,转头要杀他的猫泄愤呢。   而且他严重怀疑:“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养我该不会是看中了我的与众不同,只想随便养着,重点是要我帮他抓刺客吧?”   要不然,为什么不喜欢猫的皇帝突然养猫?   “那就抓呗。”墨汁不理解黎沅的担忧:“寻常人家养猫是为了抓老鼠,皇宫里又不需要你干这个,你帮皇帝抓一下刺客也没什么吧。”   “皇帝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你当他的猫,从此以后你就是最尊贵的,他排第二。你抢了他的位置,给他抓抓刺客就当交换了。”   黎沅:“……”   他怎么就突然造反,抢皇帝位置了?果然是猫主子思维。   “问题是,我对抓刺客这件事没兴趣,也不想啊。”黎沅强调:“我只想吃喝玩乐,不想干活,还是很危险的活。”   “那就不干,让暗卫去干。皇帝又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也没法和你交流,你不去,他还能逼你不成?皇帝应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杀猫。你随时可以吃喝玩乐,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仅从此吃喝无忧,而且再也没人敢手贱招惹。   明摆着的大好事,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纠结的。言尽于此,墨汁懒得再和一只努力钻牛角尖,劝不回来的猫掰扯,蹬蹬耳朵,他转身回自己的笼子:“既然你已经是皇帝的猫了,以后应该都能吃饱饭,我就不给你留食物了。”   黎沅没有挽留墨汁,趴在笼子里抱头自闭。   他的担忧被墨汁的几句话悉数化解,按理来说他也不应该再想那么多,开开心心接受现实就行,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思来想去,所有犹豫的源头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养他的人可是皇帝。   别人都是近乡情怯,他这是即将过上好日子的心虚?   当人的时候没有富贵命就算了,当猫的时候有了,他又纠结,总不能他注定是一直土猫,过不了富贵猫的生活吧。   这也太令猫难过了。   “黎沅,黎沅——”   有猫成为了皇帝的宠物可是个大新闻,猫屋的猫谁都想和天选之猫聊两句,请教一下被贵人领养的方法,万一他们也成了呢?以后可就吃喝不愁啦。   于是在黎沅忙着自闭的时候,除墨汁以外的猫已经斗成一团,争着往他的笼子里钻。   踏雪以常年抓鸟的灵敏的身手胜出,好不容易来到黎沅的笼子,一抬眼,高兴猫没看见,只看见了一只装乌龟的猫。   “黎沅,你不高兴?”   “嗯……”   “为什么?”   “我怕死,不想当一只抓刺客的猫。”   “那就不抓呗。”   “可万一皇帝就是冲着我会抓刺客养我呢,我不抓,他养着养着反悔了怎么办。”   相处出感情后被抛弃,或许还是直通地府的那种抛弃,就算他是人也受不了。或者说,正因为他前世是一名孤儿,所以才会更加难以接受。   踏雪一听也没话了,看来皇帝的猫还挺不好当。不过——   “猫又不会说人话,他想养你你还能拒绝不成?”   黎沅:“……”好有道理。   他可以一走了之拒绝被养,问题是他以前分析过皇宫内外的生活,得出了他在皇宫里才能活得更久一些的结论。为了躲避被养,迈入另一个超级大坑?   他又不傻。   黎沅收回抱脑袋的爪子揣好,仰起头看着前方虚无的一点感慨:“看来成为皇帝的猫,是我的唯一宿命。”   踏雪:“???”   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猫。   “嗯?踏雪,你怎么走了。”黎沅回神望着踏雪的背影,追到笼子边大喊:“你找我有事吗?怎么走了啊?其他猫呢,你们怎么也走了啊?”   摇头叹了口气,黎沅又回到笼子里趴着,继续为成为皇帝的猫这件事伤春悲秋。   清晨。   第一次在猫屋渡过了一个完整的夜晚,虽然中间有点意外的小插曲,但这并不妨碍黎沅心中为实现愿望而荡起的快乐波涛。   神清气爽地吃过新来的小太监盛上的早饭,黎沅和其他熬夜猫一样,盘成一个句号睡去。   睡了不知道多久,迷迷糊糊被人从暖热的垫子上挖走时,黎沅还没太搞清楚状况,可被人抱着走了一段距离后,他才猛地清醒过来,翻身就要往地下跳。   大白天的有人偷猫啦!   “哎呦,小心些别摔了。”   常公公的声音?黎沅仰头,果然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老脸。   “陛下那边猫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现在,我要先带你去洗洗澡。”常公公低头和猫对视一眼,看着乖巧下来的猫和它的那双色彩绚丽的眼睛,多嘴说了句:“陛下特许你在清泉殿洗澡,那里有温泉和地热,不用担心会冻着。”   说白了,清泉殿就是皇帝的私人澡堂,温泉也不是真的温泉,但它的意义可非同凡响,除了皇帝外也只有得到皇帝准许的宠妃们可以入内。   可现在,这天大的恩赐随便给了一只猫,真是让人想嫉妒也不知从哪里嫉妒起。   不止如此,从百兽园接猫这个活计,随便找几个太监办都不可能会出错,但燕帝偏偏就指了他,自己的贴身太监总管来办。这一路上不短的路程,抱着猫的他可是出尽了风头。   当然,风头主要是因为怀里的猫。   如果说之前燕帝给猫取名字要养着,只能让常永安心中对这只猫的印象变为“御宠”,但今天这几套组合拳下来,“护国神猫”的名头和地位恐怕也担得起了。   谁让人家会抓刺客,立了大功呢。   这待遇,不过分。   常永安摸了摸怀里的猫脑袋,低声说:“陛下仁慈,从此以后荣华富贵也与你搭上了边。”   “喵~”   不得不说,黎沅心里确实有那么一点高兴,好吧,是很高兴。   燕帝重视他,给出了超过一只猫的待遇,说明对方不只是随口开玩笑,而是有意重点培养啊。怎么培养无所谓,但只要他表现的有用那么一点点,让燕帝觉得养猫不亏,绝对能保持住他在对方心中的地位。   那常公公口中的荣华富贵,他下辈子是妥妥地拥有。   这么一想,他的前路还是很开阔的嘛。黎沅放松身体躺回常公公怀里,看着一路上好奇打量他的太监宫女,摆好高冷表情,沉稳地不动如山。   气质猫猫,从现在做起。   洗猫时黎沅的乖巧和配合,让常公公等人感到惊讶暂且不提,用了十几张布巾才把猫擦到半干,又用绸缎裹着的汤婆子小心地一点一点把猫的长毛熨干,再梳顺,彻底收拾好猫时已经是午膳时分,洗猫的三个小太监累地气喘吁吁,坐在那儿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但看着收拾好的猫,他们心中的成就感也是不断地往上升。   狮子猫的毛发雪白光滑柔顺,不动也有飘逸之感,往那儿一站就是一副遗世独立的仙猫模样。而蹲坐时那双立挺的耳朵和宛如狮子一般的姿态,更是让人不由地将目光停驻。   不用照镜子,只需稍微感觉一下浑身的轻巧和爪子的颜色,黎沅就知道他现在一定美炸了。   皇城第一绝世美猫,非他莫属!   常公公推门进入:“洗好了吗?”   提醒陛下该吃午膳时,陛下又问了一遍猫,他也就趁着摆膳这个时间再来看看。   一进门,不用小太监回话他就看到了地上最显眼的白猫。眼中闪过惊叹,常永安上前想要将猫抱起,不想猫却躲开他的手跑到了另一边重新坐下。   愣了愣,常永安笑着说:“陛下要见你,而且也该吃午饭了。”   听见“午饭”二字,黎沅立刻把屁股从地上抬起来,走到门口非常有气势地喵了一声。   “喵!”   带路!   午膳摆在了皇帝自己的寝殿。   清泉殿和岁明殿挨着,对人来说不长的距离,在猫眼中就很远了。即便如此,黎沅还是拒绝了常公公的怀抱,选择自己走路。   就像是钓鱼佬掉到大鱼就会自动陷入迷路状态,不带着鱼在路上绕个几圈绝不回家一样,刚洗过澡,处于盛世美颜状态的猫猫狗狗们,也会有着和平时不同的神气。   燕帝看到的,就是一只把尾巴在身后竖得像一根纯白色鸡毛掸子,猫步也比平时更加“扭捏”的狮子猫。   洗不洗澡,其中的差别还真是判若两猫。就是洗一次澡太费劲了点,也不能天天洗,不然就为狮子猫这得意的模样,也值得反复搓洗。   黎沅一进寝殿门就被香的快要找不到北。他加快步伐来到餐桌前,自觉地蹲坐在椅子上,费力地仰着头高过桌面在上面搜寻自己的那份。   快点开饭吧,本猫要饿成猫饼啦,洗澡好累的。   燕帝看得有趣,带着笑意突然喊了声:“阿梨。”   黎沅身体一抖,瞪大了眼睛。   卧槽,皇帝怎么知道他外号叫“阿狸”的。难不成对方也被穿了,看过某只红色还穿纸尿裤的卡通狐狸?   “昨天给你起了许多名字你都不喜欢,朕只好又想了一个。”   仗着自己说的话没人敢揭穿,燕帝神态自若地调换事情的顺序说瞎话:“你每次来见朕,都是在外面的梨园,所以就给你取个‘阿梨’的名字,这个你可喜欢?”   黎沅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个“梨”啊,和他的姓氏还有外号正好撞车,但也免去了别人喊他时他反应不过来的尴尬。   “喵喵~”   挺好,比黑炭好。   经讨论,双方都达成了一个满意的结果,名字的事也告一段落。   看着餐桌上的美食咽口水的黎沅,一脸懵逼地被常公公抱到桌子旁边,燕帝右侧的地上,那里放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金碗。   真·金饭碗。   问题是,用这玩意儿吃饭会不会重金属中毒?   黎沅用怀疑地目光看了小金碗两眼,准备秉持着“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的理念开吃时,眼尾突然在碗的侧面瞄见了半个“梨”字。   扭头去看,原来是“阿梨”,皇帝给他起的名字。   叹了口气,黎沅埋头吃饭。写了他的名字又怎样,他带不走花不了,给他再多那也是白搭。这个碗就是一个碗,变不成钱。   吃完饭,燕帝起身移到书架前看书消食,黎沅见对方不需要他,索性往与寝室挨着的外间的软塌上一卧,继续补觉。   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   伸懒腰把自己拉成长条,再用后腿挠挠脖子,黎沅侧耳听了一下,确认屋内没有第二个人了后,用一种参观的心态把皇帝的寝殿看了一圈,又一圈。   好消息是,皇帝似乎真的有认真养猫的意思,给他准备的软垫就放在寝室的外间,而不是另外准备一个新房间。坏消息是,当一只被养的猫,实在是太太太无聊了。   一大筐的猫玩具黎沅瞧都没瞧一眼,一心往门口跑。   试着推了一下门,发现竟然能推得开后,黎沅开心地继续推门,然而不等他用力,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守在门外的太监一本正经:“陛下有令:阿梨想出去玩就出去,不用拘束。”   黎沅:“……”   如果他不是话里的主角,他一定会因为皇帝的状态为这个国家感到担忧,但他是,所以皇帝的关照让他非常受用。   光明正大地行走在皇宫里,看着那些无视他或者主动让行的宫人,黎沅心中怎一个“爽”字了得,他甚至有一种以前的躲躲藏藏全都是为了这一刻的错觉。   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暴发户心态,黎沅蹲坐在御花园的石灯上,思考接下来要往哪里去。   重新变回小白猫,他很想让这段时间对他“不离不弃”的云姑姑看一看,但现在估计厨房正忙着做饭,她也没空见他。   墨汁他们就不用说了,随时都能见到也不急这一会儿,倒是有一个对他帮助良多的猫,他已经有将近一周没看见对方了。   阿秀在忙些什么?   以前黎沅是不想让阿秀认为他想抢她主人的目光,从没去找过对方,后来是脏着也没办法去人多的地方乱跑,现在他成自由身了,他在阿秀身上留下的味道却早已经消失不见,路也不清楚。   想凭着鼻子找到阿秀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他只能用笨方法,挨个去后宫里面找婉贵妃的住所。   一边走一边喵喵叫着喊人,在他快放弃的时候,终于听到了回应。   在屋顶上找了半天,黎沅最后在一个宫殿内院子里的假山造景上,发现了阿秀:“阿秀,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阿秀依旧那副端庄优雅的模样,她远远地打量了一下屋檐边变化巨大的黎沅,问:“你怎么变白了?难道是找到了愿意养你的人?”   黎沅矜持:“嗯,我现在是皇帝的猫了。阿秀姐姐,最近怎么没见你去猫屋玩儿?”   “我能过去找你吗?”   “既然你是皇帝的猫,想必这里的下人不会赶你走。过来吧。”   等黎沅小心地上了假山顶,就听阿秀用熟悉的语调说:“婉贵妃不是不喜欢猫,而是怕有流浪猫会欺负我,所以下人们看见有不熟悉的猫,都会直接驱赶。”   “就像这次,一听说有刺客,她就担心我担心的不行,总是念叨着让我待在宫里不要乱跑。为了不让她担心,我就没有出去。”   阿秀低调地秀完,又问:“你还真成皇帝的猫啦,看来下今天人们讨论的那只白猫就是你。我没去猫屋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你愿意和我说说吗?”   黎沅当然愿意,只是事情大都与他自己有关,他又不想自吹自擂。见阿秀知道刺客的事,他简略地用一句话解释:“我帮皇帝抓住了刺客,所以他收养了我。”   “这样啊。”阿秀的侧重点与别猫不同:“皇帝的猫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辛苦你了。”   这是什么猫美心善的温柔好猫猫。   黎沅听得感动不已,强忍着去蹭蹭对方的冲动回夸:“不辛苦,你和婉贵妃的人猫关系才是让猫羡慕的典范。”   阿秀从不在大实话上谦虚:“那是。”   “对了,既然你是皇帝的猫,那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黎沅爽快道:“什么事,你说。”   “帮我告诉皇帝,他御花园的池塘里有一具尸体。”   黎沅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耳背:“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阿秀淡定重复:“御花园的池塘里有一具尸体。”   稳住不小心脚滑踩空的爪子,黎沅努力让自己浑身的毛毛塌下去,声音不那么颤抖:“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秀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别扭道:“昨天晚上我去御花园抓鱼玩儿……我就是太无聊了,想出去玩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很快就回去了。”   “总之,我在抓鱼的时候鱼朝我吐水,吐出来了一根人指头,所以我才会怀疑下面有尸体。”   黎沅颤抖:“手指?你没看错?那,手指现在在哪儿,掉在池边这么久都没人发现吗?”   “当然没看错,我又不是没见过人的指头长什么样子。”   “手指在湖里呀,没吐到岸上掉回湖里了。鱼又吐不了那么远。”   阿秀注意到了黎沅的炸毛,“你是不是害怕呀。”   她叹了口气,忧伤道:“婉贵妃最喜欢在春天去御花园赏花了,花开前不久虽然会有小太监重新清理池塘,到时候就会发现,但是婉贵妃的好心情一定会被破坏,要是再错过花开,她就更伤心了。”   “早一点发现,她就能早一点适应。”   “唉,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点难,可我真不知道该去找谁了。”阿秀看着黎沅:“黎沅,你能帮帮我吗?”   阿秀都开口求了,他岂有不帮的道理。   黎沅沉声回道:“帮!”   要不是阿秀在他刚穿来的时候给他介绍皇宫的种种,介绍墨汁给他认识,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缩着呢,怎么可能成为皇帝的猫。   现在阿秀有事要他帮忙,他肯定是义不容辞。   和阿秀一起去她昨晚发现手指的池塘边,记了下位置后,两猫各回各家。   回岁明殿的时候天已经擦黑,找不到正门的黎沅索性从梨园抄近道走窗户。这一次,不再匆忙的他踩在树枝上时,还有空观察一下上面不知何时长出来的小小花苞。   控制不住地伸爪子一挠,黎沅默念两声罪过下了树,来到窗户前跳起拍窗。等了一会儿,窗户被推开,常公公的脸出现在里面。   黎沅一进去就要往地下跳,却被正等着他动作的常公公死死拿捏在怀里。他回头冲着对方急切地喵喵:干嘛干嘛,我都闻到饭香味了,皇帝吃饭不等我就算了,怎么你还拦我!   常公公从一旁的小太监手中接过打湿的帕子,笑着轻声说:“别急,看你的小脚脏的,都是土。”   黎沅闻言低头,果然看到自己的爪子黑蒙蒙的,他不挣扎了,伸着爪子老实让常公公给他擦。   路过吃饭的燕帝时黎沅喵了一声当做打招呼,随后来到自己的小碗前一边吃,一边思考该怎么给皇帝说阿秀拜托他的事。   虽然阿秀给他指了地方,但鱼又不会只在那一片游,万一是从别的地方吞的呢,尸体在不在的几率差不多是五五开。   这对他一只猫来说就很麻烦了。捞到了还好,捞不到他该怎么劝皇帝继续捞?   想着想着,一条巴掌大的蒸鱼就被他吃完了。舔舔嘴巴,黎沅看着还在慢悠悠吃饭的皇帝,想了想,走过去跳上了他的膝盖。   “喵喵~”   皇帝啊,你家暗三呢,叫出来借我用用呗。   黎沅讨好地对着燕帝喵喵了好几声,试图通过脑电波的方式让燕帝理解他的意思,把暗三叫出来。   为什么找暗三?因为估计只有和别人想法不同的暗三,才会不厌其烦地听他的指令,在池塘里一直翻。   可惜,这里是武侠不是仙侠,燕帝完全听不懂他在喵什么。   “还没吃饱?”燕帝从善如流地换了双筷子,夹起桌上一块比较清淡的肉递到狮子猫嘴边,“吃吧。”   黎沅:“……”   我在和你商量国事,你却让我吃饭?   嗯,真香。   一块肉吃完,黎沅继续喵喵,还拍拍皇帝的胳膊一个劲儿往房顶上看。这下总能明白了吧?   “上面?”燕帝自然不会傻兮兮地跟着黎沅往房顶上瞧,他皱眉猜测:“暗卫?”   “喵!”   找暗卫做什么?燕帝不明白猫的想法,但转念一想猫的不寻常之处,还是把今晚值班的暗卫叫下来了。   “暗五。”   看着半跪在地的黑衣人,黎沅傻眼。昨天不还是暗三值班吗,怎么今天就到暗五了?他对这人完全不熟啊。   可他又不能按着燕帝的手数出三个数给他看,那样就显得太像人了,所以他只能将就着用。   来到半跪着的人面前蹲好,黎沅抬爪拍拍暗五的额头,伸爪指指窗外。   暗五微微仰头,声音带着些惊讶:“陛下,这……”   燕帝饶有兴趣地看着狮子猫,抬手放行:“去吧,让暗六过来。”   暗五低头:“暗六和暗四一起去了镇狱司,属下让暗七过来可行?”   得到应允后,暗五抱着猫离开。   来到御书房偏殿的屋顶,黎沅还没有指挥,暗五就先和他搭话了,而且说话间,语调和动作完全没有在燕帝面前的沉稳,整个人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欢快的气息。   “小白猫,哦不对,陛下给你取了名字叫阿梨。”   暗五一点也不客气地把猫抱在怀里,用手不停地撸它浑身光滑如绸缎一样的毛,“阿梨,你喊我出来是不是又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之前我听大哥和三哥说是一只猫给他们提供了线索时,可好奇死了。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能亲自体验一把呢,就正好赶上了。”   “快点快点,咱们开始吧。”暗五非常积极地贡献出自己的手臂,摆在猫的眼前。   黎沅:“……”   他真的很想知道燕帝招暗卫的标准是什么。   沉稳如暗一那才是正确的开打方式,暗三有点奇怪但也是个负责的人,唯独这个暗五,这个话痨到底是怎么被招进来啊,还排行第五!仗着暗卫不用说话所以不怕暴露真实性格,有恃无恐?   白猫半天不动,暗五疑惑:“阿梨?”   自己凑合的人,哭着也要用下去。黎沅心情复杂地拍拍暗五的手臂,抬爪指指御花园的方向。   暗五牌飞机一启动,黎沅就感觉出差别来了。暗五的轻功,好像比一三的好?这样的话,忽略他那张嘴,排到第五还算实至名归。   不一会儿来到御花园东边的池塘边,黎沅落地后来到阿秀给他指的位置,本想喵一声吸引暗五的注意力示意他认真看,没想到暗五把他放下来的同时,自己也蹲了下来。   甚至单手托腮卖萌。   黎沅:“……”   他今天的无语全都是这个逗比话痨给的!   告诉自己正事要紧,黎沅无视暗五的姿势,指指池水做了个刨坑的动作。   暗五带着面巾都挡不住脸上的惊讶,他试探着猜:“你的意思是,池塘里面有东西?”   “喵!”黎沅点头。   “那,就在这一片?”   “……喵。”算是吧。   “乖乖,这样的话,我自己可没办法把东西捞出来。”暗五把猫重新抱起来,“咱们得回去请示陛下了。”   燕帝自然不会无视这件事。听完当即就派了侍卫,假借“阿梨心爱的玩具掉进了池塘”的理由,让人去打捞。   这会儿宫里的人差不多都已经吃完晚饭,正是没事消遣的时候,侍卫这么大的动作自然瞒不过各宫贵人,再一听由头,更是忍不住咂舌。   竟为了一只猫如此,陛下的性子未免转的太快了些。可对象只是一只猫,又不是哪个美人,变化再快好像也说得过去。   坤宁宫,皇后寝居。   若是第一次来到坤宁宫的人,定会被里面的书架和上面满当当的书籍震惊。而皇宫里,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娘娘最喜欢看书。   烛火旁,掌事宫女正给歪在美人塌上的皇后说着“陛下为了猫玩具将池塘翻个底朝天”的事。皇后眼睛盯着书一声不吭,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听下人说,那猫曾经走失过一段时间,在各宫的厨房里讨食。也不知怎么的就被陛下给看中,带回去养了起来。”   “嗯。”皇后翻了一页书,“陛下养什么都好。”   掌事宫女见状不再说话。反正皇后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经过,猫到底来自哪里又为什么被养,一点也没有手里的书重要。   室内静了一会儿,突然有掌事太监从外面进来,慌着请了安急声道:“娘娘不好了,侍卫们在池塘里打捞出了一具太监尸体!”   皇后终于把眼睛从书上移开。   找猫玩具和她无关,可皇宫里面捞出了一具尸体,那就和她有点关系了。往大了说,那就是治理后宫不当的罪过。   挥退太监,皇后放下书:“给本宫更衣。”   书被孤零零地放在塌上,顺着合上的书页仔细一看,封皮上的名字居然是《倾城记》,一部纯纯的话本子。   御书房,燕帝手里抱着猫,皱眉听暗五汇报。   “……尸体的手脚上绑了四只水桶,桶内灌满水后尸体无法上浮。不过现在天气冷,尸体的面部在池塘里并未遭到严重破坏,属下辨认了一下,这名的太监的样貌与被抓的刺客,非常相似。”   “因此属下大胆推论,这人就是被刺客顶替的太监本人。”   “另外,那些勒痕呈青紫色,可以初步判断为死者是在死前被绑上水桶的,而不是死后抛尸才被绑上。”   燕帝沉声:“能看出人死了几天吗?”   暗五摇头:“属下无能。但尸体已经被送往镇狱司,三哥精通仵作之术,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尸体上只绑了水桶,此外没有被束缚的痕迹?活着的时候绑着水桶,也不能挣扎上去吗?”   御花园的池塘可不算深。   “属下仔细查看过,尸体只有四肢被绑了水桶,其他部位没有任何被束缚的痕迹。至于挣扎不挣扎的上去……这恐怕得找人实验一番。”   “嗯,去吧。”   暗五起身飞上房梁继续值班。   摸着怀中的猫头,燕帝静静思索,半刻后对常公公道:“传令镇狱司,让暗一看过尸体后立刻来见朕。”   他怀中,被摸的猫猫黎沅整只猫都快不好了。   本来只想着刚入职,先努力一把巩固一下自己的价值,没想到阴差阳错的竟然又拐到了刺客的事情上去。而且,暗三居然还是个仵作?   好像衬得暗五除逗比外更没用了怎么办。   暗搓搓地拉踩了一下暗五,黎沅也在思考“尸体上为什么绑水桶”这个问题。   就算凶手手边没重物,但抛尸地点可是御花园,那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石头,绑一块石头不比找几个水桶方便?   真是搞不懂。   常公公给下人交代完燕帝口谕,回来后又带来一个新的消息:“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传。”   黎沅好奇探头。   皇后依旧是一副低调但奢华的打扮,进门后半蹲行完礼,没有立刻起身而是道:“臣妾听闻御花园一事,深知自己在管理后宫时的疏忽大意,请陛下责罚。”   燕帝抱着猫端坐在上,声音倒是柔和了一些:“此事与你无关,与后宫无关,你何罪之有,又何须请罪?”   “起来吧。”   “谢陛下。”皇后起身,低着头道:“既然如此,臣妾就不打扰陛下了,先行告退。”   燕帝指了下常公公:“永安,送皇后回宫。”   一行人来了又走,总共耗时不知道有没有五分钟,从未见过如此迅速的夫妻交流的黎沅,愣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才好。   合着,皇后还真就是来走个过场意思意思啊。   不仅没有和皇帝多相处一会儿的意愿,连管束后宫,彻查的场面话都没说,敷衍地一请罪就走了?   而且看到皇后,他才猛然惊觉自从穿越到现在,燕帝好像从没有去过后宫,甚至没有一个妃子不请自来,和燕帝培养感情。   他甚至在猫猫的八卦中,都没有听到过哪几位嫔妃扯头花的小道消息,阿秀那里也没有。   头一次,黎沅对燕帝的后宫感到好奇。   之前哪只猫说过,后宫里头算上皇后一共只有六位嫔妃。难道六个全都是人淡如菊的属性,从不争抢?又或者——   黎沅把目光移到燕帝身上,该不会是燕帝年纪大了,已经不行了吧。   真是,惨啊。   黎沅悲伤地笑了出来。   “你这只猫,怪模怪样的很。”燕帝挠挠猫下巴,“也不知你是怎么发现水底的尸体的。”   黎沅:“喵喵。”   当然是因为你没有多掌握一门外语啊。   燕帝玩笑:“如此能干,那不许乱跑,等会儿暗一来回话你也听听,看能不能再发现些什么线索。”   听就听,他也很想知道刺客的来历,想知道是什么人要杀皇帝。 第20章 白猫影卫   等了大约两刻,暗一从外面匆匆赶来。   “可审问出什么没有?”   在燕帝的示意下省略那些虚礼,暗一一脸愧色:“属下无能,刺客和三名从犯的嘴太严,目前并未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只在一些旁的细枝末节的地方,有一些微小收获。”   燕帝并未怪罪:“说说。”   “经过验看,尸体和刺客脸上都没有易容的痕迹,也没有伤痕之类,可以确定他们的面貌都是原生的。”   “三名嫌疑太监中,入宫时间最早可以追溯到五年前,那人叫德福,当时和他一起进宫的太监里就有死者。据当时一同进宫的人回忆,德福和死者玩笑间还自称是异姓兄弟。”   “各宫选人时,大都不愿意去偏远的百兽园时,也是他们两人主动站出来,自请去的。”   “其余两名嫌疑人入宫的时间不同,分配也是随机,目前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说这话时,暗一心中不可谓不自责。   “这么说来,有的细作已经蛰伏长达五年之久。而且还有更多的,没有露头的细作藏在宫中。”   燕帝“啧”了一声:“都还挺能忍的,以前他们可不这样。”   黎沅也是一脸的卧槽,看来之前燕帝还真没有说错,他这个皇宫真就比筛子的孔隙还大。这都快成卧底们的后花园了。   还有以前?以前又怎样?   殊不知,黎沅理解的“皇宫成了筛子”和燕帝感慨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里就能看出黎沅对这个朝代了解太少的副作用了。   皇宫选太监和宫女的条件是不同的。宫女从民间贫苦的女子中挑选愿意入宫的,或者是从人牙手里直接买,而太监因为要受些苦楚,所以大都是从各地的流民或走投无路的人中选。   家世这种东西就不用提了,只要言语清晰相貌过得去,只要愿意进宫的大都可以进去。   当然,这里说的“进去”不是说可以直接进宫,所有选中的人都要先经过一些筛选,确认这些人全都不会武功,再进行长时间的培训才行。   这么做虽然有些隐患,但谁让太监的硬伤太明显,不如宫女好选呢。还有些男性宁愿饿死,也不想被绝育。   而这,还是燕家称帝后调整过的方法。   当年全程旁听了这条新令的小燕帝,难道会不知道这么做很容易招细作吗,就算不知道,他爷爷他爹都不知道吗?   其实如果每年新入宫的小太监们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么多年里,自从燕家改了这条律法后,他们中从没有人混到过一宫掌事的地位。   燕家虽然把自己置于了危险之上,但也没想着一点护甲都不穿。   所以,燕帝完全不会因为皇宫里面混了太多的细作生气,他只会为满皇城布满侍卫都没抓住刺客,让之躲进太监堆里生气,气自己养了一城的饭桶;更会为仔细挑选过的人中,有人可能背叛了自己生气。   至于皇宫里面的细作,他只会像前两任皇帝那样,等他们露出马脚抓住,关押起来审问,然后趁机坑派细作来的势力一把,或者考量一下直接借机宣战。   怕细作?不存在的。   燕帝摸摸怀中狮子猫的背毛,低声问:“每年负责培训太监宫女的管事们查了没,各宫的掌事太监呢。”   这些高位太监们家世可都是清清楚楚的,就算是孤儿祖宗十八代也能查清,小太监里混了细作没什么,这些里面混,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暗一:“镇狱司每年都会查,一直到今年都无异常,刺客事情出来后,镇狱司也已经重新彻查,不久后就会有结果。”   “有关侍卫们的调查也已经展开,不过因为需要查的人太多,花费的时间也会多一些。”   普通人可当不了侍卫。这比太监宫女们好查,但也架不住人多。   听到这里,黎沅终于有点听懂了。   然而越是明白,他越是佩服燕帝的艺高人胆大。不,这都不是艺高人胆大了,这是明明白白的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养蛊啊。   怪不得他不生气小太监中混细作,原来各宫的高层领导位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下层的混了再多杂七杂八的人,只要上面不动摇,就可以算做相安无事?   可“蚁多咬死象”这句话怎么说,燕帝就不怕翻车吗?   真是,牛逼。黎沅从没有这么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和皇帝一词之间的差距。   燕帝低头看了眼突然用爪子拍他手的猫,等了一会儿见猫没什么动作后,抱着猫往椅子里一靠,重复:“无异常……”   “既然无异常,刺客是怎么进来,又是怎么埋伏到御书房和岁明殿之间的?刺杀失败后,又是怎么躲过侍卫的搜捕,混到太监里的?”   如果没有有地位较高的人帮助,只凭下人们的接应,刺客能做到“隐身”吗?   可给出“无异常”结论的是镇狱司,由历任暗卫,这些最忠心于皇帝们的暗卫组成的镇狱司,结论不可能有隐瞒,也不可能有错。   这里面明显少了一环,可这一环在哪儿,却没那么好找。   事情毫无进展,唯一的一点突破口——刺客本人,还是一只猫提供的线索,身为镇狱司现任领头人的暗一,心中又是羞愧又是自责。   想了想,他抱拳下拜:“陛下,其实属下还有一个发现,只是这个发现仅仅是猜测,还没有被证实,所以之前不曾言明。”   没有被证实,意思是已经确定但没有证据。   燕帝捏捏猫肉垫:“但说无妨。”   “碍于刺客和死者脸上都没有伪装过的痕迹,两人又如此相像,以至于和死者同住过的太监不仔细看都分辨不太出来,所以两人是双胞胎的可能性非常高。”   见燕帝点头,暗一又道:“刺客的长相有一些蛮族特征,特别是那双眼睛,与突厥人的有些相似之处。而那名死者,就是普通燕朝人长相。”   “属下猜测,这对双胞胎的其中一名血亲,极有可能是突厥人。”   燕帝撸猫的手顿住,脊背重新挺直:“突厥与我朝停战已有近二十年,十年前突厥商人更是和我朝商人开始互通有无,近些年在边缘城池中定居下来迎娶我朝女子的也有不少。”   “难不成是有人钻了空子,洗脑我朝民妇们为他们贡献出亲子卖命?”   燕朝强盛,有女子肯委身一名蛮族就已经是蛮族人天大的荣耀,女子不嫌弃蛮族荒芜就已经很不错了,怎么还有反过来被拿捏的?   燕帝不理解。   “还有一种可能。”暗一提醒:“是突厥商人从人牙手中买走女子,或者拐走一些孤女偷偷带回族中囚禁起来,等生下孩子后挑选和我朝人长相差别不大的,从小为他们洗脑,派来当细作。”   这个倒是比上一个猜测更说得通,也更符合他们对突厥人的过往印象。   只是如此一来——   “边城之中,有人的心不纯啊。”   大活人被偷偷运走,除非眼瞎耳鸣,否则怎么会成功呢。   燕帝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无论哪种可能,都与蛮族脱不了干系。”   “调查各宫掌事与侍卫的事可以放缓一些,暗一,让暗十一至二十亲自前往各个边城暗中探查,势必摸清城中所有动向,以及,查一下镇守在城中的将领、官员们。”   暗一半跪:“臣遵命。”   “去吧。”燕帝点头,“镇狱司那边审人的动作快点,死活无所谓。”   暗一再次领命,然而在他低头后退两步准备转身离开时,燕帝怀中的猫突然跳上桌子,助跑后用力一跃就要往他怀里跳。   条件反射性地抬手接住,暗一尴尬地看看非常自来熟扒上他肩膀蹲好的猫,再看看燕帝,一脸的无措。   要了命了,在燕帝这个主人面前就这么大胆的“另觅新欢”,燕帝以后还会不会允许他接近狮子猫?   显然,暗一从没想过燕帝怪罪猫的可能。   默默压下因为猫动作太快没反应过来,还保持着抱猫姿势的双手,燕帝无奈地摇头:“去吧去吧,猫也是个闲不住的。”   废话,大晚上正是猫猫出没的好时间,谁要陪你这个老头子在屋里加班批奏折啊。黎沅抬起左爪子像招财猫那样对着燕帝上下晃了晃,心情十分美好。   再见了,996的劳模皇帝,本猫要出去玩啦!而你,加班快乐啊嘿嘿嘿。   扛着猫同样一脸无奈地告退,暗一到了门口迎上常公公充满了诧异的眼睛,表情更加无奈了。   一般来说猫主动找人,都是因为发现了什么,但今晚猫蹲在肩上一动不动的,显然不是为了给他提供线索。那为什么要找他?总不能是皇宫里待腻了,想跟他出去走走吧。   然而黎沅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旁听了燕帝和暗一的分析后,他又开始对镇狱司好奇了。正好暗一要回去,他当然要搭便车过去瞧一瞧。   燕朝有宵禁。   和暗一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黎沅好奇地在那些店铺的牌匾上看来看去,这一看,还真看到了不少熟悉的,经常在影视剧里出现的名字。   可惜不能进到里面看一看。   黎沅叹了口气,把脑袋往暗一的脑袋上一歪,百无聊赖地放空自己,一直到进入镇狱司的大门,他才重新活跃起来。   暗一一进镇狱司,就遭到了以前从没有过的热情围观。   “老大,你从哪里偷的猫?”   “异瞳狮子猫,好猫啊,这难道就是陛下的那只?”   “难道不是引领大哥抓住刺客的那只?”   “……”   暗一:“……都没事做是吗。”   围着的人根本不怕暗一,都好奇地盯着猫看,一个个更是跃跃欲试想把猫抱走。   黎沅也像个花心渣猫一样,挨个跳到每个人的肩头都蹲了一下,最后又重新回到暗一怀中。   身为一只人见人爱的猫猫,就是这么会端水。   得到猫猫宠幸的围观群众在暗一的冷脸下恋恋不舍地离开。身边没了人,暗一才对怀里的猫悄声说:“我要去做事了。只要你不跑出镇狱司,就没有危险,可以随便玩。”   等的就是这句话。   黎沅闻言一秒都不带犹豫的,立即跳到地上跑没了影踪。   暗一看着空荡荡的手无奈自语:“还真成精了”   身为皇帝的猫,还是一只惊世绝俗的猫,黎沅的所到之处全都变成了偶像见面会般的场面,而他也趁机知晓了许多有趣的“常识”。   比如,镇狱司里的互相叫的名字大都是数字,有些年纪大些的也是,只不过后面加了个“前辈”而已。这很难不让人认为,镇狱司里的所有人全都是暗卫,或者曾经是暗卫。   又比如,暗卫的排名和武力值有关。   再比如,历届的暗卫只排到“暗二十”。但黎沅仔细听了,发现从没有在他们口中听到过“暗二”的称呼,有些话里也是自称“我们这十九个人”,可以说明,暗二根本不存在。   再想想之前暗五离开,皇帝叫了暗六保护,暗一离开时,却直接叫了暗三的行为……   也是,暗卫本就是高危职业,生生死死,少一个也正常。   “这猫的样子真神气。”   暗六放开手里的书册,上前摸摸猫头,对着旁边正在核对册子的人玩笑:“也难怪三哥早早就发现了猫的不同寻常,这叫什么,慧眼识猫?”   核对册子的人不理他。   暗六直接把猫抱进怀里,又说:“别的猫会抓老鼠,咱们阿梨会抓刺客。前辈,你说陛下会不会把它也编入暗卫里?暗二的位置不是空着吗,我觉得阿梨当此重任啊。”   前辈抬头瞥了他一眼:“别说你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暗二。”   当暗卫就免了,他胆小他才不当,他只想当一只猫!不过听到没有暗二的原因,黎沅还是诚实地竖起了耳朵。   能被人这么随意的提起,那说明暗二一定是光荣的牺牲了,他可钦可敬……   “当然知道,因为咱们陛下觉得‘暗二’这个发音不好念呗。”暗六一点也不忌讳说顶头上司的小话,末了还认同道:“我觉得也是,一个念不好就要变成‘嗯啊’,跟驴叫似的。”   黎沅:“……”   麻蛋,再见!浪费他的感情!   “哎,阿梨你怎么跑了?”   前辈拿笔扔暗六:“跑了就跑了,你给我坐下快点核对,别开小差了!”   暗六悻悻地接了笔,垂头丧气地坐下继续干活。   跑走的黎沅站在院子里发呆。   镇狱司已经被他跑过来一遍,所到之处见到的所有人手上全都有工作,他去打扰一会儿就行了,没必要一直打扰。但除了有趣的人,镇狱司的陈设也就那样,看两眼就不新奇了,他也没了再看一遍的兴趣。   不过所有房间他都去过了也没有看到暗一,那是不是说明,这里还有藏在暗处的密室?   仰头嗅了嗅空中的味道,怀着找宝藏心态的黎沅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顺着味道拍了一下立柜上的某本书,墙面就如黎沅所料那样缓缓打开。在心里给自己的机智比了个耶,黎沅昂首挺胸地抬步迈入,下一秒,他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yue~   什么味道啊,臭味血腥味再加上一些奇奇怪怪的味道,差点没把嗅觉灵敏的猫给掀一个跟头。   想下去,但味道实在销魂,没办法黎沅只好开始召唤大法。   “喵~”   “喵喵~”   “阿梨?”   暗一从楼梯下方探头,看到门口的猫后惊讶了一瞬,一边往上走一边问:“你怎么打开的?”   说了你也听不懂。   黎沅拍拍暗一的手臂,指指楼梯示意自己要下去。   带着猫下去当然没问题,只是暗一必须得提前声明:“下面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去了也别反悔吵着要上来。”   黎沅不屑。   暗一哭笑不得地看着把鼻子埋到他手心里的猫,再一次感慨这猫确实成精了。合着刚才不下去,纯粹是猫鼻子太灵。   这倒也解释了猫是怎么打开地牢门的。   下去前,黎沅想这不就是地牢吗,他在影视剧里看的太多了。下去后他才发现,这地牢他真没见过。 第21章 白猫影卫   黎沅很有自知之明,怂兮兮地把脑袋搁在暗一的肩膀上,只露出一半的眼睛悄咪咪地观察。   整个地牢的面积非常大,空旷的场地四周燃着火把和油灯,虽然照亮了地下却把氛围衬托地非常可怖。   黎沅严重怀疑这下面是挖空了整个镇狱司的地下建成的。想到这里,他快速看了看四周,发现有疑似用于承重的柱子后松了口气。   为皇家服务的古代匠人们的职业操守,他还是信任的。   确定这里很安全不会塌后,黎沅继续暗中观察。这一看,就看到了与他想象中的严重不同的地方。   整个地牢根本没有关押犯人的牢房,只有一侧的位置从顶上垂下许多锁链,直接把几个不知死活的犯人的手臂吊了起来,只脚下勉强能站立而已。其余大量空置的锁链更为地牢添了几分阴森之感。   除去稍微正常一点的审讯的地方,随着暗一的转身,黎沅没有一点点防备,看到了一处用来解剖尸体的地方。   甚至那里没有任何的隔断,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摆在囚犯们和忙碌着的镇狱司人的眼中。   解剖尸体的是一个面无表情的年轻男人,长相普通没有任何的记忆点,他的工作好像已经收尾,此时正在收拾散落在台子边的工具。   尽管黎沅再警惕,他还是慢一步不小心瞄到了台子上的一堆马赛克。匆忙把脑袋埋进暗一的肩头,黎沅快速脑补自己前世看到过的所有动漫影视美食等等给自己洗脑。   感觉到被注视的暗三一抬头,就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的大哥左边肩膀上支棱出来的两只尖尖猫耳。   他把手里的工具快速收好,给台子上的尸体盖上布,解了围裙仔细净手后,走过去轻轻捏了一下猫露出来的薄薄的耳尖。   “唰”地一下,两只耳朵尖都消失了。   感觉到怀中狮子猫的动静,暗一转身正对着暗三:“都验完了?”   “嗯。”暗三点头,伸手要从暗一手里接猫。不想猫今天似乎是心情十分的不好,又或者是嫌弃他,任由他怎么捞都紧紧地窝在暗一怀中不肯动,只喵喵喵地大叫。   理所当然的,暗一肩头的衣服还没补好,胸腹和手臂的衣服又遭了殃。   暗三面无表情地歪头看了看暗一,表达完疑惑又去喊黎沅:“阿梨。”   “喵喵!”   黎沅非常嫌弃地把脑袋埋在暗一怀里,用脚去踢暗三的手。   刚解剖完尸体衣服都没换就不要来抱我要讲究卫生啊大兄弟,放过一只嗅觉灵敏的小猫猫吧,他不想当法医!   听不懂猫语的暗三继续盯黎沅。   暗一及时解释:“猫的嗅觉灵敏,可能是你身上的味道有些不太好闻。”   毕竟是金贵的猫主子。   暗三抿抿唇,从袖子里掏出自己的手帕,对着黎沅说:“不抱你。用新手帕给你遮鼻子。”   黎沅扭头看了眼暗三手里的纯白色手帕,犹豫一下后同意了。能有个简易口罩也行,他也不想一直把脑袋埋地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见。   原地调头,黎沅蹲在暗一的臂间仰头对着暗三喵了一声。   “喵~”   准奏。   暗三把手帕对折成三角形,再卷卷卷成长条,贴住狮子猫的鼻端在它脑后小心地调整了一下松紧,打上牢固的结确保手帕卷不会掉下去。   暗一低头看一眼,立马抬手捂住了嘴。   猫鼻子上围着一条手帕没什么,问题是,暗三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把手帕卷末端的一个小三角留出来正好挡在猫的嘴巴上,愣是让整只猫都带上了一些滑稽感,整个看起来就像猫猫大盗一样。   黎沅试了试挡着鼻子并不会呼吸困难后,感谢地对着暗三一喵,重新爬上了暗一的肩头坐着。   御猫的形象还是要维护好的嘛。   因此,他遗憾错过了暗一脸上快要憋不住的笑意。而暗三,依旧是一张面瘫脸。   “暗三。”   一名长髯老者从审讯处而来,走进了看清暗一肩上的猫的造型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道:“结果怎么样?”   暗三和暗一一起尊称过“十三前辈”后,正准备回答问题,就被十三前辈打断:“不用说过程和为什么,只说结果就行。”   “死者是窒息死亡,生前没有受到击打和束缚,中毒等伤害,身上唯一的伤就是四肢的勒痕。”   十三前辈皱眉:“确认没有被迫昏迷的痕迹?”   暗三肯定道:“没有。”   “那就怪了,没有昏迷,池塘底也没有大幅度的挣扎痕迹,难不成死者是自己溺死自己的?”   暗一迟疑着说了句:“从刺杀到第一次侍卫挨个辨人,不过隔了短短两天三个夜晚而已,这期间合宫严查,刺客和帮手们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尸体运到御花园再绑好水桶抛尸。”   “而且经过调查,水桶也是百兽园下人房中少的。这无疑又增加了抛尸难度。”   “死者既然和刺客是一伙的,那么为了能让刺客顺利混入,是不是他甘愿去死的呢。”   有武功的刺客和没武功的普通人,肯定是前者更难培养,价值也更大。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十三前辈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更甚者,为什么会选一对双胞胎里外接应也可以解释了。”   “只是,如果这是刺客早有的准备,那么搜宫那两天,刺客到底躲去了哪里?”   另外两人默默思索。   黎沅却顺着暗一的话,猛得想起了那天看到的,德福大老远跑去去御花园打水。   以前他单纯的以为德福是为了摸鱼,现在德福变成细作,他的搭档又死在御花园,那么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是德福为了给死者提前营造“百兽园的人去御花园打水”不是偶然发生,才去的呢?   第一个偏远宫殿的人去御花园打水会被好奇,会被询问,但第二次但三次,就不会再那么引人注目了。   如果真是这样,死者身上的水桶就有了合理解释,刺客……   对啊,刺客该不会就躲在御花园,等着死者一跳湖,立马就出来顶替了对方回去吧?   不然一个太监有来无回肯定会被怀疑啊。   这一刻,黎沅觉得自己简直是柯南附体,任何难题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不过很快,他的热情就被扑灭了。   这只是他的猜测而已,他没有证据能证明自己的猜测。唯一的亲眼目睹,也因为人听不懂猫语,没有办法说出来参与讨论。   有新发现却没办法说,可真是憋得慌。   黎沅愤愤地在暗一肩膀上又勾出两个洞。   十三前辈又问:“还没有找到刺客的夜行衣或者哪里有焚火的痕迹?”   暗一摇头。   皇宫内外他们都找遍了,下人房的行李和百兽园的房间,甚至是老虎身下都搜过了,刺客所穿的夜行衣愣是没有找到。   “宫里的水井呢?”   暗一再次摇头:“水井还要使用,只能用水桶吊下去大致翻搅,找过了依旧没有异常。”   十三前辈头疼:“刺客那边撬不开嘴,这边又一无所获,唉,要不然……”   “我还是回老家种田吧。”   暗一:“……”   暗三:“……”   黎沅:“……”   这个转折,还真是闪了他的腰。   唯有暗三,默默接话:“十三前辈,你是孤儿,家已经被外戚占了几十年了。”   十三前辈瞪他:“小三啊,你还真是不懂得幽默,我是在开玩笑!”   黎沅:“噗。”   小三。真是在现代人眼中充满了歧义的称呼。   “行了行了,该忙忙,该休息休息。”十三前辈挥手赶人,“暗一,把猫带走,接下来的场面可不太适合小猫看。”   上上届暗十三,善刑讯。   无事的暗一和暗三闻言离开地牢。   一上到地上,黎沅就快速把自己鼻子上围着的手帕抓掉。闻着清新的空气,他整只猫都重新活过来了。   在镇狱司待了一晚上,后半夜实在是无所事事,也不想逗人类玩儿的黎沅索性随便找到个床铺,霸占枕头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他还在考虑要怎么给暗一说他想回宫的时候,暗一已经把他塞到了穿着镇狱司服饰的暗三怀里。   “顺便把阿梨送回去。”   暗三点点头,抱着猫离开。   镇狱司离皇宫不远,暗卫的脚程又快,因此镇狱司入宫时除特殊情况外都不会乘坐任何工具。   暗三已经习惯了白天行走在街上,路人们看到他时不自觉停留在衣服上的目光,就算现在怀中抱着一只猫,他也依旧视若无物,目不斜视地行走。   可是,他怀里第一次在白天见到古代街市的猫,哪儿见过这种场面,哪里经得住周围街道上各种新奇玩意儿的诱惑?   黎沅梗着脑袋看来看去,恨不得多长两只眼睛,让暗三慢慢走才好。   “喵!”   怀中突然的一声猫叫,叫停了暗三的脚步。他低头,见狮子猫又对着他软软叫了一声,然后拍拍手臂,抬爪指向右边。   那里,一个卖炸糕的摊子正在寒冷的早晨冒着冉冉热气。   “喵~”   黎沅眼巴巴地看着暗三。   镇狱司的人给他准备早饭时,暗一站出来说不知道他平时吃什么,怕让他吃坏了肚子陛下怪罪,就替他拒绝了众人的投喂,让他回宫再吃饭。   他一想这会儿就要回宫了,等等再吃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没有说话。现在闻到油炸食物的香气走不动路不是很合理吗?   早上他饿着肚子离开镇狱司的大门,这锅是不是该镇狱司的人背?   他让暗三给他买个炸糕不过分吧?   “不能吃,回宫再吃。”   “喵喵!”   等回宫我就饿瘦了!黎沅固执地伸出爪子指着小摊,任由暗三怎么按都绝不把爪子收回。   要不是他爱惜自己的一身毛,这会儿就要躺地下打滚儿了。   僵持一会儿,暗三先敌不过妥协,去买了一个炸糕回来。   圆圆的金黄色炸糕只有女子掌心大小,被暗三拿在手中就显得更小了。黎沅看着香喷喷的炸糕用力吸了一下鼻子,意外地还闻到了一丝甜甜的味道。   有馅儿!   黎沅张大嘴巴就要去咬,结果暗三手腕一动,递到自己嘴边一口咬掉了半个。   黎沅:“……”   什么东西碎了?是猫猫的心。   “不能多吃,小心肚子疼。”暗三认真给猫讲道理,“如果你吃了没事,以后再给你买。”   说完,他又把半个炸糕举到嘴边吹凉,直到红糖馅儿看不到热气了,才递回猫面前。   黎沅悲伤地看看只剩下半个的炸糕,勉强接受了现实。然而他正准备下嘴啃的时候,暗三又把炸糕拿开了。   “对不起,忘记我咬过了。”暗三仔细地把自己咬过的部分撕掉塞自己嘴里,把剩下的重新举回去。   黎沅:“……”   啊啊啊啊啊,更小了啊,原本还有一半,这会儿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怕自己再耽搁,暗三又闹什么幺蛾子,黎沅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了上去,三两下就嚼碎咽进肚子。   踏实了。   虽然小了点,但炸糕真好吃,以后要让暗三给他买一百个赔偿。   单方面决定了赔偿的数量后,黎沅回味着炸糕的味道,继续乘坐暗三牌摇摇车在街上乱瞅。   俗话说有一就有二,暗三为他停下来一次后黎沅彻底没了顾忌,只要看到感兴趣的摊子一定要指挥着暗三过去看看,于是一人一猫,愣是把进宫的时间给延迟了整整两刻。   燕帝见到的,就是一手狮子猫,一手拿了好几个色彩明亮的丝绦,竹编小球的暗三。   这不像是来面圣,倒像是来串门。   暗三似乎是对自己的形象一无所知,坦然地下跪请罚:“属下来迟,请陛下责罚。”   燕帝:“……”   黎沅咬住一个竹编小球一路小跑到皇帝脚边,轻巧地跃上对方的膝盖再跳到案桌上,把小球往燕帝面前一放,蹲坐好用爪子轻轻推了推,讨好地“喵”了一声。   给你带的礼物。   所以,千万别罚暗三啊。   是我的错,但最好也别罚我。 第22章 白猫影卫   燕帝心情复杂地拿起被猫推到他面前的小球,又看看猫屁股下的奏折,意外地,他竟然没有丝毫生气的情绪。   这猫莫不是什么精怪所变,有蛊惑人心的本领?可有时又确实娇憨,令人捧腹,看不出来哪一点和精怪相似。   用小球碰了碰狮子猫粉红的鼻头,燕帝无奈一叹:“以后少纵着它些。猫的性子本就高傲,你们再一宠,小心以后把房顶都给掀了。”   这话显然是说给某迟到暗卫听的。   暗卫们跟了他快十年,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就算有不着调的,除非意外也没有不守时、抗命的,今天为什么晚,原因除了他面前这只猫不做他想。   暗三低头称是。   “起来吧,把东西放下。”   把手里的一把丝绦和两个小球放在一旁的矮桌上,暗三从怀中掏出奏折递给燕帝。   蹲在桌子上没动的黎沅好奇地勾头看了一眼,只看了开头他就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了,尸检报告呗。后面的,因为他认繁体字太慢,跟不上燕帝翻页的速度就没继续看。   昨天都现场听过了,他也没兴趣再看。   燕帝看过奏折,又问过一些问题后就让暗三离开了。   见暗三没有被罚,黎沅也放心地离开,只是刚迈出一只爪子,就被燕帝眼疾手快地握住,强行按在了桌子上。   黎沅惊恐。不是吧,这是要单独算账的意思?   “先别跑。”燕帝按住猫,从桌边拿过一个小匣子,“有东西给你。”   匣子打开,里面装的是一根用红绳混了金线编织成的猫项圈,项圈上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窄窄的一条,只在下面坠了一个指节大小的,刻了“梨”字的圆形金牌。   给猫戴上,燕帝往后仰了仰身体看看猫,夸道:“不错,白色果然很衬金红色。”   决定要养猫后,他就让下人拿了许多项圈的样式,想给狮子猫做一条,结果那些样式不是太花俏就是带铃铛宝珠等物。寻常猫带着没什么,可狮子猫显然不是一般猫,要是带上那些,出去跑的时候挂到了哪里,或者抓坏人时铃铛,珠玉弄出响声惊了坏人,猫受伤怎么办?   所以他让人准备了一条最朴素简单的。看猫扒拉项圈的样子,应该是喜欢的吧。   黎沅确实很喜欢那块金子。要是哪天买东西用钱了,别人又不愿意给他掏,他就把这个金牌子给绕出去付账。   反正是花皇帝的钱,他不心疼。   “喵~”   谢谢啊。   燕帝把猫从桌子上抱走,摸摸头:“去玩吧。”   皇帝亲自下的旨,猫岂敢不从?   黎沅快乐地跑远。   随着春意渐浓,白天的阳光也越发的好,不再和冬天那样像个冰箱里的灯泡,只发光不发热。   在御书房门口迎着太阳拉长身体活动活动筋骨,黎沅辨认了一下方向跳上围墙往皇后的小厨房跑去。   就算能正大光明的在宫中行走,猫还是喜欢走猫道,抄近路。   皇后的住的地方离皇帝的寝殿很近,黎沅感觉自己还没有跑两步就到了。路过坤宁宫正殿时,他还看见皇后坐在院子的廊下趁着阳光看书。匆匆一眼,他就快速跑开,径直前往小厨房。   此时正是小厨房难得的空闲时间,不到皇后用饭时,厨房的人做着一些不重但费时间的活计,坐在院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黎沅看到云姑姑独自坐在井边挑燕窝。   以前他一直以为云姑姑的厨房的管事,但在皇宫里待久了后他才知道,每个宫里只有一名掌事宫女和掌事太监,其余的都不能被称作管事,充其量也就算个“负责人”。   这还只是一个虚职,不会加工资。   再想想燕帝的养蛊计划,也不知道云姑姑什么时候才能通过“考核”,升一升自己的等级,多拿点工资。   虽然现在不需要云姑姑投喂了,但他希望对方能过得好一些。   “喵~”   像以前那样蹲坐在围墙上对着云姑姑喵了一声,黎沅等着对方过来,给她一个爱的跳跃游戏。然而等了许久,他又喵了好几声,云姑姑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坐在那里专注着自己手上的活。   没办法,黎沅只好自己跳下围墙,小跑到云姑姑脚边。   院子里的人已经认出了狮子猫的身份,就算不认识的,看到猫脖子上挂的牌子也知道这是个有主的,因此都不曾驱赶也不上前摸毛,只好奇地看一看便罢。   而狮子猫最关心的那位,依旧不动如山。   扒上云姑姑的膝盖,对方抖腿推开;走到手边喵喵,对方换个方向坐着;不论如何,就是不肯回应。   要是有较好的宫女问起,云姑姑直接端了瓷盆起身离开。从头到尾,都不曾看过一眼猫。   黎沅蹲在井边略带委屈地看着云姑姑的背影,好不伤心。   云姑姑是她在宫里遇到的第一个对他心怀善意的人,是在他身上毛都脏了的时候,也不嫌弃,拿自己的那份肉食给他喂食的人。   现在他成了皇帝的猫,身上也洗白白了,就想让云姑姑也看一看,摸一摸他干净时候的毛毛,为什么他来了,对方却不搭理他了呢?   总不能是他很久没来的原因吧,以前他也有过好几天都不来啊。   又或许,是怕他掉毛弄进装燕窝的水盆里?   黎沅百思不得其解,抱着最后一个猜测又等了一刻,见云姑姑在厨房不再出来后,只好怅然离去。   茫然的思考了一会儿,黎沅决定去找阿秀。   御花园的事满皇宫都应该听说了,尽管如此,黎沅觉得还是他亲自去向阿秀交一下任务的好。   寻着记忆力的路线找到婉贵妃的宫殿,刚跳上屋檐,黎沅就远远地看到院子里有一个大美人一手抱猫,一手拿小勺舀了旁边宫女捧着的鱼食,慢慢倒入鱼缸。   黎沅:“……”   行吧,看来阿秀现在也没时间理他。   走之前他悄悄靠近看了眼青瓷大缸里的鱼,发现是那种小小的锦鲤后,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阿秀老是往御花园跑。   这种鱼,不就是墨汁口中不好玩没吃头还容易死的?   为了自己的主人,阿秀还真是爪下留情。   又一个去处无了,昨晚睡了半宿现在也不困,黎沅举目四望,下意识地就想往百兽园拐。可转念一想,百兽园的那群猫全都是标准的夜猫子,白天大多数时间都在补觉,现在去了,他总不能硬把猫叫醒陪他说话。   打消了念头,黎沅只好在宫里乱逛,走着走着,他就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现在还有侍卫把守。   昨天发现尸体的时间是晚上不好大面积搜索,只有暗卫们搜了一下池塘。现在白天,侍卫们就开始了地毯式搜索,闲人免进。   黎沅也不想去案发现场晃悠,看过两眼就要离开,但昨晚听暗一他们讨论时冒出的念头重新钻回脑袋,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一看,尤其是德福打水的那口井。   应该有人去翻过了,他不是质疑侍卫们的能力,而是纯粹闲的慌,不亲自去看看总是放心不下。   看一看又不亏。再说了,毕竟那是刺客同伙曾经去过的地方,而犯人及同伙所做过一切行为里,可能就隐藏着真相。   进去的时候黎沅还以为会遭到阻拦,没想到守路的侍卫只看了他一眼就放行了。   顺着石子路来到井边,黎沅小心地把前爪搭在井口上,伸长了脑袋去看。井不算太深,现在阳光好,他脑袋又小不遮挡光线,能清楚的看到里面清澈的井水。   只是看了一会儿,他怎么看到水面下有一角黑乎乎的东西?   影子?黎沅动动脑袋,黑乎乎依旧停在那里,是个异物没跑了。但他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去喊侍卫过来看。   宫里的井,人用来吃的那些上面都会加盖子,防止落灰。   御花园里的这口井主要是为了方便太监们打水浇花浇树做杂事,是敞口的,因此井里面有些落叶树枝什么的很正常,手帕,绳子,尸体什么的也都有可能。   只凭借这个并不能说明井里的黑乎乎和刺客同伙有关。而且昨天暗一也说了,他们派人把井都打捞过一遍,并没有发现异常。   要不要说?   黎沅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说。   错了也没人怪他一只猫,但不说,他就会一直惦记,抓心挠肝。反正这也和刺客有点关系,应该不算无理取闹。   挑了离这里最近的侍卫里一个浓眉大眼的,黎沅跑过去故技重施,拍拍腿再走两步指路。   侍卫和暗卫都是卫,大概会同样给他面子,吧?   黎沅不知道的是,侍卫统领早早就被燕帝提点过有关“碰见狮子猫给侍卫指路千万要应”的问题。统领知道了,底下的侍卫自然令行禁止。   所以浓眉大眼侍卫在看到狮子猫拍他,心中惊讶了一番后,身体非常听话地跟上了猫的脚步。   看到猫爪子指水井,侍卫试探着猜测:“是……你的东西掉进去了?”   黎沅:“喵!”   对,就是这个借口。   第一次看见猫点头,侍卫忍不住咂舌暗自感慨,同时不忘回答:“我去报备一声,再回来给你捞。”   黎沅等了一会儿,侍卫回来的时候手上提了一个带绳子的爪勾和一个桶。   “你掉的什么?”   问完了侍卫才反应过来猫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只好尴尬地闭了嘴把爪勾扔下去翻搅一圈。往上提的时候,侍卫就发现手感不对了。   他捞上来的东西好像有点太重了啊,猫不可能叼着一个这么沉的东西来回跑吧?   侍卫面色凝重,爪勾离水后他探头一看,脸色大变。   探头的黎沅也在心里“哦豁”了一声。   纯黑色,布料?还是……夜行衣?   侍卫把东西捞上来伸手扒拉了一下,认出是一件衣服的样式后,立马跑去喊人了。   黎沅主动留下来看守证据。   想不到啊,变成猫后他简直是欧皇附体,还获得了“刺客的终结者”称号!只是衣服这么好找的东西,怎么暗一他们找的时候就没找到呢。   猫猫不理解。   侍卫很快带人过来,收缴了衣服后,又让一个水性好的腰上绑了绳子,亲自下去摸索。   黎沅没有看完全程,打算直接去到燕帝那边等着侍卫们做总结。   顺便,他是不是应该提前给暗一报个信?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燕帝要是再不生气再不责罚暗卫,他都要怀疑整个暗卫团体都是燕帝的私生子了。   报信的想法只在黎沅的脑袋里转了转,就没了影踪。不说他该怎么让暗卫明白猫语,就说现在整个皇宫里,好像也只剩下御书房的房梁上有一个暗卫守着,知道了也根本走不开啊。   回到御书房,黎沅火急火燎的窜到燕帝膝上,占据最佳位置等着听侍卫汇报。   燕帝看看膝上坐得端正,目光炯炯直视前方的猫,再看看黑色衣服上用尘土印的猫脚印,放下奏折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猫这种动物,有时候真的是难以理解。 第23章 白猫影卫   盯着猫的后脑勺看了半天,燕帝都没能想出什么责骂或者和猫闲聊的话。   它是猫啊,猫能有什么对与错,敢与不敢的观念呢,最后他只能当做没看见,摸摸猫头重新拿起奏折。   黎沅等的很是焦急,两只前爪在燕帝身上交替着踩来踩去,人没等来,爪子倒是蹭得干干净净。   又耐心等了一会儿,常公公终于来报。   行了礼,侍卫统领站起来后直奔主题:“陛下,御花园发现尸体的池塘不远处,我们在一口井里找到了疑似刺客的夜行衣。”   燕帝严肃道:“细说。”   侍卫统领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又不着痕迹地夸夸正在他对面,露出个猫脑袋认真听讲的狮子猫后,继续道:“是不是刺客的,我们已经把衣服送往镇狱司请他们比对。而我们的人也亲自下井底摸索了一遍,再没有发现其它可疑物品。”   “不过却是在井底发现了一个不大但有点深的坑洞,应该是特意用来埋衣服的。”   末了侍卫统领还为镇狱司辩驳一句:“前几日镇狱司的人用爪勾在宫里的各个井中都进行了搜索,如果不是他们把表层的泥土给削薄了,夜行衣也不会暴露。”   谁不知道镇狱司凌驾所有部所官员之上,只听陛下的号令?   镇狱司的人疏忽大意,那不就是间接否定陛下挑人的眼光嘛。与其让燕帝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还失了脸面,不如他现在卖个好,直接为镇狱司说几句好话。   再说了,如果不是镇狱司的人搜查在前,也轮不到他们捡漏。   燕帝没有说话。   黎沅听完表情逐渐变得奇怪。就算暗卫们不止把泥土削薄,当时就让夜行衣露出来一角,可先前爪勾下去捞了好几圈,水都搅浑了也没有任何发现,他们不会再去打捞也正常。   谁能想到刺客竟细心如此,刨个坑把夜行衣埋里面呢。而且德福在这口井中打水,是不是在给刺客递挖坑的工具和吃的?   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他还以为暗一他们这次铁定要被罚了呢,没想到峰回路转,里面竟还有一个隐藏条件。不过离证据只差一步之遥,还差点受罚,真不知道暗卫们是倒霉还是幸运。   燕帝看向低头站在他面前的侍卫统领,摸着猫漫不经心地询问:“朕遇刺后你们搜宫,可有搜过井中?”   侍卫统领小心回答:“第一次搜宫是夜晚,侍卫们只举着火把照过井中,并不曾用爪勾之类探查。后来,也是只用眼睛看过……”   “臣等办事不利,请陛下责罚。”侍卫统领没有废话,直接下跪请罚。   从井中找到夜行衣,他先是喜悦,复又想到刺客可能是藏在井底躲避搜宫后,他就心中打鼓,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燕帝沉默着,手上依旧顺着怀中猫的背毛,甚至还有心情去捏猫的爪垫。半晌后,他终于开口:“宫内所有侍卫罚俸一年。你,和两位副统领,再领鞭十下。”   “退下吧。”   “谢陛下开恩。”侍卫统领磕个头离去。   经验真是害死人啊。以后可要准备一批带绳子的爪勾以防万一,不然,他这个统领的位置就要做到头了。很可能他的头,也要到头了。   第一次见燕帝罚人,黎沅正想着这个惩罚到底算不算重的时候,忽然被人端起来放在桌子上,两只前爪也被人握住。   “你的玩具掉进了井里。”燕帝挑眉:“你什么时候带了玩具去御花园玩儿的?”   黎沅装傻:“喵啊~”   你在说什么?猫猫听不懂人话呀,请说猫语。   “算了。不管怎么说,你这次又立了功。”   燕帝把猫的爪子并在一起,翻起来看看干净无尘的粉红肉垫,又用拇指摸了一会儿爪背后喃喃:“……选双胞胎进宫接应,又藏在水井中躲避搜查,一旦宫中松懈一点双胞胎之一就果断赴死,让后来的刺客顶替。”   “十几年没有动静,蛮族也长了些脑子,不再一味蛮干。”   “他们一心想解决掉朕,好让大燕陷入混乱。阿梨,你说朕是不是得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黎沅:“喵?”   我去,这是准备打仗的节奏?   燕帝也没指望猫能回答他的问题:“打,还是不打……”   “阿梨,你既然找到了刺客的躲藏之处,要不要再加把劲找找刺客是怎么混进宫的?”   黎沅:“???”   你这话题转变的也太快了吧。   还有,我是猫,不是某只蓝白配色的机器猫,真当我是万能的啊。怎么跟着你好日子还没享受两天,一天到晚净干活了呢。   黎沅挣开燕帝的手,忿忿离去。   猫走了,燕帝低头扫扫膝盖上的灰尘小梅花印,用手往下摘猫毛。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道:“暗五,今晚回去后告诉暗一,镇狱司所有人领鞭二十。”   房梁上的暗五跳下,半跪谢恩后重新回到原地。   被罚,他真是毫不意外。   燕帝虽然平时对暗卫们相当宽容,个人喜好什么的从不过问甚至放纵,但那一切的前提,是办好自己的事。   追不上刺客,那是没办法解决的硬实力问题,如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纯粹是不细心导致,二十鞭已经算轻了。   离开的黎沅并不知道暗卫们有一场逃不过的刑罚,他去找常公公要了饭食填饱肚子后,无处可去的他只能躺平睡觉。   醒醒睡睡,终于到了晚上。   黎沅醒来吃完饭就要往外面冲,只是刚跑到门口他忽然想起什么重新折回,跑到寝殿里放他玩具的小木箱前看了看,果然在那里找到了他早上买的丝绦和竹编小球。   这是他专门给百兽园的猫带的。八个丝绦一猫一个,三个小球,一个给皇帝,一个自己玩,剩下的给墨汁。   这么多东西他也拿不了,黎沅只能去门口找守门的小太监,比划了半天让对方明白,他想把这些东西给装起来。   这猫可比他们金贵,都一天了,小太监自己的手帕已经用过不可能再给猫用。燕帝不在,他们哪里敢动寝殿的东西,只能说了一声跑去找常公公。   常公公亲自过来,拿了个小锦袋给黎沅把东西装好。   黎沅感谢地用尾巴蹭蹭常公公的腿,横着咬住锦袋离开。燕帝早都知道他经常跑去百兽园玩儿了,这些东西他可以大胆的送给猫们。   猫猫很给黎沅面子,对他送的丝绦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立马上爪玩了起来。猫屋里有玩具不假,但他们早就玩腻了,现在这个新玩意儿来的正是时候。   黎沅叼着小球进到墨汁的笼子,把球推到墨汁的鼻子前邀功:“给,我特意给你买的球。”   丝绦自然有墨汁的一个。   墨汁睁开一只眼睛看看小球,兴趣不大:“谢谢啊,不过我不喜欢玩这些东西,你拿去自己玩儿吧。”   黎沅:“……收下吧,就放窝里当个摆件也行。”   大意了,看墨汁的体格他就该知道小胖咪是个不爱动弹的。   “行吧。”墨汁伸爪子把球扒拉到笼子深处:“看来你过的不错,皇帝送给你的玩具不少。”   “这可不是皇帝送的。”黎沅挺胸:“是我凭本事自己弄到的!”   “啊,好厉害好厉害。”   黎沅:“……我觉得你在敷衍我但我不说。”   他摸摸墨汁的脑壳:“你病了?怎么感觉有气无力的?”   墨汁以前虽然也有一种咸鱼的气息,可那都是顶着“大佬”标签下的咸鱼,现在就是纯纯的咸。   “唉,刚成年的小猫啊,就是这么的单纯。”墨汁睁开双眼,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道:“你难道就没有感觉到最近自己体内有一种,躁动的,不安分的,蠢蠢欲动的气息流淌?”   黎沅懵逼,试探着答:“难道是,王霸之气?”   “和隔壁的王八们有什么关系。”墨汁直白道:“春天到了,你难道就没有一些特别的感觉?”   说完他还用怀疑的目光扫了扫黎沅的下半身。   黎沅恍然:“原来是发情啊。”   春天确实是万物复苏,动物们嗨皮的季节。他自己没有感觉到什么特别的躁动,因此也就忽视了这件事。   “你发情了?那怎么办?”   墨汁又趴下,表情非常忧伤:“没有,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发情了。为什么,当一只皇宫里的猫,要被剥夺猫生最大的快乐?就不能衣食无忧和最大的快乐兼得吗?”   “每到发情季节,我都会怀念一下我那逝去的年华,以及……我的蛋蛋。”   “为什么。人类要这么对一只猫?他们对自己的同族下手狠也就算了,猫又不用给皇帝干活……”   黎沅震惊:“这个朝代居然讲究给猫做绝育?”   等等,他中午才吃过水煮的猪瘦肉,现在想想猪肉并不腥臊,那极有可能就是骟过了的。都会骟猪了,那么顺带骟,啊不,给猫绝育一下应该也不怎么难吧。   而且他上辈子还刷到过给鸡绝育的视频,那手艺堪比微创,给母猫绝育好像也不那么困难?   重点是,这是个架空朝代啊,再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也一切皆有可能。尤其是多问了一句墨汁被绝育的时间后,又被对方问起他还健不健全,黎沅整只猫都石化了。   居然是在送进宫之前,这么说的话,他是不是也……   无心再和墨汁聊天,黎沅光速告辞,准备找个隐蔽的角落确定一下自己的身体是不是还完好。   看着活力满满的黎沅,墨汁不由感慨:“不愧是年轻小公猫,就是有活力。”   而他,只能是一个公公猫。   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动作稍显猥琐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后,黎沅一脸复杂的接受了自己已经被绝育的事实。   猫嘛,绝育了才能对身体好啊,有什么大不了,活得久多好啊呜呜呜,他现在也是一只公公猫了。   好消息是不用承受那种痛苦,也不用担心以后发情等等问题,只要忘记这件事就能继续当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猫咪。   坏消息是,他忘不掉啊!   被意外的悲惨消息打散了一晚的好心情,黎沅没有再乱跑,而是回了岁明殿独自沉思,打发这漫漫长夜。   天光亮起,歪头睡去,睡醒又是一条好汉!   打了个哈欠把自己的脑袋支起来左右看了看,很好,又是空无一人。和燕帝同吃同住这么久,他也发现了燕帝在某些事上,堪称固执。   比如,他从不在御书房吃东西。   尽管御书房有用来喝茶吃点心的隔间,但他也从不会在御书房吃东西,吃饭一定会摆在寝居的正殿。办公也是,除非意外燕帝很少在寝殿批奏折。   说实话,从穿越到现在,黎沅还没见燕帝临幸过哪位妃子,就连去她们的宫殿吃饭聊天都不曾,活得像个心中只有工作的单身狗社畜一样。   这符合人们对一个皇帝的基本认知吗?最起码不符合他的。   所以有时候他真的很怀疑,皇帝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就像他一样是个特别的公公。   咦,怎么又提起公公的事了,快忘掉快忘掉!   黎沅抱着脑袋晃了晃,强行忘掉这一茬后,想了想,出门拐去了皇后的小厨房。   现在大概是皇后刚用完午膳的时间,小厨房里的人没有忙着洗洗刷刷,而是在给他们自己准备午饭。   比起皇后的,他们的要简单非常多,但比起宫外的一般人家也算是吃的很好了,更别提皇后一个人根本吃不了那么多菜,很多菜基本上完好无损,也归了他们。   黎沅蹲坐在围墙上远远地看着和小宫女们坐在一起,端着碗吃饭的云姑姑,想要下去的爪爪一直在原地踟蹰。   看到昨天小厨房其他人对他的态度,他也有想过是不是因为他变成皇帝的猫了,云姑姑害怕有什么麻烦或者是尊卑有别那一套,不愿意让皇帝的猫那么亲近一个宫女。   真是这样,云姑姑给他说一句就好,他也会为对方考虑。   对一只猫说话很奇怪,但是云姑姑之前也和他说过很多话呀。不亲近他,说一句话总是可以的吧,为什么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黎沅非常想厚脸皮地认为,是自己的魅力太大,云姑姑怕和他说一句话就忍不住想说第二句,想摸他的毛。   但这好像不是自恋能解决的问题。   “云姑姑,猫又来了。”给黎沅喂过炸鱼的小宫女碰碰身边人的腿,轻轻低语,“你怎么不理它了呀?这猫挺有良心的,即使被圣上养了也记得来看你。”   若云垂着眼睛:“你也说了,它是皇帝的猫。”   小宫女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不抱它,你也可以和它说说话吧。要是一直不理它,它伤心了怎么办?”   若云面无表情地重复:“它是皇帝的猫。伤心了,自有皇帝哄。”   小宫女不说话了,同时,心中却隐隐有了点别扭感。   从她入宫进到皇后的小厨房做事以来,云姑姑一直都是和善,好说话、心细、善良等等等等用一切好的词可以去形容的。   她虽然管着小厨房,但从不徇私,也不私藏霸占好的吃食自己享用,甚至还会主动把东西分给其它人。就连这只突然变成御猫的猫,脏兮兮的时候云姑姑从没有嫌弃过,该抱还是抱,她不知道调侃了多少次让云姑姑养着猫算了。   没想到猫一变成圣上的,云姑姑对它的态度直接来了个翻天覆地,连正眼看都不看一眼了,冷漠得很。   小宫女有点理解云姑姑为什么这么做,又有些不理解。   她抬头看看围墙,白得好像在发光的猫依旧蹲坐在原地,直直地看着她的方向,又或者说,是她身边的这个人。 第24章 白猫影卫   自从找到刺客的夜行衣后,皇宫内外很是安宁了一段时间。   宫里不必多说,倒是宫外,镇狱司的人对抓到的细作和刺客用尽了各种方法,虽然撬开了几个细作的嘴,但细作们知道的知之甚少,除了说出自己是突厥人派来的外,别的是一问三不知。   他们就像是专门被豢养出来的鸟,唯一作用就充当是突厥人的“千里眼”,而且这个“千里眼”还是大批量的消耗品。   刺客倒是可能知道一些别的,但他的嘴巴格外严,就算奄奄一息也不曾说出过一个字。   刺客的那把剑经过调查,是个转了好几手的典当物品,没有任何的信息价值。结果其实并不意外,这一次的刺杀从时间到实施过程都相当周密,想来刺客也不会在武器上翻车,留下暴露信息的东西。   事情没什么进展,自然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段时间,简直是黎沅梦寐以求的“没有刺客,生活安定,可以当一只普通猫放肆享受奢侈与自由”的猫生。   只是黎沅的好心情还没有开始,就被云姑姑的冷淡全部浇灭。   他想了很多种可能,甚至还颇有心机地放弃很多自己下地跑的机会,专门让不同的小太监或宫女们,抱着他走去目的地,然后再感谢地用尾巴蹭蹭他们的腿。   一开始下人们还兢兢战战害怕受罚,几次之后,燕帝不管不问,一切随猫高兴的态度让下人们大胆起来,每次都明争暗抢想要获得御猫的“宠幸”。   有时候偷偷摸一把皮毛,御猫也不会有什么抗拒的动作。   计划完美达成,自信心充值完毕的黎沅再一次去到了皇后的小厨房,然而令他伤心的是,云姑姑依旧冷眼相对。   这个形容可能不太正确,因为云姑姑根本不想看见他。   多次之后,黎沅才敢确定自己单纯是被云姑姑讨厌了,而不是其他乱七八糟的原因。   黎沅想不通,更不理解。但为了不给云姑姑添麻烦,他也没敢在燕帝面前表现出什么郁郁寡欢的情绪。   他在皇宫里大摇大摆地乱逛,行程完全是透明的,稍微一查就能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要是燕帝再多做点什么,那就更完蛋了。   强扭的瓜不甜,黎沅不想加深云姑姑对他负面印象。   有了更多明面上是撒欢,实际上是散心的时间后,黎沅在宫里看到了很多他之前没有注意到事,或者没有看到过人。   比如皇子和公主们。除此之外,皇帝寝殿外那片梨园的来历,他也顺带着知道了。   那是先皇为自己的妻子专门种的。   令人羡慕的爱情,但他一只公公猫听听就好,没必要去凑那个热闹。只是他不能凑,他倒可以替燕帝凑一下。   梨园勉强算是燕帝爹妈留给他的遗物,虽然寓意和他本人没什么关系,但这是先皇亲自种的啊,所以黎沅每天都会去摘一朵梨花送到燕帝的手边。   明面上是送花,实际上他是想让燕帝反省反省,为什么没继承亲爹一夫一妻的美好先进品德。不过谁让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古代皇帝呢,他不能骂一句“渣男”也谴责不了,只好暗搓搓地送一朵花。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黎沅从梨树上“不小心”拍掉一朵梨花,用嘴衔起往御书房跑去。   到了门口,黎沅乖乖刹车让常公公用帕子给他擦脚。   以前他都是用闪电般地速度直接冲进去,自从被常公公带着人在门口堵了几次后,黎沅才意识到什么,不好意思的放慢速度。   燕帝拿起还沾着一点猫口水的梨花,笑着用它扫扫猫的鼻尖,从桌角拿起一本书,随便翻开一页把花夹了进去。   合上的书页因为夹了一朵花的缘故并不平整,不过要不了几天,这一点不平整就会因为花的干枯逐渐消失,就如同之前的许多页一样。   “谢谢阿梨的花。”燕帝揉揉猫头,再捏捏猫耳,“只是怎么独喜欢梨花?可惜那些树是爹送给娘的,不然朕还能把它送给你。”   “要不等御花园的花开得多了,你去那里瞧瞧有什么喜欢的?”   黎沅:“喵……”   我只是想给你摘点你爹娘的遗物让你反省反省自己,怎么你还想着把它回送给我呢。再说了,猫要花园干嘛,要花还不如要猫草。   算了算了,被误解注定是猫猫的宿命,沟通不了那就无视。   从燕帝的膝上跳下,黎沅来到桌前仰头对着房梁的暗卫喵喵几声,在燕帝的准许下,暗卫跳下来把猫带了上去。   其实白天有侍卫就够了,毕竟没有刺客会大白天进宫行刺。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会有一个暗卫蹲在燕帝所在的屋内房梁上保护。   白天值班暗卫穿的也是夜行衣。   没有了黑暗与阴影的保护,穿着一身黑的暗卫再怎么藏,也会有一些地方会暴露在下面人眼中。只是凡是面圣的,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低头,没有人会失礼地抬头往上面看,除非当场摔个后脑勺着地。   “喵~”   今天值班的是暗三啊,中午好。   暗三从猫脑袋一路撸到尾巴尖算做应答,反复几次后把猫放在房梁上任它跑动。   这是黎沅开发出来的新游戏。   一开始他只是好奇,想看看白天值班的暗卫都在房梁上做什么,发现他们大都盘膝闭眼可能是在练功或打坐后,他就没那么感兴趣了。再后来,就是纯粹上来玩儿。   横梁与各种木结构拼合而成的屋顶,可不就是天然的超大型猫爬架?只要克服对高空的恐惧,就能放肆玩闹。   而且有暗卫在,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猫摔下去。   万事俱备,黎沅只需要在上面来回跑着高兴就行。只是他高兴了,下面的人却要受一点小罪。   燕帝批完一本奏折,端起一旁的茶杯用碗盖拂了拂正准备往嘴边送,就眼睁睁看着一根猫毛飘落到茶面上。   仰头一看,某只掉毛不自知的长毛白猫正从梁上跑过。   燕帝无奈一笑,摇摇头把碗盖重新盖了回去。   自从开始大量换毛的阿梨喜欢有事没事往房梁上跑后,奏折上不小心夹杂的猫毛数量急剧上涨,朝中大臣私底下都流传着各种他如何偏爱一只猫的传说。   有心思活络的,已经在找人挑猫准备往宫里送了。   幸好前几次阿梨送来有关刺客的消息时足够隐蔽,没有将自己的特别之处暴露,不然他可有的忙了。别的传闻倒无伤大雅,燕帝也懒得理会。   有时燕帝还会略有些促狭地想:不知道阿梨得知有很多人想送猫取代他的位置,是个什么反应?   猫他当然不会收,但找件事逗一逗那只明明聪明异常,偏又喜欢在日常里给他添“麻烦”的狮子猫,他还是很乐意的。   回过神捏掉一根掉在鼻子上的猫毛,燕帝看着上头又回来跑一遍的猫很是无奈。   或许,他真该找一只不太掉毛的,放在阿梨面前刺激一下对方?   “永安,换杯茶来。”   罢了,自己养的猫,再怎么样也得咬牙认下。   常公公换了杯温度正好可以入口的新茶放在燕帝手边,托盘一收没有急着退下而是轻声提醒:“陛下,今儿是十五,您该去皇后娘娘那里了。”   “嗯。”皇帝表情平淡,喝了口茶道:“去宣吧,就说朕今日会早点过去。”   “是。”   随着常公公的离开,房梁上的某只猫再一次来到了燕帝头顶。   猫猫探头,一脸的八卦。   没想到啊,这里也有每月十五与皇后同寝的规矩。穿越来快一个月,他终于看到燕帝去后宫了,还是被迫。   这情况,不像是皇帝养了一群美人,倒像是一群美人养了一个公用的,嗯,少儿不宜。   啧,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下午燕帝提前收工,摆驾坤宁宫。房梁上跑酷的黎沅本来是想去百兽园玩儿的,只是看到暗卫随着皇帝的离开,在原地不动如山后,他这个好奇心一下子就提上来了。   皇帝走了,难道暗卫不用动?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为什么了。暗卫不动,是因为天太亮了暗卫根本没有办法在外面行动啊,只有等到天擦黑,暗卫才能借着阴影从御书房赶到坤宁宫。   当然,暗卫是不会进入皇后的宫殿的,也不会大喇喇的坐在房顶上,而是躲在重顶的一个隐蔽角落里静待。   跳出暗三的手臂,满足好奇心的黎沅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走。一个晚上都待在这里不动弹,暗卫有那个本事他可没有。   皇帝要来,坤宁宫的小厨房自然是早早就开始忙碌,这会儿食物的香味满天飘散,黎沅路过时也不由地用力吸了两下鼻子。   闻着闻着,他的脚步就慢下来,很快停住了。   来都来了,那,要不要去看看云姑姑?   虽然对方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讨厌他了,但他得感恩呀,去看一看对方又没什么关系。   就去看一看而已。   黎沅身体很诚实地来到了小厨房。他先在屋顶上看了看,没找到人后,他才犹豫着来到围墙上。   若云掀开门帘,眼中的凝重之色在看到围墙上的白猫时突然散去,化成了一些喜悦。她来到围墙边,见猫和以前一样不曾跑开后,调整了一下表情带着笑迎上去。   “咪咪,来。”   黎沅诧异地看着仿佛之前的冷漠全都是幻觉一样不存在,重新对他亲昵友好的云姑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对不起啊,咪咪。我之前以为圣上不喜欢让猫对一个卑贱的下人过于亲昵,也怕自己会受到责罚,所以就想躲着你,装成不喜欢你的样子……”云姑姑眨了下眼睛,真诚地看着猫道歉:“对不起,你可以原谅我吗?”   她伸出手,想像以前那样接猫。   黎沅歪了下脑袋,是这样吗?对方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啊。   那他要接受吗?   想了想,黎沅发现自己还是抵不过对云姑姑的滤镜,没办法狠心地直接断了交情。   唉,圣母玛利亚身上都得纹他。   不过这不代表原谅,只是他想给云姑姑一个解释,认错的机会,还有考察期呢!   刚要往下跳,黎沅就注意到云姑姑今天没有带襻膊。   天气冷,穿的多的时候宫女们做活为了方便,会用襻膊把衣袖捋上去的,现在云姑姑穿的比较单薄,可以直接把袖子卷上去也不会掉。   想想自己如今像个蒲公英一样的掉毛量,再想想等着吃饭的燕帝和皇后,黎沅没有直接跳入云姑姑的怀里,而是打算先跳到墙边的水缸上,再跳到地上。   若云也跟着猫走到了水缸边。   猫一落地,她就蹲下来伸手放在猫的背上状似抚摸,见猫没有挣扎,她眸光一冷轻轻掐住猫的后颈,让猫前腿微微悬空立在地上不能动弹后,挨着水缸的手迅速从缸底和墙面的缝隙里抠出一个掌心大小的纸包。   松开猫,若云用快到有了残影的速度把纸包撕破,口子朝外塞进左袖后毫不留恋地起身离开。   黎沅保持着被松开,身体压低的姿势半晌回不过神来。   他刚刚看到的一切,就如同爆炸一样将他的思绪给炸了个一干二净,灵魂都快要飞出天外。   呆滞了一会儿,黎沅猛地回头看向重新进入厨房的云姑姑,飞快地跑到厨房半开的窗户边,双爪扒住窗框往里面看去。   真正开始做菜时,厨房里的人并不多,而且为了能一次性把菜上齐,所有菜全都是提前做好了,放在类似蒸笼的东西上温着,只等时间一到挨个送去前厅。   云姑姑身为小厨房的负责人,每道菜都得经过她的眼,有些菜也得她来调味。   黎沅就见云姑姑问了下“鸡汤有没有调味”,得到“没有”的回答后,伸手去小炉子上打开瓦煲的盖子,往里面放调味料。   他没有错过云姑姑开盖之前,用右手整理左手衣袖的动作。   如果这是偶然,那么接下来云姑姑去到蒸笼前,每打开一个笼盖就摸一下左衣袖,打开后还用手煽动雾气的动作,就变成了铁证。   不等惊讶的小宫女从远处而来试图劝他离开,黎沅爪子一松从窗户边滑下去,失魂落魄地进了坤宁宫的正殿,也是帝后在的地方。   燕帝进了坤宁宫,和皇后闲谈两句后就各自拿起一本书,在软塌两边各自看了起来。皇后看话本子,他看游记,各不打扰。   一时间,静谧中还真带上了点温馨之感。   只是不久后突然闯入的一只猫,让满室静谧重新“吵闹”了起来。   “阿梨?”   燕帝看着一上到他膝上就把脑袋往他怀里钻的猫,哭笑不得地放下书试图阻止猫的动作。   皇后瞥了一眼,礼貌地放下书开始默声围观。   好不容易把猫脑袋薅出来,可猫却像没骨头似的在他的臂间摊平,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全然没有白日里的活泼与机灵。   燕帝皱眉,捏起猫的爪子晃晃,又喊了声:“阿梨?”   见燕帝想要喊人询问,黎沅伸长爪子捂住他的嘴,虚弱地“喵”了一声后,勉强恢复原样。   他没事,他就是有亿点点伤心罢了。   这天底下,再没有什么比一个对你好的人,原来是个和你不同阵营的大坏蛋,甚至做坏事还想着利用你的感情,要让人难过的了。   他真是万万想不到啊,云姑姑竟然是个细作!   细作就细作吧,竟然还当着他的面把作案工具藏在了身上,他是猫,但猫不要面子的吗?   还有皇帝,养蛊养久了,他就说迟早会翻车。这不,翻车马上就来。   帝后的膳食会在门口用银针验毒不错,但云姑姑既然敢下,那就敢保证银针验不出来啊,到时候帝后一吃,黄花菜都得凉更别说他们。   一想到等会儿还得再演个戏让燕帝发现菜有毒,黎沅就脑壳痛。   活该啊活该,谁让他心软的。可他不心软,又怎么能发现这件事救下皇帝和皇后?   这么一想,他更烦躁了。   “这猫……”皇后看了一会儿猫和燕帝的互动,又看看抱头趴着的猫,最后只能给出三个字的评价:“很有趣。”   燕帝也颇为无语地用手戳戳猫背,只当猫刚才是发了癔症。   每当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猫会做一些奇怪的动作和事情时,猫就会跳出来告诉他,这才哪儿到哪儿。   “阿梨淘气惯了,没吓着你吧。”   皇后摇头:“没有。猫淘气点很正常。”   说完两人就没了话,重新看起书来。   刚看了两行,就有掌事宫女进来传话,说到了用膳的时间。   燕帝本想把猫放下,可猫抓着他的衣服死活不松手,皇后及时说了句自己不介意后,燕帝只好抱着猫移步桌前。   菜已经有序地摆在桌上,燕帝刚坐下,怀中的猫就迫不及待地窜到桌上,任他再反应及时也只勉强抱住猫的后半截身子。   不但如此,猫嗅闻了桌子上的菜后还叫了起来,颇有种不给吃就一直闹的架势。   独处时怎么疯都没事,现在是在皇后宫里呢。   燕帝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头疼过。可头疼的同时,他心中也是有些疑惑的,阿梨的乖巧他看在眼中,平时和他一起吃饭时从不曾往桌子上跳,怎么偏偏今晚如此调皮?   黎沅还在卖力表演。   他冲着桌子上的菜大叫了好几声后,回头看看燕帝,再假装舔一口菜突然直直歪倒在桌子上,为了增加真实度他还把舌头也吐了出来。   “喵!”   明白了没!   皇后一脸震惊,燕帝则是沉着脸,抱回猫唤了侍卫进来:“控制住坤宁宫上下所有人,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   “然后,搜。”   皇后起身半蹲请罪,屋里伺候的人也全都跪了下去。   燕帝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看着桌面上的菜沉声道:“皇后,先起来去一旁坐着歇息吧,不到你请罪的时候。”   皇后不慌不忙地起身,去了里间的塌上端坐。   皇帝虽然无情,但不会错怪人。她一身清白,根本没必要慌。   听着外面的动静,黎沅实在是耐不住,挣开燕帝出去盯着侍卫抓人了。虽然他觉得云姑姑应该没什么时间处理掉毒药,但万一呢找别的细作背锅,她侥幸逃了呢?   所以还是去看一看的好。   小厨房里,按照流程盯着人上完菜,确认全都送进房里之后,若云缓缓吐出一口气。悄悄把整个药包塞进袖子里确保没有露出来的边角,镇定地答了几个小宫女的话,她借口说要出恭,转身离去。   可刚走到院门,就有大批侍卫迎面而来粗暴地把她喝在原地。吩咐了一个人留下看守,更多的人绕过她涌进小厨房里。   云姑姑连忙低头,掩住紧缩的瞳孔和一瞬间的慌张。可紧接着,听到后面搜身的动静后,她就知道,她完了。   直到被抓,她都想不通皇帝和皇后到底是怎么知道菜有问题的。 第25章 白猫影卫   饭菜已经原封不动送往太医院验看,燕帝在屋中等了不到一刻,就有侍卫进来禀报说人已经抓住了。   “我们在一个叫若云的负责厨房琐事的宫女身上,搜出了装有不明粉末的纸包,其他人身上均无发现。为了防止嫌疑人自尽,我们已经第一时间将其打晕。”   “坤宁宫中所有下人已经搜过身,宫内要彻底清查,还需要半个时辰左右。”   接住与侍卫一同而来跳上他膝盖的猫,燕帝点点头:“把人送去镇狱司,药送太医院。”   侍卫退下,燕帝抱着猫来到皇后面前,轻飘飘地看了眼款款起身行礼的人,淡声道:“此事与你有无关系你自己清楚,朕什么性格你也清楚,无意义的话朕就不多说了。”   “只一点,凡是刚才在屋内伺候的人,都要再起死誓。”   发誓是这个世界在最无用的东西,燕帝自然不会让看到阿梨认毒,知晓此猫奇特的下人们,只说几句无用的话和保证就草草了事。   死誓,不过是“处死”比较委婉的说法罢了。   就像是那日百兽园下人房,和刺客细作同住过的那些人一样,凡是见识过阿梨奇异的人,他都不可能让他们活。   里面有多少细作?他不知道,但他宁可错杀也不想放过,然后让细作们把主意打到阿梨身上。   皇后自然知晓燕帝的意思,可她还是想大胆求一句情:“臣妾的掌事宫女……”   那是与她一同长大的丫鬟。   “你管好她。若是朕从她嘴里听到半个字,你这皇后,也该让位了。”   说完,燕帝转身离去。   皇后将燕帝送至门外,看着对方消失的背影,她唤了自己身后的掌事宫女一声,冷言道:“陛下的话你也听见了,如何管好自己的嘴不用本宫教你。”   “奴婢会直接将看到的事忘掉。”   “嗯。”皇后左右看看正在搜查的侍卫,又说:“坤宁宫出了这么大的事,所有太监宫女在事情查明之前不准离宫。另外,让侍卫们也挨个去把他们所有人的床铺都搜一遍,以证清白。”   “是。奴婢自己也会配合搜查的。”   皇后重新回到屋内:“很好,委屈你了。”   燕帝离开后没有去御书房,而是回了自己的寝殿。   挥退想给他张罗饭菜的常公公,燕帝盘膝坐在塌上抱着猫的两条前腿拉长,和猫对视着认真道:“阿梨,你救了朕一命。”   黎沅无精打采地“喵”了一声。   “只是该怎么赏你,朕却想不出什么满意的东西。”   “喵——”   谢谢,赏赐就不用了,我用不上也带不走赏了也没用。   “阿梨?”燕帝奇怪:“你怎么看起来没精神?是不是不小心吃到带毒的饭菜了?”   在路上他已经知道阿梨是赖着暗三一起去到坤宁宫的了,那会不会是阿梨先跑去了小厨房偷吃,才意识到饭菜有问题去找了他?   想到阿梨刚进坤宁宫时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燕帝眼神一凛就要喊太医。   眼见燕帝张嘴,黎沅连忙故技重施,直接把被迫支棱着的两只前爪往前一伸,都捂在燕帝的嘴上。   太医就免了,华佗再世也治不好他的眼瘸。   不小心被爪垫戳到牙齿的燕帝:“……”   把猫爪子从嘴里拿出来,顺便再拿掉嘴唇上沾的两根猫毛,燕帝把猫放下搂在膝上,不停地用手摸猫的脑袋:“朕第一次觉得你不会说话,真是可惜了。”   黎沅表示:哼,休想骗猫学外语。   一人一猫虽不在一个频道,一问一答倒也显得热闹。   房梁上的暗三听了一会儿,犹豫许久还是决定斗胆把自己的猜测提一下。他也不忍阿梨一直郁郁寡欢。   燕帝正在心里暗暗担忧狮子猫的状态,见待猫有自己一套独特见解的暗三有话要说,他自然同意。   “阿梨在宫中流浪时,经常会去各宫的小厨房讨食。”   这句话一出,燕帝就隐约明白了什么。   暗三继续道:“刚从百兽园逃出去的时候阿梨毛发干净整洁,小厨房的人可能以为阿梨是哪位贵人的猫,所以都愿意喂一喂。后来因为它长时间没有打理毛发,浑身脏兮兮的,慢慢的就没有人再喂了。”   “只有今日被抓到的宫女若云,不嫌弃阿梨的脏乱依旧待它如初。”   “可在陛下收养了阿梨后,若云却突然不再搭理阿梨了。属下听闻,阿梨自此之后还去看望过若云好几次。”   “而且这次若云被抓时,阿梨全程目睹。”   要问暗三为什么知道,因为他在事发后就蹲在坤宁宫正殿的房顶上,着急燕帝的安危。只是站的太高,阿梨一只白猫在人群中又太过明显,他才看到了所有,对阿梨的不开心有了些猜测。   “你可知阿梨刚去坤宁宫时,有没有去过小厨房?”   暗三摇头:“属下第一次站的位置视角受限,并不能看清小厨房的院内的具体情况。”   没办法在暗卫这里确认阿梨有没有吃过带毒饭菜,燕帝皱眉,立刻让常公公去坤宁宫问话。了了心中的一桩忧虑,他问:“自从朕收养阿梨后,她就转了性子不再搭理阿梨?”   燕帝抓住疑点:“她一个细作,不该讨好阿梨更方便接近朕吗?”   “这个若云,还是她本人吗?”   刺客的事才出,燕帝听到“性情大变”就下意识的有了类似怀疑,但刚说完,燕帝自己否定:“不,如果换了人,她应该维持原状才对。”   听到这里黎沅就有话要说了。   换没换人,人类看不出来他一只猫难道还不知道吗?虽然他不是纯猫,但气味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他只是识人不清,又不是真的五感有问题!   暗三也及时用猫的嗅觉解释,否定了换人的猜测:“具体为何,恐怕要等审问完才能得知。”   燕帝挥手,暗三识趣回到原位。   把膝上的猫翻过来仰躺着,燕帝揉揉猫的毛肚皮,又握住猫蜷在胸口的两只前爪,看了一会儿竟然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你一只猫,为什么要有那么多人的感情?”   “如果这是你聪明,通人性的代价,朕倒宁愿你笨一些。”   黎沅:谢谢,他感觉自己已经够笨了,就别再在他伤口上撒盐了。   其实道理他都懂,前世他好歹也是经常在网络上冲浪的选手,不管什么黑暗奇葩怪异的新闻和犯罪案件,他都去凑热闹吃过一口瓜。   坏人不一定都是罪大恶极没有人性的,好人也不一定十全十美像个圣母,但真到了现实中,又有多少人能一眼看够他人的伪装?   更别说云姑姑进宫快十年,十年如一日地伪装着,成了与她共事人眼中的好人。   什么叫虚拟世界里的侦探,现实世界里的马大哈啊,黎沅觉得自己就是完美诠释这句话的人。   他有很多理由给自己的识人不清找借口,但给出去的感情已经不可能再回来,恢复原状了。   他为此而难过,不为人。   “阿梨,你只是一只猫而已,不需要太过在意某个人。”燕帝说完,补充了句:“当然,在朕面前你还是可以的,你可以信朕。”   黎沅:怎么还悄悄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吐槽完,他才反应过来燕帝该不会是在安慰他吧?这一本正经的样子……算了算了,皇帝一看就是个不经常说软话的人,直男式的安慰是吧,他领情了。   “喵~”   “陛下,镇狱司的人求见。”   黎沅扭头,发现来的竟然是暗一。   暗一上前行礼,从怀中掏出一个两指粗的圆筒,半跪着呈上:“这是往年镇狱司收集的,若云的全部资料。”   因为燕帝招下人的大胆做法,和饮食方面的重要性,早在皇后娘娘将若云提到负责厨房大小事宜的那天,镇狱司的人就开始着手调查若云的生平了。   现在这人下毒被抓,镇狱司的人得到消息后,就立马从诸多档案中找到了她的那份递与圣上,好叫圣上心中有数,思量要不要给出些指示。   燕帝手里还握着猫爪,没有接:“你说。”   “若云,原名卢若云,三十六岁,是土生土长的闽州明镜县下水镇人,这一点下水镇的镇民们皆可作证。也就是说,她是纯正的大燕人。”   “当年闽州知州一案,其下不少知县沆瀣一气,明镜县知县就是其中之一。明镜知县亲族借他的名义胡作非为,若云夫家的小饭馆被牵扯其中,本家与夫家全都丧命,只留下她和重伤的五岁女儿。”   正是因为闽州知州贪赃枉法,欺上瞒下一案,年轻的燕帝才惊觉自己对地方的消息知之甚少,于是组建了华云商行,从镇狱司抽调人手负责,收集情报。   那一年,是燕帝登基的第三年。   那一年,卢若云二十三岁。   “不到一年,若云的女儿患病不治身亡,她把钱财全都用来置办丧事后,四处打小工过活,但因长相所带来的的麻烦,与女子力气所限,她赚取的钱财只能勉强度日。两年后,宫内在各地招收宫女太监,若云报名入选”   “若云进宫那年二十六岁,因为懂得厨艺,因此被分配到了各宫的小厨房帮忙,入宫第三年被分到皇后娘娘的厨房,第五年成为厨房负责人,一直到现在。”   听完,燕帝垂着眼睛,握着猫的爪子,把粉红的爪垫对在一起轻轻摩挲。   黎沅则是瞪大了自己的双眼。实际上,从听到云姑姑是土生土长的大燕人后,他的惊讶就没有再停下来过。   外族人想要刺杀皇帝很容易理解,可本朝人,皇帝还算圣明的情况下为什么要杀皇帝?   难道是那个什么贪污案,燕帝没有处理好,云姑姑觉得皇帝昏庸,没救了?   “闽州知州的案子……”   这件事根本不需要回忆,燕帝就能说出当时的种种细节:“朕记得当年处置完犯案之人,刑场的血好几天都没能干透呢。”   闽州上下官员因此彻底大换血,朝堂之上也是人人自危,就怕下一个砍得是自己的脑袋。   “想不到其中还有这层渊源所在。”燕帝握着猫爪子挠挠猫的脸颊,漫不经心道:“审问的事我不干涉,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就好。”   暗一沉声:“是,属下必当尽心竭力。”   暗一还没离开,门口太监就来报,说是太医院院使求见。   “宣。”   “你留下,听完再走。”   暗一退到软塌的一侧静立。   太医院院使是个看着年纪很大的,精神气却十足的老头。   院使知道燕帝在谈正事时,不耐烦那套跪礼,因此只拱手作揖问安,一点也不废话:“陛下,饭菜和纸包中残留的东西是同一种,不过那些并不是一般的毒药,而是用九种药材磨粉后混合而成的,可使人器官慢慢衰竭的毒。”   接下来院使详细说了都是哪几种药材,都是什么味道和作用,药力又是如何相互冲突变成毒药的。   黎沅听得两眼发昏,听明白药粉的味道并不是一般的苦涩味道,反而带点甜味,银针还测不出来后,就没有再听。   院使说完,燕帝问:“也就是说,医治一般病症开药时,里面可能会用到其中五种,另外四种珍贵且一般不用来入药,对吗。”   “是。”   “朕知道了。下去吧。”   院使和暗一一起告退。   燕帝沉默着,像是思考些什么,黎沅抓住燕帝松懈的一瞬从他手里救出自己的爪子,翻身下地两步就追上了走到门口的暗一。   院使出了房间离开,暗一原地愣住,兜住怀里的猫回头看向燕帝:“陛下。阿梨……”   出乎意料的,燕帝打断他的话说了句奇怪的话:“暗三,给暗一说一说阿梨为什么心情不好。”   “你听了之后,带着它去吧。”   出了宫,暗一才摸着怀里的猫说:“想不到你和犯人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在。你知不知道你会看到什么,就跟出来?”   黎沅不理他。   他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过来。   要是想知道云姑姑的事,他可以和燕帝一样待在宫里,等着暗一他们做总结来汇报就行,没必要非去到镇狱司。而且听一手消息的同时,他不可避免的还要看到云姑姑被审讯的场面。   但他来了,想来就来了。   已经确定对方是敌人,那他就不会有什么怜悯的情绪,他只是想亲耳听一听,对方疏远他的理由。 第26章 白猫影卫   这次进地牢之前,暗一有记得要先给猫蒙上一条手帕挡味道。   原本他还想让猫像之前一样蹲在他的肩膀上,这样方便他使用双手,只是猫死活不肯,他只好妥协把猫抱在怀中。   怀着忐忑的心进了地牢,里面并不如黎沅想的那样有用刑的声音,反而有些静悄悄的。   难道还没开始?黎沅伸头去看。   被绑在刑椅上看着完好无损的若云,立在她面前拿着鞭子的十三前辈,还有一旁坐在案桌后执笔记录的人……随着暗一的走近,审讯位置的一切被黎沅收进眼底。   刑椅上,正缓缓说着什么的若云看到暗一怀中的猫后,兀的停下了。她的视线追随着猫移动,眼神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审讯的十三前辈眯了眯眼睛,没有动作。   暗一对着十三前辈点了下头问好后,径直走到记录的人身旁,低头去看纸面上的口供。   上面书写的不多,只写了若云承认是她下的毒,并且否认毒是刺客带来的。   目前正在审问的是毒的来源,纸上才刚起了头,写着从宫外来的,具体怎么来,因为若云的不语,执笔人也就没有继续。   “她特别配合。”执笔人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对暗一说:“问什么说什么,东西一个没用上。”   暗一皱眉,抬头看向若云,黎沅也和她对上了视线。   身处昏暗地牢的若云身上没有任何的惊恐与慌乱,就像是在宫里那样,她身上依旧是温和且平静的。   黎沅定定地看着若云。   在那双异色双瞳看过来前,若云收回视线,就像是刚才不小心走了下神一样,她回过神若无其事地继续刚才的话:“外面接应的人把药放在送菜的车里夹带进来的,就像是刺客的剑一样。他们在板车下面加了一层,反正你们的人只会搜一下食材,不会把整个车都拆了。”   “哦,忘了说,我就把剑藏在小厨房院子的平安缸里。”   平安缸是为了能在失火时快速取水用的,每个宫室都有。里面的水会更换,一般是七天一次。   “他们倒是想让别人来下毒,可这么久了,盯着皇宫的人谁不知道皇帝不好女色,别的嫔妃基本上只是装饰,只有皇后有几分薄面。没办法,他们只能把毒给了我。”   十三前辈握着长鞭双手背后,冷声:“刺客也与你有关。”   “刺客怎么进来的我不知道,大概是和宫里的某个细作进行了偷梁换柱吧。这些他们又不会和我说。”   若云随口道:“不过刺客伪装成太监来找我取剑的时候,我替他遮掩了一下,把他藏在了皇后的小厨房里。他脱下来的太监服被我藏在裙子里带走了。”   皇后的坤宁宫是离燕帝的寝殿最近的,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那晚刺客是怎么突破外层暗卫的防护,直接杀进岁明殿周围的。   十三前辈:“他们是谁,又是什么时候找上你的?”   “什么时候啊,我想想。”若云仰头靠在刑椅的椅背:“大概是我女儿离开我的半年后吧。”   “十一年了啊,囡囡……”   “我的女儿,那么小,那么懂事,偏偏老天爷不开眼,世界上的所有不公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喊我娘亲,说特别想去看一看花灯,想去看一看大河,可她死了。”   “她死了!”   若云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狰狞,整个人也迅速衰败,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浑身上下充满了寂寥与空洞,随时可以消散崩塌但仍苦苦挣扎的泥偶。尤其是她的那双眼睛,不过是两谭死水。   “囡囡……”   在十三前辈动手之前若云又调整好语气,扯着嘴角用一种缓慢,讲故事一样的语调说:“她死了,我身为娘亲得为她报仇啊。”   “所以当时有一个商人打扮的人找上我,说他的主子有办法帮我达成心愿时,我跟着去了。”   “到了宅子里,我才知道他说的主子是一队有着外族人长相的商人。他们和我谈条件,想让我进宫当他们的细作不然就会杀死我。我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为什么找她?大概是因为她孤家寡人一个,还是当年案子的受害人,以为能够被轻易洗脑成为他们手里的刀吧。   只是一想起那群被她答应的速度惊到的外族人,若云就想笑,她也确实笑了出来。   “其实他们根本不用威胁,只要能有人帮我报仇,不论那人是谁开出什么条件我都会同意。他们给了我一些钱,说一年后宫里的人来选人时让我报名,我一定会被选上。”   “我拿着钱,没有声张,依旧过着穷苦的生活。后来,我果然选上了,还一步步成为了皇后宫里能说的上话的人。”   “以前他们还会让我给其他细作说一些消息,等我成为了小厨房的负责宫女后,他们反倒不敢再让我做什么了。”   “要不是刺杀失败,他们也不会冒着让我暴露的危险把药给我。”   “那群蠢货!说什么只要我不出错,毒药绝对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结果呢?”若云嘲讽:“十年了,都想不出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蠢成这样还信誓旦旦地说能替我报仇,愚蠢!”   镇狱司抓捕的犯人嘴中最不缺的就是故事,十三前辈面无表情地听完,等若云闭嘴后,他道:“你的仇人,早在闽州知州落网的那一年就已经全都被处以死刑,无一人幸免。”   “而你,是大燕人!”   “身为大燕人,竟然甘愿为外族人做事,提供情报。”   若云嗤笑:“谁说我的仇人是他们了。”   “我的仇人,是我们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啊!”   “他在京城享受着世间所有的荣华富贵,听着各地官员们的汇报,只要明面上过得去,他又怎么会愿意知道底下到底藏着什么肮脏呢?那怕是会污了我们皇帝陛下的耳朵吧。”   “杀了贪官,那还不是为了他的颜面,为了能在百姓心中竖起一个仁慈的假象?”   “我和我相公家一共一十二口人的命,不过是他奏折上的一个数字,随口说两句不痛不痒的遗憾与抱歉就能翻过去的数字。”   若云眼中泛起波澜:“他们在我眼里,全都是活生生的,一起生活了许多年的人。”   “我是大燕人,那又怎样?”   直视面前面容严肃的老者,若云眨去眼中的水光:“大燕的皇帝心中无我,我又为何要为了大燕鞠躬尽瘁。”   她身体放松靠在刑椅中:“当然了,你们这群皇帝的走狗是永远没有办法认同我的。”   十三前辈根本不会被这些话激怒,他反问:“你心里没有大燕,又为什么把你与外族的交易说出来?”   “因为他们太蠢了啊,他们还骗了我十年。”   “我被抓了,没有办法报仇,但我可以把这些说出来挑起你们与外族的仇。你们只要打起来,皇帝不痛快了,我就高兴。”   外族人野心不死,计划接连失败必定还会有后续的动作,就算皇帝不想开战,可这却由不得他。   “皇帝,不过是一个善于伪装自己的小人罢了。”   “明面上装的心慈大度,实际上呢,只看他的后宫,皇后、婉贵妃、容淑仪……后宫里的妃子们,看似有着极大的自由也不用为他争风吃醋,实际上说白了不过是他囚禁起来为自己生孩子的傀儡罢了。”   “她们有什么抗拒的权利?”   在宫里十年,别的不说,若云对皇帝的后宫已经相当了解。   “这皇城上上下下,有谁敢说他一句不好,下一刻你们镇狱司是不是就会倾巢而出,随便扣一个罪名……啊!”   十三前辈收回鞭子,冷声道:“这是因为你的胡说而应得的一下。”   “下一次,再随便咬人可不只一鞭子的事了。”   若云低着头喘息,缓解伤口的疼痛。   “喵——”   突然,一声猫叫响了起来。   黎沅拍拍暗一的手臂,示意自己想要离开。   听完若云的话,他的那些疑惑不需要询问,就能大致猜出来。   更重要的是,黎沅觉得自从若云的女儿死后,她就已经疯了。仇人已死,她的满腔仇恨无处发泄,也没有随着时间慢慢散去,而是将它们转移到了身边的一切上,尤其是燕朝的帝王。   她想:如果不是他御下不严,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那是帝王,她再恨之入骨也无能为力。所以当有一个希望摆在她面前时,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了,即使那是来自魔鬼的邀请,她义无反顾。   反正她已经孓然一身。   黎沅不想去评价若云的恨该不该,有没有必要,他知道的是,若云是一个已经偏执,并且为自己的偏执做了许多错事的人。   不管她有什么令人心酸的故事,都不该是她背叛国家,企图让一整个国家陷入混乱,置无辜百姓于危难的理由。   不过若云说她已经不在乎大燕了,黎沅觉得这话不完全对。   假设她说的话是完全正确的前提下,那么从她话里透露出的信息,深挖的话已经足够让外族人喝上一壶。   能收拉刺客,那个外族商人的地位应该很高。她是目前唯一一个见到了来大燕行商是不怀好心的,外族人面容的人,甚至还可能知道那个商队的名号。   如果她完全无心大燕,这些话她一开始就不该说。   毕竟她一个没受过培训的半路细作,可不像嘴硬的刺客一样,能抵住镇狱司的诸多刑罚。   而且若云的“挑起两族纷争所以说实话”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她怎么知道外族人一定会发起战争呢?要是有点脑子,见自己十年的计划全都化为泡影,该理智地冷静下来容后再议。   外族为什么搞小动作?不就是因为正面打不过才搞的嘛。   当然,这只是黎沅的猜测,可能是他想的太多了。若云真正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后续和他无关,那都是皇帝该操心的事情。   可惜的是,他没有注意到暗一的站位,想着事情习惯性地朝前一指,正好指在了若云那里。   在暗一眼中,那就是猫催着他询问的动作呀。   来到十三前辈身边低语几句,得到同意后暗一做了下心理准备,一本正经地问若云:“你为什么疏远这只猫?”   黎沅:“???”   咱们不是给十三前辈说一声就走的吗?暗一你这个问题,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真的是,猫都替你尴尬。   没想到若云竟没感觉哪里不对,抬头看了一眼猫低声说:“它是皇帝的猫。”   “猫应该是自由的,不属于任何人的,可它却变成了皇帝的猫!它本该是一只无忧无虑的猫,是皇帝强制割断了它的自由!”   “狗皇帝,连猫都不放过!”   暗一:“……”   十三前辈:“……”   黎沅沉默。想不到他竟然还为燕帝拉了一份仇恨。   不否认有猫就是喜欢自由,但他不是啊,比起自由他还是更喜欢能躺平的咸鱼生活,上辈子他已经很努力了。   唉,只能说,人确实该多学一门外语,比如猫语了。   “喵——”   拍拍暗一的手臂,这一次黎沅没有再指错方向,被暗一带上了地面。   夜已深,黎沅想回宫的话随便一个暗卫就能直接把他送回去,但他不想费那个劲儿来回跑,就想着在镇狱司凑合一夜。   “喵~”   你去干活吧,我去玩了。   黎沅正准备往下跳,却被暗一抓住四只爪子横抱在怀中。仰躺着时,他能清楚的看到暗一皱着的眉,纠结的面容。   “喵?”   暗一看看猫,迟疑道:“虽然不应该私底下谈论陛下的事情,只是刚才那个若云说的有一些不对的地方。”   “镇狱司的人都清楚,自然不会误解。可阿梨你……我觉得还是应该替陛下解释几句。”   经过和狮子猫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能够自然的和猫简单说上几句话,但像今天这样如此正经的解释猫极有可能根本听不懂的东西,他还是非常的不自在。   但是说都说了,他只能忽视那点不自在,继续说完。   而且,万一阿梨听懂了,误会陛下从而疏远呢?暗一觉得,在这只聪明的猫身上一切皆有可能。那可能的一点点几率,他也得替陛下抹平了。   别问,问就是暗卫的素养。   抱着猫走到一个无人的房间,暗一把猫放在桌子上:“我要给你解释一下,陛下的后宫是怎么回事。你不要相信若云的话,那都是错的。”   黎沅蹲坐着,歪头:“喵?”   后宫?   他虽然觉得若云的话大部分都是真话,但也没有傻到相信若云主观臆测的那些啊。   不过他确实对燕帝的奇怪后宫好奇很久了,现在一听里面可能有八卦,他立刻坐好准备听故事。   暗一讲故事的能力和他的武力值是成反比的。   他轻声道:“陛下是独子,先皇又特别注重对陛下的教导,所以陛下一心全都扑在了国事上,一直没有娶妻。”   “直到陛下登基那年,朝臣提议选秀。”   “陛下是最不耐那些儿女情长的,而且也知晓后宫中可能会出现的那些阴私腌臜之事。为了注意力不被分散,也为了减少那些不正之气保全皇嗣,所以在选秀之前陛下命镇狱司的人对周边几个地方有资格入选的秀女们,做了一下简单的走访调查。”   “陛下挑了六个行事比较独特的女子,将她们纳入了后宫。后来陛下也用娘娘们做借口,回绝了之后的选秀。”   “所以后宫的娘娘们可以随便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陛下从不干涉。”   暗一快速说完,松了一口气:“好了就是这样我说完了。简单来说就是娘娘们自愿的,陛下没有逼迫,阿梨你千万不要误会陛下。”   黎沅听完,不由地吧咂了一下嘴。   他就说为什么燕帝的后宫里面全都人淡如菊的属性,原来这是他自己千挑万选,从秀女里面专门挑的,难怪!   燕帝为了不被后宫的事情干扰,还真是煞费苦心。   在镇狱司待了一晚,第二天黎沅跟着汇报工作的暗一一起进宫。   路上经过那些小吃摊子时,暗一可不像暗三那么好说话,面对猫的撒娇耍赖,一把拉开自己胸前衣服的交领,把猫脑袋塞了进去,被迫让猫眼不见为净。   黎沅:“……”   我跟你讲,你这样走在路上是会被猫套麻袋的知不知道!   一路气呼呼地进了宫,黎沅立马跑到皇帝的面前喵喵喵告状。   告完状准备离开去吃饭时,暗一的话却把他定在了原地。 第27章 白猫影卫   把奏折和装有画像的圆筒呈上,暗一忽略喵个不停的猫,提高了点声音回禀:“细作若云在审问的过程中非常配合,提供了不少关键的信息。”   “能够立马查验的那些,已经确认属实,其他的还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喵喵声终于停了,暗一恢复正常音量:“另外,她说自己被人强制喂了毒,每月外面的人会给她送一次解药,也会看着她吃下新的毒。我们给她把了脉,确有此事。”   “毒药不是常见的那些,加之目前没有症状显露,短时间内恐怕研制不出解药。”   他没有明说的是,昨天皇后宫里出事,关乎陛下,侍卫又大张旗鼓的进入搜查,宫中之人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是出了大事。细作们只要想法子往外一递消息,安插若云的那方就会知晓,解药自然不会再给。   现下虽然没有什么延迟一个月,到点还就立刻暴毙的毒药,但毒发时的痛苦已经足够将一个看着健康的人在短时间内摧毁。   以若云掌握的信息来说,被下毒药控制再正常不过。细作一个,镇狱司的人有的是办法在她毒发之前,把她知道的一切掏空,死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   问题是,现在有一只猫横插在了中间。   暗一微微抬眼,果然发现刚才想跳下桌子的猫,就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子中间看着他。   燕帝在暗一说话时也没闲着,一心两用打开奏折看口供。   原本按照他的习惯,应该是手腕靠在桌子上把奏折竖起来看,但有一只分量不小的猫大摇大摆往桌子上一蹲,死活不挪窝,他只好拿猫当桌子,把奏折搁在猫背上看。   暗一话说完,他把视线从奏折移到猫身上,又看向暗一:“昨天阿梨有旁听审问吗?什么反应?”   暗一还没开口,猫先说话了。   “喵喵!”   别不是要他因为保若云吧?   中毒这点他确实有些意外,对若云这个人也有一点点可怜的情绪,但他并不会因为这点小情绪就试图走后门让燕帝保人啊!错了就是错了,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用考虑他!   “喵——”   燕帝伸手捏住猫嘴,强制静音:“安静,大人说话小猫别插嘴。”   黎沅:“……唔!”   听了暗一的描述,燕帝点头:“没什么反应就好。细作是死是活,无所谓。”   他偏袒阿梨,可也不会是非不分饶恕一个没什么用处的细作。问的那一句,不过是怕阿梨进地牢被吓到,有什么应激反应罢了。   “去坐一会儿,等朕看完。”燕帝顺手把猫举起来:“把阿梨拿走。”   暗一接过猫,恭敬地坐在椅子上盯地面。   碍于篇幅,奏折上只写了口供,其余还有一些需要补充的东西并没有往上面写,只能由他来答。   板正的坐姿让窝在他怀里的黎沅怎么趴都不自在,换了好几个位置后,黎沅索性又跑回燕帝的膝上。   这一次,他老老实实没再作妖。   他也要听听镇狱司在若云那儿还有什么新发现,最重要的是,他好奇那个圆筒很久了,很想知道镇狱司人的绘画水平,有没有比他前世网上看到的三十分速写强。   口供很长,燕帝看的时间有些久,面色也越来越凝重。半晌,放下奏折后他第一时间抽出画像挨个打开。   他膝上,只露出一个脑袋的猫比他还要积极,恨不得伸爪子替他按住纸张卷起的一角。   “喵~”   画得还挺好。   黎沅不懂画,只从与人的相似程度来看,这些人物脸庞都非常的精细。只是,这上面的几个人怎么都长着同一张脸?复制粘贴的?   黎沅没看完整的口供,自然不知因为年份久远,再加上若云自己分不太清外族人的长相,所以画像上的所有人才都是高鼻深目,头发微卷的样子。只有一个还算明显的,右眼下面有一条指节长的疤。   燕帝一一看过,最后又把一张绘有双弯刀交叠圆形图案的纸拿在手中。   同样的,上面也是只有简单的轮廓。   “这个样式,朕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柔然族的图腾。”   暗一早就立身等候,闻言道:“据若云口供所言,外族商人第一次找上她的时候,她没有在他们人手心里看到过图案,是第二年她进宫之前,在来给她传话的人手中看到的。”   “那次她看到了找他的商人,也看到了他周围随行的人中,有好几个手中有图案的。不过那个商人和他身后保护的人手中没有。”   “若云非常肯定,图案是纹上去的。”   纹和画,是两种不同的表现与质感,颜色也不同。   柔然族和突厥族人长相风格相似,但柔然族对他们的图腾崇拜到了疯狂的地步,只要是柔然人右手手心上一定会纹有双弯刀图腾。   为什么是右手手心?   因为柔然族的礼节是右手并拢放置心口,图腾纹在那里,能够更贴心脏,更加虔诚。   “刺客是突厥人,安插细作接应的人中有柔然人。”燕帝放下画纸,“这两族能放下仇恨暗中达成合作,倒是出乎意料了。”   同样是游牧民族,突厥和柔然挨着,为了争地盘和资源没少打架,这几年也是争斗不断,没想到两族竟然暗中达成了合作。   真打假打,等会儿唤回京述职顺便调休的将军一问便知。燕帝问起了别的:“十多年了,人的样貌肯定会有很大的改变,朕不强制你们一定找到画像中的人。”   他是指有刀疤的那个。   “倒是他们经营的和风商行,现在可还有什么消息?”   进大燕行商的商队和商人,每次进入和离开的时间都会被记录在册。   暗一回:“和风商行经营的是牲畜买卖,当年登记的信息上写他们是从突厥来的。”   “和风商行还在,不过他们行商的次数已经逐年减少,近几年都是每年一次,且每次来往的时间都很短暂。从时间上来,他们只能在边城活动,根本走不了太远。”   “属下已经通知前去西北边城暗探的人,查明此事。”   柔然族和突厥族在大燕的西北边。   这就很有意思了,商队废了大劲来一趟大燕,就是为了能买到更多的货物拉回去赚更多的钱。边城的物资比较匮乏,对外族人的东西也算是见怪不怪,怎么可能商队一到边城货物就立刻卖完,并且采购足够的货物回去?   “天高皇帝远,这句话还真是没错。”燕帝摸摸怀里安静的猫,面上没有悲喜:“看来又有一些无足轻重,但边城人民都知道的小事,是朕没有资格知道的啊。”   暗一低头不语。   “你先回去吧。”   “是。”   暗一离开后,燕帝一边撸猫一边看着桌子上的画纸沉思,而他怀里的猫,也是同款思考表情。   黎沅只是突然想到,第一批抓住的细作说他们是突厥人。二十多岁的年纪,就算他们长了一副大燕人的样貌,但那时候大燕和突厥应该还没有好到可以让这么多人穿过边城,进入内地生活吧。   而且也不会有突厥人生活在燕朝,生下这么多孩子再给他们洗脑。也就是说,这些细作们极有可能是从小生活在突厥,这几年才被送过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多人不出只进,边城守城的人眼睛都是瞎吗?   细思极恐啊。   黎沅同情地拍拍燕帝,当皇帝还真是一件令人头秃的事情。 第28章 白猫影卫   有了若云的口供,皇宫里不少细作在燕帝这里已经明牌,黎沅本以为燕帝会把人全都抓一遍,没想到他把名单一收,就再也不管了。   黎沅想了想,觉得不抓好像确实是更好的选择。   一是这批清理完了下一批里面混的可能还有,比起隐藏的,肯定是明牌的更容易让人放心,再就是随着若云被抓,那些细作下一步肯定该担心,对方会不会把他们供出来。   就算是细作,也会觉得活着或干脆死了,比被抓起来囚禁严刑拷打得好吧,可燕帝偏偏什么都不做,让细作们整日提心吊胆,自己吓自己。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恶趣味?   黎沅想明白后就把细作的事抛到了脑后。反正是燕帝自己布的局,要是翻车那也是对方倒霉,关他什么事。   就是——下一次再想我救你,可不能了!①   哼。   除了细作,宫外那个冒充菜农送东西的人因为没有防备,被镇狱司的人连夜给抓了。审问必不可少,问出东西后镇狱司的人也会越来越忙,只是这些信息相较于细作们是怎么混进大燕来的,以及突厥和柔然族的合作这些问题,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没错,黎沅都能想到的问题,燕帝不可能想不到。   一开始那些细作们,燕帝只以为是被洗脑的,或者是靠着长相在行商队伍里混进来的,结果从被刺杀到现在,随着线索越来越多,一切问题的根本也直指边城。   尤其是若云的那份名单,上面列出的细作数量远超了燕帝的预计。   皇宫里细作的多少无所谓,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且边城没有察觉不对,问题就很大了。   从源头上就有人欺上瞒下,那么在内城调查的再多,摸到的也只是小鱼小虾,根本堵不住口子。   内城要查,边城更要彻查。   可惜的是由于时代原因,通信最快也只能靠马力传送。黎沅其实有想过为什么不用飞鸽传书,他看小说上写古代不都用鸽子传信吗?   但他转念一想,这里是武侠世界,万一有闲的蛋疼的没事就爱打鸽子,偷看别人的“八卦”怎么办?军机密信不可能用这么不保险的渠道送。   交通受限,从京城往边城互通消息,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少说也得半个月,还不算调查花费的时间。   所以这段日子,明面上看起来是风平浪静的。   黎沅不管那些暗流有多么的汹涌,生活在皇宫里,风平浪静对他来说就是最悠闲的日子。   少了云姑姑的干扰,再加上天气也逐渐暖和起来,他一只猫在皇宫里简直不要太快乐。   再加上燕帝可能是看他喜欢跟百兽园的猫们玩儿,所以就下令,猫屋的笼子一律不再上锁,猫们想什么时候出去就什么时候出去,想去哪玩儿就去哪玩儿,负责猫屋的人只需要按时发放食物就行。   当然,为了防止一些“意外”,下令前燕帝很是抓着黎沅给他做了一番思想教育,叮嘱外加威胁,让他告诉那些猫们不要乱扑人,更不要靠近御书房和岁明殿,不然,只要是犯了错的猫一律从大燕除名。   从大燕除名=从人间除名。   被抓着两只前爪,被迫听课的黎沅瞪着死鱼眼简直生无可恋。威胁一只猫,还让猫教育好自己的小伙伴,这是能从一国之君嘴里说出来的话吗?   要不是暗三就在房梁上蹲着,黎沅都想怀疑燕帝是不是由暗三假扮的了。   而且这些事根本不用他操心,百兽园的猫们个个都是老油条了,能白吃白喝还白玩,谁愿意去招惹那些位高权重的找不痛快啊。   午后。   阳光正好温度合适,御花园的花开的也娇艳。   被鲜花围绕的凉亭里,婉贵妃抱着自己的爱猫,专注地和另外三位嫔妃玩牌九,她们不远处的假山顶上,一只纯白异瞳长毛猫和纯黑色短毛猫,齐刷刷地仰躺着晒肚皮。   假山下,一对六岁的双胞胎女孩和两个十岁的男孩儿叽叽喳喳,一人拿了一根逗猫棒试图让猫下来和他们一起玩儿。偶尔看见猫们垂下来的尾巴时,就伸长了手臂去捉。   他们身后有好几个宫女太监保护他们的安全,但公主和皇子们,谁也没敢出声让下人们去抓猫。   那只白的可是父皇的爱猫呀,谁敢碰?   那只黑的可是白猫的好朋友呀,要是抓了,白猫会去父皇那里告状的!   惹不起惹不起。   假山顶上,墨汁闭着眼睛叹气:“人类崽子怎么能这么吵,我耳朵都快破了。”   黎沅逗完孩子,把尾巴收回来搭在肚皮上自己抱住,听了墨汁的话他扭头建议:“那咱们换个地方?”   墨汁果断拒绝:“不,懒得动。”   黎沅:“生命在于运动。”   “我不运动也活了这么久了,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   好有道理他竟然无法反驳。   下面,公主和皇子们喊了许久也不见猫搭理他们,只好沮丧地把逗猫棒给了宫女,自己跑去别的地方玩。   耳边终于清静了一些,两只猫也继续安静地晒太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自从天气越来越好后,黎沅经常能在御花园碰见嫔妃们和燕帝的儿女们,再加上猫屋其他猫的科普,也知道了许多相关的事。   有了之前暗一给他透露的消息,他已经对性格鲜明但全都非常佛系的嫔妃们不太好奇了,但知道婉贵妃没有儿女依旧成了贵妃后,他还是短暂的惊了一下。   问了阿秀,他才知道婉贵妃最爱美,每天保养自己都要花好久的时间,而且在看到其它嫔妃怀孕时的身体状态和临产时的痛苦后,她就被吓的发誓这辈子都不要生孩子。   她不想,燕帝也不强求。   至于“贵妃”这个头衔,完全是她靠运气得来的。   就在黎沅思考运气是怎么一回事时,阿秀随口说出了真相——“除了皇后,贵妃和淑仪都是通过抓阄选的。”   黎沅:……可以,这很合理,非常公平。   回忆完,肚皮也晒地暖呼呼,黎沅翻身侧躺晒另一面。眼睛还没来得及闭上,他就见一个穿着浅色衣衫的少年从远处而来。   那是大皇子,皇后生的,今年十四。   黎沅看着大皇子走到凉亭里请了安,用变声期沙哑的嗓音说要带弟弟妹妹们回去温书。   今天晚饭后,父皇可是要叫他们去挨个检查功课的。   娘娘们打牌打得正开心,念书这样的好事她们更不会拒绝,叠声说着让大皇子把人领走。   亲娘都发话了,小公主和小皇子们只能垂头丧气地排着队,跟在大皇子后面离开。   目睹了全程,黎沅差点笑出声。   这种看别人在学习的苦海里挣扎,自己不用学习的快乐,简直能让人发自灵魂的感觉到愉快和爽。   不过他也挺感慨的:“燕帝的后宫和谐,皇子公主们的关系也挺和谐。我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和谐的皇室子弟呢,大皇子真就有一个大哥的样子。”   燕帝一共有四子三女,他从没有见过有哪两个人之间关系不好,看不上彼此的。影视剧中的那些腥风血雨,目前并不存在。   墨汁接了句:“都是一窝生的崽儿,又不愁食物和地盘,当然不用打架了。”   “他们以后要争皇位呢。等到他们长大燕帝老了,他们为了当皇帝就要想方设法地把燕帝给弄死,自己坐上去。”   “啧,燕帝真惨啊。”黎沅幸灾乐祸:“那么大年纪了,还要被自己的儿子们背刺。”   所以说,皇帝真就是一个高危职业。   “对了,我听大皇子说今晚燕帝要考较他们的功课?我出来的时候没听燕帝说啊。”   墨汁懒洋洋地哼唧一声,翻了个面背对黎沅:“每逢双月的最后一天,燕帝都要考较的。”   原来是固定时间。   “现成的热闹啊。”黎沅用屁股怼怼墨汁:“今晚你跟我一起去看看?”   墨汁拒绝三连:“没兴趣,听不懂,不去。”   “行吧。”   这世界上除了吃饭和晒太阳外,恐怕也难有能引起墨汁兴趣的东西了。   与此同时,西北边城,固河城。   醉金楼里,虽说现在已经过了饭点,但酒楼大堂和二楼雅座依旧是人满为患。   这个固河城中最大的酒楼来往的客人里,有燕人,也有突厥人和柔然人。他们有互不打扰的,也有的同桌而坐拿着酒碗款款而谈的,这番场景在燕朝内城难以见到,在边城,近几年却是见怪不怪了。   一楼大堂的角落,两个样貌普通扔在人群里丝毫不显眼的燕人,一人就着一杯茶水正在埋头苦吃。   不过只要细心一些,就能发现他们坐的地方是角落,可也是能纵观整个大堂的绝佳位置。而且他们饭虽吃的香甜,看似两耳不闻窗外事,实际上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中。   不一会儿,有两桌吃好了的客人去柜台结账,二楼的楼梯口,也有几个突厥打扮的中年人低声交谈着下楼。走在最前面的人抬头时,能清楚的看到他右眼下方有一道指节长的刀疤。   角落里,样貌普通的两个燕人突然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暗十一低声喝道:“行了别吃了,要迟到了。”   “这么好吃,别浪费啊。”   暗十二把嘴里的咽下,抽空回了一句后夹起最后一大筷子羊肉塞进嘴中。暗十一见他清空盘子立马就拉着他起了身。   这会儿结账的人有点多,突厥人有随从,主人家不用亲自结账就去了外面等候。两个暗卫则是一早就结了账,这会儿一边装作吃饱喝好的样子到了门外,商量要去哪里逛一逛,一边注意着突厥人的动静。   可惜外面人多,突厥人话也少了,等随从出来后更是直接出示路引出城回了老家。   暗十二小声吐槽:“这些人脑子有坑啊,中午就为了过来吃顿饭?”   “他们就是想去京城吃顿饭也是他们乐意。”暗十一转身:“走了,先回去。”   盯梢什么都没盯到,他们要先回去给一同来的暗十三报个信,再做下一步打算。   回到了租住的小院,一进屋两人就听暗十三说:“有信。”   两人迅速在桌边坐好,等暗十三先展示了一下密信筒上面的封条并没有被拆过后,三人轮换着把信看了一遍,然后,面面相觑。   “老大说让我们注意……。”暗十二摊手:“就这么错过了。”   这里的老大不是指暗一,而是指燕帝。   信上简单说抓了一个细作,知道了一些事,燕帝怀疑和风商行在城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所以让暗卫们顺带着查一下。问题是,他们已经发现不对,查清楚把信送出去了啊。   算算时间,估计今天就能送到燕帝手中。   “怎么办?”   暗十三又把信看了一遍,抬手将信烧掉:“已经完成,那就继续我们的工作。”   京城,皇宫。   旁听了一整场功课考察的黎沅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一个哈欠还没打完就猛地发现他已经不在御书房了。   “喵!”   瞬间清醒后他左右一看,慢慢放松拱起的背。原来是在燕帝的寝殿啊。   跳到地上,黎沅在书架前看到了燕帝。   “喵?”   你什么时候考较完自家崽的?   吃完饭他就积极去凑热闹,在御书房看燕帝检查孩子们的功课。   一开始他还等着有人失误答不上来,结果等完了两个人的时间,两人还全都对答如流后,他的心就慢慢跑远,逐渐被那些词句给催眠了。   燕帝放下书,挠着膝上白猫的下巴,打趣:“阿梨聪明是聪明,就是不怎么爱学习,只听别人背一会儿书就要昏昏欲睡。”   “哦,不对,是睡得如小猪一般雷打不动,直接睡了一个半时辰。”   黎沅默默亮爪子。   挠你哦。   燕帝顺势捏住猫举起的爪子,按着肉垫看指甲,看了一会儿:“指甲这么利,怪不得挠花了朕那么多件衣裳。”   黎沅默默把指甲缩了回去。   其实修修补补也还能穿,谁让你那么浪费勾花一根线就要换新的!想到这里,黎沅又理直气壮地看了回去。   你自己的问题,不要怪我!   燕帝莞尔,松开爪子撸猫头。   一人一猫玩儿了一会儿,门外常公公来报,说是有拿镇狱司令牌的行夫求见。   行夫,就是驿站负责传递消息的人的称呼。   燕帝瞬间严肃,唤了人进来。   风尘仆仆的行夫进来后只递上去一个两指粗的信筒,就恭敬退下。   黎沅看看燕帝手里的信筒好奇。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和风商行的事燕帝给边城暗探的人送信,他都快要把那群执行任务的暗卫给忘了。   但燕帝的信才送出去十天左右,现在估计刚到边城,不可能立刻就有消息传回。所以,这是原来的任务回信?   他记得原本的任务,是让暗卫调查守城的将军们和官员的。有信就说明有情况,这么看来,里面极有可能藏着大料啊。   “喵!”   快拆!   燕帝拿着信筒,用手指摩挲上面的封条,半晌都没有要拆开的意思。   黎沅奇怪地回头看燕帝,却发现对方的表情除了凝重外,还有很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喵?”   燕帝摸摸猫,说:“暗四先出去吧。”   等房间里再没其他人后,燕帝放下信筒,把猫抱在怀中往后靠在椅背上,整个人的情绪越发外露,看过去竟然有些惘然若失。   这就很吓人了。   黎沅直起身体用爪子拍拍燕帝,担忧地喵喵。   难不成你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已经知道里面写了啥东西了?   燕帝看着猫,轻声道:“朕都有些不敢打开信筒了。”   捏捏猫耳朵,燕帝用一种回忆的语气说:“前朝皇帝昏庸暴虐,各地民不聊生,百姓们怨声载道,当时我们燕家也是其中一员。”   “后来实在过不下去,各地起义,我爷爷为了不被人欺负也为了能让家人吃饱饭,全村第二个加入了起义的军队。后来,更是因为首领实在太蠢,他看不下去,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我爷爷其实并不想出头。但事情往往就是出乎意料。”燕帝想到这里轻笑一下,多说了几句:“因为那一次出头,他成了别人眼中的军师,后来每当和其他人合作或交手,底下的人总要推荐他去。”   “爷爷不想去,但不去,万一败了家里的人下场会更惨,他只能去。”   “一步步的,他当上了皇帝。”   黎沅:“……”   这个理由,朴实中又带着不可后退的信念啊。   “因为我们燕家是亲眼见到前朝是怎么覆灭的,所以我爹非常注重对我的教导。他总结了很多前朝皇帝的缺点和缺点造成的下场,还要我一一背熟。”   他们燕家,原来只是农民而已,做到万人之上的位置不过是因为运气。没有人教导他们该怎么当好皇帝,又该怎么做皇帝,他们只能总结前人经验。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朕照做了。”   燕帝看着信筒:“即使那些将军们手握万千士兵,去往相隔千里的边城一去就是几年,朕也不曾因为怀疑他们拥兵自重,就对他们留守在京城的家人做过什么小动作。”   “他们的权利是朕给的,他们保家卫国,朕不该因为怀疑他们的忠心就卸磨杀驴。”   “可是,朕,怎么会不怕呢……”   燕帝看着信筒沉默。   黎沅也沉默了。   也许是见多了燕帝处理事情的大胆与手腕,所以他对燕帝的印象就是一个运筹帷幄,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强大帝王形象。②   今天听了燕帝对着猫的自言自语,或者是吐露心声?他才直白的感受到对方内心的那些忧虑。矫情点说,就是害怕信任被辜负。   说真的,他听完心里还怪不是滋味的。   但是,这不是还没看的吗,不到你感慨的时候啊。燕帝那颗脆弱敏感的少男心哦。   养猫千日,用猫一时。既然你不敢看,那本猫帮你看!   黎沅挣脱燕帝的手,跑到桌子上三下五除二把信筒用指甲撬开了。燕帝回过神第一时间就去抓猫,生怕猫一不小心就把密信给挠成纸花。   叹了口气点点猫的额头,燕帝展开信纸看了两行,手就微不可查地一顿。   哦,原来是和风商行的调查啊。   等等,和风商行? 第29章 白猫影卫   暗卫和燕帝不谋而合,排除最不可能的可能后,唯一剩下的就是和风商行在固河城有着极为明显的,暗卫们眼中的不合理行为。   黎沅运用华国人自带的简繁体切换功能,磕磕巴巴,连蒙带猜地把密信给看完了。里面的内容大致是说,和风商行从五年前起,就和常驻在固河城的太仆寺官员达成了合作。   每年和风商行会想办法找来一批良马,便宜卖给太仆寺的人,而原本的牲畜之类买卖,则是会让一些依附于和风商行的小商行分批拉来,或卖给太仆寺的人,或拉到燕朝内城去卖。   和风商行的大老板给出的,明面上的说法是,他们弄来良马就已经不易,没有精力和时间再分出人手,收购圈养大批的牲畜送来贩卖,所以就直接把牲畜分开交给突厥的合作商,给他们运输费,大额让利让他们代为转卖。   总的意思就是大家同为突厥人,要合作共赢。   经过暗卫调查发现,已知的,公开承认依附和风商行的突厥商队一共有三支,每支人手大致在十人左右。   信上写明了商队的名号和里面所有人的名字,暗卫又在结尾提了下守城的将军张题名,说暂时没发现对方有异常行为。   黎沅在想信上有哪里不对。   根据信上的描述,这里的太仆寺应该和他知道的那个差不多,都是掌管舆马畜牧之事的。   太仆寺的人要买好马,比起自己去突厥或柔然族搜寻,议价,只要质量合格的话肯定是由那边的人找好了送过来方便。   这好像没什么不对的?   倒是后面把原本的产业分散给手下人的做法,在黎沅看来就有点奇怪了。   他没当过老板,也不了解这一行的利润,但给出去好几笔运输费还大额让利自己拿小头,怎么看都没有多找点人手自己搞赚得多。再说了,那些马匹又不用拉太远,运到第一座城的时候场地都不用租,直接就卖了呀。   不过结合之前收买细作的事来看,和风商行该不会是想多弄点商队,好大批量把细作们偷渡进来吧。   问题是,他们是怎么偷渡的?   燕帝看完后一直没有说话,他不是在思考,而是在回忆。   “五年前……”屋子里没有人,燕帝摸着下巴喃喃自语:“镇北将军张题名,威武将军尚兴,太仆寺正卿辛千,这些人的奏折里,可从没有提到过固河城和突厥人商行的合作呐。”   “朕的一帮好下属,真会替朕分忧。”   将桌子上的密信烧掉,燕帝垂眸思索。   黎沅听完惊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合作竟然是燕帝不知道的,而且还进行了五年之久。   这件事根本不是简单的,去各地批发还是去“超市”买现成的差别,而是换供应商的大事。不说,妥妥的欺君之罪啊。   黎沅坐不住了,又去拍燕帝的胸口催促他再多说点。   别自己想啦,说出来咱们一块儿想啊,有什么东西是本福尔摩猫不能听的?   燕帝抓住捣乱的猫爪,低声说了句“别闹。”   近十几年来,边关风平浪静,所以边城的将军们也不用一直在边关驻守,多年都不能与家人团圆。每三年,守城的将军就会调换。   从五年前的合作开始,固河城一共换了两位将军,如果说一开始的那位不知道,后来的呢,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情总不能看不见吧。   而太仆寺正卿就更离谱了。这本就是太仆寺负责的事情,守城的将军不插手他硬着头皮也能说一句恪守职责,但太仆寺不上报怎么也说不过去。   为了让这些六部之外的官员们不那么混吃等死,能有点事做,燕帝记得自己在六年前,把太仆寺少卿给指去了固河城。   原本是正卿和少卿交替着去的,但正卿年纪大了,固河城路途遥远,六年前回京后他就没再让对方折腾。   他想想,好像是少卿主动要求前去常驻的?而且这么多年都没有过要回来的心思。   要是有,正卿就该上折子提醒他了。   太仆寺是欺上瞒下,还是沆瀣一气,守城将军有没有牵扯其中,这都是需要查的事。   还有就是,细作与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燕帝直觉,这极可能就是一团绒线球最核心的部分,只要解开,线就能彻底捋直了。而最开始挠开这团线球的,正是他怀里的狮子猫。   “阿梨,朕给你换一个名字吧。”   黎沅:“???”   “叫福猫,怎么样?”燕帝点点猫鼻子,“阿梨是一只福猫,能给朕带来福运。”   黎沅:“……”   再次使出以爪封嘴大法。   什么丑东西啊,也太难听了。   他很想采访一下燕帝,刚才都想了些什么,才会从正经事跳跃到改名字这个话题。都说猫奇怪,他看燕帝的脑回路比猫更奇怪!   倒是后面那句,他勉勉强强认可了。   把猫爪子从嘴上拿下,燕帝撸着猫笑而不语。   如果不是阿梨发现了刺客,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事都不好说。下毒也是,他虽有自信能在细作第二次下毒前就发现,但药已经吃下去那么久,对人终究是有损害的。若云这个关键人物,也会隐藏起来。   阿梨于他,无异于救命恩猫,说是福星都不足以概括。   不过既然阿梨不喜欢,他就不强求了。其实他也觉得什么都没有“阿梨”来的好听。   次日。   早朝一散,太仆寺正卿辛千和威武将军尚兴就被御前太监总管常公公叫住,说是陛下有请。   两人不明所以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解后,跟着常公公一边走一边低声询问。   这是出了什么事,能把他们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一同留下?   常公公带着笑,无论什么话都用一句“您两位到了就知道了”敷衍过去。   到了御书房,燕帝去更换朝服还没有过来,尚兴和辛千两个完全不熟的人站在屋内,中间隔了足有一步远。两人低头静默,谁也没有要和对方通过眼色来交流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燕帝来了。   两人拱手行礼,一抬头才发现燕帝手里还抱着一只异瞳狮子猫。陛下宠爱一只猫的传闻由来已久,今天亲眼见到他们还是免不了惊讶,多看了几眼。   燕帝摸着猫,把前面两人打量了一遍后,才慢悠悠开口:“今天留两位爱卿,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朕最近听说有一支规模很大的突厥人商行,做生意可了不得了,竟然和太仆寺都搭上了关系。”   尚兴一脸了然,表情没什么变化,辛千脸上却是有着很明显的疑惑和惊讶。   燕帝把两人的反应收进眼底,又道:“好像是叫什么和风商行的。不知道两位爱卿可有所耳闻?”   话落,太仆寺正卿辛千没有犹豫就跪了下去,一头磕在地上:“陛下,臣冤枉啊。太仆寺为朝廷办事,怎么可能和什么突厥人商队有所牵扯?一定是有小人抹黑,故意把太仆寺人与外族商队的个人交易模糊了,陷害臣等。”   尚兴见辛千突然跪下去,整个人一惊也下意识地跟着要跪,没成想腿弯到一半就听见对方把太仆寺摘得干干净净不说,还描述成了一个绝世小可怜,他当即就不干了。   结结实实地跪下,尚兴大声道:“陛下明察,太仆寺少卿分明早就与和风商行有了合作。正卿大人现下否认,不知是何居心!”   “你,你血口喷人!”辛千震惊地直起身,气得用手指着尚兴,脸都憋红了。   “臣是亲眼所见,太仆寺少卿也是亲口承认,臣如有半点虚言,出了宫门就立刻让马车撞死!”   尚兴举手发誓,信誓旦旦地说完,脑袋里那根弦也终于反应过来,同样一脸震惊地扭头看向不敢相信的辛千,手也慢慢变换成了指人的动作。   “你,你……”   嗨呀,他刚才被这老东西一跪吓了一跳,都没想陛下的话是什么意思。现在反应过来了,整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同时,他心里也开始慌了。   听意思,和风商行和太仆寺的合作陛下根本不知情啊,要不然也不会在五年后突然用这般语气说起。陛下不知道,为什么连太仆寺正卿都是一副不知道的样子?   尚兴汗都快下来了。   他娘的,搞半天原来有罪的人是他!   黎沅看着一文一武两名官员的精彩反应,和最后定格般的互指画面,激动地差点用爪子把桌面挠出花纹。   真是大戏啊,这两人的反应解说一下,放在电视剧里起码也得三集起步。   燕帝淡定地把快扒上桌子的猫揽回怀里,看向尚兴:“尚爱卿,说说吧。”   尚兴先拱手一拜,不敢有一丝隐瞒,倒豆子一样说了:“臣驻守固河城的第一年,太仆寺少卿尧忠前往固河城赴任。因为我与他并不相识,所负责的职务也不同,所以我们之间除了基本的问候外,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   武官和文官真没啥好说的,聊都聊不到一块儿去,他干嘛要找罪受。   “第二年中,臣看到尧忠的下属送突厥人出门,于是去问了一句,尧忠亲口告诉臣,为了方便,他们太仆寺和突厥商队达成了合作,每年会从他们那里购买良马。”尚兴咬重“亲口”二字。   “臣想着太仆寺的事,臣一名不相干的武将实在没有理由去插手,也怕不懂说多了惹得对方不快,因此就没有多嘴。而且……”   尚兴偷偷看了眼冷脸的燕帝,一头磕了下去小声道:“而且臣以为,这样的事情太仆寺肯定是上报过陛下,有了陛下的旨意尧忠才会这么干的。”   要不然人多眼杂,光天化日的,假传圣旨是嫌脑袋太重了吗?   诶,想不到这个尧忠的胆子还真这么大。   尚兴再次叩头:“臣有罪。”   辛千听到一半就没了力气,身体一歪往旁边倒去。倒了也没人扶,他只能用手撑起自己,整个人跪在那里摇摇欲坠,脸色惨白满目绝望。   见燕帝的目光转向自己,他嘴巴张了又张,勉强出声:“臣,臣一概不知啊陛下。”   有了尚兴的这番话,他承认与否,皆有罪。   “臣与尧忠所通书信上,他一直说那些马和牲畜是太仆寺的人,亲自去往外族花重金购买而来。偶尔给臣送的牛羊,才是自己从外族商人那里购得的。”   太仆寺所掌管的职务在朝廷里众多部所中,潜规则一直是默认最低等的那类,别的大官想干点什么好事坏事拉拢人的时候,都想不起有他们这号人。   太仆寺事情少,负责的事情也没太多幺蛾子,当然了,他们掌管马和牲畜,就算是想闹也闹不出来,所以除了每逢年节正卿给燕帝送一封庆贺奏折外,别的也就是隔几天写个日常情报备一下就完了。   自从尧忠被指去了固河城后,对方一直有按时送公文回来,上面怎么说,辛千自然就怎么照着写奏折。   尧忠自然也可以直接写奏折给陛下,但尧忠在信上说,他们那里发生的都是无关要紧的日常小事,没必要再多写一封打扰陛下,除非大事别的都交给辛千这个正卿回禀。   辛千万万想不到,尧忠竟然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与突厥商人合作并且先斩后奏,隐而不报。   “臣,臣……”   他已经没力气再说下去了:“臣罪该万死。”   满室寂静。   “能把固河城的一切全权交由少卿打理,自己概不过问连督导的人也不派,辛爱卿,想不到你竟然如此信任他。”   燕帝依旧面无表情:“朕好像听说,你有意推他当下任太仆寺正卿,似乎,还有有意择他当孙婿?”   “难怪,少卿二十有九都不曾娶亲,原来是等着你十四岁的孙女儿长大成人呢。”   “喵?”   卧槽?十四岁?   黎沅忍不住喵出声。就算古代婚娶年龄普遍偏小,但十五岁的年龄差也太老牛吃嫩草了吧?这个老菜皮竟然这么害自己的孙女儿。   “好像不对。”燕帝不留痕迹地捂住猫嘴,继续阴阳怪气:“少卿娶过亲,但九年前,也就是他刚升职少卿的时候,妻子一不小心就病死了,真是可怜。”   尚兴心大,见燕帝没有训斥自己,也低着头竖起耳朵跟着听八卦。   辛千就没那么轻松了。听着燕帝明里暗里讽刺他偏听偏信,老糊涂识人不清还妄想拉拢提拔,整颗心那是一遍又一遍地往冰水里面泡。   尤其是听到五年前那句玩笑话都被拿出来说事了,他更是羞愧万分。   他当年看到尧忠年轻有为,觉得对方因为遭受排挤被分到太仆寺实在是屈才,也不会一直被困在小小的太仆寺,以后定有一番大作为,才有心拉拢。   可那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怎么听着,他像是为了笼络人手卖自己的亲孙女儿呢。   “臣罪该万死。”   听着又一声的响亮叩头声,阴阳怪气完的燕帝心里终于舒坦一点了。   “你确实该死,但怎么死朕还要好好想一想。”   燕帝随意道:“太仆寺正卿辛千,玩忽职守犯下大错,现免去他正卿官职压入镇狱司候审。”   “永安,唤人吧。”   “奴才遵旨。”   常公公退出门外喊了侍卫进来,把无话可说的辛千押走了。   屋内只剩下一人,尚兴眼观鼻鼻观心,跪得板直等待自己的惩罚。   “尚爱卿。”   “臣在。”   “你可知因为你的不管不问,和你的‘我以为’,让接替你驻守固河城的张爱卿,也以为尧忠所做之事已经禀明,所以从不过问,进而犯下时间如此之久的欺君大罪?”   “臣知,臣愿意接受任何责罚。”   尚兴在燕帝料理辛千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这个让他罪加一等的可能了。如果当时他多问一句,或者多在奏折里写上那么一句,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可惜没有后悔药吃。   燕帝说出早就想好的责罚:“暂时削去你威武大将军的官职,罚俸三年,闭门思过一年,另外,抄写一千遍千字文并且发放到周边乡镇的私塾里,让有意读书识字的穷苦百姓们自由领取。”   前几个已经让尚兴在心里流泪了,听到最后一个抄书的要求时,他更是如丧考妣。   燕帝提醒:“听清楚了,朕罚的是你,如果被朕知道你让人代抄,那你就拿着纸笔跪在皇宫正门前抄。”   “是,臣谢陛下隆恩。”   最起码没把他弄去镇狱司,尚兴抖着手走了。   这个惩罚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刚开始听到尚兴为自己的辩驳的理由时,燕帝差点气笑。可从尚兴那个莽人嘴里说出来,还真不能叫做玩笑。   除了在个别的军事上,别的地方对方只要一听是“燕帝准许”那就绝不多问第二个字。这样的下属燕帝用着很省心,但省心之余,这样的“愚忠”被人忽悠利用时,也能让人气的肝疼。   “喵~”   黎沅跳上桌子拍拍燕帝扶着额头的手,安慰:“喵喵~”   事情问完就去睡一会儿吧。从昨天到现在熬了一整宿都在调动各方处理尧忠的事,你这个年纪再不睡觉小心猝死哦。   咦,乌鸦嘴了。可事实嘛,就是这么朴实但不中听。 第30章 白猫影卫   昨夜收到密信后不久,燕帝就有条不紊地调动镇狱司的人分发任务。   这个时候,就看出有一个完全归属于自己,还任劳任怨的团队是多么重要了。要是换在别处,哪个部门愿意大半夜的起床,精神抖擞地给老板干活啊,也就暗卫这种从小被培养起来,事事以皇帝为先的团队会使命必达。   查档案调资料这些都是常规流程,最让黎沅惊讶的是燕帝竟然让镇狱司连夜派人前往固河城,将太仆寺少卿尧忠拿下。   不管怎么辩,尧忠是个狼人没跑,今天听了辛千和尚兴的话,也确定了尧忠就是个坏的。但以黎沅的愚见来看,抓人这事儿是不是该悄悄的做?   但燕帝通通不管,他让镇狱司去到固河城的第一时间就抓人,今天撸官罚人也是搞的众所周知。   燕帝可没有下过关城门瓮中捉鳖的命令。如此大张旗鼓,和尧忠合作的和风商行得到风声,肯定要藏回突厥去。   和风商行在大燕搞了那么多事,就这么眼睁睁把人放走?   最起码得悄悄把事情查清楚,弄个口供之类的铁证把和风商行的人抓几个,或者先抓后查,让突厥人没理由把人要回去吧。不然和风商行完全有借口说,自己只是被“蒙骗”所以才会合作,把责任撇的一干二净。   想等查清再想收拾对方?除非打起来黎沅想不出第二种,能让突厥王放人的理由。   可说打仗,他看燕帝也没有想打的意图,一点打仗前的准备工作都没有。   真是怪哉,黎沅想不通燕帝要下什么棋。   昨夜燕帝拿纸写写划划的时候,他或许有一次能明白的机会,但当时可能是为了方便与速度,燕帝用的是草书,笔走龙蛇气势很足,唯一的缺点是猫猫看不懂。而且在猫猜懂之前,燕帝就已经把写好的纸张给烧掉了。   黎沅痛定思痛,决定——直接躺平。   他只是一只猫,为什么要学习草书啊,反正他会一直跟着皇帝,现在看不懂,以后通过旁观燕帝的所作所为,慢慢不就懂了吗。   人类最喜欢给自己制造焦虑,猫最擅长拒绝。   一天后,镇狱司送来了辛千的口供。   尧忠干的事情辛千确实不知情,可他身为正卿,不管不问一切放纵的态度才是他最大的错。但凡他长一点心眼送几个督导的人过去,燕帝都不会不给他留面子。   口供后面还写了一些辛千收受底下人贿赂的事,看完,燕帝罚光了辛千的家产,让镇狱司的人把辛千转移到刑部大牢,关押半年后释放。   刑部的牢房虽然是普通的,但辛千一大把年纪在牢里待半年,出来之后怎么样还真不好说。有没有命活下去,全看天意了。   由于燕帝刻意隐瞒了尚兴和辛千的罪因,所以他们俩受到的惩罚,给朝中大臣造成了多大的震动和不解暂且不提,一个月后,镇狱司的人压着尧忠和他的一大群下属回到了京城。   而因人员空缺,太仆寺在固河城的职务,暂时由守城将领张题名接管。   顺带一提,张题名也获得了尚兴同款抄书惩罚,只不过他抄的是《兵法》,并且要求抄完送军队里游击及以上职位的人,人手一本。   在尧忠被押回来的第二日,黎沅就见燕帝罕见地换了身浅色衣衫,腰带上面也没有挂乱七八糟的配饰,连玉佩都没带,只挂了一个绣有竹叶的荷包。   燕朝以黑色为尊,燕帝的常服也大都是黑色为主,即使养了他这只爱掉毛的长毛白猫,也没见他换过浅色衣裳,怎么今天突然换颜色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燕帝换好衣服,走到桌前把盯着他一动不动的猫抱进怀中,带着常公公一路走到皇宫南门,然后在常公公担忧的眼神下,上了门口一辆马车。   黎沅:微服出访?刺激!   头一次坐马车,黎沅先把宽敞的车厢看了一圈,扒拉出不少暗格后,还没等他扒到车窗往外瞅呢,马车就停了。   一下车,黎沅瞬间颓掉。   镇狱司,真是个好眼熟的地方哦。不用猜,他用尾巴尖儿想都能知道,燕帝这次肯定是为了旁听审问尧忠来的。   “陛下。”   暗一迎上来带着燕帝去往地牢,开门之前,他说了句“稍等”,从袖子里抽出一条干净的手帕,在燕帝饶有兴趣的目光里,给猫围上。   燕帝拨弄了一下猫脑袋后的手帕结,调侃:“原来阿梨是一个猫咪大盗。要不要让人也审审你,看你这个大盗有没有私藏什么东西?”   黎沅:“……”   怎么说话呢,小心我蹲你肩膀上把你压出肩周炎哦。   想想自己这两个月稍微多出来那亿点点体重,黎沅想了又想,还是把这个念头给压下去了。   皇帝还是健康点多活几年吧,他还得给他撑腰呢。   燕帝对下面的气味倒是接受良好,面不改色地抱着猫就下去了。坐在为他加出来的,记录口供的桌子后那把椅子里,燕帝对着十三前辈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黎沅来的时候就看到被吊在铁链上的那一串人了。这会儿见镇狱司的人从其中一个上面摘下一个长胡子的人押往刑椅,他好奇地探头看去。   嗯,除了下巴上把人衬的有点老成的山羊胡外,尧忠也没什么特别的了,就是普通人的面相。   尧忠在铁链上挂了一整天,从没受过这种折磨的他一见镇狱司的人终于要审问自己了,不等对方发问就主动认罪。   “我都招。”   这可是镇狱司啊,只要进来不死也要脱层皮的地方,他又不是什么铁骨铮铮的硬汉,能够扛得住诸多刑罚咬死不松口,不老实交代难不成要等对面老头手上的倒刺长鞭打上来,生不如死的时候他才交代吗。   那鞭子,他看一眼就眼皮狂跳。   至于右边案桌后穿了身格格不入的浅色衣衫,还游玩似的抱着一只猫的中年男人,尧忠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收回了目光。   这大抵是什么陪审的人吧,不重要,没有镇狱司的人重要。   三品官职及以上才有资格上朝,燕帝就是算准了尧忠不认得他才来的。又扯扯背对着自己的猫,圆溜溜后脑勺上的手帕结,燕帝漫不经心地听着。   “我就是一时昏了头,想多贪点钱才会在和风商行的老板上门时,同意他说的合作的,真的,我对天发誓。”   一句话,尧忠觉得自己交代的很清楚了。   在场的所有人:“……”   黎沅:“咪。”   咋不认真读题呢,让你写作文不是让你写出全文梗概啊喵!   十三前辈直接一鞭子甩了过去,尧忠自左肩到腹部立马添了一道血痕。   燕帝把挡在猫眼上的手移开,顺手揉揉猫头安慰。   等尧忠的痛呼声弱下来,十三前辈厉声道:“说清楚,从和风商行的人找上门开始,所有经过和合作内容全都说出来,别想着耍花招。”   尧忠抽着冷气:“说,我说。”   “我,去固河城的第一年新年,和风商行的人就借拜年的名义,送了许多贵重的珠宝首饰多次想要见我,不过一开始我都是拒绝的。但是,但是他们一连两个月每天都遣人过来,我一时心软,就答应见了。”   心软?怕是被金钱腐蚀的吧,贪污就贪污,还说的这么大义凛然,显得自己多好心似的。黎沅鼻子里呼出的粗气把蒙着鼻子的,手帕下的小三角都给吹起来了好几次。   燕帝的目光一直放在猫身上,突然看到这一幕,他没防备忍不住笑出了声,虽及时抬手掩去唇边的笑意,可声音还是漏出去一声。   这一声轻笑,在安静又严肃的地牢里可谓是如雷贯耳。   燕帝把手放下,面无表情道:“尧少卿的话说的太有意思,一时间没忍住而已。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尧忠:“……”   尧忠咬牙:“和风商行的老板拉罕达说,他们是专门经营牲畜买卖的,和牧民们关系很好,突厥族哪里有好的牛羊和马匹,他们全都知晓,并且还有渠道用低价购买。”   “而且也可以用收购价卖给我。”   尧忠知道辛千有心推举自己当太仆寺正卿,因此当年顺水推舟,去的时候戏做的可足了,一副要为了朝廷肝脑涂地,尽最大的能力在少卿位置上发光发热的模样。   问题是,种种原因之下,那是他第一次前往固河城。   一进城,尧忠就想后悔,待半个月,他就彻底后悔,一直想着该怎么把自己给完美的弄回去。   固河城早已经不似当年大燕与突厥柔然关系紧张时荒芜,随着商人越来越多,城内的各种娱乐场所和基础设施都趋于完善,虽然比起京城差的远,但也称得上繁华。   在尧忠眼中,这样的繁华不过是自娱自乐,自卖自夸,他待得越久越想回去。   事情的转机在第一年的新春,借着年假回京城待了一个月,尧忠暗地里走关系不成,气愤回了固河城,正发愁的时候和风商行带着礼物上门求见了。   那时他还是知道怕的,可随着礼物的分量越来越重,待在固河城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越来越憋屈,越来越无聊,他的心就开始活跃。   在听到和风商行可以用低价卖马匹给他的时候,他彻底坐不住了。   太仆寺购买牲畜和马匹用的自然是朝廷拨下来的钱。钱多,但是朝廷给的购买马匹的指标也多,物品的好坏也在那里摆着,很少有机会能弄虚作假。   朝廷每年拨下来的钱基本上都要花的一干二净,就算他们自己找了相熟的饲养马匹的人购买,省下来的钱也不多。   而拉罕达给的价钱,是前所未有的低。   只要他接受了这份合作,每年省下来的钱该有多少?就算打点身边的人买他们闭嘴,他依旧能落得大笔的钱。   他在这里受罪,多给自己弄点钱补贴一下不过分吧。   问题是,如果太仆寺和和风商行合作,这必定是要写奏折上报给燕帝,获得批准才行的。可燕帝万一不同意呢,万一派人来监督呢?   燕帝可不像他的上司那样好糊弄。太仆寺好歹是大燕的正经部门,和外族合作一定会慎重并且让人盯着,那他还怎么玩?   所以尧忠一不做二不休,决定赌一把。   “守城的尚将军在朝中也是鼎鼎有名的存在,是一个比较,嗯,单纯的人。”尧忠把“愚忠”两个字咽回去,“所以我故意挑了一个尚将军在城中视察的时间,把合作摆在他的面前,说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看着他一脸恍然大悟的走了。”   他那时表面上信誓旦旦,心里则是虚的很,就怕尚兴来一句“圣旨呢让我看看”,幸好,尚兴不耐多管闲事,也相当信任燕帝,见他胸有成竹就以为获得了燕帝的首肯,什么没问就走了。   “尚将军不过问,那么下一任守城的将军看到了,就会以为尚将军或者我早已经将这件事禀明,自然不会再管。”   “而正卿辛千,他远在京城,对固河城的事情一概不知,自然是我怎么写他就如何信。”   当然,他敢这么糊弄的前提是,辛千很信任他。   这么多年,他也会提心吊胆,但很快就会在钱堆里忘记担忧。   “我说完了。”尧忠很诚恳:“我就是为了贪点钱才会和拉罕达合作的。”   十三前辈不理他,问:“拉罕达长什么模样,仔细描述一下。”   尧忠口述,旁边记录口供的人也麻利地换了张纸开始画,等听到“他右眼下有一道指节长的疤”时,燕帝微微挑眉。   拉罕达就是当初收买若云的人,和风商行这么多年都没有换老板,不来大燕内城,是因为有了个稳定的买家。   这么一来,他很难不怀疑和风商行给尧忠送钱做生意,就是为了输送细作。   十三前辈也是知晓一切的人,等尧忠说完,他问:“买马的事情说完了,牲畜的事情呢,用不着我提醒你吧。”   尧忠一听,就知道镇狱司是有备而来,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因为连夜赶来抓了他所以并没有调查清楚。   他再没了侥幸,颓然道:“第一次顺利合作后,拉罕达就说,他们也是要赚钱养商队的。”   “突厥和大燕内城的路途遥远,再加上商行的人也要休息,所以他们一年只能来一次大燕。为了给我搜寻良马,他们的人手就不足以再运送大批量的牲畜去往内城买卖,所以想把牲畜买卖交给依附他们的小商队去做。作为报答,他会给我送牛羊,想买的话也是低价。”   “能多赚一份好处,我当然不会推拒。”   “不久后,拉罕达只身前来,说他从突厥弄了些好东西给我,为了不惹人注目他藏在了和他们有合作的小商队运送牲畜的车中,为了避免守城的士兵在搜查时暴露,他想请我派一个下属,让那个商队直接通行。”   尧忠:“很蹩脚的理由,他就是想少交点税而已,但我能拿钱,又不用费什么力气,我为什么要拒绝?”   外族人想进大燕做买卖,当然不是免费的。根据货物的不同,守城的士兵会收不同的税。不算少,只是比起去大燕赚的,他们交起来也不太肉痛。   十三前辈又问:“你是怎么拿到通行文书的?” 第31章 白猫影卫   外族人想要进大燕需要出示路引,有路引才能进。想要不检查就通过,自然也需要盖有守城将军印的通行文书。   尚兴虽然有点愚忠,但在自己的本职上面是非常有数的,尧忠是怎么说服尚兴给他盖章的呢?   而且,之前尚兴坦白的时候,并没有说过这一段吧。   燕帝眯了下眼睛。   尧忠低着头,感觉自己说出来后又会罪加一等:“我把太仆寺的那份通行文书给出去了……”   反正他们也不用出关去买牲畜和马匹了,给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真有要紧事,他还可以去找守城将军,借口说丢了再盖一份。   但是,把太仆寺的官方通行证给外族,就这一条就足够他被砍头了。   听到这里,燕帝起身离开。   事情已经很明了了,有了通行文书的和风商行省去检查这关,想在队里藏多少人都是轻而易举。   尧忠或许想到了有人会趁机偷渡,但以他的行事风格想来也不会关心。偷渡就偷渡呗,在大燕的地盘上能翻出多大的浪花?   可他万万想不到啊,他们大燕的皇帝是个狠人,明知道有细作会混进皇宫,还一直放纵开始养蛊。   黎沅感慨,也不知道燕帝是吃什么长大的,幸运值满点,这作死的手段和保险,换个人早就嗝屁了。   想到这里,他仰头蹭蹭燕帝,打算蹭点好运。   见状,燕帝拿掉猫鼻子上手帕,摸摸猫粉红的鼻头问:“难受?”   “喵~”   本猫经验丰富,那点不适都是毛毛雨。   “没事就好,走吧。”   走?这就回皇宫吗?黎沅哀怨,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来的是镇狱司就算了,为什么要这么早就回皇宫啊。   皇帝你整天在椅子上坐那么久,屁股不疼吗?腰间盘没有突出吗?没病就走两步啊千万不要经常坐着。   黎沅的吐槽还没结束,就见燕帝抱着他路过了来时乘坐的那架马车,朝着镇狱司的后门走去。   “喵?”   “喵喵喵?”   “小灵精,知道要去玩儿这么开心?”   燕帝把腰间的荷包解下来递给保护他的,简单易容过的暗五拿好,掐着猫的前腿把猫举到眼前,认真叮嘱:“街上人多,你千万不能乱跑。我没那么好的身手能及时抓住你,要是乱跑被人逮到了,被做成猫肉锅我可救不了你。”   说完他又把猫对着暗五道:“出门我只带了他一个,要是你跑了,就算我下命令他也不会去找你的。”   暗五灿烂一笑,对着猫摇摇手,强调:“陛下出门游玩,最不喜欢多带人了。”   黎沅:“……”   他怎么听着,后面那句有点夹带私货啊。   燕帝装作听不见:“阿梨,保证能就做到你就叫一声。”   黎沅:“喵!”   这种时候犹豫他就是小狗!   燕帝满意地把猫抱回怀中,出门上了街。   镇狱司所在的地方算是京城的一环,周围也大都是府衙之类,行人比较少,但只要往外走出一条巷子,就立刻热闹了起来。   这里是京城中心,达官贵人多,各种从外面看就很华贵的铺面,酒楼之类的数不胜数,来往的人形形色色,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富贵,那衣服的质感,身上的配饰,阳光一照简直能亮瞎人的眼睛。   燕朝民风较为开放,未出阁的小姐们身边只有要下人或亲属陪伴,就可以自由在街上行走。如果有比较害羞的,就会用薄纱蒙面。   黎沅瞪着眼睛看什么都新奇,只是看了一会儿,他就开始疑惑了。怎么不少人都抱着猫啊,大都还是白猫,这难道是大燕特有的风俗习惯?   他仰头对着燕帝疑惑地喵了一声,喵完才意识到,抱着他的这人就是“罪魁祸首”啊。   朝中大臣们都在传燕帝近些时日,爱上了养猫不说,还把一只异瞳狮子猫宠上了天事情他是知道的。   这些传闻在他这个当事人耳中,肉麻到让人起鸡皮疙瘩,在外人眼中,那就是当下流行的风尚标。爱追赶“潮流”的公子小姐,贵妇人们可不就纷纷开始养猫,还得是白猫,以此来贴近他们圣上的喜好嘛。   这么一来,抱着猫走在街上的燕帝,一点也不突兀了。   燕帝听见猫叫,低头见阿梨盯着别人手里的猫看,捏捏它的耳朵,笑道:“想跟别的猫玩?那可不行,要是别人见你乖巧聪明,向我讨你怎么办?”   黎沅警觉。   怎么办?按照一般剧情,接下来不就是喜闻乐见的打脸情节吗?   有嚣张跋扈的蠢蛋想要燕帝的猫,燕帝自然不愿意,于是蠢蛋开始亮家世撒银票,好处与威胁并行想让燕帝交出猫。但是,燕帝懒得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抱着猫想走,没眼色的蠢蛋开始玩硬的,让家仆把燕帝团团围住。   就在此时,燕帝身后默默无闻的暗五动了,他一吹口哨,立马有镇狱司的人带刀前来,往燕帝身后一跪,齐刷刷的一声“参见陛下”让蠢蛋吓得屁滚尿流……   以前看小说的时候这类情节看得多了,黎沅都没什么感觉了,可一旦里面的主角换成自己,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想一想还是非常热血沸腾的。   那他要不要故意……   “阿梨,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原来是燕帝趁着黎沅思(zuo)考(meng)的时候,带着他进了一家卖布匹绣品的铺子。   他之前见阿梨特意给百兽园的猫带了,自己没有,所以就想着给阿梨买一些。   黎沅回神,看着前面在木板上挂起来的大堆精美丝绦,络子,爪子不受控制的就开始痒了。   想挠。   铺子里的伙计就站在燕帝身后,即使见他把猫凑到木板前也不阻止。猫捣乱了好啊,一捣乱,他们一天的营业额都能一次赚回来。   黎沅才不是捣蛋猫猫,他矜持地选了半个板子的丝绦和络子,听到燕帝让伙计按照花样拿些新的包起来后,梗着脑袋在店里乱瞅。   看了半天,他在多宝阁上的一个粉色六面体,上面还挂了很多穗穗的东西上移不开眼了。   “喵~”   我想要那个!   类球体,还带穗穗,梦中情猫玩具啊。颜色什么的都可以忽视了。   燕帝看了一眼,眼神古怪:“你想要那个?”   “喵!”黎沅重重喵了一声。   “你想要,回去我让人给你做一个。”   黎沅不乐意:“喵喵!”   说来给我买东西,怎么还临时反悔啊。要是真让宫里的绣娘做,什么做不出来,出来玩不就是为了体验你给猫买买买的快乐吗?   抠门皇帝,连个球都舍不得买。   黎沅还想抗议,被燕帝捏住嘴巴禁声带走了。到了人少的角落,燕帝松开猫嘴对暗五道:“你给阿梨解释解释,那是个什么东西。”   暗五闷笑:“阿梨,那是个绣球。一般都是家中妻子带着即将新婚的女儿去买的。”   绣球不拘泥于颜色,到时候会被放在新娘乘坐的花轿顶上,寓意面面俱到,喜庆吉祥。   黎沅如遭雷劈。   他的印象里,绣球不都是一个球,还是大红色的吗,怎么这个六面体粉红色的也能被称作绣球?而且还有这样的寓意。   燕帝也笑:“阿梨想要,是想要嫁猫了?”   嫁你个鬼哦!   黎沅生气,但又不能表现出他听明白了,只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闭嘴。   燕帝捏捏猫抿在脑袋上的耳朵:“你喜欢,回去我让人给你做一个圆形的,上面挂满穗子,怎么样?”   黎沅:“……”   拒绝,这样更像他记忆里的了。   燕帝也不管猫能不能听懂,调侃完猫,就继续闲游。   出了京城中心,外层也依旧热闹,虽然没有中心那些金玉满堂的奢华感,但别有一番朴实无华的人间烟火气息。   燕帝一路走来,他身后的暗五背着一个大包袱,包袱一角还露出半截长柄的木风车,他怀里的猫早已经吃了个肚圆,面对感兴趣的香香小吃,猫只能干瞪眼。   黎沅指指一家卖煎肉饼的摊子:“喵~”   这个好香啊,买一个!   燕帝抓回猫爪子:“你的肚皮都快撑破了,不吃。”   黎沅伸另一只爪子指:“喵喵!”   吃不了打包!   燕帝把猫整个箍住,转身:“带回去凉了就不好吃了。回去让人给你做。”   黎沅失望地舔舔嘴巴。这些小吃就是要在街边买吃着才香啊,回家就没那味儿了。但他的肚子实在是没地方装了,只能遗憾放弃。   又走了两步,黎沅突然闻到一股鱼腥味儿,定睛一看,不远处有一家摆摊卖鱼的。鱼摊的生意看起来似乎很好,周围围了好多人,嘴里还在说些什么。   黎沅又一指,燕帝非常配合的朝着鱼摊走去。   走进了,看清鱼摊老板后,黎沅两只眼睛瞪大,差点没脱眶。   这不是容淑仪吗?三皇子的亲娘啊。   容淑仪穿了一身深色的粗布衣裳,梳着妇人发髻,头上只戴了两支素银的簪子,其余首饰一概也无,可即使是这样,也依旧难掩她略显英气的美丽脸庞。   再看看她手里,一条鱼被快速又具有美感的手法三两下去了鱼鳞,分成两片又改成花刀。   可能是有人挡在了眼前,容淑仪抬眼一看,趁着翻鱼的功夫反握匕首,朝燕帝行了个拱手礼:“三爷好。”   “老板好。”燕帝也很随意:“怎么今天卖鱼?”   容淑仪头也不抬:“在家里长时间不出来,手有点生,练练手。”   “我看三爷的猫挺好看,可要吃鱼?”   “不了,你忙。”   燕帝说完带着黎沅走开了。   黎沅还在震惊里回不过来神,等走远了,他才虚弱地喵了一声。刚才那段对话,信息量未免也太大了吧。   怎么听起来,容淑仪在宫外还有杀人越货的兼职啊。   燕帝正好也走累了,他来到街边的一家茶摊,一点也不介意地撩开衣摆坐下,要了两碗茶水。   摊子上人少,燕帝抱着猫轻声道:“她喜欢玩匕首,更喜欢用匕首切割东西时的那种感觉。她是善良的人,所以闲来无事就会出来摆个小摊卖肉或者鱼之类。”   宫里人多眼杂,一位淑仪做这些难免会落人口舌。   “我其实不太理解她的爱好,但只要她不伤人,卖点东西也是造福大众了。”   而且,万一憋着憋久了真出什么问题呢。   黎沅一脸惊叹,想不到宫里的娘娘们身上还有这么多惊喜。以前他还想着,娘娘们整日待在宫里太无聊呢,没想到人家能偷跑出来玩。   不过“三爷”这个称呼又是怎么回事?   要是燕帝能听到黎沅的心声,就会答:因为他是燕朝的第三任皇帝,所以名号为“三”多合理啊。   但他听不到,燕帝也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为什么。得不到答案的黎沅只能抓心挠肝,此后身上掉的每一根毛里,都会掺杂着这个疑问。   吃也吃了,玩儿也玩儿了,燕帝抬头看看天色,带着猫起身回镇狱司,坐上马车回宫。 第32章 白猫影卫   第二天一早,尧忠的口供被完整地呈了上来,他所犯之罪依律是死罪,跟着他的小喽喽也根据涉事轻重程度分别定了罪名。   刺客的事与大批细作是怎么输送进来的,在大燕内到此已经全部查明。至于外族的部分,燕帝不说,黎沅也不明白对方想做什么。   不过燕帝并不是对突厥和柔然的所做所为置之不理。   知道了和风商行老板的名字后,他就让人给固河城的人送信,让他们去查了。   一个月后,随着密信一起回来,还有和风商行以及下属的几个小商队的人,自从尧忠被抓后,再也没有踏入过固河城一步的消息。   这些人龟缩起来不奇怪,燕帝稍稍看过就把目光锁定在了和风商行老板拉罕达的资料上。   拉罕达这个名字是真的,但突厥族里叫这个名字的一抓一大把,暗卫为了摸清他的底细颇费了一番功夫,最终摸到一个大瓜。   拉罕达竟然是突厥族,地位仅次于突厥王的一位贤王。   能被分派任务拉拢细作,地位高是肯定的,但没想到突厥贤王居然亲自上阵了。由此可见,突厥柔然两族对暗杀燕帝的决心究竟有多大,对安插细作这件事究竟有多重视。   只是再重视,如今也失败了。   跟了燕帝这么久,看了那么多机密情报,黎沅就算政治嗅觉为零也知道短时间内,这两族是翻不出什么浪花,挑起战争了。   为了避开燕帝,突厥和柔然两族的合作是私底下进行并且完全保密的,而且为了万无一失,两族的合作应该只有高层知道,军官及以下的士兵民众们,完全不知情。   因此从表面上看,两族人之间除了少部分在固河城打过交道的,其余人全都是对对方两相看厌,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有时候两族边境上闹出什么摩擦,打起来的时候是真打,每次都得见血,死伤一部分。   靠着这份真实,他们确实骗过了燕帝很久,但同时他们两族中下层之间的仇恨也持续发酵,兵力更是有所减少。   两族十余年的筹划功亏一篑,这个闷亏他们只能往肚子里咽,根本不能发泄到大燕头上。   一是他们分开打,完全打不过大燕,二是合作吧,两族仇恨那么久了,甚至前两天才刚交过手,没有任何过度就说要握手和谈,任谁也没有办法接受。   他们的合作要想摆在明面上,需要经历一个相当长的过度,并且还得找一个两全其美的理由。   共同对付大燕?   大燕也不是吃素的啊,要是他们能打得过大燕,犯得着苟起来搞刺杀吗。现在两族合作打着“对付大燕”的旗号,敌人都要蹬鼻子上脸了,燕帝肯定会出手整治。   打起来,结局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胜了皆大欢喜,要是败了,两族的岁贡翻番不说,战后族内的各种事宜也是个大麻烦。   扪心自问,胜与败,哪个几率最大?   吹牛也得讲基本法,打仗也得考虑战败后的问题。现在两族的中下层族民通过与大燕贸易生活蒸蒸日上,要是他们的王没把握非要去挑衅大燕,将他们美好生活直接砸进泥坑里,族民们愿意?   种种考虑之下,突厥和柔然两族现在可谓是安静如鸡。   他们安静了,燕帝不会。   两族互相敌视才有利于大燕边境的稳定,他们暗中达成合作,短时间内无法摆出来,但早晚有一天会。   为了把这一天无限期往后推迟,燕帝写了个计划书,让镇狱司该派人派人,该送信送信去了。   黎沅看了几眼,总的来说上面字字句句写的都是“离间计”,暗搓搓地让人给两族中下层的族民宣传制造谣言,目的是为给两个外族王增加本族的麻烦。   麻烦虽小,但就像是每年外族搞得那些,烦不胜烦的试探小动作一样,无法忽视也不能放任不管。   谣是造好了,可要真正掀起一股小浪,还得需要多方叠加和时间慢慢推动才行。   燕帝不急,他向来有耐心。   黎沅更不会急。因为,夏天来了。   古代的夏天虽然没有那么热,但对一只长毛猫来说依旧是艰难的,再换毛,也依旧是裹着“羽绒服”。要是有办法能凉快一点儿,黎沅绝对二话不说秒变咸鱼,绝不给自己多添热意。   以前他有事没事就要往燕帝的腿上跳,和他一起批阅奏折,现在,婉拒。   抱抱摸摸,也婉拒。   没有人能把一只长毛小猫咪从冰盆旁边拉走,没有!   能扛,但没必要呀。   因为炎热,黎沅以前调整过来的作息又颠倒了,再次成为了夜猫子,每天和百兽园的猫们去御花园的池塘里抓鱼玩。   除了真的好玩儿外,池塘边上也会更凉快一些。   池塘里有一条特别大,比黎沅还长的锦鲤被猫们叫做鱼王,抓鱼时,猫们都以能用爪子拍到鱼王为傲。   俗话说,乐极生悲,在此项游戏里乐此不疲的黎沅,有一天夜里,在为自己能踩到鱼王的脑袋上洋洋得意时,不妨被鱼王的子孙偷袭,一尾巴扇进了池塘。   泥人还有三分性子,鱼王整日里被一群猫调戏,自然也是有怨气的。这不,它今天就把平日里最积极的白猫给弄进了池塘,尾巴一甩,带着胜利的喜悦沉入水中没了影踪。   黎沅掉进池塘还没闭气做好游泳的姿势呢,就被人一把捞了出来。   原来是燕帝知道他晚上老是在池塘边玩,怕他不小心掉进水里,就专门派了一个暗卫远远的跟着他,随时做好营救准备。   不巧的是,今天值班的是暗五。   这个话痨,拎着猫的后脖颈晃晃,感受了一下打湿后更重了的猫体重,没心没肺地说大实话:“哎呀,让我看看,是哪只猫不小心变成落汤猫了?原来是我们小胖梨啊。”   “阿梨是想把自己洗白白,让陛下吃干净的梨吗?”   黎沅一眯眼,不顾被捏着的后脖颈,用力往暗五怀里一跃,把身上的水珠在他怀里蹭了个干净。   暗五:“……”   “小坏猫。”   阿梨湿了还能洗洗澡,他衣服湿了只能捂着,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回到镇狱司才能换。   幸好现在是夏天,湿衣服捂在身上不算太难受。   暗五无奈地把湿哒哒的猫抱进怀中,去清泉殿给小祖宗洗澡。   之后黎沅就没有再出去,只是第二天午后醒来吃饭的时候,他发现他今天的午餐,是一条超级超级大的清蒸鱼。   虽然去了鳞,但黎沅多眼熟鱼王啊,这长度绝对是它没错。   燕帝正在午睡,黎沅压下感恩的心没跳去床上把燕帝给一屁股压醒,埋头吃了一小半再也吃不下了后,黎沅去外面喊人把鱼打包,端去了百兽园和猫猫们一起分享,顺便讨论了一下该怎么给燕帝回个谢礼。   于是等燕帝小憩了一会儿醒来,一扭头,就见平日里一直乖巧听话的阿梨蹲在床铺前,它脚边,则是有半只猫那么高,底座和汤碗一样大的一堆知了。   他眼尖,还看到有些没死透的在蹬腿。   燕帝捂着心口,重新把眼睛闭上了。   这一定是个错觉。   “喵?”   黎沅不解地跳到枕头旁,用爪子去扒拉燕帝的眼皮。他刚才看到燕帝睁眼了啊,怎么又闭上了,高兴傻了?   “喵啊?”   燕帝睁开眼,挤出来一个笑摸摸猫头夸道:“地上那些是阿梨抓来的?真厉害。”   黎沅点头:“喵!”   为了让你睡个好觉,我把外面梨树上的知了全都抓下来啦,怎么样,猫棒不棒?这个礼物好不好?   燕帝无奈一笑,抱着猫下床:“谢谢阿梨。只是知了无用,放久了还会发臭,朕让人把它们弄走?”   黎沅:“喵~”   弄走弄走,我就是为了让你看看猫有多辛苦才堆着的,不然留着这玩意儿干嘛。   唤了人进来服侍更衣洗漱,燕帝收拾完自己,看了眼支着的窗户,哭笑不得把让人顺便把那堆死知了弄走了。   黎沅也想走,可被燕帝强行抓住,仔细刷了牙,又擦了爪爪才放走。只是走之前,他偷偷拿爪子沾了茶水往燕帝的衣摆处按了好几个小梅花报复。   别以为他不知道燕帝为什么给他刷牙。他是那么不爱干净的猫吗?所有知了他都是用爪子摁死了用牙齿叼着翅膀带回来的。   而且,他也偷偷在燕帝的茶杯里洗过嘴巴了!   当然,因为茶水是剩下的,太监们进门时已经倒掉换了杯新的,然而,新的也被黎沅给祸祸了。   燕帝看着猫跑远的背影笑骂了一声“淘气”,殊不知就是因为淘气,他才能免去用猫完漱口,沾了知了味儿的杯子。   夏季在蝉鸣中很快走过,或许是因为天气热,白天也长了的原因,整个夏天燕帝的工作量能看出来少了许多,午休的时间被拉长,空闲时间也多了。   往日燕帝没什么事会去行宫消暑,今年多了只猫,他就去不成行宫啦,反而隔三差五就要往宫外跑。   天气热,燕帝也不想多走动,但猫喜欢呐。   没办法,燕帝只好傍晚带着猫出去溜达一圈。   随着出宫的时间增多,去的范围增大,黎沅陆陆续续在宫外把宫里的六位娘娘全都偶遇了一遍,甚至还偶遇了一次大皇子。   皇子出宫不奇怪,皇帝出宫就很惊讶了。黎沅此后每每想起大皇子看见燕帝的眼神,就忍不住想笑。   夏季结束,秋冬来临又到了黎沅的主场。   冬天一来,新年代表新年也要到来了。第一次见识皇宫里是怎么过新年的黎沅,那段时间最经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张大嘴巴惊叹。   身为皇帝的御猫,他过年还领到了燕帝给他发的压岁钱。   他一只猫,又不能单独出宫要什么压岁钱啊,就算那是一个胖乎乎的金元宝,他除了眼馋,拿着也只能当玩具,根本没什么用,还不如给他准备些山珍海味。   燕帝看看视金钱如粪土的猫,拿起它面前的金元宝,搁在猫的两只耳朵中间,见猫顶着一动不动后,笑着把金元宝拿回。   “既然阿梨拿着无处花,那就放在朕这里吧。”   黎沅睨他:这和过年说把压岁钱给孩子攒着的父母有什么区别?   “这些钱,正好可以为阿梨在朕的陵寝中多打出一个小隔间,让阿梨以后还能陪着朕,可好?”   黎沅,黎沅已经宕机了。   猫的寿命平均在十五岁左右,相比起今年四十多的燕帝,如无意外的话肯定是他先走。但他想,猫嘛,就算燕帝再喜欢他,死后能给他埋梨园里就不错了,没想到燕帝竟然有把他葬在陵寝里的打算。   而且看样子,还打算单独给他整个小隔间?按照古人的墓室装潢要求,小隔间里肯定会塞满他的东西。   帝王陵寝的防盗设施做的都很不错,要是燕帝的墓能保存个几千年,科技树也攀上了,随着地质变化,天灾什么的陵寝逐渐暴露,那么后人抢救性挖掘的时候,进去一看,嗨,这儿怎么还有一只猫的专属墓室呢?   多稀罕,多有意思啊。   稍微一报道,那么后世所有人就都知道燕帝是个猫奴啦。   不过话说回来,记录历史的史官,或者给皇帝写起居注的,会不会早已经把他给写进去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黎沅就想乐。   他回过神,拍拍燕帝的手眼中充满了狡黠。   好啊,有什么不好。横竖都是我赚,你无所谓,那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燕帝摸摸手背上的猫爪,欣慰一笑,反手就把猫爪压在掌下,黎沅自然不依,迅速把爪子抽走压了回去。燕帝闲着无事,就和猫玩起了“猫爪在上”的游戏。   他是带着点闲趣玩儿的,黎沅不是,他超认真。   因为猫爪必须在上!   过了年,黎沅发现燕帝不再每逢双月检查大皇子的功课了,他直接把大皇子带在了身边教导,当然,这只限于他批完奏折的空闲时间。   这在外人眼中,是个燕帝终于要立太子的大讯号,但黎沅最清楚,燕帝现在根本没有立太子的想法。   在大皇子去燕帝那里报到的第一天,燕帝就明明白白对他说:“朕立太子,只看真才实学。”   “无论你母家有什么势力,在朝中又拉拢了多少官员,这些朕统统不会考虑。如果有官员用自己要挟,朕只会直接罢了他的官,外面有的是人等着上位。”   大皇子今年十五,三个小的,只要年岁到了十五,燕帝都会把他们接到身边教导。最后谁能胜出,全看个人的天分了。   黎沅觉得这是个相对比较公平的选拔方式,可有时候这种理想化的方式,往往会出一些意外,比如陷害毒杀什么的。   但他忘了,燕帝这个人,从他本人到后宫全都是一股奇葩的清流。   六位娘娘看着佛系,实际上也没什么野心,教导孩子完全不会明里暗里洗脑他们必须当上皇帝。   她们之间的关系也和谐,有事没事就互相串门聊天,因此皇子公主们小时候都是一块玩起来的,对彼此的感情也很真挚。   皇子们想当皇帝,想挣一挣很正常,可也有不喜欢当的。   燕帝一视同仁,只要皇子们年满十六岁就把人全都派去边城,让他们跟着守城的将士们生活一段时间,还不准多带仆从。   就算不想当皇帝的,也得去。多去生活一段时间也好磨一磨隐藏的,名叫骄奢淫逸的歪骨头。   黎沅默默为燕帝补上了几个字:体验生活。   知行合一嘛,不亲眼去看一看外族人的生活环境,体验一下将士们的不易,就算燕帝说再多他们老燕家是怎么一步步当上皇帝,打退外族的人,皇子们都不会有太多的真实感。   而且黎沅到这时,才明白燕帝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借和风商行的名义,收拾突厥柔然两族了。   燕帝这几年把两族中下层的矛盾挑拨的极为紧张,两族高层的合作谈崩了没有他不知道,也不用知道了。这块现成的磨刀石,当然是用来磨砺一下四位皇子这几把初出茅庐的小刀呀。   磨砺三年,大皇子率先回了京。   燕帝见他想当皇帝的心没被浇灭,顺手又把人分派到了六部实习。没给实权,也无权干涉六部的决定,只是旁观,想先去哪个部所,一天内串遍所有的门都可以。   只有一条,每一个月要给他交一篇记录某个部所优缺点的文章,并且站在皇帝的视角,给出点评或者改进方法。   大皇子一听这话差点就要跪下表忠心,燕帝阻止了他。   “你既然想当皇帝,那就一定要会这些,不然你坐上了这个位置要当个睁眼瞎,或者朝中官员的傀儡吗?”   大皇子听得羞愧万分,同时心中也对燕帝的崇敬又添了几分。   后面到了年纪去边城历练的三位皇子,只有三皇子有心想挣一下帝位,燕帝同样安排他去了六部实习。   另外两个皇子都有自己的追求,对皇位根本不感兴趣,去了边城一趟也只是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因此回京后,燕帝给他们两个封了王,让他们搬去宫外住了。   大皇子和三皇子暗暗较劲,但每个月交报告的时候,三皇子听着燕帝给两人的评价,伤心的退出了赛场。   因为他,心眼有点直。   在边城和将军一起生活时,这个小缺点根本不明显,甚至他还觉得自己和将军挺有话题,简直一见如故。可回了京城,进了六部,直面一大堆的老狐狸时,他那点缺点就全都暴露出来了。   三皇子一开始还想着学习,燕帝也认真开了小灶,但性格这东西真不是短时间就能改正或者学会的。   又一次被老狐狸骗了后,三皇子哭唧唧地说自己不干了。   是真的哭了,黎沅看着三皇子那么俊一个小伙默默流泪,整只猫都乐地不行。   “别的我都会学,我都能学,但是缺心眼怎么补啊。”三皇子真的很伤心:“要是我当了皇帝,那不得被人骗死。要是大燕在我手里完了,我哪里有脸下去见曾祖父啊,老燕家的祖坟我都不敢进。”   大皇子哭笑不得。   燕帝有些无语,也有些欣慰。最起码这孩子还知道要以大燕为重。   在三皇子的请求下,燕帝给他封了王。大皇子,也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太子。   成为太子后,大皇子就开始跟在燕帝身边学习怎么处理政务。国事,人际,情感,为人,黎沅就这么看着,燕帝一步步把大皇子给教成了第二个工作狂。   成为太子的第三年,燕帝开始为大皇子讲解暗卫和镇狱司的关系,以及整个体系。   燕帝说的很详细,黎沅只记住了一点,那就是太子登上皇位后,暗一这一届的暗卫会继续跟着新皇,直到新一届的暗卫选拔出来,他们才会退休,彻底进入镇狱司工作。   当然,进入镇狱司并不强求,如果有暗卫想要娶妻生子,或者想要去天下游历,镇狱司就会给对方一大笔钱,让对方离开。   一旦离开,就不能再回来了。   黎沅有些惋惜,他还是很喜欢暗一他们的。要是等新皇登基,燕帝肯定不会住皇宫的,那他就见不到他们了。   不过谁让这是硬性规定呢,他不能因为喜欢暗一他们就把新皇置于危险之中。   如果说镇狱司的人竟然全都是历届暗卫,华云商行是燕帝组建搜集情报用的,这两件事让大皇子非常吃惊的话,那么后面的,皇宫无职位的宫女太监里有很多细作,并且以后也会有很多细作的事,就让大皇子吓傻了。   黎沅觉得,回过神来的大皇子看燕帝的眼神,就像是一个狂热粉丝在看自己的偶像。   啧,儿子仰慕父亲这种事放在皇家就已经很稀罕了,怎么现在还搞上崇拜了。但不管怎么说,大皇子确实是一个优秀的太子,以后也极有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皇帝。   在大皇子成为太子的第七年,燕帝退位。   这一年黎沅已经十三岁,是一只名副其实的老猫了。   燕帝退位后拒绝了新帝的挽留,带着六位嫔妃隐居在了京城不远处一个富饶的村子里。   没错,就是六位,新帝他亲娘,如今的太后早就不耐烦皇宫的方寸之地,任由大皇子怎么说,都不为所动,直接打包好自己的东西跟着燕帝离开。   六位嫔妃一起住了一段时间,等新帝的登基仪式举行完,就迫不及待的带着各自的心腹走了。   去哪里?燕帝不过问,也不会去寻找。   于是乎,诺大的宅子,除了下人外只剩下燕帝和黎沅一起住。   哦,还有常公公,他孤家寡人,自然是燕帝走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只是如今年纪大了,他只能做一些端茶递水的活。不让做,他还不乐意。   燕帝成为太上皇的第三年,黎沅十六岁,也永远停在了十六岁。   黎沅除了有点舍不得外,其实还挺高兴的。他上辈子做梦都想变成猫,现在实现了愿望,还在皇宫里荣华富贵的生活了一辈子,他很知足啦。   而且,他还给燕帝留下了一个惊喜。   嗯,但愿是惊喜吧,希望不会把燕帝吓得后脚就跟着他来了。   *   午后坐在院子的躺椅里乘凉的燕帝,抱住跳进自己怀里的猫抚摸,猫黑漆漆的右爪子他就是想装作看不见都难。掏出手帕沾了茶水把猫爪子擦干净,他笑了笑,重新抱着猫闭上眼睛。   他没有睡着,只是在闭眼假寐。   他也庆幸自己没有睡着,因为他的阿梨,在他膝上慢慢没有了呼吸。   猫活了十六年,已经是个很长的数字了,燕帝这两年一直都做好了迎接这一刻的准备。他摸摸猫脑袋,和再也不会躲开他手指的猫耳朵,轻笑了一下。   “下辈子当一只威武的大猫吧,做一只没了我,靠着体型也不会让别人欺负的大猫。”   沉默了一会儿,燕帝突然想起阿梨来找他时漆黑的爪子,他心中一动,抱着猫去了书房。   只见他原本收拾干净的桌面上现在已经狼藉一片,桌子的正中央放着一张宣纸,上面用粗粗的笔画,七扭八拐地写了三个缺胳膊少腿的字——火化我。   三个字还被燕帝再熟悉不过的小梅花脚印,花边一样包围了一圈。   燕帝先是愣,再然后他突然放声大笑,泪也落了下来。   “阿梨……”   他们的感情,从不是一厢情愿。   火化那天,暗一至暗二十全都来了,新帝也来了。他们看着燕帝亲手架好木柴,又将它亲手点燃,把骨灰收进一个纯白色的瓷罐。   然后,又由暗卫护送,收拾了两大箱阿梨用过的东西,带着瓷罐亲自前往建好的陵寝将东西一一搁置,摆放整齐。   墓门落下,一只名为“阿梨”的异瞳狮子猫故事,也就此到了终点。 第33章 雪豹救护   某座海拔两千五百米左右的陡峭山峰上,一眼望去,其内全都是裸露的岩石和枯黄的草茎。冷风瑟瑟,更给此人迹罕至之处添了几分凄凉之意。   可就是这样的地方,却是高原动物赖以生存的家园。   天空中盘旋的鸟类,在如刀劈般斜壁上攀援的岩羊;草丛中偶尔快速闪现的赤狐;洞穴里的旱獭……以及,被一只雪豹盯上的一窝野兔。   灰白色的皮毛和黑色的斑纹是雪豹在高原山脉最完美的保护色,当它有心埋伏起来,占了旱獭洞穴的兔子们甚至都没有感觉到危险,谨慎地从洞口探出头觅食去了。   可惜它们刚离开洞穴,埋伏在远处的雪豹就突然发难,一跃而起精准地扑住其中最大的一只。   为了防止猎物逃跑,雪豹应该第一时间把猎物咬死才对,但这只雪豹张着嘴在兔子身上比划了好半天,都没能把牙齿咬合,它的眼中和面上,甚至出现了人性化的纠结。   最后,雪豹一闭眼,一用力,带着滴血的兔子离开。   回到自己居住的洞穴,雪豹把死兔子放在地上后,突然抬爪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嘴里还不停地小声嗷着。   雪豹,应该说是黎沅在地上滚了一会儿,总算让自己适应了嘴里的血腥味,但转念一想他还得吃啊,嗷的一声又继续在地上滚起来。   上辈子寿终就寝,黎沅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死亡,空闲之际还有心情琢磨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地府和黑白无常。毕竟他都能穿越成猫了,有个地府多正常啊。   结果他闭眼闭了很久,久到差点睡着都没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他的意识也没有断片时,他慌了。   黎沅心中直打鼓,心想该不会是他感觉错了,其实他没有大限将至,就是生病了而已还能再活一段时间吧?   一想到在燕帝书房留下的那副字画,黎沅就一阵头皮发麻,想在燕帝发现之前赶紧去把它毁掉。   可一睁眼,他就傻了。   他既没有在燕帝的膝上,也没有在熟悉的农家小院,他身边现在唯一有的,就是各种各样凹凸嶙峋的石头。   再一低头,他那对像是剥了壳的山竹似的小白猫爪,也变成了两只抱枕一样宽大厚实,看着柔软无比的大爪爪。   这是普通的大爪爪吗?不!   灰白色的底毛,独特的、酷似抽象玫瑰图案的不规则黑色花纹,无一不在说明这是雪山之王——雪豹的爪爪!   黎沅惊呆了,他变成了雪豹?   那他是重生到别的地方去了,还是又穿了?   动了下脑袋,脖子上传来异样。抬爪摸摸,是一个挂了个小小方形物体的项圈。是什么东西他看不见不知道,但是摸材质,好像是现代社会才能造出来的东西。   灵光一闪,黎沅恍然,这该不会是卫星定位项圈吧?   他上上辈子的时候,看过一些救助中心放归野生动物的视频。救助中心的人为了能更好的了解某些动物的生活习性,栖息地范围等,会给放归的动物们带上定位项圈,方便开展一系列的科学研究。   同时,因为放归的动物是经历过伤病被救助的,他们也怕再次出现意外,这样可以及时展开第二次救护。   因为当时看到卫星定位项圈时,他疑惑过为什么项圈这么大看着很明显,所以直到现在他也记得大致的模样。   他还依稀记得,工作人员科普说这个定位项圈是能远程解开的,好像没电还是什么之类,也会自动解开,总之,不会一辈子带在动物身上。   就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他身上这个有没有那么齐全的功能。   这都是小事,暂且不提。   让黎沅唯一觉得有点坑爹的是,他每次穿越都没有记忆。对原身经历了什么,是怎么受伤,又被什么人救了完全是两眼一抹黑,要不然他还能回忆一下,稍微了解一些这个世界的情况。   但不管怎样,他好歹知道他穿成了一只被救助过的雪豹。   如果可以,他宁愿脖子上的项圈永远都不会脱落。这样一来,他万一在野外遇到什么致命伤害,还是能期待一下有人类会提着工具上山解救他,而不是眼睁睁等死。   花三分钟接受现实,又花一个小时吸遍了自己,恋恋不舍地松开几乎和身体等长的粗壮毛茸茸大尾巴,黎沅这才慢悠悠地朝着洞口走去。   吸豹豹的时候他脑袋也没有闲着,一直在回想第一辈子他看过的那些雪豹视频,试图从里面学到一些知识。   然而非常遗憾,无论他怎么回忆,记起来的永远都是“如何吸一只雪豹”“让开,让老子第一个滑铲”之类没啥用的内容。   除了雪豹确实是一种非常神秘的生物外,主要是他的精力全都放在猫上了,其它萌宠视频全都是一刷而过……   不过幸好,“雪山之王”这个称号他还是记得的。只要避开同类间的争斗,他应该大概可以活得很好吧。   走出山洞,即使有心理准备黎沅还是深吸一口气,被目之所及的连绵山脉与壮阔景色深深震撼。   站在山崖边,面对如此奇景,黎沅胸中也涌起一股豪迈之情。他不由地张大嘴巴,想把这股快要压制不住的洪荒之力通过吼叫发泄——   “喵嗷!”   黎沅:“……”   一定是他张嘴的方式不对,再来!   “嗷喵呜!”   黎沅:“…………”   这猫怎么豹,啊不对,这豹怎么猫里猫气的啊?绝对不是他上辈子当了太久的猫的锅!   黎沅果断放弃,当做无事发生扭头去熟悉环境了。   不用担心高反和体力的爬山活动,妙啊。   在外面乱逛了一天,回到山洞里睡了一觉后,黎沅是被饿醒的。昨天的饥饿因为穿越成雪豹太兴奋以及确实不怎么明显所以他就忽视了,之后又跟人猿泰山似的在山里跑了一天,第二天可不就更饿了。   独自一豹,得自力更生。   排除那些大型的他不认识的羊之类,在遇见过的旱獭,不知名野兔野鸡里,他选择了相对好捉也好接受的野兔。   昨天熟悉了一天身体,本能反应也一个不少全都掌握后,捉野兔是没什么难度了,但怎么吃,就很有难度。   两辈子都是吃的熟食,猛地改变食谱还真是令人难以快速接受。   看着眼前的食物,黎沅现在就处于一种生理上很想吃也觉得很美味,但心理上抗拒的状态。   当然,最后他还是吃了。   一只野兔是吃不饱的,只能抵挡一下饿意。黎沅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再次出洞,继续祸祸周围的兔子去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天光微亮,黎沅睡醒后原地翻滚一圈,走到山洞的左侧石壁上,蹲坐着抬起一只爪子,把一块较为平坦的石头上写的“15”描成“16”。   这是他穿过来的第16天。   来到洞穴外的山崖边,黎沅坐好后清清嗓子,开始了每日一早的练嗓。   “这里的山路……”   “苍茫的天涯是……”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①   把自己听过的神曲全都唱了一遍,最后由自己改编的神曲大串烧结尾后,黎沅看着空荡的山脉,惆怅地叹了口气。   雪豹的数量稀少又是独居动物,这么久了,他把周围转了个遍都没有再遇到第二只雪豹。   雪豹又是食物链的顶端,其它的动物见了他跑都来不及,根本不会停下来和他交流。而它们的叫声他又听不懂,他也不想听懂食物的话,那会让他有一种吃掉同类的错觉。   所以这十六天里,他最无法适应的不是雪豹的生活习惯,而是没有人说话的寂寞。   两辈子都生活在人类世界,现在十六天完全没有接触过任何能沟通的生物,黎沅感觉自己都快憋疯了。为了让自己好受一些,他不得不自娱自乐。   他有不止一次的想过,要是原身没有那么努力就好了,这样他就会被留在救助中心送去动物园。被人围观和一个人寂寞地发疯,他还是愿意接受前者。   再说了,他觉得动物园也很好啊,带薪上班,啥都不用愁。   或许他可以去有人的地方卖一波惨?可这里是哪儿他都不知道,他往哪里走啊,黎沅再次叹气。   坐了一会儿,黎沅起身去捕猎。   其实雪豹可以不用每天捕猎,要是吃饱了七天都不用进食,但黎沅菜啊,到现在他都没勇气去抓羊,只能抓点野兔野鸡旱獭之类的,每天一餐。   而且也正因为这样,他周围的这些小动物们都快跑光了,他每次捕猎都越跑越远。   走在寂静的山中,黎沅脚步轻快搜寻周边的猎物。突然,有一道粗哑的人声竟然从远处飘忽而来——   “……陨落,鲜血沉入大地,血肉……使者……悲叹……”   黎沅停下脚步,从这零星的字眼中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怖。这些天他已经很努力克服野外空无一物的露天环境了,不会再在夜晚缩在山洞里发抖害怕,但是,今天的这道声音让他彻底傻掉。   他难道不是在现代吗?   这怎么听着完全不对啊!他不会穿越到什么奇奇怪怪的玄幻频道,还碰上了一群脑袋有病的奇奇怪怪,想要做法献祭的人了吧?还是说他没有在华国?但这人声听着就是华语啊。   黎沅僵在原地,那道声音也越来越近,他终于听清了完整的话语。   “西边的赤狐不幸死亡,一位伟大的母亲就此陨落。她的鲜血沉入大地,血肉被不轨之徒分食,可怜的死亡使者啊,只能享用一点点的残羹剩饭。世界为使者悲叹,也将给予使者新的机遇。”   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乌鸦从远处低空飞翔而来,清晰的话随着它粗哑的叫声传播,黎沅呆呆地仰头看着乌鸦,不由地在心里骂了一句“卧槽”。   哪里来的中二病鸟啊淦!吓死他了!   这还没完,乌鸦来到黎沅的头顶绕了一圈,嘴里的话变了。   “感谢世界的馈赠,死亡使者顺利找到了传说中发疯的雪豹。疯癫的疾病已经深入雪豹的骨髓,他不日就将病发而亡,这是使者一族的隐秘,雪豹的血肉将由使者一族独享。”   “感谢世界的馈赠!”   当面咒你去世还想好了尸体的去处,这他妈能忍?   雪豹擅长跳跃,据说最高可以跳到六米。黎沅眼睛一眯,伏低身体瞄准越飞越低,嘴里还叭叭个不停的乌鸦,用尽全身力气纵身一条,一爪子把乌鸦给扑了下来。   因为是他第一个遇到的,能听得懂语言的鸟,所以黎沅注意着没有把乌鸦直接扑到地上,而是在半空用嘴巴咬住了乌鸦的脚,落在地上时把乌鸦的双翅展开摁在了地上。   “哦,幸运!死亡使者今天就要进入地狱,这是使者一生最高的荣誉。”   黎沅:“啥?”   “喂,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幸运,今天是死亡使者的幸运日。”   “喂?喂?你脑子坏掉了啊?”   乌鸦依旧重复着。   黎沅狐疑地看了乌鸦许久,觉得它是故意装傻的后,试探着说:“我不吃你,把你放了啊。”   “哦,悲伤。幸运的死亡使者竟然被疯癫的雪豹怜悯。”   黎沅:“……你为什么说我疯癫?”他忍。   “整日里吟诵奇怪的颂词,周围的生物们不堪其扰,有些已经被颂词影响,也逐渐步入疯癫。可怕的雪豹啊,请你坦然承认自己病入骨髓,无药可救,那是一种荣誉。”   黎沅:“……”忍不住了。   用爪子把乌鸦的嘴巴侧按在地上,耳边总算清静的黎沅翻译了一下乌鸦的话,大意应该是说他整天唱那些神曲,因为太过魔性把周围一些动物也给洗脑了,所以他就变成了其他动物嘴里的“疯癫雪豹”。   神曲太魔性管他雪豹什么事,那都是原作者的锅,他也是受害者。   忍着无数吐槽又问了乌鸦一些问题,发现他们之间并不能顺畅随意,就像是两个智慧生物那样对话,只能通过触发某些“关键词”来交流。   乌鸦的言语这块完全是固定的模板,有些许智商但并不具备思考能力。它就像是一个被设定过的智能机器人一样,而且还是充满了中二,毒鸡汤的哥特机器人。   想法一出,黎沅就产生了一种要不然还是把乌鸦拆开看看,它到底是不是机器的想法。   可转念一想,要是机器人能做到这个地步,那他脖子上的项圈也不会整那么大个方盒子了。   虽然乌鸦嘴里全是负能量,但它罪不至死啊。   想了想,黎沅松开乌鸦,把它放走了。   经此一遭,对周围千篇一律的环境感到厌倦的黎沅,再次升起了刚穿来时的好奇心。   为什么他听不懂其他陆地动物的语言,只能听懂乌鸦的,这一点研究不明白也放在一边不再讨论。问题是,他能不能听懂其他鸟类的话?   乌鸦食腐,又是一身黑,所以乌鸦在民间一直有一种“报丧鸟”的别名。如果说是因为这个,乌鸦才会有这样的表现,那么其他鸟类呢?喜鹊会不会嘴巴里全都是好话?是一个合格的夸夸群群主?   这个山上,还有很多值得他探索的东西呀。 第34章 雪豹救护   为了获取食物,黎沅今天走的有点远,保守估计能有个六千米左右。不过收获也是颇为丰盛的,他一口气抓了两只成年旱獭,回程的时候又逮了三只鼠兔溜缝。   吃完这一顿,他最起码三天都不用再进食。   一路开开心心地回去,还没走到居住的洞穴黎沅就闻到了一种不祥的味道——他家附近,来了一头雄性雪豹。   黎沅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位陌生雪豹和他一样,是闲得无聊想找人唠嗑。不管雄性雪豹为什么来,他要是还想住在这儿的话一场打斗是避免不了了,但打架的话,他还真没什么信心。   纯正野生动物身上为了生存自带的那股狠劲儿,他根本学不来。   黎沅正想着他是掉头就跑还是以理服豹的时候,那只雪豹已经疾跑而来,在离他五米远的地方停住。   这一瞧,黎沅心里更没底了。雄性雪豹的体型比他大了足足一圈,看起来异常强壮。   雄性雪豹伏低前身,喉中发出呼噜声示威。   “这儿是我的地盘,识相点就赶紧给爷滚!”   好脾气的黎沅想骂脏话。   好气哦,这里明明是我家,抢了我家还这么理直气壮,哪怕你是超可爱的雪豹也不能不讲道理啊。   “呸,这里明明是我的,我都在这里住了半个多月了。就算你住,那也是我让给你!”   雄性雪豹发出了好大一声嗤笑:“呵,这块儿领地的标记早就淡的快没有味道了,你说是你的,怎么不见你标记?”   他其实也不太想打架。两天没有进食,今日如果打一场能量将会消耗非常多,要是再受伤的话就不妙了。   不想打架但嘴炮不能输,他又嘲讽:“小子,就算你在这儿住了半个月怎么样,无主的地盘,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   黎沅气愤的情绪在听完雪豹的话后突然卡壳,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重复了句:“标记?”   淦,他怎么把这个最重要的问题给忘了啊!   “别废话,地方归谁打一架就知道。”雄性雪豹冲着黎沅哈气:“看爷不把你打的满地找牙。”   他调动全身力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可黎沅本就没有开战的打算,听完雪豹的挑衅一句话没说就扭头离开了。   雄性雪豹傻眼,心想这只刚成年不久的雪豹是不是脑瓜子有点毛病,还是说他已经威武霸气到只说几句话就能把别的豹给赶走?   还有啊,对方脖子上带那个东西是个啥,难道那就是影响雪豹行为的原因?   为了防止对方使诈,雄性雪豹等到再也看不见对方的身影后,悄悄跟了上去。走了三千米左右,他果然在一块岩石上看到了对方……的屁股。这只奇怪的雪豹在探着头往一个宽大的岩石缝隙里瞧。   “喂!”雄性雪豹远远出声。   “嗷!”   正在看缝隙里能不能塞下自己的黎沅被吓了一跳,屁股往后一坐扭头看向背后,恼道:“地方不是都让给你了吗,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故意吓我,有病呀。”   豹吓豹,吓死豹。好不容易遇到一只同类,无法沟通就也算了,怎么还这么坏。   雄性雪豹:“我不跟来怎么知道你压根就没想离开?说,你是不是打算埋伏起来偷袭我?”   黎沅不服:“我不想离开那我为什么在这里?你别污蔑我。”   然而雄性雪豹看黎沅的眼神更奇怪了:“我说的离开,是指离开这块地盘,离开我的领地,而不是让你离开领地里你以前住的洞穴,另外找一个地方。”   “小子,难道没有人教过你常识?啧,能把自己养活这么大不容易啊。不过,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   “你,麻利点快速离开爷的领地!”   确实没有雪豹常识的黎沅:“……”   糟了,他又从这只雪豹嘴里知道了另一个非常不得了的消息。   既然之前已经决定要退,他也不会再在这里争,看了眼强势极了的雪豹,他重新迈爪跑远。   看着黎沅干净利落的背影,一大堆话憋在喉间的雄性雪豹:“……”   很怪啊,他们雪豹是这么好说话的吗?   不管怎样,他都已经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了,想来这只奇怪的雪豹应该不会再听不懂了。就算对方偷偷留下,他也一定会把对方赶出去。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赶紧标记完领地去捕猎填饱肚子。新领地的食物应该很丰富吧?   另一边,黎沅又往外走了足足十二千米,才在一块岩石上嗅到了淡淡的,熟悉的气味。这应该就是原身留下的标记。   今天走的路太多,黎沅停下后也没了力气,原地趴下把脑袋搭在爪子上休息。   通过和刚才那位拽哥的简短对话,黎沅深深地明白了自己从穿越到现在,究竟忘了多大一件事。   野生动物有圈地盘标记领地的习惯,这个黎沅知道,但他完全忘了还得时不时去巡视一下地盘,加深标记。不然久了味道一散,很容易就像今天这样,招来“不速之客”。   为什么会忘,原因好像也很简单。一是雪豹稀少,很难碰上一只,二是其它动物见了雪豹都会害怕逃跑,他自然也没了危机意识。   再有就是,雪豹的领地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太多太多了。   他今天走了大概十五千米,才摸到领地的其中一边,而且他住的洞穴还很可能不在中心位置。别的地方的边际在哪里?他根本不知道,整个领地有多大,就更无法计算了。   所以他之前在周围跑了那么多圈,根本就是在自己的领地中乱逛,边都没有摸着。没有摸到边,自然也就闻不到标记的味道,从而忘记加深……   今天吃了个亏,他真是不冤。   只是好端端的,为什么拽哥要来抢……啊不,标记淡了拽哥以为地盘是无主的,不算真正的抢。   那么拽哥为什么要抢他的地盘呢?   独特的高山地形上,地广动物稀,雪豹之间的抢地盘行为应该很少发生吧,总不能是他倒霉刚好碰上了。   知识用时方恨少,黎沅后悔自己当初刷视频的时候,为什么没多记一些雪豹的相关知识,反倒净去看评论区里的花式滑铲了。   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黎沅起身顺势朝着山下走去。雪豹都是生活在高海拔,他往低处去点,总能找到新的居所吧。   这一找,他就找到了天黑。   黑暗对雪豹来说并不是止步不前的困境,可对黎沅来说是。陌生的地方和寂静无声的山脉,简直是标准的恐怖片氛围,只要走在其中就会让原本胆子不那么大的人心中发毛。   黎沅小心翼翼地前行,当他隔着小山坡看到乱石间有一个朝内凹陷的岩石洞时,立马撒开腿飞奔而去。   跑到洞口前,他猛地停下脚步,迟疑地朝着洞内张望。   他闻到了一只雄性雪豹的味道,而且这个味道传递出来的信息,闻起来好像有点不太好的样子。如果硬要比对的话,很像是他以前在自己身上闻到过的,大限将至的感觉。   雪豹也是猫科,大概是能通用的吧。   “外面的小子,如果你想要这个洞穴,我离开就好,没必要打架。”苍老厚重的声音从洞中传来。   黎沅犹豫了一下,抬步进入洞穴。   洞穴不深,妙的是往里面一米的位置有个拐角,正好能够窝下一只成年雪豹还有些剩余。黎沅进去的时候,就见那只老年雄性雪豹正缓慢地从地上起身,看样子是要直接离开。   见他进来,老年雪豹往后退了一步。   在对方说话之前,黎沅先开口:“不用离开。我就是借住一晚,可以吗?”   老年雪豹明显很惊讶,他看着黎沅,重复:“借住一晚?”   他们雪豹之间还有“借住”这个词?那不都是借着借着就直接变成自己的了吗。   虽然不知道这只奇怪的雪豹是怎么想的,但他已经很老了,根本没有精力去和年轻豹打架,对方要是不打算赶自己离开也好,省的他再跋山涉水寻找另一个适合居住的地方。   老年雪豹顺势靠着岩壁重新趴下。   黎沅蹲坐在洞口,看着面前这只有些瘦弱,浑身上下都透着衰老讯号的友善雪豹,自我介绍:“我叫黎沅,你呢?”   “黎沅?”老年雪豹有些不解:“你不是雪豹吗?”   黎沅:“那是我的名字。”   老年雪豹:“名字有什么用?”   黎沅歪头:“山上有那么多只雪豹,可叫‘黎沅’的只有我一个。你喊我的时候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而不是喊‘这只雪豹那只雪豹’,容易弄错。”   老年雪豹恍然:“这样啊。我没有名字。”   “你知道的,我们雪豹除了在发情期前后会和雌性一起生活几天,别的时间都是独自一个,用不着名字这个东西。”   这个黎沅猜到了。但是为了方便,就像他给抢了他地盘的那只雄性起了个“拽哥”的绰号一样,他把这只雪豹称呼为“豹爷爷”。   简单聊了几句,黎沅得知豹爷爷已经十一岁了。他自己的,因为没有记忆他也不知道,不过豹爷爷说,他能闻得出来黎沅才刚成年不久,大概是两岁半。   其它的诸如为什么他为什么没有在周围问道豹爷爷的标记之类,显而易见的,对方如今已经没有精力去做这些事了。就连捕猎,豹爷爷也是只能隔三差五的抓到一些小型动物,勉强果腹。   大抵是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遇到一只奇怪的,说话欲非常旺盛的雪豹,豹爷爷在黎沅的带动下说了很多,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黎沅趁机把自己被拽哥抢地盘的事说了,还有自己的那些疑问。   豹爷爷叹了口气:“黎沅,你早早没了妈,什么都不懂能活这么大也是个奇迹。你是一只幸运的雪豹。”   黎沅只能默认,同时心中不断给原身的母亲道歉。   豹爷爷问他:“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季节吗?”   黎沅想了想,试探着答:“冬天?”   “是,冬天。”豹爷爷解释:“一般我们都是生活在比这还要高很多很多的山上,夏天会更高,只有冬天,因为食物相比之前短缺,我们才会往下面迁移。”   “他应该不是故意抢你的地盘的,只是刚好遇上了,你又忘了标记他才会直接占领。就算后来是误会,他都看中了肯定不会退缩,只有打一架才是雪豹之间最快的解决办法。”   “像你这样的雪豹,我这辈子是头一次见。”   有了这句话,黎沅心虚地把鼻子往爪爪上埋了埋,没敢说自己连打都没打直接走了。   豹爷爷又说:“你没了领地,如果不嫌弃的话,就把这一块标记了吧。”   他早已经感知到了自己的死亡。如果没有黎沅,再在这里呆上几天他就会去往更高的山峰,将那里作为自己的埋骨之地。   现在有了黎沅,对方陪他说了这么多话,他已经很满足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巡视过领地,那些气味恐怕已经没有了味道。不过这么长时间,你是第一只来到这里的雪豹,不嫌弃的话你可以在这里定居。”   黎沅点头:“好啊,那你会和我一起生活吗?”   豹爷爷愣住:“一起?你愿意让我和你共享这块领地?”   “有什么不可以。”黎沅坦然:“如果你抓不到猎物,我也可以把自己的猎物分享给你一些。”   尊老爱幼嘛,华国人的美德。最重要的是,他上哪儿去找第二只好说话还懂很多的雪豹啊。   要是再独自生活一段时间,他恐怕要不管不顾冲下山去寻找动物园,求他们收留自己了。   豹爷爷沉默了许久,就在黎沅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对方抬爪指指他的脖子,问:“你可以告诉我,那是什么吗?” 第35章 雪豹救护   众多野生动物身上只有自己带了个特殊的定位项圈,黎沅只以为是豹爷爷觉得奇怪,没有多想解释道:“我曾经被人类救过。因为他们好奇雪豹的日常生活,所以在治好我放我离开的时候,给我带上了能够定位的项圈。”   黎沅多说了句:“他们没有恶意。”   说完,他猛然觉得自己在野生动物面前给人类说好话,好像有点不太好的样子,又赶紧打补丁挽救:“我是说给我带项圈的人没有恶意,别的就不一定了。咱们只要遇到了,最好赶紧跑。”   豹爷爷听到那个东西是人类生产的后,面露恍然。   被人类救过,岂不是说明在人类世界生活了一段时间?   从小就失去母亲无长辈教导的雪豹,想要活下去就要学会观察周围的环境,找到对自己有利的那些并且学以致用。黎沅在人类世界受到了优待,觉得人类的某些行为和言语是正确的,从而学习也不奇怪。   这么一来,黎沅那些与别的雪豹与众不同的想法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再看黎沅时,他眼中带上了些许怜爱,应和道:“我也见过一些人类。他们有的会拿着奇怪的黑色物体放在脸前对着动物拍,有的还会悄悄安在一些石头上再伪装起来。有的还会在袖子上别一个红圈,在山脚那里巡逻。”   “他们对动物们都很友好,所以有一些胆子大的动物,还会在他们来的时候故意跑近去看他们……”   黎沅听得乐不可支,没想到动物们也有八卦的心态,还去围观人类。   他可以想象的出,当那些摄影师,拍纪录片的和野保员们看到有野生动物出现在自己不远处时,那种激动的,以为自己今天有大运气模样。   殊不知,这跟运气没有半点关系,全看个人品德。   黎沅好奇:“你能听得懂其它动物的语言?”   “怎么可能。”豹爷爷摇头:“除了一些鸟说的神神叨叨的话,别的我都听不懂。不过只要仔细留意一下,它们大概想做什么很容易就能猜到。”   “当然,猜错了也不要紧,不要试图去弄懂食物的语言,没必要。”   这点黎沅深感赞同。   又聊了一会儿,央求着豹爷爷明天和自己一起去标记领地后,黎沅给对方道了声晚安,在洞口把自己缩成一个球睡着了。   豹爷爷也带着些说不出的愉悦,把脑袋搭在前爪上入睡。   早上黎沅是被乱七八糟如同身临菜市场一样的人声,和其中夹杂的难听乌鸦叫声吵醒的。   顶着起床气沉着脸出去一看,洞口对面的岩石上落满了黑漆漆的乌鸦,少说也得有二三十只。   看到黎沅从洞穴里出来,那些乌鸦不但没有离开,反而讨论地更起劲了。   “这是谁?”   “这是那只疯了,还试图污染别的动物的雪豹!”   “我们的目标呢?”   “不知道,不知道!”   “疯癫的雪豹赶走了快要归死亡使者们所有的雪豹,抢占了他的地盘,抢走了死亡使者的食物。”   “我们要重新寻找,我们要盯紧目标。”   黎沅听着前面的,还惊讶于这群乌鸦说话比昨天他遇到的要正常多了的时候,听到结尾的那几句就没了表情。   顺带着,他一屁股把后面想要出来的豹爷爷给顶了回去,牢牢堵住洞穴门。   豹爷爷只是年纪大动作没年轻时那么灵活了而已,耳朵又没有什么问题,外面那些乌鸦的话他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而且在那群乌鸦来的时候,他就从浅眠中惊醒了。   像黎沅这样睡死过去,外面吵了好一会儿才醒的,才是整个雪豹一族,乃至整个动物界的奇葩。   “没事,让我出去。”   听到豹爷爷的话,黎沅坚决:“这群乌鸦还想一直跟着你,等我先收拾他们一顿再说。”   食腐是习性就不说了,他没想到乌鸦竟然能认出衰老的雪豹,然后一直跟着对方想要抢占先机。   豹爷爷一听笑了:“怎么收拾?你就算抓到一两只,还会有更多的乌鸦过来。它们是群居的,走了这一群还有另一群,只要我没有死,就会一直有乌鸦跟着我。”   “让开吧,黎沅,它们只是吵了一点,无视就好。而且有了这一群移动的食物,要是我没有抓到猎物,偶尔还能抓只乌鸦塞牙缝。”   黎沅闻言让开路走出洞穴,猛地扑到岩石上把乌鸦群扑散。   吹走某只乌鸦不小心掉落的羽毛,黎沅回头,看到豹爷爷的身影后有些沉默。   昨天相遇时是夜晚又窝在洞穴中,他没办法看清豹爷爷的整体状态,现在当豹爷爷暴露在自然光线下,他能清楚的看到对方一些本该是纯粹的漂亮灰白的皮毛,带上了一些淡淡的黄色。   整体毛发也黯淡,没有了光彩。   就像是人类老的时候头发会变白,雪豹老了,皮毛的颜色也会有一些变化。变化很浅,但只要他站过去,绝对会有着强烈的对比。   而且他才发现,豹爷爷的右后腿有些瘸。   豹爷爷一点也不避讳,主动解释:“这是我五年前捕岩羊的时候,不小心被踩伤的,不过我已经把那只岩羊吃掉,报仇了。”   他还有些骄傲:“而且我捕猎技术特别好,即使瘸了一点也不影响我抓羊的速度。”   黎沅自然是立刻捧场,问着豹爷爷的当年和对方并肩踏上了标记之路。今天是豹爷爷为他引导,之后,就要全部交给他自己去做了。   如何成功标记领地是一件让黎沅觉得有些羞耻的事,但是为了不再发生昨天的惨案,他还是忍着尴尬认真完成。   巡视领地这件事并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等回到居住的洞穴,黎沅大致估算了一下这块领地的面积,结果算出了一百多,接近两百平方千米的惊人数字。   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算错了,还是豹爷爷的一句“这并不是最大的”,把他之后的所有话全都堵了回去。   高原嘛,山脉嘛,地广人稀领地面积大点多正常。   现在这块地是他和豹爷爷的地盘了。地方大,食物才充足,好事!   如果说自从认识豹爷爷后,一切都让黎沅觉得生活有了希望后,那么洞穴周围的乌鸦,就是最让黎沅烦躁的了。   豹爷爷说他已经习惯了,所以可以直接无视,可黎沅不行啊。   尤其是乌鸦们的词汇量并不多,在豹爷爷这件事上,很多词又是通用的就那么几套模板来回说,每天听上好几十遍,黎沅觉得自己可能是第一只死于神经衰弱的雪豹。   豹爷爷一直有在观察黎沅,察觉到他的烦躁后,主动要求换了位置,把黎沅给堵到了洞穴里的那个窝窝中。每天早上也是在乌鸦刚来的时候,就出去把乌鸦给扑走,有时还会留下一两只当做早餐。   黎沅很不好意思,但是豹爷爷乐在其中,他也就承了这份好意。而且看着豹爷爷越来越活泼,不再是第一次见面时暮气沉沉的模样,他也非常开心。   当一场大雪落下,那群讨厌的乌鸦终于不再每天定时打卡似的,守着黎沅和豹爷爷的洞口了。   黎沅醒来发现下雪了后,整只豹都开心到起飞。   第一世他不是南方人,可也没有生活在经常下雪,还能存得住雪的地方,所以“雪”对他的诱惑力还挺大。   再有就是,在寂寥荒芜的山脉中,雪也不免为一个好玩的消遣。   雪豹一身厚实浓密的毛发就是自带的,最天然保暖的棉被。在寒冷环境中如鱼得水的黎沅把自己滚了满身的雪花,就像是一只糕点团子一样,欢乐地在满是椰蓉的盘子里,把自己裹地满满甜香。   豹爷爷蹲坐在一边看着雪地里的黎沅,面上不自觉带上慈祥的笑容。看了一会儿,他悄悄走到玩儿的正开心的黎沅身后,恶作剧使坏抬爪按住了对方的尾巴尖儿。   黎沅没有被吓到,他下意识地想把尾巴抽出去,发现怎么都抽不走后,索性躺平,翘着脚张着嘴巴,伸出舌头接雪花。   说实话,这个画面里的他看起来有点智障。   但他本人不觉得,旁观的豹爷爷也只是笑并不点明,所以这个真相就被悄悄藏了起来。   接了会儿雪,怕自己喝冷风打嗝的黎沅换了个游戏,试图用爪子捏雪球。   豹爷爷收回看向远处的视线,把它放在了搓雪球的黎沅身上。   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他能看出黎沅是在特意捕食小型动物,对于大型动物完全是绕路而走不说,还有一种抗拒捕猎的心理。   他想了一下,觉得这可能是因为黎沅自小缺乏长辈的关爱,对捕猎技巧完全不熟造成的。   发现这个问题后,他直接把黎沅当成了小幼崽来教导,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知识,全都不私藏的教给了对方。反正他马上就要埋身雪山,这点小小的技巧教给黎沅,权当是感谢他这段时间的收留。   教学的同时,他也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能把黎沅推出去,勇敢迈出那一步的时机。终于,他等来了这场雪。   豹爷爷收敛心神,对黎沅温声道:“下雪了,那些小型动物会长时间缩在自己的洞穴里,减少外出觅食的时间,你捕猎它们花费的精力会越来越多的。”   “黎沅,你该学着去捕猎一些大型动物了。”   可黎沅好像会错了他的意,抬头问他:“豹爷爷,是不是你觉得吃不饱?要不我把自己的猎物分给你一些?别不好意思啊。”   豹爷爷:“……”   当初黎沅是说可以养他,但身为一只雄性雪豹,他只要还能动就不可能躺平享受一只刚成年雪豹的喂养,因此这段时间他一直是自己捕猎吃的。   他说那些话只是想劝黎沅去试着捕羊啊,没想分对方的猎物!   他们是雪豹,忍饥挨饿都是正常事,怎么到了黎沅嘴里必须吃饱才算正常?那叫奢侈。   不过豹爷爷还是顺坡下驴,附和着黎沅的话故作深沉道:“其实我一直没有和你说,一到下雪天,我受伤的那条腿就会觉得酸痛。这段时间,我很可能没有办法出去捕猎了。”   假的,他的腿早就长好了,只是长得有点歪而已平时根本没啥大毛病。还是黎沅经常在他耳边絮叨,问他的腿会不会疼,要少运动多保暖,今天他才能借机忽悠。   “你平时只吃那些小型动物肯定吃不饱吧,要是再分给我,就更少了。所以你看,你是不是该去捕一些大型动物,比如羊之类的,满足我们两只雪豹的需求?”   黎沅一听到豹爷爷说他腿疼,就丢了雪球过来想给对方捂捂。一抬爪,看着黑色的肉垫上沾着的雪花,他暗骂自己粗心。   刚玩儿过雪这会儿爪爪肯定超级凉,怎么能给豹爷爷捂腿?想了想,黎沅把自己的尾巴缠在了豹爷爷的关节处。   只是越听,他越觉得不对劲儿。   豹爷爷是那种会依赖别的雪豹的性格?不能捕猎那以前的下雪的时候他是怎么生存的?   这些疑问在黎沅的脑袋里转了一圈,最后被他抛了出去。   以前是以前,现在有他了嘛。豹爷爷愿意依赖他是好事,他也会拼尽全力养好豹爷爷的!   至于捕羊?相关话题全都让黎沅自动过滤了。   豹爷爷这个土生土长的雪豹捕羊都能翻车,他这个虚假的雪豹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除非万不得已,那群会在岩壁上表演“杂技”的羊咩咩们,暂时还是当“演员”就好。   盘中餐什么的,现在为时尚早。   把豹爷爷推进洞穴里让他好好歇着,肩负养家重任的黎沅雄赳赳气昂昂地捕猎去了。   豹爷爷走到洞口担忧地看着黎沅的背影,心中始终不太放心,想着自己是不是该跟上去一起。   万一黎沅真决定捕羊了,他还能从周围搭一把手。纠结片刻,豹爷爷还是回到了洞穴。   他觉得以黎沅的性格,应该不会那么快被他说动,他赌他今天还是不会去捕大型动物。   从早上等到下午,天色擦黑,黎沅一直没有回来。   焦急的豹爷爷此时有些怀疑自己言之凿凿的想法,他果然还是该跟上去以防万一的。   原地转了好几圈,豹爷爷朝着黎沅离去的方向走去,不过几米,他就看到一头雪豹嘴里叼着什么东西,踏着风雪而来。   他急忙迎上去,到了跟前一看,就见黎沅嘴中叼着的,赫然是一只才几个月大的雪豹幼崽! 第36章 雪豹救护   豹爷爷目瞪口呆,指着黎沅口中叼着的幼崽半天说不出话来,跟着黎沅走了几步,他才惊讶道:“这,这,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黎沅对豹爷爷示意了一下洞穴,回去把幼崽放在里面的石窝后,他解释:“我在领地里捡的。”   就像豹爷爷说的那样,这场大雪,把所有动物的踪迹全都掩埋掉了,如果只想凭借以往的经验用嗅觉抓到猎物,在这茫茫大雪中是难上加难。除了嗅觉,更多用到的还是听觉和眼睛的观察。   用了比往常多一倍的时间抓到好几只野兔,黎沅把兔子的耳朵朝里摆成圈,试图一嘴咬住全部耳朵把兔子打包带走,在他尝试的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有微弱的哼唧声。   好奇心促使着黎沅朝着声音走去。走近了,他才发现竟然是一只满身裹雪的小雪豹在地上匍匐前行!   它看起来很小,大概只有成年家猫那么大。   小雪豹半睁着眼睛,走路一步三跌在雪里拱来拱去,见到有一只“庞然大物”站在它的不远处,它不但没有害怕,反而眼前一亮,睁大了眼睛跌跌撞撞朝着前方用力跑去。   黎沅看着努力的小幼崽,实在没忍心躲开。   小雪豹一头撞在黎沅的前腿上,一把抱住后扬着鼻子身上闻来闻去,惊喜地喊他:“妈妈,妈妈!”   黎沅:“……”   大意了,他该躲开的。   “妈妈,妈妈,我好想你啊。我等了你好久,你去哪里了呀?妈妈……”小雪豹一边哼唧着,一边往黎沅的身下躲。   黎沅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小雪豹是想找奶喝,惊得连忙后退,嘴里大声否认:“小朋友你认错豹了!你看清楚一点我是雄性啊,是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男豹,咱俩没有血缘关系!”   小雪豹听完可太伤心了,一边哭一边朝着黎沅走:“呜呜,妈妈,我会听话的,你别不要我呀。你明明和我妈妈长得一样,你骗不了我的。”   圆滚滚的泪水顺着小雪豹的眼角流下,第一次见雪豹流泪的黎沅一时不妨被小雪豹追上,又眼睁睁看着对方躲在他的腹部窝成一团。   哦,原来是冷啊。   用爪子摸摸小雪豹的背部,黎沅无奈地询问她的来历。   “我问了很久,这只雌性幼崽都说是她妈把她带到了附近,然后趁她不注意带着她的两个兄姐走了。她在原地等了很久,实在是等不来自己的妈妈,就自己寻着亲人离开的方向寻找。现在看来,她应该是找反方向了。”   雌性幼崽趴在洞穴里,身体瑟瑟发抖的同时,还不忘慢慢把自己挪到黎沅的爪边。   黎沅对豹爷爷说:“我遇见她的时候她都快饿晕过去了,现在外面又下着那么大的雪,我一个心软就……咳咳,总之,先养着吧,等找到她妈就把她送走。”   豹爷爷犀利指出:“你确定已经抛弃自己幼崽的雌性,会重新接纳自己抛弃的孩子?”   黎沅低头rua豹豹,不接话。   “你知道。”豹爷爷肯定道:“除非意外,雌性是不会抛弃没有办法独立生存的幼崽的。”   “这只幼崽身上没有伤,那就是她生了什么病,冬天食物匮乏的情况下她妈养不起三只,所以才会被迫抛弃其中最弱小的她。”   “而且,还是故意抛弃到你的领地的。只要有心,雪豹们就能从那群大嘴巴的乌鸦群里知道,我们共住在同一块领地,这在以前是没有发生过的。”   发情期期间,雄性雪豹如果遇到了带着崽子的雌性雪豹,甚至会想要把崽子杀死,然后再和雌性雪豹交配。   只要这只崽的妈妈不昏头,就绝对不会把一只生病的幼崽放进其它雪豹的领地,雪豹里可没有必须爱护幼崽的说法。而黎沅这里,完全是个特例。   “小幼崽的妈肯定是听到了,所以才会赌一把。”   显而易见,她赌赢了。   “黎沅,我知道你不愿意见到一只幼崽死去。但是你也要考虑实际情况啊,冬天有多难捕猎你也知道了,出去一天,你什么都没有抓到……”   “那个。”黎沅小声打断豹爷爷的话:“我抓到猎物了,抓了好几只野兔呢。因为我要把幼崽带回来,所以就先刨了个坑把猎物埋进去藏起来了。”   豹爷爷:“……”   黎沅在豹爷爷开口之前抢着说:“你看她那么小一只,肯定吃不了多少东西,我只要把自己的猎物分一点点给她就行了。如果抓兔子吃不饱,我还可以去抓羊!”   “羊够大吧,咱们三个吃都能吃饱。”   豹爷爷:“……”   想不到最终能让黎沅改变主意,主动提出要去捕猎大型动物的理由,竟然是因为一只捡来的幼崽。   豹爷爷很严肃:“羊不是那么好抓的,要是抓不到呢,你难道宁愿饿着自己也要喂饱她?”   黎沅小声反问:“豹爷爷你不是鼓励我去抓羊的吗?”怎么现在又变成劝退了。   “你也知道是鼓励,不是让你必须去!”   和黎沅认识久了,他自然是事事以黎沅为先,这只意外而来的幼崽他并不是那么关心。   豹爷爷叹气:“黎沅,如果她是一只健康的幼崽,你养一阵没有关系,等她自己学会捕猎就可以了。但她肯定不会那么健康,弱小的雪豹,在残酷的雪山上是活不长的。”   “我见到过很多被抛弃的小幼崽,他们无一例外全都不健康,而他们的下场,也都不那么好。”   豹爷爷苦口婆心地劝说,说白了,他就是怕黎沅养崽子养到一半,崽子出意外他无法接受。   黎沅最心软了,简直不像一只雪豹。   “可我都已经把她带回来了。”黎沅低头搓搓钻在他肚皮下面,露出个长尾巴的幼崽,“我已经问过了,她能吃肉我才带回来的。”   豹爷爷睨他:“怎么,要是她还在喝奶你就不带了?”   “嘿嘿嘿。”黎沅讨好地去蹭豹爷爷的脸颊:“带都带了,你就让我养着吧。等实在找不到食物,我再想办法,大不了,我把她送到人类的救助站去。”   连人类都搬出来了,没黎沅懂,涉及到自己知识盲区的豹爷爷彻底无话可说。   “我说不动你。随意吧,你要是养不了,天天饿肚子可别找我哭。”   黎沅开心地咧嘴一笑,问豹爷爷:“你不和我一起养啊。你看她,多可爱!”   雪豹幼崽诶,放在以前那都是要自带电子麻袋才能偷回家rua的小可爱。现在,他想怎么撸就怎么撸。   “不养。”豹爷爷冷漠:“谁带回来的谁养。”   他们雄性雪豹连自己的崽子都不养,为什么要养别豹的啊,那才不是他们雄性雪豹的风格!   “好吧好吧。”黎沅也不勉强,本来他带回来就是想自己养的,怎么可能道德绑架,给年迈的豹爷爷添麻烦?   “那你先帮我看一会儿小崽,对了,小崽是我给她起的名字。你帮我看着,我去把之前抓的猎物拿回来,好不好?”   豹爷爷高冷地回了一个“嗯”字。   黎沅小心翼翼地挪开自己的身体把小崽露出来。小崽已经在黎沅温暖的毛毛里睡着了,现在大棉被离开,她可能是感觉有些冷,于是哼唧着,闭着眼睛伸着脑袋蠕动寻找热源。   在黎沅央求的眼神里,豹爷爷勉为其难地用自己的尾巴把小崽圈住。   黎沅放心地离开了。   豹爷爷眼神复杂地看着换了个姿势,把他的尾巴尖儿抱在怀里的小幼崽,良久后叹了口气。   他能在这块领地在原本的洞穴中生活,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全都是黎沅与众不同又善心大发的缘故。他没有立场去指责黎沅捡幼崽回来的举动,也无法强硬地让黎沅改变。   分析完利弊后,如果黎沅执意,他不可能拒绝。他只是担忧黎沅已经要照顾他一个大麻烦了,现在又来一个小麻烦,在冬季里会多艰难啊。   他是不是,早一些去雪山高处比较好?   可单独放黎沅和小崽在这里,他又十分放心不下。万一小崽……黎沅该怎么办?   愁啊。   豹生十一年,他在即将回归雪山的时候,偏偏遇上了黎沅这个“麻烦精”,让他把前面十一年积攒的所有愁绪,全都在他一只豹身上体验了个遍。   真的很愁。   黎沅并不知道在豹爷爷眼中,他已经是个麻烦精了。找到埋着的猎物,费了点力气一个不落地把它们叼回到洞穴门口后,黎沅终于能松一口气。   他进去看了眼豹爷爷和小崽,好笑地发现可能是太饿,小崽在睡梦中把怀里豹爷爷的尾巴尖给嘬地湿哒哒的。   原本有小臂粗,毛蓬蓬的大尾巴,现在只有尾巴尖的部分突兀地从圆弧变成了一缕,和整体非常不搭调。   寒冷的冬季,水打湿皮毛后会非常难受,可即使这样了,豹爷爷依旧没有把尾巴拿走。   打趣地看了一眼豹爷爷,黎沅开口:“猎物在外面。你去吃吧,我把小崽叫起来。”   豹爷爷顿了顿,依言起身。   因为黎沅今天出去的时间太久,他等的心急竟然忘了去捕猎,真的吃上了对方抓的东西。这次是个意外,明天可不能了。   洞里,黎沅把脑袋放在前爪上,欣赏了一会儿小雪豹的盛世萌颜,伸爪戳戳小幼崽还不太明显的半圆小耳朵,喊她:“小崽,吃饭啦!”   小崽睁开眼睛,眼神还朦胧着就把自己的鼻子往面前的大脑袋上蹭:“妈妈。”   黎沅:“……崽儿啊,我真的不是你妈。你要叫我哥哥。”   被小崽蹭了很开心,但被当成男妈妈很不开心。   “哥哥?”小崽疑惑:“我哥哥他,他没有这么大呀。你明明和我妈妈一样大,还长得一样,我该叫你妈妈。”   破案了,原来这个傻崽是脸盲。   “咱们雪豹不是看长相的,是闻味道。你再闻闻,我和你妈一个味儿不?”   小崽把脸埋到黎沅的侧脸毛里闻了一下,沮丧极了:“我不记得了。”   黎沅随意道:“不记得就不记得,你从现在只要知道我不是你妈,我是你的另一个哥哥就行。来,叫声哥哥听听?”   小崽重新仰起头,大声喊:“哥哥!”   “哎,乖崽!”黎沅伸爪子搓小崽的脑瓜:“走,咱们吃肉肉了。”   小崽双眼发亮,迫不及待地跟在黎沅的前爪旁朝外面走去。   因为洞穴不是很大,为了干净黎沅和豹爷爷吃饭的时候,都是把猎物放在洞口一侧吃的。黎沅一出来,就看到豹爷爷已经把所有兔子的皮都剥好了。   “小崽,快说谢谢爷爷。”   “谢谢爷爷。”小崽跟着学了句,得到黎沅的夸奖和准许后,立刻埋到食物上啃了起来。   然而啃了半天,也只啃下来一点肉末。   豹爷爷哼了一声:“别的小崽子像你这么大都能参与捕猎了,你连吃饭都不利索。”   说着,他帮小崽把肉撕下来,让她啃肉条吃。   看着这个大型的口是心非现场,黎沅嘿嘿嘿傻笑个不停。 第37章 雪豹救护   吃饱喝足,小崽看起来也比之前更有活力。   黎沅还在埋头干饭,小崽就把他的四条腿当成柱子,围着它们绕“8”字转来转去,不一会儿竟然把自己绕的晕头转向,‘啪叽’一下跌坐在黎沅的前爪上不动了。   她顺势抱住黎沅的腿,依恋地用鼻子蹭蹭。   豹爷爷把一切收进眼底,悄悄回了洞穴。受黎沅这个同居人的影响,他的作息也朝着对方看齐,晚上很少再出去捕猎。   黎沅把食物吃得干干净净,最后伸舌头把嘴巴周围的血迹舔干净收拾好自己后,感觉靠着自己腿的小崽没什么动静,还以为是对方睡着了。   他低头,才发现小崽一直在仰头看着自己。   黎沅愣了一下,没有问对方为什么看自己,而是用爪子点点小崽的嘴巴旁边,笑着说:“这里没有舔干净哦。小崽以后吃完饭要做一只爱干净的崽崽。”   虽然沾上了血容易招引天敌不利于藏身这点,对雪豹来说不太适用,但该教还是得教。而且,小猫咪怎么可以不爱干净呢。   小崽乖乖地伸长了舌头舔嘴巴清理自己,脑袋也歪向舔舐的方向用力,还急得差点上爪子。   黎沅看着仿佛是在卖萌一样的崽,一股老父亲的慈爱之心油然而生。   “干净了,咱们回去吧。”   洞穴里豹爷爷在闭眼假寐,看到黎沅他们进来懒懒地掀开一只眼睛看了看,随后重新闭上。   外出跑了一天没合眼,黎沅也很累了,他看小崽还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就对她说:“哥哥和爷爷要休息,小崽自己玩可以吗?就在洞穴里玩,千万不要跑出去。”   他和豹爷爷中间还留有一步远的地方,空间不太,让小崽活动身体应该是够的。   小崽子精力足,他们这些老弱雪豹真是比不了。   “我不玩了,我也要休息。”   小崽跑到蹲坐的黎沅脚边,奶声奶气地说完,模仿豹爷爷的姿势原地一趴,把脑袋搭在爪子上认真闭上眼睛。   因为太过用力,她的眼皮还在微微颤抖。   黎沅笑了笑,没有揭穿。小心避开小崽,他伸了个懒腰慢慢变成一颗豹球。   外面冰天雪地,他睡觉的时候也就习惯性把自己团成一个球。他不冷,就是这个天气让他有一种必须团着才会暖和的错觉,所以这个习惯也就一直保留了下来。   小崽不知何时偷偷睁开了眼睛,她在黎沅身上来来回回扫视了好几圈,最后把视线放在了黎沅脑袋和腿之间的缝隙里。   那里,应该可以装下一个她吧?她好想和哥哥一起睡呀。   眨眨眼睛,小崽悄悄地抬起脑袋,又慢慢伸出爪子按在了眼前对她来说,像一座毛茸茸山峰一样的黎沅身上。   见“山峰”没有被她吵醒,小崽大胆了些,两只前爪全都放了上去,然后是后爪,一步一步,朝着目的地迈进。   黎沅没有睡着,但也没有睁眼,他放纵着小崽的动作好奇对方想做什么。难道是把他的身体当成了游玩场地,开始暴露活泼幼崽的本性了?   因此当小崽快走到他脑袋旁边的时候,他使坏松了下腿,让小崽直接掉进他的包围圈,再用一条后腿把路彻底封死。   “哈哈,抓到你啦。”黎沅开玩笑:“小崽刚才不是睡着了吗,现在我抓到的是谁?”   “是小崽。”小崽跟着傻乐,开心道:“我想和哥哥一起睡。哥哥好聪明呀,你是怎么知道我想睡在这里的呢?”   什么叫正中对方下怀啊,黎沅战术性后仰。   当然,为了颜面他还是厚着脸皮承认:“你都说了,是因为哥哥聪明啊。”   “既然想跟哥哥一起睡,那就不要再乱跑了好不好?”黎沅回忆着一些哄孩子的视频,柔声模仿:“小崽闭上眼睛,我们要一起睡觉觉了。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许乱动,谁乱动谁就是小狗。”   小崽单纯发问:“小狗是什么东西?”   “嗯……这不重要。”黎沅换了个物种:“谁乱动谁就是乌鸦。”   小崽知道乌鸦就是一群聒噪又满嘴不幸的鸟,她不想变成那些乌漆嘛黑的坏家伙,于是赶紧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趴在黎沅的前腿上。   黎沅偷笑。雪豹幼崽果然和人类幼崽一样单纯好骗。   他看着努力让自己不要动的小崽,突然发现对方脑袋上有几撮毛乱糟糟的,应该是雪融化后打湿毛发,小崽又到处乱蹭给蹭乱的。   那几撮放纵不羁的毛发让黎沅看得心里直痒痒——好想把它们都舔顺啊。   脑袋里想法一生成,下一秒黎沅就忍不住凑过去把它们舔平,顺带着还把小崽的整个脑袋顶的毛都舔了一遍,耳朵也没有放过。   托尼黎雪豹看着自己亲嘴完成的杰作,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全都在一个方向,舒坦了。   “哥哥你动了,你要变成乌鸦啦!”   黎沅一僵,对上小崽欢快又激动的两只大眼睛,努力为自己挽尊:“这个嘛,小崽,哥哥还没说开始呢。”   “对,哥哥说了开始以后才能算。你想想,刚才哥哥是不是这么说的?”   “是吗?”小崽迷茫地回忆。   黎沅丝毫没有骗崽的心痛,又舔了一口小崽的脑袋毛,肯定道:“哥哥不会骗人。咱们重新开始,这一次哥哥说开始说的早一点,好不好?”   小崽点点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等黎沅发令。   这一次,黎沅没有再耍花招,说了句“开始”自己也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   良久,安静的洞穴里突然传出了一声轻轻的哼笑,豹爷爷看了眼旁边相亲相爱的两只雪豹,按下自己想要裂开笑容的嘴角,翻个身睡去。   雪在凌晨时分停下,连绵的山脉银装素裹,躲避风雪的鸟类重新起航寻找猎物,烦人的乌鸦们自然也要来看一看它们的目标。   “一个伟大的母亲于大雪之中抛弃了自己的幼崽,死亡使者们落后一步,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找不见尸体,找不见活物,是否是高山的秃鹫抢占了先机?是否是卑鄙的狐狸们饿到发疯?”   “年迈的雪豹有没有扛过大雪?疯癫的雪豹是否会阻止死亡使者们享用美餐?”   “今天是死亡使者的幸运日还是倒霉日?”   “嗷!”   短促的雪豹吼声伴随着矫健的身影,扑向如同白纸上散落的墨点一样的鸦群,宽大的爪子扑住两只乌鸦的翅膀,一下子就把翅膀折断。   黎沅气恼地又朝着飞走的鸦群吼了一声,原地伸出指甲收拾猎物给小崽当早餐。   “嗷唧~”   “嗷,嗷唧~哼~”   怎么还有猪叫啊,黎沅顶着问号扭头,就见小崽站在洞口保持着一爪迈出的姿势伏低身体,冲着远处吼叫。   姿势和气势是有了,就是这个叫声,直接把满分的成绩给拉到了不及格。   “哥哥!”   小崽练习完,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来到黎沅身边,求夸奖:“哥哥,我刚才的声音厉不厉害?以后能不能把讨厌的乌鸦给吓跑?”   黎沅委婉道:“我觉得,你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不过也很不错了,我们小崽看起来特别威武。”   小崽开心地围着黎沅转圈。   天气阴沉着,可有了雪地的衬托,黎沅能清楚的看到小崽身上的花纹,呈现一种浅浅的玫瑰紫色。颜色再加上花纹的样子,就如同是把满园玫瑰倒映在了身上一样,漂亮又令人着迷。   造物主在制造雪豹这一物种的时候,是不是把“美貌”看成了“凶猛”,哐哐加了一大堆,把“可爱”都压下去了?   黎沅还在脑袋里想着网络老梗,豹爷爷从洞中出来,望了眼变成一个颜色的山脉,随口道:“我先出去捕猎了,你在家带崽玩儿吧。”   “你不是腿疼吗?”黎沅挡在豹爷爷身前:“腿疼就歇着,千万不要逞强。”   豹爷爷:“……只有一点点疼,可以忽略不计。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今年我也依旧可以。”   他挺胸:“我虽然老了,但也不是走不动跑不起来,需要两个崽子捕猎给我吃。行了,别挡路。”   黎沅见劝不动,只好让开:“你小心点,实在找不到猎物就回来吧,不丢脸。”   雄性雪豹那些没什么用的好胜心哦,千万别在不该发作的时候发作。   小崽也跟着说:“不丢脸,爷爷要小心。”   豹爷爷被噎了一下,一句话没说就走了。直到走出去很远,他都在思考自己昨天的装病到底有没有必要,是不是多此一举。   黎沅看着小崽吃饭完,收拾干净自己后,带着他去周围乱逛玩雪。   玩耍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趁小崽不注意把她的脑袋按进雪堆里,看她划动四条腿把自己的脑袋拔出;突然从旁边偷袭用爪子扬小崽一身雪;咬住小崽的尾巴,把小崽当毛笔在雪地上面练字……   第一天带娃,充分感受到带娃的乐趣的黎沅,已经开始期待第二天的带娃生活了。   “哥哥,哥哥,这个好好玩呀,小崽还想玩!”   小崽抖抖毛,把身上结的雪块全都抖掉,跑到黎沅的面前把自己的尾巴贡献出来,翘到他的嘴边,兴奋道:“你再咬着小崽尾巴拖小崽一次吧。”   刚才哥哥咬住她的尾巴,让她在雪地上面滑行的感觉好刺激呀,她还想玩儿第二次。   幼崽这么配合,刚升级为大家长的黎沅太有成就感了,他把小崽身上抖不掉的雪块抓下来,提议:“咱们换一个新的玩法,好不好?”   小崽当然捧场,连连点头。   黎沅从雪下面扒拉出来一块有小崽爪子大的薄石块,带着她走到雪厚的地方,说:“等会儿你站的远一点,我呢,还站在这里,然后用力把石头拍到你的方向。你的任务是要在第一时间咬住石头,跑过来把石头给我。”   他真的只想锻炼一下小崽的灵活性,好让她以后捕猎的时候更得心应手而已。至于这个游戏很像是扔飞盘什么的,纯属巧合。   黎沅问:“听懂了吗?”   小崽点头:“听懂啦。”   “很好。”黎沅指挥着小崽往远处站。因为第一次玩,他也摸不准自己能把石头拍出去多远,所以没敢让小崽站的太远怕到时候打自己的脸。   见小崽伏低身体做好了扑前准备,黎沅也侧着身把石头放在爪子前,喊了“一二三”后,收着力把石头一掌拍走。   飞起来是不存在的,他完美的做到了让石头贴地滑行。   在心里给自己喊了句“Good”,黎沅笑眯眯地看小崽顺利扑到石头,大半张脸都埋进雪里才把石头咬住,然后昂首挺胸地朝着自己跑来。   他动动爪子,做好了迎接小崽的准备。   就在这时,异像突发,叼着石头满眼开心往回跑的小崽突然歪倒在地。   一开始黎沅没放在心上,身为大自然里的野生动物,雪豹幼崽摔摔打打都是常事了,摔一跤而已站起来就好。但当他看到小崽一直在雪地里挣扎,哼唧的时候,他瞬间变了脸,快速朝着小崽跑去。   “小崽!”   小崽侧躺在地满脸痛楚,一副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模样。   黎沅吓得全身冰凉,手忙脚乱地用爪子给小崽顺气。除了这个,他什么也做不了。   万幸的是,小崽只维持了这个状态几秒就缓了过来,呼吸也慢慢恢复平静。   “哥哥,我没事了。”小崽声音微弱,“没事的,我以前,也不小心有过一次这样的症状,脑袋也会晕晕的。”   黎沅没有说话,垂着眼把脑袋贴近小崽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昨天豹爷爷说的话他有放在心上,他自己也知道小崽会被抛弃,肯定是因为身体原因。但看着小崽活泼、运动自如的模样,他一直想不通小崽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问小崽,小崽也是茫然地说没感觉自己身体有什么不对。   这个疑惑被放在黎沅的心底,刚才玩的时候他见小崽没有任何不适也就逐渐放开了手脚。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在奔跑的时候出现问题,也许,是有了之前那些游戏叠加的原因?   无论如何,黎沅都无法给自己推脱,小崽发病与自己无关。   如果刚才真的特别严重,他就算知道一些急救的方法,一只雪豹也无法做出任何事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崽越来越危险。   “对不起,小崽。”黎沅眼泪都快下来了。   “哥哥不要说对不起呀。”小崽搂住黎沅的大脑袋,用自己的鼻子蹭蹭他的嘴巴,“是小崽不好,只是跑了几步小崽就不舒服了。哥哥和爷爷跑都没事,小崽以前的哥哥姐姐跑也没事,是小崽没用。”   黎沅趴下把小崽拢在两只前爪间,轻声问:“小崽刚才都有哪里不舒服?以前那次又是什么时候不舒服的呢?” 第38章 雪豹救护   小崽靠在黎沅的脖颈间,想了想说:“以前我和哥哥姐姐一起玩的时候,哥哥假装要来抓我和姐姐,我们跑啊跑,跑了一会儿,我的这里就有点痛痛的。”   “而且我的脑袋也有点晕乎乎的,站都站不稳了。”   “刚才跑的时候那里突然又开始痛了,不过我没有晕,就是感觉有点喘不上气就像东西卡着我的脖子一样。”   黎沅随着小崽指的地方伸爪摸了一下,透过柔软的皮毛,心脏跳动的幅度隔着皮肉在厚实的爪垫中隐隐若现。   他心下一沉,收回爪子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既然小崽不舒服,那我们先回去好不好?”黎沅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和之前没有区别:“等休息好了,我们再来玩。”   小崽看看被她和哥哥弄得乱七八糟的雪地,眼中满满都是不舍。   “好,哥哥我们回去吧。”   虽然她还没有玩够,舍不得现在就回去,但她要做个听哥哥话的乖宝宝。   黎沅带着小崽往回走。一路上他面色沉重,时而皱眉时而放松,最后又被浓浓的纠结所替代,直到回到洞穴,他才换上了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蹲在一旁看小崽搓雪球。   野生雪豹自然不会没事儿搓雪球玩,这个任务是他交给小崽的。   为了不让小崽跑跳再引起身体不适,他给小崽派了个任务让她搓两个大雪球,他给她堆雪人。   雪人在大自然里是个稀罕东西,从没有见过的小崽兴致勃勃地开始努力了。   于是等豹爷爷回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黎沅一脸慈祥的看着小崽在地上推雪球,还时不时说上几句肉麻夸奖的场景。   为了防止自己误会,豹爷爷又仔细看了看,确定小崽就是在单纯的滚雪球而已。   黎沅看到豹爷爷回来,眼前一亮连忙凑了上去:“豹爷爷,我有话和你说。”   豹爷爷放下嘴里的兔子一边剥皮一边道:“正好,我也有话和你说。”   黎沅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兔子就是专门带给小崽的,他现在也没心思用豹爷爷以前说过的话去调侃他了,等他剥完皮就迫不及待道:“好了,让小崽自己过来啃吧,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说完,他喊了小崽过来叮嘱:“小崽,你自己学着吃饭,我和爷爷有事情要说。是小崽子不能听的那种,你先不要过来洞穴里哦。”   “我保证不偷听。”   小崽信誓旦旦地保证完,表情凶猛地对着整只兔肉扑了过去。   推着豹爷爷到洞穴最角落里,黎沅张嘴正要说话,就被一只爪子按住强行闭麦。   “你先不要说,听我说。”豹爷爷非常严肃:“我知道你是一时心软所以才把小崽带回来养的,可是既然要养,那你是不是应该尽到养崽的责任?”   黎沅还被堵着嘴,只能迷茫点头。   豹爷爷是什么意思?   “她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是时候该学习捕猎技巧,也该参与进捕猎的过程了。现在是雪季,参与这事有点困难可以放在一边,但是平常你也不能就放任她玩耍,什么都不学。”   “她现在不学,以后怎么办?”   “你不能养她一辈子啊。她最重要的就是学会独立,要有能力自己抓捕猎物养活自己,而不是等着别人把饭喂到她的嘴里。”   “黎沅,你千万不能溺爱她。要让她学习,学习懂吗?”   豹爷爷苦口婆心,也不知道昨天那个铁板钉钉说不养的雪豹是谁。   这些话让黎沅直接幻视第一世见过的某些望子成龙的家长们,如果小崽没在他面前发病,他肯定要为豹爷爷的话拍手称赞,举四只爪爪赞同,顺带调侃一番豹爷爷的傲娇。   经历过今天一事,他听完只剩下叹气了。   豹爷爷松开捂黎沅嘴巴的爪子,察觉到事情可能有点不妙:“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黎沅凑到豹爷爷耳朵边,用极小的声音把上午的事描述了一遍,末了说:“我猜小崽很可能是心脏有问题。”   他在医学上没有什么研究,但看了小崽捂着的地方和种种症状描述,用尾巴也能猜出来小崽的身体到底是哪里出了毛病。   “她不能剧烈运动,不然会出事的。”   豹爷爷沉默了。身为雪豹,却不能剧烈运动,这相当于直接给小崽的未来彻底判了死刑。   他以前见到过很多只在小时候就被抛弃的小幼崽,也知道他们是身体弱才会被抛弃,可他从来没有过要伸出援爪的想法。因为这在动物界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没什么好感慨的。   弱肉强食。你弱,就注定会被淘汰。   现在呢,他还是同样的想法,虽然可惜小崽的命运不好偏偏得了绝症,可他心中并不会为这件事产生太多的波澜。但是他身边这只雪豹,就不一定了。   沉默了许久,豹爷爷低声问:“你要养她一辈子吗?”   黎沅缓缓摇头。   他曾经有过这种想法,可仔细思索了一下后,他就把这个想法否决了。   小崽现在小,吃得少他养着并不算费工夫,等到她长大需要的食物多了的时候,他再继续捕猎小型动物已经无法养活他们两只,最后只能去捕大型动物。   顺利了还好,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受了伤,他们两只就要等着慢慢饿死了。当然,饿死是不会饿死的,他有项圈在,到时候可以下山去找人类。   既然最终都要去到人类那里,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小崽送去呢?   “我想把小崽送到人类的救助站去。”   黎沅认真道:“在那里,人类会为她检查身体,也会养她一辈子。小崽只有在人类那里才能活得轻松,活得久一些。”   豹爷爷心中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想了想,追问:“人类会免费给小崽治病,养着她吗?小崽需不需要付出什么东西?他们又在哪里养着小崽?”   他一辈子待在雪山,但也不是一个单纯的傻子。   “他们有专门的救助野生动物的地方,会无偿救助的。留下小崽,如果小崽情况稳定的话,他们应该会把她送到动物园里面,如果不稳定,他们也会单独养着她。”   黎沅不了解救助站和动物园的具体运作情况,也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是不是他原来那个,可想来应该会差不多。   为了让豹爷爷安心,他用自己有限的知识解答:“动物园就是人类专门饲养动物的地方,他们会给每一种动物单独设计一个适合他们生活的场地。”   “当然,地方肯定没有我们生活的地方大,可能还会比较小。但是他们会为动物进行身体检查,会很好的照顾动物们的一日三餐和日常生活。我们是猛兽,他们不敢随便碰我们的。”   “唯一需要动物付出的,应该就是在一个透明的窗户里,让人类观赏自己吧。观赏的人类一多,会有点吵,就像每天早上的乌鸦群一样。”   豹爷爷如有所思,又问:“地方很小,有多小?”   黎沅卡壳了:“我也不知道。不过最大的地方,不会有我们这个山头大……”   “那么小。”豹爷爷皱眉:“不就是把动物给关起来了吗。”   直击重点。   黎沅清了下嗓子:“确实,但是动物园也需要赚钱来养里面的动物,我们都是给自己打工赚生活费嘛,还是可以忍受的。”   “豹爷爷你可能不知道,人类生活的地方都很小的,有些住的地方还没有我们的山洞大。他们能在有限的地方给动物们划出一片区域,也算是用心了。”   一想人类能治病,挑剔的豹爷爷眉头总算松了一些:“我无所谓。只是你要送小崽去,是不是该问一问她的意见?”   “对了,你怎么带她去?”   黎沅指指自己脖子上的项圈:“这个有定位。到时候我带着小崽去山下,往有人类住的地方跑几圈,一直盯着定位的人类知道后,会派人来调查情况的。”   “我会和小崽说的。如果她不同意……”   黎沅又停下了,显然他也不知道如果小崽不同意该怎么办。   “不同意的话,就先放在一边不管吧,顺其自然。距离小崽长大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我会再努力劝劝她的。”   他不知道以前动物园里那些被救助,定居下来的动物们是怎么想的,但是让一直生活在野外的动物主动进入人类世界,被拘束在一方天地,他心里其实非常没底。   “大不了,我可以陪着她一起住动物园。”   梦寐以求的卖萌躺平咸鱼生活啊,他言传身教,应该可以让小崽安心,吧。   遥想最初的目标,黎沅感慨自己果然是不忘初心,野外生活也没有让自己磨出棱角。他真是一只心志坚定的雪豹啊。   两只豹谈完,黎沅出去一瞧,小崽吃饭吃的满嘴血乎乎,看起来非常的符合猛兽的气质,再一看兔子,半个身体坑坑洼洼像是被鸟啄了一样。   小崽很努力,就是努力的不太明显。   黎沅叹了口气,上去帮小崽撕肉条。接着,他把小崽托给豹爷爷,自己出去捕猎了。   晚上回到洞穴,黎沅打算在睡觉前和小崽摊牌。   小崽趴在黎沅的肚子上,随着他的呼吸一上一下,就像是在坐摇篮里一样,不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黎沅摸摸小崽的耳朵,和豹爷爷对视一眼,问:“小崽,哥哥知道你生了什么病了。”   小崽一下子就不困了。   黎沅斟酌着措辞,用小崽能听懂的话把心脏病以及他知道的附带症状,病对雪豹来说意味着什么,全都解释了一遍。   说完,他紧张的看着愣愣的小崽,等待他的反应。豹爷爷也是,呼吸都不自觉地轻了一些。   “妈妈她,是因为我生病了所以才不要我的吗?”   黎沅一愣,没想到小崽最先想到的是这个问题。他避重就轻:“小崽的妈妈要养三只幼崽,非常辛苦。”   小崽把脸埋在自己的爪子里,闷声问:“那哥哥是不是也不想要我了?我吃的那么多,一定给哥哥和爷爷添了很多的麻烦。”   “小崽不是个好崽崽。”   “怎么会,小崽才吃那么一点点,怎么就不好了!”黎沅立刻反驳,末了略有些心虚道:“而且哥哥不是不要你了,是想治好你的病,想让小崽活得更久一些。”   “哥哥最喜欢小崽啦。”   “我也喜欢哥哥。”小崽一听黎沅说喜欢自己,就又高兴了起来。她蹭蹭黎沅的毛,注意到他话里的另一个词:“治病?”   “哥哥能治好我的病?”   黎沅摸小崽的脑壳:“哥哥治不好,但是人类可以。你知道……”人类吗?   小崽抢答:“我知道人类,妈妈说过!妈妈说,如果遇到了胳膊上带有红色圈圈的人类可以不用逃跑,他们是保护我们的。如果遇到了别的,一定不要好奇要立马逃走!”   “小崽记性真好。你妈妈说得很对。”黎沅试探着说:“哥哥说的治病,就是把小崽送给那些带红圈圈的人治病。小崽愿意吗?”   小崽看看黎沅,又扭头看看豹爷爷,怯怯地问了句:“如果小崽去了,还能再回来吗?哥哥会陪着小崽吗?”   黎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豹爷爷开口:“心脏病是一个很难治疗的病,如果想要彻底治好,需要一个很长的时间,小崽会在人类那里生活很久。”   “你哥哥当然会陪着小崽去。但是你也看到了,你哥哥没有生病,所以不需要在那里治病,再说他还要照顾我这个老雪豹呢,陪你去了后不能在那里多待。”   “小崽,你知道哥哥很喜欢你,对吧?”   小崽用力点头。   “你哥哥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小崽的身体出问题,那会让他非常伤心。所以为了不让哥哥伤心,小崽愿意去人类那里治病,努力活得久一点吗?”   想到早上自己痛痛时哥哥担忧的表情,小崽张张嘴,一个“愿意”几句要脱口而出。   “可是,可是我要很长时间见不到哥哥,我想哥哥了怎么办?”小崽忍着泪水看向黎沅。   黎沅当即就把小崽抱在怀里撸了又撸,感动道:“没事,只要小崽能健健康康的,早晚有一天能够再见到哥哥。哥哥也会努力去找小崽的。”   “小崽最厉害,最勇敢了,对不对?”   “小崽愿意去治病。”小崽的泪到底还是流了下来,隐在黎沅的毛毛里不见了踪迹,她带着哭腔说:“爷爷年纪大了,哥哥要照顾好爷爷。”   “小崽会想哥哥和爷爷的,哥哥和爷爷也要想小崽。”   小崽抱着黎沅说了很多很多,黎沅没有不耐烦,每一句都认真给出了回应。   豹爷爷旁观着整个过程,心中的感叹也逐渐变成了无语。这还没有分开呢就哭成这样,要是等到了那一天,黎沅别又反悔把日子一天又一天地往后拖吧。   明明为小崽的病找到了解决办法,但豹爷爷今天还是很愁。   身为三只雪豹里最成熟,年纪最大的一只,在另外两只抱在一起互诉衷肠的时候,他已经脑袋里开始为黎沅和小崽下山路上要吃的食物做准备了。 第39章 雪豹救护   翌日一早,豹爷爷没有绕圈直接把想去捕羊,给黎沅和小崽挣路费的想法说了。   “还要提前准备食物?”黎沅不解:“又不是特别急,我带着小崽一路走走停停抓点吃的饱腹也没什么问题吧?”   而且他们也不是一日三餐都要吃。   豹爷爷反问:“你知道人类的救助站在哪个方向,要往哪里走?”   黎沅:“……”   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就算你带着项圈,人类知道你下山了会过来查看情况,你能保证他们当天或者隔天就会立刻赶来吗?到了人类的地盘,你还能每天抓到猎物吗?”   他让黎沅给他科普了很多有关人类世界的知识,其中“人类世界雪豹能抓来吃的食物很少”这一点被他牢牢记在了心里。   黎沅被说动了。   人类出远门还要带上点干粮,他们雪豹出远门,带个储备粮以防万一好像也没什么问题。现在是冬季,猎物能保存很久不会担心有坏掉的风险。   “既然是给我和小崽带的,还是我去抓吧。”黎沅强势:“豹爷爷你休息,不,在旁边指点我就好,不用亲自动爪。”   豹爷爷轻笑一声,上上下下扫了黎沅好几遍,不客气道:“你?你抓过羊吗就逞能,别等你抓到夏天都要来了吧。”   黎沅倔强脸:“你可以否定我,但不可以侮辱我。”   豹爷爷失笑:“行啦,别争了。我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要是真没那个体力抓,我是不会说出来逞能的。要不然最后丢的,还不是我自己的脸?”   换做独自等死的那段时间,他是绝对不敢打这样的包票的。   也许是黎沅真的有魔力,他在和对方生活了一段时间后,身体上的那些迟暮之感竟神奇地退去了一些,虽然行动间的灵敏度远比不上年轻的时候,可再也不是仿佛随时要力竭而去的模样了。   当然,为了避免某只有时候尾巴能翘到天上去的雪豹彻底上天,这些话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年轻豹嘛,最重要的还是虚心。   豹爷爷矜持道:“至于你,带着小崽跟在我后面好好观摩就行了。”   黎沅乖巧应是,蹲在旁边用爪子给大佬做马杀鸡。   正在追黎沅尾巴玩儿的小崽一抬头看到哥哥在豹爷爷身上按来按去,瞬间觉得追尾巴的游戏不好玩了。她放开大尾巴,颠儿颠儿地跑过来蹲在豹爷爷的另一边,一脸认真地模仿哥哥的动作。   黎沅一瞧,差点没憋住笑出来。小崽的动作和按摩没有半点关系,活脱脱就是小猫咪踩奶。   幼崽怎么会这么可爱啊。黎沅直接把两只前爪横跨过豹爷爷,将对面的小崽搂在怀里用力吸两口,再一脸痴汉地蹭蹭。   被泰山压顶的豹爷爷:“……”   “起开,干活了。”   黎沅的领地边缘生活着一群“杂技高手”,它们能在陡坡上如履平地,也能在山壁只有一掌宽的落脚处行动自如。   以前黎沅独自生活时,有事没事就要来看它们的“表演”打发时间,有时候还会故意跑过去吓它们,就为了看它们往山壁上跑的过程。   这群杂技高手具体是什么品种恕黎沅知识浅薄实在认不出来,豹爷爷也从不关心,于是就统称它们——羊。   冰雪未消,羊群们在陡坡上低头拱雪寻找下面的草茎,高处的岩石后,两大一小雪豹猫猫祟祟地探头。   豹爷爷小声为两个新手讲解自己的战术:“抓羊的时候千万不要好面子去抓大的,咱们就从小的,最外围的开始。再小的羊对我们来说也够吃,抓到就是赚到,千万不要贪心。”   他指了一只羊,说:“我的目标是那只。前面是岩壁,羊群受惊会往上面跑,但是路窄羊多,前面堵了后面就好抓了。”   “等会儿小崽就躲在这里不要乱跑,也不要发出声音。黎沅和我一起过去,在旁边守着,万一羊要逃跑你就帮忙挡一下。”   黎沅和小崽一脸严肃地点头。   分配好各自的工作,豹爷爷带着黎沅埋伏到了目标羊的后面。   埋伏的地点距离目标有些远,路线也不是直的。但冰雪覆盖下,雪豹的毛色伪装失效,他们只能通过远距离躲藏来捕猎。   羊群还在埋头寻找食物,豹爷爷看准时机如箭一般瞬发而出,几步就绕开障碍来到了羊群边缘。黎沅慢他一步往周围包抄,专注地盯着豹爷爷和羊群。   由于肩高原因,对雪豹来说捕猎羊的时候最危险的,就是羊那四条有力的大长腿。黎沅目不转睛地看着豹爷爷的后腿,捏着一把汗就怕惨案再次发生。   当豹爷爷顺利咬到羊后,黎沅第一时间冲过去帮忙,连声问着:“豹爷爷你没事吧,我刚才看到羊踩到你了。”   在羊挣扎的时候,他看到羊踹了豹爷爷的腹部。   “没事,轻轻挨了几下而已。”豹爷爷松开猎物,喘着粗气对黎沅道:“你咬着,咱们回去。”   让小崽别跑慢慢走过来,豹爷爷推了下小崽的屁股让她跟上黎沅,自己走在最后面调整。   曾经受过伤的后腿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腹部紧缩,豹爷爷闭上嘴巴努力压制住因为疼痛而颤抖的嘴皮,用轻松的语气说:“真是年纪大了,稍微爆发一下就累得不行。”   “当年我捕到羊,自己就能拖回去。”   黎沅咬着猎物没办法张嘴,只好用尾巴拍拍脚边的小崽,让对方当他的嘴替。   小崽十分上道,更有着百分的真诚,大声夸赞:“爷爷刚才超厉害的,‘嗖’的一下就跑到羊的背后,‘啊呜’一口就咬住羊的脖子,小崽的眼睛都快跟不上爷爷的速度啦!”   “爷爷怎么会这么厉害啊,是不是有什么秘诀?可以教教小崽和哥哥吗?哥哥以后也抓大羊,变得和爷爷一样厉害。”   黎沅一听还了得,硬是松开猎物插了句嘴:“小臭崽,你什么意思,难道哥哥现在不厉害吗?”   小崽一呆,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自然又去哄哥哥。   豹爷爷坠在后面听着前面两只的吵闹声,隐忍的表情好几次都被笑容替代。   回到居住的洞穴,豹爷爷已经恢复成了平时的模样,任由黎沅嘘寒问暖都不动如山。   后来实在是烦了,从地上爬起来就往要往外走:“好的知道了,我去抓今天的食物了再见。”   “诶,别啊。”黎沅只来得及咬住豹爷爷的尾巴,含糊着说:“你今天都帮我们抓羊了,肯定很累。你好好休息,我给你抓吃的。”   怕豹爷爷不答应,黎沅又说:“咱们这是公平交换,谁也不麻烦谁!”   豹爷爷扭头看黎沅,想了一下才点头同意,叮嘱道:“那你今天多抓一些,最好是够你和小崽吃饱的数量。这样下山的前几天不用捕猎,拖着羊能节省一些时间。”   “我的那份要是找不到就算了,我可以自己抓,而且今天不吃我也不太饿。”   黎沅怎么可能把豹爷爷的那份克扣下来,他抓到猎物后第一时间就跑回去看着豹爷爷吃了,之后才放心地去找他和小崽的那份。   找猎物的同时,黎沅也在寻找有没有合适的材料能让他把羊绑着拖走,而不是用嘴叼着一整只阻挡行走时的步伐,在路上浪费时间。   冬季的高原山脉荒芜的可怕,柔软的长草根树枝什么的就不用想了,黎沅找来找去,最后找了根长长的枯树棍子横穿过羊的脖子,一边长一边短,自己咬着短一头把羊拖在身侧。   速度快了不少,就是废牙,也要注意着别让羊往另一头滑。   豹爷爷在旁边看的嘴角抽搐不已,不知道黎沅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黎沅见想法可能,松开棍子凑到豹爷爷身边讨好道:“嘿嘿嘿,我就是在前半段路用一下,快到山脚的时候我就会把棍子丢了的。”   不然万一被看到,从此人类世界又多了一个未解之谜。   实际上,不管路段多远这个想法本身就非常冒险,万一有人提前架了红外相机呢?为了节约时间,黎沅还是咬牙干了。   将捕捉到的猎物一口气吃完,肚子里塞了满满食物的黎沅和小崽郑重地向豹爷爷告别。   豹爷爷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临别前给了他们一个方向。   “我曾经下到过那里的山脚,在那里看到了赶着一大群羊的人类。”   难道是牧民?   这个消息对黎沅来说不亚于雪中送炭,又感谢一遍豹爷爷,上前抱抱对方,保证了他会很快回来后,黎沅带着小崽下山。   扭头离开的那一刻,即使知道自己这一趟只是将小崽留在人类世界,自己还会回到雪山,黎沅心中不免还是升起酸楚。   他明明只在这里生活了一个多月而已,哪里就有这么深的感情。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有了另一只能够陪伴,和自己说说话的雪豹而已。   黎沅停下脚步,回头望了眼蹲坐在崖边看不清面孔的豹爷爷,突然仰天吼叫一声。   “嗷喵!”   “嗷!”   得到回应,黎沅舒了口气带着笑转身。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   饱食后的雪豹很长一段时间可以不用再进食,考虑到小崽的身体状况,黎沅抓紧时间全力赶路的同时也没有过多的压榨他们的体力,每走一段路就要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而且从不快跑。   拖着食物下山,一路上黎沅没少受到乌鸦和秃鹫等食腐鸟类的骚扰,只不过碍于雪豹的跳跃能力和速度,鸟类们保守地没敢轻易尝试。   在肚子里的食物彻底消耗完的时候,他们已经无限接近于山脚。   黎沅揉揉神色恹恹的小崽,柔声说:“饿了吧,你先休息一下,哥哥把皮剥了咱们吃饭。”   他们赶第一天路的时候,黎沅就想过让小崽趴在羊身上,他带着对方跑。但是体贴哥哥的小崽非常坚定地拒绝了,并且保证自己不会逞强,会慢慢跑只要不舒服就会说。   小崽不同意,黎沅也没办法把崽儿绑着放上去,只好让她跟着一起走。   一大一小两只雪豹把一头不大的羊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些许黎沅实在下不了嘴的内脏。小崽撑得直打饱嗝,黎沅更是连嘴都不敢张,生怕食物一不小心就从喉咙里逃跑。   饱餐一顿,又可以好几天不吃饭。   两只豹慢悠悠,散步似的朝着山下走。   以前黎沅一直想自己如果有一天能够重新进入人类的地盘,见到人类会是什么反应。可当他真的站在山脚下望着平坦的土地时,发现心情也就那样,没有激动也没有欣喜,就像是去好了几十年的邻居家串门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他本来就有一个人类灵魂,外貌再怎么变他还是舍不掉一些人类的习惯。   现在重新归来,也就是视角有些许不同而已。   “哇,好平好大啊。”   小崽惊叹:“哥哥,这里就是人类住的地方吗?人在哪儿,怎么没人?”   “这里不是人类住的地方。”黎沅解释,“只是偶尔会有一些人类来这里工作。很少,我们要是想遇见得靠运气。”   “那我们还没有到救助站,对吗?”   “嗯,我们还需要再走一段路。”   黎沅看着陌生的地方也是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该往哪边走。看了半天,他只能随便闭眼选个方向。   一边走一边找,看着疑似牧区的茫茫枯黄大地,黎沅心里越来越没底。   他该不会倒霉地走错路,到了个没人居住的地方吧?他点儿这么背?就在黎沅自我怀疑的时候,他突然在地上闻到了一些雪豹的气味,很淡。这说明有雪豹路过这里,但并没有留下标记。   冬季有些雪豹会因为找不到食物,被迫走入人类的领地打劫牧民。   一行加粗冒着金光的醒目大字突兀的出现在黎沅的脑海里,他眼前一亮,低头嗅闻着淡到快闻不见的味道,期望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找不到雪豹本人,找到对方的路线也是好的嘛。   小崽见黎沅边走边闻,也像模像样地跟在他旁边学。只是除了土腥味,她表情茫然啥都没有闻到。   走出去了几百米后,小崽终于闻到了明显的气味。她兴奋地抬头,大声道:“哥哥,我闻到味道啦!”   “嗯。”   黎沅敷衍答了一句,把小崽按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远处一只雪豹单挑两只藏獒的刺激场面。   他一只柔弱不能自理还带崽的豹豹,到底要不要上去帮忙? 第40章 雪豹救护   在黎沅的记忆里,藏獒一直是比较稀少偏门的犬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价格突然被炒了上去,国内有一段时间很流行养藏獒。   之后可能是因为城市养犬规定的颁布,也可能是其他原因,藏獒这种大型的,吃得多性子烈还不好驯服的狗,就逐渐退出了主流圈子。时隔多年再次看到相关消息,还是说越来越多的流浪藏獒,已经变成了高原上的安全隐患。   以前不经意看到过的,有关高原上的流浪藏獒的新闻在脑海中逐渐清晰,黎沅没敢妄下判断,万一是牧民家养来防雪豹偷吃羊的狗呢?   他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战况。   与雪豹对峙的两只藏獒浑身脏兮兮,毛发板结严重,远看活像是两个扔在垃圾堆里一年了的拖把,这一看就是流浪狗而不是牧民家养的。   他们对面形单影只的雪豹身形有些单薄,不过气场很足即使对面有两只彪形大狗也没有落得下风,隐隐还有逼退两只藏獒的架势。   只是雪豹的外表就有些惨了,单黎沅的角度就能看到好几处伤口。   俗话说相逢即是缘,同类有难黎沅也不好袖手旁观,他让小崽跟在他身后,鼓足了气势朝着战场中心走去。   至于为什么不让小崽留在原地,自然是黎沅害怕藏獒不按他预想的方向跑,冲着小崽去的时候他来不及救援。思来想去,还是跟在他身边比较好。   有黎沅加入战局,即使他什么都不做,之前已经隐约萌生退意的藏獒就彻底放弃了挣扎,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转身逃跑了。   被攻击的雪豹松了口气,对着来帮忙的雪豹连声道谢,还诚实道:“谢谢。不过我刚下山,还没有找到食物。”   如果不是为了食物,怎么可能会有雪豹这么热心肠愿意帮忙啊。他们雪豹什么性格,作为其中一员的他还不知道吗。   “哥哥,跑走的那两个不是食物吗?”   嗯?怎么还有幼崽的声音?   雄性雪豹把身体也转过来,正面对着救他的豹后,才发现对方脚边还有一只几个月大的雌性幼崽。   再闻闻,大的那只是雄性雪豹没错啊。   雄性雪豹震惊了:“你,雄性雪豹,带崽?那是你亲生的崽?”   黎沅语气随意:“不就是带个崽,没什么稀罕的。”   雄豹怀疑豹生:“是吗?”   黎沅不想再和他掰扯这个问题,转移话题自我介绍:“你好,我的名字是黎沅,这是我领养的幼崽,她叫小崽。”   “我不要你的食物,就是想问问,你知道哪里有人类吗?”   雄豹更懵了:“找人类?名字?”   小崽歪头。她怎么觉得这只雪豹笨笨的,哥哥说什么他都是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呀。哥哥刚才吓跑两只大怪兽肯定很累,她要为哥哥分忧,问名字这个简单的事情,就交给她了!   小崽主动接话:“是呀,我和哥哥要找人类。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那我该怎么叫你呀?我已经有哥哥了,不然叫你叔叔吧?”   黎沅膝盖一痛。对着一个青年音雪豹叫叔叔什么的,忽然就让他想起了当年大学兼职的时候,也被人叫叔叔的场景怎么破。   小崽不明所以,还在问:“叔叔?”   雄豹:“……随你。”   见雄豹没所谓地点头应下,黎沅也趁机拉近距离:“既然你是小崽的叔叔了,那我叫你大哥吧。”   对方刚才斗藏獒那气势,他叫一声“大哥”不亏。   稀里糊涂多了个侄女和弟弟的雄豹:“……”   好像有哪里不对?   不给大哥反应的机会,黎沅凑过去套近乎:“大哥啊,你怎么从山上下来了,是想去人类那里碰运气找食物吗?”   大哥大方承认:“嗯,人类养的羊比较好抓。去年我抓过一次,今年实在找不到食物就想再来碰碰运气。”   黎沅:好家伙,还是个惯犯。   “你知道人类住哪儿?”黎沅热情道:“咱们一起走吧,正好顺路。”   大哥无所谓。到时候抓羊全凭各自的本事,多一只豹也没什么关系,说不定他还能借此轻松一些捡个漏。而且刚才那两只以前没见过的藏獒,确实给了他不少的冲击。   小崽走在两只成年雄性雪豹中间,安全感满满,步伐都比平时神气了。   走了一会儿,她想起来自己有一个疑问哥哥还没有回答,于是又问了一遍:“哥哥,刚才那两只怪兽不是食物吗?”   大哥悄悄竖起了耳朵。   黎沅温声道:“不是,它们是藏獒,就是我以前给你说过的小狗。”   小狗?小崽的脑袋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可是,它们看起来不小啊。”   “藏獒是狗的一个品种,是人类养的宠物。只不过因为一些原因,有些人类不想养了之后就会把它们赶出家门。它们无处可去,只能在人类的世界里游荡,所以也叫流浪狗。”   黎沅夹带私货,即使小崽可能永远都不会遇见,他也得说:“小崽你记住了,只要是脖子上没有挂绳子被人类牵在手里的狗,就是流浪狗。”   “遇见了你要赶紧跑,它们身上很脏的。”   大哥闻言狠狠点头表示赞同。那可真是太脏了,他刚才和它们打的时候鼻子都快受不了了。   “黎沅,我怎么感觉你知道的事情挺多啊。”大哥指指黎沅脖子上的项圈:“是因为你脖子上带的那玩意儿吗?”   “你在哪里弄的啊,给我也整一个呗。”   黎沅:“……”   他本想说这不是随便就能整来的,他知道的多不多也和这个没有关系,可眼尾瞟到大哥身上的伤后,他心中一动,问:“这个不急,你身上的伤有点多啊,是刚才和藏獒打架的时候弄伤的吗?”   “是啊,你来的时候我都已经和它们打过一架了,要不然它们也不会那么容易就离开。”   大哥咧了一下嘴:“那真是两只疯狗,它们狗多势众欺负我一只豹,有种单挑啊,看我不把它们直接送走!”   “当然,即使是两只我也没有输。这点伤都是小意思养几天就好了,就是我的毛被它们啃掉不少,怪心疼的。”   黎沅闻言看了一眼。雪豹的毛又厚又多,大哥说的“不少”从表面上看没有一点损失,依旧厚实,就连伤口处也有周边的毛糊在上面。   “大哥,我有句话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你说。”   黎沅的语气故作沉重:“实不相瞒,我曾经因为受伤被人类救过,在人类世界养伤待过一段时间,学了不少的知识。我脖子上这个项圈,就是人类给我带上,方便观察雪豹的生活习惯的。”   “人类啊。”大哥恍然:“我就看那个东西不像是能在山里捡到的。而且你也不傻,怎么可能把一个东西套到脖子上弄不下来呢。”   无视大哥一不小心说出来的心里话,黎沅继续道:“我听人类说,狗身上一般都会携带狂犬病毒,如果被携带病毒的狗咬了,也有几率会感染。”   “养在人家里的狗人类会带它们打疫苗,但是流浪狗就不一定了。除此之外,它们还会携带其他的病毒。”   把狂犬病和其它狗狗中流行的病解释了一通,黎沅担忧道:“大哥,你这伤都流血了,万一感染……”   他还真不是吓唬无知雪豹,这些都是他真情实意担忧的问题。   大哥被吓了一跳,连忙和黎沅拉开一些距离:“那东西这么可怕?怎么办,我不会的病要死了吧,我死就死了可千万别再传染给你,你还带着小崽呢。”   黎沅感动,把两只豹之间的距离重新缩短:“没事,我们都一起走那么长时间了,要传染早传染了。再说了只是可能,还不一定呢。”   大哥垂头丧气:“我怎么这么倒霉啊,第一次都没遇见藏獒,偏偏这一回遇见了。”   随着大哥的讲述,黎沅也知道了他的故事。   简单来说,就是今年才五岁的雪豹,冬季因为食物短缺往下移的时候,没有抢过他周围领地的雪豹,无奈只能走到了山脚的位置。   然而这里的食物也不太多啊,在一次追兔子的时候,他就往下跑了亿点点而已,碰巧遇上了来放牧的牧民,看到牧民驱赶的大批和山上那些对比起来绵软无害的羊,大哥就心动了。   第一次得手后,大哥本来还想抓第二次,只是这一次牧民有了防备也不往山脚下走了,大哥就没能得逞。   第二年,也就是今天,他在山上捕羊失败后就想过来碰碰运气,没成想走到半路就碰上了两只劫路的藏獒,和它们一言不合干了起来。   藏獒是真的猛,一架打完中场休息的时候,本就饿着的大哥已经有些撑不住,就表面上看着强势罢了,心中已经在疯狂想退路。幸好黎沅上来帮忙,藏獒欺软怕硬见两边势均力敌,打不过就跑了。   “还好有你,不然我今天就要折在两只疯狗嘴里,那也太憋屈了,简直是对雪豹的侮辱。”   大哥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过也差不多,我可能很快就要死了。等带你们去到人类那里我就回雪山,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   “哥哥,叔叔不和我们一起去人类那里治病吗?”   小崽听了半天,只听懂叔叔感染了很严重的病,一不小心就会死掉的那种。联想到自己也是去人类那里治病的,所以她就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既然人类有喵喵给小狗打,让小狗没有狂犬病,那是不是也可以给叔叔打,让叔叔也没有?”   黎沅愣了一下喷笑出声:“小崽,不是喵喵是疫苗,一种药。”   喵医生可治不了内外科疾病,只能治愈心灵。   小崽重复一遍,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大哥在旁边激动得很,连声问:“你们去人类那里是为了治病?人类有办法治好我?”   人类还有这本事呢?   黎沅把小崽的病和此行的目的说了,然后图穷匕见:“大哥,你和小崽一起去人类那里治伤啊。”   “放心,你只是轻伤,身体没什么毛病。只要治好了之后人类还会把你放出来的,就像我一样。你不是想要这个定位项圈吗,他们也会给你戴的。”   和大哥聊了几句,黎沅就知道这是一只难得的,能够交流还没啥脾气的好雪豹。   他虽然能有把握能陪着小崽一起去救助站,但他没有办法在那里待很长的时间,所以下山的时候他就想着给小崽找个伴儿,陪一陪,度过最开始分别的时候。   等小崽适应了,他就会想办法隔一段时间进入救助站,去看一看小崽安她的心。   本来他是想去救助站或动物园后,看看那里有没有别的雪豹能嘱托一句,实在不行他自己也可以上阵。   没想到天降大礼,他遇见了大哥,不仅帮了大哥的忙对方还受伤了。这缘分,黎沅都想给老天爷上三炷香以表敬意。   “大哥,你要是去了正好可以给小崽做个伴儿啊,等以后你出来了,来找我,我请你吃大餐!”   见大哥还在犹豫,黎沅又问小崽:“小崽,你喜不喜欢这个叔叔啊?”   小崽把大哥看了又看,扫过身上的那些伤时,点头道:“喜欢。叔叔很厉害,能一只豹打赢两只藏獒。”   最重要的是有了叔叔的陪伴,一路上他们遇上的几只藏獒远远的就跑开了,根本没往近处凑。   大哥不留痕迹地挺挺胸膛,矜持点头:“行,不就是照看一下小崽子吗,包在我身上了。”   他提醒:“等我回去了,会给你说说小崽子的情况的。”   黎沅豪迈拍胸:“放心,我一定会信守承诺!对了,我家里还有一只雪豹,是我和小崽的爷爷,他很好,到时候介绍给你认识。”   大哥脚下一滑:“还有一只雪豹?”   “也就是说,你的领地里除了你之外,还有一只老年雪豹和一只幼崽在住?”   他的雪山之神啊,黎沅到底是一只怎样奇特的雪豹啊!   大哥警惕地看了眼黎沅脖子上的项圈:“黎沅,你诚实地告诉哥,你这种性格和你脖子上带的玩意儿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对吧?”   黎沅:“……”   他恼羞成怒:“当然没有!” 第41章 雪豹救护   长康野生动物园,野生动物救护繁育中心内,工作人员于唐结束了午休后回到岗位上,习惯性地打开平板电脑查看放归的几只野生动物的定位。   高山兀鹫,嗯,今天飞的也是令人眼花缭乱。   猞猁,嗯,和之前的几个定位点重叠,看样子是去巡视领地了。   猞猁二,嗯,很有活力,定位还在移动呢。   雪豹,嗯,今天跑得还挺远……   等等!   于唐瞪大眼睛,手指在平板上滑动半天反复确认无误后,嗷的一嗓子叫出声来,举着平板去找救护繁育中心的负责人,兼职动物园园长的刘成舟了。   “园长,圆圆下山啦!”   从职位的前后排列上,就能看出这位园长的工作重心在哪里,于唐十分熟练地跑去繁育室,把平板戳到了用痴汉脸盯着保温箱里的大熊猫幼崽,目不转睛看个不停的园长眼前。   自从园内的大熊猫幼崽诞生,园长刘成舟每天早中晚三次定时往繁育室跑,什么都不干,就盯着熊猫幼崽发花痴。其痴迷程度,直接把他以前的那些“心头宝”们的排名往后拉了好大一截。   排名虽然靠后了,但是关注程度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刘成舟眼睛往平板上一聚焦,就看出了上面的不同寻常。他抢过平板把上面标红的线路看了一遍,奇怪道:“圆圆怎么突然下山了?”   圆圆是他们半年前救助的一只未成年雄性雪豹。   说来也是好笑,一般来说夏季雪豹会往高海拔地区走,低海拔地区很难碰上它们。因此野护员在山脚一带巡逻,远远的碰巧遇上不知道为什么下山的雪豹时,两人都非常激动,着急忙慌的就要拿出手机拍照。   那可是神秘又珍稀的雪豹啊,即使他们是野护员,也很难遇见。   然而可能是两名野护员的动作太大,又或者是雪豹对人类实在惊惧,没等两人使用相机的放大功能对准,雪豹就跑远看不见了。   两名野护员正遗憾时,突然听到了前方隐约传来的雪豹连续不断的吼叫声。两人小心翼翼地跑上前一看,雪豹竟然掉进了一个断崖形成的沟里,左前腿也不自然地弯折。   两名野护员面面相觑,一边打电话给长康动物园,一边蹲在原地对着坑里的雪豹不住地内疚,做检讨。   他们真的只是想拍个照而已,没想故意吓唬雪豹啊。   当时的救助是刘成舟亲自去的,到那儿了解完前因后果后,他一个没忍住直接在边上笑出了声。   真的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他救助野生动物的时候,是笑着回去的。   回去后经过检查,雪豹的身体情况良好,除了偏瘦和左前肢骨折外,其余没有什么大问题。年龄上大概是22月龄,但还没有性成熟,应该刚脱离母豹独立生活不久。   在低海拔地区徘徊可能是因为独立生活的时间太短,没有经验造成的。至于掉坑,那纯粹就是雪豹自己的原因了。   救助后为了方便称呼,刘成舟力排众议给雪豹起名叫“圆圆”,希望对方可以长胖一点改变偏瘦的体型,以后回到雪山也能一直吃饱肚子。   圆圆在救助中心待了三个月多一点,等最后一次检查,医生说它骨折彻底痊愈行动上也不会受影响后,刘成舟等人就为圆圆带上定位项圈,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将它放归。   照顾了圆圆三个月,又亲眼见证了圆圆从幼崽脱变成成年雪豹,放归后的每一天,刘成舟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圆圆的情况——   放归一周后,定位点的行动路线固定在了一个圈里。   刘成舟:真好,圆圆终于找到领地了!   一个月后,定位点离开了固定范围。   刘成舟:难道是领地被抢了?不过幸好,圆圆又找到了一个新的!   三天前,定位点再次离开固定范围往下移动。   刘成舟本来以为是圆圆运气不好又遇到了同类,导致领地又被抢或者是寻找新的领地,关注了一下后就没有多想。   直到今天,代表圆圆的定位红点来到了山脚下并且还有往下移动的趋势时,他终于觉得事情不对头了。   “难道是圆圆的领地又被抢了,找不到食物所以被迫下山了?”   于唐挠头:“不会吧,咱们圆圆怎么这么倒霉,领地被抢一次也就算了怎么回回都被抢啊。难道圆圆占的是什么风水宝地,别的雪豹都稀罕?”   不是说雪豹数量稀少,领地面积又大,同类之间除非发情期很少碰面吗?怎么到了圆圆这里,哪一条经验都对不上了。   “园长,咱们要去看看吗?”   刘成舟想了一下:“不急,先观察观察再说。”   圆圆刚下山,到底是捕猎时不小心跑来的还是冲着牧民的羊群来的,通过现在的定位根本不得而知。   如果圆圆下山只是溜达一圈不往牧区和人类城市走,他们就不会管。要是去了牧区,他们就要赶过去盯着,防止牧民和圆圆发生冲突。   虽说圆圆在救助中心生活过几个月和人类有了接触,但刘成舟觉得圆圆是那种比较容易应激的类型,要是现在冒然过去惊扰,再发生第一次救助时的惨案就不妙了。   一下午的时间,刘成舟开打了不下百次定位。   他看着圆圆一会儿在山脚下逗留,一会儿回山上转悠一圈,整颗心也是七上八下。   自私点来说他很期待能够再次见到圆圆,可一旦见面,就意味着圆圆正面临食物短缺的困境。冬天还有很长,频繁的下山闯入牧区,对圆圆来说并不是个安全的选择。   不说高原上的那些流浪藏獒,就说牧民家里养的狗和牛羊,也不是能够小瞧的。万一搞出个踩踏事故怎么办?一大群牛羊,一只小雪豹,只要想想那个场面刘成舟就想找速效救心丸。   临睡前刘成舟又看了一次定位,看到圆圆还在山脚处后,他稍微放了点心入睡。   早上,闹钟嗡嗡。   刘成舟眼睛没睁开就去摸平板,当他迷迷糊糊地看清定位红点指的方向后,吓得瞬间清醒从床上坐起来,飞速穿衣洗漱。   同时,他还不忘给救助中心的人打电话,让他们今天早点上班,快速去救助中心集合。   夭寿了,怎么一晚上没看圆圆就跑到牧民集聚地周围了!   圆圆,你可千万要把持住啊!   此时的黎沅正带着小崽和大哥排成一排,趴卧在草场边缘的缓坡上。不远处是一望无际的牧区,除了枯黄的草地外,其上还有一小片四散着的民居和成群的牛羊。   “黎沅,我真的不能下去抓一只吗?”大哥毫不矜持地用爪子擦了擦自己的口水。   “不可以,他们有狗,还有马。”   黎沅看了眼远处非常有生活气息的炊烟,抑制住自己也想要下去转一圈的冲动,说:“昨天咱们不是去捕过猎了吗?你现在就饿了?”   昨天知道大哥两天没吃饭后,他怕大哥到了人类的地方把持不过,就提议先回山脚看看能不能抓点吃的垫肚子。   忙活一下午加半个晚上,他们三只吃了个半饱,按理来说现在应该不会有饥饿难耐的感觉才对。再说了,就是想抓,因为有他们三只大喇喇地蹲在这里,下面的牧民没一家敢把牛羊放出来。   “要是饿了就先忍忍,到救助站就能吃饱了。”   “人类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啊。”   大哥一翻身,四脚朝天在地上打滚儿:“黎沅,咱们换个地方等行不行,最起码离那些食物远一点,不要让我看见。”   这个黎沅就没法答应了。接近人类住的地方才能让监控项圈的人觉得,他们对人类的牛羊有所图,才会过来查看,离得远了没这个效果。   敷衍了大哥几句,黎沅低头和小崽说话:“小崽,不用怕,我会陪你几天再走的。”   可能是知道了今天就要进入人类世界,来了之后小崽一直抱着他的腿,不说话,就紧紧的挨着。   这下可难坏了黎沅。他真没有多少和幼崽相处的经验,对安慰这个词也是一知半解,小崽不说话,他心中酸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说得再多,也都是车轱辘话,对小崽来说好像没什么作用。   大哥停下翻滚,伸出爪子碰碰夹在他和黎沅中间的小崽子,别扭道:“放心,在里面我会照顾好你,不让人类欺负你的。这一声叔叔,可不能让你白叫。”   他才没有对幼崽特有的同情心那种玩意儿,他只是馋黎沅许诺的大餐而已!   小崽带着哭腔低低地“嗯”一声,又把黎沅抱紧了一些。   黎沅歪头蹭蹭小崽的耳朵,不说话就保持着这个姿势静静地等待。大哥识趣地没有出声打扰,保持腹部朝上的姿势四爪蜷缩,闭上眼睛抵抗食物的诱惑。   不一会儿,两辆车从远处飞驰而来。   “来了!”   黎沅改趴为站,大哥也翻身而起。   刘成舟带着人从动物园赶来,他让工作人员人先去牧民家里了解一下情况,自己则是迫不及待地拿着望远镜看向定位标记的山坡。   没办法,雪豹的伪装太厉害了,这样的环境里在远处用肉眼根本看不到,用望远镜也是碰运气。   他无疑是幸运的。当眼中出现目标的那一瞬,刘成舟手一抖望远镜就从手里脱落了。   幸好他把望远镜的带子缠到了手腕上,但即使是这样,望远镜的掉落还是将他的手腕勒出一道红痕。他顾不得疼痛,立马又拿起望远镜放在眼前。   “卧槽?”   这是随行而来,去了解情况的工作人员发出的声音。   “三只?两只大的一只小的?”   这可是奇景啊!工作人员也赶紧拿上自己的望远镜,比照着刘成舟的角度向山坡上看。   “哇!好可爱的崽崽啊。”   “有只雪豹受伤了?”   “会不会是一家三口啊?”   “难道是圆圆的老婆和孩子?出息了我的圆。”   “……”   刘成舟看了一会儿,按下嘴角的笑容扭头找工作人员,询问刚才从牧民那里得到的消息。   只是望远镜刚放到胸前,他就听到后面那群人叽叽哇哇地喊着“下来了下来了”。他条件反射地重新举起望远镜,果然就看到圆圆打头,带着另一只雪豹和幼崽朝着这边走来。   三只雪豹气定神闲,不慌不忙地走在山坡上,优雅从容的步伐和美丽精致的外表给了拿着望远镜的人,一人一个超大暴击,炸得人头晕目眩都忘记自己要做什么,只顾着盯着雪豹看了。   一个上了年纪的牧民看着这群动作整齐划一,举着望远镜,嘴角咧到耳朵仿佛被定身的工作人员,小声地提醒:“刘园长,咱们是不是该往后退一退?”   刚才雪豹用肉眼还看不到呢,现在都能看到全身了!   牧民大爷脚步后撤,做好了随时跑回自家院子锁门的准备。   “哦?哦……”刘成舟先是皱眉,忽的想起自己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后,连忙出声让牧民们赶紧回家去了。   看了眼越走越近的雪豹,他恋恋不舍地收回望远镜,招呼着自己的人回车上,按兵不动。   他们今天不仅开了越野车来,还开了个带车斗的小皮卡,后面放着装雪豹的大笼子,麻醉师,也就是于唐也来了。为的就是防止圆圆控制不住自己抢牧民家的牲畜,两边对上的时候,好把圆圆麻醉了带走。   没想到,预想中的事情一件没有发生,圆圆反而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刘成舟不禁抹了两把欣慰的眼泪。圆圆长大了,还找到了老婆生了崽,带他们回来看望自己这个救命恩人。   他真是太感动了。   “想不到啊,圆圆才回去多久,就生……等等!”刘成舟突然收声:“圆圆才回去三个月,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崽啊!”   一车上的工作人员也从激动里反应过来了,一个个脑洞开始拐弯。   “是啊,该不会是圆圆当人家后爸了吧?”   “你摸着办公室里整理的雪豹常识再问自己一遍,刚才说的那是雪豹吗?”   “……那怎么解释?”   “……”   是啊,怎么解释?   向来独居的雪豹不在发情期的时候,身边竟然跟着一个成年和一个几月大的雪豹,看样子关系还很和谐,这种奇观要从哪里找个合适的理由解释?   “难道是新发现?可以写论文了?”   盯着前方的刘成舟开口:“别说话别说话,它们过来了!”   圆圆带着两只雪豹来到这边,看样子还不打算抢劫牲畜,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看着三只雪豹越走越近,两个车里的人紧张地都忘了呼吸,这是他们第一次,在野外这么近地接触活生生会动弹的雪豹!   有的人拿相机都拍好几十张照片了,临雪豹走近他们反而收了起来,只用肉眼将雪豹的身影刻入脑海。   刘成舟趴在车玻璃上,看着下面只要一降下车窗就能摸到的雪豹,手都在颤抖。   好想摸,但不敢,手这个部件还挺重要的。   等三只雪豹路过越野车,刘成舟和车里的人又去看后视镜,然后,他们集体揉了下眼睛,石化了。   和他们一起来的皮卡车是斜停在越野车后面的,因此从一边的后视镜,能清楚的看到整个小皮卡车斗的全部情况。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三只雪豹停在皮卡旁边,受伤的那只一下跃进车斗后,地上那只咬住幼崽的脖颈,两条前肢扒在车斗上,先把幼崽放进去,自己也一跃而上跳进车斗不动了。   甚至受伤的那只还嫌地方小,把笼子朝角落里推了推。   “园,园长……”   车里的对讲机传来皮卡车司机僵硬的声音:“怎,怎么办?”   雪豹该不会是想搭顺风车吧?   问题是他们这车不往雪山上跑啊!   刘成舟:“……”   急需一名会兽语的翻译,在线等,挺急的。 第42章 雪豹救护   长了四十多岁,从没有见到过这种场面的刘成舟脑袋断片了好几十秒,才回过神来想对策。   不只是他,对讲机里也非常热闹,大家都在讨论三只雪豹。   有人就开玩笑说,雪豹都主动跳进碗里来了,咱们干脆油门一踩直接把三只拉回园里得了,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啊。回去之后还能吹嘘一下,说咱们园里条件好到雪豹都主动投奔。   这话大家听完笑笑也就完了,没有人会真这么干。   是,雪豹是不用捕捉自己就上车了,但那车只是一个露天车斗而已,高度对雪豹来说更是洒洒水,谁能保证雪豹能一直乖乖的,顺利跟他们回到动物园呢?   中途跳车怎么办?   他们动物园虽然没在市中心,但周边也不是荒无人烟啊。人一多,雪豹一亮相,不管对人还是对雪豹都是个伤害。要不了明天,他们前脚回市里后脚就能上新闻,然后出名,因无视公众安全被人喷满唾沫星子再罚款。   玩笑过,众人都耐心等待着雪豹的下一步动作。   半个小时后,刘成舟降下车窗勾头看了看依旧趴卧在车斗里,没有挪窝意思的两只雪豹——幼崽太小了看不到——见它们颇为闲适,没有任何躁动的表现后,咬咬牙打开了车门。   “园长!”驾驶座的人拉住刘成舟:“小心,雪豹现在看着无害,万一见到人靠近就躁动呢?安全为上啊。”   “那你说怎么办?”   刘成舟不是不明白其中的危险:“要是雪豹一直赖着不走呢?皮卡上的小于和老周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待在车上不下车吧?咱们这一趟出来什么吃的都没准备,能熬多久?要是想上厕所呢?”   “如果圆圆它们敌视人类,见到我们不早就跑得远远的了?为什么要跳上咱们的车?”   一连串的发问让驾驶座的人哑口无言,他叹了口气,说:“可小于在皮卡上呢,谁来给圆圆它们上麻醉?”   言下之意是,你下去除了送菜也没啥用啊。   刘成舟憋闷,粗着嗓子说:“我这是身先士卒,身为园长就要战斗在第一线,给员工们做个榜样!”   他抓过对讲机,喊皮卡上的于唐:“小于,我打算下车试试看雪豹们有什么反应。如果没事的话,你拿上麻醉枪绕后给两只大的都来一下。咱们声东击西,这一波搞好配合。”   于唐欢快地回复:“好的园长,我把麻醉枪装好你再下。”   等再次传来回复,刘成舟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先探出半个身体试了一下后,整个人才下了车,正面对着两只成年雪豹。   即使隔着的距离还算是远,刘成舟也没敢掉以轻心,轻视成年雪豹的速度。他的手抓着车门,给自己留了后路没敢松开。   见两只雪豹的注意力不出所料全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后,六目相对之时,刘成舟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能清楚的听到自己有力的心跳声。   他僵了一会儿,看到皮卡司机给自己打了个手势,他鼓起勇气抬起手像定格动画一样摆了摆,声音颤抖:“嗨……嗨?”   车上的人:“……”   对面的雪豹:“……”   大哥探头看看动作奇怪的人类,问:“他举手是想干什么啊?难不成是喊我们过去的意思?”   黎沅:“……你想多了,那是打招呼的意思。”   人类如果能听懂雪豹的话,下车的那个人应该会哭吧?   “打什么招呼啊。”大哥瞬间没了兴趣:“都在这儿等这么长时间了,他们怎么还不出发,难道是车坏了?”   “这应该和我们没关系吧,我们就是上了个车而已,啥都没干不至于把它弄坏啊。这也太脆弱了,人类真的能治好我和小崽子吗?”   小崽大着胆子扒住车斗往外看了一眼:“哥哥,那个人袖子上没有红圈圈呀,他们是好人吗?”   黎沅没有接话,隐晦地瞄了一眼大哥屁股后面的那个铁笼子,和笼子后面站着的,拿麻醉枪试图瞄准他们的青年。   不错,动作挺快,看来这些人要把他们带回去了。   他带着大哥和小崽上车,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不需要言语,只用行动就能彻底赖上这伙人,而不是期望着直接把他们拉走。什么防护措施都不做,想想也不可能。   他以为双方还要再僵持一会儿才有个结果,没想到领头的人这么决绝。   “大哥,等会儿有人拿针扎你你千万别生气,那只是让我们睡觉用的而已。”   大哥愣住:“啥?”   黎沅加快语速,简单科普:“咱们是猛兽,人类害怕我们,为了能顺利把我们运走他们会用药让我们睡一觉。没事,没有任何危害,那是为了保护我们,你安心睡。”   “还有小崽,等会我和叔叔倒下了你也别怕,到地方我们就醒了。路上可能会有很多人声,很吵,你千万不要害怕。”   小崽恹恹地点头。   大哥还在唠叨:“不是吧不是吧,我都这么自觉了他们为什么要扎我啊,我又不会咬他们……嘶!”   “我的屁股!”大哥一回头,就看到自己的屁股上扎了个奇怪的长条物体,“这就是,是药?”   “嗯?我舌头,肿萌啦?窝,索话……唔……”   大哥歪倒,黎沅震惊。妈呀,这个麻醉药效果这么好的吗?   扭头看看小崽,见她好奇地伸爪子去拨大哥伸出来的舌头,黎沅又安慰了一下小崽,感觉到后半身一痛放心地睡了过去。   可惜了,没机会偷偷记下去救助站路线。   小崽见到哥哥也倒下了,同样用爪子推怎么都推不醒,心中的惧意渐渐上涌。眼泪积蓄到半截,又想起哥哥的叮嘱,她闭紧嘴巴把自己往哥哥的爪子下拱了拱。   刘成舟见于唐得手,松了口气重新坐回车里,耐心等一会儿见车斗里再没动静之后,招呼人下车干活。   “幼崽呢?”   “园长,那儿呢。”   刘成舟冲着人指的方向一看,只在圆圆的爪子旁边看见了一条长尾巴。   于唐放好麻醉枪,只来得及抢到个笼子旁边的位置。这一看,他就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去,这只受伤的雪豹是公的啊,我还以为是圆圆的老婆呢。是公的,它们俩为什么结伴?难不成是兄弟?”   有人玩笑:“要不你问问圆圆?”   有人则是问:“园长,怎么装啊,咱们的笼子不够大,两只成年雪豹装进去肯定特别挤。”   刘成舟无奈:“再挤也得装一块儿啊,总不能把一只单独放在车斗里。”   来的时候谁也想不到这一次“收获”竟然这么大。而且笼子也不是特别小,装两只雪豹充其量只是让他们挨着,没地方转身了而已。   不过都麻醉了,没有活动空间不是什么大问题,最起码没摞着放。   “麻利点儿把圆圆它们装进笼子,咱们争取早点回去。对了,大家都戴好手套,圆圆爪子下面还藏着一个幼崽呢,小心点,千万别伤着了。”   拿手套的人自信道:“放心吧园长,这手套厚着呢我肯定会小心不受伤的。”   刘成舟呸他:“谁说你了,我是让你别伤到幼崽!要是幼崽不让抓也不要强制,慢慢来,千万要小心呵护。”   跟来的人都有好几年的工作经验了,这些细节不用刘成舟提醒也是深入骨髓的记忆,但他们都没有什么不耐烦的情绪,抬雪豹的抓幼崽的,一个个仿佛是捧着什么传世古董一样。   有些人还会偷偷rua两把雪豹的脑壳,耳朵和毛茸茸的大尾巴。   刘成舟惋惜地把手里的尾巴塞进笼子里放好。   出乎意料的是,小幼崽全程配合,没有闪躲没有扒着圆圆不松爪也没有哼叫,除了身体有些发抖外,其余方面对人类的接触全程表现良好。   把幼崽放到笼子里两只雪豹的身上,刘成舟关门落锁,拉下笼子顶上的黑布把笼子门遮了个严实。   “好了,回去啦!”   动物园园长如同丰收的老农,兴高采烈地亲自开车,带着三只雪豹返程。   黎沅有意识的时候,人类正把他绑在台子上做检查。脑袋还有些昏沉,他索性眼睛也不争,继续闭目悄悄听人类说话,打探情报。   直到做完检查被送到一间带有铁栏杆的大房间,他也东拼西凑了解了一些事情。   这里是一家集野生动物救助繁育工作为一体的动物园,今天带人去找他的是动物园的院长,姓刘。园里好像不怎么差钱,他听医生说了好几次“幸好咱们有这个仪器,药”之类。   与之相关的,他知道了因为他外表看起来没有伤,所以是最后一个做检查的,但小崽情况复杂检查还没有结束,大哥则是在另一间里清理伤口。   再多的,他就不知道了。   恢复一些力气后,黎沅抬头打量房间。其实也没什么好打量的,这里除了顶天立地的铁栏杆外,只有地面上铺满的干草。倒是靠近门的地方有一个带轮子的大笼子,应该是方便运输动物用的。   此外,仔细听的话,外面的许多人声倒是显得热闹。   黎沅无心那些,一边恢复力气一边焦急地等待着,希望有个人过来告诉他大哥和小崽的情况,再不成,把他们送过来或者让他找个机会越狱也行啊。   人类世界便利,可就是有急事的时候却没有自由这点太不好了。   瞅了眼结实的铁索,黎沅趴在地上自闭。   等啊等,等到能站起来行动自如后,黎沅终于等来了开门声。他猛地起身来到栏杆旁,眼睛盯着男人手里的笼子低低地吼了一声:“小崽!”   小崽也激动起来,扒在笼子门上一个劲儿的喊哥哥。   刘成舟把笼子挨着栏杆放在雪豹面前,让一大一小能面对面后,语气自然地开口解释:“圆圆啊,幼崽你看一眼,好好的没有受一点伤,连毛都没有掉一根。”   黎沅:圆圆是谁?不会是我吧?为什么要给雪豹起这么挫的名字?   黎沅:“嗷——”抗议!   刘成舟美滋滋地应了一声:“诶!圆圆是在感谢我吗?不用谢不用谢,这都是我们救助中心该做的。”   “分内之事。”   “就是吧,幼崽的身体情况有点不好,不能和你住在一起,它得治病。再说了,你看看幼崽只有这么点大,栏杆和它一样宽,这放进去和没放根本没差嘛。要是以后开门的时候,幼崽不小心跑出去咋办?”   检查出幼崽有心脏病后,刘成舟等人都可惜心痛的不行,但幸好心脏病并不是非常严重的那种类型,慢慢养着治着,总会比放任着要好很多。   今天只是做了基础的检查,后面几天还得再详细查一回,到时候难免要频繁地把幼崽送去医疗室。如果把幼崽和圆圆合笼,往后再想把幼崽摸到手里就难了,总不能每次都上麻醉吧。   “我看了你的检查,很健康,随时能把你重新放归野外。幼崽就不行了,它得留下来。”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捡到的这只崽,还对它那么好完全打破了我对雪豹的刻板印象,但是圆圆,你如果是抱着想把幼崽送来让我们治病的念头的话,只能把幼崽留下来。”   可能是怕雪豹听不懂,刘成舟说了好几遍留下来。   黎沅沉默了,这些事他当然清楚,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他也有自己的计划啊。   不管动物园的人愿不愿意,反正这几天是别想把他赶走了。而且把小崽送到了他的面前,除非麻醉谁也别想让他放手!   雪豹的两只大爪子,隔着栏杆悄无声息地抱住了不大的笼子,顺便还把指甲伸出来扣进了笼子里。小崽也非常上道地隔着自己的笼子,伸爪子抱住了一根栏杆。   刘成舟还在看着雪豹的眼睛认真讲道理,没在意这些细节:“圆圆啊,你和幼崽必须要分开了,你们提前适应适应,千万别着急。我用自己长康野生动物园园长的身份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幼崽!”   自觉说了很多,和圆圆有了充分沟通的刘成舟满意地做完总结,伸手想把笼子给提走。可往下一摸,摸到的不是笼子光滑的外壳,而是毛茸茸热乎乎的触感。   刘成舟心里咯噔一声,僵硬地低头一看,他的手正放在雪豹的爪背上!   “哈哈哈,哈哈哈。”刘成舟机器卡壳似的抬眼看看面无表情的雪豹,尬笑两声火烧一样收回自己的爪子,“哈哈哈,误会,都是误会。”   他小心翼翼地指指笼子:“那个,圆圆啊,你爪子下面的那个笼子,是我的。”   黎沅呲牙:“嗷!”   放屁,笼子里的崽明明是我的!   刘成舟讲道理:“咱们明明说好了啊,幼崽要被我带走去治病,我知道你担心它但是咱们不能无理取闹。男人不能说话不算话,男豹也不行。”   黎沅:“嗷嗷!”   谁答应你了啊,你去问问动物园的所有员工包括动物,看看有谁听到了?   刘成舟却“咦”了一声:“圆圆,你在和我对话?”   他是把动物们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的,但没敢奢求动物真能听懂人话。可刚才他和圆圆的那几句,完全就是标准的一问一答,不是吼叫威吓的那种声音,就是在回答他问题的感觉。   黎沅继续:“嗷!”   暴露智商就暴露智商,这点程度算什么再多来点他没在怕的。反正全都是面前这个男人自己的脑补,他只是嗷了两声而已关他什么事。   没想到刘成舟一脸惊喜,激动道:“果然,咱老祖宗的话是正确的!万物有灵啊,古时候有猫能读懂皇帝的心意,今天,有我老刘能听懂雪豹的心意!”   “圆圆,今天,我厚脸皮当一回燕帝,你委屈委屈当一回狮子猫阿梨,咱们来一场跨越物种的沟通,好不好?”   “如果你愿意,就点点头!”   黎沅:“……”   他很想对小崽说,要不然咱还是换个救助站治病吧,他觉得这个刘园长的脑袋有点问题。   这个动物园,该不会也有点问题吧? 第43章 雪豹救护   刘成舟说完那一番中二言论后,整个屋子都很安静。   他轻咳了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的同时,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哪里说得不对,没有对上圆圆的脑电波。   先不管幼崽是从哪里来的,假设圆圆是因为他们治好了它的腿,所以有了人类能治病的认知,带着幼崽来找人类治病,那么到这里之后,圆圆不应该把崽交给他们就完了吗,为什么现在抱着崽不松手了?   刘成舟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对上圆圆的大眼睛试探着说:“圆圆,你是怀疑我们不能治好幼崽?”   能不能治好确实不太好说,他不敢打包票。   黎沅没有吭声。   刘成舟又问:“那你是不放心我们,怕我们虐待幼崽?”   黎沅依旧没有吭声。   “……”刘成舟换了个思路:“你是想陪着幼崽治病,对不对?”   黎沅:“嗷!”   猜对了。   在雪山上因为成年而离开家人独立自主,与离开家人留在人类世界,完全是两码事。   小崽对人类世界一无所知,愿意从雪山上下来治病也是因为他的缘故。小崽信任他,黎沅也会努力不辜负这份信任,希望能由自己在旁边陪着、带着小崽一起了解人类世界。   初步建立一个信任后,他就可以放心走了。   刘成舟不知道黎沅心中的弯弯绕绕,他听见雪豹回应他了之后,脸上的表情先是喜悦,然后又变成了愁眉苦脸:“圆圆啊,你留下来陪着当然好,但问题是,你总要回归大自然的呀。”   “你瞅瞅你住的地方,这就是给身体健康的野生动物们准备的。”   身体有问题要长时间留下的救助动物们,住在动物园的后场,那里地方宽敞且是露天的,有利于野生动物们的心理健康。   像圆圆这种没啥问题的,做完检查后最多留一天就要送走了的,为了方便,也为了让他们少接触人类少受刺激,所以才会安排在救助繁育中心里这种密闭的房间。   “幼崽要留下,它住在别的地方。”   黎沅:“嗷~”   换一下不就好了。   “要不我给你换个地方?可那里的人有点多,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是因为看到人受惊不小心掉坑里骨折才来的,现在你还怕不怕了?”   黎沅:“……嗷?”   啥东西?原身来救助站,竟然是因为被人类吓得掉进坑里?万万没想到被救助的真相竟然这么,这么的令人悲伤,黎沅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原身才好了。   刘成舟煞有其事地点头:“回答我了,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来,爪子拿开,我把幼崽的笼子打开。”   黎沅收了爪子,小崽见状也迟疑着松开栏杆缩回笼子里。   刘成舟打开小笼子,看着幼崽迫不及待地从栏杆里钻进去挨着圆圆的腿后,他起身把门口带轮子的笼子推到栏杆门那里,调整好角度让两扇门贴合。   随后他先是在笼顶上按了一下,笼子门自动向上升起三分之二,然后他再去把栏杆门上的铁索打开,又去旁边的墙上按了下按钮,栏杆门也自动打开了。   黎沅:哦豁,还是全自动的。   不需要引导,黎沅见两边的门都打开了之后,主动带着小崽进入笼子。   刘成舟欢天喜地地关上门。   圆圆真是太聪明啦,老父亲与有荣焉!   笼子的栏杆做的很密,不用担心大型动物的爪子从缝隙里伸出来伤人。刘成舟打开房间门,握着把手把笼子推了出去。   刚出门,还没走几步就遇到了人。   那人看了一眼笼子,震惊道:“园长,你这是?”   刘成舟故作无奈:“哎,实在是没办法啊,圆圆死活不愿意和幼崽分开,我只好把它们先移去后场,以后慢慢劝说。”   雄性雪豹?舍不得幼崽?死活不愿意放手?他做了那么多年的研究难道全都是假的吗,交配完就走人的物种难道不叫雪豹?   那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刘成舟推着笼子走了。   一路上有很多工作人员见到了推着笼子的刘成舟,也听到了大差不差的同一种说词。   工作人员听了也只是笑笑,关系好的调侃两句,没有人会去纠正刘成舟的说法或者质疑他的决定。   刘园长什么性格和他一起工作的人都了解,别人说的把小动物当成孩子养可能是一种形容词,放在刘园长身上,那就是一种总结。   几年前有人曾经见过刘园长家半大的孩子来玩,刘园长撸孩子脑壳的手法,和撸园里动物的手法没什么两样,用的语气更是如出一辙。   平日里和蔼好相处的人,私底下面对着动物的时候只会更过分更话痨,根本不关心别人怎么说他。   这也没什么好说的,用科学方法和实际行动去爱护动物的人,放到哪里都值得人夸赞。一点小癖好而已,那叫萌点不叫缺点。   而且有这么一位园长,是他们这些当员工的幸运。   刘园长给圆圆换笼舍,那必定是有自己的考量啊,这才刚开始呢,他们没必要忙着质疑惹人厌烦。   到了动物园后场,时刻关注着圆圆情绪的刘成舟总算松了口气,而饲养员们就不淡定了。   “园长,不是说只有一只受伤的成年雪豹和一只患有心脏病的幼崽吗?,圆圆怎么过来了啊,这是不打算放归了?”   面对要照顾雪豹们的饲养员,刘成舟这一次没有敷衍,详细把自己拎着幼崽去和圆圆交接时,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   听完,饲养员担忧:“不愿意分开?那以后怎么带幼崽去做检查呀。”   “圆圆聪明着呢,你们平时要带小崽去做检查的时候,多问一问圆圆的意见。”刘成舟热情道:“你们别不信,来来来,我让圆圆表演一下。”   旁听的黎沅:“……”   后场的环境确实比救助繁育中心的房间要好的多。虽然单间的面积不怎么大,但好歹是实打实的土地和各种丰容玩具与设施,能满足雪豹基本的活动量与晒太阳的需求。   而且看布局,后场的动物是不需要去前场卖艺的。这里应该就是专门安置一些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展出的动物们的。   不错啊,对不卖艺赚钱的动物都这么好,看来这个动物园不仅财大气粗还特别有爱心。   满意地点点头,黎沅也不介意刘成舟的说法了,在他打开笼子后顺从地进入后场入口。   走过一段两步宽的铁网通道,路过了好几间动物的家门后,黎沅和小崽进入唯一开着门的一间。   转了一圈,黎沅还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密闭的小房间,里面摆着稻草铺成的窝和一个大木箱,应该是专门用来睡觉的地方。房间的角落里还有一个摄像头。   把不大的地方转完,黎沅走到场中间挑了个空地趴下,舔了一口小崽的耳朵鼓励她:“小崽,自己去转一转吧,这里就是我们生活的地方了。”   “哥哥。”   小崽紧紧地挨着黎沅,闻言摇头:“不用了,刚才我已经跟着你转一圈了。”   和哥哥分开的那一段时间,她看到人类拿了好多奇奇怪怪,还特别可怕的东西在她身上按来按去的,还拿东西扎她抽了一管血。   真的好可怕啊。   “可是刚才你没有去试着玩一玩那些,你没有见过的玩具呀。”   黎沅耐心安慰她:“放心,接下来几天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去玩儿吧,那些玩具很有意思,你去玩一会儿,先放松一下然后我们再聊天,好不好?”   “你看前面那个球球,就在哥哥的面前,小崽去碰一碰。”   小崽看看色彩鲜艳的球,心中瞬间就升起了好奇和蠢蠢欲动,她又看看黎沅,最后大着胆子一步三回头地靠近皮球。   黎沅看得欣慰,外面蹲着的几个饲养员和刘成舟也是满脸姨母笑。   园区内有四只成年雪豹,这些饲养员就是专门照顾雪豹的。   换做以前他们这时候还在后场配食物或者做丰容道具,但因为接到了通知,他们就都过来先认认新来的雪豹,有了初步了解后,拿着检查结果回去专门调配食物。   说实话,他们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配合的雪豹,不用引导就能完美达成人类期望的目的。   而且这还是野生的呢,头一回接触人类世界的工具!   刘成舟非常嘚瑟:“看吧,我就说圆圆最聪明了。你们以后要多和圆圆沟通,他不会为难你们的。”   接着,他又说起了圆圆带着受伤的雪豹和患病的幼崽,寻求人类帮助的故事。   动物住的地方离刘成舟蹲着的地方只有几道铁网墙而已,再加上雪豹的听力不俗,黎沅很容易就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听着听着,黎沅无语了。虽然刘成舟讲的故事和他的目的差不多,但其中脑补部分,多到简直令人发指。   尤其是当刘成舟说完,饲养员问他要给新来的雪豹起什么名字的时候,那种无语直接就到了最高峰。   “园长,要给另一只雄性雪豹和幼崽起什么名字啊?”   “园长,这次的名字让我们商量着起吧,就不劳烦您费心了。”   “是啊是啊,您都起了那么多了,给我们留点机会啊。”   敬词都用上了,可见这群饲养员们争取起名权的决心。   然而刘成舟不为所动,非常强硬地表示:“这是圆圆带过来投奔我的,我才是最有资格起名的那个!”   几个饲养员互相对视一眼,明白争起名权的事情要黄。   其中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年轻姑娘满眼生无可恋,提醒道:“园长,咱这回起个有点新意的名字,成不?”   “新意?嗯,我想想。”   刘成舟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一拍大腿说:“有了!”   “幼崽的身体不好,心脏有毛病,所以我就给她起名叫岁岁,希望它长命百岁,哦不行这个实在是做不到,希望她能活到雪豹的平均年龄往上。”   “雄性雪豹极有可能是和藏獒打架受的伤,所以我给他起名叫壮壮,希望它再长得壮一些,争取下回遇见藏獒的时候不受伤就把它们打跑。”   “怎么样,我这个名字起得是不是很有深意,是不是很新?”   饲养员们一脸绝望:“……”   黎沅:“……”   其实黎沅觉得这两个名字还行不算难听,“岁岁”的寓意也非常好。就是给大哥起的名字,壮壮,噗……   某种意义上来说,直心眼的大哥配这个名字不算太违和。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饲养员们是这幅表情呢?接下来双马尾姑娘的吐槽,解开了黎沅的疑惑。   “园长,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园里,另外四只雪豹你给起的什么名?”双马尾不等刘成舟说话,就抢道:“夏夏,美美,花花,灵灵。还有别的动物,方方,可可,超超……”   “园长,这些名字的寓意确实不错,但咱们的思路能不能稍微打开那么一点点,放弃叠词取个格式不一样的名字,行不?”   一个小哥也吐槽了一句:“网友都说咱们园给动物起名的人是叠词狂魔,每个视频的评论区和弹幕的高赞里一定有‘叠词词,恶心心’这个梗……”   “哈哈哈,是吗,园里动物的名字都这么雷同了吗?”   刘·起名废但强词夺理·成舟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哈哈哈,这都是小事不重要我这就去通知别的员工说名字已经定下来了,再见!”   饲养员们:敢怒不敢言。   黎沅:“嗷……”他没法言。   一个倔强的起名废什么的,这么起名字真的不会搞混吗?还寓意,他严重怀疑那都是为了不搞混,方便记忆所以才强行加上去的内容。   即使他们给小崽起了新名字,他还更想继续叫她“小崽”,大哥也还是“大哥”。   两套语言嘛,就是这么任性。   不过他还是得给小崽和大哥说一声,他们有了新的代号的事,免得以后人类喊他们的时候,这两只完全在状况外。都是他抢先给他们起了名字的锅,该负责到底还得负责到底。   话说回来,大哥被送去了哪里?他在后场没有闻到对方的味道,难道是还没有治疗完? 第44章 雪豹救护   黎沅和小崽吃完饲养员准备的午饭不久,大哥从网墙的入口处姗姗而来。   可能是考虑到两只成年雄性雪豹来时的友好表现,大哥的住处被安排在黎沅的隔壁。而且隔壁门打开的同时,两间笼舍中间,被植物的枯藤掩盖的网墙上也开了一扇小门,这么一来,两间笼舍就变成了互通的。   这么做只是试探,送大哥回来的刘成舟站在外面,紧张地观察两只雪豹的反应。   大哥一从正门进来,自己要住的地方看也不看直接朝着小门而来,找到了趴在木架上打盹的黎沅。   小崽精力十足,在地上扑球,立志要让球滚成一条直线到达目的地。   “他们居然剃我的毛……”   大哥随便找了个地方趴下,委屈地重复:“我的毛毛,我变丑了。”   黎沅听了,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一看,失望地重新把脑袋放在爪子上:“哪里丑了,那只是为了方便抹药,让你的伤口好得更快才剃了一点点而已。”   大哥身上的伤口有点多,他还以为对方被剃成了斑秃,想偷偷记下一只雪豹的黑历史呢,没成想实际情况和大哥感慨的完全是两回事。   清理伤口的人手法很好,只把伤口边缘薄薄的一层毛剪短了一些,不正对着伤口根本看不出来毛被剪过,有些地方的伤口都比剪掉的毛要宽要显眼得多,他自带滤镜实在是看不出来大哥哪里变丑了。   战损雪豹,超级霸气美丽。   “真的?”大哥恢复了一些自信,结果刚说完又重新把脑袋低下去:“我知道你在骗我,没关系我挺得住。没事,反正毛毛很快就会长出来,这段时间我要多吃一点,争取在离开之前重新变成原来的样子。”   想起刚才吃的那顿美餐,大哥不由地舔了舔嘴巴。   黎沅:“……”   他该怎么告诉大哥,好的动物园根本不会让动物胡吃海喝,一天三顿地吃把自己吃成一个球呢?食物的放量和时间都是根据动物的身体水平来的,就是想多吃也不行啊。   不过大哥有自信,不为毛毛的事唉声叹气是好事,他默默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大哥,你觉得这里的人类怎么样?”   大哥沉吟道:“还行吧,虽然他们拿的东西都奇奇怪怪的,但是我的伤口确实感觉没有刚开始的时候疼了。”   “对了,他们还拿针扎我来着,好像说没有打完还得再打几次。”   黎沅又问:“那你觉得害怕吗?”   “这有什么好怕的。”大哥一仰头:“那针扎的,还没有石子硌了脚掌疼。而且人类的仪器看着奇怪,实际上估计都不够我一爪子拍的,有啥好怕的。无所谓,能治好我就行。”   黎沅吹捧:“大哥,你太厉害了!”   大哥很有可能是打了狂犬疫苗,要接种完全部的针剂最少也得一个月左右。他在这里待不了太长的时间,大哥不害怕人类的医疗工具,那么他走之前把小崽托付给大哥也能放心。   低声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大哥,不等黎沅请求大哥同意,大哥就拍着胸脯保证:“放心,交给我了。你是我兄弟,你的崽就是我的崽,我会照顾好她的。”   照顾倒是不用照顾,这些饲养员们都会关注,黎沅希望的是,在他走后万一小崽害怕做检查,大哥能出面好好安慰一下,现身说法给小崽点勇气。   他也会给小崽做思想工作的。   这就更简单了,大哥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小事。你就在雪山准备好大餐,等着我回去给你一字不差地转述吧。”   即使在动物园吃得很饱,大哥依旧惦记黎沅承诺的大餐。   不是他啰嗦,而是他们分开这么久,万一黎沅忘记了怎么办?再恐怖一点,直接不认账怎么办?冬季猎物难得,豹心难测啊。   黎沅当然不会食言:“放一百个心,我等你回去。”   又简单聊了几句,大哥回去巡视自己的新居所了。外面观察的刘成舟见两只雪豹相处的挺和谐,没有争吵打架的意思,就没有把两个笼舍中间的小门关上。   两只是朋友,一直开着也方便两边走动。   夜幕很快降临,黎沅带着小崽回了放窝的小房间里。一进去,他自然是奔着铺干草的空地去的,只是在上面左躺右躺,翻来覆去换了好几个姿势,他都感觉不太舒服,眼睛不受控制地一直往旁边的木箱子上飘。   木箱子很大,能装得下两只黎沅;木箱子很矮,四面边框只到黎沅的膝盖;木箱子也很简陋,除了一个框里面什么都没有。可就是这么简陋的木箱子,对黎沅来说,充满了诱惑。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迈进木箱子里安详躺下了。   就,没有猫能逃得过箱子的诱惑。嗯,一定是这样,雪豹也是猫科喜欢箱子没毛病!   花一秒钟劝解了自己,黎沅侧躺在箱子里伸着尾巴逗小崽玩儿。   玩了一会儿,他在小崽扑尾巴的时候,突然把尾巴放在了自己爪子上。小崽扑过来的时候,他也就顺势把小崽拢在爪子下。   “小崽,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小崽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好,认真回答哥哥的问题:“这里,还好吧……能活动的地方虽然没有我们在山上住的地方大,但是这里有很多好玩的,我以前没有见过的东西。”   玩耍的时候,她觉得今天过得好快呀,“嗖”一下天就黑了,该睡觉了。   “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人会给我们发肉肉吃,不需要哥哥和爷爷辛苦出去捕猎啦。以前哥哥和爷爷外出的时候,小崽都好担心你们呀。”   小崽歪头蹭蹭黎沅的爪背撒娇。   “乖。”黎沅温柔一笑,又说:“刚来做检查的时候呢,小崽怕吗?”   小崽:“……有一点。”   其实是很多。被人用带子固定一个板板上,还被人戳来戳去的时候,她感觉那些人类下一秒就要把她吃掉。尤其是那里的人类全都抿着唇一脸严肃地说那些她听不懂的东西时,她心中的恐惧直接飙到了最高峰。   “我知道的可多了,生病需要吃药才会治好,可他们没有给我药。”   “人类真的好奇怪啊。他们拿一些东西在我的身上比划比划,就可以给我治病了?”真的不是想把她吃掉的意思?   黎沅看出了小崽的心口不一。他没有急着回答小崽的问题,而是耐心地把小崽心底的想法全都套了出来。   听完,他是又想笑又无奈。   以前他还当人的时候曾经看过一些段子,说是在手术室时,如果医生护士还有心情聊天打屁,和你开玩笑,那么这场手术一般都是顺利不用担心的。反之,如果医护人员进到手术室一脸严肃一句话都不说,你才应该担心。   给小崽检查身体的人大概就是这种想法。毕竟心脏病不管放在人类还是动物身上,都是一个值得重视的问题。   结果呢,小崽竟然误会那些人太严肃,是因为他们不是好人是想吃了她。   “大家生的病是不一样的呀,有的一看就知道要吃什么药,有的病藏得太深了,需要人类先用工具辅助一下,找到病在哪里才可以吃药。”   小崽恍然:“原来是我的病藏得太深了啊。”   病还会捉迷藏?   黎沅耐心:“小崽,你今天看到人类了,那只看他们这个人的话,你觉得他们厉害吗?”   小崽想了想,说:“不厉害吧。他们不穿衣服都没有东西保护自己,露出来的手和脸上一点毛毛都没有,而且皮看着也特别薄。”   “对,没有工具的他们特别脆弱。”黎沅伸出自己的爪子:“看,这是我们的爪子。”   伸出指甲在木箱上留下几道明显的爪痕,他问:“你觉得人类可以这样吗?”   小崽回忆看到的几个人类那些平平短短的指甲,果断地摇头。   “我是们猛兽,根本不需要害怕人类,反之,人类应该害怕我们才对。没有工具的人类根本打不过我们,你不需要害怕人类。”   “而且工具也是分种类的。这里是动物园,是救助站,他们这里的一切工具的用途全都是为了帮助保护动物们,这里的工具是对我们好的,小崽根本不需要害怕。”   “如果在野外看到了工具,我们才应该立马逃走。”   “是吗?”   小崽回忆了一下白天看到的那些用在自己身上的工具,仔细想想,它们除了会发光会滴滴响外,好像真没有什么能威胁到自己的。抽血的那个针,看起来好像都没有她的毛粗,还有那个筒,她要是能反抗的话一爪子就能把它拍碎。   所以,她真的不需要害怕?   小崽满脸纠结,黎沅趁机道:“你看啊,人类那么弱,却发明了那么多能治病的工具,那么我们和人类相处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收着点力气?”   “那些治病的工具很不好买的,会操作那些工具的人也很难找,为了能尽快治好病,小崽下次去检查的时候,是不是该小心不要伤害他们?”   小崽还小,做检查的时候救助站的人应该不会每次都上麻药。如果小崽能乖一点,克服对检查的恐惧,两边都能轻松一些。   小崽却理解歪了:“哥哥的意思是,我应该保护那些人类和机器?”   黎沅:“嗯,这个……”   “那些是能治好小崽的关键物品呀,小崽应该爱护他们,对不对?只有他们不坏,小崽才能快点治好病,回去找哥哥和爷爷。”   人类显然也被小崽归到了“物品”这一栏。   黎沅:“嗯,对!”   嗨,大差不差,能和这里的人建立一个良好的关系也行。在人类眼里,越聪明的动物才越招人喜爱。   想到这里,他突然记起之前听某个饲养员小哥的意思,动物园好像有经营网络平台。如果小崽与别的动物在对待人类时不同的行为,被当做素材发了出去,小崽极可能有爆火的潜质。吸引的粉丝越多受到的关注越多,她的这辈子才会生活的更好。   黎沅不愿意去质疑一家,目前从上到下表现良好的动物园,但事情总有万一,他得做点准备。   他没有反驳小崽的话,将错就错,赞同道:“对坏蛋,我们要重重出击,对好人,我们应该像他们对我们一样,对待他们。小崽真聪明。”   被夸了。   小崽不好意思地把脑袋往黎沅的毛毛里埋了埋,闷声说:“那,那下次检查的时候哥哥可不可以陪着小崽一起去呀?我想让哥哥看看,小崽会变得超厉害的。”   黎沅一愣,语气柔了几分:“当然,哥哥本来就想陪小崽一起去。”   他没想到,只通过一段简短的开导,小崽就快速地准备尝试着接纳人类世界的东西。   往前追溯,小崽一开始对他要把她送到人类世界这件事就接受良好,不需要怎么劝就同意了。   小崽的心理其实很好理解。她知道自己是捡来的,也知道冬季养一只幼崽有多不容易,所以她就一直告诉自己,让自己听话尽量不给他和豹爷爷添麻烦。   而她的病,无疑是个最大的麻烦。   黎沅想,或许是小崽不想让自己成为他和豹爷爷的负担,离开是最好的选择,或许是小崽想要治好病,回去后当一只不拖累他们的崽……   有很多的或许,也有很多的猜测,不询问小崽这些都无法得到准确的答案。   其实答案也不是那么重要,因为如果小崽想活下去,除了来到人类世界别无选择。小崽愿意,那么一切背后的原因都不重要,黎沅也会按住自己,让自己不去追问。   只是他注定要为小崽编织一个“她能治好病回到雪山”的谎言了,不知道小崽在人类世界生活时间久了,明白了自己的病意味着什么之后,会不会怨他私自为她做出了选择。   黎沅根本不敢想那个场面和小崽怨恨他的可能。   但这里面确确实实有一个谎言。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船到桥头自然直?目前除了用这两句话劝慰一下自己,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   黎沅心中默默叹气,把尾巴往小崽的身上一搭,“乖崽,睡吧。”   小崽闭上眼睛:“哥哥晚安。”   依旧是惯用地团成球的睡姿,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在熟悉的人类世界感觉到了安全感,还是今晚睡在了木箱子里,睡着后黎沅就慢慢把自己伸展开,一扭身变成了四仰八叉的睡姿,一条腿甚至还搭在了木箱边缘。   可怜小崽,睡梦中一把被大爪子推了出去,挨着木箱才堪堪停下。   迷迷糊糊地醒来,疑惑地看看自己的位置,又看看睡姿豪迈的哥哥,小崽迈起爪子爬到哥哥的肚皮上瘫成一条。   摇摇车,晃啊晃,呼呼呼……   日上三竿,黎沅从睡梦中惊醒,非常自然地用两只前爪护住睡在自己肚皮上的小崽后,才翻身把小崽放下,自己走出小房间。   伸伸懒腰,黎沅一边注意着不远处传来的动静,一边走到笼舍最前面的浅水渠里喝水。   好歹是猛兽,所以人类给他分的笼舍右边是大哥,左边是空的。响动传来的方向,正是空置的房间那头。   声音不止有动物,还有人类的,听着应该是人类给动物放饭或者是拉谁去做检查之类。   隐隐约约有小崽的名字传来,黎沅跑到门边仔细听了听,得到了小崽做检查的时间——今天下午。 第45章 雪豹救护   到了小崽检查的时间,刘成舟带着人亲自来了。   按照一般习惯,对待这种小幼崽他们直接进入笼舍拿食物引诱,装进笼子就好,但多了一只成年雪豹,饲养员也有些头疼该怎么办。   现在主张合笼的刘成舟告奋勇亲身示范,饲养员也不用再为难,而且他们也都期待着刘成舟能给他们露一手,让他们学习学习。   学习什么?自然是和野生动物沟通交流的门道啊!   因此今天负责小崽检查的两名饲养员双目炯炯有神,一左一右门神似的站在刘成舟两侧,生怕错过一丁点细节。   刘成舟表面看起来胸有成竹,实际上心里虚的一匹。   他站在圆圆笼舍的外面,大声喊道:“圆圆,该给岁岁做检查了,我把门打开你送它出来,好不好?”   雪豹张嘴“嗷”了一声。   刘成舟把手心里的汗隐秘地往裤子上一擦,眉飞色舞地让饲养员去按按钮开门。   门打开,雪豹果真带着小幼崽顺利进入外层通道。   双马尾饲养员小周傻眼,问刘成舟:“园长,圆圆怎么也一起出来了啊,难不成每次检查都得把圆圆带上?”   带上也没问题,关键是他们要把圆圆和岁岁先分开,再带上啊。   刘成舟心里也没底,但他嘴硬道:“你注意审题,刚才我说的是让圆圆把岁岁送出来。圆圆多完美地听懂了我的话啊,这不正在送嘛。”   “你看你看,圆圆停下了,它让岁岁自己走呢。”   黎沅在第二间笼舍的门口停下,低头和小崽轻语了几句后,站在原地看着小崽独自走向入口。   外面几人的话语传入他的耳朵,他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   刘成舟赶紧把手上的小笼子放在入口,蹲下来等待小幼崽自己送上门来。可在小幼崽即将迈出网墙的时候,它又收回爪子看着笼子犹豫起来。   刘成舟耐心等待,因为圆圆一起跟着出笼舍的缘故,纵使心里焦急他也没有冒然开口说话惊扰。同时他也有分神把目光给到圆圆,担忧对方会不会突然跑出来。   毕竟在有成年雪豹在场的情况下,没有任何准备就打开入场口,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   瞥一眼,圆圆还在原地,刘成舟垂眼看幼崽。   突然,一道劲风袭来,刘成舟只来得及撩起眼皮,看到一道银灰身影从自己的头顶一跃而过。   重物轻巧落地的闷响传入在场三人的耳中,他们像是年久失修的机器,咯吱咯吱地扭动生锈的零件,机械地完成了扭头这个动作。   刘成舟原本就蹲着,再一转头,没有找好平衡点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另外两名饲养员呈“呐喊”状,所有声音都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静谧,僵硬,一切因由,全都在乖巧蹲坐在外面空地的雪豹身上。   黎沅无辜卖萌:“喵嗷~”   嗨呀,他怎么就从通道里面出来了呢?他也不知道呀。   “哐啷——”   三人又循着声音转头,原来是小幼崽钻进了笼子,只留给他们一小截尾巴。   小周率先回过神来,声音发紧小声喊:“园,园长……”   救命啊,雪豹自己跑出来了怎么办?那可是猛兽,吃肉的猛兽!她要打电话联系人吗?会不会刺激住雪豹让它忽然暴起?监控呢?怎么还没有人发现这边的异常?   小周心里的小人急得团团转。   刘成舟也慌,他用手撑了一下地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看着蹲坐在原地眼神平和无害的成年雪豹,咽了口口水,张张嘴,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起头。   黎沅等了一会儿见人依旧呆着,明白自己给的这波冲击实在是有点大,他想了想,主动起身,准备走到园长那儿给对方示个好。   只是他屁股刚从地上抬起来,三人就齐齐后退一大步。再一迈爪子,三人瞬间面色惨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爱护野生动物是一回事,野生动物没有防护走到你面前又是另一回事。何况这还是纯野生的,不是自己从小奶起来的。   小崽在笼子里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有人把它提起来,只好转了个方向悄悄把脑袋伸出去偷看。   然后她就震惊了。   她高大威猛的哥哥竟然走到那个中年男人,好像叫什么刘园长的旁边,一把把人扑倒在地后,低头用脑袋去蹭对方的胸口!   哥哥,这么喜欢人类?   小崽迷茫。   人类也很迷茫。   当雪豹忽然动起来扑倒院长后,两名饲养员为了不吓到雪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把尖叫憋在了喉咙里,只漏出一声尖细的惊吟。   他们以为惨案即将发生,刘成舟甚至闭上了眼睛,然而疼痛没有等到,却等来了满怀的毛茸茸。   刘成舟:“???”   看着胸口的大脑袋,刘成舟试探着用手轻轻摸上去,见雪豹没有不良反应后,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把雪豹的大脑壳抱在怀里,还趁机rua了一把耳朵。   那一刻,刘成舟脑袋里闪过了许多的想法,但都转瞬即逝,变成了“此生无憾”四个大字刷屏。   他眼神复杂地坐起来望向重新蹲坐好的雪豹,用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喃喃:“圆圆,你吓死我了。”   妈呀,差点以为这辈子要到头了。   “园长,园长?你没事吧?”饲养员回过神来,小声关心。   “没事。”刘成舟摆摆手,从地上坐起来把身上的土拍干净,走到圆圆面前伸手揉揉它的脑袋。   雪豹乖顺安静,像一只假猛兽一样。   饲养员见状,重新找回脚部的知觉走到刘成舟旁边,也试探着伸出手。   黎沅主动把自己的脑袋往饲养员手里凑了一下。   摸吧摸吧,为了小崽和以后的计划,他真是牺牲太多。   刘成舟守了一会儿,见雪豹和饲养员的相处也很和谐后,过去把地上装崽的笼子合上提在手里。   圆圆大费周章整了这么一出,为的什么根本不用多想。   就是不知道,是因为圆圆聪明所以才这么在乎这只幼崽,还是因为幼崽所以才这么聪明了。   不管真实的顺序是哪个,圆圆的行为绝对是打破他们对雪豹的常规认知的。如果把圆圆留下,他们说不定能从圆圆身上研究出许多有意思的东西。可……   刘成舟带着笑回想圆圆从自己头顶跃过的那一瞬,自己眼睛捕捉到的漂亮皮毛,和其下充满了爆发力的肌肉,将那个不该出现的念头彻底捏碎。   野生动物,只有在野外才是最美丽的。健康的野生动物就应该回到大自然中才对。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想想自己园中救助的一只害怕活体食物的雪豹,刘成舟默默在话尾添了句“个别除外”。   刘成舟定定神,走到雪豹面前玩笑道:“为了陪着岁岁出来,你个雪豹都学会玩计策了。要不然,你自己拎着自己的崽跟我们走?”   黎沅没有回应,直接探头去咬刘成舟握着的把手。   把笼子咬住,黎沅从喉间发出了一道模糊不清的“唔”声,转身走到刘成舟身后,示意对方带路。   因为地域原因,为了在陡山峭壁上掌握身体平衡,雪豹进化出了几乎要和身体等长的粗壮长尾巴。当雪豹放松,尾巴自然下垂的时候,为了不让尾巴沾到地面,它们长长的尾巴会在末尾打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如此近得距离,两名饲养员的眼睛仿佛接通了十万伏特的灯泡,痴迷地看着叼着一个笼子,行走时依旧优雅的雪豹,恨不得立马扑上去抱着雪豹揉来搓去,尤其是那条大尾巴,直看得人心痒痒。   三个经历了圆圆撒娇,乖乖任撸脑壳的人已经克服了对野生圆圆的恐惧,主动被雪豹蹭了的刘成舟走在最前面甚至有一种洋洋自得的感觉,但其他人不啊。   一走到后场的办公楼里,几乎所有见到这一队奇怪组合的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后退一步,寻找能靠的物体扶一下掩盖发软的双腿。   为了其他人着想,刘成舟收起了表面的嘚瑟,微微弯腰把手放在圆圆的脑袋上,用这种别扭的姿势一直走到了医务室门口。   敲门,门开了。   砰,门又关了。   刘成舟碰了一鼻子灰,拍门解释:“我们是来给岁岁做检查啊,快开门,圆圆不会攻击人的!”   黎沅已经把嘴里的笼子放下,伸爪子勾开了上面的插销把小崽放了出来。   “等会儿小崽自己留在这里做检查,哥哥跟着园长出去转一转,等着小崽好不好?如果小崽做完检查没有看到哥哥,那就先等一等,给人类表达你的意图。小崽可以做到吗?”   小崽的身体随着门开的声音抖了一下,又立马恢复了挺立,认真点头:“好。小崽会勇敢的!”   “乖!”   黎沅跟在刘成舟后面挤进医务室,然后在医务室人员害怕的眼神里,叼起小崽的后脖颈把她放在了桌子上。   放好后乖乖退到刘成舟腿边,故意蹭蹭他的腿展示自己的无害。   刘成舟又开始嘚瑟了。   医务室的人眼中的惧怕也变成了惊喜和疑惑。怎么看着,圆圆比他们从小奶起来的动物还要喜欢人类啊,这科学吗?   刘成舟才不管科学不科学,他摸了一把雪豹的圆耳朵,说:“岁岁就交给你们了,你们一定要保护好岁岁,给圆圆一个交代。”   医务人员,饲养员:“……”不会形容可以不形容,谢谢。   刘成舟又低头问黎沅:“圆圆,你看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黎沅:“嗷~”   应了一声,黎沅转身出门。刘成舟得意一笑,连忙跟上。 第46章 雪豹救护   如果可以,刘成舟真的很想带着圆圆就这么在动物园里慢慢转一圈,只是想法注定只能是存在在脑海中的想法,。   猛兽出笼可是个大问题,如果他自己不是动物园园长,很可能前脚刚把圆圆带到办公楼,后脚领导就跑过来让他滚蛋了。   但这不是,他刚好是园长嘛。   不过刘成舟也没敢嘚瑟太久,为了他人的小心脏着想,他先带着圆圆去了一楼的楼梯间里窝着,思考接下来要把圆圆带去哪里。   按理来说他应该马上把圆圆关进笼子或者送回后场笼舍,可圆圆为亲自送岁岁来做检查都能耍小心机了,那么会不会也想要亲自接岁岁回去?   要是把圆圆关进后场,它会不会狂躁?   刘成舟能与动物共情,也能站在动物的角度思考问题,尤其是当他成功和圆圆的脑电波对上信号后,他就更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做法是正确的道路之一。   想了想,刘成舟还是放弃了把圆圆送回后场,只是不送回去的话,就算把圆圆装进笼子里,那么要带它去哪里呢?总不能就放在办公楼下面吧。   想着想着,刘成舟就不自觉从怀中掏出手机,然后,打开了自拍。   没办法,眼神平和静静蹲坐在他旁边的圆圆实在是太可爱,太让人想rua了。今天难得有机会近距离和雪豹接触,现在又没什么事,刘成舟就忍不住想拍照留念。   看到刘成舟拿出手机,黎沅眼前一亮主动把脑袋搭在了刘成舟的肩膀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手机屏幕。   好几十年没看到过手机,见不到的时候他不会整天想着,现在见到了,他就没办法无视了。   刘成舟一拿出手机就无视了闪烁的消息通知,直接点开摄像机调成自拍,对着自己和肩头的雪豹“咔咔咔”一顿狂拍。   各种花式表情拍完了,他又胆大包天地拿起雪豹的一只爪子,拍了好几张各个角度完整的肉垫图,随后更是强制把雪豹的爪子和自己的手掌,摆出了“击掌”的姿势。   黎沅从一开始的感兴趣配合,到后来的死鱼眼随便刘成舟摆弄,只隔了两分钟不到的时间。   等刘成舟终于过完瘾,拍够了,他等着对方刷刷新闻看看娱乐消息放松时,刘成舟把手机一关,又塞回了口袋。   黎沅:“……”   上班时间理智摸鱼,不错。但是,你都拿了我的报酬了为什么不把我想要的那份鱼也给摸出来啊卑鄙的人类!   RNM,退钱!   被白嫖了一回,黎沅气不过抬起爪子揉了回去,直把刘成舟打理好的发型蹭成鸡窝还带着静电根根爆起,他才解气收了爪子。   幸好,刘成舟不是个秃头,也没有戴假发。   刘成舟顶着一头乱发,恍惚了许久才意识到,他这是被雪豹反撸了?   “嘿嘿嘿,圆圆,我带你去认识一下园里的另外四只雪豹吧。”刘成舟傻笑着,问:“不过要去的话,路上为了以防万一你得待在笼子里才行。”   黎沅百无聊赖,“嗷”了一声表示同意。   一路上刘成舟的嘴就没有停下来过,一直在给黎沅小声嘀咕园内雪豹的基本资料,看上去非常有一种要把自己的亲生崽子,介绍给朋友家崽子认识的大家长风范。   不用多想,刘成舟的亲生崽自然是指动物园的四只。   托刘成舟的福,还没见面,黎沅就把四只雪豹了解地明明白白,各自的体重是多少一天吃几斤肉都门儿清。   园内第一只救助后留下来的雪豹夏夏,是一只雄性。   从名字就能看出来,他是在夏天被救下的。从救助到现在,害怕活体食物只能吃处理好食物的夏夏,已经在动物园里生活了整整十五年,今年十六岁的他,亲身经历了长康动物园的好几次扩建,是动物园名副其实的老打工豹了。   人工养殖的雪豹普遍比野外生活的雪豹寿命要长,但黎沅猛地听到园里有一只十六岁的老豹时,他还是忍不住为这个数字惊叹。   尤其是听到刘成舟说,夏夏目前身体与精神状态都十分良好的时候,他更是忍不住心动。   他想到了豹爷爷。   豹爷爷今年十一岁,在野生雪豹中活到这个年龄已经普遍到了该迈入死亡的时间,第一次见到豹爷爷的时候,对方给他的感觉也正是如此。   但是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后,豹爷爷的整体状态肉眼可见的比之前好了许多,这给了黎沅非常大的鼓舞,他觉得豹爷爷的寿命应该会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长很多。   没遇见小崽之前,他就有过劝豹爷爷来到人类世界养老的想法。   只是豹爷爷不止一次提过他想要埋身雪山,他与对方的关系也并没有亲密到如此地步,所以这件事他就一直埋在心底,从来没有提起过。   小崽的出现是一个契机,让黎沅看到了希望。   嘴上十分嫌弃幼崽的豹爷爷,实际上给予小崽的关爱并不比黎沅的少。如果这一趟顺利,黎沅回去后就可以给豹爷爷科普各种住在动物园的好处,而且还能请求对方过来帮忙照顾小崽。   当然,豹爷爷是一只见多识广的雪豹,这些原因只能变成劝说豹爷爷同意的筹码,并不会按黎沅所期望的那样,随便一忽悠就成功。豹爷爷对雪山的感情,比出生几个月的幼崽对雪山的感情,要浓厚的多。   而且黎沅也是纠结的。   他一方面希望豹爷爷可以活久一点,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太过自私,不应该让自由一生的雪豹临到了了被束缚住。   这些事情不刻意想的时候还好,一旦想了,黎沅就头疼欲裂根本没有办法从两种选择里,选出一个合适的来。哪一个选择他都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每每到了最后,他都只能劝自己说,一切的决定权都在豹爷爷自己手上。   黎沅苦闷地躲到角落里自闭。   “圆圆,你不高兴?”刘成舟细心观察到了雪豹的情绪,停下说:“难道你不想第一个去夏夏那里?要不然我把你送到美美那里,去和花花灵灵玩儿?”   别吧,夏夏多好啊,肯定不会哈陌生雪豹的。   除了夏夏,园内其余的三只都是雌性,还是一家的。   母豹美美和她的两个女儿花花、灵灵,是五年前公安侦破一起野生动物走私案后,从犯罪人员的据点救出来的动物之三。   母豹被救出来的时候两条前腿全部严重骨折,能治愈却无法恢复如初,自然不能放归。两只幼崽呢,才两个月大,送过来的时候应激反应强烈差点没救回来,好了之后身体也一直虚弱,放归就更无从谈起,于是一家三口就被养在了动物园里。   动物园里的几只经过这几年的相处与磨合,早已经对彼此都熟稔了,只要不合笼一切都无所谓。   但对新来的圆圆是什么反应,刘成舟就说不好了。   他当然没那么缺心眼直接把圆圆放进园内雪豹的场馆里,他只是想让圆圆隔得远远的,见一见园内的几只雪豹而已。如果能再过多地关注一下场馆的环境,那就更好了。   好歹是岁岁的家长,孩子要来这里寄宿了,家长总要提前了解一下寄宿地方的设施嘛。   刘成舟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嘴上也叭叭个不停:“圆圆,美美它们一家有三只呢,豹多势众咱们先不往那边去,好不好?”   “夏夏那里好啊,地方大豹豹少,夏夏的性格还特别好。你要是去了,它肯定不会理你的。”   黎沅:“……嗷。”   其实哪里都无所谓。   “你同意了?那咱们就不改变路线了啊。”   刘成舟高高兴兴地重新推动笼子,熟门熟路地往雪豹馆走。   展出用的场馆场地比后场笼舍要大得多的多,里面不仅有木架,树木,甚至还有很多大石头模仿的小小山包。美中不足的是,整个场馆中间被带爬藤植物的铁网拦了一道,分成了两个区域。   刘成舟用员工卡刷开雪豹馆的后门,把圆圆推到了游客无法进入的内场,也就是打扫馆内卫生时,收雪豹回来休息的地方。他直接把笼子怼到了打开的门口。   这里虽然无法把整个场馆收入眼底,但可以看到馆内的大致情况。   隔着笼子,黎沅好奇地望向馆内,搜寻夏夏的身影。   也许是有新的雪豹气味,不一会儿,夏夏就迈着悠闲的步伐来到了黎沅的不远处。   见到夏夏的第一眼,黎沅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他妈是十六岁?   黎沅低头看看自己,再抬头看看夏夏,对方的体格看起来比他大了整整两圈!他发誓,绝对不是毛毛的缘故,对方真的用肉眼随便一瞄,就能看出比他要壮。   那腿,是四根柱子吧?   “新来的小朋友?”   苍老的嗓音响起,黎沅愣了一下才回神答道:“不算是,我过几天就要离开了,是陪着朋友和崽来看病的。”   夏夏眼中似乎有亮光闪过,他热情了一些,问:“这样啊,那你为什么不出来玩儿呢?小刘不允许?”   小刘?   不等黎沅说话,夏夏就上前对着刘成舟嗷了一声,抬爪拍黎沅笼子上的锁。   刘成舟惊呼一声,麻利地按下按钮,还狗腿的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圆圆厉害,第一面就把夏夏的好感值刷满了。”   夏夏这个名字配雪豹苍老的嗓音,还真是无比违和。   黎沅无语地看了眼“小刘”,来到夏夏面前。 第47章 雪豹救护   如果只看夏夏的体型和那两句话的语气,黎沅实在是没有办法把他和刘成舟嘴里“害怕活食”的雪豹对上号。   而且刘成舟和夏夏相处了十多年,肯定对对方的性格有一定的了解,从之前说的“不会理他”来看,这头雪豹应该也不是什么热情的性格。   现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就邀请他出来玩,事出反常必有妖。   想了想,黎沅决定直接问,没什么必要兜圈子:“夏……嗯,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夏夏这两个字他实在是叫不出口。   夏夏轻笑一声,没有说话转身离门口远了一些,带着黎沅来到一块大石头后边。借着石头的掩映,他们两只的身影在游客眼中也不明显了。   这一看就是商讨大事的前奏啊,黎沅心中紧张了一下。   夏夏从容不迫,温和开口:“你刚才说,你是陪着朋友和幼崽来的,他们也是雪豹吗?”   黎沅点头:“当然。”   看到夏夏明显亮起来的眸光,和欲言又止的表情,黎沅顿了下主动把遇见大哥和小崽的经过简单复述,最后说:“因为我自己被人类救过,效果还不错的缘故,所以我觉得生病的雪豹如果无法自愈的话,还是让人类帮一下忙的好。”   夏夏不会觉得他是雪豹中,人类派去的卧底吧?   黎沅连忙补充:“我没有宣传人类世界很好的意思。我也只是试着在他们面前提一下,毕竟不是所有雪豹都愿意来人类世界,我不可能无视他们的意见强迫他们。”   “我明白。”夏夏叹气,“不是所有人类都是好人,你能遇见小刘运气已经很好了。”   “虽然我在人类世界已经生活了很久,但我能看出你是一只与众不同的,想法另类敢于尝试的雪豹。”   黎沅既不好意思,又有点心虚地低头。   “送来两只雪豹,你自己没事的话小刘应该会把你送回野外才对,现在你却出现在了这里被他带着到处跑。让我猜猜,你是故意要留下来陪小崽的,对吗?”   “你很在意小崽。”   黎沅继续点头,有些不太明白夏夏说这些做什么。   夏夏说完,得到准确的答复后却踌躇起来,再看黎沅时眼中带上了连他自己都不知晓的期待,他问:“你,还会再来动物园吗?”   “你很聪明,也很在意小崽,那你还会为了她再想办法回到动物园吗?”   黎沅的眼神变了,他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夏夏,反问:“这个答案,和你想要请我帮的忙有关系吗?”   “有!”   夏夏一看有希望,便也不隐瞒了,直接道:“下次来的时候,可以请你帮我带一些大苍山上高海拔地区的雪吗?”   大苍山,就是黎沅生活的那一片山脉的名字,但相比较这个人类众所周知的名字,雪豹们还是更喜欢直接称它为“雪山”。   黎沅惊讶:“雪?”   “是。”夏夏坚定点头:“我是在雪山上出生的,即使我在人类世界生活了一辈子,我也依旧记得我来自哪里。”   夏夏清楚地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来到人类世界。   小时候在能够学着参与捕猎,发现自己的异常并且为之努力克服过,仍旧没有任何成效后,他就知道他是一只在野外天生就要被抛弃的存在。   因为没有哪一只雪豹会害怕将猎物咬死的过程。   “我已经十六岁了,也许是大限将至,我总是频繁的想起小时候生活在雪山上的那些日子。如果说以前我只能想一想,但是在遇见你后,我觉得我或许可以把一些想法变成现实。”   “原本我是无所谓的,小刘他们对我很好,我实在没什么好遗憾。”   而且遗憾又怎么样呢,他无法和人类交流,被救助放归还能再回来再离开的雪豹这么多年绝无仅有。更别提,他们雪豹什么时候变得喜欢助人为乐了?   他和邻居五年的那一家子,到现在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也只有今天意外出现的黎沅,让他看到了希望。   “我只要一点点雪,你可以帮我吗?”   黎沅哑然,没想到一只雪豹也会出现类似“落叶归根”的想法。只是夏夏清楚自己的情况,所以才退而求其次想要一些雪山上的东西罢了。   “这个忙很小,我当然愿意帮。只是……”   “我并不能确定我下次来的时间,而且不管我什么季节来,要想把东西顺利带下山我能咬在嘴里或者绑在身上。温度一高,雪肯定要变成水,我没法保证一定给你带的是雪。”   “还有一个问题是,我怎么才能拿到容器给你装呢?”   后面那个问题才是让黎沅最头疼的。   在动物园,他的一切行为全都在人类的眼皮子底下进行,而且整个后场规定严格,除了垃圾桶里可能出现空瓶子外,他根本不可能在别的地方找到。   翻垃圾桶也没什么,问题是,找到瓶子后他要用嘴咬啊,谁知道垃圾桶里都有些什么鬼东西,就算是为了完成夏夏的心愿,他也不可能牺牲这么大。除非他能刚好遇见一个人,刚好喝完饮料把瓶子丢掉。   或者他去抢一个人用的水杯?   刘成舟的?   他会让一只雪豹,把一个离开人类世界就变成垃圾的东西带走吗?   黎沅苦恼,夏夏沉默了一会儿,说:“变成水也没有关系。至于容器的话,我好像有一个合适的。”   “好像?”黎沅下意识地环顾场馆:“难道是你喜欢的东西,人类没有没收?”   夏夏不言语,带着黎沅来到场地边缘下半部分糊着水泥的墙边,辨认了一会儿后用爪子开始挖土。   黎沅没有冒然上去帮忙。   不一会儿,地面被挖出一个浅浅的小坑,泥土翻飞间,注意着夏夏动作的黎沅眼睛突然被亮光晃了一下。   “这是?”   随着小坑被挖开,里面藏的东西也暴露在两只雪豹的眼前,假水晶手链,吊坠,发卡,玻璃珠……种类繁多,可无一例外全都是亮晶晶的。   “这些都是一些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我看到就半路给截了,还有几颗珠子是从游客那里捡的。可惜笼舍换了好几次,我以前藏得那些都不知道在谁的馆里了。”   “我就是看着好玩儿。谁让有的鸟胆子太大,为了絮窝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我的毛毛上……”   夏夏清了下嗓子,从里面扒拉出一个带链子的小玻璃瓶推到黎沅面前:“你看这个可以吗?”   玻璃小瓶只有人类的拇指大小,里面装着粉色的流沙,上面用一个木塞子塞住,链子就订在木塞上。   看着这个某段时间在学校门口非常流行,被叫做“许愿瓶”的东西,黎沅心里第一个出现的想法是——他要不要也去打劫一下鸟类?   比如雪山上的那群乌鸦,要是能找到它们的窝就好了。   等不到黎沅的回应,夏夏忐忑地又问了句:“不行吗?”   “行。体积小还方便携带,这个很行。”黎沅回神:“只是这个有点太小了吧,装不了多少雪。”   “没事,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夏夏没意见,黎沅当然也没有意见。又仔细看过许愿瓶后,他提出了在这里把瓶塞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的建议。   “这个木塞和玻璃瓶都太脆了,要是有个万一……咱们还是先试试,不行再另想办法吧。”   夏夏填坑,黎沅则是使出了一百倍的专注力,才用雪豹的大爪爪和指甲小心翼翼地把木塞撬开,把里面的沙倒出来顺便还把链子给薅掉了。   塞回去的时候又废了一番功夫暂且不提,总之黎沅确认了他可以独自完成打开合上的操作,并且不会把玻璃瓶弄坏后,就让夏夏辅助他,把小瓶子藏在了颈侧项圈的后面。   佩戴定位项圈时人类经过测量,给黎沅带的不松不紧正正好,习惯了就更没什么感觉。   现在多了一个小玻璃瓶,正好的项圈围度顿时变得拥挤起来,偏偏黎沅怕一不小心把瓶子弄碎或者甩出去,硬是没敢大幅度甩头适应。   为了转移注意力,黎沅有些小心地问夏夏:“既然你有想要回归雪山的想法,那么你后悔过来人类世界吗?”   他的那些困惑,或许可以在夏夏这里得到开解?   夏夏毫不犹豫地答:“不后悔。因为人类我才能活这么久的时间,只是失去了一些自由给他们打工被人参观而已,这是等价交换,我没什么后悔的。”   “如果我很健康,很正常,那么我绝对不会来到人类世界。雪山才是我们的归宿,是我们的家园。但是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改变已经发生过事实的幻想。”   以前他和隔壁刚来的一家三口聊天时,总会被那头母豹嘲笑,说他说起话来简直像个人类。   他不以为然,在人生世界生活了这么久不像才怪。他说话对方总嫌听不懂,渐渐地他们的交流就愈发少了,现在来了黎沅,他觉得他们两个的思维方式还是很契合的。   听不懂什么的,才不是他的原因。   因此夏夏也不介意多说一些:“你是在担心小崽会后悔吗?”   黎沅缓缓点头。   他已经放弃了能够劝动豹爷爷同意下山的可能,只是小崽,确实让他放心不下。   说来说去,他还是怕小崽知道真相后会怨恨他。夏夏下山是自愿,所以早有准备无所谓失去自由,但小崽不是啊。   夏夏忽然抬爪揉了下黎沅的脑袋:“我觉得你可能忽略了一个问题。”   “小幼崽今年才几个月大?她从出生到现在,懵懂时跟随她的母亲,然而她的母亲养不起她被迫把她抛弃。在她即将死亡的时候,是你把她带了回去,不离不弃的养起来。”   “紧接着,你又发现了她有心脏病,需要静养。你又开始为她谋划,寻求生机。”   “我不是说她的母亲狠心,这在动物世界很正常,没有人会因此怨恨谁。可凡事总有对比啊,这句话不仅在人类世界里流行,动物们也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夏夏意味深长地看了黎沅一眼:“你以为,为什么性格特别独的雪豹偏偏在你面前那么友善,很好说话?”   “除了遵循雪豹自己的行为习惯外,我们也是有感情的。”   “小崽她从不曾探索过雪山,雪山对她这个年纪来说,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而已。相比起我们这些个老家伙对雪山的情感,对小幼崽来说,你这只雪豹为她做过的一切,才是她印象最为深刻的。”   “雪山与你,你猜哪一个对她重要?”   黎沅猛地抬头,瞪圆了眼睛。   “她同意下山是因为你,对吧?你出去以后也肯定会想办法再回到动物园,是不是?不然你不可能答应我的请求。”   “你从不曾想过违背自己的誓言,欺骗小崽直接把她丢下,那为什么会怕对方怨恨你呢?”   “可……”黎沅茫然:“可是我还骗她说,她的病会被治好,以后还有机会能重新回去。”   夏夏灿烂一笑:“那你不如回去问一问,问她有没有相信你这句话。” 第48章 雪豹救护   黎沅要是敢直接问,怎么可能还会有现在的这些烦恼,自己在那里拼命往牛角尖里面钻?   简而言之,他怂。   即使有夏夏的鼓励与分析,即使他心中已经有了很多新的想法与信心,但他想,除非小崽主动提起,他是不会主动问的。   他怂嘛。   而且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又和夏夏聊了一会儿,黎沅听长康动物园的往事听得正开心时,刘成舟在门口喊他:“圆圆,岁岁的检查做完了,咱们该走了!”   黎沅和夏夏告别,回了笼子去接小崽“放学回家”。   检查的时间并不算长,而且想要做完完整的检查需要好几天的时间。   不同的动物做检查时,动物园有不对的应对方法。小崽这种清醒着主动进来的,刘成舟他们为了降低小崽的防备心,让她慢慢适应习惯,就把检查分成了好几天。这样一来,不会让小崽在满是机器的医疗室待得时间过长,产生焦躁抗拒的心理。   这样拆分,正好遂了黎沅的意。   第一次检查,黎沅把小崽送进门放在了桌子上;第二次,他就止步医疗室门口,鼓励小崽自己走进去;第三次,他留在了楼下,把笼子交给饲养员让对方带着小崽上楼;第四次,他只陪着小崽走完了后场笼舍的通道。   第五次也是最后一次,他留在了笼舍中。   等饲养员带着小崽的笼子离开,黎沅走到笼舍门口拍门,让刘成舟把他放出来。   经过将近一个星期的相处,黎沅通过卖萌证明自己“无害亲人”的这件事,早就得到了后场所有工作人员的肯定。只要他不想着往游客区域去,在后场,基本上只要刘成舟陪着,他可以随便不用笼子到处跑。   他还亲耳听刘成舟给后场的所有人都下了规定,不允许把他的照片和事迹公布到网络上。   之后又对着他苦口婆心,说了许多在雪山见到陌生人千万要赶紧跑,跑的时候看好路别再掉坑里的叮嘱。   无视那句黑历史,黎沅知道对方的担忧。   普通的雪豹本就惹坏人惦记,他带着定位项圈那些人或许要掂量一下,但如果他的聪明出了名,即使他带着项圈也会遭到比之前翻几倍的危险。   摸着良心讲,刘成舟确实是个尽职且细心的园长。   刘成舟打开入口门,揪了一下走近的雪豹的耳朵,没揪到,他只好若无其事地转道摸摸自己的鼻子,感慨:“岁岁长大了,都能自己一只豹去做检查了。”   黎沅偏头躲开对方的手指,抬步离开。   “圆圆,你去哪儿?”   跟着雪豹走了一会儿,刘成舟看着熟悉的小楼满眼讶然:“你怎么来这里了?”   这里是圆圆回来后第一天住进去的室内密闭笼舍。   黎沅熟门熟路的找到他待过的那间房间,蹲在门口等刘成舟开门。   落后半步的刘成舟先是愣,然后表情一喜,快步上前无比熟练地蹲下把雪豹拢进怀里,再深吸一口。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一看就是没少这么干。   “圆圆啊,你这是想要回雪山的意思吗?你终于想回去了?”   黎沅嫌弃地扭头。   论职责和人品刘成舟确实不错,但是,随着他在动物园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人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没少对他摸摸抱抱不说,还总是觊觎他满身厚实蓬松的毛毛还有大尾巴。   他自己撸自己,可以。别人撸他,不行!   只是转念一想他要是想再顺利地回来,少不了刘成舟助攻,所以他重新把脑袋扭回去,敷衍地蹭了一下刘成舟的脑袋。   “嗷~”   看在还需要你照顾本豹家属的份上,勉为其难蹭你一下,让你抱一会儿吧。   刘成舟松开雪豹托着腮嘿嘿嘿傻笑:“你和岁岁道别了没有啊,夏夏呢,要不要我再送你过去和它们道个别?”   “圆圆诶,回去后记得想我,不过也不能太想,没事的时候想一下下就可以了。我会替你照顾好岁岁,还有园里的其它雪豹的,你放心。”   刘成舟唠唠叨叨,黎沅听的烦躁,抬爪拍门。   “好了,进去吧。我找人商量一下,快的话今天下午就能把你送出去,慢一点就要等到明天早上了。”   刘成舟打开门和里面的栏杆,看着雪豹进入后,又忍不住问:“圆圆,你真的不需要和岁岁还有壮壮,夏夏道别吗?”   黎沅留给对方一个背影。   既然都决定离开了,他怎么可能不提前做好准备?   短短一周他就和夏夏建立起了迟来的忘年交友情,对方没问他用什么办法回来,但也对他们两只不久就会再次相见的事心知肚明,道别根本不需要刻意。   隔壁的一家三口,他之前只有机会和她们打过一次招呼,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现在离开,自然不用通知对方。   大哥那边不用细说,小崽那儿,他昨晚忐忑地给她提了自己该回去的事后,出乎意料,小崽的情绪非常平静,还催他快点回去别让豹爷爷等急了。   等说完了所有,才犹豫着在最后带着点哭腔问他,是不是还会回来看她。   说实话,看到小崽的表现黎沅那时候是有一点懵的,甚至以前纠结的问题都到了嘴边,又被他重新咽回去。   他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明了。   因为在分别的这一刻,小崽最关心的,问他的依旧是“他会不会回来”,而不是“我有多久才能回到雪山”。   一切尽在不言中。   黎沅看着这只自己意外救回来的小幼崽,毫不怜惜地把对方的脑门舔了个湿哒哒,无比认真的保证他一定会回来看她。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还把夏夏给他的小瓶子和拜托他的事都说了。夏夏没说过需要保密,他悄悄给小崽透露也算不上违背承诺。   刘成舟的动作很快,下午就带着人过来把他装笼,再装车,而且令黎沅惊喜的是,他们并没有给他麻醉的打算。   只是为了他着想,笼子用的是五面密闭的样式,唯一的出口处还被盖上了黑布。路上黎沅偷偷用指甲撩开黑布的一角,走马观花看了一路。   皮卡停在山脚下,这一次没有记者也没有负责记录的工作人员,刘成舟就简单带了几个人,把笼子往地上一放,退开了。   黎沅走出笼子,看了眼这时候开始避嫌的刘成舟,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跑向雪山。   奔跑在无人的荒野中,黎沅像是释放了天性一样,越跑越快,心情也越来越畅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所有人眼中。   刘成舟原地站了一会儿,一脸惆怅地喊人收拾笼子返程。   等奔到山脚下,黎沅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往山上跑。   出来之前他已经吃得很饱,孤身一豹也没什么顾忌,速度全开的话要不了几天就能回到领地。   算上在路上花费的时间的话,他出来也有小半个月了,豹爷爷怎么样,有没有吃好,有没有想他?   他回去见到豹爷爷,一定要逼着对方把“想”这个字说不来不可。   只要一想到豹爷爷傲娇嘴硬的那个画面,黎沅就想咧着嘴笑,恨不得爪下踩上风火轮直接飞起来,下一秒就见到对方。   上山的第三天下起了小雪,隔日雪花变大,黎沅不得不降下速度。   不过好在,他马上就要到领地边缘了。   下雪的缘故,领地边缘的标记已经闻不出什么味道,但石头的模样黎沅倒是大致记得。确认自己没有认错后,黎沅兴奋地迈着爪子大喊:“豹爷爷!”   领地太大,喊着一声纯粹是发泄,他完全不觉得自己有天大的好运能正好碰到豹爷爷在周围。   “豹爷爷,我回来啦!”   黎沅连跑带跳,兴高采烈的模样堪比学生放假,老师还宣布没有布置作业的那一刻。   等到好不容易回到熟悉的洞穴,黎沅刚走到洞口情绪就淡了几分。   豹爷爷没在。   难道是出去捕猎了还没有回来?   黎沅转身,想着出去碰碰运气顺带捕猎填一下肚子的时候,一低头,就发现了不对。   洞口周围除了他来时的爪印,别的地方全都是一片平整,并没有任何爪印凹陷下去又被雪半填的凌乱。   仰头看看飘着大片雪花的天,再看看不远处堆着的薄薄雪层和洞中几乎不可闻的气味,黎沅心中咯噔一声,心瞬间凉了半截。   豹爷爷这两天都没有在洞穴里?   强迫自己冷静,黎沅思考豹爷爷的去向。难道是刚好去巡视领地了,还没有回来?领地太大,巡视一圈都要好几天的。又或者是猎物不好抓,不得不走远,在外面过夜了?   心中焦急,黎沅没有了整歇的念头,忙不迭地跑远在领地中寻找豹爷爷的身影。找了一天一夜,中间随便抓了几只野兔缓解腹中的饥饿后,他心情沉重地来到了上山方向的领地。   只剩这里没有找过了。   自从眼前的场景映入眼帘后,黎沅停住的脚掌此时像是被雪黏到了地上,他怎么也找不回重新踏动的力气。   雪已经停了,周围白茫茫一片,平整的雪地代表什么不言而喻,又无疑给他增添了几分焦灼与绝望。   豹爷爷到底去哪儿了?   他还能找到他吗?   他是不是刚好在下面错过了对方?领地那么大,一切皆有可能,没有约定的情况下碰不上才是正常的,互相错过的乌龙多发生几次也没有关系。   黎沅看着眼前的雪地,抿紧嘴巴。   他不想上去。   “黎,沅?黎沅,是你吗?”   远处的山石后,一只雄性雪豹的两条前肢轻松地扒在石头上站立,露出大半个身躯后,勾着头大喊:“你回来了?”   “我不是找你打架,我是找你有事!”   黎沅愕然抬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拽哥?”   抢了原身领地的雄性雪豹?他找自己做什么,而且,他告诉过对方自己的名字吗?   瞳孔一缩,黎沅三两下跑到拽哥面前,迫不及待地问:“你知道我的名字,是豹爷爷告诉你的吗?”   “就是一只老年雪豹,他有找过你?” 第49章 雪豹救护   在非争斗状态下,被别的雪豹近到几乎要贴脸的距离连声发问,让从没有过这种体验的拽哥不适应地后退了一小步。   看着满脸急色的黎沅,拽哥没怎么思考一句话直接脱口而出:“你冷静一下!”   他感觉这位同类根本等不及他说,就马上要扑过来打开他的脑壳,亲眼看看里面那些和老年雪豹有关的所有记忆了。   黎沅深呼吸,勉强控制好情绪蹲坐下来,说:“好,我冷静。你可以不可以告诉我,豹爷爷都和你说了什么?他那天都是什么表现?”   本来就是被雪豹委托传话,见黎沅能正常交流了后,拽哥快速道:“十天前,有只自称豹爷爷的老年雪豹找到我,让我帮他给黎沅带句话……”   拽哥说着,陷入回忆。   自从从一只奇怪的雪豹手上抢到了领地后,他的生活过得也算是滋润。但因为领地是抢来的,再加上冬天的食物实在是短缺,他每天都有一种,会有别的雪豹或者是原领地主人重新杀回来抢地盘的小小忧虑。   因此当察觉到有雄性雪豹上门的时候,拽哥全身的毛都警戒到竖了起来。   也只是警戒而已。他这几天都有食物进肚,非饥饿状态下和别的雪豹一战,他有信心自己能拿到百分之八十的胜率。可当正面迎敌,看清来者的身形后,他麻爪了。   那是一只老态龙钟的雪豹。   瘸着腿,脚步虚弱,呼吸粗重,毛发也黯淡没有什么光泽感,唯有一双眼睛还算明亮。   他不认为这样的雪豹能打得过他,也不认为这样的雪豹没有自知之明,要来和他抢地盘。所以他停了下来,只远远的看着不再上前。   提问?别的豹带着某种目的不请自来,他这个主人怎么可能落了下风主动开口,没动爪都是他礼貌。   身为雪豹,这点高傲还是有的。   老年雪豹走上前,微微低头表示自己的无害,也是向另一方示弱。   其实原本的动作应该是趴下才对,只是拽哥看了看老年雪豹沉重的步伐,和似乎带有伤病的身体,仰着头没有计较这点小事。   然而等对方一开口,拽哥突然就有点想计较了。   老年雪豹说:“你这块领地,是不是从一只脖子上带了奇怪项圈的雪豹那里抢来的?”   这个问题,很难不让拽哥不炸毛:“是又怎么样,抢到了就是我的!你来是想为他出头,重新抢回这块领地?”   “他想要就让他自己来和我打一架,派你来是怎么回事,看不起我?”   老年雪豹,也就是豹爷爷淡定解释:“不,我们没有要抢回领地的想法。实际上,我来这里是想请你帮一个忙,帮我给他带几句话。”   “这附近和他有交集的雪豹只剩你了,我只能来找你,而且我也不会让你白帮忙的。”   拽哥满脸狐疑:“带话?什么话?他去哪里了你为什么不直接给他说,你不会还想让我帮着你找他吧?”   要是最后一个,他才不干。   “他带着一只幼崽去人类世界看病了,不久就会回来。”   老年雪豹说的每个字他都知道,可组成一句话后,拽哥就什么都不懂了。   拽哥满脑袋问号,觉得这个世界可能有点问题:“到底是你们不正常还是我自己见识太少?为什么你能这么淡定地说出这句话?”   里面的每个词表示的含义在雪豹届都能称得上稀奇,更何况是连成一句话放在一只雪豹身上。对面的雪豹这么淡定,衬的他像个没见识的大傻子。   豹爷爷随意地把来龙去脉简单说了,又道:“他愿意给予雪豹他的善意,是他自己的行事风格和意愿,我们没有必要拿他和自己进行比较。他的怪异,不亲密接触时也碍不着你们什么事。”   “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他很快就会回来,不需要你帮忙寻找。而且我拜托你的事,也许这些无关。”   拽哥被噎了一下,哼笑一声往地上一蹲,满脸无所谓:“他怪随他怪,我又没说什么。”护得这么紧。   “既然他会回来,那你的忙我帮了。说吧,要我给他带什么话?”   得到了应允,豹爷爷却突然沉默起来。   拽哥无所事事地用爪子扒拉脚边的小石子,没有催促。等了一会儿,年老的声音响起:“他叫黎沅。”   “你帮我转告他,就说豹爷爷……要回雪山了。”   拨弄小石子的爪子停住,将石子沉沉压在掌下,拽哥猛地抬头看向豹爷爷,心情复杂地张了张嘴,只说:“没了?就只有一句话吗?”   “嗯。”豹爷爷缓缓点头,声音里带着些释然:“一句话就够了,再多也只是为他多增添烦恼,没有必要。”   “他回来后找我,如果找到了你的领地边缘,麻烦你帮我把这句话转告给他。”   “循着我来时的方向,我的气味最浓郁的一块地下埋着几只野兔,虽然不能让你吃饱,但应该算是不错的谢礼。只是等我走后,要麻烦你自己去拿一下了。”   拽哥轻轻地“嗯”了一声。   在此刻,他对这只雪豹和那个名叫黎沅的雪豹的好奇,达到了最巅峰,尤其是从这只雪豹的话里,他听出了很多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只是当他一抬头看到老年雪豹的状态,忽然觉得这些疑问也没什么意思了。   即使他是一只没心没肺的雪豹,也为即将失去一只同族感到怅然若失。   可不说的话他又实在憋得慌,想了又想,他别扭地问:“你和他的感情好像很好,也相信他很快就会回来。那你为什么不等他回来了,亲自和他告别?”   “我想比起我这个抢了他地盘的雪豹告诉他,他应该更想从你这里知道这件事吧。”   “他是怎么回答的?”   见拽哥说到这里停下,黎沅的追问声紧接着响了起来。   拽哥歪头看看好像很平静,也没什么情绪的黎沅,犹豫着答道:“他说他不亲自告诉你的原因,是因为他胆子小。”   “真的,他的原话就是‘因为我胆子小’,我没必要骗你。”   “……我知道了。”   黎沅又重复一遍:“我知道了。”   拽哥抬起爪子挠挠颊边,不自在地安慰了一句:“那啥,你要想开点啊,生老病死全都是常事了,每年不知道有多少雪豹会因为各种原因死亡。那个,那个,我的意思是,你千万别哭啊。”   “我可不会哄豹。”   黎沅重复完那两句话后,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表面看着清静无尘的周身突然阴霾环绕,就像是一朵在山洞角落里长起来的灰色小蘑菇。   “哎,你要是觉得伤心,那还是哭出来吧。没事,我可以当做看不见。”拽哥挠耳朵,“要是你实在过不去这道槛,可以再去找一只老年雪豹搭伙啊,你还年轻,能多找好几只呢。”   黎沅原本像是抽离掉的灵魂,因为拽哥的这句话突然就被重新砸回了体内。他有好长一段科普的话要反驳,可看着拽哥懵懂的神色,他又把话憋了回去。   跟一只野生雪豹抬什么杠呢。   就他和拽哥相遇的那一段不愉快的记忆,拽哥这会儿传完话能留下来安慰他都是奇迹。   “谢谢你的安慰。”黎沅道谢,问:“豹爷爷有告诉你他去哪儿了吗?我是指具体的方向。”   拽哥摇头:“不知道,应该是往高海拔的山上去了吧。”   “哦,谢谢。”黎沅再一次道谢,想要转身离开。   “啊?”拽哥不明白了,“又谢?”   为什么老年雪豹给他的感觉是,对方和黎沅的感情非常深厚,但是从他见到黎沅到现在,即使黎沅得知了老年雪豹的死讯表现依然平静,只是短暂地悲伤了一会儿就没事了呢?   行事处处奇特的雪豹,此时和他这个正常的雪豹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拽哥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可他心里确实不太舒服,而且还是因为黎沅。   “你这就走了吗?”   黎沅回头:“你有什么事吗?”   “啊,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拽哥又卡壳了,他想了一下描述道:“我觉得自己有点伤心。”   黎沅眼中闪过惊讶:“你为什么伤心?”   “可能是因为有一只同族当着我的面离开了?”拽哥含糊答了一句,认真反问:“黎沅,你伤心吗?”   “伤心。”   “有吗?为什么?”   “……因为,从此世界上再也没有一只叫做‘豹爷爷’的雪豹了。”   拽哥哑然。   山脉上气候冷寒,越往上积雪越厚,平整的雪面上也不会再有或宽大或细小的爪印破坏整体的美感。   冷白的地平线上,一头雪豹踏着隐藏在雪下的乱石平稳而来,一爪子将美景踩破,又突兀地止步不前。   黎沅低头用力嗅闻着被他的爪子扒开的雪面。   从领地开始,他侥幸在某些地面上闻到了些许残留的气味,一路追到这里。来到现在,他几乎把这一片的雪全都扒开,可无论他怎么细致,怎么努力,都再闻不到一丝一毫属于豹爷爷的气味了。   茫然地抬头看向远处白茫茫的山和寂静无声的雪,黎沅无意义地发出短促的吼声,又往前走了两步扒开地面嗅闻。闻着闻着,他突然把整张脸埋进旁边的雪地里。   过了一会儿,黎沅翻身仰面朝天,脸上毛毛里沾上的雪因为温度开始融化,挂在毛毛的末尾又很快滴落。   毛毛上的雪水落完了,雪豹眼睛里的泪水又开始流。   视线模糊之间,天空中有一小片黑点飞掠而过。仔细看去,黑点原来是一群路过的乌鸦。   直愣愣躺在地上的雪豹忽然动了,他朝着山下跑去,东奔西跑找到一群落在岩石上的乌鸦后,飞速出爪截留下一只。   “喂,你有没有见过十一天前那只往雪山顶上走的雪豹?” 第50章 雪豹救护   依照乌鸦的尿性,有一只雪豹即将死去的消息一定会在它们嘴里传播开。整个乌鸦种族都知道也许太夸张,可在几个鸦群里这件事或许不是秘密。   只是雪山上的乌鸦群有很多,乌鸦们在黎沅眼中又都长一个样子,他随便抓了一只,不可能抓到的正好是以前常跟着豹爷爷那群里的某个,是否见过豹爷爷或许可以搏一搏。   如果这只不知道,他就找下一只,不停的寻找,他总能找到看到过豹爷爷的。   他不缺少耐心,也有恒心,他只怕乌鸦嘴里传播的消息具有时效性。今天已经是第十一天了,乌鸦这段时间的信息库存有没有被其它消息顶掉?   黎沅绷紧身体,又问:“最近有没有雪豹死亡?”   听到某个词,乌鸦被触动开关,开始乱七八糟地说着名单:“地间的兔子命丧猞猁之爪,旱獭一家即使冬眠也没有逃过狡诈的赤狐,山壁上的岩羊只是吃了几棵草,就被雪豹捕获……”   黎沅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到有用的东西,烦躁地打断乌鸦,加重语气:“我是问雪豹,雪豹!有没有雪豹死亡?或者是往雪山顶上走?”   “雪豹……身为雪山之王,雪豹岂会以玩笑般的方式死去,雪山,雪豹……”   和仿佛被设定好了关键词的乌鸦对话,绝对是一件折磨雪豹耐心的事,尤其是当这个问答机器经常答非所问时,黎沅一暴躁,没收好力气一爪子把乌鸦的半边翅膀踩折了。   “死亡使者今日就将永归极乐!”   “喂——”   “雪山之王死后永归雪山,死亡使者若能享用一点点雪山之王的血肉,死亡使者愿意不日就将永归极乐!”   黎沅的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不想再和这只哥特中二病浪费时间,他另一只爪子再用力,乌鸦彻底不能飞了,移开脚掌,黎沅眺望远处试图再找一群乌鸦。   “可怜的死亡使者,前不久盯上一只即将死去的雪豹,用了无尽的耐心终于支开疯癫雪豹后,可怜的死亡使者依旧没能成功。”   “悲伤,今日死亡使者依旧没能直接永归极乐。”   黎沅猛地转头。   “为什么没有成功?”   触发关键词,乌鸦吟唱般回答:“老年雪豹前往雪山顶,死亡使者紧随其后。老年雪豹没有注意,没有驱赶,死亡使者以为成功即将唾手可得!老年雪豹来到山顶,跳入崖洞,死亡使者盘旋其上,盘旋其上,不得而入,无法深入!”   黎沅的瞳孔几乎要紧缩成一条细线。   他扒拉着乌鸦,反复质问:“什么崖洞,你们亲眼看到那只雪豹跳入了崖洞?雪豹有什么特征,崖洞又在哪里?”   乌鸦又开始重复之前的话。   见实在问不出来,黎沅不再废话直接把乌鸦咬在嘴里往山上跑去。这一次,他有目的地去寻找那些坑洞,再把乌鸦放在洞口逼问。   怕乌鸦死掉,黎沅片刻也不敢耽搁,日夜兼程下终于在接近山顶一个有半人宽的缝隙边得到了乌鸦肯定的回答。   把乌鸦随口往旁边一丢,黎沅匆忙跑到缝隙边缘往下面看去。可这个崖洞实在是太深了,无论他怎么变换角度探身,只能看到下半截黑漆漆的一片。   抬头,崖边往下几厘米石缝里的一缕毛发吸引了黎沅的注意,他抱着最后的希望嗅闻,随后脱力趴在崖洞边,心中闪过的那最后一丝挣扎彻底消失不见。   怎么会,为什么。   他以为豹爷爷会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慢慢等待生命的停止,怎么会?   黎沅双爪抱头,拼命回忆自己临下山前豹爷爷的所有日常表现,与拽哥口中描述的豹爷爷做对比。   瘸腿?豹爷爷的腿早几年就是伤的,据他自己说当年已经长好了,有点瘸可行动起来没问题,应该不是因为这个。外表没有伤,但脚步虚弱没有办法趴下,很可能带着内伤且……   黎沅呼吸一滞,想起了豹爷爷为他和小崽准备食物时,被羊踹到的那一脚。当时豹爷爷的表情太过镇定,除了说自己抓完羊没有力气拖猎物外,别的好像都没有什么异常。   会是因为这个吗?还是他走后,豹爷爷又发生了什么意外?   可冥冥之中,黎沅觉得就是因为抓羊的缘故。   受了内伤,无法自愈,伤可能不太重却备受疼痛的折磨,不然,为什么豹爷爷会等不到他回来?为什么会用这种方式结束?   当一条最接近真相的猜测被放在眼前,往日的所有种种,全都变成了佐证这条猜测为真的证据。   巨大的愧疚感在瞬间把黎沅淹没,他无比后悔,为什么自己当时不强硬一点,拒绝豹爷爷帮忙准备食物的要求,自己去捕猎。   如果当时他坚决一点就好了。   一个半月后。   当被放归的大哥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他和黎沅都知道的一个山崖上时,看到的就是一只瘦骨嶙峋,神情恹恹眸中都没有了光彩的雪豹。   带着同款定位项圈的大哥吓了一跳:“黎沅?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当初黎沅说欠他一顿大餐,但两只豹回雪山的时间不同,雪山又太大,大哥回去上哪儿找自己的饭票?   无法,两只只好凑在一起回忆出了一个他们都知道的地点,约定各自每十五天去那里待一天,这样总能遇到。   放归后回到自己的地盘等了三天后,大哥迫不及待地出发了,结果现在见了面,他还没有为黎沅的履诺高兴,就先注意到了对方的颓废。   “黎沅,你别不是患上绝症,命不久矣了吧?要不,这次换我送你下山去人类那里治病?”   黎沅蹲在山崖边,看着远方的晨光呢喃:“我没事。”   大哥松了口气:“哦,没事就好。那你看,咱们……”   “豹爷爷死了。”   “啊?”   大哥的一口气又重新提了起来。   虽然只和黎沅短暂同行了几天,但他经常能在对方和小崽的口中听到“豹爷爷”这个词。除了三只相识的经历外,他也听了不少他们的相处日常,黎沅还说过等回去要介绍他们认识。   因此,大哥知道黎沅这只情感充沛的雪豹有多在乎豹爷爷。   “哦,哦……”大哥很少面对这种情况,毕竟黎沅这种雪豹目前只有一只。他尴尬地走到黎沅旁边蹲下,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冷漠了,他又小心翼翼地问:“嗯,要不要我为他哭一下啊。我是不是该伤心一点?”   “不用。”黎沅摇头,“是我的错。”   大哥震惊:“啊?”   什么情况?   不等他疑惑,黎沅就慢慢把整件事说了一遍。他看起来很平静,可大哥听得出来也看得出来,黎沅很伤心,而且伤心里面还掺杂了很多他不理解的情绪。   大哥歪头:“是他自己要去捕羊然后受了伤,为什么是你的错?”   黎沅面无表情:“他抓羊是给我和小崽的。如果我学会了抓羊,就可以自己准备,不用豹爷爷帮忙。”   “可你不是害怕抓羊吗?”大哥不解:“你之前不抓羊,只抓点小型动物也能活得好好的,那么学不学抓羊好像没那么重要吧。豹爷爷觉得你该学,实际上你学不学,都饿不死。”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学?   “而且万一他教你的时候出事了怎么办?你不是说他已经很老了吗。”   年老雪豹还能抓到羊的,大哥目前只听过这一例。   黎沅依旧面无表情,改口:“即使不抓羊,我也应该劝他,我自己可以搞定路上的一切食物不用他帮忙。你说的对,他已经很老了,我不该让他帮忙。”   大哥更不理解:“咱们又不是动物园里的那些个,老了又不是死了,只要能动弹谁让愿意整天让别的豹养自己啊,几个月大的幼崽都不会这么想。”   “再说了,你说过他很关心你和小崽,你们都要出远门了,你觉得他可能听你的话在一边旁观吗?”   大哥想了想,灵光一闪,终于为黎沅的颓废找到了合适的理由:“要我说,你如果想要制止这一切,让他好好歇着,唯一的办法就是你不带小崽下山看病。不下山,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你是不是在为这个愧疚?”   愧疚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啊,为什么会有雪豹产生这种复杂的情绪?大哥挠挠头,觉得自己脑袋顶上的毛都为刚才的那些话掉了好几撮。   黎沅更沉默了。   大哥说的那些问题他又何尝不明白。只要他会下山,那么豹爷爷就不可能袖手旁观,冷漠地看着他自己整理一切。可是不下山,小崽的病该怎么办?   如果豹爷爷愿意活得久一点,只要等几天,几天而已,等他回来之后就能和他一起重新返回动物园,身上的伤自然也能够治愈或者将病情控制。   可豹爷爷没有等待,他执着地选择了回归雪山。   理智上他清楚豹爷爷选择回归雪山这件事,是豹爷爷自己的选择,怪不到他头上。但情感上,他无法接受因为自己临走时的失误,没有仔细观察询问,而导致自己永远错过了豹爷爷。   后悔,愧疚,这种复杂的情绪,是独属于人类的纠结。   大哥和拽哥他们是最纯粹的动物理念,看得通透行得也通透,因为他们没有属于人类思维的束缚。如果野生动物想要在自己身上生产那些东西,纯粹是吃饱撑的自找苦吃。   黎沅扭头看了眼无聊乱看,还带着点犹豫神色的大哥,自嘲一笑,主动错开了话题:“说好了要请你吃大餐,走吧,我给你抓羊。”   大哥眼前一亮,刚才他还在犹豫要不要给黎沅提这件事呢,没想到对方先说了。他重重点头:“走走走,我等着呢。”   欢快地转身走了两步,大哥顿住爪子再次结巴:“那个,要不还是算了,再等等吧,那谁不是刚那啥吗,你伤心着呢。”   黎沅摇头:“两回事。答应朋友的承诺总要兑现,不能言而无信。”   他的一切负面情绪,都应该由自己消化用时间去释然,不应该把它们带给这些纯粹的动物们。它们本该一直无忧无虑。   大哥开心了,快乐地跟着黎沅去抓羊。   当然,是黎沅抓,他吃。   “你能抓到吗?要不要哥给你指点一下?”   “一边看着,今天不抓到羊我不叫黎沅。对了,吃乌鸦吗?我给你抓一窝当小零食吧?”   “好啊好啊,你是不是觉得那些乌鸦特别烦人?我烦它们可太久了……” 第51章 雪豹救护   当必须直面抓羊这件事,并且没有办法逃避时,黎沅才觉得捕羊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危险。   属于雪豹的力量与速度,还有对猎物的渴望与压制全都被刻在了骨子里,只要黎沅想用,哪怕他是一只假野生动物,依然可以随时调动。   本来他是想借着与大哥的约定逼自己一把,成功后炫耀给豹爷爷看的,但是现在一切都晚了那么一些。   黎沅为此难过,可是却不会像刚回来时那样陷入愧疚了。   他只有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强大,等以后寿终就寝时去到雪豹星,才可以挺胸抬头光明磊落地和豹爷爷说起自他离开后的一切。他希望那些事情全都是可以让豹爷爷为他骄傲的,而不是自责因为自己的决定让一只雪豹终生郁郁寡欢。   和大哥分食了一头羊后,黎沅目送大哥离开。   大哥因为食物短缺跑去人类世界,回来后自然要重新寻找最合适的领地标记。只是目前最终领地还没有确定,谁也不知道到底在那个方向。   大哥是知道黎沅的领地位置,但你没办法指望一头生活习性是独居的雪豹,会突然变成喜欢串门,喜欢和别的豹共住的性格。   雪山这么大,自此一别,两只雪豹的下一次见面可能全凭缘分。   缘分什么时候到来?也许不会太迟。毕竟这里唯二的两只里面,有一个绞尽脑汁也要多次重归人类世界的黎沅在。   关于怎么才能做到能在救助站进出自如,黎沅脑海里第一时间能想到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带着“礼物”上门。   普通礼物不行,但当“礼物”特指身体有疾病的雪豹呢?   动物世界和人类世界中有着两套全然不同的生存体系与法则。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弱肉强食的野生动物世界里,天生有疾病或者体能弱,被认为无法独立生存的幼崽会被母亲抛弃。健康的那部分动物等到成年后独立生存,如果意外受伤后只能期望于身体的自愈能力,扛过去就活,抗不过去就死。   动物们的脑袋里可没有去某个地方治病疗伤的概念。   而且因为两方生存区域与习性的问题,野生动物们和人类又是天然对立的,在自己生活的地盘上见到人类去看一看那叫好奇,主动闯入人类生活的地盘去看一看,那叫作死。   即使身为牢底坐穿兽,当你在人类的地盘威胁到了人类的安全,那么死的也不会是人类。   扯远了。说了这么多,其实黎沅的目的很简单——他想收拢那些注定被野外残酷生存环境淘汰的雪豹,然后把他们打包送给人类养。   这个念头早在他知道自己穿越成一只被救助过的雪豹时就有了。   之后和豹爷爷的相遇,让他想把这个想法完善,等遇到小崽后,他就必须把这个想法拿出来,并且实施。   他信誓旦旦地对小崽说自己会去动物园看他,真的不只是说说而已。   黎沅倒是想顺带救助其它动物,奈何雪豹这个身份实在是有点威风,除了不会动的那些,别的动物见到他都是撒丫子狂逃,所以他目前只能把目光放在雪豹身上。   遇到豹爷爷和小崽是意外,黎沅想要达成目的,不可能蹲在自己的领地里守株待兔。   他先是完成了和大哥的承诺,之后又去高海拔地区装了一满瓶子雪水,履行了和夏夏的约定。   黎沅本来装的是雪,但他一只雪豹没有保温设备,那个瓶子又实在是太小,装满雪,雪化之后只剩下了一点点水。   反正等最后拿到夏夏面前的只可能是雪水,一瓶底和一满瓶,黎沅当然是选择看起来更有诚意,不像是糊弄的后者。   装完雪水,黎沅按照计划想立刻动身满雪山捡豹豹,但随即有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一只成年雄性雪豹,发情了。   知道这件事后,黎沅蹲在山洞里一脸烦躁地抬爪子挠墙。   上辈子知道自己变成一只公公猫的时候,他还时常仰天长叹怀念自己可怜的蛋蛋,可后来有趣的事情太多,当初痛的也不是他,他很快就把变成公公的惨剧彻底抛出了自己的脑海。   浪了一辈子没有感受过发情期的苦,现在猛地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儿后,黎沅惊惧地发现,他脑海里下意识出现的念头竟然是——还是当个公公好。   妈诶,他一个正常男性居然想要当公公,居然想要一切永逸!   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他只是普普通通的当了十多年猫而已,竟然就被洗脑成如此模样了吗?而且洗脑他的,还是他自己……   真的很悲伤。   黎沅痛苦地在山洞里磨指甲,抵御想要往外面跑的本能反应。   跑是不可能跑的,找也是不可能找的,他一个拥有正直人类灵魂的假动物,注孤生才是他的归途。   只是本能反应真的很磨人,黎沅难受地整天整天休息不好,无奈之下,除了投入更多的精力抓捕猎物外,他只能重新捡起老本行。   没事干的时候只要烦躁的感觉一上涌,他就撒爪子蹲在崖边吼各种网络神曲,还抛弃了羞耻心,回忆第一世看到过的所有舞蹈,用雪豹的身躯模仿跳出不成套的舞步。   边唱边舞,还真消耗了不少剩余的精力。见方法有用,黎沅更起劲了,直接放飞自己,不求形象只求畅快。   这个症状放在两条腿直立的人类身上都是非常可怕的,更何况是四条腿的雪豹?   刚开始唱的时候,他住的周围还有乌鸦时不时飞过,留下蹲守他一只彻底“疯”了的雪豹想要捡漏,但是往后几天,就再也看不到乌鸦的身影了。   很明显,聒噪的鸦群也嫌烦。   以前黎沅总是苦恼该怎么吓退乌鸦,现在,他无师自通找到了一个适合自己的办法,得偿所愿。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开始唱跳后,他在领地里每次出去抓捕猎物所需要的时间越来越长,动物也越来越不好找。   这和冬季食物匮乏有关吗?不,这需要细品。   难捱的冬末终于随着时间流逝,在恢复正常后,黎沅夸张地松了口气,去给夏夏换了瓶新的雪水,就迫不及待的踏上满雪山捡雪豹的路程了。   出发时他还是抱了很大的期望的。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太好,但是根据雪豹的行为习惯,这次发情期后,很可能会有因为雄豹要和带崽雌雪豹交配,而被雄豹赶离或咬伤幼崽能捡。   就算这次捡不到,等三个多月后雌性雪豹生产,又是一次新的机遇。   只要有心,肯定会捡到,可黎沅还是希望他的脸能够再白一点,欧一点,他不想等那么长的时间。   俗话说努力就有回报,二十多天后,时间踩在黎沅的心理底线上,真的让他遇到了一只。   黎沅循着味道来到山坡下,隔了五米的距离看向地上躺着的那只,受伤的未成年雪豹。   不知名的未成年雄性雪豹只有一岁左右,身形看着大概只有黎沅的一半那么大,那么高。正处在成长期的他,外表已经开始从小幼崽的模样,逐渐朝着成年雪豹的身形变化。   只是他目前年龄还小没有完全长成,还是个少年而已。尤其是对上那双眼睛时,让黎沅直接幻视人类学校里那些,处于青春期的叛逆少年。   这是个和小崽截然不同的,被抛弃的雪豹。或者说,这样的性格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黎沅悠然地蹲坐在地上,依旧和未成年相距五米,远远地喊话:“需要帮忙吗?这里是非官方人类委托的雪豹救护中心。”   他真的只是因为这名未成年给他的感觉太熟悉,两只之间的氛围也太紧张,所以一时兴起想要皮一下,缓解气氛而已。   “需要帮忙吗?”黎沅重复,“你看起来很不好。”   未成年侧躺在地上,四肢看起来角度正常,目测没有骨折。他的体表有着许多流血的伤痕,最严重的一道在脖颈上,皮肉外翻看起来相当恐怖,好在伤口已经不流血了。   对面的雪豹张了张嘴,身体原因声音也微不可闻。   即便如此,身为听力敏感的雪豹,黎沅还是听清了未成年说的什么,一个“滚”字。   未成年雪豹一岁,如果他够优秀的话,再过半年左右就要离开母亲独立生存。但现在,他却身受重伤出现在了这里。   原因无外乎两种,这种情况下,有警惕心与排斥成年雪豹才是正确做法,这点骂人的话,对黎沅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他并不会因为这个生气。   想了想,黎沅转头离去,不一会儿,他叼了只兔子回来一步步接近未成年雪豹。   未成年雪豹很惊讶,也很想逃走。   他挪了挪身体,除了能感受到身体传来的各种疼痛外,他依旧好好地待在原地,没有往外挪出哪怕一厘米的距离。   他咬咬牙,闻着不远处传来的香甜的血腥味,徒劳地抵抗空荡的腹内诚实传来的阵阵饥饿感觉。在过去的七天里,他无时无刻不在体会这种折磨。   以前他只能徒劳地看着成群的羊和飞奔的野兔流口水,现在呢,他只要往外面爬一步,就能咬到已经被剥好皮的食物。未成年雪豹动了动嘴,少许的唾液滋润干涸的喉管,却无法滋润干瘪的肚子。   他们同族,除了母亲和兄弟姐妹外,会有一只陌生雪豹好心救他吗?   未成年雪豹嗤笑。虽然他习惯同族的冷漠,但是,这么戏弄一只濒死的雪豹的,这只还是头一个!   太令豹讨厌了!   “给,吃吧。”   未成年雪豹下意识张嘴,把嘴边撕好的肉条咬到齿间后,突然就僵住了。   他看向旁边神态自若语气随意的成年雪豹,再感受一下嘴里的香甜,整只雪豹一年来受到的所有教导和看过的真实案例,在这一刻全都被推翻,变成了巨大的疑惑。 第52章 雪豹救护   “吃啊,看我干嘛。”   黎沅把兔子肉撕好,用指甲挑了一块等着继续投喂,可被投喂对象却含着嘴里的肉条瞪着他,仿佛凝固了一般。   放下肉条,黎沅伸爪子在未成年眼前挥了挥,嘀咕:“该不会是太长时间没吃饭,现在好不容易吃到了,高兴傻了吧。范进中举?不不不,形容不太合适……”   “难道是没力气嚼?”   话音刚落,因为太过疑惑导致无法思考,身体停摆的未成年雪豹立刻动了起来,大口吞吃着肉条。那样子,像是要用实际行动来反驳黎沅话里的错误,证明自己吃饭的力气还是有的。   一个投喂一个卖力吃,一只不大的兔子肉不一会儿就被消灭,黎沅把剩下还带着点肉的小骨头啃了后,低头去看未成年豹身上的伤口。   以他微薄的经验来看,这些伤口不像是划伤,倒像是咬伤和抓伤,尤其是脖颈边那道最严重的的,一看就是下了死手。   “能站起来吗?另一边是不是也有伤?”   未成年豹刚吃了成年豹送来的肉,知道自己误会了对方,心里正不好意思琢磨着该怎么开口道歉时,听到这话又僵住了。   他真的很不理解。   “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送我肉吃,还要问我的伤?”   黎沅指指自己的项圈,光明正大地说谎扯旗:“看到这个了没,人类给我带的,他们还委托我了一项任务,让我帮他们寻找愿意去人类世界的雪豹。”   未成年豹震惊:“人类?你竟然和人类有关系?你竟然愿意为人类做事!”   听这话,就差没指着黎沅的鼻子说他和人类勾结了。   “这有什么,我之前受伤时多亏人类救了我,不然早就没命了。为了报答人类,我给他们打个工报恩有什么不对?”   黎沅坦荡说完,又补充:“当然了,也不是所有带项圈的雪豹都和我一样,被人类委托了任务。据我所知,接了任务的目前只有我一只,其余的都是假冒伪劣,信了要倒大霉的,会死的那种嗷。”   未成年豹瞪圆了眼睛,被这串话里的信息量直接砸晕。   他不理解,真的很不理解。   这头成年雪豹的话听起来无懈可击,有理有据,但是,无论怎么想他都觉得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在“雪豹”这个种群身上。   想到前不久因为争夺到了交配权,所以要咬死自己的雄性雪豹,再看看面前的这只,未成年眼中逐渐被迷茫覆盖。   他回过神,把无关的问题全都剔除,问道:“你救我,是因为想让我去人类世界,对吗?”   “一半一半吧。”   黎沅耐心解释:“不论你们是否愿意去人类世界我都会救你们。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一只也许有救的雪豹在我面前死亡,冷漠无视的。”   “只不过救了你们之后我都会问上一句,愿意就跟我走,不愿意我就照顾你们一段时间。”   “治伤?”   “不然呢。你们受了重伤之后如果还想活下去,只能让人类帮你们医治,他们有药。”   黎沅认真道:“我看你的伤都只在表面,如果内里也没什么问题,人类还会放你回来。”   未成年豹身上的伤太多太深了,现在虽然是春季,山上的温度还比较寒冷,但要不了多久气温就会逐渐升高,到时候雪豹们也要前往更高海拔的山脉生活。   可黎沅不觉得眼前这只带着这么多伤的小家伙,会是其中的一员。   伤口裸露不断接触脏污,又没有办法弄到食物,身体得不到营养愈合能力不断下降的情况下,小家伙的下场可想而知。   黎沅希望对方能够和他离开,只是选择权,从不在他。   他仔细给未成年豹说了去人类世界治伤的两种可能,问他:“你想继续活下去吗?”   听到这个问题的那一瞬间,未成年豹就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更何况根据成年豹的说法,他有一半的机会能够重新回到雪山。   只是眼前这头哪里都非常奇怪的雪豹实在是太令他好奇了,他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转而问道:“如果我不愿意,你说你会照顾我?”   “嗯。”黎沅点头,“我说了,我不会见死不救。你不愿意去人类世界,那我就陪你一段时间,伤能好最好,不好了我会陪你到你撑不下去。要是你不想我照顾,那我就远远地看着,等你死了我就离开。”   他说的陪伴,并不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对方身边,而是在日常生活上照应一下对方,期间他还会继续自己的事情,寻找受伤的雪豹或者送他们下山。   不过这一次,因为有了心理准备,所以每一次离开他都会当成最后一次好好告别。   黎沅一直有想,遇到那些重伤但就是不愿意去人类世界的雪豹怎么办。   视而不见直接放弃?他好像做不到。   即使穿成雪豹,他也是人类的思维。面对这么一群珍稀美丽的雪山精灵,他做不到和其它真正的野生动物一样那么冷漠,对死生袖手旁观。   保护它们爱护它们,是人类才会有的想法,他也并不想抛弃这一部分责任。在不破坏生态的前提下,他想尽可能地利用自己人类的灵魂,为雪豹多做一些事。   要不然豹生漫长,十多年的时间驰骋在雪山上无所事事,他估计会无聊死。   “为什么。”未成年豹挣扎着翻身趴坐,“你的想法太奇怪了,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一只雪豹。”   黎沅哈哈大笑:“你才一岁,才见过多少雪豹就敢断定同类们都是一个想法?你知道别的雪豹是怎么想的吗?”   回想自己遇到的几只雪豹,抛开那些习性,他们各有特点都很有趣。   未成年豹却沉默不语。   他就是知道,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抬爪子轻抚了一下雪豹的脑壳,黎沅问:“做好决定了没有?”   未成年豹坚定道:“我想活下去,我愿意跟你下山。”   “即使有可能会永远被留在人类世界,无法回来?”   “那些都无所谓,我想活着。”   不愧是少年雪豹,够倔强也够有勇气。黎沅满意点头:“很好。接下来我们休整两天,就立刻出发!”   顺利拐到一只雪豹,黎沅深感自己的生意,啊不,事业开门大吉,对第一个客户更是无微不至,一边给对方做说明一边记下客户提的问题积攒经验。   未成年豹能走动了之后,他先带着对方去小溪边简单清理了一下伤口,又抓了羊饱餐一顿后,两只正式下山。   路上走走停停,两只的关系也越发和谐,唯有一个问题让黎沅非常烦恼。那就是,在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后,未成年豹一直想让他给他也起一个。   说句真心话,黎沅是不太想取的。   原本他可以把对方只当成是萍水相逢的陌生豹,一旦起了名字,一切都会不同了。   他可以知道对方的名字,但不能为对方起名字。   只是这些话不能直说,黎沅被缠的无奈只能让未成年自己给自己取,然后——   “我想叫黎方!”   黎沅:“……”   很好,他叫“圆”,未成年叫“方”,还真是一听名字就知道他们有关系呢。可问题是他们有个毛线关系啊。   “或许你可以想一个别的?”黎沅很委婉:“咱们两个的名字,是不是有点太接近了。这样的起名方式,只有亲生的兄弟姐妹才会这么取。”   据未成年自己所说,他的其它兄弟姐妹刚出生不久就死了,他是母亲剩下的一根独苗。   黎沅不介意寓意,只是为两个名字的相似度感到不自在。   “啊,这样吗?”未成年豹愣住。   黎沅没有再说话,这么些天他已经习惯了未成年豹时不时的沉默。   走了一段路,打头的黎沅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别扭极了的声音,未成年豹哼哼哧哧,低头看着地面小声喊他:“……哥哥。”   “哥哥,我可以叫黎方吗?”   黎沅停下脚步,望进未成年豹的眼睛里,被里面的期待和小心翼翼灼了一下,最后只能无奈道:“随你,只要你不嫌难听,想起什么名字都可以。”   他让未成年豹自己取的,那对方起什么名字都和他无关,他不能双标。   “不难听,我就叫这个名字了!”有了自己名字的未成年豹眼前一亮,重新跟上黎沅的脚步。   这些天,比起黎沅的无意探究,明显是黎方对黎沅的兴趣更大,观察起来也更加的积极。   黎沅虽然带他去人类世界,却一直在说人类世界的种种危险,那种危险与可怕,甚至一度让他心中有了后悔的念头,但是因此,他也知道了人类世界什么该信,什么不该信。   之后越相处,越交流,他就越能体会到黎沅的与众不同。那些新奇的想法和观念,是他母亲都无法交给他的新知识,黎沅就像是一个全知全能的,神一般的存在,对方拥有的知识量,令他每每回想都会惊叹。   在黎方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对黎沅产生了儒慕之心。   而黎沅,依旧和黎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只是他偶尔会诧异,黎方好像没有刚相遇时全身都带刺的锐利了,不过他把一切都归为了,黎方已经觉得他是个好豹的原因。   好豹卡,值得信赖。   下山后黎沅放弃了之前牧民居住点的山坡,尝试着往城市边缘走了走。这么做不仅是因为第二次下山有了经验,更重要的是,黎方身上的伤口有了感染的迹象,治疗要越快越好。   他挑了个无人的空旷地带,带着黎方静静等待刘成舟的到来。   长康动物园内,看到属于圆圆的定位再一次来到了山下,并且一直往城市边缘逼近的时候,刘成舟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   等定位停下,他二话不说带着人往那边赶,只是临出发时,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以防万一,于是让工作员又备了一个笼子。   到了地方一看,他为自己的决定感到无比庆幸的同时,脑海里也是有无数的卧槽不知道该从何吐槽。 第53章 雪豹救护   在随行的工作人员看来,圆圆在动物园的时候虽然表现的非常无害,对人类也很亲近,但是回到雪山又历练了几个月,圆圆记不记得他们都是未知数,更别说还保持着和以前一样的情感。   因此当刘成舟执意要下车的时候,他们都是不同意的。   尤其是看到圆圆独自朝着他们的车走来,刘成舟那欢天喜地的表情,他们更是恨不得拿绳子把人拴在坐椅上,生怕他们园长冲下去。   这头雪豹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一向稳重的刘成舟见到它就开始变得胆大妄为,难不成是雪豹给他们园长下蛊了不成?   刘成舟不知道自家员工的脑洞已经迈向玄学范畴了,他趁着员工不注意,迅速开门下车跑到圆圆面前,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无比流畅。   “圆圆!”   刘成舟开心地rua雪豹的脑壳。   如果圆圆只身前来,他肯定会警惕不会冒然下车,但这不是,圆圆还带了一个明显有伤的小雪豹嘛,一看这熟悉的组合,刘成舟就能确定圆圆肯定不会伤害他们。   别的雪豹他可不敢胡乱猜测,可圆圆怎么能一样?别的雪豹会带同族找人类看病吗?   “圆圆啊,你,诶,你,哎呀……”刘成舟感叹词一个接一个,半天才叹口气揪了一下雪豹的耳朵哭笑不得地说:“你这是赖上我们,想让我们给你当私人医生?”   “你都是从哪儿找来的雪豹啊,还让它们心甘情愿的和你下山。快说,你是不是给它们下蛊了?”   从这句话就能看出,刘成舟平时和他的员工们很有共同话题。   黎沅小声“嗷”了一下,偏头躲开刘成舟的手。   双方都确认了对方此行的无害,互相打完招呼后,黎沅转头去接黎方。   “不要紧张,他们是和我合作的人类。”   黎方看似闲适地蹲坐在地上,可实际上身体紧绷,随时都能瞬发而出咬住目标猎物。听了黎沅的话,他也只是稍微放松了一点点而已。   黎沅无奈,上前抬爪拍拍黎方的爪子,再摸摸头:“放轻松。你的伤已经开始严重了,我们现在就跟他们走,让他们帮你治伤,好不好?”   黎方僵硬地点点头,努力放松身体。   刚才他有那么一副表现,也不全都是因为看到人类的缘故,更多的还是惊诧于黎沅和人类的亲密与信任。这种事,即使他有心理准备,可当亲眼看到,还是有一种荒唐加震撼的感觉。   脆弱的人类对黎沅竟如此信任,赤手空拳的就敢靠近雪豹?他不怕黎沅伤害他?   不知不觉间,黎沅的形象在黎方心中又高大了一些。   “哥哥,我,我好了。”   短短几秒的时间空隙给了黎方适应的机会,他绷着脸说:“我们走吧。”   黎沅确定黎方不是在逞强后,带着他来到刘成舟身边。   刘成舟雀跃的心情,在清楚地看到小雪豹身上的伤后陡然停歇。他弯腰又仔细看过,对成年雪豹商量着说:“圆圆,它的伤很严重,我们得赶紧回救助站。你有经验,不用打麻药也可以,但是它,为了后续的治疗和它的心身健康,得上麻药带走。”   专业的事情专业的来,黎沅自然无异议。   刘成舟转身,对着于唐比划了一个枪的手势。见于唐领悟了他的意思,他又若无其事地转身和两只雪豹聊天,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黎方听着男人絮絮叨叨,眼睛不住地往周围瞄。   一个离他们不远大活人怎么可能逃过雪豹的感知?知道那人是给自己上麻醉的,黎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无视。   慢慢地,黎方和黎沅越挨越近,最后直接靠在了黎沅的身上。   黎沅看了黎方一眼,没有动。   刘成舟看见这一幕,一拍大腿:“圆圆啊,既然这只雪豹这么亲近你,那我给它起个名字叫‘圈圈’怎么样?一听你们的关系就不一般。”   黎沅:“……”   痒了,爪子痒了。   这特么都是什么烂名字啊,圆圆圈圈?怎么不起名字叫方方呢,还贴近黎方的本名。   人类的脑补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和这只未成年豹明明没有什么关系,结果通过未成年豹本豹和刘成舟的强行拉扯,硬生生地凹出了一种他们是兄弟的感觉。   不小心瞄到地面上,圆圆爪子下深深的几道爪痕,刘成舟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看天看地就是不肯看雪豹。   其实他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名字是“方方”来着,可那不是动物园里已经有“方方”了嘛,他不好起个重名,所以才另辟蹊径给小雪豹安排了个“圈圈”的雅号。   今天的刘成舟,为了抢到起名权也使用了“先下手为强”呢。   一行人急急忙忙地来,不到半小时就风风火火地返程,到了救助站,该送去治伤的治伤,身体健全的就留在原地,听刘园长安排。   黎沅从笼子里出来,故意探头四望,表达出寻找的意思。   刘成舟顺利领悟,自动领取“导游”称号招呼了一声,带着黎沅往后场笼舍走,边走,还边给黎沅汇报小崽这些日子的情况:“岁岁在你走后情绪低落了几天,很快就适应了,也没有闹脾气。壮壮离开的时候也是。”   “每次做检查它都可乖了,我们全动物园的工作人员都喜欢它。对了,我还把岁岁的情况写成图文发到了网络上,网络上也有很多人喜欢岁岁,给它加油打气……”   “岁岁太小了,我想等到它再大一些,把它送到夏夏那里。夏夏不也是你的好朋友吗,它们两只合笼,你也能放心……”   刘成舟并没有因为听众是一只雪豹就敷衍了事。从生活作息到每日三餐,再到日常表现,他想到什么说什么,事无巨细地讲给身边的雪豹听。   黎沅越听越觉得自己没有选错人,对刘成舟也更加满意和感谢。   怎么感谢……以后对方揪他耳朵的时候,他或许可以不躲开?   一人一豹心思各异,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笼舍入口,黎沅等待刘成舟开门的时间里,里侧笼舍,原本趴着午睡的小崽突然睁开眼睛,一边仰头嗅闻一边往笼子门边跑。   还稚嫩的雪豹吼声听在刘成舟耳朵里,是满满的急切。在黎沅的耳朵里,就是清晰可闻,不绝于耳的“哥哥”。   吼了一声回应,黎沅迫不及待地进入通道,在小崽笼舍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先抬爪把朝着自己扑来的小崽拢在胸前,再就地一滚翻入笼舍,抱着怀里的小雪豹高兴地在地上滚圈。   “乖崽!”   “哥哥!”   小崽快要一岁了,身形比他离开时长大了很多,但比起另一只一岁崽,就能明显看出两者谁更健壮。   黎沅把小崽上上下下撸过一遍,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想念,最后又低下头用自己的大耳朵蹭小崽的小耳朵。   “小崽,哥哥来看你啦,哥哥没有食言!”   小崽开心地快要说不出话:“嗯嗯,哥哥最厉害,小崽好想哥哥呀。”   两只豹黏黏糊糊又贴了一会儿,黎沅冷静下来听小崽说她这短时间在救助站的生活。这些他刚才都听过一遍了,现在再听小崽讲述也依旧乐乐呵呵。   等小崽说完,他又开始说起自己这几个月的经过。比起小崽,他的话要简洁很多,只重点描述了一下自己会经常往动物园送雪豹这件事,让小崽不要担心他以后没机会回来。   讲完,小崽又问:“豹爷爷还好吗?”   黎沅笑了一下,回她:“豹爷爷很好。只是他不愿意来人类世界养老,只想永远待在雪山上。小崽,我会尊重豹爷爷的选择,你呢?”   在人类世界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小崽对这里的印象都是比较正面的,因此她也想让豹爷爷来到这里,能够活的时间久一点。她相信哥哥也是同样的想法。   可是现在听了哥哥的话,小崽就知道豹爷爷的心意已决,是不可能下山的了。   “豹爷爷只要开心就好,我也会尊重豹爷爷的选择。”   “真乖。”黎沅又去揉小崽的脑袋。   成年雪豹宽大的爪子一放到脑袋顶就会遮住小崽的视线,小崽没有反抗,只傻呵呵地笑着任由黎沅动作。眼前一片毛毛的她,自然也没有看到黎沅眼中一瞬间难过复杂的表情。   豹爷爷离开的事黎沅会告诉小崽,也许是下一次见面,也许是几年之后,唯独不会是这次。   聊了很久,黎沅去给夏夏交任务。   小崽送黎沅到笼舍门口,期待着问他:“哥哥,你这次什么时候离开?”   “明天。”黎沅怕小崽失望,温声解释:“气温越来越热,雪豹们要往高处迁徙,我现在的领地海拔有点低了,要早点离开回去占地盘。”   而且对待第一个客人的售后服务也得做好,不能送了就跑啊。   小崽很容易满足,听到哥哥会在这里住一晚后,整只豹兴奋极了,蹦蹦跳跳地送黎沅去见夏夏。   刘成舟一直没走,这会儿见雪豹出来,冲它得意一笑:“嘿嘿,我就知道你会出来的。是去看夏夏,对不对?”   “嗷~”   “回应我了,我猜对了!”刘成舟握拳,“很好,也许很快我就能成为第一个和雪豹心意相通的男人,超越燕帝超越亚洲飞出地球!”   黎沅无语扭头,不忍心听这个中年男人的中二梦话。   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去到内场,黎沅发现夏夏就蹲坐在内场门口等他。   “你知道我要来?”   “我听到饲养员讨论你了,还有你新带下山的小幼崽。”夏夏带着黎沅去石头后躲游客:“真没想到,你有信心能回到动物园的方法竟然是这个。”   相信没有哪一个真心爱护动物的人类能拒绝这个诱惑。   黎沅谦虚:“多亏了刘成舟。”   他能这么胆大,刘成舟的放纵功不可没。   “小刘确实不错。”   夏夏附和着夸了一句,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焦急,僵硬地转移话题:“那个,你……”   黎沅也不吊着他,抬爪从自己的项圈里把玻璃瓶扒拉到地上,往夏夏那边推了推:“雪没有办法保存,我就给你收集了一瓶子雪水。你放心,这里面全都是雪化出来的,一点没掺假。”   “好,好。”   瓶子里的雪水并不那么清澈,里面还有着星星点点的尘土,可在夏夏眼中,再没有任何东西比这小小的一瓶雪水再珍贵的了。他小心翼翼地咬起瓶子,在他藏亮晶晶藏品的地方刨了个小坑,珍惜把瓶子放了进去。   “黎沅,太感谢了。”   夏夏再一次道谢。一桩心愿完成,他也终于能把全部的心思放在自己的聊天对象上,这一看,他就敏锐地看出了一些不同。   第一次见到黎沅时,对方一脸纠结地和他分享那些烦恼的小心思,满满都是属于年轻雪豹的朝气与活力,现在的他,好像稳重了许多。   能想出通过给人类送伤残雪豹,来去人类世界自如的大胆雪豹,会因为什么事情而突然成长?   夏夏稍微一想,就猜出了原因。 第54章 雪豹救护   既然是能导致性格变化的变故,夏夏就不可能会去戳黎沅回忆。实际上,他也并不是那种喜欢刨根问底的雪豹。   黎沅愿意说,他就听着,不说,他也不会主动问起。何况现在黎沅看着好像已经走出来了,他就更没必要去招人嫌。   黎沅不知道夏夏的贴心,想起来时刘成舟说的,他眨眨眼故意带着点讨好,说:“刘成舟好像有意把小崽送到你这里,到时候要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她了。”   “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我都可以尽力帮你。”   夏夏摇头,“没有了。至于帮你照顾小崽,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的。”   黎沅瞳孔收缩了一下,已经明白夏夏是什么意思。他沉默一会儿,问:“刘成舟他们知道吗?”   他没有从刘成舟那里听到过任何有关夏夏身体不好的事。   果然,夏夏再次摇头:“不知道。他们每次给我做检查,得到的都是差不多的结果。距离下一次检查还有几个月,我想,我或许挺不到那个时候。不过小刘他们也不瞎,等到我身体快速衰败的那几天,他们就是想不知道也难。”   “能活到十六岁,我已经很知足了。”   夏夏活到这个年纪已经相当于人类的长命百岁,而且以后还是没有病痛的寿终就寝,这样的情况放在人类世界里是能被叫做喜丧的。   从认识夏夏的第一天起,黎沅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可即将送别一位朋友,他还是不免难过。   见黎沅低着头不说话,夏夏反而笑了起来,问他:“你以后会来人类世界养老吗?担心小崽的话,你以后也可以亲自照顾她。”   黎沅没有犹豫:“不会。”   刚穿过来的时候他觉得在动物园靠着卖萌打工,是个非常适合想要咸鱼躺的他的差事,但是现在,他不那么想了。   “至于小崽……小崽她现在还小,所以我老是担心她会不会在动物园里受委屈或者憋闷,等她长大一些,习惯了之后就好了吧。就算不在动物园常住,我也会经常来看她。”   夏夏没有追问黎沅第一个问题的原因,默契地错开话题聊起了别的。   离开时,黎沅认真和夏夏做了告别。   守在内场门口的刘成舟见到雪豹出来,非常贴心地把黎沅送到了小崽的笼舍,这样一来,倒是省了黎沅演戏的麻烦。只是他在后场笼舍等了一晚上,都没有见到黎方被送回来。   等终于见到对方,已经是他第二天下午准备离开的时候了。黎方的住处被安排在了小崽的隔壁。   小雪豹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好,因为伤口已经感染的缘故,他伤口周围的毛被剃了不少,肉眼看去,能明显看到上面药水和药膏的痕迹。   而黎方,见到黎沅的第一反应,就是快速转身用屁股对着黎沅,不让他见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虽然听人类说了剃毛是为了更好的治疗,但他也是有美丑观念的。黎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只他曾经见过的斑秃的鸟,实在是丑惨了。   黎沅忍住了没笑,神色如常地和黎方打招呼,顺带着告别。   黎方知道黎沅会离开,他没有开口挽留,而是问他:“等我回到山上之后可以去找你吗?”   说完,他觉得自己的话很有歧义,于是又赶紧补充:“我的意思是找你说说话,不是找你要吃的,赖着你。”   黎沅笑着,随意点头,“随时欢迎!不过我可能不会待在某一片固定的地方,你要是想找我,可能全靠缘分和巧合了。”   他不可能一个月往人类世界跑一趟,所以为了打发那些在山上时的长久无聊时光,以及没人交流的寂寞,他热烈欢迎所有同类去找他唠嗑。   得到了黎沅的允许,黎方轻快地和他道了声再见。   自此后一直到知道自己隔壁邻居的来历之前,黎方的心情一直都是愉悦的。然而等听到隔壁邻居的名字来由和下山的经历后,他的好心情就肉眼可见的消失了。   隔壁的名字,居然是黎沅亲自取的。   隔壁会下山,居然是黎沅亲自劝的。   隔壁会同意,居然是因为黎沅说他以后会经常来看她。   隔壁……   隔壁的事情了解的越多,黎方就越觉得自己奇怪。他感觉自己的心里就像是被塞了什么东西一样,各种各样奇怪带着颜色的情绪全都轮番上演,似乎只要那东西愿意,下一秒立刻就能冲出来把他全身都吞吃下去。   黎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他知道,他对隔壁那只雌雪豹,已经没有了刚开始想要聊天结交的心思。   如果黎方把这些告诉黎沅,那么他就会为自己的症状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他酸了。   因为黎沅的双标,他酸成了一个柠檬,还马上就能当一名合格的柠檬批发商。   但黎沅不知道,他从动物园回去后,一直在忙找伤残雪豹的事情。   如果说以前黎沅对“雪豹稀少,个豹领地还大”的说法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那么亲自跑了这几个月后,他就切身实地地感受到了这个形容到底有多么准确。   跑十几天遇不上一只都是常事,就算遇上了,也不一定就好运地是需要他帮助的,就算需要他帮助,也不一定愿意跟着他去人类世界。   更别说猫科动物还有一个通病,就是在它受伤的时候,是警惕心最强的时候。未成年的还好,要接近一头有伤的成年雪豹,是难上加难。   尽管如此,黎沅也没有想过放弃自己的坚持,即使受伤雪豹不愿意让他靠近,他也有等在附近关注对方的情况。   在雪山上忙活小半年,目送了好几只雪豹归为雪山或者伤好,终于在母豹普遍产仔的季节,黎沅一下子丰收一般,捡了三只刚出生的幼崽。   当然,因为种种原因,“刚出生”的幼崽最小的也有两个月了。   突然丰收,黎沅还没来得及高兴,仔细看过小幼崽们的身体情况后就露出了惋惜的表情。在小家伙们身上带着的病或者是残疾面前,喝奶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了。   只是事情再小,也足够黎沅烦恼。   身为一头无能为力的雄豹,为了幼崽们不被饿死,黎沅只好火力全开连叼带驮,硬生生只用三天时间就把他们送到了山下。   看到刘成舟的那一刻,黎沅直接累倒在地,气都快喘不过来。   有了头两次经验的刘成舟等人尽管已经提前给自己做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黎沅的状态给吓了一跳。经过简单的检查判断黎沅只是太累了脱力之后,刘成舟等人无奈的同时,也是止不住地心疼。   黎沅在路上恢复了一下,又去和小崽见了面叙旧,在准备往夏夏那边走的时候,突然被刘成舟拦下。   夏夏在一个月前死亡。   据刘成舟说,他们在一个半月前发现了夏夏的不对,于是安排了体检,得到夏夏身体机能在迅速衰弱的检查结果。夏夏已经十六岁了,这个体检结果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照顾了夏夏好几年的饲养员和刘成舟悲伤万分,可夏夏如此高龄,这一天是早晚的事,夏夏此时没有病痛已经是最好的消息。   动物园的人本来是想让夏夏住进后场,由他们贴身照料度过最后一段时光的,只是夏夏的反应很激烈,死活都不愿意离开场馆。   刘成舟他们只得妥协,让夏夏继续住在前场。   一个月前,夏夏回内场休息了一晚上后,第二天饲养员前往内场开门,送雪豹进入场馆的时候,发现夏夏的身体已经凉了。   而在夏夏尸体的旁边,还发现了一个带有液体的玻璃小瓶子。   动物园的人几乎要魂飞魄散,以为是哪个不要命的敢给雪豹下毒,结果拿去一化验,发现瓶子里就是普通的水而已,玻璃瓶似乎也是夏夏自己带进去的东西。   所有人都搞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夏夏又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因为无害,所以大家只能暂时把这个东西给忽略过去。   按照惯例,动物园的动物死亡,一般都会被做成标本或者是火化。园内有人从夏夏的珍稀性出发,提议把这只自然老死的名雪豹做成标本,附议的人不少,可在刘成舟这里,被一票否决。   对动物园其他门来说,只是少了一只雪豹而已,对刘成舟来说,无异于少了一个家人。   他们寄托的情感是不同的。   他力排众议,将夏夏的尸体送去火化,埋在了长康动物园为园内历年死亡动物购买的墓地里。   黎沅听完,只是沉默。   他上一次见夏夏的时候,早已经和对方道过过别,对这件事也有心理准备,所以此时心中除了有一些悲伤外,其余的都很平静。   只是往后在听到夏夏身边空掉的玻璃瓶子时,他眼中有了触动。他没有想到夏夏要雪水,竟然是为了喝,并不是睹物思乡。   以前人类要远离家乡时,会带走家乡的一抔土以表思念与慰藉,夏夏喝下雪水,是否是想让自己与十多年前就再也回不去的雪山的联系,更紧密一些?   喝下雪山雪水,他也就算埋在了雪山上。   当事豹死亡,问题的答案永远无法得知。黎沅无奈叹息,想办法演戏让刘成舟带自己去墓园,再次和夏夏做了一次道别。   第五次下山,也就是把小崽送到救助站的第四年,黎沅告诉她,豹爷爷去世的事。   此时的小崽早已经成为了一只成年雪豹,她的住所也搬到了用于展览的场馆,身边还跟着两只黎沅送来的,患有疾病再也回不去雪山的幼崽。   从黎沅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小崽毫不掩饰地落了泪。   生活在没有纷争不用为食物烦恼的人类世界,她的性格也如同小时候那样天真可爱,即使长成一只大雪豹了,她在黎沅面前依旧是“小崽”,耍赖撒娇,每一年都在期待着黎沅下山看望她的时间,每一次都有很多的说不完的话。   这四年里,长康动物园也成为了全世界雪豹数量最多的动物园。   随着被救助的雪豹数量一年年增加,刘成舟这个园长痛并快乐着,每一次面对媒体的采访和粉丝的调侃,都极尽尴尬。   因为造成这一切的真正幕后之手,是一只纯纯的雪豹,跟他们半点关系没有。什么高科技定位功能,什么天眼,什么乱七八糟的黑科技,那都和他们无关啊,根本分享不出来什么能让大家共同学习经验!   面对追问,他们总不能说,是因为他们有一只卧底在雪豹里的雪豹吧?   所以被迫把功劳全都揽在自己身上的刘成舟和长康动物园,心里羞愧着呢。   黎沅不在意。   说句实话,他其实还挺喜欢看刘成舟他们为了隐瞒真相保护它,抓耳挠腮商量着编故事的模样。   漫漫豹生里,那是乐趣。   动物园因为黎沅获利,黎沅自己,也凭借这一手和雪豹格格不入,令人疑惑他到底是不是雪豹的操作,成功征服了所有雪豹。   万豹迷什么的是异想天开,但雪豹们都知道他们里,有一只喜欢捡伤残老弱去人类世界求救的奇怪雪豹。所以有些不忍自己的幼崽或是兄弟姐妹生病,或者残疾重伤等死的,都会主动寻找黎沅,请他帮忙。   黎沅全都来者不拒,并且成功打造出了口碑,几年之后就成功过上了居有定所,不用再满雪山乱跑捡雪豹的安稳生活。   身为野生雪豹,黎沅这一辈子超常发挥,在野外活了十五年。   在预感到自己死亡之前,黎沅下了一趟山,和小崽,所有认识的人类以及其它雪豹告别,返程后直接离开领地来到了当年豹爷爷跳入的那个崖洞旁边。   比起死后尸体便宜那群讨厌的乌鸦,黎沅还是更喜欢像豹爷爷一样,干净利落地了事。   当意识逐渐陷入黑暗,黎沅用爪子往前一扒,本就半搭在崖洞边的身体直接坠落。感受着呼啸在耳边的劲风,黎沅是有些高兴的。   重活了两辈子,两辈子还都是猫,他已经很满足啦。   他不敢奢求自己能够幸运地再次穿越,但如果真的有下次,他只希望老天爷还能再把他变成一只猫。   当人,哪里有当猫来的快乐啊。 第55章 大橘导盲   用了最后的力气把自己移到绿化带边缘,黎沅仰头看看纯净的蓝色天空上飘着的几朵白云,再看看隔了一条人行道的热闹商铺,心中惆怅无比。   他何其幸运,不仅再次穿越拥有了新的生命,新生还一如既往地合他心意,让他成为了一只现代社会里的流浪猫。难道他这次刚穿过来不到两天的时间,还没来得及体会现代生活的快乐,就要嗝屁,和这次的猫生说拜拜了吗?   黎沅眼睛一眨,一滴泪就这么流了出来。   他不是伤心的,是被腹部的阵阵绞痛给疼的。   明明那根来自好心人投喂的火腿肠是他亲眼看着对方从商店买来,剥好放在他面前的,为什么被一只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流浪奶牛猫一抢,他再吃,就变成“有毒”的了呢?   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如果时间可以重来,黎沅发誓,他一定不会再和那只抢了自己食物的奶牛猫打架,会无比礼貌、恭敬地请对方把那根火腿肠叼走。   不就是饿两天肚子,哪里有小命重要。   黎沅闭上眼睛,仗着没人懂猫语嘴里喋喋不休地忏悔,顺带悲伤地等待自己还没开启的第三次猫生缓缓终结。   “妈妈,有猫猫,猫猫!”   “妈妈也听到了猫叫,等一下啊,让妈妈找找猫猫在哪里……啊,找到了,是一只全身都是橘色的猫,它现在正躺在你左前方的花坛里。”   “妈妈,猫猫乖吗?小鱼可以摸摸猫猫吗?”   “这个啊,还要等妈妈再观察一下。”   听到有人谈论自己,黎沅睁开眼睛费力地抬头看向身后。   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牵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岁左右,穿了一身粉色,扎了两个小揪揪的小女孩儿站在离他一步远的位置。   中年女人看了他两眼,见他发现人也没有动还很无力后,脸上闪过一丝了然,然后蹲下身温柔地和女儿说话。   “小鱼,猫猫好像生病了。它很不舒服,我们不去打扰它了,好不好?”   小女孩儿听了立刻担忧起来:“猫猫生了什么病?妈妈,我们可以把猫猫送到医院吗?生了病要看医生吃药药才会好。”   中年女人没有第一时间接话,神色纠结。   黎沅这才发现,小女孩儿的眼睛是闭着的,全程都没有睁开。再回想刚才母女两人的对话,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原本他心中还有一丝期望,可在了解了母女两人的大致情况后,他已经不抱希望,彻底放弃了。   他是穿越到了现代社会,可现代社会也分年代。   通过这两天的走街串巷,从行人口中了解的信息来看,这是个键盘手机正流行,智能手机还没有影踪的年代。   除了现在的年份和他记忆里,他第一世里的年份对不上号外,其它的一些衣食住行之类,两个世界的发展程度非常相似。   也就是说,现在的宠物医院,有,但非常少。   这个年代,年轻人之间的养宠潮流还没有兴起,把宠物当孩子,当主子的概念极少,寻常人养宠物只是为了解闷或者看家护院。   而且普通人家里养的宠物基本上都是土猫土狗,随便从乡下就能抱养,或者花几十块钱就能买到,根本不可能花成千上万购买。要是家里的宠物生病,一般人都会选择直接丢弃,而不是花钱为它们诊治。   毕竟去一趟宠物医院的钱,都够再买好几只了。   家养的宠物大都是这个待遇,更别提街边的流浪猫。   如果遇到的是土豪,黎沅还能期待一下对方大发善心把它送到宠物医院,但他遇上的是一对经济情况普通甚至不太好的母女,他想他还是趁早歇着,别给人家增添负担的好。   也就是他现在没力气,要是能跑,他早就撒丫子跑远了。   在黎沅走神的这几秒,中年女人也想好了该怎么回答女儿的话。出乎黎沅意料的是,中年女人并没有撒谎告诉女儿说猫已经跑走,或者说它是有人家的,直接借此减少麻烦。   “小鱼,如果给猫猫看病,那我们以后就要永远养着猫猫,在我们家里给它一个地方睡觉。”   中年女人温声道:“妈妈照顾小鱼已经用掉了大部分时间,如果要养猫猫,那么小鱼也要和妈妈一起承担起部分照顾猫猫的责任,小鱼觉得自己能做到吗?”   给猫看病可是要花不少钱的,她不可能白白把钱扔了,却不把猫带走。所以她诚实地把救猫等于养猫,养猫还要帮忙照顾的事告诉了女儿。   小鱼的眉头皱起来,嘴巴也因为思考的缘故不自觉的抿紧,这一抿,腮帮子反倒是鼓了起来。   脸蛋圆圆,还有婴儿肥的小姑娘整个人越发可爱。   中年女人看着女儿可爱的模样,抬手捋了一把女儿的小揪揪,脸上浮现些许的笑意。   她当然知道如果女儿真的舍不得猫的话,她要花一大笔钱给宠物医院,还很有可能治不好猫,最后猫财两空,但是,她怎么可能在失明的女儿面前撒谎?   “妈妈,我想养猫猫,可是,可是……”小鱼想了一会儿,不自信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可以不可以照顾好猫猫。”   小鱼知道,如果她不能照顾猫猫的话,最后这份活计还是要落在爸爸和妈妈身上。可是爸爸妈妈要养她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是再多一只猫,他们会更累的。   她心疼爸爸妈妈,可是又不想让猫猫一直生病难受。   小鱼吸了一下鼻子,另一只手也搭在妈妈手上后,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哭腔:“小鱼,不是乖宝宝。小鱼想要猫猫,也不想爸爸妈妈辛苦。”   前后不挨边的几句话,让中年女人轻松明白了女儿的意思,她又是心疼又是高兴,说:“小鱼现在已经很棒了,自己的事情都可以自己完成,在家里也不会再绊倒,所以妈妈相信小鱼,认真的话一定可以把猫猫照顾的很好。”   “妈妈带小鱼去给猫猫看病,然后把猫猫接回家,好不好?”   小鱼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用力点头:“好!”   中年女人也笑,牵着女儿去周围的商店里寻了一个废旧的小纸箱,回到绿化带把橘猫装进去,咬咬牙,没有坐公交车而是打出租去了宠物医院。   这猫眼看着都没有半点活力了,她又不知道市里哪儿有宠物医院,要是在路上耽搁久了,说不定这猫就没有了。   出租车虽然贵的让她肉疼,可一想更让她肉疼的还在后面,所以她也只能尽力劝说自己,这都是必要的投入。   乖巧懂事的女儿难得主动开口想要一样东西,她得尽善尽美地给完成。   此时躺在箱子里的黎沅又是惊讶又是羞窘。   他的肚子,自从吃下火腿肠后不久就开始剧烈疼痛,一度让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归西,然而刚才中年女人在和女儿交流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洪荒之力不太受控制。   他忍了又忍,连那对决定自己命运的母女的对话都无心去听了,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只能尴尬地从后窍放其自由。   结果没想到,窜完之后肚子居然不再疼得他死去活来了,而且那对母女也要送他去宠物医院,还说要收养他。   这就是所谓的“非极自欧”?   可欧的时候,能不能让他有个好点的形象啊,他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没有半点属于猫猫的干净软萌。   就这个鬼样子,就要开启他的家养生涯了?   他是不是该庆幸,幸好自己的小主人看不见他的邋遢模样?   和司机道了谢来到宠物医院门前,中年女人从宠物医院的玻璃门望到的上面的门面,来来回回看了不知道多少眼,差点被里面亮堂又干净整洁的陈设给吓退。   她也是有过很多次去大医院的经验了,可这次为了一只猫,她心里还真没底,而且她的钱包可能也没什么底气。   低头看看攥着她衣角的女儿,中年女人咽了下口水抱紧纸箱子迈入。   黎沅的心情不比女人的要轻松多少,他就怕自己得了什么烈性传染病,不仅治不好身体还要把钱给搭进去。   这辈子他命短就短了点,但要是因此连累一个家庭,那就不值当了。   一通检查下来,万幸的是黎沅得的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常见的寄生虫感染,和饮食不当吃坏了肚子。此外,还有轻微的耳螨,这些都是流浪猫里的常见病症。   医生给开了治疗的药和体内外驱虫的药,叮嘱保险起见要等猫的病好后再给猫洗澡后,就让中年女人带着猫走了。   对了,在医生的简单科普下,女人还忍着心疼掏钱买了一大袋猫粮。   回去的时候,他们是坐公交车回去的。   黎沅隔着箱子上戳出来的孔洞一路上都看着车窗外。在他这个“未来人”眼中,城市里略显老旧的楼房和一切都那么朴实无华,但热闹异常的街道,商铺,眼中的怀念与属于自己学生时代的记忆纷至沓来。   在平行世界里,另一个物种的他的另一种生活,即将展开。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中年女人抱着箱子把钥匙给了女儿小鱼,鼓励她帮自己打开门。   “静儿,小鱼,回来啦。”   屋内传来一把爽朗的妇女嗓音,随着门被打开,声音的主人也出现在黎沅的视线内。 第56章 大橘导盲   老人一头花白的短发随意用简单的黑色发箍拢在脑后,因为年老皮肉松弛,脸上带着深深的沟壑,眼皮也有一半耷拉下来,遮住了眼睛。此时她一笑,眼睛更是全都眯了起来,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   这是中年女人方静的婆婆,刘荷花。   刘荷花系着围裙,脸上带着笑容,打开门后目光从方静的脸上,一下子移到了她手里的箱子和胳膊里夹着的大袋鼓囊囊的东西上。   “你们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是不是在路上遇到什么事了?”刘荷花笑容收敛了一些,伸手去接方静手里的箱子。   方静把箱子递过去,正要说里面装的是猫要小心一些时,身侧的女儿小鱼出声喊她:“妈妈,是奶奶吗?是不是不用开门了?”   刚才小鱼拿着钥匙还没找到锁眼,婆婆听到动静就开了门,门没有了,小鱼自然就摸了个空。此时她攥着钥匙,脸上的表情还有些茫然。   方静低头一看,又赶忙去回女儿的话:“是,奶奶开门了,小鱼拿好钥匙牵着妈妈进门就好。”   方静把胳膊里的猫粮放在门口,牵着女儿的手进屋锁门。   刘荷花已经把箱子接到了手里。接之前她看儿媳用两只手抱着,还以为是什么很沉的东西,因此用了很大的力气,结果到手一摸,她被箱子里的重量惊了一下:“这里装的啥,这么大个箱子怎么这么轻?”   “里面是一只猫,我和小鱼正好遇见了,小鱼喜欢所以我就把猫带回来了。”   方静解释完,对女儿说:“小鱼自己去坐在沙发上好不好?”   小鱼点点头,把钥匙递给方静后,自己朝着沙发走去。   想把箱子放在地上打开看看的刘荷花,赶紧重新把箱子抱起来让路。   小鱼的眼睛看不见,行走时总是下意识地伸出两只手摸索着前方,可在行动之间,她神色并不见半点怯懦。   她步子迈得大大的,精准地走在屋内空置的区域,来到沙发面前。手摸到沙发上铺的毛巾被,她又往前了一步紧紧挨着后,伸手,再伸一条腿搭上去,一用力一翻身就稳稳地靠着沙发背坐好。   方静见了,大声地夸了女儿两句。   小鱼抱着两只手,不好意思又略带得意地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笑了笑。   刘荷花把箱子放在餐桌上打开一瞧,看清猫的模样后,脸上的表情顿时变成了嫌弃:“这只猫怎么这么脏,还臭。静儿,小鱼要是想养猫,咱们去谁家里抱回来一只不就好了吗?”   “3单元的王婆子家里养猫,现在又是猫的发情期,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揣崽。咱们等她的猫生了去抱一只回来养着多好,从小养到大的,亲人,还干净。”   方静无奈:“妈,这不是正好遇上了吗。等这猫的病好了之后给它洗洗,一样干净。”   她强调:“小鱼喜欢。”   “还生病?!”   刘荷花更不愿意了,大声嚷了一句后,回头看看乖坐在沙发上的小鱼,凑到方静耳朵边小声说:“咋还带回来一只病猫啊,多不吉利,家里头有小鱼呢,寓意不好。”   “听妈的,咱们去换一只干净没病的回来,反正小鱼也看不见,不知道猫长什么样子。”   猫一生病,就铁定活不了多久了,遇见不赶紧扔掉或者绕着走,咋还往家里带啊。即使是小鱼喜欢,可小孩子懂什么?又是个眼盲的,随便忽悠两句就过去了,怎么能这么实心眼。   刘荷花对儿媳的这个做法非常不赞同,但她是来儿子儿媳家借住的,这些不满也不好说出来,只能从侧面提醒两句。   方静对婆婆的那些迷信说法感到哭笑不得。猫只是和人一样生病了而已,哪里就有不好的寓意了?没见宠物医院都开的那么大,那么厉害了吗,这说明猫狗生病和人一样,是常事。   不过她也不会去和一位老人掰扯这些,更不会把自己还带着猫去看病,花了不少钱的事告诉对方。   婆婆一辈子省吃俭用拉扯大了一儿一女,在村子里的时候就异常节俭,到了市里后,一见市里的物价就更惊骇了,一块钱都恨不得掰成三瓣花,要是听到她带猫去看病,少不了要念叨些时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是婆媳之间。   “妈,猫只是拉肚子而已,要不了几天就好了……”   方静避而不答,只说猫病得不重,软言说了几句后就把话题引向了别处,又进厨房帮着婆婆做饭。   进门前不经意地瞄到门口鞋架旁边的猫粮,方静脚步一顿,心想把它给忘了。等吃完饭,婆婆发现猫粮,估计晚上丈夫回来后,婆婆还得再说上一场。   箱子里,黎沅提着的心慢慢放下。   收养他的母女显然是善心人,然而她们还有别的家人。黎沅不奢望这一家子都喜欢猫,只是事关以后的生活环境,和救助自己的好心人的感受,他还是希望这个家别因为他起什么纷争。   目前看来,中年女人的婆婆虽然是那种很典型的思想传统的老人,对养猫这件事的看法和大多数人一样,但就表现来看好像并不坏。   现在的他确实邋遢,等以后他病好了洗白白,再乖一点聪明一点,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改变老人对他的看法,“喜爱”这个等级说不定也能争取一下。   又旁听了一会儿这对婆媳之间的聊天,黎沅知道家里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也就是中年女人的丈夫还没有回来之后,他开始有点忐忑了。   男人可千万别是个大男子主义,喜欢在家里说一不二的那种。   晚上十点过半,方静的丈夫佟有才终于回了家。   眉目周正,身材精瘦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本以为屋内会像往常那样是一片黑暗,结果门开了一条缝,他就发现里面现在是灯火通明。   客厅的灯开着,自己媳妇和亲娘坐在沙发两头,亲娘努力睁着眼睛让自己不要睡着,媳妇满脸无奈看着对方欲言又止,想劝又不敢劝。   “回来了。”   方静率先发现丈夫,起身快步走到丈夫身边,一路上背对着婆婆不停地使眼色。   刘荷花一个激灵从瞌睡中惊醒,也站起来朝着儿子跑:“有才,你今天可一定要给我评评理。”   一听这话,佟有才就是知道婆媳两人闹了矛盾,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他拉过媳妇的手走到沙发旁边坐下,耐心询问事情的因由。   知道是因为一袋猫粮和给猫看病引起的后,他几乎不用想,就站到了媳妇这边:“妈,猫是小鱼喜欢的,静静怕猫死了小鱼伤心,带猫去看病没啥错。而且这看病的钱也不怎么贵,以后小鱼养猫,猫身上可得弄干净才行,药也不是冤枉钱啊。”   见刘荷花要说话,佟有才嘴上不停,又说:“猫粮也是静静考虑的周到。那猫是吃错东西才病的,要是不吃猫粮吃咱们人吃的,又病了怎么办?那还不是得再去宠物医院花钱?”   刘荷花被堵了好几下,见儿子竟然也对给猫花钱不在意,末了只能转变话头往别的地方说:“怎么不是冤枉钱了?”   她伸手一指主卧,压着声音说:“为了小鱼的病,你们积蓄都花完了结果她还是没能治好,她现在才几岁?养一个盲人长大的花多少钱费多少心思?”   “等以后你们再生个孩子,花钱的地方多多啊,方静为了小鱼工作都辞了,到现在也只能打点零工赚钱,儿子你的工资养活一家三口,还得交房租,怎么够花!”   刘荷花越说越痛心,就差没指着方静的鼻子说她败家了。   天知道她吃完饭发现门口那么大一袋猫粮,和袋子里的药时,有多生气,多心疼钱。   “钱啊,得节省。这只猫还没抱回家就花了那么多钱,等以后呢,要是猫吃惯了猫粮胃口养刁了不肯吃剩饭呢,身体没好全一直喜欢生病呢,那得往里面扔多少钱啊。”   忙着说教的刘荷花没发现旁边的夫妻两人,在听到她说前半截的时候微变的脸色。   佟有才趁着刘荷花捂着胸口歇息的空隙,反问:“那,妈您说,这钱都已经花了,不然把猫扔了?”   刘荷花:“……”   钱都花了怎么可能再把这只金贵的猫扔了,她是想让儿子帮他说说方静,最好训她一顿让她花钱别再因为一句“小鱼喜欢”就大手大脚了!他们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钱哪里经得住这么花!   佟有才见亲娘不说话,又煞有其事地问方静:“静静,你说宠物医院管退猫粮吗?”   方静明白丈夫的意思,赶紧摇头:“我路上把票给扔了,没票人家咋退?”   佟有才扭头对刘荷花说:“妈,这事儿啊,我觉得没什么不能理解的。再说了,只是那么点钱,也不算大,静静自己也挣着钱呢,她想给小鱼买什么都是当妈的心意,我管不着。”   刘荷花瞪儿子:“你!”   佟有才赔笑,伸手把刘荷花扶起来往屋里送:“妈,快睡吧,都已经十点半了,您头一次睡这么晚,当心明天起早了头疼。”   一边走,佟有才一边把手背到后面,给跟在后头的妻子打手势。   方静一看,悄悄溜回主卧。   客厅里,窝在箱子里尽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黎沅听完全程,若有所思。总感觉,这家人好像并不如表面上这么平静啊。 第57章 大橘导盲   佟有才洗漱完回到卧室,先去看了看小床上的女儿,才掀了被子躺进被窝。   方静早就等着呢,丈夫一上来她就抓住对方的手,把从白天遇见猫到回来后婆婆的不愿意,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也是怪我,进门的时候一打岔,就把药的事情给忘了。”   如果只有猫粮,她随便扯个谎把价钱说低一些也就过去了,可药却不好糊弄,最后无奈之下她只能把去宠物医院的事情给婆婆说了。   说完,她看着丈夫再次询问:“你真不介意我把猫带回来?不是在妈面前给我面子,维护我才那么说的?”   佟有才自然是跟妻子连连保证:“怎么可能,我真没觉得你有错。我的性格你还不知道?”   方静哼笑一声,没有追问。   丈夫性格直愣,漂亮话一句也不会说,而且还帮理不帮亲,这些年不知道因为这个性格受了多少闷亏,但她当初看中他的,不就是这一点吗?   明是非可比口花花,揣着明白当糊涂的那些好多了。   不过他们家这情况,为了养一只猫大动干戈确实有些夸张。   说句实话,方静到现在也对那些钱感到可惜,大几十呢,买点好吃的给女儿补补身体也好啊,全花给了一只流浪猫。   佟有才笑了一下,学妻子的话:“难不成反倒是你自己后悔了?刚才和我妈那么说只是为了面子?”   “怎么可能。”方静拍了丈夫的肩膀一下,“我哪里后悔了,只是可惜,钱花出去了还不允许我心疼心疼啊。”   “你做的对。”佟有才安慰她,“当初咱们就说好了,绝对不在女儿面前说谎话。你做得很好,维护了女儿对我们的信任,你没错。”   谎言之所以是谎言,就是因为它是虚假的,也总有被发现的一天,普通人知道自己被骗后都会产生诸多的负面情绪,更何况是三岁半的孩子。   尤其是这个孩子,还是个盲人。   在她小小的世界里,唯二信任的只有自己的父母,如果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的父母欺骗了自己,那么她还能信任谁?   他们的女儿本身已经够苦了,他和妻子都不想让她再添愁绪。   方静看向墙边的小床,露出个温柔的笑后,拉着丈夫又说了几句话就催促他赶紧睡觉,不要耽误明天上班。   佟有才是一个川菜厨师。   他目前正在一家较大的饭店后厨工作,不是主厨,但也是能够掌勺的师傅,因此工资比正常水平稍高一些,但也没高到哪里去。   方静之前是一家工厂流水线上的工人,生孩子后就辞了工作,本想等孩子大一些就让长辈帮忙带着,她再找地方上班,却没想到孩子出生不久眼睛就被诊断出疾病,她无法,只好继续在家带孩子。   孩子两岁时,她和丈夫商量后,让丈夫的老娘过来市里帮忙照看,她也好趁着空闲时间,出去找一些临时工的活儿赚点钱。   不是她不想让自家长辈来,而是她老家在别的市,还在山里,进出都不方便。丈夫的老家就在本市的农村,路远了些,好歹方便,于是一年前把婆婆接了过来。   以上那些事情,全都是黎沅在养病这两天弄清楚的。   他被带回方静家后,因为身上太脏只能暂时住在纸箱里。   知道现在正是给自己拉好感的时候,黎沅非常自觉的没有在家里乱跑,除了上厕所外,一切活动仅限于不大的纸箱。   等他病好之后,洗个澡,就能美滋滋地住进方静给他做的软绵绵新窝。   即使那是用来做拖把的旧衣服改的,但黎沅一点也不介意,方静已经特意把旧衣服洗过晒过,做窝而已,这个程度已经很棒了。   身为一只猫,只要干净,就算睡粉红色的窝他也不挑。   再说了,方静为了他,哦不,应该说是为了她女儿养的猫,可谓是尽心尽力。   刚接他回来的第二天,就特意去了小区里养猫的人家,询问养猫日常,甚至还一度想去公园挖点土或者沙子回家给猫做厕所。   敏锐地察觉到方静的意图后,黎沅吓得也不讲究什么循序渐进了,当天就表演了一个“猫是怎么使用蹲便并且还会踩水冲厕所”的,成功把方静降服。   怎么说呢,身为一只流浪猫,他要尽可能地为收养自己的人家减少麻烦,诸如铲屎之类容易引发家庭矛盾的事,他,就该亲力亲为!   幸好这个小区里的蹲便厕所使用的是脚踩式冲水,要不然他还要担心上完厕所后,该怎么隐藏猫粑粑的味道……   他不想每次冲水前,都要表演一套飞檐走壁。   只是,让黎沅没有想到的是,即使他都自己去卫生间上厕所了,还是没能逃过人类“偷看”猫上厕所这一定律。   在他展示完技能的当天晚上,方静就拉着自己的丈夫蹲守在卫生间门外,试图偷看。   黎沅可能给他们机会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要脸!   带猫回家的第三天,下午方静打完工回家,第一时间带着女儿小鱼给病好全的猫洗澡。   黎沅等着一天等的可太久了,要不是被方静拎着后脖颈,他都能自己冲进浴室里打开水龙头。   坐在沙发上纳鞋底的刘荷花瞥了他们一眼,嘴巴动了动,没有说话。   方静关了卫生间的门把猫放在脸盆里,拉过花洒就要洗猫。   洗之前她突然想到养猫人家的叮嘱,赶紧对坐在一旁的女儿打预防针:“小鱼,猫都不爱洗澡,等会儿妈妈洗猫的时候,要是猫叫的声音太大,水花弄到你的身上了,千万别害怕。”   小鱼认真点头:“妈妈我不会害怕的。不过妈妈也要轻轻的哦,我以后会给猫猫讲课,告诉它,乖乖洗澡的才是好猫猫,让它不要为难妈妈。”   “乖!”方静揉了一把女儿的脸颊肉,“谢谢小鱼。”   说完,方静收了笑脸上的表情变为严肃,打开水朝着猫身上浇去。没想到水一淋,猫居然翻躺进了盆里,整个身体都浸在水中。   试探着又用手搓了搓猫毛,猫一动不动。   做好准备等着猫反抗的方静看看脸盆里淡定的猫,尴尬地对女儿笑笑:“小鱼,猫猫很乖呢,它喜欢洗澡。”   “真的吗?”小鱼惊呼一声,“猫猫是乖猫猫。”   方静搓洗了几下猫,见它实在乖巧,于是把女儿拉到水盆边让她伸手帮忙。果然,摸到猫的时候,小鱼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方静也跟着笑。   黎沅躺在水中享受着搓澡服务,一转头看到小鱼灿烂的笑容,内心唏嘘不已。   小鱼的大名叫佟钰。   她的眼睛并不是一出生就看不见。   自从被确诊为角膜营养不良后,佟家夫妻带着佟钰跑遍了他们能去到的医院,求医问药,花了不知道多少钱最后依旧没能控制住佟钰的病情,两岁那年,佟钰彻底失明。   虽然并不是先天性失明,可两岁的孩子而已,能记得多少东西?   这个世界对三岁半的佟钰来说,绝大部分都是无法通过记忆还原的,在她的想象里,一切可能都是奇形怪状。   但是佟家夫妻却将女儿养得很好。   落落大方,乖巧懂事,小鱼的身上不见半点阴霾,除了眼睛,她看起来和正常的孩子别无二致。   看着这个才三岁半的小女孩儿,活了三辈子的黎沅下意识地就带上了“老父亲”滤镜。   想到平时家中大部分时间只有一老一幼在,黎沅自觉就把照看小鱼的任务揽到了自己身上。   小主人这么可爱,她的猫猫也一定会陪着她,努力为她带去好运!   洗完澡,吹完毛,方静抱着猫牵着女儿去到客厅,一起在沙发旁边的泡沫地垫上坐下后,把猫放进了女儿的怀里。   她拉着女儿的手,一边摸猫一边给女儿说这些都是猫的什么位置,长什么样子是什么颜色。   “……猫的眼睛是金色的,肉垫是粉红色的,它的毛全身都是橘色。”   小鱼摸着猫背,疑惑地问:“橘色,是什么颜色?”   “橘色就是,呃,这个……”   卡了一下壳,方静换了个方向描述:“橘色是什么不用管,我们捡到的这只猫,颜色是浅金色,很像是太阳的颜色。”   “小鱼还记得太阳是什么颜色吗?”   小鱼大声回答:“记得!猫猫是太阳的颜色吗?好漂亮呀,我有一只像太阳的猫猫。”   方静笑着问::“那小鱼想好给猫取什么名字了吗?”   她和女儿约好了,要让女儿和猫正式认识的时候,给猫取个名字。   小鱼点点头,小心地把自己圆乎乎的脸颊贴在猫身上蹭了蹭,然后仰起头笑出一口的小白牙,说:“想好啦,我要给猫猫起名字叫阿梨!”   “阿梨?”方静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可以告诉妈妈,为什么给猫起这个名字吗?”   小鱼噘噘嘴,提醒道:“妈妈忘了吗,你给我讲的睡前故事里,皇帝的猫猫就叫阿梨呀。”   “故事里,皇帝说自己的猫是全天下最聪明,最漂亮的猫,所以我也要给我的猫猫取同一个名字!”   因为她的猫猫也是全世界最聪明漂亮的那一只,妈妈说了,猫的毛毛像太阳一样呢。   只是她太笨了,想不到有什么名字可以和这么漂亮的猫相配,所以就“偷”了故事里的名字。   “妈妈,这个名字可以吗?小鱼是不是做错事了。”   “当然没有。”   方静摸了一下女儿的脸颊,赶走她面上的忐忑:“你的猫,你想取什么名字都可以。小鱼真厉害,好几天前的故事了都还记得里面说什么。”   小鱼脸红了:“其实也没有记很多……”   她都快忘完了。   方静抿唇笑着,覆在女儿的手上和女儿一起撸猫:“那小鱼也很厉害。”   女儿睡前喜欢听故事。只要是新故事,保准完就睡,要是以前听过的,反而精神无比等故事讲完再玩一会儿才会有睡意,因此她和丈夫两人买了不知道多少本童话故事书。   等到把大家都熟知的那些买完后,她和丈夫为了省钱,一合计,就买了一些有趣的科普读物或者历史杂谈之类,等小鱼长大之后也可能有兴趣会看的。   这类书不仅厚,而且字小还多,对小鱼来说里面的内容无异于天书,往往听不了几行就要倒头睡下。   前不久她正好给女儿读到《朕与狸奴二三事》,没想到女儿记住了里面的内容,还应用到了现实。   母女两人撸猫聊天好不快乐,被撸被谈论的主角黎沅,反倒是勾头看着旁边安静纳鞋底的刘荷花目不转睛。   也亏得他盯着,要不然怎么能看到对方那不断往下瞥的嘴角呢?   对这个老人的印象,黎沅真是说不上来的复杂。 第58章 大橘导盲   刘荷花刻薄吗?   不刻薄,也从不仗着自己婆婆的身份磋磨儿媳,还体谅儿媳儿子要上班,主动把家里做饭,清洁的工作给揽了下来,也不干阴阳怪气地骂儿媳懒,给儿子告小状的事。   但你要说她是个和善的老太太吧,也不尽然。   这位老太太是有点双标在身上的。而且她的双标,主要就体现在小鱼身上。   通过黎沅这两天的观察来看,刘荷花好像对小鱼并没有特别喜欢。不至于厌烦,可独自照看时与儿子儿媳在家时,她对小鱼的态度可以说是全然不同。   刘荷花不会在吃穿上面短了小鱼,也不会故意克扣,在小鱼面前态度恶劣地辱骂她,但当家里只有她和小鱼两人,她们就仿佛是陌生人一般,小鱼不主动开口询问,她也不会和她多说话。   完全没有了儿子儿媳面前的那副,慈祥宠爱孙女的模样。   要是小鱼想让奶奶陪她玩儿,刘荷花就会以自己正在做活儿为理由拒绝。小鱼好像已经习惯了奶奶的“忙碌”,被拒绝后自己和自己玩得也很开心。   总的来说,她对小鱼尽了身为奶奶的职责,更多的疼爱却是一点没有。   重男轻女?   有点,看着也不是特别严重。   依黎沅看,造成刘荷花双标的根源,是迁怒。   因为刘荷花自从知道小鱼的眼睛彻底看不见了之后,就一直催佟有才和方静再生一个孩子。   是男是女她并没有做要求,最重要的是健康。   但是佟有才夫妻俩并不想要二胎,甚至因为小鱼的病,他们已经决定再也不生只专心照顾小鱼。而且夫妻俩还拼命工作,想攒够钱后给女儿做眼角膜移植手术。   这个年代的角膜移植不仅要等待供体,而且单眼的费用也高,远不是佟有才夫妻俩能够轻松承担得起的。   知道夫妻俩的打算后,刘荷花一直不甘心,每天都要找个空闲时间苦口婆心地给夫妻俩做思想工作。   她还知道儿子儿媳对孙女的宠溺,所以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有记得避着小鱼。   奈何夫妻俩“铁石心肠”,无论刘荷花怎么说都不松口,时间一久,刘荷花就把怒气不自觉地迁移到了小鱼身上。   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后,黎沅一开始还担心时间久了,刘荷花会转移目标去做小鱼的工作,让小鱼告诉爸爸妈妈自己想要弟弟妹妹,以此催生。   但知道夫妻俩对小鱼的在乎和刘荷花的心理后,他就不担心了。   小鱼对父母多信任啊,要是父母问起来为什么这么说,小鱼肯定会把刘荷花供出来。   佟有才是个认理的,到时候刘荷花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绝对会被“劝”回乡下。   刘荷花不敢从小鱼那边下手,也清楚佟家夫妻的坚决,什么都不能做的她慢慢地只好无能狂怒,逐渐把气转移到了孙女身上。   转移就转移,还不能表现的明显,要是夫妻俩真生了大气赶她离开,她哪里还有机会做思想工作催生?   因此刘荷花只能搞搞不太明显的双标。所以黎沅才会说,他对这位的观感复杂。   刚来的时候他还想着通过卖萌感化对方,得到方静家人的认可,现在他觉得,刘荷花的认可恨没有必要。   谁让方静在他身上花了钱,他又得小鱼的喜爱呢。如果他有事了,不仅代表着要花更多的钱,而且以前给出去的那些也变成了白给,刘荷花才不做亏本买卖。再不喜欢他,对方也不敢对他做什么。   于是,这个家里刘荷花无能狂怒的对象,又多了一只猫。   刘荷花感觉到有视线盯着自己,皱着眉扭头一看,儿媳和孙女玩得正好,倒是孙女怀里的猫直勾勾地盯着她。   想骂,又想到畜生听不懂人话,她只好又一撇嘴,收了手上的针线看看时间起身去厨房做饭。   方静听到动静,连忙起身:“妈,您歇着,今天我做饭吧。”   刘荷花一摆手,示意方静坐下:“不用,你今天上了一天班,回来就陪小鱼好好玩儿吧,饭我都做了几十年了很快就能弄好。”   见方静抬脚,她拉下脸再次说:“你坐下,不用帮忙。要是连饭我都做不好,那不是白白让你们请我来照顾家里了?”   说完,她去到厨房把门一关,彻底表明了自己的决心。方静只好坐下继续陪女儿。   黎沅第一天上岗,自然也在好好表现。   小鱼摸他耳朵,他就强忍着痒意不躲;小鱼要摸他的肉垫,他就再伸出一只脚塞到对方另一只手里;小鱼要摸他的尾巴,他就是一只莫得感觉的假猫,摸,随便摸……   在他的表现下,方静也敢放心离开一会儿,趁着吃饭前的时间去收拾一下自己和家里。   “阿梨。”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黎沅随意“咪”了一声回她。   名字而已,人类里重名重姓的多了去,更何况是宠物,“ali”就“ali”熟悉点他也不用花时间适应。   黎沅的这具身体已经成年,尽管因为流浪的缘故身材瘦弱完全没有大橘应有的身形,但对小鱼来说,整只猫依旧非常的庞大,几句占据了她身体的一半。   费力把整只橘猫都搂在怀中,小鱼新奇地用脸去贴猫猫,尽可能地在脑海中描绘出猫的整体模样。   她蹭了蹭还带着点香味的毛毛,又喊了一声:“阿梨。”   “是小鱼的太阳猫猫哦。”   真是令猫尴尬的形容,不过小孩子嘛,想象力丰富可以理解。黎沅再次“咪”了一声回应。   听到两次相同的叫声,小鱼有些疑惑:“咪?”   猫猫不都是喵喵叫的吗?为什么阿梨的叫声是“咪”?   身边没有人能解答她的疑惑,小鱼只好当起了猫猫的临时老师,教它正确的叫法:“阿梨不对呀,是喵,猫猫是喵~喵~这样叫的。”   黎沅:“……”   他能不知道猫是怎么叫的吗?他要是能发出“喵”的音难道还会继续用这种幼猫嗓音吗?!   黎沅只要一想起这个就欲哭无泪。   当他刚穿过来发出声音的那一刻,他就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之后无论他怎么尝试都只能发出“咪呀咪呀”的稚嫩声音后,他就知道,他这辈子拥有了猫生的第一个污点。   他一只雄性大橘,居然是个天然夹子音!   “老吴老吴”的粗犷叫法他都能接受,为什么偏偏是个夹子音?他恨!   刚来时在流浪猫里混的时候,他都不敢轻易发出声音,不然,凡是听过他声音的公猫都会发出不自觉的喷笑,有的母猫甚至会直接开嘲。   毕竟这年头,在猫群里,拥有幼猫嗓音的成年猫咪也是个稀罕物。   他原本想着能不张嘴就不张嘴来着,但谁让天意弄人,偏偏为他选了一个眼盲的小主人呢。为了让小主人安心,他必须做到事事有回应。   这样一来,他的夹子音就瞒不住了。   现在,他该怎么给自己的小主人解释,猫语并不是只有“喵喵喵”这一个声调呢?   小鱼没有听到回应,还以为是阿梨没有学会,她学着妈妈的摸她的手法摸了摸猫头,鼓励道:“没关系哦,我可以教给阿梨好多遍,直到阿梨学会为止。”   “阿梨不要伤心。”   小鱼又开始给猫上课。   黎沅生无可恋,破罐破摔,一遍又一遍地用本音“咪呀”回应,试图让小鱼理解她的猫真的不会喵喵叫!   无奈小鱼颇有耐心和恒心,边教边安慰,就是不肯放弃。   方静收拾完卧室一出来,就听到女儿和猫对话似的一遍又一遍的“喵喵”“咪呀”。   她带着笑,走到小鱼面前坐下询问了原因后,再听橘猫的声音也非常好奇。她只在小猫崽那儿听到过这种细嫩的声音,怎么这只大猫也是同样的嗓音?   拿了吸管保温杯递给女儿让她喝水,方静撸了一把瘫倒在女儿怀里表情颇为安详的猫,出声解围:“小鱼,猫不都是一个声音。”   “就像人类一样,大家都会说话,但是每个人的声音都不相同。猫也是一样,它们有自己的语言,也有自己的声音,所以不是每一只猫都会喵喵叫的。”   黎沅感激地看了方静一眼,把尾巴尖递到对方手里当做答谢。   方静又问:“小鱼是觉得阿梨的叫声不好听吗?”   要不是小鱼咬着吸管,她能把脑袋摇成拨浪鼓。   “那就是了,阿梨的叫声也特别可爱,我很喜欢,小鱼喜欢吗?”   “喜欢!”   小鱼把保温杯放在一边,抱着猫猫连声道歉:“对不起哦阿梨,是小鱼不好。阿梨很好,小鱼喜欢阿梨。”   “咪呀~”   黎沅偏头用耳朵蹭蹭小鱼的侧脸,不动了。   小孩子真是,怪肉麻的。   家里的晚饭照例只有刘荷花和方静,小鱼三人围在餐桌。   经过半年的学习,小鱼已经可以自由使用勺子,抱着碗独立吃饭,再也不会不小心把勺子怼到脸颊或者是鼻子上。   黎沅蹲在客厅角落里埋头干猫粮。   知道这家的男主人是大厨时,他就开始期待以后耍无赖吃上美味饭菜的日子了,然而因为工作,佟有才一天在家的时间很少,要想吃上他做的饭,也不知道该等到什么节日。   饭菜吃不上,小饼干似的猫粮勉强可以当做慰藉。   吃了饭,黎沅自觉继续担任陪玩。方静拿了线和钩针,向婆婆请教织法。   她想给阿梨织一个项圈。   别人家一般都是拿个毛线绳一栓完事,她觉得那样太简陋了,最起码得精致一点,万一以后阿梨不小心跑出门,别人看到项圈也能犹豫一下,高抬贵手。   只是她从小就没学过织毛衣之类的活儿,所以只好向刚从同小区老太太那里,学了钩针的婆婆请教。   刘荷花一看她手里的线,就说:“你想钩个什么?给我说说我随手就给你弄出来了。”   方静尴尬,声音都小了点:“想给猫织个项圈。”   刘荷花一顿,重重地哼一声去拿了自己的钩针和线过来,“很简单的,一动手就会。你想织个什么样式的?”   方静把自己想的样式说了,跟着婆婆学了起来。   一个小时后,一条大红色的猫项圈新鲜出炉。看着自己第一次钩就特别像样的项圈,方静心里也不免有了几分得意。   她谢过婆婆,拿着项圈去找小鱼。   “你摸摸,项圈是大红色的,上面正中间的位置有三朵小花,后面是松紧扣,可以调节大小。”   项圈的收尾,她用编手绳的法子弄了个活扣。   握着女儿的手把项圈给猫带上,方静左右看看,夸道:“漂亮,阿梨带红色好看。”   为了显眼,她特意选了大红色。   小鱼看不见,但她特别捧场地把妈妈和黎沅都夸了一遍,还把小手都给拍红了。   从没有养过猫,也没有相关知识的方静,并不知道这类编织的项圈其实不适合给好动的猫带,因为一不小心,编织的经纬线就会挂到哪里,缠死,让猫有危险。   黎沅用爪子拨了一下颈间的项圈,摸摸上面有些歪的小花,又把爪子放下。   无所谓,他又不是真猫。   晚上睡觉,方静特意早了半个小时,把那本《朕与狸奴二三事》找了出来,给女儿讲里面的小故事。   不是她主动找的,而是女儿提出的请求。   小鱼是真的很喜欢这只橘猫,连睡觉都要把猫放在枕头边一起睡。只是一个点故事的小小心愿,她怎么可能拒绝。   一念一听,母女俩其乐融融。   只有窝在枕头旁边的黎沅,越听,那双闭着假寐的眼睛闭地越紧,眉头也明显皱了起来。   不是吧,他怎么听着里面的故事那么耳熟呢?简直就是把他第一世里做过的某些事,用文字原原本本地复刻了下来啊!   黎沅猛地睁开眼睛,看向方静手里的书。   这个名字?   黎沅震惊了,他把脖子伸长了一些,仔仔细细把书上封皮的每一个角落都看过后,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两行小字——本书内容摘抄自《大燕纪事》《燕史》《燕帝起居注》,由华夏历史研究院翻译整理出版。   原来是官方干的好事!   他就说嘛,这书肯定不会是燕帝背着他写的。燕帝又不是闷骚的性格,要是对方写这种书,绝对要拿到他面前光明正大的调侃他一番,才不会这么“默默无闻”!   松了口气,黎沅退回到原地正要趴下,突然僵住。   等等,那岂不是说明,这个世界和大燕是同一个世界,不过是后世而已?“阿梨”也真的是阿梨,而不是别的什么同音字?   他竟然以一只猫的身份“名垂青史”了?   黎沅此刻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尴尬。就,很突然,很没有防备,感觉很社死。 第59章 大橘导盲   早上十点,找了个洗碗工临时活计的方静,出门打工。   刘荷花花了半个小时把鞋底子收尾,又掏出另一只比对了一下确认没有瑕疵后,从自己房间拿了黑布出来裁剪,做鞋面。   “小鱼,奶奶在餐桌这里用剪刀裁布,你不要往这边走,知道吗?”刘荷花说完,又叮嘱:“你的水杯要是没水了就喊奶奶,饿了也说,啊?”   小鱼坐在泡沫拼图地垫上,听到后应了一声。   黎沅用农民揣的姿势趴卧在小鱼的正对面,百无聊赖地看对方摸索着手里的九连环。   类似的益智玩具小鱼有很多,旁边的小箱子里放得还有榫卯结构的孔明锁。这些都是佟家夫妻给买的,完全符合小鱼的喜好。   因为失明,市面上常见很多玩具对小鱼来说根本没有意思,只能摸摸看看,就和积木一样,让她认识一下图形就没用处了。   九连环就不同了,小鱼虽然看不见,但是自己用手一点点去感知这个复杂的玩具,再慢慢解开,对她来说是个无比有成就感的事情。   黎沅看了一会儿,就把眼睛给闭上了。   小鱼错过了好几次正确答案,每次都摸到对的却每次把环扣绕到了另一个的方向,他看着心里那叫一个急啊,恨不得直接上爪给它弄开,好让心里舒坦一下。   可这是小鱼自己的乐趣,他只能来个眼不见为净,免得自己再看下去真的忍不住动爪。   他不能欺负一个努力的小姑娘。   玩了一会儿,小鱼放下九连环,拿过方静放在她身侧的水杯喝水。黎沅听到动静,睁开眼睛注意着对方的动作。   小鱼喝完,往回放的时候没有估算好距离,要是水杯一放下,绝对会碰到障碍物,然后歪倒碰翻装玩具的箱子。到时候玩具散落一地,少不了要听刘荷花的数落。   黎沅赶紧发出短促的“咪”声提醒,同时上前把水杯往小鱼的怀里推了推。   小鱼顺势抱着水杯,茫然开口:“阿梨?怎么了?”   黎沅又跑过去抬爪把塑料箱子拍得啪啪响。   小鱼听到,皱眉努力想了一下后,一脸恍然:“阿梨是在提醒我,水杯要碰上箱子了,对不对?”   “咪呀~”   成功和小鱼对接上脑电波,黎沅满意地点头。   小鱼笑得眉眼弯弯,正要和阿梨说话,被刘荷花的声音打断了。   “小畜生没事叫什么叫,吓得我把布都给剪坏了,哎呀我的布啊,好好的布呢……”   刚才黎沅的那一声,在安静的屋子里声音可谓是再响亮不过。尖细的猫叫让专心的刘荷花手一抖,剪刀拐了个弯把裁好的料子加了条大豁口出来。   其实布料也不是彻底废了,换种形式照样是新的。只是刘荷花本就对这只猫心有不满,才借机说出来,骂上两句让自己心里痛快痛快罢了。   黎沅充耳不闻,权当没有听见。   小鱼却不愿意了。她把水杯小心往地上一放,仰着头扭向刘荷花那边,认真解释:“奶奶,阿梨不是故意的。是我不小心把水杯放错了地方,阿梨是为了提醒我才叫那么大声的,是阿梨帮了我,它不是……”   三岁半的小姑娘努力地用语言复述猫猫对自己的帮助,刘荷花听了更不耐烦,挥挥手随意打断小鱼,说:“行了行了,我又不会对它怎么样,没必要编这些话哄我。”   畜生就是畜生,怎么到了孙女嘴里,畜生就变成了人一样的帮手呢。   “奶奶知道你喜欢这只猫,可猫真的不会帮你干家务,像你爸妈一样提醒你哪里做得不对。”刘荷花试图让孙女清醒一点:“和猫玩儿可以,别太魔障了。”   小鱼撅撅嘴巴,有些委屈。   阿梨是真的有提醒她呀,不是她胡思乱想出来的。   心里有一大箩筐的想法能用来反驳奶奶,可她没办法把那些凌乱的想法串成一条清晰的线,用语言表达出来。   刘荷花重新低头做事了,可小鱼还没能从心里那一大团毛线球一样的想法里走出来,得不到章法又越想越急,她瘪着嘴巴,眼角渗出了两滴泪花。   黎沅见状连忙上前,抬起两只前爪放在小鱼的肩膀上,用自己的侧脸去蹭小鱼的,再用软乎乎地嗓音“咪呀咪呀”地安慰。   来自猫猫的治愈系魔法,希望小鱼可以不要再烦恼了。   小鱼松开被自己搅地有些发疼地手指,把猫猫抱了个满怀。她偏头把脑袋放在猫身上,破涕为笑,小声问:“阿梨刚才是真的有在提醒我,对不对?”   黎沅:“咪呀~”   当然!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再被猫猫一安慰,小鱼的脑袋里就只剩下香香软软的小猫咪了,未解开的九连环也没了兴趣,专心和猫玩。   比如——   小鱼伸出左手:“阿梨,给我一只爪爪。”   黎沅伸出左前爪放上去。   小鱼伸着手不动:“再给我一只。”   黎沅伸出右前爪放上去。   小鱼还是不动:“还要一只。”   黎沅只好用一种扭曲的姿势,把自己的后脚也放上去了一只。   三只猫爪到手,小鱼才觉得心满意足,低头胡乱去亲手里快要拿不下的猫爪爪。   小孩子这种生物,即使是乖巧如小鱼,有时候无厘头起来也令猫害怕。黎沅生无可恋,权当自己是一只假猫。   哦不对,他就是假猫。   中午吃了饭,小鱼午睡,黎沅也陪着她睡了一会儿。   午休的时间不长,小鱼醒的时候刘荷花也早早醒了,不等小鱼喊她,刘荷花主动进卧室帮小鱼穿外套,给她穿鞋带她洗脸。   “小鱼,刚才你睡着的时候奶奶的朋友给奶奶打电话,约奶奶下去晒太阳织东西,小鱼跟奶奶下去玩一会儿,好不?”   刘荷花又说:“外面的天气可好了,咱们出去待一会儿,最多一个小时咱们就回来。”   黎沅听到了电话声,也对那通电话的内容有所了解。他觉得小鱼出去坐一坐也不是什么坏事,整天闷在家里多不好啊。   而且刘荷花也得有自己的社交,要不然整天不出门只对着家里的他和小鱼,对方的心情怕是会越来越不好。   刘荷花以前也带她出去过,小鱼点头同意:“好,奶奶等我去拿一个玩具。”   “嗯,乖,去吧。”   小鱼走到玩具箱那里,拿了上午没有解开的九连环。路过茶几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心问道:“奶奶,阿梨可以和我一起去吗?我们都离开了,阿梨自己在家会伤心的。”   刘荷花脸色一变,正要说出门带什么猫,可转念一想这猫又没有个笼子,万一在家里窜高爬低,弄得乱糟糟怎么办?到最后还不是得她收拾?   于是她话头一转,和蔼地说:“那奶奶找个绳子拴猫的项圈上吧,外面地方那么大,要是猫跑了就不好了。”   不等小鱼说话,刘荷花就去自己的卧室找了几根布条接起来,给蹲坐在餐椅上的黎沅拴上了。   黎沅没有反抗,等刘荷花把绳子递到小鱼手里后,慢悠悠地跟在小鱼的脚边。   刘荷花拎着装针线的塑料袋和两个马扎牵着孙女,孙女又牵着猫,这个不同寻常的组合就这么去到了楼下。   小区里有个活动场地,离佟家住的单元不远。此时天光正好,阳光暖洋洋地晒下来,活动场地能坐人的地方坐满了老头老太太,不远处的空地上还有玩耍的孩子。   刘荷花一到场,就受到了热情欢迎。   相熟的老太太问问她,招呼招呼小鱼,再说说猫,一时间其乐无穷。   刘荷花拿出钩针和线,一边织一边闲话,小鱼坐在刘荷花旁边,安静地摸索手里的九连环玩耍。   而黎沅,屈服在阳光的温暖下,躺在小鱼的腿上给她当支架。   万幸啊,他的体重还没有长起来,小鱼还能负担地起他的重量。要不然,他就要躺地上弄脏毛毛了。   黎沅觉得他这一世的穿越也算是先苦后甜了。   虽然佟家不是万分和谐,但明显上也没什么太大的摩擦,他生活在这里,每天只需要陪陪孩子,干干饭晒晒太阳就行,这种悠闲生活,他可太喜欢了。   这才是猫该过的日子啊。   另一边,闲聊的老太太们也说到了新的话题。   一个烫了一头卷发的老太太手上的动作一停,没说话先叹了口气出来,成功吸引了另外几人的注意力后,她才开口,说:“你们有没有听说隔壁市的事儿?”   她话说的模模糊糊,还真有人明白:“是不是好几个孩子被拐了的事?昨天晚上地方台新闻都说啦。”   在做的各位都是有孙子孙女的,一听到敏感词汇雷达立马就竖了起来,有的还看了眼不远处的孙辈,才放心继续聊天,追问。   卷发老太太见有人抢了自己出风头的机会,撇了下嘴赶紧加入进去:“是啊,那些拐子可真是丧尽天良,两天用同样的手法拐走了五个孩子呢,合该天打雷劈!”   “啥?是同一伙人干的?”   “是啊,胆子可大了,要我说啊,那简直是明抢!”   “是啊是啊,人家手里牵着孩子呢,一个老太婆就冲上去对着孩子的家长乱骂,说什么是自己的儿媳带着孩子离家出走啊,女婿欠了债想卖孩子挣钱啊,一个个的,把旁人唬得一愣一愣,都不敢轻易出手,怕自己掺和了别人的家事。”   “我的老天爷啊,还能这样?”   “不然呢,人贩子见周围人不敢随便出手,抱着孩子就跑没影儿了。电视上说了,这都是新型骗局,咱们要提高警惕!”   一众老人听得害怕不已。   刘荷花听完也是一脸忿忿,分享了一个自己亲眼见过的故事:“我们村里也有一个呢。一个寡妇带了两个儿子过年的时候去镇上买东西,那个寡妇警惕着呢,一路上都没有松开儿子的手,结果硬生生被人贩子打了一顿,从手里把孩子抢走了。”   有人追问后续:“生抢?然后呢?”   她一拍大腿:“拐子可真是作孽呦,那个寡妇没了孩子,报案又找不到,时间一长就疯了,在村子只要见到别人家的孩子就要冲上去,把人家的当成自己的。”   “后来过了一年,竟是跳河死了!”   一群人又开始唏嘘,纷纷说起了自己遇到过的被拐了孩子,或者是疏忽大意被拐的事例。   许是事情听的多了心中也越来越不安,老太太们晒着太阳也觉得通体有些发寒,于是在一人说完后,七嘴八舌地表示得赶紧跳过这一茬,大家以后带孩子小心就行。   正好,刘荷花也借着转移话题的机会,问起了她来时就想问的一个事。   “赵姐,你的线是在哪儿买的?怪好看的。”   赵姐就是带她入门钩针编织的那位。   以前她们用到的线都是纯色的,而现在,赵姐手里拿的线竟然有两个颜色不说,有的在阳光下还闪闪发亮。   赵姐大方一笑,从自己的兜里递了一团过去:“菜市场往前走,便民大厦里面新开了一家专门卖毛线,钩针,毛线针之类的店,里面有好多新奇的线呢。你看看,怎么样?”   这事儿刚来的时候她们已经讨论过一轮了,刘荷花来得晚,没有听着。   刘荷花拿在手里一看,再看看赵姐手里的成品,觉得这线虽然花哨,但是编出来不难看出反而花团锦簇的,好看极了。   问了价钱,知道也就比普通线贵了五毛后,她把线团还回去,说:“好看,等过几天我也去买点。”   自从学了钩针,家里春秋天的拖鞋都被她承包了,以前她觉得自己织的那些花就很好看了,现在再一看这线,就手痒想把拖鞋拆了用新线重新勾。   心里越想越想惦记,和朋友们分开后刘荷花一直念念不忘,更别提自己勾的拖鞋此时就在脚上随时提醒着她,于是晚上等方静回家的时候,刘荷花迫不及待地说起了买线的事。 第60章 大橘导盲   “当然可以。”方静不需要思考就同意了。   刘荷花虽然一直在乡下,但因为大女儿和儿子都各自有工作,不说每月,隔几个月便能从他们手里拿到几百的赡养费,再加上卖粮食卖菜的钱,自己在村里已经能够生活地很滋润了。   而且佟有才夫妻俩把人接到市里帮忙照顾女儿,那也不是免费什么都不给的,除了买菜钱,还有零花钱。   刘荷花自己手里有钱,不就是买点线,方静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方静问:“妈,那地方远不远,要不等过几天我有时间了陪你去吧。”   “不远不远,就在菜市场前头的便民大厦。”   那里面什么都有卖的,刚来的时候刘荷花被佟家夫妻带着去了几回,而且因为离菜市场不远的关系,后来她为了买东西也去过好几次,可以说是熟门熟路。   “我要是脚程快点,十钟就能走过去。”刘荷花伸了一下脚,示意方静看拖鞋:“今天下午我看赵姐织出来的那叫一个好看,等我买了线,就把咱家的拖鞋都重新购一遍。”   “小鱼不是喜欢粉红色吗,我今天刚好看到赵姐那儿有掺着亮线的粉红线,到时候我给小鱼织个毛线外衫穿穿。”   方静略有些好笑。   婆婆来到市里后,对别的事情一贯是提不起什么兴趣的模样,不论什么新鲜的,在她眼里好像都差不多,唯有提到自己刚学会的钩针编织,那就有说不完的话和急切。   不过婆婆有自己的兴趣爱好是好事,她和丈夫就怕婆婆在家里无聊。   小鱼坐在一旁听了,开心地问:“小鱼要有新衣服穿了吗?”   她听得可清楚了,奶奶要给她织粉红色的衣服!   刘荷花笑呵呵地说:“是,奶奶给小鱼织。”   钩件小外衫也就是顺手的事,要不了几天就能完成。而且她给小鱼钩衣服,开心的是儿子和儿媳,只有他们高兴了,她劝说成功的机会才会大一些。   想起儿子夫妻俩一直不同意,和她绕圈子的那件事,刘荷花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心里愁得要命。   眼见小鱼都这么大,能够独立生活不怎么需要夫妻俩照顾了,他们现在还不趁着有时间赶紧再生一个,她也能帮忙带带,要是等到以后生,哪里还有时间空闲啊。   总不能儿媳的工作再辞一回吧,都是钱啊。   想起态度强硬认死理的儿子,刘荷花想着,是不是该改变一下策略从方静这里下手。   要是小鱼多一个弟弟妹妹,等到儿子夫妻俩以后不在了,那不就有了个能继续照顾小鱼的人?一个眼瞎的在这世界上活着多不容易。   夫妻俩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刘荷花脸上没了笑容,看向方静的眼睛里全都是欲言又止。   方静一看这熟悉的神情就知道婆婆在想些什么,她心中暗道不好,赶紧重新把话头拉扯起来:“妈是想明天就去吗?要不然我明天请假回来看着小鱼吧。”   “请假?”刘荷花惊讶:“你这工作不是还有两天就要到期了吗,这个时候请假不太好吧。”   “明天我带着小鱼去吧。你放心,我之前不是买菜的时候带着小鱼出去过好几回?小鱼也跟着你去过便民大厦好几次吧,她乖得很,这次我带着她去也不怎么需要操心。”   “我会看好她的。”   别的不熟的地方让她去她也不敢去,但一个自己熟悉的便民大厦,刘荷花自觉带着孩子去没啥难度。   方静迟疑。请假确实不好,毕竟这就是个临时工作,好多人抢着要呢,要是就这几天的活儿还要请假,老板肯定不会同意。   而且女儿之前确实和婆婆出去过好几回了,每次都完好无埙,心情也不错没什么抗拒的,这次让婆婆带着她其实并不那么担心。   “行,那妈我给你点钱吧,到时候看到什么好看的线都买回来,快要夏天了,你也买件新衣服穿穿。”   一听,刘荷花就连连摆手,真心实意地推拒起来。   她又不是什么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这点小钱她还是出得起的。   婆媳两人由钱的问起来回拉扯,同样旁听的黎沅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明天外出,他要不要跟着?   刚来时知道刘荷花使出了百般门道就是想让佟家夫妻再生一个的时候,不夸张的说,黎沅那一刻脑袋里涌现出了非常多,第一世小说里看到过的恶毒婆婆形象,还有她们的做法。   但是知道了根本不敢怠慢小鱼让夫妻俩生气后,他就知道刘荷花不是个蠢人。   而且方静在婆婆带小鱼出门这件事的态度上,好像也是比较信任和放心的,那么他以前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就更不可能会出现了。   只是下午刚从一群老太太的聊天中得知隔壁市有人贩子出没,他实在是放心不下。一个老太太,带着一个眼盲的孙女,在人贩子眼中简直是一个行走的香饽饽。   决定了,就算明天刘荷花不带他,他也要偷溜出去保驾护航!   刘荷花下午还参与了讨论,自然知道隔壁市出现人贩子的事。但她当时认真听了,说是已经报警,现在警察都出动了人贩子不赶紧跑了躲起来,哪里还能敢大喇喇的上街?   她知道,那些人贩子对官家的风吹草动是最警惕的,也最小心惜命,她不认为有人贩子敢明目张胆地继续行拐。   第二天早上,刘荷花收拾好自己和孙女,准备出门。   便民大厦离家里只有十多分钟的路程,要是她买的快,回来刚好能去一趟菜市场顺路买点菜回来。   黎沅见刘荷花没有带他的意思,蹲在地上咪了好几声。   果然,小鱼拽拽刘荷花的衣角提醒道:“奶奶,阿梨还没有带。”   刘荷花看着猫犯了难。   带着吧,猫那么小一点又不像狗那么显眼,要是到了人多的地方只要稍微一不留神,随便几脚就能把猫踩死。她又不能一直抱着猫,小鱼还抱不动,带猫出去干嘛?给自己找罪受吗。   不带吧,她真怕猫在家里捣乱。   刘荷花咬牙:“小鱼,把猫留在家里吧,咱们要去的地方人多,猫会吓着的。你想想,它那么小那么矮,要是有人不注意踩了它一脚咋办?”   乱就乱,比猫出事了花钱要好。   黎沅无语。他又不是傻子,人都要踩上他了他还傻乎乎地站在那里等踩,他难道就不会迈腿跑吗?   小鱼却被刘荷花劝动了。她想了一下,觉得这件事是真的有可能会发生后,赶紧收回之前的话:“奶奶,我们不带阿梨,让阿梨留在家里看家,等我们回来。”   小鱼伸手胡乱摸索了一下猫叫声传来的方向,隔空做了个摸脑袋的动作,稚嫩地安慰:“阿梨乖乖哦,要在家里等小鱼和奶奶回来。”   黎沅走上前,蹭了一下小鱼的腿,目送刘荷花牵着小鱼的手出门。   然后,他冲到阳台的窗户那里,等到楼下出现刘荷花和小鱼的身影后,他麻利地扒下推拉窗户的锁扣,推开一条缝灵巧地钻出去,再把窗户从外面关上抹除痕迹。   低头望了下落脚点,黎沅毫不畏惧地顺着防盗窗往下面跳。   老式居民楼阳台外面的落脚点很多,这里又是三楼的高度,对黎沅来说根本没什么难度,眨眼间就顺利踩在了地上。   抖抖毛,黎沅朝着刘荷花和小鱼的方向跑去,光明正大地跟在她们后面。   路上黎沅还看到刘荷花给小鱼买了个棒棒糖,草莓味的。   等走到便民大厦,黎沅就进不去了,他被守门的人拿着扫把拦在了门外。   朝里面忘了一眼,看到里面每家都挨在一起的敞开式商铺和各种衣服毛线布料之类的东西,黎沅就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进去了。   他在门外和看门人炯炯有神盯着他的大眼睛对视了一眼,默默走到门口的另一边,面对着大门蹲下。   我不进去,我在门口守着总行吧?   看门人放下扫把,拿在手里来到黎沅身侧,继续和他对视。   黎沅:“……”   看吧看吧,他就蹲在这里不走了,随便看,把它看出花来在刘荷花和小鱼出来之前他都不会走的。   看门人狐疑地盯了一会儿猫,见猫打了个哈欠,屁股在原地没有挪一步后,渐渐放松了一些,转头看向进入大厦的人。   便民大厦内里的商铺多,规划又不太合理,所以只要人稍微多一点从外面就是一副人山人海的热闹场景。偏偏这里的日用品是最全的,所以便民大厦每天的客流量都很多。   刘荷花牵着小鱼进去,顺利找到赵姐说的商铺后,眼睛盯着柜台后面成排的线,一下子就挪不开眼了。   老板在忙,是店里来帮忙的小姑娘招呼的刘荷花。   小鱼乖乖伸手让奶奶牵着,即使身处嘈杂的商场内也不慌乱,反而津津有味地吃棒棒糖,时不时还要把糖从嘴里拿出来,捏在手里放一会儿。   妈妈不允许她多吃糖,说糖吃多了牙齿就会坏掉。但是她已经五天都没有吃过啦,她觉得自己可棒了,今天奶奶给她买,这叫奖励!   可惜只有一个,她要慢慢吃,要吃得久一点点。   刘荷花终于看好了,她指了几个自己喜欢的线让对方拿下来,用一只手来回翻看,只觉得哪个都好,哪个都想买。   见刘荷花哪个都舍不得,小姑娘机灵地又拿了几个同色系的出来放在刘荷花手边。   好看,可太多了。刘荷花很理智,挑了几个自己的心头好来回比对着,只是一只手终归是不方便,她看着看着,下意识就把另一只手也拿了上来,双手拿着线团比对。   等她终于挑好了线,付过钱一手拎着塑料袋,一手去拉身边的小鱼时,手下去却摸了个空打在身边人的腿上。   说了声抱歉,刘荷花低头一看,原本跟在她旁边的小鱼竟是不见了。   这时刘荷花还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小鱼被人挤到了一旁,毕竟她在这儿站的这一会儿,这么多只眼睛盯着的情况下,要是出现了不好的事情不可能周围一点异样都没有发生。   她嘴里喊着小鱼的名字,在商铺周围看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人后,瞬间慌了。   “小姑娘,你看到跟我来的小女孩儿没有?”   刘荷花趴在柜台上问店铺的员工。   年轻姑娘摇摇头,说:“不好意思,这儿的客人太多了,我没有注意。你要是找不到孩子,可以去对面中间的服务台广播。”   刘荷花一听,连忙跑去搞什么广播。   当广播的声音在大厦一楼响起,刘荷花已经重新穿梭在人群之中继续寻找。她冒着冷汗,嘴里念念叨叨,见到相似身形的小孩子时还会掰着人的肩膀去看对方的面容。   遭了不知道多少白眼,刘荷花再次回到服务台,询问了陪着找的工作人员听到都说没有见到后,她呼吸一紧,眼前发黑直接晕了过去。   守在门口的黎沅瞪着死鱼眼盯着便民大厦的门,等了不知道多久后,门口里面的位置突然传来了两个老太太的争吵声。   一个说对方偷了她的钱,一个说没有。   两人吵着吵着,各种脏话开始上阵,逐渐牵扯到了祖宗十八代,甚至还动起了手。而且随着打骂,话里竟是开始互相揭老底了。   她们居然认识。   两人打骂的太精彩了,不一会儿门口就围了一大堆人。看着黎沅的看门人把扫把一丢,赶紧进去劝架。   门口乱极了,要是黎沅想,随随便便就能溜进去。不过人家既然不让宠物进,黎沅也没必要在这时候硬闯,因为就算进去了里面的商家也要驱赶,最后少不得要怪在看门人的头上。   黎沅不想为难打工人,于是继续蹲在外面等。   争吵期间,因为两个老太太骂得太脏,不少有孩子的人都是把孩子抱在怀里,捂着耳朵从人堆里钻出来,有的还会拿衣服遮着。   这次争吵持续了大概十分钟的时间,最后以两个老太太的勉强和解结束。   守在门口的黎沅看着两个衣衫凌乱,肩线大开,头发乱蓬蓬的老人,心中不住地咂舌。真是开了眼了。   热闹一过,门口重新恢复了原本的秩序。   黎沅在门口等啊等,等得他快安耐不住想要强闯的时候,终于等来了脸色苍白,流着泪双眼红肿不堪,双手颤颤踉踉跄跄被人掺着出来的刘荷花。   怎么了?   小鱼呢?怎么没有小鱼?   黎沅脑袋一空,心中一沉,快速跟上刘荷花后从她扶着她的人口中得到了真相。   她们现在要去警察局。   小鱼丢了。 第61章 大橘导盲   佟有才从后厨下来,趁着喝水上厕所的功夫,拐去员工储物室看自己的手机上有没有家里人打电话过来。   虽然他很有可能已经错过,但不看一眼,他就不可能继续安心工作。   拿起手机,佟有才“咦”了一声。   通话记录里竟然有5个来自同一陌生号码的未接电话,以及家里座机的十多个电话。两个号码中间相隔了不到半个小时,最后一通来自家里的,也是一个小时之前了。   确认没有妻子的电话后,佟有才还是往家里拨了一个,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时间隔得有点久,他以为老娘早已经打给妻子,把问题给解决了,所以打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着急忙慌的情绪。   电话瞬间接通,那头不说话,佟有才问:“妈,是你吗?我看你一个多钟头前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是出什么事了吗?现在呢,怎么样了?”   “儿,儿子,有才。”   电话里刘荷花的声音暗哑,不仅结巴就连每一个字都在颤抖。佟有才一听,心中咯噔一声连忙追问起来。   过了半晌,电话那头才喃喃地说:“儿子,小鱼,丢了……”   佟有才脑袋里嗡的一声身体晃了一下,他扶住柜子语气虚弱地问:“妈,你说错了吧,是阿梨丢了不是小鱼丢了,对不对?”   “是小鱼,小鱼丢了,妈对不起你和静儿啊……”   顾不得电话里刘荷花撕心裂肺的哭喊,佟有才衣服都顾不得换握着手机,拿上装钱和钥匙的外套冲去老板面前,说要请假。   这才上了半天班,完全没有一点征兆就要突然请假,老板哪里能开心地起来?   正要训斥,结果见佟有才双眼红彤彤,噙着泪反复说自己女儿丢了,老板惊得脸色一变,二话不说就准了假让他赶紧离开。   佟有才胡乱地道了谢,出门打了出租车一路飞奔回家。   刘荷花丢了魂儿一样木木地坐在沙发上,红肿的眼睛里再次填满眼泪。看着前面电视机屏幕里倒映出的自己,她瞪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钥匙开门的声音响起,刘荷花身体明显抖了一下,眼泪又下来了。   佟有才一进门大步走到老娘面前,激动地握住对方的手臂大声问:“小鱼呢?小鱼怎么会丢?”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给我说说,报警了没有?静静呢,你有没有给静静说?”   刘荷花满脸无措,随着佟有才的询问回答也是颠三倒是:“报警了,一出事就报警了,小鱼跟我去便民大厦买东西,我买完,一扭脸她就不见了……”   “静儿,静儿,我还没给方静说。”   佟有才目眦欲裂,“为什么不给静静说?你明知道我的手机一般都放在休息室,没有办法随时接手机,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给静静打电话?”   “人都丢了,为什么不打电话让我们回来找啊!光坐在家里有什么用!”   联想到手机里的陌生电话,只要一想到出事到现在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刘荷花都没有给方静打过电话让人回来帮忙寻找,让方静知情,他就被怒火冲击,脑袋里完全没有了理智。   刘荷花支支吾吾,抹一把泪小声说:“我不是怕她怨我吗?”   “你……你!”   这不可理喻的话,让佟有才捂着胸口气到心脏发疼身体也一阵阵发冷。   他抖着手联系妻子。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把女儿丢了的话说出口的,他只知道,自己给妻子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把刀一般剌在他的心口上,让他疼的快喘不过气来。   眼前阵阵发黑,佟有才已经顾不得去询问刘荷花事情的具体经过,他勉强踉跄着坐在餐椅上,调整自己呼吸的同时,哑着嗓子问刘荷花警察局的人怎么说。   他好歹找回了一点点理智,知道现在去便民大厦周围寻找也无济于事了,时间过得太久,人贩子早就跑没影儿了,哪里会留在原地等着警察抓?   刘荷花没敢往下坐,站在沙发前一把泪接一把泪地描述:“大厦的人陪我去派出所报了警,警察也给我做了记录,还去大厦里面问了,送我回来后要了一张小鱼的照片就走了,说是让我等消息。”   “我回来之后就给你打电话了,可是没打通。”   “所以,你打不通之后就一直坐在家里等,不给静静打电话,也不去我上班的地方找我?”   佟有才越说越气,胸中的怒火再次卷土重来。   刘荷花怯怯:“我,我不知道去哪儿找小鱼啊。没给静儿打电话,她,她还上班呢,我都已经报警了,警察会帮我们找的,我们自己怎么,怎么比得过警察厉害……”   她怕方静回来怨她还要打她。如果有儿子在,说不定儿子还会维护他一下。   佟有才闭上眼睛,抹了把眼泪不愿意在和刘荷花多言。   那点小心思,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但是,看出来又怎样?他绝对不可能站她的那一边,帮她劝说妻子。   身为父亲和丈夫,他做不到闭眼偏帮!   身为儿子,他更没有那个脸皮!   小鱼到底是怎么丢的,他要等妻子回来之后再一起听刘荷花说,然后去警察局了解情况。   屋子里短暂地安静了十多分钟,门锁声再次响起,佟有才心中一苦,快速起身往门口走去。   方静推开家门,看都没看丈夫一眼,低头在房子里来来回回地翻找,嘴里还喊着小鱼的名字。   “小鱼,小鱼!”   “有才,小鱼不见了,小鱼去哪儿了?小鱼只是去别家人里玩儿了婆婆忘记了,是不是?”   方静抓住佟有才的手满脸泪水,眼中盛着希冀,希望丈夫能给她一个与电话里内容截然不同的答案。   佟有才紧紧地握着妻子的手,满脸愧疚没有说话。   方静不愿意接受现实,可她不得不接受。   她嚎啕大哭,念着小鱼的名字握着丈夫的手拉到眼前,不一会儿两人交握的手就被眼泪浇了个透。   佟有才也跟着妻子一起哭。他松了一只手,想要去揽方静,可对方却借机把他的手一甩,朝着刘荷花走去。   方静满脸的愤恨与仇视,她看着瑟缩的刘荷花,走到她面前看着这个张口道歉的老人,头一次,什么都没说反而扬起手准备一个巴掌扇过去。   刘荷花赶紧往后撤,边退还边说:“你,你干什么,你难道还想打我?”   “打你?不该打你吗?”方静情绪激动,破口大骂:“是不是你,你想让我和有才再生个孩子,以为是小鱼不愿意所以才针对小鱼,故意丢了她的!”   “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昨天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说你一定会看好小鱼,你就是这么看的吗?为什么以前都没事,偏偏这一回出了事?”   方静越说越激动,看着刘荷花时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刘荷花知道这事儿是自己有错,但这么大的罪名她可不敢担:“你少污蔑我,小鱼是我亲孙女,我怎么可能干那种杀千刀的事情故意把人丢了?”   人贩子可是要下地狱的,她虽然对小鱼有点意见,可真没那么黑心想要卖孙女,或是让孙女故意走丢。   “我知道小鱼丢了你伤心,我也伤心啊。”刘荷花也哭着,说:“谁想让人丢了啊,我知道是我不小心才让小鱼丢了,可老天见的,我可真没有故意把人丢了啊!”   “我知道是我不对,没有看好小鱼,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事就是小时候饿了好几天吃不上饭,偷偷去偷了人家地里一瓜红薯,我怎么可能……”   刘荷花喋喋不休,为自己辩驳。   佟有才拉住方静的胳膊,劝着:“静静,冷静一点,我刚回来还没问事情的经过,咱们听一听,然后去警察局再问问,好不好?”   方静捂着脸,抓着丈夫的衣袖声音破碎不成语句:“小鱼,我的小鱼啊……有才,照片,对,照片,咱们拿着照片去找一找,好不好?孩子刚丢,说不定就能找回来呢?”   佟有才听完对刘荷花的怨恨更添一份,他心中不忍但还是实话实说。   方静听完彻底无法冷静,她又扑到刘荷花那里,作势就要打她。这个时候,她哪里还会因为对方长辈的身份有所顾忌。如果小鱼丢,是因为刘荷花不小心,那瞒着她,那就是故意拖延时间的!   不管对方有什么理由,在她这里,那些都不是理由!   刘荷花吓得乱窜,佟有才尽力控制住妻子,极力劝说。   她不是维护刘荷花,而是知道把对方打一顿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他们需要知道事情的经过,得让刘荷花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刘荷花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中间还不断说自己错了,不是故意的。   方静厉声反问:“买线?什么线能有小鱼重要?你明知道她是个盲人,她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你到底是怎么敢松手的?!”   刘荷花嗫嚅:“我,我就是不小心忘了……”   “不小心?”方静抽了张纸把眼泪一抹,起身往门口走:“我看你根本就是不用心!”   想想以前婆婆在他们面前对小鱼的宠爱,那恐怕也是演给他们看得吧?要是真的宠爱小鱼,在明知道小鱼眼盲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因为买线就把手松开?孰轻孰重,她刘荷花分不清楚吗?   佟有才失望地看了眼刘荷花,跟上方静两人往警察局赶去。   刘荷花独自坐在家里,扯着手绢默声擦眼泪,同时她心里也有些委屈。她真不是故意的……   佟有才和方静感到警察局,表明身份后见到了负责案子的警察。那个中年男人自我介绍姓段,夫妻两人还听到别人喊他“队长”。   段长河见到眼睛通红的夫妻俩,心中一叹,温声给他们讲目前调查到的内容:“接到报案后我们第一时间就去了便民大厦走访,尤其是卖线的那家。”   “客人和老板都说,当时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更没有听到孩子的叫喊。只有一个旁边店铺的顾客说,他看到有个男人在买线的那家商铺前头,从人群里抱起了一个孤零零站在那里的小女孩,嘴里一边给旁人道歉一边训斥孩子乱跑,因为孩子没有挣扎,很乖,所以他就没有多想。”   “因为是一眼的事,那人也没有看清女孩儿的正脸,只记得女孩穿的是粉红色的上衣。”   没有证据,段长河没有说任何猜测,但佟家夫妻俩几乎是立刻就把人和小鱼对上了。   “是小鱼,一定是小鱼,小鱼早上出门穿的就是粉红色上衣,黑色裤子,白色的鞋。”   佟有才想到了更多:“警察同志,我记得便民大厦的门口好像安装了摄像头,是不是可以通过摄像头,找到抱走小鱼的人?”   他们饭店收银台安装的就有摄像头,所以佟有才才能记住这东西的用途。   段长河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说:“另外,我们还了解到,就在孩子奶奶买线的同时,便民大夏门口发生了一起争吵,当时看热闹的人有很多。”   他简单叙述了一下争吵的前因后果和持续的时间。   “我们已经看过监控,所有穿粉色衣服的小女孩都已经确认不是佟钰。此外,有的人还蒙着孩子的脑袋抱孩子抱在怀里,衣服也挡了一部分,所以有好几个人都看不清面容,但他们怀里的孩子衣服不是粉色,裤子到全都是黑色的,有些也不是男人抱着。”   这年头,只有一些大型商场或者是经济发展好的地区,才会安装多个摄像头,他们这个小地方,街边的商铺很少有安装的。   便民大厦的那个,因为角度固定也只能找到侧面。   “我们的人已经去调查吵架的那两个老太太,监控中所有挡着孩子的,还能看到面孔的人,我们也已经去调查了。佟先生方女士,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们的打击很大,但是我保证,警察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段长河没有说的是,警察局已经怀疑那两个老太太和人贩子是同伙,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   而且,局里还怀疑,这伙人贩子极有可能就是临市逃窜的那一伙。临市的新型拐卖案,已经受到了领导的高度重视,所以才会把案子转到他这个刑警大队长手里。   佟家夫妻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段警官的话,无疑是把他们最后的希望几乎全部碾碎。   如果被拐的孩子那么好找,这世界上哪里还有那么多苦命的家庭?可他们也知道,警察真的已经尽力了,并没有任何的敷衍。   那他们呢,他们该怎么办?   佟家夫妻的手交握在一起,彼此的力气大到已经把手掌都捏成了白色,可他们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麻木着脸庞,任由眼睛里的泪水横流。   段长河心中不忍,还想继续安慰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警员们的惊呼声。   他眉头一皱,想要出去查看时,门被敲响了,同时传来的还有一个年轻警员咋咋呼呼的声音:“段队长,你快出来看看,有只橘猫叼了被拐女孩的照片!”   这一声,把房间里的三个人全都喊了出去。   佟家夫妻慌慌忙忙地出去一看,看到熟悉的带着红项圈的橘猫后,方静不敢相信道:“阿梨?!” 第62章 大橘导盲   女儿被拐,而且还牵扯到自家长辈,夫妻俩又气又急心中也是悲痛万分,情绪五花八门差点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状态下,回去哪里还关心家里的其它事情?   而且阿梨平时在家,除了在女儿面前,别的时候也不爱张嘴出声,所以两人刚才都没有注意到家里的猫到底在哪儿。   此时见阿梨蹲坐在警察局大厅的排椅上,嘴里咬着一张她女儿的照片,夫妻俩人都是茫然的。   段长河在一边问:“你们认识这猫?自己家养的?”   “是。”方静点头,“我和小鱼一个多星期前在路边遇见就带回家养着了,小鱼,平时最喜欢和阿梨一起玩儿了……”   话没说完,方静想到小鱼和阿梨相处的点点滴滴,又捂着嘴哭了起来。   段长河心中叹气,面上依旧温和:“既然是你们养的猫,那能不能先把猫嘴里的东西拿出来?而且这猫你们平时是养在家里的吧,亏得它能带着照片找到你们。”   妻子在哭泣,佟有才上前小心直接把猫抱进了怀里,手上拿下照片后,他眼中是止不住的惊讶。   “静静,这照片,不是我们放在你梳妆台抽屉里那本相册里的吗?阿梨是怎么拿到的?”   “梳妆台?”段长河敏锐地发现了不对:“我们送刘老太太回家的时候,她是从客厅柜子里的相册中,给我们找了一个艺术照。”   现在这张,是蓝底证件照。   方静平静下来,抽噎着说:“小鱼的证件照都放在我和丈夫的卧室,拍的艺术照和平时的照片都放在客厅,方便家里人拿着看。”   “证件照在哪儿,刘,我婆婆也不清楚。”   “而且,我们家养猫,都是把窗户锁死的,我们刚才出门的时候也没见阿梨啊。难道是,我们没关好门?”   他们虽然顾不上别的,但是身边有没有一只猫跟了出来,他们倒不至于看不见。   佟有才回忆:“没吧,我们关了门,我听见声响了。”   段长河挑眉,目光转向窝在佟有才怀里乖巧安静的猫,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他本以为是佟家夫妻在家里把照片随手一放,这只猫拿着“主人不小心遗落”的照片来找主人。毕竟他们警察这行见得人和案子多了,一些聪明有灵性的宠物在他这里是稀疏平常,所以刚才就没有多想。   但是,现在看来这只猫是从抽屉里翻出了相册,还顺利拿到照片专门过来的警察局?   有点意思。   黎沅淡定回视。   其实在家里悲伤过度的夫妻俩,和心中有愧自责心虚的刘荷花,根本没有发现,刚才从头到尾家里的猫就没有出现过,它根本不在家。   当时黎沅蹲守在便民大厦门口,看到刘荷花出来知道小鱼丢了之后,几乎是瞬间就想通了前因后果。   他一直在门口守着,带孩子的人不算多,小鱼的特征又明显,如果有人带着小鱼出来他不可能会注意不到。除非,拐走小鱼的人把小鱼的整个脸都包裹了起来。   那么问题来了,一个人把孩子的脸包裹的严严实实,难道不会引人注意吗?   现在不是冬天,临近中午的天气可不算冷,如果有人把孩子的脸包裹起来,黎沅觉得他一定会因为奇怪而多看对方一眼,不可能没有印象。   人贩子是怎么隐于无形,不让人侧目的?   整个过程中,唯一不对劲的只有那场意外的争吵。因为骂的太脏,打的太厉害,不少家长都选择用外套蒙着孩子的脸和耳朵。人一多,奇特成为了普遍,自然就不会有人过多注意。   笃定那两个老太太就是同伙,自觉被摆了一道的黎沅先是脑袋一热想去追吵架的两个老太婆,跑出去一段距离看到马路后,他冷静下来,转头往家里跑。   那两人都不知道离开多久了,他现在才跑去寻找全是白费功夫。   音信全无,他又什么黑科技都没有,这时候要想再寻找到线索只能通过广撒网的笨方法一点一点找。   而不巧,他一只猫,别的不认识就流浪猫认识的多。   别看他只当了两天的流浪猫,实际上,原身一开始可是一个地盘的猫老大,手底下小弟众多,三天两头就要和别的猫干架。要不是他意外生病,也不至于把老大的位置让给别的猫,独自在花坛等死。   快速跑回家找了一张小鱼的证件照,黎沅用牙齿把照片边角咬穿一个洞挂在牙齿上叼着,防止跑动的时候不小心张嘴让照片飞走,随后来到了经常有大堆流浪猫聚集的一个,专门放大垃圾桶的过道里。   双方一开始见面时箭弩拔张的氛围先不提,听了黎沅说的事情经过,猫咪们挨个看过照片上小鱼的模样后,竟然纷纷表示,这个女孩他们认得!   会在这里的流浪猫都是这一片方圆一公里以内的猫,而方静为了不让小鱼越来越自闭,会经常带着她在外面走一走散心,感受一下热闹有人气的氛围,培养她的自信。   所以久而久之,经常在这一片晃荡的流浪猫,大都见过这个特别的小女孩和她的妈妈。   认识人就好办了,黎沅松了口气,毫不犹豫的请求这群流浪猫们帮忙寻找小鱼,并且给出了火腿肠和肉的报酬,说只要是提供准确线索的,在找到人后他就会给他们更多的食物。   然而流浪猫也不蠢啊,空口白牙,而且他们里面还有饿着肚子的,听你一个虚无的承诺就给你干活?黎沅又不是他们的老大,凭什么啊。   黎沅无法,只好带着一群猫回到小区附近,从家里费力给他们带了一包火腿肠,先诱惑一下这群劳动力们。   至于猫吃了不干活什么的,他是被领养了,但他的名字(夹子音)还流传在流浪猫界!   尤其是现在他伙食好了后,身材逐渐健硕,想要挨个收拾耍滑头的流浪猫简直是轻而易举,这群流浪猫傻了才会得罪他。   所以吃完火腿肠,猫们就四散开去找别的猫打听消息去了。   离开的时候,黎沅还让他们顺便帮忙找一下便民大厦里,那两个吵架的老太太。   只靠着简单描述外貌,黎沅真没啥信心猫们能找到什么线索,他说这个只是想着万一便民大夏附近就有猫看了热闹呢?只要是有一点可能,他就不愿意放过。   黎沅也没有闲着,继续带着照片去用糖衣大炮“招安”其它流浪猫了。   他现在最恨的就是自己为什么没有一台复印机,这样就可以把照片打印下来猫手一张。   见过小鱼的总归是少数,只有这一张照片,目标都不清晰,猫们要找到什么时候去?万一有线索的,因为描述不清楚错过了怎么办?   可现在事情刚出,刘荷花在警察局做笔录,佟家夫妻也不知道有没有收到消息,寻人启事的事也要时间,只能先让猫们凑合一下。   今天找不到,他可以等寻人启事打印出来后,再找猫们帮忙。   要是还找不到……   他这辈子最起码能活十年,十年时间,足够他跑遍全国,深入到每一个乡镇的流浪猫群里。只要他活着,就一定不会停下寻找小鱼的脚步!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小鱼值得。   黎沅一边找流浪猫,一边在心中暗暗发誓。   一刻不停地找了足足两个小时,在黎沅累的蹲在路边歇息的时候,他最开始找上的流浪猫里的某只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黄白花色的猫脸上带着点骄傲,说:“我相好在便民大厦外面看到你说的那两个疯婆子了哦,她还看见她们坐公交车离开了。”   同伙老太太狼狈的特征明显,最先找到她们的行踪也正常。黎沅忙不迭追问:“那你相好看到她们的车是往哪个方向的吗?”   “看到了,她们是往那边去了。”   黄白花想了一下描述:“就是我们遇到的地方,蹲在垃圾桶上正面对街道时,这只爪子的方向。”   黎沅看了下,南边。   黄白花挺了下胸,“而且,我还找到了看到他们下车的猫哦。”   黎沅瞳孔缩小,一下子扑到黄白花身上搂住他的后颈:“好兄弟,快告诉我她们在哪儿下的车?”   黄白花眼睛一转,反问:“我还知道更多的信息,等到你找到人了,我要双份的,超大的报酬!”   “没问题!”   黎沅一口应下,只要有线索,他把他的那半袋5斤重的猫粮全都送给对方也心甘情愿。   黄白花得到了承诺,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全都说了出来。   黎沅把猫语变成人话,整理完内容如下:同伙老太太坐了两站路下车,而且一下车,往偏僻的地方走了几步后就上了一辆面包车。   巧的是,那辆面包车是为一家饭店供应猪肉的车,由于黄白花的朋友猫经常在饭店后厨蹲守,所以对那辆车再熟悉不过。   黎沅又问黄白花的朋友记不记得车牌号,黄白花摇头反问那是什么东西。   问不出别的消息了后,黎沅再次郑重对黄白花道谢,接着开始思考该怎么把信息传递出去。   找不到小鱼,抓到同伙也很有有用啊!   但是因为信息的局限性,想要查那辆车只能让警察来,靠猫,别说他有四条腿,就算他有四十条腿等蹲到车了之后,他也追不上面包车。   而且救援是有时间限制的,要是晚了,万一小鱼被转手卖掉怎么办?   所以黎沅一咬牙,往最近的警察局跑了。就算暴露了自己的特别也没什么,还是小鱼重要!   然而等他跑到警察局,凭借着小鱼的照片没有被赶跑顺利进入后,又碰上了佟家夫妻,和负责案子的警察。   这么幸运的吗?   黎沅从佟有才手里把小鱼的照片抢回来,对着警察试探伸爪。   段长河把另一边眉毛也挑起来,变成了惊讶脸。他把猫抱在怀里,不等他说话呢,就见猫做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猫竟然把照片拍到了他的胸口,正好是粘着警号的位置。   真的是拍,一爪下去拍出声响的那种。   这是什么意思?   “咪呀~咪呀!”   猫一开口,段长河就忍不住“噗呲”了一下又赶紧抿唇。   黎沅:“……”   好气哦,夹子音惹着谁了,他忍!   黎沅把照片拍在段长河的胸口,然后又把照片叼回来,跳下地往外面走了两步。回头,见警局里闲着的人都在看他,黎沅又返回蹭了一下段长河的腿,再次往外面走去。   段长河眼睛一眯,竟是问一只猫:“你的意思是,让我跟你走?”   警局里一静,没有人嘲笑段长河的行为,反而齐刷刷地盯着橘猫,等待它的反应。   在众人的注视下,黎沅——   “咪呀~”   段长河惊了,联想猫一直咬着照片,又试探着问:“让我跟你走,是,跟你嘴里照片上的人有关?”   黎沅:“咪呀~”   再次返回,蹭腿,往外面走。   佟家夫妻一声惊呼,立马对着段长河哀求起来:“段警官,是阿梨找到了小鱼,一定是,一定是阿梨找到了小鱼!段警官,求你们跟着阿梨出去看看,好不好?求你们了。”   就算阿梨只不过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猫,但对他们夫妻来说,只要是和小鱼有关的能够联系上的行为,他们都愿意去相信,去尝试。   哪怕不是阿梨,只是一只鸟,一个梦给了他们希望,他们也愿意去尝试。   段长河犹豫了一下。   佟家夫妻已经跟上阿梨的脚步,站在它身侧目光灼灼地盯着它,一眼都不敢错开。   他们不敢抱,怕妨碍到了阿梨。   可阿梨却是蹲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直直地盯着段长河。   佟家夫妻又去求段长河。   “我没说不去。”段长河呼出一口气:“等我拿一下东西,马上。”   不论一只猫可能有线索,还给他们带路这件事怎么想怎么荒谬,段长河从一开始就没有玩闹的心思,也没说不去。万一是真的呢?猫的行为太有指向性了。   他换上便衣又叫了一个同事,拿好东西后在猫的带领下出门。顺便,他们还把佟家夫妻给劝了回去。   现在一切尚未明确,如果猫提供的信息真的有用,到时候佟家夫妻情绪激动露出破绽,那就功亏一篑了。   夫妻俩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想明白其中的后果后就回家了。   段长河带着同事老于路过停车场时,他着魔了一样低头问走在前面小跑的猫:“我们有车,去哪里,远不远,要开车吗?”   老于:“……”   黎沅坚定地继续往门口迈:“咪!”   开个鬼的车,他又不认识路也不会说话,到时候把它自己绕晕了怎么办? 第63章 大橘导盲   带着段长河和老于去到离警察局外最近的公交车站,黎沅让段长河抱着,找到了黄白花朋友所在的站点和能到达的公交车号码。   段长河两人不明所以,只能跟着猫的指使一步一动,坐上公交车。   两站后,两人一猫顺利下车。   地方到了,但黎沅从没有来过这儿根本找不到那个饭店在哪儿,于是只好跑到僻静的地方张嘴召唤流浪猫。   老于在远处看着,等见到有一只猫探头探脑地出现,蹲在阿梨面前两猫互相喵喵的时候,他一拍段长河的手臂,激动道:“卧槽,神了!”   “这猫厉害啊,要是猫提供的信息真的有用,咱们直接把猫抱回警察局养着得了,太牛了。”   段长河淡声道:“猫是佟家的,侵占他人财物是违法行为。”   别看他这么淡定,实际上心里早已经“卧槽”声一片。只是身为大队长,总要维护一下自己的面子。不就是猫会坐公交车吗?他以前也见过!   淡定。   两人说几句话的功夫,黎沅已经和好心的奶牛猫沟通好,让她给他们带路。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和兴饭店到了。   和奶牛猫道别,黎沅带着段长河两人往饭店走去。   现在已经是下午,饭店里的人不多,但见到有猫想要进饭店,门口的服务员还是在第一时间就拦住。再看看猫身上的项圈和跟在后面的人,服务员礼貌道:“先生,我们饭店不允许宠物进入。”   段长河和老于两人面色如常,但心里已经因为猫的表现,对这家饭店有了深深的怀疑和警惕。   他们还想上前和服务员周旋呢,就见带路的猫一扭头,竟是直接走开了。   两人:“……”   所以这家店到底有没有问题?别不是猫饿了想吃饭吧?   可猫走了,他们两个不知情的人自然也得跟着走。就是离开的时候,他们脑袋里还想着要不要去给猫买点火腿肠   黎沅不知道两人纠结的想法,蹲在饭店门口左顾右盼。   这年头开车的人不算多,豪车就更少了,基本上都是小轿车和便宜又能装的实惠面包车。和以后街边随处可见的停放着各种车辆的场景比起来,现在的街边可以称得上是“干净”。   不过和饭店隔了一家店的商铺门口,正好就停了一辆白色面包车。   黎沅眼前一亮,快步朝着面包车跑去。到了地方,他拍拍面包车的轮胎,蹲下不动了。   只是他那双漂亮的金色瞳孔,目不转睛地看着段长河和老于两人,眼中充满了期待。   快问我啊!   两人蹲下来用同款摸下巴的姿势看着乖巧的猫,思考了一会儿,段长河才问:“刚才那家饭店有问题?”   黎沅不回答。   老于插嘴:“猫专门过来拍这辆车的轮胎,那是不是说明和这辆相似的车有问题?”   黎沅还是不回答。   段长河换了个思路:“你刚才进饭店是故意的?”   黎沅迫不及待:“咪呀!”   段长河前后一联系,又问:“饭店里,和面包车相似的车有问题,对不对?”   “咪!”   黎沅松了口气,终于答对了。   段长河和老于对视一眼,眼中都带上了严肃。嘀嘀咕咕讨论了一下,两人决定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去查一下饭店里来往的车辆。   老于起身,抱着怀里的猫还有点恍惚:“这恐怕是我这辈子经历的最玄幻的查案了,我居然相信一只猫的话……”   要是猫说的是真的,结案报告要怎么写?局长会不会给他们一人一锤子,让他们滚蛋?   谁不是这么想的呢。段长河调整好表情,出示警察证后见到了老板。   借口调查车辆套牌案,段长河问老板饭店人员和供货商,都谁使用过面包车。   老板虽然奇怪为什么他们抱着猫,但是警察办案他也不敢刨根问底,就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员工的他不太清楚,先说的是给饭店供货的。   提到送猪肉的车时,老于怀里的猫突然叫了一声。   段长河眼神一凛,详细询问起相关信息。   老板答:“双桥镇柳树村养的猪,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我们饭店订的猪就是柳树村里的。负责给我们送货的是一个叫刘山的男人,据他说,他们村有能力开养殖场的人不多,更多的还是一些散户。”   “他就是负责把自己家养的几头和散户们养的猪,找路子卖出去。因为货不太多,所以他只供我们一家。”   “我们约好了,他每三天给我们送一头整猪,钱现结。警察叔叔,这是他的电话。”   段长河挑眉:“你们三天的猪肉就用这一头猪的?别的肉呢?”   别的店都是主打新鲜,这家的生意不至于这么惨淡吧,要是真的惨,那还敢订整猪?   老板讪讪,赶紧解释:“这不是有时候生意不好嘛,而且我们还卖其它肉……那些肉是从菜市场买的。”   为什么不像猪那样订整只的?因为每天卖出去的牛羊肉少,订了也用不完呗。   里面的弯弯绕绕与本案无关,现在不是查这个的时候,不过段长河还是在心里记了这家饭店一笔。   又问了些问题,猫都没有反应,段长河和老于带着猫返回警察局,调了刘山的全部信息。从资料上看,这个中年男人并没有特别出彩与奇怪的地方,就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   要想知道更多的细节,还得去实地暗访。   而段长河他们现在遇到的问题是,这个嫌疑人,是一只猫提供的线索。猫为什么会觉得他有嫌疑?是他的车带走了小鱼,还是他有绑走小鱼的人有关,又或者是其它?   他们去走访调查总要有个目的和针对的方向,不能无头苍蝇似的胡乱试探吧。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段长河就肩负起了和猫沟通的重任。   过程怎样让人心累不必多说,段长河一口气吨了一整瓶矿泉水,才缓解了一下快冒烟的喉咙的不适感。再看看猫,蹲坐在那里,只需要偶尔“咪”两声就行。   黎沅无辜回视。   你们问不准,难不成还是我的问题?   不过好在成功把便民大厦门口吵架的两个老太太,上了刘山的车的事给传递了出去。   人口拐卖的案子调查宜早不宜迟,有了线索警察局的人立刻加班加点地转动起来,要是晚了一会儿,说不定被拐的人就被卖出去或者转移了。   虽然他们在接到报案后就让出市的各个路口严查,那些人贩子通常也会把拐来的孩子藏几天,等风头过去再往外送,但那些狡猾又丧心病狂的,到底会做出些什么事情还真不好说。   现在是下午,段长河带着老于,还有猫,开车往柳树村赶去。这个时间,他们出发的时候就做好了在那里住一晚上的准备。   车开了将近两个小时,一路上畅通无阻地进了柳树村。   村子里养猪,然而猪粪的味道大,需要的场地也大,每家每户要是挨的近了,那鼻子就不用想着要了。因此柳树村的村户之间,每一家都隔了很大的距离,不紧凑,而且几乎每家都有养猪,只是数量多少的问题。   养殖户有专门的地区,都在村子外围。   黎沅一到地方就迫不及待地去找村里的猫打听消息了,伪装成来买猪谈合作的段长河和老于,则是去找人搭话。   事实证明,某些时候猫比人好用多了。   他在刺鼻的味道里面,艰难地寻找到有猫出没的地方,嚎了半天终于等来了一只三花猫。   鼻子上有一块橘色斑点的三花母猫,好奇地看着黎沅这只从没有见过的猫,问:“你是从哪儿来的?我怎么从没有见过你?”   可能是村子里养猪的缘故,三花猫的体格极好,肥嘟嘟的,左前肢上面还有花纹,白底黑花就像是纹了个花臂一样。   黎沅没心思套近乎,可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和对方打好关系。他主动后退两步蹲下,说:“你好,我是外面来的,我来找我的小主人。”   三花猫看了一眼黎沅脖子上的项圈,歪头:“你的小主人怎么会来这里?我们这里的小孩子我都认得,没有你的主人。”   “你的意思是,这几天村子里没有人带着孩子回来?”   “是啊,只有一些想买猪的大老板来。”   黎沅没有慌,继续问:“那你知道刘山家住哪里吗?就是帮助村里养猪的人,往外卖猪肉的男人,他有一辆面包车。”   “你找他干什么?”   原本友好的氛围,因为“刘山”这个名字变得有些僵。三花猫皱眉,用厌恶地语气说:“这个人坏死了,以前故意把老鼠药放在食物里喂猫,我的朋友都被他毒死了好几个!”   “我们这里本来有很多猫的,都是因为他少了好多。村子里的人都说,他最讨厌猫,狗之类的小动物。”   “有养猫的人家不小心让猫跑出去,要是跑到他的院子里,会被他直接打死。村子里因为这个跟他起了好多争执呢,不过因为他先说猫偷了他家的肉,为什么不关好门,那些人理亏就骂两句也不敢说什么。”   “我有一次看得可清楚啦,是那个人自己拿着肉在猫的牙齿上留印子,才不是猫偷吃的,他们只是好奇,想去看一看。”   “不过有猫出事之后,就没有猫愿意去他家附近了。”   “你为什么要找他?”   黎沅赶紧把自己来的原因和怀疑说了,又问:“他是什么时候开始针对动物的?”   “大概是,六年前?”三花猫抬起后脚蹬蹬耳朵,不确定道:“我刚出生的时候吧,就听说他打死过猫,后来我三岁的时候他开始毒猫,也是那个时候,我们就不往他那边去了。”   “你怀疑是他绑走了你的小主人吗?”   黎沅点头:“是,可以请你带我去他家吗?只要给我指个方向就好。”   这点小忙也不难,三花猫带着黎沅去了。   刘山家里的自建房是一层半,外墙没有贴瓷砖,露着原本的水泥。围墙很高,不借力的话猫也跳不上去,此时他家大门紧闭好像没有人在一般。   只是猫的耳朵灵,在他家后院猪圈里猪的哼哼声中,黎沅还听到了几个男人和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三花猫指完路就离开了,黎沅在刘山家转了一圈,愣是没找到能上围墙的地方。别人家周围可能种的有树,花丛之类,再不济也会堆有一些杂物,可刘山家周围光秃秃,干净得很。   黎沅无法,只好另辟蹊径,准备顺着他家外面的白色PVC水管爬上去。   他经常和小鱼待在一起,为了小鱼的安全方静把他的指甲给剪了,现在只长出来了一点点,还不尖锐。光滑的水管像是专门和黎沅作对的,除了隔一段距离固定拼接的凸起,别的地方根本没有能让黎沅扒住的地方,也就粗糙的水泥外墙有点摩擦力。   每掉下去一截,黎沅就要用两只爪子抱水管,两只爪子蹬墙维持身体,保持爬上来的高度。   等黎沅上到二楼半层空置的区域,柔软的小梅花爪垫都蹭破了皮,踩在地上时让疼得让他忍不住哈气。   二楼从外面看没有窗户,只有门。   黎沅挨个贴着耳朵听了一下,楼上没有人,倒是楼下传来了声响。这种自建房不特意做的话根本不隔音,猫耳朵灵敏,在楼上黎沅也能听到楼下的声音。   悄悄推开楼梯间的门,黎沅趴在二楼楼梯的平台上伸着耳朵偷听。   三个男人一个女人在打扑克,聊天内容只是寻常。   等了一会儿,外面有铁门的声音响起,是从院子里传来的,随之而来的还有属于两个人的微微拖沓的脚步声。   “哐当。”   瓷盆被放下的声音响起,随着而来的,是一个年老女声的抱怨:“那群猪崽,拿勺子放他们碗里自己就能吃了,偏偏有个特别的,非得让人喂。”   “老三,你新弄来的小猪崽怎么是个残疾的?能卖多少钱,还让我们费心费力给你做窝。”   另一个年老女声跟上:“就是,本来生意就不好做,隔壁的行情不好我们才过来的。现在为了一个残疾的,大动干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把他们卖出去?”   老三笑嘿嘿地接话:“那不是看着太便宜,顺手就弄过来了吗。她一个残疾的跟在年老体弱的旁边,哪里能活的下去,顺手就弄了。”   “大不了到时候我们卖便宜点。吃不起肉的人家多的是,小的给他们送去让他们养着,什么时候想吃了再杀,多好。”   老年女生抱怨两句,被一个沉稳男声打断:“行了,弄都弄了,都是钱,这几天好好养养等找到路子直接卖出去就是。”   几人不说话了,打牌声重新响起。   这几人说的隐晦,一听只会让人以为是在讨论猪的行情,毕竟刘山家里就是做这个的,但楼上的黎沅听得却是身体阵阵紧绷,毛都不知道炸起来了多少回。   不过幸好,小鱼还在,而且还好好的,他来的不算迟。 第64章 大橘导盲   段长河和老于伪装成某饭店的采买人员,随便拉了一个村民打听消息。   一听他们说自己要的量不多,村民就热情地推荐他们去找散户买,价格比养殖场的高了一点点,但好在有现货,不用等。   养殖场虽然量大,但是他们也早早就和其它的饭店商超之类签订了合同,要现货的话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说。   段长河和老于说能不能找个人带他们看看,又问能不能送货上门,一通要求下来,成功把刘山这个人从村民的话里引了出来。   再加上这两人一出手就是好烟,也不介意听他多聊一点,村民看出两人对刘山感兴趣,以为是要打听一下送货人员的品格,把把关,于是投其所好,不一会儿就把自己知道的叭叭往外倒。   又不是不能说的秘密,也没啥好藏的。   据村民说,他们柳树村原本很穷,也不养猪,还是国家政策扶持他们村支书带着人大胆响应,率先开了养殖场办的红红火火后,村民们才逐渐加入。   刘山呢,是个远近闻名的老光棍。二十多岁死了爹妈后,就外出去大城市打工,一直到三十岁都没有结婚,后来还是八年前突然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顺带着带了个媳妇回来。   刘山给出的说法是大城市里难过,还受了伤,于是带着媳妇回村养猪,也算一份好营生。只是钱不多,他们家养的猪也不多,一次只养五六头。   怎么说服散户给饭店供货不提,村民告诉段长河和老于,别看刘山家里看着穷,实际上两人只喂五六头猪也请了两三个人去家里帮忙。   而且人还不固定。刘山说是请的临时工,便宜,不那么贵。   刘山媳妇更是整天只在在家窝着看电视,或者出去玩一玩,一玩就是好几天不说,还老是回娘家,家里的事是半点不沾,也不怎么和村里人说话。   村里的人家本就住的远,不刻意走动的话根本熟络不起来,面也难见。   倒是刘山,因为要帮大家卖猪,村里人见得多。对于他家的事,村里人也没人乱嚼舌根,毕竟还要靠着他卖猪呢。   刘山倒是体贴自己媳妇跟着自己背井离乡,对他回娘家的事乐见其成,有时候还会跟着回去,家里的猪就给钱拜托村里人。他们两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村民们就更不好说说什么。   段长河听完,问:“八年前一回来他就养猪了?挺有毅力啊,那他是什么时候把散户组织起来的?”   村民说:“可不,一回来就把老房子给推了,请了人按照图纸给重建了家里和大猪圈。组织的话,好像是三年前吧?那时候他家里经常会有面包车去,村里人都好奇,他说是市里找他买猪的人,接着没过几天,他就主动找了村长,说组织散户卖猪的事了。”   这是固定生意,还不用自己操心渠道,散户们当然愿意。   段长河和老于不再询问刘山,让村民带着他们到处转了转,又说天色已晚有没有能借住的人家,他们在这儿住一晚再回去。   村里年轻人大都出去打工了,空房子多的很,两人顺利住下。   段长河和老于在房间里压低声音说话。   “从表面上看,刘山的经历没什么问题。”   “而且那两个老太太,我们也只是怀疑,并没有找到证据或者是线索可以证明他们有问题。他们上了刘山的车,对方也能说是雇了两人打工。员工在外面有矛盾,没人能扯到他这个老板身上。”   这才是最棘手的,因为他们完全没有任何证据,一切的线索,只来自一只不会说话全凭他们猜测意图的,猫。   段长河眉头紧锁,低声道:“刘山的经历可以说没问题,也可以说有很大的问题,一切只看我们带不带有色眼镜。”   老于叹气:“我明白你的意思,可现在重要的是线索,我们需要能抓住刘山马脚的线索。”   两人沉默下来,都在思考该怎么不动声色地打入刘山家中。   半晌,段长河问:“阿梨呢?从来到现在它都没回来,该不会是找不到咱们了吧?”   “啊,不能吧。”老于不觉得:“阿梨那么聪明还能找不到我们?它找不到,不还有它的朋友吗。”   “对啊,咱们没办法有大动作,但是阿梨可以啊!”   老于一拍段长河的肩膀,顺势搂着他的肩把他往自己这边扯,小声说:“人会警惕人,但却不会警惕一只猫。老段啊,我觉得咱们这次的任务,功劳大都要落在阿梨身上了。”   他很谨慎,把阿梨其实是一只猫的事,用最小的声音秘密说了出来。   段长河推开老于,叹了口气揉揉眉心,觉得这次的任务出的,实在是荒谬。不过对于老于说的,他却没有反驳的意思。   他们为什么能找到这里,可不是全凭一只猫吗。   被讨论的猫猫本猫,正在刘山家里寻找关押小鱼的地方。   旁听了一伙人贩子隐晦的讨论,把他们本意猜出了七七八八后,黎沅就强压下怒火开始寻找小鱼。   他先是根据两个老太婆弄出的声响,在一楼院子里找到了一个通往房屋后面猪圈的铁门,然后顺着一个两步宽的过道,来到了后面带着顶棚的猪圈。   猪圈修的遮风挡雨,和一层差不多高,透过棚顶上面透气的空隙,还能看到里面的用水泥砖隔开的两个半人多高猪圈,和对面供人行走放置东西的空地。   此时两个猪圈中间的小门开着,三头猪在圈里哼哼唧唧,水泥空地上也是一览无余。   在过道和猪圈里走了一遭,什么都没有发现的黎沅跳上重新跳上棚顶,思索他们关人的地方在哪儿。   他确信两个老太婆是从外面走进来的,还听到了铁门响动的声音,为什么他就是找不到任何异常呢?   难道是铁门对面的那个地窖?可去地窖不用开铁门吧?他也看了,地窖的盖子并没有打开的痕迹。   黎沅一拍棚顶,烦躁地用爪子乱挠。   猪圈里,就算是清理过猪粪,可味道还是太大了,他的嗅觉在这里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而且就算找到了关人的地方,他很有可能也打不开,只能去找段长河两人。可两人一来,要进行调查势必要暴露身份,万一人贩子狗急跳墙鱼死网破怎么办?   他找到了关人的地方,报信后还是得找机会下去。   黎沅更烦,努力冷静下来思考。下面的那点地方,除了猪圈没找别的他都找过了,该不会,那群人正好把入口藏在猪圈里面吧?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黎沅重新进入猪圈,跳上猪圈一掌宽的砖墙围栏上在猪圈内部搜索。   地面用的是水泥,要是开个口子会非常惹眼,难道是食槽下面?   黎沅看猪对自己的到来没什么反应,大着胆子跳到猪圈里,扒拉固定在一个钢筋上的,宽大的塑料食槽。在上面看不觉得,现在下来一对比,才发现这食槽大的好像有些离谱。   想想猪的个头,这个好像也正常?黎沅抱着疑问,费力抬起食槽底部查看,下面一片水泥地。   另一个如法炮制,这一次,黎沅震惊了,食槽下面真的有个方形上锁的铁门。   在猪骚动起来之前,黎沅赶紧离开。问了一下村子里流浪猫两个外乡人的住处,他顶着一身臭臭的味道敲响了段长河房间的窗户。   “咦,阿梨你这是掉粪坑里了?”   嘴上嫌弃,但段长河看猫身上只是沾了一点土,手上还是诚实地把猫抱进来放在桌子上,去找了湿毛巾给猫擦毛。   擦到小爪子时,看到爪垫上的擦伤段长河不自觉皱起了眉头,手上的力道轻了许多。   “今天去哪里了?怎么受伤了。”   黎沅等他擦完,也想好了怎么传递消息。   先咪几声吸引段长河的注意力,然后他用爪子拍在对方的左胸口处。那里是警服上粘警号的位置,他曾经把小鱼的照片拍在了那里。   然而段长河现在穿的是便服,那里什么都没有。   不明所以地看看自己胸口上的那只猫爪子,段长河疑惑:“为什么拍我?难道是我说你掉粪坑,你问我的良心痛不痛?”   那肯定不痛啊。   黎沅:“……”   一大堆脏话憋在嘴里,黎沅恨铁不成钢,再次拍拍同一个位置。这一次,力道大了许多能清楚的听到“啪啪”响的声音。   段长河挠头,试探着说:“你是故意拍我的胸口?”   “咪呀~”   “拍胸口,胸口……胸口?”段长河绞尽脑汁:“胸口这里,除了你爪子下面一点的位置长了一个身体零件外,还有啥?”   黎沅:“……”   不好意思哦,指甲一个不小心就伸出来了呢。   段长河把猫爪子拿开,一摸衣服:“衣服起毛了……等等,衣服?这个位置,警号?”   他最后两个字压低了声音,电光火石间,他领悟到了黎沅的意思:“你是说小鱼?”   “咪!”   段长河惊讶:“你找到小鱼了?”   “咪!”   “等等,我把老于叫过来。”   打电话让老于过来,两人端坐在桌子前,紧盯着橘猫问:“你是在刘山家里找到的小鱼?”   “咪呀~”   黎沅咪完,当场表演了一个奇怪的猪叫声。段长河两人一开始根本没听出来,后来还是等黎沅快把猪叫学成狗叫的时候猜到的。   “他们把人藏在猪圈?”   “咪……”   黎沅顾不得吐槽,低下头虚空做了一个吃饭的动作,等两人猜对后,再伸出一只爪子做了个掀翻的动作。   吃饭和掀翻轮番交替,老于顺利猜到了饭碗。   表演完,黎沅等他们整合信息。   “阿梨的意思是,他们把人藏在猪圈的食槽下面,准确点来说,是关人的入口在食槽下面,对不对?”   “咪~”   正确!   “阿梨,你真是神了!”老于想要摸摸猫的脑袋,可已经把消息准确传出去的黎沅,已经扭头跑走。   “哎,阿梨!”   段长河拦住老于:“阿梨可能是回去蹲守了。先不管他,我们给局里汇报消息。”   等两人拿出手机打电话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该怎么说啊。   “……如实说。”段长河咬牙,“我们解释清楚,局长会信的。就算不信,也得让局里调增援过来,如果消息错了,责任我全权承担。”   这件事从头到尾看似不着调,可经历了阿梨的奇特后,他们已经对阿梨的动作有了十分的信任。   问题是他们信了,别人不可能会信啊。要不是亲身经历过,别人跟他们说一只猫找到了人贩子拐走的人,他们也觉得那人是胡言乱语。   信息有了,让他们保持沉默当做看不见,不可能。   黎沅重新拐回刘山家里,他在等下面那群人给被拐的人送饭,到时候他就可以偷偷跟着溜下去。   等啊等,等到月上中天,黎沅都没再等到有人去猪圈,反而所有人都睡了过去。   黎沅跳入院子,从没有锁的正门进入。这时候,他从没有如此后悔,他为什么没有穿成一只能在黑暗里隐身的黑猫……   柔软的猫爪垫完美消音,能够夜视的双瞳在漆黑的房间里行动自如,黎沅先在整个房屋里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能够匹配铁门入口的小钥匙后,对着卧室的门把手下了爪。   跳跃,准确扒住门把手往下,松爪无声落地,门开了。   感谢刘山舍得花钱,门锁没有老化,门框没有变形,全程没有发出刺耳的声音。   黎沅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确认里面的呼噜声没有断掉后,小心地探头进入。里面住的是谁?他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翻遍了这人脱下的衣服的所有口袋,又去床上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钥匙后,黎沅换了个有人住的房间,继续开门。   期间也不是所有人都睡死了,只是黎沅趁着那人醒来,下床到门口张望骂门锁供应商的的时候,偷偷从他脚底下溜了进去,之后又等那人重新睡着才在房间里翻找。   他听出来了,这人是下午他偷听时,声音沉稳众人隐隐以他为首的男人。   努力无视砰砰乱跳的心脏,黎沅轻轻地在衣服堆里寻找,这一次,他在这人外套的内衬口袋里,找到了一把小钥匙。   没有高兴,黎沅咬住钥匙,故技重施再次开了门离开。   等了一会儿,房间主人没有再醒。   黎沅放心出门冲到猪圈来到食槽那儿,见食槽里面的饲料已经几乎全空,重量也小了很多。他用身体把食槽往后卡了一点,露出锁头后怀着紧张复杂的心情把小钥匙往里面怼。   成功了!   黎沅咬着钥匙开锁,想了想,又出去把钥匙还了回去,这才回来把铁盖子掀开半个手掌宽的距离,挤下去顺着梯子落地。   里面很黑,黎沅看到了灯绳但是没有开灯。   他走过一个只能容纳一人通过,一米七左右高的小通道,来到了一个略微宽敞的地下室。   空荡的室内,一侧是两个装排泄物臭烘烘的桶,一侧,歪歪扭扭的睡了大概十个左右的小孩子,他们年岁不等,最大的已经是称得上是少年,可他们的脚腕上,却全都绑着铁链。   黎沅呼吸一滞,脚步都停住忘记了走动。   他在人群中寻找着,终于,在角落的位置看到了反穿着外套的小鱼。   黎沅奔过去,迫不及待地跳到了小鱼的怀里舔舔她的脸颊。   “咪呀~” 第65章 大橘导盲   小鱼只记得奶奶松开了自己的手,周围人多,她又被人挤到了一旁。   成年人的力气很大,小鱼挤不过他们也不敢伸手乱摸,就一直攥着棒棒糖大声喊奶奶,可奶奶好像没有听到,她又被人用东西捂了一下脸,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她觉得自己身处的地方很闷,好像有很多人,脚上也被套了什么东西。旁边的人告诉她,他们被人贩子拐走了,现在被关在地下等过几天就会被卖出去。   小鱼知道人贩子是什么,妈妈给她讲过。   妈妈说,被人贩子拐走的人,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爸爸妈妈,以后还要吃很多很多的苦,所以一定要在外出的时候牵好家长的手。   可现在,她就被人贩子拐走了,她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小鱼很伤心很害怕,她只能哭啊哭,旁边有的小孩子也跟着哭,哭了许久,亲人没有等来,却等来了两个老太婆。   她们给他们送饭,小鱼看不到,所以是被人喂着吃的。那些人很粗暴,一勺接一勺地往她嘴里塞,她很难受,可是不敢哭,老太婆说他们手里面有刀,要是谁敢乱动就砍下他们的一根手指头。   给他们喂完饭,水都没有一口,两个老太太又骂骂咧咧地走了。   小鱼被噎的难受,她抱住自己蜷缩成一团,拼命回想着爸爸妈妈,还有阿梨,她想回家。   她以后再也不和奶奶一起出门了,也不吃糖了,她想回家。   待在地下,被关的孩子们眼中没有白天黑夜的概念,只有上面是否有人下来开灯关灯的概念。   他们恐惧,害怕,可身体累极了之后还是会不自觉地睡着,不分时间。   小鱼睡得并不安稳。她做着嘈杂的梦,美好和黑暗交互,怪异的身影和家人的形象交替出现,她想跑向家人,黑影却拉着她不让她动。她被吓得浑身都是冷汗,身体微微发着抖却一直醒不过来。   直到,有一声熟悉的猫叫声,出现在耳边。   那声音软软细细的,就像是刚出生的小奶猫一样。但她知道,猫猫已经是成年猫了,一点也不奶,因为这是属于她养的,有着太阳一样毛色的橘猫阿梨的声音。   “……阿梨?”   小鱼喃喃着,眼珠在眼皮下来回滚动,手抬起向前胡乱地抓摸。她以为是做梦,只是手伸出去触碰到柔软的毛毛和随着呼吸一动一动的身体后,小鱼猛地睁开了眼睛,紧紧地抱住了怀中的猫。   “阿梨!”   是她的阿梨呀,她没有见到过阿梨的模样,但是已经用手把阿梨摸过了不知道多少遍。   “咪呀~”   猫叫声再次响起,同时,还有什么粗糙的柔软的东西舔了她的脸颊。   小鱼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哭的声音很大,嘴中不停的喊着“阿梨”手也死死地抱着猫,力度大到让猫都有些发疼。   黎沅不在意箍着自己的手臂,心疼地看着满脸眼泪的小姑娘,“咪呀咪呀”着一个劲儿地用脑袋在她的脸颊上蹭。哪怕是泪水把他的脑袋顶打湿了,他也依旧没有退开。   “猫?是猫!”   虚弱的少年嗓音响起,“怎么会有猫,小鱼妹妹,那是你的猫吗?”   这里的孩子没有一个睡得安稳的,更何况小鱼的哭声很大,不一会儿就把所有人都吵了起来。这里漆黑一片,可他们有耳朵,都听到了猫叫。   一时间,年纪最大已经有十岁的少年激动起来,不停地喊着小鱼的名字追问。其他人也被影响到,都叽叽喳喳起来。   他们的声音都不大,语气虚弱沙哑非常,混杂着哭腔更是让人揪心不已。   黎沅还在安慰小鱼,也没有办法回答孩子们的话,好在小鱼哭了一会儿就慢慢安静了下来,回应着大家。   她的语气和被抓后醒来时天差地别,隐隐带着高兴:“是我的猫,是阿梨,他来找我了!”   少年惊喜地问:“小鱼妹妹,你家在附近吗,阿梨是怎么找到你的?”   小鱼说了自己家的地址,然后茫然摇头:“我,我不知道。阿梨应该在家的,阿梨怎么回来?我不知道。”   少年知道小鱼的家是市里,而这里,应该是农村。这么远的距离一只猫竟然找了过来,是有人带它来的吗?   少年心中霎时间升起了巨大的喜悦,但那股喜悦还没有凝成实质,就被一个想法打破。   万一是猫自己偷跑出来找主人的呢?   一只猫,救不了他们。   少年的笑容变成了悲伤,眼睛里迅速聚齐两汪泪水。   其余的孩子年纪小,大都是在四五岁左右,最小的看着只有一岁多。他们考虑不了这么深,只知道小鱼的猫都能找来,那么他们的家人,警察叔叔是不是也能找过来?   小鱼看不到别人的表情,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她就抱着猫,一直小声喊它的名字。   黎沅再次蹭蹭小鱼,想去把灯打开和这个聪明的少年交流一下,告诉他们有警察在,让他们不要害怕。   成年人面前展露太多会被人猜忌,孩子们面前稍微出格一点,应该不会让他们更加害怕吧?他记得自己这个年龄,对奥特曼和美猴王可是深信不疑的……   只是他刚一动,身上箍着的手臂就更紧了一些,小鱼也激动起来。   “阿梨,阿梨,不要走!”   “小鱼害怕,呜呜,阿梨别走,小鱼找不到爸爸妈妈了……”   小鱼胡乱地说着,黎沅不敢动了,继续偏头蹭她。好一会儿,等小鱼的情绪再次稳定,黎沅苦恼地想,到底该怎么让孩子们去把灯给拉开。   他看了,孩子们脚上的铁索是单独的,距离很短只能慢慢挪。   不过不等他烦恼太久,少年就主动站起来,摸索着墙壁去找灯绳。铁链的声音在沉闷的空间里异常炸耳。   人贩子没有夜视能力,漆黑的地下里三个空间都有灯泡,孩子们如果想,可以随时去把灯打开。只是如果他们开了灯,就会受到人贩子的打骂和训斥,一次之后,就没有人敢开灯。   而且黑着,他们能睡的更久。睡着了,也就不想家了。   现在,少年摸到灯绳决然地开了灯。   地下室有了不属于这里的一只猫,它的出现宛如奇迹,他很想看一看。哪怕是要被打骂,他也愿意。   灯亮起,少年捂了一下眼睛等适应后,迫不及待地扭头看向小鱼怀里的猫。   很漂亮,体格也很健硕,全身淡金色没有花纹的猫就像是一团柔和的太阳一样,把小女孩的整个怀抱都占满了。那双金瞳直视着自己,让少年有了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然后,他看到猫对着他勾了勾爪子。就像是人招呼别人过来时四指下弯的动作,猫爪肉垫朝下,对着他勾了勾。   少年瞪大眼睛,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他指指自己,张着嘴巴不敢相信:“阿梨,你,你叫我?”   黎沅再次勾爪子,咪呀一声点头催促。   等少年挪到小鱼的身边蹲下,黎沅先是用爪子摸摸他的额头,见把人弄得眼睛都红了后,赶紧收了爪。   他只是想安慰一个这个有胆量的孩子来着。   黎沅用尾巴勾了一下少年的手腕,看到对方低头,顺势用尾巴尖在地上描摹。   少年一开始看不明白,只以为猫尾巴在随意扭动,等到重复了一遍后,他震惊了。他的手指跟着猫尾巴的方向在地上一划,三个数字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是……警察?”   他毫无障碍地接受了猫知道警察局号码,能听懂他说话的事:“阿梨你的意思是,是警察带着你来的?是警察来救我们了吗?”   黎沅点头:“咪!”   “警察?”   “是警察叔叔吗?他们在哪儿?”   “我可以回家了吗?”   “……”   其余孩子也被这个消息震惊了,他们围在小鱼和少年的身边,不停地询问。   少年一边抹泪一边笑,又问:“阿梨,警察叔叔什么时候来找我们?”   小鱼也开心地问:“真的吗?阿梨你带着警察叔叔来了?”   她的阿梨怎么会这么厉害!   以往被人这么吹捧,黎沅心里肯定要忍不住骄傲,但是现在被这群苦命的孩子吹捧,黎沅只觉得心酸。   孩子们全都接受了一只猫的不同寻常,他们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   天真的世界观和警察叔叔的光环,让黎沅这只,他们以为是警察叔叔派来拯救他们的猫,成为了孩子们信任与崇拜的对象。即使黎沅不会说话,孩子们也七嘴八舌地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人贩子的消息说了出来,希望可以帮到警察,也可以让自己快一点得救。   这群孩子,被拐的时间都不长,应该是人贩子想要多凑点好一起卖出去。有能记得自己家在哪里的一报信息,黎沅就发现里面有好几个是隔壁市的,看样子正是之前新闻里报道过的那些。   之后少年还说,人贩子每天只给他们一吃顿带汤的饭,其余时间连水都不会给。只是具体是什么时候给的饭,他们不知道。   吃过饭之后一段时间,人贩子会再下来看他们一次,等到下次再见,就是第二次吃饭。其余时间,人贩子不会下来看他们。   黎沅一听,倒是觉得吃饭时间很有可能是中午或下午,然后就是晚上的检查,早上的时间是空白的。   他有些庆幸自己把钥匙还了回去,要不然第二天那人醒来发现钥匙不见了,肯定第一时间要来地下室检查。现在钥匙好好的,那人也许不会太警惕。   等到他们送饭的时候,估计警察已经把他们包围了。   当然,这是幸运的猜测,要是不幸运,很可能第二天一早人贩子就会下来,到时候他没藏住,很可能就是一场大战。在封闭的空间里,对方人多,他的胜算不大。   他自己没什么,就是怕人贩子狗急跳墙伤害孩子们。   这时候,只能期望段长河他们给点力了。   黎沅在小鱼的怀抱里充当吉祥物,和孩子们画画猜猜,缓解他们的情绪。另一边,段长河和老于两人废了三寸不烂之舌终于取得局长的同意后,短暂地陷入睡眠,养精蓄锐等待明天来临。 第66章 大橘导盲   目前刘山一伙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警察盯上了,从下午开始他们就没有出过门,自然也不知道村里来了个老板。   为了不打草惊蛇,段长河和老于没有再用采买人员的身份去和对方接触。像刘山一样从事这一行多年的人,眼睛毒着呢,万一他们多此一举被看破警察的身份,让人贩子有了防备就不妙了。   段长河他们这次来,本来是为了摸清情况。可他们现在被一只猫全方位照顾,在已经掌握重要信息的前提下,见面就是最蠢的选择。   既然对方一无所知,他们也就不会给对方提供怀疑的机会。   那边警察局局长劝自己接受了段长河荒诞的说词后,根据这位自己信赖的大队长的要求,连夜调了人盯着柳树村的出入口,只等时间一到,立马开车进入。   这边段长河和老于作为接应的人,短暂地睡了一觉养足精神后,天不亮就摸到了刘山家附近盯梢。   对警察局的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一场特别的行动。   以前他们捣毁人贩子窝点的时候,最难的就是这帮人贩子太狠毒,孩子在手,他们只要稍微不注意吓到了人贩子,人贩子就要对着孩子下手。不管他们事先有没有找到关押孩子的地方,比起熟悉地点又没人性的拐子,警察这边都是被动的。   这一次,他们在时间和信息上占据了先手,又知道了藏匿孩子的地点,人手也已经备足。   现在万事俱备,只等开工。   当天色亮起第一抹微光的时候,刘山家的院墙上,有五人悄无声息地借着身下人的力道翻入。这些人一进入,没有冲向屋内反而越过围栏朝着猪圈走去。   他们的身影消失,又有更多的人落入院子,一手摸着后腰处一手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入正屋。确认屋里的所有人都没有醒后,他们进入卧室,顺手开灯后,猛地上前把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人用被子堵住嘴,反手铐住。   前往猪圈的人没有惊醒睡熟的猪,把食槽取下来看到地上锁被打开的铁门后,五人守着入口没有动。   锁开着,难道是人贩子忘记锁了?   不太可能吧,都能把入口放在这里了难不成还会犯低级错误?排除最不可能的答案,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贩子下去了。   众人心中一沉,留下四人看守后,一人返回前院寻找段长河说明情况。   就在这短短的十分钟内,天幕中的黑色又褪去了大半。微亮的光线铺下,能见度虽不如大白天那么清晰,可人脸已经能够基本看清了。   借着光,段长河一行人把房屋里里外外,包括死角位置全都搜了一遍,确认没有人员藏匿后,正皱着眉盯着被从屋内押出来的人贩子。一听汇报,他把刘山嘴里的枕巾拿下来,问:“你们还有人没了?”   三男一女两个老太太,六个人蹲在地上,随着中间刘山的沉默全都一动不动。不管段长河怎么问,他们跟被点了穴似的,一个个装着鹌鹑不动如山。   “这时候倒是默契了?”段长河气的要命,冷哼一声又把枕巾塞了回去,“不想说那就等到了警察局再说。”   他已经联系了在村口守车的同事,让他们开车进来把人先装车上。   段长河带着人来到猪圈,看着被丢弃在一旁的锁,对未知的地下室都感到有些棘手。   下面到底有没有人贩子?   他们不怕受伤,就怕人贩子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把无辜的孩子们拉下水。刘山一伙人不说话,又不能严刑逼供,他们现在对着这个只差一步之遥就能救出孩子们的入口,束手无策。   一群人蹲在猪圈,在不吵醒大胖猪的前提下围着方形入口皱眉。   突然,铁盖子动了一下。   众人身体一僵,扭头看了一下躺在原地没有动弹的猪,又齐刷刷把脑袋扭回去,用最快的速度摸出放在腰后的枪默默上膛,指向铁盖子。   “哐——”   铁盖子又动了一下,掀开一丝缝隙后又合上,发出了一声轻响。紧接着盖子再动,这一次,盖子的缝隙被越掀越大,众人心中跟着一紧,握着武器调动全身的肌肉做出迎战准备,死死盯住。   可恶的人贩……子?   “咪?”   盖子掀开一个手掌的距离,警察们心中预想的人贩子脑袋没有见到,反而有一只因为顶着盖子,脑袋被压成平头的橘猫撞入众人的眼中。   “哐——”   铁盖子重重砸下,发出一声巨响把猪给惊醒了。一群人还没把刚才的一幕搞清楚就赶紧着急忙慌地收了枪,生疏地把猪往另一个猪圈里引,好把地方挪出来。   “队长,我刚才是眼花了?”   队员抬头看看明亮的灯泡,觉得自己可能要去看一下眼科。   段长河也是恍恍惚惚。   自从黎沅进入到地下室,为一片黑暗添了几分柔软和希望后,也许是知道警察会马上来救他们,孩子们一个个放松下来,扛不住身体的疲惫逐渐进入梦乡。小鱼也搂着猫睡了过去。   黎沅陪了一会儿,等到有人都熟睡,他小心翼翼地离开小鱼的怀抱爬上木梯,在距离入口三个横杠的位置蹲好,注意着顶上的动静。   如果是人贩子来,他可以趁机挠花对方的脸拖延时间,如果是警察来,他也能出去告诉他们下面没有危险。   在猪猪们均匀的呼噜声里,黎沅如同睡在绳索上的小龙女一样,蹲在两指粗的木棍上宛如雕塑。   等了许久,当上面传来脚步声的时候,黎沅动了。   先动的是耳朵,尖尖的猫耳一抖,挺立起来听着放轻的脚步声,目中警惕着,指甲从柔软的爪垫里伸出,不尖锐但足够唬人。   半晌,当说话声传来,黎沅收了指甲,松一口气伸伸懒腰活动身体,抬步往上面爬。   铁盖子不算太重,问题是他的两只前爪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缩在身前只凭着身体的力量有点难把盖子顶开。黎沅试了一下没成功,果断变成金鸡独立,一只脚踩在梯子最上面的杠上,一只脚踩在梯子侧边,用脑袋和一只爪子把盖子给顶开了。   只是——   指着他脑袋的黑洞洞的东西是什么鬼啊!   那是枪吧,是吧他没看错吧?他一只小猫咪犯了什么罪能让这么多危险物品指着他的脑袋?   黎沅“嗖”一下松了爪子缩回底下。   脚滑,纯属脚滑。   被那么多人用枪指着,他就算是个好公民那也得紧张一下。   只是想要再次上去的时候,因为他的失误操作,下面有不少孩子都被惊醒了。   黎沅跑回去,看着眼泪如同断线珍珠一样往下面砸的小鱼,趴在地上胡乱地摸索,心疼地跃入她的怀抱蹭蹭贴贴。   小少年醒了过来,他揉了下眼睛呆愣地看着明亮的室内,想起什么眼睛一下子瞪圆,扭头寻找猫的身影。   确定自己睡前的一切都不是梦后,他脸上下意识地扬起一个笑容。   “阿梨……”   话音未落,铁盖子被打开,梯子被踩踏时发出的“吱呀”声音如同魔鬼般响起。小少年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他想跑过去拉灯,可脚下的铁链束缚了他,让他只跑了几步就要摔倒在地。   小少年闭眼等待疼痛,可下一秒,他却倒在了一个人的怀中。   “别怕,没事了。”   低沉的男声温柔又有力量,小少年惊惧地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那人胸前的警徽。   天光大亮,一辆辆警车在早起的柳树村村民疑惑的眼神中离去。   警察局里,解救出来的孩子们被安置在一间办公室,警察买了食物拿了衣服,又让几个面善的男警女警进去安抚,问话,然后联系亲人。   不记事的,他们也会在目前报案登记过的,被拐儿童信息库里寻找比对。这些孩子都是被拐不久的,找起来也比较容易。   佟家夫妻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夫妻两人用最快的速度赶来,在办公室里看到抱着猫缩在椅子上的女儿后,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抱女儿,而是转身想给警察下跪。   有警察,他们女儿才如此迅速的获救,这个天一般大的恩情,他们下跪都是真情实意的感激。此时此刻,唯有这个动作才能把心中那些激动、感激、喜悦糅杂成一体的复杂情绪表达出来。   负责他们案子的段长河跟在他们身后,眼疾手快地把两人给扶了起来,连忙说:“别,别,孩子救回来就好,你们赶紧去抱抱孩子吧,好好安慰安慰,别让孩子再害怕了。”   “再说了,这回案子能破,全靠你们养的那只猫,要说谢,你们最应该感谢的就是阿梨。”   段长河面对被拐孩子们亲属的感谢,心中实在是惭愧,觉得自己受之有愧。要不是阿梨,他们哪里能这么快就破案?   可这话在其它家长那里,他们就是说了别人也不信,还夸他们谦虚。无奈,他们只能一个劲儿地推脱。面对佟家,他倒是不忌讳把事实说清楚。   阿梨立了大功,希望佟家夫妻以后能好好对阿梨,不要对它吝啬。   佟家夫妻愣愣地,听段长河跟说书似的把阿梨的功劳一股脑地说出来,第一反应是不信,再一想,警察不可能说谎啊。   阿梨之前不还找了小鱼的证件照来警察局吗,那么聪明,说不定还真是阿梨帮警察找到了他们女儿呢?   佟家夫妻对着段长河连声道谢,表示以后一定会对阿梨好的之后,再也忍耐不住急切地心情进屋找女儿了。   “小鱼!”   方静把女儿连带着猫一起抱起来,出了办公室后,把脸埋在女儿肩膀上呜呜地哭着。佟有才嘴里一直重复着“找到就好”,把妻子女儿一起揽在怀中。   小鱼认出了妈妈的声音,她分出一只手抓住妈妈胸前的衣服,也是哭着。   失而复得,一家人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一般,说什么都不足以表达心中的感情,只能用眼泪来互相沟通。   警局的人看到这一幕,心中对人贩子更是深恶痛绝。   黎沅在小鱼怀里,即使都快被挤成猫饼了,心里也是高兴的。他自觉扒住小鱼的衣服,好让她能把另一只手也空出来,去抱一抱爸爸。   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一家人千恩万谢地离开。   段长河看着离去的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队长,你叹什么气啊?”   段长河可惜道:“我遗憾呗,阿梨那么聪明一只猫,怎么就不能是我的呢?”   同事:“……”   想得美!   那怎么不能是我的呢?   刘荷花听到儿媳接电话,说小鱼找到了的时候,心里也是高兴的。她看着忙碌的夫妻俩,张嘴想说自己也去接孙女,可在看到儿媳冷漠的目光后,她就不敢说话了。   就连儿子,也是冷淡地说让她在家里等着就好。   刘荷花知道儿子儿媳还怨她,毕竟孩子是在她手上丢的,他们怨她是应该。但是,她不能接受的是,在儿子儿媳心中,她是故意把小鱼丢了的。   那可是犯法的事情,她怎么敢?   可是夫妻脸不跟她说话,她说了,儿媳不耐烦听,儿子也去安慰儿媳根本不听她的。   好在小鱼找到了。只丢了一天而已,小鱼就找到了。   找到了小鱼,儿子儿媳应该就不会再怨她了吧?   刘荷花在家里等着,听到门锁响动的声音后,健步如飞的在钥匙开门前把门打开。她看着除了脸色苍白,其余地方好像没有受过伤的小鱼,眼泪一落,伸手就想抱。   “小鱼,奶奶的乖孙女,奶奶对不起你……”   在路上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的小鱼,一听到刘荷花的声音浑身都绷紧了,她一只手揽着猫,一只手攥着方静肩膀的衣服,哭着喊:“不要奶奶,不要奶奶抱,妈妈,我要妈妈!”   “乖,乖,妈妈抱着呢,小鱼不哭了。”   方静心如刀割,狠狠剜了一眼刘荷花,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回了卧室。等她安抚好小鱼的情绪,知道当天事情所有的经过后,再和这个人算账!   刘荷花僵在原地,回过神去拉佟有才的衣袖,哀求着说:“儿子,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错了。”   佟有才刚哭过一场,眼睛也是红的,他看着自己年迈的母亲低声说:“我知道你是真的知道错了,但是,你知错,就能抹掉你对小鱼,对我和静静造成的伤害吗?”   如果小鱼找不回来,他都不敢想妻子会陷入怎样的绝境。   刘荷花怯怯,松了手不说话。   可这,这不是找回来了吗,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方静抱着女儿坐在床上,一刻也没有松开手,更没有说要去给她洗脸洗手的事,还是佟有才拧了毛巾,她才小心地给孩子擦掉脏污,脱了已经脏了的外套。   小鱼一直抱着猫,从动作到神态都表明自己对阿梨的信赖。方静跟着她一起摸猫,把话题往猫的身上引。   如果直接问小鱼事情的经过,她担心小鱼会受到刺激,可如果说一说猫的厉害事,小鱼也许不会那么恐惧,说不定,还会透露一些真相。   如她所料,小鱼说了很多。   听完,夫妻俩更加感谢阿梨。如果不是阿梨,小鱼晚被救出来一分钟,就要多承受一分钟的磨难,如果晚一天,很可能他们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女儿。   方静想,也许就是因为女儿给猫起名叫“阿梨”的缘故,真正的阿梨的聪慧,也延续到了橘猫身上,让她女儿受了益。   阿梨,是他们一家的恩猫。 第67章 大橘导盲   佟有才又请了两天假,和妻子在家里一心一意陪女儿。   对于这几天积极献殷勤说好话的刘荷花,夫妻两人都是视而不见。尤其是在听女儿说了被拐当天的事情经过后,方静是真的恨,佟有才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刘荷花确实不是故意,但她是真的没有上心。   责任不全在她,但她也有。退一万步,只说她在报警后的表现就足以让夫妻俩对她寒心。   即使女儿回来了,方静也没有办法大度地原谅刘荷花,没有办法原谅她的一切,所以在冷处理了两天后,她和丈夫摊开明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没有办法再和她生活在同一个房子里了,要不把她送回去,要不,我搬走。”   方静现在完全没了对刘荷花的尊敬,如果不是丈夫明事理,站在她这一边,她早就吵着离婚独自带着女儿走了。   “有才,你知道吗,我只要一看见那个女人就会想到小鱼描述的她那天被拐走的事,怀疑那个女人是不是故意没有听到,故意带小鱼去人多的地方把她丢了,好让我们再生个孩子……”   “我还想,要是那天我不去上班,在家陪小鱼就好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没有办法不去那么想她,我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方静眼眶红着,为了不吵到女儿睡觉压低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佟有才又何尝不是?那是他的亲娘,他心中受到的责问只会比方静更痛苦百倍,更对妻子和女儿感到愧疚。   “我已经在找同村的人,问他们这几天有没有回去的,帮忙带着她回村了。”   自从接回女儿后,女儿听到奶奶的声音就紧张抗拒,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佟有才坚定地说:“静静,咱们搬家吧。等这个月过完我拿了工资就辞职,咱们搬家。”   方静擦眼泪的手一顿,抬头看向丈夫。   这个月,也没剩几天了。   佟有才不是脑子一热,单纯凭着躲人决定搬家的。而且他说的搬,不是搬到市里的另一个地方,而是换一个城市打拼。   “我妈回来的那天,是被警察送回来的,之后我们又是那副表现,只要是有心的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咱们家发生了什么。小鱼不可能永远窝在家里不出门,可你能保证所有人都是心思细腻的,不在小鱼面前提她被拐走的事情吗?”   “换个新的环境,小鱼的心情说不定能好一点。”   方静明白,“咱们搬家就好了,搬得远一点就没有人知道。有才,你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的工作,要是换个地方……”   他们家现在佟有才是赚钱主力,他也是熬了好几年才在后厨摸到锅的,这份工作是真的没的说,难道就这么放弃?   佟有才安慰一笑:“有手艺到哪里都能找到工作。”   方静沉默下来,又被佟有才劝了两句,同意了。既然要搬的远一点,那就干脆换个市,和这片伤心地彻底说再见。   搬家的事情夫妻俩告诉了刘荷花,但没有说具体要搬到哪里,顺带着,让人捎带刘荷花回村的事也提上了日程。   刘荷花没有反抗,她知道因为这件事已经让儿子儿媳和她离了心,她不小心让小鱼被拐的事情只要还存在一天,没有被人遗忘,她就永远没有办法得到谅解。   她确实不是故意丢的小鱼,可她也说不明白,在报警之后她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给方静打电话,告诉她小鱼丢了的事。   她想起那个被屡次拿起又放下的电话听筒和当时的六神无主,一句话没说,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跟着同村人走了。   距离佟有才辞职还要些日子,方静把家里要拿走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后,想着大件的东西要运到另一个省费用实在是太高了,算了笔帐后直接把大件二手出掉,换点钱拿在手里才是实在。   没错,是另一个省。   一开始他们只是想换个市生活,可是一商量,去哪里都是重新开始,那为什么不再远一点,找一个有好医院的地方呢?   他们女儿以后肯定要做眼角膜移植手术,重见光明的,比起以后千里迢迢去那里临时租房子看病,现在他们有了搬家的想法,为什么不直接搬到全国最好的眼科医院所在的市里?   那里的生活成本虽然高,可同样的,工资也比其他地方高。他们夫妻俩不怕辛苦,也会努力适应,给女儿带来他们力所能及的最好生活。   有了新的奔头,夫妻俩都在为即将去到的新城市打算。   忙碌的同时,夫妻俩也没有忘记被抓捕的人贩子。方静在家陪小鱼没有办法出去,打听消息的事情就落在佟有才身上。   佟家身为受害人之一,段长河挑着能说的给他说了。审问的内容保密,而结果,他稍微给佟有才透露了一下,说那伙人贩子从事这一行最低的也有七八年了,以前仗着国家没发展起来,摄像头少,在偏远的村镇上猖狂的很,就近几年摄像头安装的多了才收敛。   他们拐的孩子不计其数,最后的量刑肯定是死刑没跑。   知道人贩子的这个下场佟有才已经很高兴了,别的没多打听,生怕段长河不小心犯错误。他告诉了段长河他们搬到另一个省的事,还说以后有机会回来,会带着小鱼过来道谢。   段长河理解他们的决定,就是心里,对于以后见不到神奇猫猫阿梨了有点可惜。   问了问小鱼的状况,听佟有才苦涩地说完,身为见过很多相似情况的警察,段长河隐晦地劝佟家夫妻带着小鱼去看一看心理医生。   这个年代,心理医生在普通民众里面是完全陌生的一个职业,医院里也少有相关科室。   段长河简单给佟有才科普了一下,劝他带着女儿去大医院看一看。   佟有才脚步沉重的回家了。   等到晚上小鱼睡着,方静拉着从回家到现在表情都不太对的丈夫,低声询问。   靠墙的小床上,黎沅从小鱼怀里抬头,两只猫耳朵挺得直直地,光明正大的偷听。   他从回来后,就一直想溜去警察局蹭一蹭段长河的便利,知道人贩子的最后下场,奈何他现在成了小鱼的随身安慰剂,对方根本离不开他。   就连上厕所,也是在方静的劝说和小鱼在里面喊他的名字,他在外面不停地“咪呀”接话,才能让小鱼短暂地离开他一会儿。   黎沅不是医生,但也知道这种情况不太正常。   他观察了小鱼几天,最后略有些纠结地发现,小鱼的症状好像并不太严重,提起人贩子和刘荷花,她的反应没那么强烈,只是因为事情发生不久还有些害怕,没有安全感而已。   深刻的恐惧?好像没有。   她在被拐的那半天一夜,受到的最大的惊吓还是以后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的事情,与独自身处于危险之地的慌乱。   而且除了两个老太婆下去喂饭那次,她醒着的时候也没有见过其他人贩子。因为眼盲,也看不到对孩子们有威胁的刀子之类和人贩子故意制造的黑暗,环境对她造成的影响其实很小。   但是,小鱼唯独对他一只猫,非常非常依赖。   第一世时他在网络上冲的浪也不是白冲的,PTSD,也就是“创伤应激障碍”这个词涌入脑海,让他立马收起了试图离开小鱼,偷跑去警察局听人贩子下场的好奇心。   同时,他也在苦恼该怎么让佟家夫妻发现这件事。   PTSD严重的能够威胁到生命安全,不太严重的也对人的心理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   目前来看小鱼的症状好像很轻,只是依赖他一只猫而已,随着时间的转移和家人的陪伴,小鱼说不定很快就能走出来不再依赖他。问题是,这个“时间”,谁也没有办法保证到底有多长。   如果有专业心理医生的辅助,小鱼的情况可能会好一些,如果没有,只靠着佟家夫妻和他的努力,又要多久?会不会小鱼最后会更加依赖他?   他一只猫的生命,是有着明显长度的。   所以黎沅最近都很烦恼。   然而就是这个时候,佟有才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黎沅万万没想到啊,段长河远在警察局都能助攻一波,顺利让佟家夫妻知道了创伤应激障碍。   只是现在的手机和未来的智能机没有办法比,两人想知道更多相关的知识,最便捷的途径就是去医院询问。   他们这个市的发展程度,是远比不上即将要搬去的那个市的,夫妻两人心中再焦急,也只能等那边都安置妥当后,再带着女儿去医院。   新的一月到来,佟家踏上了前往安宁市的火车。   黎沅不能上车,走的托运。   这对他来说是一次新奇的体验,甚至因为这年头宠物的概念还没有发展起来的缘故,和他一同被托运的只有一只金毛和两只长毛白猫。   佟家夫妻一人抱着女儿,一人拎着装猫的笼子,对高楼遍布安宁市有了一丝丝的怯意。他们只觉得自己的穿着打扮和这里格格不入,就如同他们第一次从村里出去打工,去到之前的城市一样。   不过,为了女儿的未来,他们必须快速适应这里。   夫妻俩人在远离市中心的地方租了一个便宜的房子,交了房租入住后,为了庆祝搬新家佟有才在家里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配菜时,切成不同形状的肉也被佟有才每样抓了一点,用清水煮了留给猫吃,里面还有一块肉多的排骨。   菜上齐,白水煮肉也凉了,方静把肉放进猫碗里,还怕阿梨不够吃又给倒了一点猫粮,最后还舀了一勺没有调味的鸡汤放在水碗里,一齐端上餐桌的一头。   猫也是要上桌吃饭的。   因为小鱼离不开猫,夫妻俩就把方形餐桌的侧边规划给了女儿和阿梨,好让女儿一伸手就能摸到在一旁吃饭的猫。   好在餐桌够长,不然一大坨猫往上头一蹲还真憋屈的慌。   在一桌大餐面前,为了自己的毛毛和身体着想,黎沅没有去爪贱偷吃那些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反而非常克制的闻着香味,低头对着自己的猫碗暴风吸入。   说实话,虽然他是橘猫,可方静实在是有点高估他了,给他准备的这一餐的量委实有多点,他都吃饱了还有好几块肉和猫粮。   不过他不是那种浪费人家心意的猫,不就是饱了嘛,他还能吃!   嗯,鸡汤真好喝!   搬来三天后,佟有才找到了新的工作,只是距离有点远,每天他得早早出门坐公交车去。   方静暂时留在家里照顾女儿。   经历了刘荷花一事后,方静决口不提让自己家的长辈来帮忙照顾女儿的事情了。先不说他父母都在山里,来一趟有多折腾,就说父母年纪大了精力已经不比从前,哪里能无时无刻看顾好小孩子呢?   只要稍微一不留神,那就可能是惨剧。   而把女儿送回娘家?更不可能了。   出来打工之后,方静已经逐渐意识到了她所在的山村里到底有多么的保守,落后。不是嫌弃,而是在那样的环境里,只要有心,村里人晚上睡觉翻了几个身都能打听出来的情况下,她怎么敢把眼盲的女儿独自留在那里?   那些人,有些仗着长辈的身份嘴巴不知道有多大,有多脏,什么话都敢说。她绝对不可能把女儿留在那里。   即使带着女儿,他们夫妻俩没有办法全都出去上班,但是如果真的有需要,大不了他们就去请一个保姆回来。   有阿梨在家看着,他们相信小鱼的安全肯定能够得到保障。   夫妻俩现在对猫就是无脑信任,对猫的态度也从以前的宠物地位,改变成了几乎要把它当成自己的另一个孩子来宠。   关于这点,黎沅已经在方静每天给他猫碗里舀的食物的分量中,看出来了。   真的,他的食量真的没有那么大,只是为了不浪费食物,他每次都含泪把饭干完。要是哪次留了点,方静就会紧张兮兮地抱着他问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去宠物医院看看。   黎沅能怎么办,只能继续践行光盘行动啊。 第68章 大橘导盲   自从搬了家,为了适应新环境,小鱼在方静的鼓励和带领下,每天都很认真地去记家中的布局。   新家对小鱼来说,就像是一个天然的大型玩具一样,每一个角落都是未知的。而孩子,对于“未知”有着天然的好奇探索心里,所以小鱼每天都在为了“新玩具”忙碌。   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家中慢慢行走,就是为了争取能早点做到,像是在以前的家里那样行动自如。不然,她连走两步路都要让妈妈帮忙,岂不是会让妈妈非常辛苦?   而且能够自己在家里随意行走后,再次恢复成只能坐在一个地方不动的状态,小鱼自己也觉得难受。   小鱼有了新的,需要她投入全身心去完成的事情。   脱离了原本对小鱼造成伤害的生活场景和人物,再加上小孩子忘性快,人贩子本身又没有给她造成太深刻的伤害和印象,搬过来没几天,小鱼就逐渐恢复了原本的开朗。   只除了一点,她离不开阿梨。   经过段长河的提醒,心中有了模糊认知的夫妻俩没有把这件事当成小事。   方静花了些时间把新家周边的各种场所熟悉了个大概,佟有才也稳住了工作,两人千挑万选了个合适的时间,带着女儿小鱼,前往有心理医生的大医院看诊。   当然,身边还有必不可少的橘猫阿梨。   医院是不允许宠物入内的,但是不管夫妻俩怎么尝试,小鱼都离不开猫超过十分钟的时间。一旦身边没有了猫,小鱼就会崩溃大哭,不停地叫着猫的名字找猫。   没有办法,夫妻俩这次带女儿去医院,只好把猫也给带着。   出发之前,两人做了很多的准备,最紧要的,就是换个好一点的专业项圈,防止猫意外跑丢。   方静以前做的那个猫项圈是编织的活扣,只要用点力一挣就能把结扣撑大,太不保险。为此,她带着女儿找了专门卖宠物用品的店,一起挑了一个胸背式的牵引绳。   黑色的牵引绳不仅看着大气,而且还很安全,不用担心会不小心勒到猫的脖子。   即便如此,黎沅这次外出,大多数时间还是在小鱼和佟有才的怀抱之间度过的。无他,公交车上的人太多了,人只勉强有个下脚的地方,哪里还有留给猫的空间?   面对路人毫不避讳的打量视线,黎沅淡定地不动如山。   到了医院,佟有才抱着猫留在医院门口,方静和小鱼进去挂号,这期间夫妻俩一直通着电话,方便让小鱼和猫可以隔空交流。   想出这个方法的夫妻俩实在是被逼无奈,而且这个法子还不是万无一失的,要是时间太久,小鱼照样会哭个不停。   夫妻俩看着女儿哭泣的样子别提有多心疼了,可看病总要让医生见到人才能看得准啊,因此两人只能尽力缩短见到医生之前花费的时间,提前来医院大厅看过路线,保证不走冤枉路。   黎沅缩在佟有才的膝上,一人一猫分别占据了手机的正反两面,都齐刷刷地用侧耳贴手机的动作,听里面的声音。   当然,因为这次的主角是黎沅,所以正面归他。听那边的小鱼说一句,他就“咪”上一句回应。   一直通着电话,他们都听到了小鱼看诊的全程。   就如黎沅之前想的那样,小鱼是PTSD,但并不算严重。目前依赖他,最大的原因应该是在小鱼身处险境无依无靠的时候,他最先找到了她并且对她起到了很大的保护安慰作用。   潜意识里,小鱼把安全感和猫画上了等号。   其余诸多的专业分析不提,最后心理医生建议,在之后较长的一段时间里,佟家夫妻最好耐心陪伴着孩子,尽量做到声声回应,多体贴关心孩子。   可也不要保护的太过头,应该松弛有度,避免孩子会因保护过度再次回想起被拐卖的事情……   问诊结束,心理医生又叮嘱了诸多细节,建议了复诊的时间,不一会儿,方静带着小鱼从医院里出来和佟有才黎沅汇合。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相视一笑眼中却隐约有水光泛起。   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虽然并不尽善美,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而这次的医院之旅,对小鱼来说,只是一次有些奇怪的轻松之旅。比起看病,这更像是游玩。   她头一次去到医院没有做什么检查,也不用扎针吃药,只要和一位声音好听又温柔的阿姨聊一会儿天就好。   虽然最后阿姨还说了很多她无法理解的话,让她有点迷茫,但是,这绝对是她经历过的,最开心放松的一次看病啦!回家的时候,小鱼一路是笑着回去的,和来时的沉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佟家夫妻俩看来,这就是看心理医生的效果啊,这见效时间,她们都想给医生送个妙手回春的锦旗。   回到家,小鱼休息了一会儿就继续“复习”。   佟家夫妻在厨房做饭,顺便说些不方便小鱼听的,与她有关的悄悄话。留还不完全熟练记得新家布局的小鱼自己在外面,夫妻俩完全不担心。   这不是还有阿梨在嘛。   “咪!”   短促的猫叫声响起,正准备右转踏步的小鱼立即停下了脚步。她无措地挠挠头,转头“看”向猫叫声传来的方向,用清脆软糯的童声询问:“阿梨,是我记错了吗?”   黎沅蹲在沙发扶手上,随意点头:“咪呀~”   小鱼苦恼地皱着脸,俯身小心地用手去摸,果然,在右侧摸到了冰凉的茶几。她直起身,小大人似的叹气:“哎呀,又是这里,我又记错了。”   她往前迈一步,右转后顺利来到了沙发扶手处,一把把猫抱进怀里,脸正好埋到猫的胸口处。   “阿梨,香香~”   黎沅抬爪摸小鱼脑袋:“咪呀~”   为了方便女儿行动,佟家夫妻已经把家里地上,所有的小零碎和不必要的东西全都收起来放在了高处,放眼望去,整个家里跟样板间似的干净整洁。   小鱼一边记忆一边熟悉路线,只不过偶尔还是会出错。这个时候,就需要阿梨上场了。   方静发现一只猫的作用和自己陪在女儿身边的作用一样,甚至她还比不过一只猫后,就默默退到了一旁,也能放开手做点自己的事情。   刚搬来,需要她忙的事情还挺多的。   久而久之,佟家夫妻就完全放开手,任由小鱼和阿梨配合着熟悉新家了。   “小鱼,阿梨,吃饭了。”   听到吃饭,黎沅一个跳跃落到地上,抬爪拍拍小鱼的腿,催她一起往餐桌走。   小鱼弯腰抓猫,自告奋勇:“阿梨,我抱你去吃饭!”   一听这话,黎沅还没有表示呢,喊人吃饭的方静就忍不住先开了口:“小鱼,你抱不动阿梨的,小心摔倒。你和它一起慢慢走过来就好,千万别抱它。”   阿梨刚被她们带回家的时候体重还比较轻,小鱼能抱起来,可现在呢,她抱着都都点压手,小鱼就更抱不稳了。   小鱼不知道妈妈是在为自己担忧,她仰头一叉腰,骄傲道:“妈妈,我的力气可大啦,我能抱得动阿梨。”   “阿梨,我抱抱你给妈妈看,好不好?”   早在小鱼停下脚步的时候,就跟着停下的黎沅表示:“……”   他有拒绝的权利吗?   黎沅一脸生无可恋地让言出必行的小鱼弯腰,从他身后穿过两条前腿抱住。小鱼信心满满地憋着力气起身,然后——   黎沅被拉长,变成了一只长长的猫条。   “噗呲。”   方静和从厨房探头的佟有才捂住嘴,尽量让自己不要笑得太大声。   “哇,小鱼真棒,把阿梨抱起来了一半呢,好厉害!”方静捧场鼓掌,“快过来洗手吃饭吧,吃饱饭力气会更大。”   黎沅:一半是个什么惊悚的形容词?   得到夸奖,小鱼高兴地松开猫:“阿梨,我们先吃饭,等吃完饭我就有力气能把你全都抱起来啦。”   黎沅抖抖毛,无奈跟上小鱼的脚步。   行吧行吧,小孩子这无聊的好胜心和远大的志向哦,身为一只稳重的猫咪,他应该多鼓励,帮助孩子建立信心。   可惜的是,一顿饭吃完,小鱼也没有获得额外的力气,把自己的猫给全部抱起来。   后来又多吃了三年的饭,小鱼还是没有成功。   因为,她养的橘猫在陪着她一起成长的同时,成功变成了一只名副其实的橘猪。   大橘为重的那种。   佟家夫妻带着女儿和猫,重新回到了以前的城市,去警察局拜访当年负责他们案子的段长河,为当年的案子和对方的提醒再次表达感激之情。   时隔三年,段长河早已经升职,可他还是那副沉稳的模样,依旧平易近人。   “小鱼都长这么大啦?”   段长河欣慰地看了一眼长高了不少,脸上丝毫没有阴霾,灿烂地笑着喊他叔叔的小鱼,夸了两句后,视线下移,看向她手中牵引绳尽头的猫。   那是猫吧?   段长河眨眨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小鱼脚边的猫,不确定地喊了声:“阿梨?”   黎沅抬眼,看清段长河眼中的怀疑,不屑地咪了一声。   愚蠢的人类,你那是什么眼神?   段长河咽了下口水,不敢相信以前身材健美苗条,身形灵活的阿梨已经变成了一只披着猫皮的小猪。   就像是人到中年,稍微不注意就要发福一样,三年过去,阿梨也没有抵得过时间这把刀的摧残,成为了一只大胖橘吗?   说实话,段长河从来没有见到过胖得这么匀称地猫。   阿梨不像是其它猫一样,胖只胖腹部那个范围,看起来让猫非常地臃肿,不健康。它是整只猫都如同等比放大一样,敦实了两倍有余,看起来都快赶上小型犬的体型了。   又忍不住看了猫一眼,段长河抬头对着面前的佟家夫妻隐晦道:“阿梨被你们养得很好啊,看着比以前胖了不少呢。”   方静和佟有才两人还是以前的模样,还是不变地朴实与热情。   听到段长河夸阿梨,方静就跟对方夸了自己孩子一样,点头附和:“猫嘛,胖一点可爱。吃好睡好比什么都好。”   段长河尴尬一笑,说:“那个,我之前看到过说,宠物太胖了好像不太好吧?”   “没事,我们带阿梨去医院看过了,医生说阿梨现在很健康。”方静懂了,解释:“我们也担心阿梨是不是太胖了。宠物医生说是建议减肥,但阿梨每天的活动量不小,就是吃的多,减不下来。”   “要是少给点吧,阿梨吃不饱我们看着也心疼。”   “而且吧……”方静话说了一半,突然改变话题问段长河:“段警官,你知道导盲犬吗?”   段长河点头:“知道,你们要为小鱼申请导盲犬吗?”   这有点太早了吧,小鱼还小着呢,远不到能独自出门的年龄啊。   小鱼抢在父母前面回答:“不是哦叔叔,阿梨是我的好朋友,它就是我的导盲猫。叔叔,我要去上学啦,老师说,他们同意让我带着阿梨一起去上学。”   段长河有点不太明白,见小鱼还是如此依赖阿梨的模样,担心小鱼以前的创伤应激障碍是不是还没有好。但小鱼在场,他也不好问,只能用眼神示意,希望佟家夫妻俩能明白。   佟有才笑了一下:“阿梨很聪明,这三年,它陪在小鱼身边从来没有让小鱼受过伤。不仅如此,还让小鱼避免了好几次磕碰呢。”   随着他的叙述,段长河渐渐知晓了里面的来龙去脉。   黎沅也在感慨这三年的变化。   三年的时间,有了夫妻两人的陪伴和多次去看心理医生,小鱼的创伤应激障碍已经好了很多,不会像刚开始那样,一刻也离不开他了。   这三年形影不离的陪伴,让一人一猫形成了无与伦比的默契。   去到新城市的第二年,方静就敢把他和小鱼单独放在家里,自己出去打零工。当然,这是在她给小鱼买了手机,教会她接打电话,还请了对门的邻居上门帮忙照看之后。   而且,监督对门邻居的差事,方静还郑重地托给了黎沅。   黎沅都不知道该说佟家夫妻心大,还是太信任他。   夫妻俩都开始赚钱,攒的钱虽然距离换眼角膜还差得远,但是随着小鱼的年龄增长,他们已经能够把人送去特殊学校,学习盲文。   每天接送女儿的事自然是夫妻俩负责,可在学校的时间呢?自从女儿丢过一次,夫妻俩把女儿看得比眼珠子还紧,明面上不会在小鱼面前表露,背地里为了女儿的安全不知道头秃成什么样子。   思来想去,最后学校里面的照看差事,还是落在了黎沅身上。   只是让小鱼带猫去学校,还得照顾其他小朋友的心情啊。夫妻俩又四处打听,找到了一家培训导盲犬的机构,把猫送过去,想着能不能通过培训让猫有导盲猫的资格证。   普通猫不让带进学校,导盲猫总行吧? 第69章 大橘导盲   段长河听佟有才说到这段,被口水呛了一下,忍不住问道:“阿梨,拿到证了?”   他对导盲犬的了解不多,也亲眼没有见到过,这不是警局里面有警犬嘛。都是工作犬,警犬和导盲犬承担的工作虽然不同,可只从表面上来说,他也知道对这类工作犬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服从命令和能够静得下来。   他知道阿梨聪明,但是能参加导盲犬训练还拿到证,这也太违背猫好动的天性了吧。   让一只猫拥有犬类性格?段长河实在是无法想象。   “叔叔,阿梨拿到证了哦。”   对于阿梨的任何事情都想要积极参与的小鱼,代替父母迫不及待地开始替自家猫炫耀履历。   哎呀,她的阿梨怎么会那么厉害呢,她都快要夸不过来了。   黎沅蹲在小鱼脚边,回忆起导盲犬培训机构的三个月经历,和里面所有培训人员见到他的表情,也是忍俊不禁。   虽然仗着猫身体里有个人类灵魂,所以才能屡次挑战人类常识有点欺负人的意思,但是,看着别人从不信任到怀疑人生的模样,那感觉,真的是爽啊!   起初听到佟家夫妻提起,能不能让导盲犬培训机构收他,考个证的时候,黎沅整只猫都惊呆了。   佟家夫妻早就把猫当成人来对待,给猫说了这件事后,就把前因后果也说清楚了。不管猫能不能听懂,反正他们是认为应该给猫说明白。   于是黎沅听了一耳朵夫妻俩的良苦用心。   因为小鱼,夫妻俩对任何与盲人有关的事情都非常关注。   特殊学校两个人早就知道,也有打算等女儿再长大一些,就送她进去学习。其实夫妻俩知道盲文后,还想着自己学一下,先在家里给女儿上上小课,他们虽是初中文凭,看开蒙的书应该没问题吧?   可是当他们跑了很多书店终于找到一本盲文书后,就果断放弃了。这和他们学的根本不是一个体系,怎么教?   等到女儿六岁,他们终于可以送女儿去学校学习知识,谁知三年前从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家人的生活被改变。现在女儿上学,猫也不能留在家里必须跟着去。   他们家里人知道猫的不同,知道猫不会乱挠人,别人不知道啊,而且学校也不会让学生带着宠物上学,要是开了个头,那学校以后保准变成动物园。   为了能让猫合理地跟着女儿进学校,夫妻俩又开始头脑风暴。最后,在听说市里就有一家导盲犬培训机构后,灵光一闪,想试着把猫送去培训一下,拿到工作证。   有了工作证,猫的身份就不同了。   黎沅听完来龙去脉只想给夫妻俩鼓掌。这是什么鬼才想法,他这个未来人听了都得对夫妻俩的眼界和思维拜服。   不过导盲猫的思路确实是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如果这个想法搁在别人家的别的猫身上,黎沅第一个反对,想要把普通猫训练成合格的导盲猫,那得到猴年马月去啊。反之放在自己这个假猫身上,黎沅觉得非常有搞头,很有前途。   第一次去培训机构,是佟有才独自去的。   理所当然的,负责人在听佟有才说能不能把猫,而且是自家猫送过来和导盲犬一起训练一下,拿到证的时候,表情是掩盖不住的一言难尽,然后科普了许多导盲犬的知识,希望佟有才能够认识到犬与猫的性格差距。   然而佟有才一听,自家阿梨完美符合标准啊,就这简单的技能培训,不来这儿,阿梨自己在家就已经参悟了大半。   负责人被佟有才反向输出了一波自己家猫有多聪明,多厉害之后,松口让佟有才带着猫来试试。   佟有才回家后邀功,说是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才让负责人同意。实际上,完全是因为他太执着,负责人想让他知难而退,不要往南墙上面撞了要及时损止。   不管怎样,导盲犬培训机构是同意了。   佟家一家三口齐上阵,临出发前黎沅还真有点小激动和小紧张。   训练他敢肯定自己没问题,就是希望负责人给点力,能有破格录取一只猫的勇气。   到了培训机构,负责人亲自接待,见面略微寒暄了一番后就开始和黎沅沟通,先是像对待犬类那样进行了“握手,趴下”等简单常见的指令,发现猫都完成的很好后,叫了一个培训师过来,带着一行人去到了训练场。   场上有很多不同年龄的导盲犬正在训练,负责人叫了一只成年的拉布拉多过来,简单介绍两句这只导盲犬的优秀后,建议让夫妻俩牵住拉布拉多行走,感受一下导盲犬的聪明。   是的,到这个时候负责人还是不认为一只猫能够胜任导盲的工作。   他想着,如果这对夫妻感受过导盲犬的无法替代后,说不定就会放弃自己的坚持呢?让性格高傲,行事作风都随意到有点猫病,无法控制的猫进行导盲工作,那不是开玩笑的吗。   就算使用导盲猫的是夫妻俩的亲女儿,猫是他们养了好几年的,负责人还是觉得不靠谱。   他开导盲犬培训机构,就是为了培训处最优秀最负责的导盲犬们,帮助盲人生活,而不是成为一个随便塞点钱就能给一般犬类挂牌的黑心老板。   他,是一个有节操,有追求的老板!   然而,牵着导盲犬走了一圈的夫妻俩表示:狗狗很好很优秀很厉害,但是,这只比他们女儿矮不了多少的狗狗,实在不适合他们家的情况。   什么情况?   佟家夫妻不说,负责人也不会去打听。既然夫妻俩坚持,那是骡子是马,就拉出来遛遛吧,负责人可是还记得佟有才来时吹嘘自家猫时的模样和话语。   趴在小鱼膝上,终于听他们掰扯完的黎沅在小鱼解开他的牵引绳后,矜持地抖了下毛,简单拉伸一下身体后,走到培训师身边,开始了他的表演。   听不听得懂指令?   小意思。   走直线?   标准猫步了解一下。   绕开障碍顺便还要为主人挡住障碍一角防止碰撞?辨认红绿灯?过马路?   不要侮辱我人类的智商。   一番导盲犬培训项目做下来,机构的培训师和负责人已经目瞪口呆,看着黎沅的时候,那视线仿佛他们看得不是一只猫,而是一个奇迹。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猫吗?里面装的是一个狗的灵魂吧?   黎沅:你再骂?   佟家夫妻在黎沅去测试的时候,一直给小鱼口述黎沅的表现。每当完成一个测试,小鱼就要说上几句夸奖的话,哪怕是离得远黎沅听不见,她也说得开心。   夫妻俩也是荣有具焉,别提有多骄傲了。   阿梨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那么导盲证的事,八九不离十啊!自家猫太争气了,他们这是跟着沾光。   等培训师带着猫回来,测试了最后一项拒食和不为外物(玩具)轻易动摇,猫都轻松完成后,培训机构的人两眼发直,看着猫沉默。   培训师瞄了一眼自家老板,心想这全国头一份导盲猫的证书,是不是要从他们机构发出去了?   负责人看着黎沅的完美表现,已经找不出拒绝的话。   说句大实话,自家机构里的犬类都是从小训练,一直在这个环境中培养才能成为优秀的导盲犬。这只橘猫呢?听佟家夫妻说是他们三年前在路边捡的流浪猫。   可以说,橘猫完全是凭借着聪明胜出的。   负责人承认他被打脸了,承认了一山更比一山高,天下之事无奇不有。然而,通过了基本培训还不算完,要想拿到导盲证,还得再进行观察和做一些生活细节上的培训。   要不怎么说导盲犬的价格高昂还稀少呢,能够合格的导盲犬们,都是经历了千挑万选和重重训练,才会被送到盲人身边去。   夫妻俩知道负责人的顾虑,也明白这是人家负责,才会有繁琐的流程和反复的训练。他们不是不讲理的人,负责人肯点头同意猫进入培训机构他们已经够惊喜了,哪里还会害怕再等上几个月?   只是小鱼离不开猫,两边又沟通了一下后,负责人同意,可以让方静带着小鱼进来观看,晚上也可以把猫带走。   为了拿到证,第一步成功迈出的黎沅后面几步也没有松懈,在培训机构认真把培训师们所讲的,导盲犬应该学会和尽到的责任全都记到了脑袋里。   三个月后,由导盲犬培训机构牵头,黎沅顺利拿到了专业的,经过认证的导盲猫证书。   拿证书的过程,总结下来就是“你在开玩笑?”“真的吗我不信”“卧槽被打脸了脸好疼”之类。   见得多了,黎沅就矜持地表示一切都是小意思,不值得本猫一提。   “阿梨只用了三个月就毕业了,我也会和阿梨一样努力,争取早点毕业的!”   稚嫩又充满了朝气的童声给阿梨的培训之路做了总结,打破了段长河脑袋里晕乎乎的诸多想法。   他看看猫,再看看小鱼,恍惚着用力撸了两把猫,来确认他眼前的这只真的是猫。   佟家夫妻摸摸有着雄心壮志的女儿,对段长河道:“导盲犬培训机构的负责人说,阿梨现在虽然和小鱼的体型很相配,但是它毕竟是一只猫,在力量上不可能达到犬的标准,所以有些指令实施起来,阿梨很不占便宜。”   就说最简单的停止和转向,狗狗带上定制的导盲牵引带后,根据自身的体量,只要稍微一动作就会让主人感觉到其中的差别,然后跟着导盲犬行动。   可是猫呢?   小小的一只,步子也小,小鱼现在是个孩子还勉强可以和猫的动作同步,等到她再长大,猫说不定就得重新训练了。   这话说的隐晦,但佟家夫妻知道负责人的意思是,等到小鱼长大后,阿梨导盲的作用就会越来越小,甚至完全没有作用。   不过对他们来说,这点担忧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本来他们送阿梨来,也只是为了导盲证,能让猫顺理成章地陪女儿上学而已,又不是真的要让阿梨代替导盲犬。   方静想起什么,笑了一下说:“段警官,你刚才不还问阿梨吃这么胖会不会对身体健康有什么影响吗?你是不知道,培训机构的负责人还偷偷给我们说,要让阿梨再吃得胖一点呢。”   段长河:“啊?再胖?”   以后阿梨怕不是要改名阿胖了吧?   方静苦恼点头:“是啊,负责人说,阿梨胖一点分量足,能更好的的让小鱼感受到它的力量,对导盲工作很有帮助。”   “可我们怕阿梨再胖下去,会对它的健康有影响。它现在没什么事,等到以后年龄大了,就不好说了。”   段长河:“……”   长见识了。   黎沅对上段长河的眼睛,冲他得意地“咪”了一声。   让你说我胖,我这是为了工作奉命发胖,懂不懂! 第70章 大橘导盲   夫妻俩和段长河聊了很久,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说猫的事,最后又让小鱼对段长河认真说了道谢的话后,不再耽搁段长河的午休时间,提出离开。   自从搬到安宁市后,为了新生活奔波忙碌的他们虽然没有得到机会回来,但是也会在逢年过节给段长河打个电话问候几句。   相信阿梨带着它找回小鱼,提醒他们带小鱼去看心理医生,这两件事足够他们感激段长河一辈子。   因此现在稳定下来后,他们就带着小鱼回来,亲自和对方道谢了。段长河不肯收他们送的礼物,佟有才就自己做了些卤味和香肠之类,强制性地往段长河手里一塞,赶紧走了。   下一次再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回到家,夫妻俩都数着女儿即将入学的时间忐忑不已。   送孩子上幼儿园绝对是一个天大的难题与考验。   把孩子送进去之前,父母硬气孩子嗷嗷哭,把孩子送进去以后,孩子适应乐不思蜀了父母又开始唉声叹气,同时还会为终于可以暂时摆脱一会儿家里的小魔王而开心。   然而等放学接到孩子,父母孩子都两眼泪汪汪,不知道的还以为分离了多少年。回到家,疼惜的那一阵过去,父母又想着还是把孩子送回学校的好。   到了第二天,以上经历循环往复。   佟家夫妻还没把孩子送去学校,就已经开始提前贷款担忧,想着工作时太忧心女儿该怎么办了。   开学当天,黎沅穿上定制的导盲牵引带,走在小鱼的左侧严阵以待。   一路上他都在想如果小鱼哭着闹着要找爸爸妈妈,他该怎么安慰。虽说小鱼现在已经七岁了,但她这还真是第一次要离开父母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么长时间,而且会一直持续下去。   没有幼儿园的缓冲,小鱼会不会害怕?   因为太过苦恼,一路上坐公交车时,路人不停打量他的目光都被他忽略了过去。   公交车上的人一开始还对小女孩手里牵着的猫有意见。现在可是夏天,都穿的清凉,要是猫受刺激发狂挠别人一下,那可不是玩儿的,说不定还要去医院。   可一看小女孩闭着的眼睛,再看看猫的背带上写着的“导盲猫”三个大字,所有意见就全都变成了好奇。   导盲犬他们听过,导盲猫他们还真不知道。猫也能导盲?   一车人的眼睛全都盯着一只猫,别说是动物,就算是人,再迟钝再不明感也应该有感觉吧?可猫呢,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保持着趴在小女孩脚下的动作,一脸的高贵冷艳。   怪不得人家能成为导盲猫呢,这心气,牛。   佟有才站在女儿的坐位旁边,迎着众人好奇打量的目光,心里不自觉的还生出了一点自豪之气。   他们家阿梨,就是这么厉害这么引人注目!   方静也被这一变故引得分了神,心中因女儿上学产生的忧伤与焦虑,也被一些自带社交天赋的大爷大娘询问没了。   只是等下了车走到学校门口,看到在门口等待着迎新的老师后,佟家夫妻俩的情绪又开始低迷。   小鱼倒是一如既往,牵着阿梨笑得开心。   迎新老师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特别的一家三口组合。特殊学校每年的招来的新生数量并不多,而且年龄也是不统一,大的小的都有。   如此特殊的,仅此一家。   开学前他们老师听到校长的描述,一个个都好奇地不行,都盼望着这家人快点来好见一见传说中的导盲猫。   黎沅带着小鱼,走到迎新老师的面前停下。蹲坐好,尾巴也绕到前面盖住爪面,整个姿势就是一个大写的乖巧。   仰头一看,迎新老师眼中流露出激动的神色,仿佛下一秒就要蹲下来摸着他的脑壳喊“咪咪”。   黎沅一停,身后落他一步的小鱼也停了,听完两方的问好,小鱼甜甜道:“老师好。我叫佟钰,小名叫小鱼。这是我的导盲猫阿梨,它和我一起来上学。”   “阿梨有证书哦,它是可以进学校的。”   其实阿梨的老师还说过,如果有阿梨可以进入的地方拒绝阿梨进入,他们可以报警让警察叔叔惩罚他们。   不过学校是同意阿梨入学的,他们都是好人,不用让警察叔叔来,所以小鱼把后半句给及时咽了回去,对着老师笑得灿烂。   “老师,阿梨是不是很可爱?”   “都能拿到证书,阿梨好厉害啊。”迎新老师也笑成了一朵花,夸道:“它当然可爱,小鱼也是。”   小鱼认同点头。   简单说了几句,迎新老师给一家人介绍入学流程,又指了路,目送一家人进入后在门口继续等待下一位入学的学生。   佟家夫妻有意在学校里展示阿梨的能力,所以两人跟在小鱼的身后,只动动嘴指一下方向,就任由阿梨自己发挥了。   黎沅也是同样的想法。   只有他表现的好,并且严格执行命令不出错,以后如果有不长眼的借口说他是宠物,欺负它,小鱼一家才有足够的理由直接怼回去。   他从来不小看小孩子们的恶意,就算他们身有残疾,他也不认为所有人都如天使般纯洁。   而且,这所学校里也不止幼童呢,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人,各个年龄段的全部都有。又因为学校并不太大的缘故,所有学生课间活动时难免会遇上。   佟家夫妻既然把小鱼托给了他,他就会努力不让小鱼受到伤害,委屈也不行。   而且他的证书来之不易啊,他得好好保护可千万别被吊销了。在学校的一举一动,他都得谨慎。   报名的一系列琐事办完,佟家夫妻就要把小鱼送进教室,自己也该离开。可方静实在是放心不下,拉着小鱼蹲在操场的阴凉处喋喋不休地说着各种注意的事项。   “小鱼,要是有人欺负你千万别忍着啊,你一定要及时去找老师。回家后也不要瞒着,只要你是对的,爸爸妈妈就一定会站在你这边……”   唠叨完了女儿,她又开始唠叨猫:“还有阿梨,我们跟阿梨商量好了,它会保护你的,不过你也得照顾好阿梨,不要让别的小朋友欺负它……”   佟有才插不上话,只能蹲在妻子旁边连连点头。   黎沅听着这些方静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话,无奈地看向对方越来越红的眼眶,心中微微叹气。他真的是第一次看到送孩子上学时,孩子淡定无比,父母哭得不行的组合。   “妈妈,不要哭。”   小鱼抬手摸到方静的脸颊,轻轻为她擦去泪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也会保护好阿梨。”   “爸爸妈妈,等我上完学就可以回家了,你们不要伤心,很快的。”   小鱼重复了一遍老师说过的放学时间,把脸凑到妈妈面前蹭了一下,又去拉爸爸的手:“爸爸妈妈你们要记得放学来接我哦,如果有事的话,你们可以给老师打电话,我在学校里面玩儿一会等你们来也可以。”   “我不会乱跑,也不会哭的。你们不要担心,要在工作的时候注意安全,我会在学校等你们来。”   佟家夫妻一哽:“……”   怎么感觉,他们才像是去上学的那个?   看看女儿微微皱起的眉和带着些担忧,仿佛他们会因为太过想念她在工作时出意外的神色,方静剩余的那些话说不出来了。   女儿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懂事,有勇气。   给一大通叮嘱做了收尾,佟家夫妻终于把女儿送到老师手里,笑中带着哭和女儿道别。   黎沅仰头看小鱼,想知道这个懂事的孩子是不是在故作坚强,只为了让父母放心离开。结果看了许久,他得出一个结论——小鱼是真的高兴,不是装的。   黎沅默然。   其实想想也不难理解。佟家夫妻没有因为她看不见就把她拘束在家中,反而有事没事就要带着小鱼出去,让她多多接触外面的社会。他们费尽心神把女儿培养成了乐观开朗的性格。   小鱼性格外向,肯定不会抗拒交朋友,方静也不会约束女儿。   只是小鱼看不见,小区里的孩子们玩儿的时候,很少会带上小鱼这个什么都没法玩儿的累赘。他们还都是孩子呢,哪里懂得照顾另一个和他们同龄的孩子?   所以小区里,小鱼只能和极个别小朋友们聊上几句。可现在,她要去到学校和更多的同学们交朋友啦,怎么能不开心?   而且黎沅不得不自恋的承认,小鱼情绪能如此稳定,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   如果小鱼知道黎沅所想,肯定会给他点一个赞。   因为她的阿梨太厉害,竟然把她的想法全都猜中!   在她心里,阿梨就是她的家人。上学的时候看不到爸爸妈妈,可不是还有一个家人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吗?她当然不怕。   被老师带到座位上坐下后,小鱼帮阿梨把导盲牵引带去掉,把书包里的正常牵引绳拿出来给它换上。   这里充能显示出导盲猫和导盲犬的最大不同,与短板之处了。   导盲牵引绳是硬的,更加类似于把手。犬类的体型大,如果主人需要放开牵引绳,那么牵引绳会直接搭在狗狗的背上,相当于狗狗的一部分,根本不会占用多余的空间,给主人造成不便。   猫呢,就那么大一点,肩高也矮,为了配合主人导盲牵引绳就要加长。即使小鱼的身高不高,但对猫来说还是太长了,如果小鱼松手,牵引绳会直接掉在地上。   一不小心,还可能会绊到主人,所以带着阿梨出去,如非必要小鱼绝对不会松开,如果要长时间松开,那就会换一个普通牵引绳。   麻烦是麻烦了点,小鱼和佟家夫妻都不怕。   而且体型小也有好处啊,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一把抱起猫就能跑根本不用担心抱不抱的动的问题。   不过这个“抱起来就跑”仅针对于成年人,换做是小鱼,阿梨现在十多斤的体重让她贡献出双腿给猫当一下垫子,时间久了都要受不了。   黎沅小心地蹲坐在小鱼的膝盖上,被小鱼搂着观察教室里的学生。   班级是根据学生的残疾情况来分的,并不看学习进度。这里的老师太少了,每一类学生只能分成未成年和成年,然后教学的时候同一个班级分开教。   今年新入学的人不多,未成年班里还不到十个人。最小的是小鱼,今年七岁,最大的男孩儿,黎沅看着对方应该有个十五岁左右。   这是一个新奇的体验。   对老师来说也是。   正式上课,童老师看了看佟钰胸前露着的一个猫脑袋,温柔地请佟钰站起来做自我介绍。和其它的孩子不同,童老师还特别说了佟钰带着一只猫的事。   “佟钰,你愿意和同学们分享一下这只猫的事情吗?”   小鱼点点头,摸摸自觉蹲在桌子上的猫,开口第一句就是:“阿梨是一只有着专业证书的导盲猫……”   她要好好强调一下阿梨的特别,不然,她怕有些同学会像小区里的孩子一样,老想着去拽阿梨的尾巴。   一说起阿梨的事,小鱼的嘴巴就跟开闸放洪一样,不需要怎么思考,就能连贯地叙述出一个个真实有趣的小故事。   小鱼说着,黎沅就矜持地蹲坐在原地,维护好自己高冷的形象。实际上,要不是他毛多,他那两双被夸的红彤彤的猫耳朵都该被人发现了。   底下坐着的学生都听入了迷,如果不是童老师及时打断,第一堂交流课恐怕会变成小鱼的个人脱口秀。   童老师提醒:“佟钰的猫是工作猫,是为了帮助佟钰而来的,大家不要随便去触碰猫猫哦,如果想摸,你需要经过佟钰的才可以。而且,摸的时候也要轻轻的,不要让它感觉到疼痛。”   有了小鱼的故事和童老师的叮嘱,小鱼开学第一堂课,就成为了同班同学心中交朋友的首选。   可小鱼很苦恼。   她不嫌朋友多,可是,不能每个人都想摸一摸阿梨吧?那么多人,万一阿梨被摸掉毛了怎么办。就算是朋友,也不能让她贡献出阿梨,别人才会和她当朋友吧?   她不喜欢这样。   黎沅面对小朋友们的热情也是头皮发麻。尤其是小鱼上了一段时间学后,唯一一个带着导盲猫的她成为了学校的名人,每次课间活动时,会有很多其它班级的人围过来,就是为了见一见猫。   同校的学生和老师们越见,越能明白猫的乖巧和不同寻常,看得多了,他们就想摸一摸。   小鱼在这个问题上态度非常地强硬,谁都不让摸。如果强行要摸,那她就去给老师告状。   小一点的孩子会被震慑,一些看稀罕的成年人却不会,而且被拒绝的次数多了,有的还会当着小鱼的面发几句牢骚。   每次听到,黎沅盯着那人的目光就异常地冰冷。   可一只猫,谁在意它的目光是什么样的?又没有把扇形图刻在眼睛里,谁能看出你眼里的感情啊。   然而,阿梨不是一只普通猫。   那些人说话之前,也不知道去打听打听这一片儿到底有多少流浪猫,又有多少流浪猫吃不饱。只要一猫半根火腿肠的报酬,他就能拥有满城的小弟。   哼,黎沅冷酷地想:他,就是这个城市里最神秘,最霸道,贷款火腿肠也要当老大撑面子的黑道喵王!   谁若是惹了他的小主人不痛快,那么那人,就要做好承受喵王报复的准备! 第71章 大橘导盲   临近放学时间,老师接到了方静打来的电话。   童老师走到小鱼的座位旁蹲下,温柔道:“小鱼,你妈妈今天要晚一点才能来接你,今天放学的时候你先留在教室里等老师回来,不要出教室,好不好?”   放学时,她要负责把孩子交到家长手中。这期间操场上的人多,也乱,要是家长晚来接的孩子跑出去不小心受伤就坏了。   如果他们人手充足,还能像别的学校一样留一个老师在教室里看着,但他们学校明显不具备这个条件。   小鱼认真点头:“好,童老师我不会乱跑的。”   “乖。”   又一个电话过来,童老师去门口接了后,继续通知下一个学生。   放学铃响起,教室的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排队离开。   除小鱼外,整个教室只剩下五个人没有被接走。这些人的年龄稍大一些,最小的也有九岁。里面的四个都是男孩儿,聊天时自成一个小天地,剩下的女孩儿插不上话,她自己抠了会儿手觉得实在是无聊,只好转头去找小鱼。   她和小鱼隔的不远,自己摸索着过来坐在小鱼身边后,听身旁一直没有声音,就出声问:“小鱼你在吗?”   “在呀。”   小鱼认出了声音,抬头“看”向身边的人,好奇地问:“晴晴你找我有事吗?”   晴晴摇头:“没事,就是自己待着无聊,所以想找你玩儿。小鱼,我们翻花绳玩儿啊,要不然聊天也可以。”   小鱼犹豫了一下,皱眉拒绝:“可是我在教阿梨认字呀,还没有教完呢。我现在不能和你玩儿,对不起哦。”   “阿梨?”晴晴张大了嘴巴:“你在教猫认字?”   对于小鱼的猫,他们整个学校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连他们的家长也隐隐有听说。   毕竟他们回去后是无法忍住和家长不提的,家长们也不瞎,接孩子的时候看到一个牵猫的学生自然会有异议。去找老师沟通,结果老师说猫是有导盲证的,是工作猫不属于宠物,可以入内。   稀罕吗?稀罕。   可都三个月,再稀罕的事情也有些听腻了,现在他们已经不怎么关注导盲猫。同班级的学生也因为小鱼态度强硬不让摸猫,他们又看不见,猫又太过安静,渐渐地已经快要忘记猫的存在。   晴晴猛地听到小鱼说要教猫认字,第一个反应就是——好想笑哦。   她都已经十岁啦,已经不屑玩儿这种过家家的游戏。只是小鱼妹妹好像才七岁?小孩子嘛,就是喜欢这些幼稚的东西。   晴晴心中因为自己的“成熟”膨胀了一些,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和语气对小鱼说:“那好吧。小鱼妹妹你继续教猫识字,我自己玩儿,不打扰你。”   “谢谢晴晴。”   小鱼道完谢,低头蹭蹭蹲在她膝盖上的猫脑袋,悄悄挪了下腿。她感觉自己的腿好像有点麻,不过这肯定是她自己的原因,才不是阿梨的!   “阿梨,刚才我教你的你记住了吗,熟悉了吗?”小鱼凑到猫耳朵旁边小声询问,见猫不吭声,她说:“记不住也没关系,我再给你讲一遍。”   说完,她捏住挪开的猫爪子,重新往面前摊开的盲文书上面按。   黎沅,生无可恋。   小鱼入学三个月了。这期间方静已经找到一个固定工作,不再为找哪里有零工整日奔波。钱虽然少了点,但胜在下班的时间早,能够接女儿放学。只是偶尔,她会因为工作的忙碌无法准时。   自入学以来就没有因为和父母分开而哭过的小鱼,在第一次知道妈妈要晚点来接她的时候,依旧没有哭。   而且她也不是无事可做。开始学习盲文的她,每天回家都会再复习一遍,留在学校时也是一样。   如此用功努力,小鱼的学习成果自然是有目共睹的优秀。学校的课程轻松掌握,已经成为小学霸的小鱼,每天完成作业的时间越来越快,复习时间也逐渐缩短。   有了多余的空闲时间,小鱼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了自己的爱猫身上。   她都会写盲文啦,怎么阿梨还能大字不识一个呢?   而且,她很想很想和阿梨交流。不是她说一句阿梨喵一句的那种,而是真正的使用“对话”来交流。   佟家夫妻听了女儿的雄心壮志,一点也不觉得女儿的想法有什么问题,大力鼓掌赞同就是他们对这件事最好的回答。   有了父母支持的小鱼,立即开启了自己的“老师”生涯。   黎沅,则开启了被迫学习的生活。   黎沅很痛苦,很无语。他只是一只小猫咪而已,为什么要学习盲文!   他也不是文盲猫啊,他识字,能说几句英文,还会说一句“蹦猪”,可这些能在佟家人面前展示吗?不能!   他虽然相信佟家人不会因此把他当成妖怪上交国家,但是,如果这件事暴露,他的“麻烦”可想而知。   以前简单咪两声就能当做回应,要是真的会写字了,他要回答多少的问题,用猫爪子写多少字啊?那是猫应该做的事情吗?不是!   能用“咪呀”来解决的沟通问题,为什么要复杂化?   他不学,他就要用“咪呀”!   黎沅誓死抗争到底,无论小鱼怎么教,他的学习进度依旧停留在书本的第一页,第一行。   感受着猫肉垫下凸起的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的黎沅装聋作哑,任由小鱼捏着他的爪子给他讲解排列规律。   他知道不应该打击孩子的自信心,可那也得分情况啊。小鱼现在有多努力,等她长大了以后,就会有多后悔自己创造的这段黑历史。   都必将成为黑历史了,他这个主角之一就应该完美隐身,让别人把注意力放在小鱼身上。   时间慢慢走过,留在教室的学生陆续被家长接走,到了最后,教室里只剩下小鱼和晴晴在。   让黎沅心累的是,这么长时间了小鱼竟然还没有放弃,自己写完作业后,又开始抱着他讲课。当然,还是从第一页的第一行重新开始   孩子太有毅力也不行啊。看着这久久翻不过去的书页,黎沅难得地有点小心虚。可让他妥协?不太可能。   “晴晴!”   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黎沅分心朝着门口望去。   一个下巴上带着点胡茬的中年男人跟着童老师进到教室,走到晴晴旁边帮他收拾东西。   晴晴走之前过来和小鱼道别,她爸爸就跟在女儿身后。   “小鱼,我要回家了,明天见!”   小鱼扭头,挥挥手:“晴晴再见,明天见。”   按理说两个小朋友道过别就该分开了,这时晴晴爸爸突然说了句:“小鱼是吧,我听晴晴说过你和你的猫。”   黎沅扭头看了眼中年人盯着他那好奇的目光,把自己往小鱼的肩膀里埋了埋。这个男人身上一股子烟味,像是在烟里面泡过一样,对他的鼻子太不友好了。而且二手烟,对小鱼也不友好。   不过人家是因为对他感兴趣才过来打招呼的,他只能希望这人能快点离开。   中年男人打量了一下小鱼抱着猫捏猫爪的姿势,问:“你是在和你的猫玩儿吗?”   晴晴抢答:“不是哦爸爸,小鱼说她在教她的猫认字。”   小鱼跟着点头:“嗯嗯,我在教阿梨认字,不是在玩儿。”   中间男人脸上闪过惊讶,笑着说:“早就听说过导盲犬特别厉害,你这只导盲猫也很厉害啊。这么聪明的猫肯定很贵吧,是不是比导盲犬还贵?”   黎沅奇怪地看着中年人,心中升起警惕。   这人怎么回事,这种情况下不是调侃两句就过去了吗,怎么会问一个小孩子关于价钱的问题?   是真的有问题,还是真的想买碰上了就打听一下?   黎沅盯着男人眼睛眨也不眨,小鱼却是茫然地摇摇头:“叔叔,我不知道导盲犬多少钱。”   “阿梨是我从花坛里捡回来的,不是买的。”   中年人笑容大了些,感叹:“是吗?小鱼真幸运啊,捡来的猫竟然这么聪明,还会导盲。你真幸运。”   小鱼也感觉自己很幸运,只是爸爸妈妈和老师都说过,好孩子应该谦虚一点,不能因为夸奖就变得自负,也不能因为别人的吹捧就飘起来,不然以后会摔得很痛的。所以小鱼把赞同的话藏在心里,说了声谢谢就没有再开口。   中年男人也不再多话顺势和小鱼说了再见,带着晴晴离开。   大概二十分钟后,方静来了。   换好导盲牵引绳,和老师说过谢谢和再见,小鱼一手牵着妈妈,一手牵着阿梨回家。路上,小鱼叽叽喳喳地说了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最后还说了晴晴爸爸问的那些。   方静沉吟一声,从记忆里找出晴晴爸爸的样子,说:“可能是因为晴晴爸也想给晴晴买导盲犬,所以才问你的吧。”   女儿上学这么久了,班里人也不多,所以女儿同学的家长接孩子时她大多都见过。而她对晴晴爸爸的印象,还算是比较深刻。   因为晴晴爸是开棋牌室的,可能是因为在里面待得久,身上一直有一股非常浓郁的烟味。其它家长也有抽烟的,但烟味这么浓的,晴晴爸是仅此一个。   他们又不熟,再想想对方的工作环境,她就算觉得烟味太大了对孩子影响不好,也不会多嘴说什么。只是每次接女儿的时候,都会故意离那人远一点,绕着走。   没想到今天女儿和对方有了交谈。   但是背后说人坏话,让女儿离那人远一点这话她也说不出口。今天有交流是意外,他们两家不认识,怎么可能天天有交集?   所以方静把话题引到了别的地方,不再多说。   “小鱼,后天就是周六,妈妈和爸爸带你去逛商场好不好?妈妈今天下班的时候看到有店铺开始卖糖炒栗子和糖雪球了。”   “真的吗?”小鱼先是惊喜,然后冷静下来,问:“妈妈,你和爸爸不用上班吗?你们为了陪我才请假,老板会不会不给你们批假条呀。”   学校里要请假的话只能是因为生病,或者是家里有什么事情,不然是不能随便请假的。她之前看到过有一个小朋友哭着对老师说,太想妈妈了所以要请假回家,老师都没有同意。   那爸爸妈妈为了陪她请假,他们的老板会同意吗?   小鱼有点担心。   方静失笑,耐心给女儿讲了他们两者之间请假的不同之处。   她和丈夫因为上班,周末女儿放学也只能待在家里请别人照看,夫妻俩心里很过意不去,现在店里不忙了,他们也能陪一陪女儿。   小鱼把牵着妈妈的那只手举起来,欢呼:“好耶,可以吃糖炒栗子啦!”   她最喜欢吃糖炒栗子了,阿梨也喜欢。   真想明天快点过去呀。 第72章 大橘导盲   周五学校里总是躁动不安的。   中午下课,在老师去食堂帮忙端饭菜的时候,教室里的学生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周末的计划。   小鱼去到教室后面拿了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掏出装满猫粮的塑料饭盒,和一个小一点的装水盒子放在桌子上。   “阿梨,吃饭了。”   不用小鱼说,黎沅就跳到桌子上埋头干饭。   猫粮被嚼碎的声音在嘈杂的教室里并不起眼,黎沅面前的小鱼却听得很清楚。她脸上带着傻乎乎的笑,托腮“看”阿梨吃饭。   阿梨嚼猫粮的声音好像在嚼饼干呀。   小鱼听了一会儿,原本不太饿的肚子瞬间咕噜咕噜,发出了羞人的响声。她不好意思捂住自己的肚子,想着等会或许可以多吃一勺米饭。   黎沅也听到了。只是他没有分享自己猫粮的意思,继续埋头干饭,直到教室里响起了不属于这里的声音才抬头看了一眼。   是晴晴爸爸,拿了一个很大的多层饭盒。   学校里不包住宿,但包中午的一餐饭。即便如此,也有很多家长偶尔会送饭过来,学校并不禁止。   不过自从入学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晴晴的家长来给她送饭。想到昨天中年男人奇怪的问题,黎沅干饭期间分了些心神出来,注意着和小鱼隔了几个座位的晴晴一家。   “爸爸?”晴晴很惊喜,“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送饭。今天是你姥爷的生日,中午家里做了好吃的,给你带点。”   “生日?”晴晴有些不好意思:“我都忘记了。”   “没关系,这些事你们小孩子记不住也是正常的,今天晚上给姥爷打个电话祝他生日快乐就好。来,先吃饭吧。”   ……   黎沅控制着时间,在老师把饭菜全都拿回来之前把猫粮吃完,等小鱼收好饭盒后,跳下桌子带她去厕所洗手。   等小鱼牵着猫出了教室后,晴晴的爸爸把勺子故意搁在女儿会碰到的地方,不出他所料的被打掉后,他借口洗勺子出去。   看到蹲在厕所不远处的猫,晴晴爸眼睛一亮,从兜里掏出一根剥开的火腿肠走到猫面前,把火腿肠往猫鼻子上怼。   “咪咪,阿梨,吃火腿肠。”   “可好吃了。”   黎沅高冷地瞥了男人一眼,仰头往后面躲。   傻逼,火腿上面那么浓的药味你当本猫的鼻子是摆设?   昨天他还觉得是自己多想了,结果呢,这个男人果然有着不轨之心,把算盘都打到他的脸上了。一只导盲猫(犬),对一个盲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有一个盲人女儿的男人难道不懂吗?   就这,对方竟然还敢打他的主意。   黎沅恼得很。他不觉得男人是想抢他给自己的女儿用,可要说卖钱,他这只被登记在册的,全国唯一的一只导盲猫谁敢买来用啊,只要一上街那绝对是行走的两百瓦大灯泡,明摆着给警察叔叔送业绩。   嫌弃地看了一眼男人,黎沅换个位置蹲好。   晴晴爸一看猫对火腿肠表现出了抗拒,心中不仅没有失望反而更加激动。这不正能说明猫聪明吗?这么聪明的猫,如果丢了的话,佟家夫妻一定会花很多钱悬赏吧?   他没那么傻,以为这只特别的猫能够被顺利卖出去,他还不被抓。他一开始想的,就是想利用猫赚一笔“辛苦费”,最好是能让佟家夫妻感恩戴德的那种。   有什么比成为“帮他们找回爱猫”的好心人士更便捷的方法?没有!   这样一来,他不仅能得到钱,还能得到佟家夫妻的信任。等以后他把钱花的差不多了,还可以故技重施,再策划一场猫丢失的事情,赚点钱花。   猫嘛,不归家多正常。即使成为导盲猫了,可天性是压抑不住的,猫想跑出去谁能拦着?   晴晴爸看了一眼为保证学生隐私而避开这里的监控,把藏满药的火腿肠放回口袋,转而拿了片安眠药出来。   冬天天冷大家都穿的厚,他今天还特意穿了件宽大的衣服,到时候把猫往衣服里一藏,任谁也不会知道是他把猫带走了。   晴晴爸想速战速决,扭头四顾没有看到人来往后猛地朝着猫扑去。猫的主人还在厕所里,猫一定不会乱跑,有利于他施展。而那个眼瞎的小主人,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眼瞎好啊,看不见,无论成败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是他干的。   可惜他千算万算,唯独漏算了猫猫本人愿不愿意让他得逞。   黎沅见这人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心里也没有了留情的念头,在人扑过来的时候正面迎敌,一脚蹬在男人的脸上三两下就跃上了他的背,再用力原地弹跳,十几斤的体重一下就把没有防备的男人压倒在地。   他谨慎地没有使用指甲,也没有留下伤痕。要不然,这男人指不定要拿着鸡毛当令箭,倒打一耙说他伤人,从而把他从学校里赶出去呢。   黎沅抬抬屁股,再次用力压下。   中年男人也是小瞧了猫的体重,被猫正好压到后心位置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艰难了一些。   撑着地起身,猫顺势跳到一旁。男人没有放弃,再次冲上去抓猫,可猫就像是在戏耍他一样,每次都会用肉垫朝着他的脸蹬一脚,然后再跑远。   脸上钝钝地痛着,连一丝破皮也没有。   晴晴爸摸着脸颊,恶狠狠地瞪了猫一眼,看到远处有人来了之后,赶紧去隔壁男厕所把勺子洗了,溜回教室。   黎沅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蹲下,看着男人落荒而逃的背影,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反派笑容。   “阿梨?”   “咪~”   黎沅走到小鱼脚边蹭了她一下。   “是不是等的太久了?我刚才突然想上个厕所。抱歉哦,我们快回去吧。”小鱼从口袋里掏出牵引绳给猫扣上,牵着猫回教室。   路过晴晴的座位时,黎沅扭头看了眼装作若无其事的男人,在心里“呸”了他一声。   下午方静准时来接小鱼放学。   往外面走了一会儿,快到公交车站的时候黎沅突然停下,转身对着方静咪了几声,用爪子扒拉身上的牵引背带,还伸爪子往外面指。   相处这么多年,佟家夫妻俩早就能通过猫的动作判断它想表达什么意思。方静蹲下来,猜着问:“阿梨,你是说你想要离开一会儿?”   黎沅:“咪呀~”   小鱼好奇道:“阿梨你要去哪里呀,这里不是家里,不能乱跑的,小心有坏蛋会把你抢走。”   “咪~”   安慰了小鱼一声,黎沅看着方静继续指外面。   猫是个有自己主意的,方静没有怎么犹豫就同意了:“好,不过我们在这里等你,你要快点回来,好不好?”   黎沅点头:“咪呀~”   牵引绳放开,黎沅朝着学校的方向跑远。   小鱼紧紧握着妈妈的手,心中不由自主地数着数,盼望着阿梨能早点回来。方静面上不显还安慰女儿,可也时不时就要看两眼手表。   十分钟后,黎沅回来了。   方静松了口气,没有再给猫套牵引背带,而是用了普通的绳子让小鱼抓着,等上了车,直接把猫抱进怀里。   还真别说,十几斤的猫,要不是后半程人少了点能有个座位,让小鱼抱着猫,她还真没有信心把猫一路抱着回去。   回到家,方静做饭的时候小鱼一直抱着猫,追问它去哪儿要做什么。方静也好奇地竖着耳朵听。   但黎沅不动如山,一句话也不肯透露。   这时候,他就体会出不学习的好处了。这么复杂的事情,岂能是用几句咪声就能说得清楚的?要是他会写字,肯定会被小鱼缠着回答,可现在他只要装作听不懂,随便咪上两句就能糊弄过去。   而且,这点小事他自己就能搞定,完全没有必要让佟家夫妻知道,引起他们的慌乱。   都是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如果因为这件事,佟家夫妻打算让小鱼离开这所学校,谁能保证以后不会遇到同样的事情?以他的自保能力,没道理打不赢一个普通人类。   再说了,他可是小弟无数呢。比起让佟家人知道这件事,他还是更烦恼该怎么让他们给他买一包火腿肠,周一带去学校。   要不然,小弟们可要造反了。   佟家其乐融融,学校不远处的一家棋牌室外可是精彩纷呈。   晴晴爸爸女儿送回家就去了棋牌室。里面打牌的打麻将的人多,玩儿的时候也是一言不合就要吵吵,有时候还会动手,所以他得过去盯着。   可今天刚走到棋牌室,他就看到门外面站了一堆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快步走过去,看到熟人一言难尽的表情,没来得及询问就推门而入。   脚还没迈进去,门刚打开一条缝他就被臭味掀了一个跟头。   “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方,你家棋牌室怎么搞的啊,被流浪猫当成厕所了,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有好多只猫轮流进来在地上乱拉乱尿。”   老方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他忍着臭味进去看了一眼,果然,地上好多地方都有着一坨坨的猫便便,而且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还有一只猫在干坏事,见到他淡定地一抬腿,从窗户跑走了。   “猫要进来,你们咋不拦着点?”   周围的人心虚地摸摸鼻子:“这不是没注意嘛。”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牌桌上,生怕有人偷拍换牌或者是打暗号,怎么还会有余力去在意一只偷溜进来的猫?   等到大家发现不对,是立刻把窗户和门关着了,但是室内实在是臭啊,开着通风一点用处都没有,无奈之下他们只得把窗户重新开打。   打开,猫要进。   关上,太臭了。   往复循环,众人只好暂时散场,等待老方回来打扫。   老方听完,嘴上不停地咒骂着进入棋牌室认命地清理。不过即使表面上的清理干净了,味道一时半会儿也散不去,骚臭的味道混合着浓郁的烟味,留下来的客人也不愿意再待,进去看一眼就转身离开。   没人就没人,正好可以歇一晚上。   老方关了门回家,到了家里还不停地咒骂那些流浪猫,末了还给妻子打电话,让她下班回来的路上多买些老鼠药和粘鼠板。   他就不信了。   结果等第二天早上去到棋牌室一看,他差点没有晕过去。因为他家店铺的正门前,又多了许多的猫屎尿,而且还有很多垃圾。   老方傻眼,可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傻站着,而是赶紧去把垃圾清了,要不然,等到周围店铺的人一来,势必要说他。   幸好,除了早上的那点意外,接下来棋牌室都没有流浪猫再靠近。就在老方以为事情解决了的时候,新的一天早上,事情又开始重演。   这下子,老方心中惊惧,赶紧去买了摄像头安在店门口,顺带着,他也在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才会被报复。   可思来想去,再推一下时间,他近期得罪的唯一一个,是一只猫。那只是一只猫而已啊。   再想想第一天来搞事的就是流浪猫,老方突然遍体生寒,脑海里控制不住地把现在的一切往那只导盲猫猫身上联想。   不,不会吧?   老方努力说服自己要相信科学,不要封建迷信,可是当他的棋牌室门前又一次被扔屎尿垃圾,他查了监控发现东西全都是流浪猫带来的后,他怕了。   找了个借口去给女儿送饭,老方终于蹲守到一个猫独自在的时间,真诚地给猫道歉。   他真的知道错了,不敢再打这只神猫的主意。   如果神猫不原谅他,那他的棋牌室会被无休止地扔垃圾。时间一长,周围的商家一定会心生不满,联合起来要把他赶走。那地方可是个好位置,他不想走,所以只能来取得神猫的谅解。   黎沅听着男人忏悔的话,在听到对方说自己会买吃的孝敬棋牌室周围的流浪猫后,才终于给了点反应。   死死地盯着男人,压低声音,用睥睨天下的表情“咪”了一声,黎沅直起身体抬爪按在男人的眉心。   看着男人仿佛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欣喜离去的背影,黎沅舔舔爪背,转身去洗手台那里开水龙头洗爪子。   又给自己的便宜小弟们争取到了一份食物呢,到时候,自己的小弟们肯定会越来越信服自己。   以后,就不用再在赊账的时候担心别的猫不信他,没猫可用了。   他可真是个计划通。 第73章 大橘导盲   小鱼本身是一个没有什么特别的小孩子,可她手中握着的牵引绳另一头却是价值千金的猫。猫本身不值什么钱,但是当猫被赋予了一个相当有意义的“牌照”后,猫的身份也就不同了。   也就是现在小鱼没有办法独自上街,要是能,猫估计能被人抢走几百回。谁让猫的体格小,好抓好藏呢。   在学校被有心之人觊觎,黎沅一点也不意外,并且不认为这件事会是个例。   好在周围的流浪猫都是好说话的,只要食物到位了,一切都问题就都不是问题。而且经历了这次,流浪猫们多了一个固定的食物来源后,周围还观望的猫也愿意加入黎沅的小弟预备组了,原先的猫更肯诚心实意地尊他为老大。   可以说,但凡敢对他有坏心思还表现出来了的人类,事后等着被一大群流浪猫报复吧。   道歉还是搬家,坏人总得选一个。   有了猫咪们的护驾,黎沅陪着小鱼在学校里过着美好而又咸鱼的生活。   咸鱼这个词特指黎沅,小鱼在学习上还是很勤奋的。   安宁市的这所特殊教育学校里分不同的学年制。毕竟有很大一部分人进来学习,只是为了能够进行基础的交流或者读写,并不要求和普通学生一样学习非常多的知识。   佟家夫妻不同,只要学校能教,小鱼想学,他们就一直会送小鱼继续去学校上课。   不过因为现在的特殊教育学校还没有普及,老师也少的缘故,小鱼一直都是待在同一个教室里,老师来来去去也就是那么三四个。   小鱼上学的第六年,小学毕业。   她没有再继续上学,因为佟家夫妻攒够了手术的费用。   送女儿上学后,白天有了自己时间的夫妻俩工作起来跟不要命似的,除了本职工作外,方静和佟有才还大胆尝试,晚上摆起了小摊。简单的吃食和一些地摊必备小玩意儿交替着进行,时间久了还真成了一项不错的收入来源。要不然,两人也不会在六年内攒够了手术费。   其实可以不用这么急,但是夫妻两人眼看女儿越来越大,现在小学了还好,要是等到初中高中了再做手术,到时候学习怎么办?   特殊学校教的课和普通学校教的课,两者之间可是有很大区别的。虽说学习这事儿不分年龄,什么时候都能学,但夫妻俩还是希望女儿能有个正常的学习体验,能多交一些朋友。   要是年龄太大了,不仅和同学玩儿不到一块去,也很容易被人说嘴。   只是眼角膜不是说有就有的,全国那么多人等着,夫妻两人带着女儿提前半年去医院进行了申请,现在小鱼小学都毕业了,还是没有排到他们。不过医生说近几年捐献器官的人越来越多,每个申请人之间要等的时间不会很长,估计再过一两个月就能顺利做上手术。   夫妻俩人还想着就是再晚上一两年他们也能等得起,送小鱼上学也不太晚的时候,这个好消息突然就砸向了他们。   已经十三岁,身高拔高了不少,脸颊也褪去婴儿肥开始走向成熟发育阶段的小鱼知道这件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   “阿梨,我终于可以看到你了!”   这是阿梨到他们家的第九年。   也是黎沅这辈子自出生以来的第十一年。   这个年龄相当于人类该退休的年纪,也是步入老年期的年纪。这九年佟家人对他很好,把他养的也很好,再上他有意在控制着自己不要去碰人类吃的食物,所以平日里很少有病痛。   虽然他十一岁了,但是他觉得自己现在还是像年轻时一样灵活,有精力,一点也不像是个老猫。   只是有一点让黎沅非常疑惑,那就是为什么他只吃猫粮,偶尔才吃一个罐头,他的体重还是像吹气球一样日渐膨胀,到了惊人的二十斤呢?   他的运动量也没有少啊,为什么他的体重这么不科学?   要不是体检的时候医生说他没啥毛病,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肥胖症,或者是猫粮里面有膨大剂。   当然,后者就是玩笑话了。   既然身体没什么毛病,久而久之黎沅就不在意自己的体重了。该吃吃,该喝喝,都已经只能吃没啥滋味的猫粮了,再克扣自己的数量对猫来说就是丧心病狂。   而且吃胖点好啊,威武雄壮一点,才能一句话不说就能震慑自己越来越多的小弟。   这些年为了他和小鱼的安全,这群流浪猫们没少出力。黎沅也不是什么吝啬的老大,经常会拿着佟家夫妻给他的零花钱,去小卖铺卖火腿肠请他们吃。   零花钱还是佟家夫妻看到他喂流浪猫后,方静特意给他用钩针织了个带小口袋的项圈,每次他要出去了,佟家人就会给他换上,再塞进去够买一包火腿肠的钱。   时间一久,这附近谁不知道他们小区有一家人养的猫是个顶聪明的啊。不仅会导盲,还会自己拿钱买东西呢!   这天,黎沅下去投喂过自己的小弟们后,一回家,就听到佟家夫妻说不久后就能给小鱼做手术的事。   再听听小鱼的话,黎沅心中也开始期待起来,同时还有一些忐忑。   他很有自知之明。   在名为生活的杀猪刀下面摧残了九年,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苗条灵巧的小美猫了,现在就是个名副其实的煤气罐罐。“十个橘猫九个胖,还有一个压塌炕”是他真实的写照,毕竟二十斤的橘猫是真的很少见。   而且他年纪大了,毛色也不如年轻的时候靓丽。他就要顶着这么一副模样,和他的小主人见一次真正的面?   虽然知道小鱼不会嫌弃他,可黎沅却有一种“面基”前的紧张感。   这种紧张,一直持续到小鱼做完手术,顺利度过恢复期摘下眼前的纱布,真正重见光明的那天。   医院他是进不去的。在家里等着的时候,黎沅紧张地都快把猫碗里面的麻绳给挠碎了,不大的屋子硬是被他转了二三十圈,身体力行地解释了一番什么叫坐卧不安。   门锁响起的那一刻,黎沅如同一阵风一样眨眼就蹲坐在了门前。仰着头,圈在身前的尾巴尖儿挡住两只扣紧地板的小爪爪,等门彻底打开后,他屏住了呼吸。   “阿梨!”   女孩儿明亮的双眸中倒影出橘猫的影子,充满了神采的眼睛死死盯着猫,从耳朵尖再到爪子,一根毛也不肯放过。   以往只能用手摩挲,在脑海中拼命想象组合而成的猫咪形象,在真实的猫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失明的时候她才两岁多,能认识的颜色和形状本就不多,这么长时间,有很多很多东西早已经逐渐被她遗忘,或者是被记忆修改的面目全非,添上了其他奇怪的特征。可是当她看到阿梨的时候,她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阿梨就该是这样。   而且真实的阿梨,比她想象中的要漂亮,可爱的多。就和她记得的太阳一样,阿梨的毛色像是太阳周围逸散出来的浅色光线,温暖又不灼人。   它也确实是她的小太阳。   在她危险的时候,是阿梨如同保护神一样出现在她的世界,让她黑暗的世界里有了属于一只猫的色彩和声响,把她救出水火。   她怎么这么幸运啊,能拥有一只太阳猫猫。   小鱼眼睛里浸出泪水,在流出来之前又被她强行憋回去。她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说,只是现在,她怎么都想不起该从哪里开始。   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了一句简单的,重复的话:“阿梨,我终于看到你了!”   她感谢她的父母,能让她重见光明。   缩在小鱼的怀里,黎沅的喜悦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他大声“咪”了一下,回应小鱼的话。   “咪~”   恢复得顺利就好。   从此以后,小鱼的人生也会同今日一样,开启新的篇章。前路漫漫,她的世界不再黑暗,永远光明灿烂。   “咪~”   黎沅真的很为小鱼高兴。   小鱼好了之后,佟家夫妻就带着女儿在市里游玩,不仅如此,他们还带着她重新走过了以前所有的路,去过的所有地方。   黎沅也待在猫包里和他们同行。   陌生的场景和记忆里熟悉的街道和布局一一对应,小鱼变成了一个小话痨,不断地和父母,阿梨分享自己的喜悦和新发现。   玩儿了一周后,小鱼收心,开始自己忙碌的学习生活。   汉字比盲文更难,想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自己学过的知识,用汉字和数字表达出来,小鱼需要付出比常人更多倍的努力。   而佟家夫妻也为女儿报了学习班,找了老师一对一辅导。   好在小学的课程没有那么难,有些知识小鱼也已经学习过,不会跟不上进度。   赶在小学下半学期的末尾,佟家夫妻根据补习老师的建议找了所普通学校,把小鱼送进去跟着大部队又复习了一个月后,小鱼成功通过小升初的考试。等到再开学,她就是一名初中生了。   这一次上学,小鱼再没了理由能把猫也顺理成章的带着。   幸好经过这些年的心理疏导和家人的陪伴,小鱼的创伤应激障碍已经好全,不会一天都离不开猫。   只是每次放学回家,小鱼最先找的永远是猫,最先拥抱的也是猫。   初中离家不是很远。开学的前几天夫妻俩接送了小鱼几次后,看到学校里的自行车棚和众多骑自行车上学的学生们,夫妻俩问过小鱼的意见,给她买了一辆自行车。   小鱼学会后,开始自己骑车上下学。   小鱼第一天独自出门的时候,夫妻俩担心的不行,还偷偷提前到了学校门口等着,等亲眼看到女儿进学校后才松了口气。   黎沅也不逞多让。他生怕小鱼在学校里遇到校园暴力或是受了委屈,每天都要溜出家门,去学校收拾周围的流浪猫,把它们一一揍服后收为小弟,让他们帮忙注意小鱼的安全。   这一注意,就注意了六年。   小鱼参加完高考的那一天夜里,已经十七岁高龄的黎沅迎来了猫生终结。   年纪太大的黎沅,眼睛已经没有那么好了,看东西都模模糊糊的,五感也已经衰退。   他被小鱼抱在怀里,感受着对方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自己的身上,头一次嫌弃地抬爪子把小鱼的脸推开了一些,怕对方的鼻涕也跟着落下来。   他都要离开了,怎么还要把他的毛毛弄脏呀。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是他无能为力,只能脏兮兮地和她们见面,这都最后一面了,就不能让他干干净净的离开吗?   “咪呀~”   不过,原谅你了,谁让你是我的小主人呢。 第74章 狞猫宗主   天宸大陆幅员辽阔,修仙者众多。   被按照地形大致划分出的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其上修仙宗派不知几许,大大小小琳琅满目,让那些有心仙途的凡人们有了更多搭上门路的机会同时,也让他们挑花了眼,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众所周知,入了个好宗派,坦荡仙途就相当于有了一半的保证。   因此,四域凡人们对天宸大陆上叫得出名号的宗派可谓是如数家珍。比如说,公认的实力最强大,弟子也最多的第一宗门在南域;只收剑修的宗门在北域;只收女弟子的宗门在……   此外,还有一个特殊宗门,也时常被人提起。   御兽宗。   要说宗门实力?御兽宗估计只能堪堪挤上中等。   那说宗内强者?好像也没有。   但你听它的名字,就知道这个宗派是干什么的,有什么长处。   御兽宗,专门和灵兽打交道。   依旧是众所周知,南域御兽宗饲养的灵兽不仅品级高,品相好,而且还常常能出现觉醒异能的上三品灵兽。   要知道,只要是觉醒出异能,不论灵兽自身品种有多么的弱小,都能直接被定为上三品。由此可见,有异能的灵兽到底有多么的稀少珍贵,御兽宗的绝密法门有多么的厉害。   那么问题来了,灵兽有什么用?   这个问题,在天宸大陆随便拉个最低级的修者都能回答。   灵兽对修者来说,是能够并肩作战的伙伴,也是最不可能被背叛的坚实后盾,有些强大的灵兽,几乎相当于修者们的第二条命。   如此能助力还强大不用自己练的“武器”,谁不想拥有?   有能力有追求的都去历练之地自己寻找了,不想经历风雨的那些,干脆使用钞能力。可灵兽也不是那么好捉的,而且从派遣队伍到拿到手,还得等上许久的时间。   如今不用深入险地不用承担风险,只用灵石就能立即购买到强大的灵兽,一切,可都是托御兽宗的福啊。   要黎沅说,以上那些都是放屁。   从成千上万的新生灵兽里面挑选出根骨最好的培养,其余的“残次品”全都人为销毁,如此优胜劣汰之下,品阶和品相不好才有鬼了。   不被背叛?修者购买灵兽之后,全都要与灵兽签订单方面的灵奴契约。   这个名字,一听就知道不是个什么平等的东西,在契约下单方面掌控着灵兽的生死,修者如果还能被背叛,那灵兽的能力得有多么逆天,修者是有多么的愚蠢?   御兽宗的存在对修仙者来说是大好事,但对灵兽来说,那就是天大的惨剧。   正好穿成灵兽本兽的黎沅,面对以上那些,只想骂发明灵奴契约的人的祖宗十八代。   御兽宗灵兽谷。   某个山洞里,一只身长一米八,肩高一米五,有着酒红色皮毛的狞猫正面对山壁蹲坐,不停地唉声叹气。   黎沅已经数不清自己是第多少次,在心里狠狠吐槽自己新穿来的这个世界,以及自己的身份了。   刚睁眼的时候,看到一望无际的山谷原野,黎沅还以为自己穿越到了某个大草原,能够当一只自由快乐的动物。   可在他试图往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地方跑,被不知名的透明罩子灼伤了皮毛后;在他某一天看到天空中有三五个人踩着剑从头顶飞过后;在他看到山谷里还有很多他没见过的、奇形怪状的动物后,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修仙小说不是白看的啊。   虽然第一世里那些用来打发时间,原本就没怎么上心的内容都不怎么清晰了,但是,他还记得大致的修仙小说里面的设定。   综合他所在的地方来看,“被饲养兽类”这几个大字强势闯入他的脑海,让他彻底没了“居然能够再活一世,还穿成了新品种”的喜悦心情。   不甘心地再试探了多回,对自己身处的地方越了解,黎沅心里越凉。   他所处的地方是御兽宗专门用来饲养灵兽的山谷。   谷里什么品种的灵兽都有,什么年龄的都有,黎沅还看到过一只体型只有巴掌大,在他们这些成年兽类里堪称迷你的小兽。   他原本以为这只小兽是成年体型只有这么大,但是,在听了对方的心音后,他发现这只小兽才刚刚断奶而已。   黎沅当时已经了解了一些山谷里的情况,知道小兽的年岁,脑瓜子当即嗡嗡作响。   被饲养的灵兽可不是友善,大家之间相亲相爱的。御兽宗的人根本没有按照灵兽的习性划分地盘,而是圈一块地把所有的灵兽放了进去,食物也没有给足。   这种情况下,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果然,这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只小兽,随后也有越来越多的刚断奶灵兽被放了进来。   打的赢就有吃的,打不赢就要被吃。   放在物竞天择的自然界黎沅很理解这种淘汰制,也不会想着干预,可是,这里是御兽宗啊,是专门饲养灵兽卖钱的地方,又不是什么大自然。   在幼崽们刚出生时设下一道筛选机制不够,还有第二道?   黎沅很不理解。   但他心中也没什么太强烈的情绪。因为他反复告诉自己这里是修真界,强者为尊,修者有自己的生存规则,对待和自己完全不在一个地位的灵兽,他们也有一套自己的看法和对待方式。   他的不理解,也只能让自己苦恼,根本无法动摇修者的心。   而且,他拿什么动摇?   黎沅仰天长叹,转身在山洞里瘫平自己。   别人都是王炸开局,他倒好,拿了一手的小牌而且还是三四六七八,全程就没有能出牌的机会。   他现在还能勉强在灵兽谷里面苟一苟,万一哪天有人上门买灵兽,指名要买狞兽,也就是他认知里的狞猫呢?   狞兽自然不会只有他一头,可他躲不过去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被强迫打下灵奴契约,成为一个人的宠物?   说宠物都是抬举了,一般修者身边的灵兽就是个移动盾牌。   不管主人有没有危险总是第一个被派出去探路的,有危险也是第一个被送到前头炮灰的。就算不外出探险历练,因为契约的缘故,只要在一个范围内,主人受到的伤也会转移到灵兽身上。   这是宠物吗,这就是纯纯的大冤种啊。   黎沅无法想象有一天自己被人掌控生命,还无法反抗的场面,要是真有人选中了自己,他宁愿直接一头撞死了事。   天坑开局,他怎么这么惨。   黎沅翻身坐起,面对着山壁烦躁地伸出指甲抓挠,随着他的动作,石屑碎片不停地往下掉。   这就是狞兽自带的天赋技能了,利爪。别看指甲平平无奇,可一爪子下去,别说石头了,就算是金属也能给你轻松挠出几道大洞,狞兽品级高一点的,修真界最低等的凡品灵器也能直接挠穿。   此外还有听力,狞兽的听力在灵兽里面也是能够排的上号的。   可这些有什么用?   没有法术,根本走不出设了禁制的灵兽谷,也没有办法对抗一个宗门的修仙弟子,和修真界奇奇怪怪的物品与手段。   他怎么这么惨啊!   黎沅今天第三千五百八十六次叹气。   把山壁挠了个小坑出来,黎沅收了爪摸摸自己有点瘪的肚子,没怎么思考就决定躺下睡觉。   距离下次发放食物还有一天的时间,只要他睡过去,就感觉不到饥饿。   刚躺下,黎沅就闻到有他熟悉的狞兽进了山洞,随之而来的,还有浓重的血腥气。不能睡了,他起身出去迎接。   “哈啊——”   耳朵缺了一小块的狞兽松了嘴,发出小声的哈声后绕过猎物走到黎沅旁边,低头去蹭他的脖颈。   黎沅无奈地低头回蹭,出声,依旧是没有意义,只属于狞兽特有的叫声。   虽然灵兽谷里什么品种都有,但是有些兽类根据习性会自动抱团圈地,同一个种族都生活在一个地区。   狞兽就是如此。   刚穿过来见到比地球上大了很多的狞猫时,黎沅还兴冲冲地想和他们说话,可试了很久,找遍了所有的狞猫,发现他们,包括他自己都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叫声后,黎沅懵了。   物种不同,听不懂彼此的语言很正常。   问题是现在不止同个物种听不懂彼此说什么了,他们连语言都没了。要不是自己的思维还清晰,还记得自己的过往,黎沅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的时候,哪里一不小心坏掉了。   大家都一样,那就说明问题出在他穿越的这个世界里,灵兽本身上。   还没来得及接受自己这辈子要变成小哑巴的事实,黎沅就又被另一个惊喜砸晕。他竟然有了读心术!   穿越好几世终于有了金手指,还如此及时,黎沅兴奋极了。   迫不及待地在狞兽们身上试验后,黎沅有些失望地发现,这些狞兽们的智商大概只有十岁左右的样子,心音传递过来的话,大都是叠词或者是简短的句子,思维方式也非常简单,不能与人类相比。   冒险去了其它灵兽的地盘转一圈,发现大家全都是这样后,黎沅带着数不清的疑惑返回。   偶尔从前来投食的弟子心音里得到的信息,根本不足以解答那些疑问。可被困在这里,他只能暂时将疑惑压下努力融入新的生活。   眼前这只耳朵缺了一小块的狞兽,是他从另一只灵兽爪下救出来的。   自从救了对方,狞兽就赖上了他,每天都要找他蹭蹭贴贴,还会把捕来的猎物带过来和他分享。   根据对方的特征,黎沅亲切地把对方称呼为“一只耳”。翻译过来就是说狞兽只有一只耳朵是完好的意思。如果名字有雷同,纯属他故意。   一只耳进行完每天的贴贴,抬爪把猎物往黎沅那边拨了拨。   [吃,吃,送给你。]   听着对方心音里不断传来的,让他吃饭的声音,黎沅感动又无奈地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要是他会说话,那绝对是拒绝三连。   一只耳带来的,是山谷里落败他爪下的其它品种的灵兽,黎沅能听见心音的那种。这种情况下,说他圣母也好,他是真的下不去嘴。   他的食物,全都来自御兽宗弟子每隔三天定时投喂的一些,他听不见心音野兽。   只能说,幸好这世上还有他听不见心音的,要不然这个金手指对他来说就是个折磨。   黎沅抬爪把一只耳的脑袋往猎物上按了按,自己转身回到山洞深处。   [为什么不吃,是好吃的呀。]   [为什么呢?下次我再换一个?]   [好吃,吧唧吧唧,他为什么不吃?]   ……   一只耳进食的声音和连吃都堵不住的心音不断传来,黎沅捂着耳朵,只想仰天长啸。   这个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怎么能这么惨! 第75章 狞猫宗主   山洞有了一只耳这个吵闹的声音自动播放机,空中还飘着令他垂涎欲滴的血腥气,想要靠睡觉来抵抗饥饿的黎沅是再也睡不成了,只能用力闭着眼睛假装自己的五感全部失灵。   过了一会儿,一只耳进完食清理好自己,径直走到黎沅身边趴下,末了还调整了一下姿势非得紧挨着他。   只要他在山洞,吃完饭的一只耳就不再出去跑动,而是会留下休息一会儿。一挨着他,对方就像是依赖妈妈的幼崽一样,很快就沉沉睡去,不是像平时那样机警地浅眠。   侧头看一眼举止亲昵已经睡着的狞猫,黎沅一叹气,任由身体一侧被挤得贴在山壁上,不动了。   这是什么奇怪雏鸟情节啊。   他又不是从小养着这只狞猫的,在没什么感情基础的前提下,只是顺手救过对方一次而已,他的身后就多了一只自发黏过来的大猫,还是把他当成避风港,非常信任的那种。   昔日的猫奴身边竟然来了一只免费任摸任撸的大猫猫?   大好事啊,当然是先撸为敬!   然而黎沅下不去爪。   即使初心不改依旧喜欢毛茸茸,即使一只耳还是一只未成年崽,可面对狞猫这一张少年老成的猫脸,黎沅实在是没有办法自然而然地生出以往那些,被萌得死去活来的感受。   能让黎沅对狞猫的评价如此双标,真正原因就在狞猫脸颊的花纹上。   狞猫的额头正中央有一道显眼的黑色竖纹,双眼眼头靠上的位置,还有两道竖起的形似月牙的斑点。   眼头的斑点远远看去,就像是正处在怒火之中的人的眉毛一样,紧皱着竖起,一眼看去就知道此猫不好惹。   此外,从眼角往下连接到鼻子两端,再蔓延到嘴巴两侧形成括弧的,神似法令纹的黑色纹路,更是成就出了狞猫一张深沉的沧桑脸。   除了脸,狞猫最有标志性的特征,是那一双几乎有脸那么长的灵活大耳朵,和耳朵上手指长的一簇毛。   这两簇迎风飘摇的耳朵毛如果放在别的动物身上,看起来就像是绑了两个小揪揪一般,别有一番萌趣。但是放在狞猫身上,配上狞猫的那张脸一起看,耳朵毛就不是小揪揪了,而是古代某朝官员帽子上的两个帽翅,端的就是成熟稳重。   所以每次和狞猫脸对脸,黎沅都有一种和教导主任对视的错觉。   对着教导主任脸发猫瘾?   再见,先走一步。   不过黎沅相信,假以时日,他一定可以重新拾起平常心撸狞猫的。   当然,前提是他这辈子能活那么长时间。   好不容易熬过一天,到了发放食物这日黎沅早早等在高处,只等装着活物的诸多储物袋在半空中出现,他就能迅速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发放点跑去。   可左等右等,空中都不见有人来。   不会吧,发放食物而已,就是拿几个储物袋过来用法术托到空中一倒就完事了,又不需要人亲自发放,这点小事都能疏忽大意?   黎沅仰头看着天,不敢相信地骂娘。   他发现了,自从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后说脏话的次数直线上升,都快赶上前几个世界加起来的总和。但谁让这个世界他的身份如此操蛋呢,骂着骂着就习惯了。   等了许久都不见人来,黎沅正想和谷内其它灵兽一样走开时,远处天空突兀地出现了几个小黑点。   不等他细看,眨眼间黑点就出现在视线内,显露出具体真容。   四个穿白衣的弟子稍后两步拱卫着他们前方的一男一女,踩着各自的飞行灵器而来,停留在半空中说了什么后,四个白衣人恭敬一拜率先离开,剩下的一男一女则是又往下面降了一些。   黎沅只看到他们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然后他就被一股强烈的吸力笼罩,瞬间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他和诸多灵兽被圈在一片空地中。   各类灵兽加起来目测大概有好几百,场地却异常狭小每只灵兽只能堪堪站立,稍微走上一步就能碰到隔壁几只。他运气还算好,被分配在了场地边缘稍微松快一些的位置,没有在里面挤团。   看到一男一女就在他这边,黎沅小心绕过两只灵兽靠近,偷听他们讲话。   粉衣女子道:“八级灵兽二十,七级灵兽五十,六级灵兽一百一十三,五级灵兽一七十二……共计灵兽五百只。你数一下,看看有没有错漏。”   白衣男人笑着说:“尹师姐做事向来细心,各级灵兽数量全都是严格按照大长老的要求挑选的,怎么可能会有错漏?”   粉衣女子点点头,表情明显因为男人的吹捧温和了一些:“既然没有异议,那就开始吧。”   说完,女子手中凭空出现了一个只有拇指大的玉瓶。她打开塞子,从里面倒出一个青色的药丸捏在左手指间,右手动作了一下后,对着药丸轻轻一扇,一股淡色烟雾便如活物般朝着放置灵兽的场地旋飞而去。   黎沅原本还在全神贯注地偷听,见女子做了扇风的动作后,他虽然什么都看不见,还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但可想而知的是,他闭不闭气都拿无形的烟雾毫无办法。   丝丝缕缕的异香在脑海中炸开,黎沅脑袋一懵,心底无端升起了几分热意。与此同时,一道与白衣男人截然不同的悦耳男声响起——   [引兽丹?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御兽宗有什么妙法能提升灵兽的等级呢,原来是这样……]   谁?这里竟然还有第三个人?隐身了?   引兽丹是什么东西,这样又是哪样?   诸多疑问在脑海中轮番闪过,又很快消失不见,心底的那股热意反倒是愈发浓厚,逐渐上升占据脑海,遂又快速转变为热腾腾的杀意。   “嗷——”   震耳欲聋的吼叫声仿佛是一个信号,黎沅扭头盯住周身已经伏低身体做好了战斗准备,随时都可能扑过来的灵兽,张嘴露出獠牙。空荡荡的腹部灼地他发疼,催促着他伸出利爪,撕碎灵兽的身体吞吃入腹。   有血腥味传来。   越来越多的灵兽开始动了,在不同的吼叫声交杂下血腥味越发浓郁,浓郁到让习惯了吃生肉的黎沅闻着都有一种作呕的感觉。   躲开挥爪而来的灵兽,黎沅顺势侧头朝着无形的结界狠狠一撞,疼痛之下,理智稍稍回笼。   都这个时候了,他再不明白尹师姐两人挑选五百灵兽弄到这里是为了什么,那就是个大傻子。   强行引出灵兽的兽性,摧毁他们的理智使其自相残杀,目的——   [也不知道这一批灵兽晋级的时候,有没有能觉醒异能的。]   [好恶心啊。死就死了,再繁衍就是,师父为什么还要让我们来盯着,救下最后还活着的两成?]   面容清丽的女子看着血肉横飞的场内,眉头皱起,嘴角微微下撇。   白衣男子也是眉头紧皱,不过他的心音就比粉衣女子的要放松地多,注意力也不在这上面,一直在想各种功法。   黎沅抬头剜了一眼心思各异的两人,为了保持理智,不断地用身体去撞结界制造疼痛。   原来,御兽宗为了得到更多等级高,有异能的灵兽,已经并不满足于从幼崽时期就开始筛选。他们远比他想象的,要疯狂的多。   如果说在灵兽谷内的所作所为,还可以解释为是要模拟野外环境,让灵兽们保持野性和战斗力好卖上价钱的话,那么这里的一切,就不能再用任何借口掩饰御兽宗的残忍。   有什么比在厮杀中提升实力,在危难之际觉醒异能更加快速,可靠的方法呢?   比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待灵兽们自行晋级觉醒,这种人为制造出来的“历练”,更能激发灵兽们的潜能,还能减少资源消耗。   修士们高高在上,肆意玩弄着灵兽的生命,一切只为自己的利益。   灵兽在修士眼中就是蝼蚁而已,他们不需要顾忌蝼蚁的感受,也不会为引发了一场蝼蚁内部的厮杀而有任何的愧疚。   可是——   [疼,好疼……]   [咬死它,为什么?我不想,咬死它。]   [好累啊,我想停下来。]   [我不想……]   这一世的金手指,终究还是成为了黎沅的折磨。   听着场内不绝于耳的各种心音,再比对血腥的画面,黎沅感觉自己整个人就像是身处炼狱一般。   他都不明白他在坚持着什么,可他又不敢失去理智,如果落败了还好,要是最后他赢了呢,清醒之后的他绝对会现在要再痛苦百倍。   为了逃过向他扑来的灵兽,黎沅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神智迷蒙之间,他再一次听到了那个陌生男声。   [真是好笑啊,自诩名门正道的宗门,做的事比魔界的那些人又有何不同?我看,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呐。]   [魔界的人可不会专门饲养灵兽,就为了看它们自相残杀。]   这一次,黎沅没有犹豫地抬头,看向心音传来的方向。他在赌,赌这个隐藏的第三人会出手,护住他或者带他离开。   结界外的两个御兽宗弟子都没有发现隐藏之人的存在,却被一只灵兽发现了,很特别,不是吗。   在哪里都是个死,不如赌一把博另一条出路。   果然,声音的主人注意到了他。   [有只灵兽在看我?]   黎沅注视着心音传来的方向,没有动。   [巧合?]   声音主人换了位置,黎沅跟着扭头,再次准确无误地盯住。   [哦?有趣。]   伴随着心音响起,黎沅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喂,醒醒。”   黎沅睁开眼睛,头皮一麻差点没有吓尿。想来任谁一睁眼,发现自己正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地趴在几万米的高空,身侧还飘着白云,都没有办法淡定。   全身的毛炸起,四爪缩在身下尽力缩小自己的身体团成球,黎沅闭着眼睛,脑袋里还在不断地回放刚才一睁眼看到的俯瞰景象。强烈的紧张感,让他忽略了身体的异样,没有发现身上受的伤已经全都好了。   “胆子这么小?刚才是哪里来的勇气敢盯着我看的?”   熟悉的悦耳男声响起,黎沅反应过来迅速抬头,一张艳丽的面容映入眼帘。   往下看,有喉结,是个男人没错。   长相艳丽,还穿一身大红长袍披散着头发的男人盘膝而坐,一手支在膝盖上撑着侧脸,眼睛像是在检查货物一样上下打量着黎沅,自顾自地总结:“神魂契合,但是眼神和表情灵动,不像是灵兽反倒像是妖族。”   “可你又确实是只灵兽。”   男人摸着下巴,脸上是做作的恍然:“所以,你是哪个在夺舍过程中出了岔子的倒霉蛋,把自己安到灵兽身上,还出现在御兽宗了?”   黎·倒霉蛋·沅:“……”   这人到底是谁?修为好像有点高。   而且就以修真界的手段来说,对方实力强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听到对方的心音,他这个金手指好像也很强啊。   “啧啧啧,真惨,话都不会说了。”   男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嘲笑表情,又说:“我问你答,会点头吗?不会的话也没关系,从这上面摔下去后,说不定就会了哦。”   黎沅:“……” 第76章 狞猫宗主   其实不管这人威不威胁他,他都没打算说谎。   修真界修为高点的,年龄动辄几百上千岁还打不住,再加上各种修真手段层出不穷,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能骗得过这些老妖怪们,或者说谎不被他们发现。   他现在处于劣势,是彻彻底底的被动方,目前最要紧的是能够说些什么,打动这个男人带他离开御兽宗,让把他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实话说了,这人可能会感兴趣满足他的一个请求,要是被发现说谎,他好像没有第二次试错的机会。   所以,黎沅毫不犹豫地点了头,注意着男人的反应。实际上,他也不敢往脚下看,只能把目光放在男人的头顶。   “很好,我就喜欢和诚实的人说话。”   男人一开口,黎沅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目光往下移,和他对视。   “第一个问题,你是夺舍到狞兽身上的吗?”   黎沅迟疑了一下,摇头。   他穿越到每个世界的时候原主应该都已经不幸地没有了,这不叫夺舍吧,是捡舍?而且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穿越啊。   “那你原本就是狞兽,自主开了灵智?”   黎沅再次摇头。   “你觉醒了异能,是读心术吧。”   黎沅点头。   “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男人大笑一声,说:“你既不是夺舍,也不是狞兽本兽,那你是谁呢?”   随着男人的笑声,黎沅像是从走神中惊醒一样,有些涣散的眼瞳重新聚焦。他惊恐地望向男人,心中骂了句卧槽。   刚才他该不会是被摄魂了吧,全程反应都不受自己控制。要是会说话,他的来历肯定早就被他全说了出去。   修真界的人也太不讲武德了!   “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男人理直气壮:“我要是不用点小小的法术,你骗我怎么办,我找谁说理去?”   黎沅无语。这还需要说理吗,对方动动手就能把他杀了解恨。   像是看出了他所想,男人反驳:“你身上的谜团这么多,我怎么舍得直接杀了你呢。你没了,我去哪里找第二个这么有趣的生物。”   “好了,正式认识一下吧,我是巫槐。”   黎沅点点头,指指自己的嘴巴表示自己不会说话。   不想巫槐却突然道:“原来你不是天宸大陆的人啊。”   黎沅震惊,这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巫槐挑眉,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拉长了语调,说书一样解释:“这天宸大陆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西域妖界的妖皇,本名正是巫槐?”   妖皇?   黎沅震惊的表情根本没有办法收回去。他这随便挑了个人居然能挑中妖皇?不过——   “妖皇不待在妖界,来御兽宗窥什么屏啊……”   “卧槽,我能说话了?”   黎沅又试了一下,发现并不是自己在张嘴说话,而是把脑海中所想用语言表露了出来,他嗓子里还是狞兽的叫声。   “‘卧槽’是什么意思?”巫槐冷不丁地问。   “啊,这,就是随口的一句感叹词,没什么意思。”黎沅转移话题:“你既然能让我说话,为什么刚才不用?”   巫槐没有回答,反问:“说话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黎沅毫不犹豫地点头。   让一个本身就会说话的人强行闭嘴,本身就是一种折磨。   “所以啊,我就想看看你值不值得我在你身上花心思。要是无趣,那你还是继续憋着吧。”   看着黎沅敢怒不敢言的小表情,巫槐心情很好地再次笑出声,一挥手,他们便离开了原地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速度很快,周围的景色飞速倒退,只能看到模糊的一片颜色。但是黎沅却没有感觉到身上有半点被风吹拂的痕迹,而且很稳。   他们就像是踩着一块透明玻璃在几万米的高空飞行一样,黎沅怂兮兮地闭上了眼。   几息后,他们停了,落在一座古朴的小院子里。   四爪结结实实地踩在地面上,黎沅在心中长长地舒了口气。左右看看,侧耳一听,古怪地望了一眼巫槐的背影。   如果他没判断错,这里好像是人类的城镇?   巫槐开口解答了他的疑惑:“这里是御兽宗山脚下的城镇。”   从储物戒里摸了个美人榻放好,又弄了许多灵果茶点摆在塌前,巫槐舒舒服服地躺上去,侧身支头,招来一杯茶水抿一口,把茶杯拿出了酒杯的架势,摇晃着懒懒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看着巫槐那一套和整个朴实的小院子画风截然不同的华贵物品,和一同出现在他身侧的软垫,黎沅把满脑袋的槽点及时憋回肚子里。   幸好,这个神奇的法术可以让他有选择性地把某个想法“说”出来,而不是一股脑地往外倒,要不然,听完某些话后巫槐绝对要一巴掌把他拍死。   “我叫黎沅。”   “我来自另一个世界,不知道为什么穿越到了这里,一睁眼,我就发现自己变成了御兽宗灵兽谷的一只狞猫……”   黎沅把自己的来历如实说了,只隐瞒自己穿越过很多世的信息。   他一直待在灵兽谷内,对这个世界完全不了解,一问三不知。修真界又不讲究世袭,巫槐以实力成为妖皇,用脚趾头想也不是他可以反抗的了的。   一个谎言需要用千千万万的谎言弥补,在巫槐面前,他大概是不可能有弥补的机会的,还不如诚实说。   他表现出来的越坦诚,才越能证明自己的无害。   之前他以为巫槐只是有点厉害时,想着让对方答应把他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就好,在无人的,充满了无限可能的野外生活,比在生命被强制握在他人手里的御兽宗要好上成百上千倍。   修真界不是号称机遇遍地吗,他有读心术加持,如果能幸运地得到一部适合灵兽修炼的功法,不仅不用再整日提心吊胆,而且还有机会修炼出人身!好几辈子没当人了,想想还真有点小激动呢。   但是,知道巫槐是妖皇后,他就不这么想了。   有大腿不抱,他傻啊。   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在修真界所处的蝼蚁地位后,黎沅就已经把脸皮这种东西扔在御兽宗不要了。   简单地把自己穿越前的身份说了,又说了在御兽宗的经历,黎沅停顿一下,看着巫槐津津有味的表情,试探着说:“我们那里有一句话,叫相逢即是有缘。”   “妖皇大人,咱们既然有缘,那我可不可以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请人美心善的您把我送到一个安全点的地方,离开御兽宗的范围呢?”   巫槐被黎沅的用词逗笑了,他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反问:“那你认为,哪里比较安全呢?”   黎沅小声道:“我觉得吧,肯定没有地方比您这位妖皇的行宫要安全了,您说是不是?”   妖皇应该是有行宫的吧,要是能得到巫槐的保证,他在妖皇行宫里当个看大门的也比生活在外面安全。   而且那可是妖界,修炼功法肯定都是适合兽类的,他如果博得巫槐或者其它妖的欢心,功法不是手到擒来?   黎沅还给自己加码:“您知道的,我有读心术。这可是一大利器,要是跟在您身边,不管是在妖界还是在御兽宗,那您得省多少事情啊。”   巫槐放下茶杯,学他说话:“你也是知道的,我有摄魂术。我想知道什么动动手就能用了,为什么还要带着你这个累赘呢?”   [这个小家伙以前真的是人?怎么对妖的接受程度这么高,还想去妖界。]   “那不是妖界有您这个颜值高武力高还特别善良的妖皇嘛。”听到巫槐的心音,黎沅没怎么思考,下意识吹了一波对方的彩虹屁,“不就是妖,我们那儿的文学作品里面啥都有。”   这番答非所问让巫槐眼眸一暗,直起身体冷声问:“你能听见我的心音。”   黎沅有点懵:“你不是知道我有读心术吗。”   他还以为巫槐知道后就控制着自己不在心里说话了,刚才会说,是因为懒得张嘴问。   怎么现在反应这么大?   巫槐盯着黎沅,在心里说:[还能听见吗?]   黎沅点头,“能啊。”   巫槐沉默一下,意味深长地望一眼对面卧在软垫上满脸茫然,还带着点忐忑的狞兽,想起对方身体里装着的异世界人类灵魂,突然长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我就说为什么我探查不出你身上有已经觉醒异能的迹象。”   他隐身跟着御兽宗的两个亲传弟子去到试炼峰,本是好奇御兽宗能培育出多个等级高,还能觉醒异能的灵兽的法子,没想到竟然意外发现了一个能感觉到自己存在的灵兽。   他自信这世界上绝对不会有人能堪破自己的行踪,所以多想了一些,把灵兽掌握的异能放在了读心上。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不过令他疑惑的是,他并没有在这只灵兽身上探查出异能的痕迹。   他活得够久见识够多,不就是隐藏异能的天赋嘛,不奇怪。再说读心术也不是无法防御的,除了控制自己不在心里说话外,还能够使用术法杜绝别人窥探。   知道黎沅有读心术后,他就立马给自己套上了防护,只是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还能听到。   这就很让他惊讶了。   “你的读心术并不是灵兽的异能吧,或者说,是异能但不完全是。”   黎沅其实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不是,他是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啊。灵兽能觉醒异能,那就应该是异能吧?”   “那你说说,有什么异能等级能突破我的修为境界,视我的防御为无物?”   巫槐哼笑:“这世界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境界之差,战斗力或许可以用外物辅助越级而战,但最基本的等级法则是不可逾越的。”   “你的躯体不过是七级灵兽,异能无强弱,就算你的异能强,可总不可能强的过我。”   黎沅虚心请教:“敢问您的境界是……”   巫槐一噎,没好气地说:“妖族和人族修炼方式不同,但都要跨越九个境界才能飞升上界。在下不才,恰好修炼到了第九个境界,目前是归墟境后期大圆满。”   “卧槽!那你就是修真界第一人!”   黎沅惊呆了,后期大圆满,这就是差一步就能飞升成仙的大佬中的战斗机啊,他竟然能抱到这个大腿?   等等,他竟然能突破这位大佬的防御,那他的异能不是真的异能,而是他的金手指?   “妖皇大人,咱们合作,啊不,我帮你做事,报酬我只要一个能让我安全容身的地方,你觉得怎么样?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你的摄魂术虽然有用,但对实力越强意志越坚定的人使用也更加费力吧?选我的读心术啊,不需要施法时间,随时随地包成功的那种。”   他身上也有能妖皇有所图的东西了,感觉自信心一下子就膨胀了起来呢。   巫槐气笑了。   知道自己身怀独一无二的天赋,连敬称都没了直接开始光明正大的提要求,做买卖了是吧。他倒不至于真的生气,只是觉得黎沅这人着实有趣。和这样的人合作,他确实不亏。   而且,说不准这人还真是能助他飞升的关键所在。   要不然,此界天道怎么会准许一个“意外”穿越过来呢? 第77章 狞猫宗主   三千年前,皇位久缺的妖界忽然昭告整个天宸大陆,妖界新皇不日就要举行继位大典,诚邀人魔两族前往观礼。   这可是个稀罕事。   谁不知妖族和魔族选领头的方式差不多,全都是看实力。也就是妖族谨慎了一些,最后胜出的人必须去妖族禁地,照过第一任妖皇留下的秘宝后,由秘宝判定这人到底能不能继位。   妖皇之位已经空缺了一千年之久,现如今新皇毫无征兆地突然诞生,众人都开始努力回想这期间在天宸大陆里闯出名号的妖,猜测会不会是其中的一位。   可谁都没想到,妖皇之位上坐着的是个谁也没听说过的小少年。   面容稚嫩的很,实力却不容小觑,才三百岁就已经是化形境,对比人族那可是化神境!   第五个境界了,他才三百岁还没有成年多久,这是何等的天赋?   那一日大典,妖皇巫槐第一次出现在修士们眼前,自此以后,天宸大陆处处流传着他的传说,与那妖孽的令人羡慕嫉妒恨的修炼速度。   但是在两千年前,巫槐突然失去了消息。   彼时的巫槐已经步入归墟境,只要顺利突破就能飞升成仙。可他却突兀地没有了任何的踪迹,就连妖族也只能确认自家妖皇还活着而已。   找不到?那可能是去闭关了吧。   最后一个境界可不是那么容易突破的,六千年寿元又怎样,多得是闭关直接闭死也找不到出路的修士。   此外,数万年的时光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自命不凡的“绝世天才”们叫嚣着,苦思着想要蒙蔽天道,以最轻松最便捷的方法提升修为,飞升成仙。   试问有谁听闻过成功案例?   没有。全都在渡飞升雷劫的时候被劈成了渣。   修真界最讲命数,也最讲因果循环。   想要飞升,可不仅是努力修炼就一定能成功的。飞升之时,便是在天道面前清算一切因果之时,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得自信觉得自己能够蒙蔽天道。   说回巫槐,他失踪的时候已经是归墟境,然而两千年过去都没有丁点动静,众人也都以为他是个和以前其他人一样,是只能被惋惜的,一直闭关消磨完寿元死去也无法飞升的天骄。   巫槐曾经也这么以为。   他用了三百年化形,一千年归墟,又八千年归墟后期大圆满后,修为就此停滞不前,任由他遍寻了一千两百年,也没有找到任何能使他的修为松动的机缘与方法。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闭关两百年,出关后他无聊的决定走遍天宸大陆的每一个角落与宗门,想了解一下两百年来有没有发生什么趣事,顺带着也想碰碰运气。   结果按照顺序在转道去御兽宗的第一天,他就碰到了一个意外,还心有所感。   别说是修炼到他这个境界,但凡是修为高一点的,都不会以为意外只是意外,巧合只是巧合。   一切不同寻常之处都是机缘,只看你能不能抓得住。   巫槐当然要抓住。   他遵从心意,顺着狞兽的意思把它救了下来,然后就得到了一个令他也震惊的真相。   从异界穿越过来的灵魂,竟然还有了一个能够无视境界自由使用的读心术异能!   在这个处处有限制,神器也不可能无敌的修真界,这个叫黎沅的人竟然有了一个突破限制的异能。   这叫什么,这叫天助他也,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啊。   要不然,为什么是他巫槐把人救下了,而不是别人呢。他有八成的把握,他飞升的关键之处就在这个异界灵魂的身上。   这么想着,巫槐看向黎沅的目光逐渐炽热。   不知道巫槐经历了怎样心路历程的黎沅被盯的心里发毛,反复回想了几遍自己刚才说的话,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都把条件放得这么低了,巫槐挥挥手,说句话就能实现的条件,就这,对方该不会也不想同意吧。   堂堂妖皇,这么吝啬?   他的这么牛逼的读心术,不至于对巫槐没一点用啊。   黎沅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那啥,要不你先带着我试用一下?要是读心术好用的话,你再帮我找容身的地方?”   巫槐盘膝坐在美人榻上,双手对插着往袖子里一拢,戏谑道:“你只要一个安全的容身之地,而已?”   “这件事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你若是真的帮了我的忙,报酬只要这点,不觉得亏吗。要是你觉得自己付出与得到的不成正比,事后要想再反悔可晚了。”   黎沅立刻顺杆爬:“我知道妖皇大人你特别厉害,要是在能给我找个容身之地的同时,再给我一部能让我修炼的功法和一点点,小小的微不足道的修炼资源,那就更好了。”   为了增加自己话里的信服度,他蹲坐起来伸出爪子弹出一根指甲,表示自己要的东西真的只有一点点,都不用巫槐漏手指缝。   谁料他说完,巫槐露出了一个非常明显的惊讶表情,反问:“你难道不知道,灵兽无法修炼吗?”   “哦对,你不知道,你不是天宸大陆的。”   黎沅也惊:“什么东西?灵兽无法修炼?不是有妖吗,妖里面没有动物?”   妖不就是由动物或者花草鱼虫修炼,最后修出人形的统称吗。难道这个世界的妖和他认为的不一样,只是一个身份?   巫槐没有动,在身前凝聚出一个拇指大的透明小球送到黎沅面前,说:“太长了,你自己看吧。触碰就行。”   黎沅用鼻子碰了一下小球,然后就被里面蕴含的信息科普了一脸。   小球里面是整个天宸大陆的常识和一些人物与物品的基本资料,内容量非常大,但只要他想着某个关键词,脑海中就会自动浮现出相关信息。   不是文字的形式,他也不懂修真界文字,这些信息就像是他自己的记忆一样,想一下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不愧是修真界,这个技能也太实用了叭。   黎沅“搜索”了灵兽与妖的相关部分,看完后表情有点不太好。   简单来说,天宸大陆的灵兽和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种类。   妖族生而知之,拥有灵智。如果想更进一步变得强大,就要开始修炼,炼化喉间横骨,再修炼出人形。   而灵兽,只是野兽而已,没有思维没有灵智,更没有喉间横骨。   修炼?   就像是人类想修炼必须要有灵根一样,妖如果想修炼必须要有横骨,就连妖族的境界里,还有一个专门的炼骨期。这是此界规则,数万年间从没有灵兽可以打破规则踏上修炼之路,甚至能够开智的也从没有听说过。   妖看灵兽,就如同人类看灵兽一样,他们根本不是能够相提并论的存在。   黎沅沉默了很久,才艰难地问:“灵兽没有横骨,所以连话都不会说?”   他问得模糊,巫槐还是听懂了,答:“没有化形的妖,只是不会说人话而已,同族之间在交流上并不会有障碍。”   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灵兽和妖,他们被分的很清楚。   “我这里有天级延寿丹。”巫槐状似不经意地说:“吃了能延寿五百。”   他要延寿丹做什么。   黎沅苦笑:“不能修炼,我就是个普通的灵兽,在修真界就算有了你的庇佑我又能打得过谁?稍微一不注意,别人随便擦我一下我就能嗝屁,寿命延不延长没有意义。”   上三级狞兽的三百寿命对他来说已经非常长久了。   巫槐无奈耸肩。   他就算是妖皇,是修真界第一人,也没有办法对抗天道让黎沅能够修炼。对方要是想变强,他除了外物……   等等,外物啊。   “你不就是想变强,不想让别人欺负嘛,要是不追求自身强大的话,这个也很容易。”   一挥手,诸多五光十色,散发着光辉的法宝丹瓶排在身前,又在巫槐的操纵下飞到黎沅的身边,把他围住后展览一样缓缓转动。   黎沅被宝光晃的眼睛都睁不开,只能眯着眼看向被一个个“气泡”包裹的,看着非常迷你的物品。   巫槐介绍:“天级毒丹,灵器,防御、攻击阵符,浓缩了我全力一击的灵球……我活了三千多年,收集的好东西数不胜数,这些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被如此多的宝贝环绕着,黎沅顽强地按下了自己蠢蠢欲动的爪子,警惕地看向如同诱拐小红帽的大灰狼一样的巫槐,问:“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送我东西的前提呢,是什么?”   “很简单。”巫槐爽朗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在下只是想让你助我飞升。”   “而已。”   黎沅:“……”   他怎么不知道他这么牛逼了,还能帮助修真界第一人飞升?这人莫不是在驴他吧。不过,不管是不是在驴他,有便宜不占是傻蛋啊。   当然,前提是要问清楚——“要是我没有助你成功呢?”   “没有就没有,对我又没有什么损失。”巫槐收了笑,无所谓道:“飞升不易,我不至于因为这个怨你什么。不然,我也不会一路无障碍地修炼到归墟期,早就被心魔反噬了。”   “但是,如果我在别人那里听到‘妖皇遍寻不获无法飞升’之类的传闻……”   “你说,你是死了之后才穿越过来的,那么再死一次,会不会再次穿越?”   后面那句威胁黎沅当做没听见。   就以他们两人的差距来说,他其实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巫槐能坦诚相告,他心中却是舒爽了不少,明码标价的合作他喜欢。   既然巫槐觉得他有用,听着好像还比较重要,那他暂时跟着对方也没什么不好。就算最后实在不行,他也能捞到不少好东西。   “我们之间实力差距的太大了,万一你反悔怎么办?”   黎沅提议:“修真界不一般都有什么心魔誓言吗,你要是敢把我们的合作与刚才说的话发成誓,我就信你。”   “反正你如果遵守的话,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这有何难。”   巫槐二话没说,就发了个“如果黎沅全心助他飞升,他就给予黎沅诸多灵宝护他周全,且就算找不到飞升法门也不会伤害他”的心魔誓。   黎沅听出了巫槐没有说时间,但他并不在意,反而乐见其成。   他跟着巫槐重复一遍后,有金色灵光从天而降,分别钻入两人的心脏处。   抬爪子摸摸自己的胸口,黎沅只觉得有一股奇怪的感觉升起,再看巫槐时,他心中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害怕,担心对方会一不小心灭了他的情绪,他相信对方不会伤害他。   果然是修真手段,竟恐怖如斯。   头一次发心魔誓,巫槐也觉得很新奇。而且这个誓言对他来说真的没什么大不了,他不能伤害黎沅,可有一万种办法能让他生不如死,发不发誓,完全只是为了让黎沅安心而已。   再说了,他原本也没有打算违背。   他自认自己是个君子呢,才不当小人。   有了心魔誓言,黎沅终于可以真正的放松下来。他看看还围绕着他的诸多宝贝,抬爪子摸了摸,正想问巫槐能不能给他一个储物的东西,抬头就见对方表情十分奇怪。   他不是眼花了吧,他刚才居然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几分狂热?   对他?   黎沅微微炸了下毛以表尊敬。   “我猜对了!”   巫槐下了美人榻蹲在黎沅面前,握住他的一只爪子兴奋道:“你果然是我飞升的关键!”   黎沅僵着爪子,满脸问号。   巫槐不语,松了黎沅的爪子起身扬天长笑。   就在心魔誓立下后,他将近一千年都没有再松动过的修为,动了。 第78章 狞猫宗主   刚发完誓盟友就起了作用,这立竿见影的速度,让巫槐更坚信自己所做决定的正确,也对能够在寿元将尽之前飞升成功这件事多了几分信心。   他重新坐回塌上,揣着双手身体往后一仰倚着靠背,把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对盟友如实相告。   这下子变成黎沅开始怀疑人生了。   看他的身份就知道他在这个世界里应当只是一个小炮灰,怎么七扭八拐的,最后竟然拿到了重要戏份,一跃成为了配角?以前他也没有过金手指,能拿到如此厉害的身份牌呀。   想想有关修真世界的种种设定和特殊性,黎沅默默抬头望天。   他这次穿越,该不会是在此界天道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吧。天道不仅默许了他的穿越,还顺手给他加了个金手指,让他专门来辅助妖皇飞升?   不是吧,天道难不成是个猫控,看在他可爱的份上选了他当工具人?不然为什么他以前穿越都是当路人,到这里突然当上了配角,还是第一大佬的头号心腹小弟这种角色。   天道,猫控……   黎沅被自己离谱的脑洞激地头皮发麻,心里默念“罪过”把有关天道的不正经猜测全都抛出脑海,当做无事发生。   “看天做什么?”   巫槐见黎沅仰着脑袋半天不动,也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发现后,只好直接发问。   “我在思考。”黎沅故作低沉:“自己是不是天道专门派来给你送金手指的工具人。”   巫槐好奇:“金手指又是什么。”   这难道是黎沅世界的常用词,就像是“卧槽”一样?那那个异世界,说话还真是奇奇怪怪的。   解释了一下金手指的含义,深知所有有关读心术的疑惑只有天道才能解答,他们再怎么讨论也不会有结果,黎沅就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兜圈子。   他把话题绕回正事上:“既然确认我对你有帮助,那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做什么有什么计划,稍微透露一下让我做个心理准备?”   “我有什么想法都不重要。”巫槐摇头:“咱们身份已经对调,现在你才是主导者,下一步要干什么自然是听你的。”   说这话时巫槐神态自然表情放松,全然没有任何勉强,让黎沅有些诧异。   有能力的人多少都有点傲气,更何况是修真界第一人,还掌控一界的妖皇。没想到,巫槐竟然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承认两人地位的调换,主动把选择权交了出来。他那些为了达成这一目的的小心思,还没来得及用上就已经胎死腹中。   或许,他对自己合作者的印象可以再好一些?   “怎么,很惊讶?要知道,在下可不只有人美心善这一个优点,此外最大的美德,就是有着非常清晰的自知之明。”   巫槐抬起交叠在袖中的双手掩唇,只是露出的那双眼眸里,闪烁着无数的促狭:“黎沅小朋友,现在你有没有对在下产生许多的好感?”   黎沅:“……”   他怎么觉得这人脸皮突然厚了起来,嘴也有点贱兮兮的。   忽略这个问题,黎沅一本正经地试图把气氛调回严肃频道上,问:“我可以问一下你来御兽宗的目的吗?”   还特意在御兽宗山下的小镇买了个院子。   见黎沅没有上钩,巫槐遗憾地放下手一叹,答道:“目的当然是为了飞升啊。我试了一千年都没有找到解题方法,又实在是闲得无聊,所以就想着到处走走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灵感。”   “我是从西域出发的。从闭关的地方一路上寸寸步行,来到御兽宗只是正好轮到这里而已并不是专门赶来的。”   “值得一说的是,今天是我来的第一天。进了御兽宗我发现有亲传弟子得令要带五百只灵兽去什么试炼峰,实在好奇,就跟在他们后面一同去了。”   “至于这个院子……”   巫槐摊手:“我只是随便挑了个没有人住的空院子暂时落脚而已,我本人在这里并没有置办产业。你没见我都没动过这里的东西,没往屋子里面去过吗,未经主人允许,进别人屋子可不太礼貌。”   黎沅:“……进别人院子就礼貌了是吗。”   “哎呀,这点小问题就不要纠结了,我们又不常住,暂时歇一下脚而已。”巫槐坦荡荡:“等你决定好接下来去哪里,我们就立马离开。”   所以压力和占了别人院子的罪魁祸首现在转移到了他这边?黎沅无语。   可实力差距太大,对方的身体估计都比钢筋铁骨还强,他打过去就是挠痒痒,于是他只好忍下想揍人的爪子,用眼神表示强烈谴责。   “既然你没什么意见,那我们重回御兽宗。”黎沅正色道:“我想弄清楚御兽宗到底是怎么管理灵兽的,试炼峰是谁的主意,他们还有没有其它的残忍手段。”   巫槐没什么意见:“好说。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给你准备些东西。”   说完,他从储物戒里摸了个圆环出来,略一思索将戒指放于身前,自顾自地双手掐诀,又陆续拿出一些炼器材料与之融合。   黎沅看了一会儿稀罕,后来见巫槐一直在重复动作后,就收回目光用爪子拍浮在周身的那些装了宝物的气泡玩儿。   果然,没有一只猫能够拒绝球的诱惑。   黎沅一边玩儿一边用眼尾注意着巫槐的动作,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即将收工,他赶紧把爪子收回来蹲坐好,当做无事发生。   “好了。”   巫槐把重新加工的素色圆环套在了黎沅的左前爪上:“你没有神识,所以我重新把储物镯炼制了一下,让它只认你的气息,如果有外人试图用神识标记或者将你的气息抹去,储物镯就会直接变成一撮灰烬。”   “用的时候在脑海里想着储物镯的样子就行。”   “不愧是妖皇大人,厉害!”   吹捧了一下巫槐,黎沅迫不及待地按照使用说明“看”向储物镯。一个巨大的空间在脑海中浮现,里面已经被装了一些宝物,五花八门什么都有,都是他能用的。   大致看过一遍,心中有数后,黎沅新奇地用爪子摸摸看起来相当朴素的圆环,把漂浮在身边的东西装进去又拿出来,来回几次彻底熟悉。   “谢谢。”再次认真道谢,黎沅问:“去御兽宗?”   巫槐点头,把东西收了带着黎沅返回御兽宗,径直落在人家山门刻了“御兽宗”名字的牌楼上。   按理来说,宗门的大门口会有结界或者阵法之类,可以保护宗内安全,这种相当于脸面的牌楼是重中之重会被珍惜保护。结果一妖一兽落下,半晌都无事发生。   侧头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巫槐,黎沅对这人的实力有了一个更加清楚的认知。   “你想先去哪儿?”   巫槐真没别的意思,就是搞不清黎沅想去哪儿所以才在门口停下而已。   黎沅想了一下,说:“先带我在宗内慢慢飞一圈儿吧,我想知道里面都什么地方饲养的有灵兽。”   巫槐没什么意见,照做。   一圈看下来,辅以巫槐感知灵兽的法术后,黎沅知道了御兽宗内,有一座专门用于灵兽的交配繁衍,孵化幼崽的山峰,一座用来放置灵兽的山峰也就是灵兽谷,还有一座被称为宗内禁地,非令牌无法入内的专属于灵兽的试炼峰,也就是黎沅最后去的像是斗兽场的地方。   除了这些聚集点,宗内地位或者修为比较高的弟子,人手一只七级及以上的灵兽,普通弟子也很少有身侧空空的。   巫槐:“这些是能看到的,如果有灵兽被装在灵兽袋里,或者是被困在秘宝里,我感知不到。”   灵兽袋黎沅已经感受过一次了。被装进灵兽袋的灵兽意识会直接断片,直到被放出来才会重新感受外界,就像是昏迷一样。   说实话,感觉并不好。   “我之前听你的心音,御兽宗培育高级灵兽的办法连你都不知道?你是不是以为是个什么功法。”黎沅奇怪:“这么厉害的办法,御兽宗的宗主修为好像一般般,宗门也勉强才中等吧,难道修真界就没有人觊觎过?”   “怎么没有。”   巫槐凉凉道:“御兽宗的第一任宗主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散修,宗门成立之初不知道被人明里暗里搞了多少次,就是为了他手里培育灵兽的秘法。可来来回回几百年了,不论是谁都一无所获。”   “御兽宗的宗主还说,他与秘法共存亡。”   “再加上当时的宗主会做人,后来的几任更会做人,每次培育出的高级灵兽不知道往几个大宗门里送了多少,所以渐渐地就没有人再打秘法的主意了。”   “我不知道,是因为我不感兴趣,以前修为也没那么高能在御兽宗来去自如。今日一见,才发现原来秘法竟然就是让灵兽们自相残杀,以此激发凶性与潜能而已。”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巫槐讽刺一笑:“几万年了,人族里面的卑劣者依旧沿用着相似的法子,给自己立的牌坊上疯狂添砖加瓦,博得良名。”   巫槐话里有话,但黎沅听不出到底指什么,只好用沉默当做回答。   安静了一会儿,突然有三人自一座山峰飞来,后面还跟了十多个男女。看方向,是往山门的方向去了。   巫槐眯眼看了下众人来的山峰,一眼便望见了答案,说:“是御兽宗大长老所在的山峰,为首三个应该是他的亲传弟子。”   黎沅没那么好的眼力,但那双由二十条不同肌肉控制的灵活耳朵,已经如同小天线似的机警竖立,两撮耳朵毛迎风招摇。   “跟上去看看?”   能让三个亲传弟子一起出动,还带着那么多人的事情,肯定不会是小事。   一妖一兽朝着人离开的方向追去,这才发现一行人规矩有序地站在山门的牌楼前,望着前方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亲传弟子两男一女,中间的女人恰好是黎沅前不久刚见过的尹师姐。   三人没有说话,巫槐和黎沅听不到什么消息,就蹲在牌楼上耐心等待。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天边有一条小飞舟由远及近,待落下后,三个亲传弟子热情地迎上前,立在飞舟旁边接人。   飞舟那边的人下来,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年轻的公子哥,那一身散发着微微宝光的法衣,和头顶手指带着的饰品,明晃晃地向所有人诉说着“我很有钱”的事实。   “段公子能来我御兽宗,宗内上下都实感荣幸。”   三个亲传弟子里的一个穿青色衣衫的男人上前,和这位很贵的段公子问好。他后面的其余两人拱手行礼,没有说话。   段公子满脸倨傲,手上拿着一柄玉扇把玩,闻言只是微微点头,满不在乎地敷衍:“嗯,不要说废话了,我今天来做什么你们师尊应该给你们说过,直接带我进去吧。”   青衫男人依旧是一脸笑,挥手从灵兽袋里召出自己的灵兽后,邀请段公子站上去,带着他朝着入宗。   尹师姐两人亲传弟子也召出自己的灵兽,坐上去跟在后面,其余的护卫和弟子则是立在法器上紧跟。 第79章 狞猫宗主   一行人在宗内前往灵兽谷和繁幼园的岔路口停下。   青衫男子温和地询问身侧之人:“段公子,师尊只告诉我们您要来选灵兽,不知您是中意成年灵兽还是幼年灵兽?”   段公子此行的目的非常明确,他肯定道:“幼年灵兽。我喜欢灵狐,尤其是红色皮毛的,带我去看灵狐就行别的我都不感兴趣。”   “好。”青衫男子应下,复又神色纠结小心提醒:“段公子,繁幼园内幼兽众多,平时为了防止幼兽受到惊吓宗内都是由固定的弟子们照看。这次前去,我们人数众多,您可否下令让随行的人隐去自身气息?”   段公子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拿着扇子随意对着身后挥了挥,下一秒,跟着他来的随从们全都将气息隐匿。   身为大长老的亲传弟子,青衫男子对宗内各项事务清晰明了,到了繁幼园后带着人直奔灵狐的饲养区。   同一品种的灵兽全都在一处地方,并没有按照等级划再次划分。   灵狐区内,众人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不同等级不同花色,看着比巴掌也大不了多少的幼狐如同团子般在平坦的草地上四处散落着,用它们尚且没什么力量的四肢跌跌撞撞地练习行走。在边角处,或者有东西掩映的地方,才能见到体型稍大的灵狐。   青衫男子道:“这些灵狐都是刚出生三个月左右的。月份大能灵活行动的都机敏地会隐藏自己了,得废些心神寻找。”   其实就是用神识扫一下。   介绍完后,青衫男子识趣地没有再开口,给身边这位看起来没什么耐心的段公子回怼他的机会,静静地等待对方发问。   只是为了表达重视所以来当陪衬的尹师姐两人,也维持着自己友好的表情继续沉默,当背景板。   段公子用神识扫了两遍,眉头紧紧皱起:“没有会控火的九级灵狐?”   里面灵狐的数量近千,九级的屈指可数但也有五十左右,是个很高的数字了。只是里面有的,都不是他想要的。   青衫男子一愣,闻言问道:“段公子具体的要求是……”   “九级会控火的红色灵狐。”段公子神色不耐:“我听说御兽宗最擅长饲养高级灵兽,怎么连这个都没有?怕不是浪得虚名吧。”   “这,幼兽里面没有,成年灵兽里面倒是有一只,段公子要不……”   段公子哼了一声,神色嘲讽,打断他的话:“我说了,我想要的是幼年灵兽,你修炼的时候难道把耳朵给炼坏掉了?”   “你们御兽宗只有这么点灵狐?别不是还藏的有吧。你师尊让你们来的时候就没对你们叮嘱点什么?竟然敢如此糊弄我!”   青衫男子苦笑:“段公子……”   “你,你叫什么来着?”段公子再次打断,“带我去见你们师尊。”   “在下章莱。段公子,我们真的没有糊弄您,这一批灵狐全都在这儿了,没有私藏。”章莱耐心劝说:“要不,等我们什么时候培育出符合您要求的灵狐了,第一时间给您送去,可以吗?”   原本只以为是个简单的接待任务,谁想竟然弄到了这步田地,还被人质疑起了御兽宗的能力。这种情况下,章莱怎么敢直接让带着意见的段公子去见师尊。   “没有糊弄?”   段公子勾起唇角不屑一笑,把玩着手里的扇子徐徐道:“十几年前,玄天宗的徐子沐来御兽宗求购一只会幻术的灵蝶,当天你们御兽宗也是说没有,他空手而归。可谁知第二天,你们宗的一个长老亲传弟子就巴巴带着灵蝶上门了。”   “怎么,章道友是看不起我区区筑基的修为,觉得还是元婴真君比较适合讨好?”   “要不然。”段公子直视章莱的双眼,“就是觉得我揽月宗不值一提?”   当年徐子沐求购灵蝶,外界都以为对方是和御兽宗约好了第二天送,压根没有想过是御兽宗一开始就没有。   别人不知道内幕,他知道啊。徐子沐要什么御兽宗突然就有了什么,他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而且,徐子沐当时回宗门后对购买灵兽的过程可是闭口不言,提都没有提过,所以才会流传出了上面那个说法。   这不是打掩护还能是什么。   今天听章莱说没有,还让他等不知道多久的时间才有机会拿到灵兽后,他直接发作了。   他的身份比徐子沐差哪儿了?凭什么他就要被敷衍。   章莱哑口无言。   徐子沐的事情是三长老及其弟子负责,其中细节师尊不说,他怎么可能知道?现在被段公子拿着当理由不饶人,他就是想说些什么辩解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而且在对方的胡搅蛮缠下,一顶顶大帽子朝自己和御兽宗头上接连扣来,饶是他的脾气再好也听得是心中怒火连连,恨不得把这个蛮不讲理的人赶出宗门。   可对方是天宸大陆第二大宗门,揽月宗宗主宠爱的小儿子,就算对方还是个区区筑基,他也得强行把火气忍下去。   不仅如此,还要笑脸相迎。   “段公子,您真的冤枉在下和整个御兽宗了。”   章莱一拱手,“对于每一位来御兽宗购买灵兽的人,我们都是诚实相待,从不会故意把好的灵兽藏起来不见人。”   “我们御兽宗的买卖能做起来,靠的就是来往顾客和口碑,您说,我们糊弄您有什么好处?”   “谁知道呢。”段公子阴阳怪气:“可能是第一宗门的名号比较响吧,我们这些排在后面的只是无名小卒而已。”   “段公子说笑了。”   章莱左右为难,见段公子神色就知此事是不能善了。他思来想去只好咬咬牙,说:“既然段公子不信我,那只好请您和我一同去拜见师尊了。”   这人,他,他们御兽宗得罪不起。   “早该这么做了,浪费我的时间。”段公子扇子一收,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尹师姐扯扯落后一步的师兄章莱的袖子用眼神询问,满脸的焦急。另一个人也是眉头紧皱,张张嘴,看着大师兄时全是担忧。   去见了师尊,之后师尊会不会怪罪师兄?   章莱对着两人微微摇头,用眼神安抚了一下快走两步跟上段公子。   半空中,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看了全程的黎沅问巫槐:“这个段公子什么来头?就这么直接点名去找一宗长老的茬?”   “段星河,揽月宗宗主的小儿子,现在还是筑基。听说他特别爱装风流,就喜欢听别人喊他‘段公子’。”   巫槐一脸长见识的表情:“百闻不如一见啊,太装了,比我还装,我都没强制别人喊我陛下。”   不理会这只妖的间歇性的抽风话语,黎沅翻找一下脑海里的资料,“啧”了一声:“不是吧,一个受宠的小儿子,在一个中等宗门里面都能横行霸道?你们修真界的势力排名到底是怎么排的啊。”   排行第二的宗门确实厉害,但御兽宗不至于这么卑微吧?   “御兽宗长老才炼虚境,放在排名靠前的宗门,这个修为只能是一峰之主而已。他们最厉害的,是闭死关,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来的两个合体期。”   巫槐话锋一转:“而且,宗门要想吸引足够的人才,靠的可不仅仅是宗内资源,更多的还是宗门拥有的诸多功法。你觉得一个以御兽为卖点,别的并没有什么出彩地方的宗门,能吸引多少有抱负的青年才俊?”   黎沅:“……懂了。”   御兽宗能在不服就干的修真界立足,仰仗的就是和排名靠前的宗门拉帮结派,蹭一下对方的庇护。要不然,没什么实力还拥有如此诱人“功法”的门派,早就不知道被人打上门不知多少次了,哪里能过得这么安稳。   段星河有资本横,御兽宗必须低头,两者相遇,自然是御兽宗百般讨好。   这段小八卦只是个小插曲,黎沅最关心的还是段星河说过的徐子沐的事。见前面一行人即将降落,他也收了话语继续偷听。   御兽宗大长老炼虚境的修为在修真界并不算低,但配上他的身份一起说,这个修为就不太够看了。即便如此,他还是摆足了架势,等章莱在宝殿门外求见,才施施然走了出来。   大长老姓陈,是一把白胡须和满脸皱纹的老年模样。   见到这人,黎沅下意识转头看了眼身边,看着只有二十三四年龄的巫槐。   绝世天才竟在我身边?   不过,话说这位妖皇的原形是什么啊?从名字来看难道是槐树?资料根本没有提过啊。到底是巫槐有意隐瞒所有人都不知道,还是故意把给他的资料上的相关内容抹去了?   注意到黎沅的目光,巫槐疑惑挑眉。   黎沅默默转头,把注意力放在了下面一群人的对话上。   此时陈长老已经听完了章莱简单叙述的来龙去脉,他没有生气,反而扬起了慈祥的微笑看向从来到现在,带着随从懒懒站立在一旁,没有任何上前打招呼自我介绍意思的段星河。   “段公子,我这弟子刚才已经带你去看过繁幼园看过灵狐了,确实没有符合您要求的,不是吗?阿莱实事求是,本身并没有过错。”   “只是有些事情,他年纪还小不到能知晓的年纪而已。”   段星河被这些话吸引了注意,嗤笑一声看看陈长老身侧垂首站立的三个鹌鹑,又看看一脸平和的陈长老,打开玉扇搁在胸前扇了两下,赞扬道:“还是陈长老会说话。”   “只是你这徒弟,着实该好好调教一番了。”   话里话外,段星河都把自己一个筑基小辈摆在了不论是年龄还是实力,都远在他之上的陈长老的对面,平辈论交。   陈长老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道:“段公子,入内详谈。” 第80章 狞猫宗主   外表低调的宝殿实际上内部另有乾坤。   从桌椅板凳到摆件装饰,再到看起来普通的墙壁上镌刻的花纹,甚至是香炉里燃着的香,细究起来都不是凡品。   段星河端起蕴含纯净灵气的茶水喝了一口,等着看陈长老能给他个什么解释。   而在两人正前方,厅内的空地上已经被人狂妄地摆了个华贵的长塌,其上巫槐盘膝,黎沅蹲坐,默默围观。   看到长塌的时候黎沅一开始是拒绝的。他们本来就是来偷听的,隐着身也就算了了,还直接坐在当事人的对面吃瓜,即使知道那两人看不到他们,黎沅心里也十分别扭。   但是,巫槐都已经懒懒地坐上去了,他再站在地下就难免有低屋内三人一等的错觉,所以他也跳了上去,不自在地正面陈长老和段星河的两张脸。   等陈长老开口说话,黎沅就没心思想别的东西了。   “段公子,实不相瞒,经过我御兽宗历任宗主的潜心钻研,到了现任宗主这一代,我们已经对如何让灵兽觉醒异能有了些许的了解和掌控。”   陈长老语气淡淡,说出了让段星河和他看不见的两人震惊的话。   “段公子您也知道灵兽觉醒异能有多么的随机,有多么的稀有。我们的那点了解,其实也只是皮毛而已,并没有触碰到核心区域。因此这件事只在宗主和长老们之间流传,底下的那些弟子们是不知情的。”   这话就隐晦的为他和御兽宗在接待段星河时,略有些“不周到”的事情做了解释,还把锅反过去扔回了对方身上。   要是你段星河早说清楚自己的需求,那御兽宗还派什么亲传弟子带着你去繁幼园和灵兽谷转悠啊,直接就来见长老把事情解决了。   可让段星河一个被宠得无法无天,非常自我的修二代承认是自己错了,这种情况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他只要知道他今天没有被人区别对待,也没有被人瞧不起就行了。   “既如此,我要的灵兽你们什么时候能给我奉上?”   陈长老没有给出明确的时间,反而苦笑一声:“这个,我们真的没有办法给出一个具体的时间。”   他又长叹一口气,道:“因为我们并没有参悟透方法,所以,目前每一次使用我宗秘法让灵兽觉醒出特定异能,都是一场试验,在过程中会出现许多的消耗。”   “大多数灵兽是死了的,少部分觉醒出的异能也是五花八门。九级灵兽难得,就连我们这里符合段公子您要求的红灵狐数量也不过只有十一二。”   “要是不顺利的话,极有可能将这些数目全都消耗完,也无法完成您的要求。”   段星河听懂了,眉头紧皱:“十几年前徐子沐可是第二天就拿到灵蝶了,你的意思是,我的运气比他要差得多?”   “怎么可能。老夫可没有那个意思。”   陈长老真诚地把错误揽到自己身上:“是我们御兽宗不好,这么多年了,竟还没有找到正确的方向把秘法更上一层楼。”   这不都是同一个意思?   听陈长老说这么多,段星河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反而有越皱越紧的趋势。   他是纨绔了一些,但不是没有脑子的人,陈长老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就说明对方是真的没有办法给他做出保证。   一般情况下,灵兽要怎样才会觉醒异能完全找不到规律,御兽宗里面养的,只比外面养的概率稍微高了一些。   他心里清楚如果他想在最快的时间内弄到想要的灵兽,御兽宗是唯一的选择。不然,要是只凭他雇人在天宸大陆上四处寻找这个法子,估计等到他元婴都难遇到。   相较起来,还是御兽宗有本事,竟然找到了能让灵兽觉醒的方法。虽然有什么异能也是随机的,但后者听起来比前者要有希望的多了。   他买灵兽的的这笔钱,只有花在这里才不会亏本太多。   心中有了决定,段星河松开眉头表情恢复成了原本的散漫,用玉扇敲敲手心,他随意道:“行吧,我也不为难你们。要是有符合要求的灵兽出现了,第一时间给本公子送去就行。”   他从储物戒指里拿了自己的令牌出来放在桌子上,以此为信物,表示他不会赖账,也是为了给送灵兽上门的人行个方便。   陈长老没有立刻收起来,而是变了神色略有些为难地说:“段公子,九级灵兽培养不易,若是在为您定制的过程中消耗过多……这价钱,恐怕要变上一变了。”   段星河顿了一下,问:“怎么说?”   “如果死亡数量在五只以内,宗内要收原定价钱的两倍,五只以上三倍,十只四倍,以此类推。”   一只九级不带异能的灵兽就要数五万左右上品灵石,带异能的则是直接翻倍,价高者得。要是段星河不放弃自己的想法,那么最后成交的价格最起码也得二十万往上。   那可是上品灵石啊。   陈长老不怀疑段星河的财力,但是再受宠的孩子零花钱也有个定量,他拿得出来吗?   事实证明,是他狭隘了。   段星河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到时候我会拿出若干灵宝供你们挑选,如果有相中的,最后一并算在账上抵消灵石,可行?”   他还以为过程中消耗的所有九级灵兽都要他付钱呢。按照陈长老说的收费方式,他的小金库还是能撑得起的,只是很肉痛罢了。   陈长老自无不可。   见对方收下自己的令牌,段星河也没了和一个糟老头子寒暄的心,匆匆把杯中剩下的茶水饮尽,起身说了告辞。   章莱三位弟子负责送客,不一会儿,三人返回,带着一脸的愧色来到站在庭院里的陈长老面前,上前主动认错。   其中在这次待客中是话事人的章莱更是自责:“师父,都是弟子没用,连这点小事都没有做好。”   “不怪你。”   在弟子们面前,陈长老不复在段星河那里的慈祥随和,面无表情带着淡淡威严的模样更符合他“长老”的身份。   “宗内的一些事本就是不传之秘,等你们哪天晋升元婴,表现得好的话,就有机会知道我们御兽宗能在天宸大陆立足的真相。”   “在此之前,你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努力修炼强大自身,不必妄自菲薄。若下次再遇上如同段星河一样纠缠不休的贵客,直接带着人来找我即可,其他的,不用理会。”   “是,师父。”三人齐齐下拜,聆听教诲。   “嗯,回去吧。”   陈长老点点头,化作流光不知道朝何而去。   章莱三人没有被师尊怪罪,反而还知道了只要努力修炼,就有可能知晓御兽宗的立宗根本后,所有的烦闷一扫而空,说笑着一起步行回自己的住处。   隐在暗处,跟在陈长老身后的黎沅和巫槐表情都不太好。   黎沅知道自己是因为陈长老话中的,为了觉醒异能要消耗许多无辜的灵兽表情难看,那么巫槐呢?   “你总不会也在为灵兽的遭遇不平吧?”   巫槐摇摇头,自言自语:“我怎么从没有听说过御兽宗研究出了,能够让灵兽觉醒异能的方法?”   他是闭关,又不是死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的手下不可能不给他传信告知。   黎沅随口答:“第二宗门的人都不知道,这就说明御兽宗和第一宗门有意瞒着呗。”   巫槐耸肩:“那他们瞒的还挺紧啊,我安插在他们宗内的细作都没有发现。”   “啥?细作?”黎沅一脸幻听的表情:“你一个妖是怎么往人里面安插细作,还不被发现的?”   排名前二的宗门不至于没有看门的神器,漏成个筛子啊。   巫槐神秘一笑:“不可说,不可说。”   嘴上说着不能说,他脸上却写满了“快来问我啊”几个大字。   不说就不说,黎沅对这个问题也不是很好奇。他就不问,看谁先憋死谁。   “这个姓陈的来的地方是哪儿?问道峰?这是什么地方?”   巫槐被强行转移话题憋得气闷,撇撇嘴,没好气地回答黎沅的问题:“还能是什么地方,看这座山峰独一无二的高度,就知道这里是御兽宗宗主魏天竹的地盘。”   “陈长老,突然到来可是有事?”   陈长老刚落在山峰上,一座淳朴的一层农家小院里,就走出来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   男人穿着白色的衣袍,浑身上下并无多少配饰,一张脸长相端方,只在眉心处有着深深的川字型痕迹,打眼一瞧,就知道这人是个喜欢多思的,说不定,性格行为也是一板一眼,事事需要个章程。   魏天竹把用眼神示意他的陈长老迎进自己的小院,顺手掏出阵盘设下屏障,两人在茶室坐下。   陈长老趁着魏天竹倒茶的功夫,三言两语就把段星河的事给说清楚了。他端起茶水润了下唇,语气带着些兴奋,说:“之前我们还在苦恼该怎么办,不成想没过多久就有人主动送上门了。”   “宗主,是否借此机会,向修真界透露我们找到了能够催发灵兽异能方法的消息?”   想想那之后他们宗内会得到多少的进项,陈长老就有些忍不住的激动。   魏天竹皱了下眉,问:“刚才你是怎么对段星河说的?”   陈长老知道他问的什么,答道:“我没说清楚,只说我们摸到了一些规律,可以试着让普通灵兽觉醒异能,又因为我们没有摸到核心,所以这个过程中会死掉很多灵兽。”   “放心,我们的成功率已经达到了七成,和还能让灵兽觉醒特定异能的事,我一个字都没有提。”   没错,他们对这项技术的掌控与了解,远比他告诉段星河的,要成熟的多得多。   魏天竹闻言笑道:“很好,陈长老果然稳重。您做事我放心,这次段星河的生意我只拿十万灵石,其余的都是您应该得的。”   以前他或许还会为失去的那些灵石心有不忍,可只要一想到消息公布后,会有多少人拿着灵石珍宝来御兽宗购买灵兽,那些就都不算什么了。   “谢宗主。”   陈长老道谢,犹豫着说:“那您看,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好?”   魏天竹略一思索,道:“就今晚吧。段星河不是一直拿徐子沐当比照对象?他一个排行第二的宗门也不好比得过排行第一的。”   “三天后,把灵狐给段长河送过去。” 第81章 狞猫宗主   是夜,魏天竹带着陈长老隐去身形来到问道峰半腰处,然后拿出一个青色玉片贴在某块山石上。下一秒,坚硬的山石化为水波一样的纹路,让两人轻而易举的从中穿入。   修为不到家的两人自然没有发现,在他们进去时,有一道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比他们快了一步瞬移入内。   这道黑影,正是巫槐。   下午偷听完两人的对话,巫槐就带着黎沅在御兽宗绕了一圈,用神识里里外外扫了一遍都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适合魏天竹两人干坏事的地方。   为了表示对那个隐藏秘地的尊重,巫槐从储物戒里翻出了自己以前偶然得到的一件,可以完全隐匿气息与身形的神器,隐身斗篷,以备不时之需。   神级灵器,听这个等级就知道斗篷不是什么普通大路货,即使是巫槐也找不到相同的第二件。   无奈之下,黎沅只好采纳了巫槐的建议。   “看来我的准备没有白做,他们竟然有一件神器,将整个问道峰都隔绝了起来,我这个归墟境都感知不到。”   跨过了山壁的那一道门,内部的场景对巫槐来说一切就都无所遁形了。跟在魏天竹两人身后,他懒懒出声,顺手还搓了两把手心里的小狞兽。   “可惜呐,他们肯定想不到我正好有一件神器刚好克它。”   “以前我意外拿到这个神器的时候别提有多糟心了,要是修为够高,去哪里不都是手到擒来,谁能挡得住我?要这个鸡肋玩意儿干嘛。现在,我可算知道这个东西为什么落在我手里了。”   巫槐穿着神器,还不停地和手心里的小狞兽吐槽神器。   被迫变成掌心宠的黎沅被揉搓的烦躁,一张本就严肃沧桑的脸更加苦大仇深。听巫槐说话时,他还瞄着对方不停搓他脑袋的手指,很想要一口把它咬折。   “既然都进来了,你能不能先把我变回去!”   一件斗篷遮不住一个成年人和一只成年狞兽怎么办?好办,只要把其中什么技能都不会的一方变小放手里就行了。   这种迷你版视角对黎沅来说非常新奇,前提是,不被人骚扰就更好了。   “哎呀,急什么。”   巫槐老实了一点,规规矩矩托着掌心的小兽,绝口不提变回去的事,“还没有到地方呢,万一魏天竹还有什么防护灵器呢?”   “话说回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心音?”   黎沅抖抖被搓倒了的毛,在巫槐手心里蹲坐好,摇头:“没有。要是听到了我会给你说的。”   从返回御兽宗到现在,他也只在段星河和章莱三人,随行的弟子们那里听到过几句发牢骚似的心音,都是一些没营养的吐槽,他也就没有和巫槐转达过。   陈长老和魏天竹两人的,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听到过,之前他还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金手指是不是突然不好用了。   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想也知道,修炼时间和阅历足够长久的人,警惕心都非常强,看得多了人也比较稳重,一般不会在心里嘀嘀咕咕地说话。   而且他也明白了,心声和脑海里想的是两种不同的东西,并不是他以为的别人在脑袋里面喊话他也能听到。   几句话的功夫,前面的魏天竹两人已经带着他们走下蜿蜒盘旋的阶梯,又穿过迷宫一般的走道来到了一处较为开阔的空间,前面还有几扇石门。   魏天竹没有思考,径直走向最左边推门而入。   一进去,黎沅就惊呆了。因为在室内有一整面墙那么大的架子上,被整齐排列着满满的灵兽袋,一个挨一个,他就像是误入了哪家制作灵兽袋的小作坊一样。在巫槐的提醒下,他知道了这些灵兽袋是最低级的,一个只能装一只灵兽。   一眼过去,灵兽袋的数量轻松就能上千。魏天竹会弄一些空的灵兽袋摆在这里搞展览吗?   [这么多有异能的灵兽,卖出去得赚多少灵石啊……]   陈长老的心音传来,黎沅不自觉收紧了不知道何时弹出指甲的爪子磨了磨。柔软的触感传来时,他被气昏的脑袋清醒了一些记起自己还在巫槐的手掌上,连忙低头去看,结果发现脚下的手心别说破皮了,连一道白痕都没有。   松了口气,黎沅继续伸着指甲气呼呼地磨爪子。   魏天竹从架子上取下一个带标签的灵兽袋,退出这件屋子转头去了空旷的隔壁。   干净无一点摆设的室内,陈长老从怀中拿出灵兽袋,放出了三只九级红毛灵狐,用术法将它们禁足在一旁后,看向魏天竹。   巫槐开口解说,出乎黎沅意料的是,魏天竹手里带标签的灵兽袋里装着的,是一只自身力量很弱小,只是因为有控火异能所以挤上了七级的混血寻宝鼠。   黄白相间,看起来像是仓鼠一样的寻宝鼠瘦小一只,趴在魏天竹的手心里恹恹地喘息着,似乎已经在灵兽袋里被关了许久。   就在黎沅疑惑他们放出两种完全不同的灵兽,到底想做什么的时候,魏天竹毫无征兆地合拢手掌,竟将寻宝鼠给活活掐死了!   黎沅僵在原地,不敢相信地看着魏天竹破开寻宝鼠的尸体,从里面拿出了一颗小小的,如同珍珠一般大的东西来。   这还没完,魏天竹随手从一旁的灵狐里选了一只,然后把从寻宝鼠体内弄出来的珠子用术法托着,试图往灵狐的体内融合。   “这是……”巫槐眉头紧皱,盯着那颗“珍珠”若有所思。   [什么?不要,不要。]   [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   [好疼啊。]   ……   灵狐痛苦的心音不断传来,不过几秒又戛然而止,因为灵狐已经突然变成了一团血雾。魏天竹不在意,挥散血雾后抓了另一只继续。   黎沅整只狞猫僵成了一座雕塑,满口的话语堵在嗓子眼里,不知道哪一句才是合适说出来的。   他想让巫槐动手,直接控制住这两人救下灵狐,但之后呢,段星河的要求不完成他们就一直不会死心。   就算逼着他们毁约,之后又该怎么办。   公布御兽宗的所作所为,让它人人得而诛之?以灵兽的地位来说,御兽宗的做法修真界的人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   那直接灭了御兽宗的高层?   就算巫槐有这个实力,可一出手势必会暴露他的身份,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给巫槐甚至于整个妖界带去的麻烦可想而知,黎沅他自己没那个脸皮开口。   再说了,万一有心之人因为觊觎能让灵兽觉醒异能的方法,包庇御兽宗呢。他一只孤苦无依的灵兽和非人类巫槐,从根本上就与人修对立,里面可做的文章海了去。   听着灵狐痛苦的心音,黎沅很想转过头去不再看,可脖子这时却不听他的使唤了,固定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突然,有黑暗从上空覆盖。巫槐伸手一下一下地抚摸黎沅的背毛,从头顶到尾巴尖儿,无声地安慰。   “魏天竹成功了,那只普通灵兽有了控火的异能。”   随着珠子和灵狐融合成功,黎沅一下子被抽掉了力气,跌在巫槐的手掌上平复心跳。   他有心理准备,但在金手指的影响下还是让他高估了自己。 第82章 狞猫宗主   符合要求的灵兽被完美“制造”出来,陈长老收了剩下没用到的那只,另找了个高级灵兽袋把还有些虚弱的商品收好,顺便吹捧魏天竹:“宗主的掌控力又精进了。有宗主在,相信我御兽宗定会辉煌不落,更上一层楼。”   浪费了一只就完成要求,魏天竹也很得意,只是他面上并没有显露出来,微微点头道:“还好,等我完全掌握了这个法门,就将它传授给宗内长老,大家一起为御兽宗出力。”   陈长老一喜,又恭维魏天竹几句,两人就要离开。但是当他们想要转身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了。   还没等惊讶完自救,他们的神情也变得麻木,双眼呆滞,里面有挣扎闪过,最后都成了无用功失去波澜。   与之相对的,是他们过度活跃的心音。   [竟然有人跟踪?]   [是谁!竟然能瞒过护宗大镇进入御兽宗,难不成有合体期以上的修士盯上了我们?]   [是摄魂术!卑鄙小人,竟然使用摄魂术!]   [怎么办,秘密要被发现了,到底是谁?]   黎沅扭头看向巫槐:“你用了摄魂术。不怕被发现?”   “只要我们不露面,就没有人能知道是我们。”巫槐自信:“再说了,你难道就不好奇他们刚才的所作所为吗?”   怎么可能不好奇。知道没有暴露的风险后,黎沅不再多问,听巫槐用一种似男似女的聒噪嗓音向两人提问。   “魏天竹,你从寻宝鼠体内挖出的珠子是什么?”   心里再不愿意,来自归墟境后期大圆满的摄魂术也不是魏天竹能够抵抗的。他木愣愣地用呆板的语气实话实说:“异丹,我把它叫做异丹。”   “详细说说异丹的来历。”   魏天竹:“一百多年前,我在一只死去的灵兽体内发现了这种珠子,原本我以为它是和妖丹是差不多的东西,但我在感受了里面的能量,发现也就和一块中品灵石差不多后,失望地把它丢在了一边。”   “我没有想到的是,即使有玉匣和阵法保存,珠子里的能量还是在七天后流失完了。我对它产生了兴趣,起名异丹后,在宗内做实验,发现只有在觉醒了异能的灵兽心脏内才会有异丹,其余的普通灵兽,不论等级多高都不会有。”   巫槐眉头紧皱,问:“你是怎么发现异丹可以让普通灵兽觉醒异能的?”   “自从发现异丹后,我就一直有意在宗内收集,可不管我用了什么方法,都无法让异丹保存下来。八十年前,我在试炼场旁观时,发现有一只吞吃了异能灵兽心脏的普通灵兽,很快觉醒了相同的异能,这让我有了模糊的想法。”   “通过一步步的试验,我发现越新鲜的异丹,越能增加灵兽觉醒异能的成功率。”   巫槐:“移植异丹需要功法吗?功法是你创造的?徐子沐又是怎么回事。”   魏天竹:“需要。一开始我只是把异丹直接喂给灵兽,不过我很快就发现这样做的成功率太低了,很多灵兽都因为承受不住异丹的能量?我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它们死了很多,运气好的话十几只里面才能成功一只。”   “灵兽的损耗让我心疼,于是我开始研究异丹,自创了一门功法可以让移植的成功率变高。”   “我知道,这件事如果暴露出去的话对弱小的御兽宗非常不利,所以我隐瞒了下来,只慢慢透露给了宗内可信的长老,也开始有意搜集觉醒了各种异能的灵兽,把它们放在灵兽袋里保存。”   “同时,我知道这是我们御兽宗的机遇。十几年前徐子沐上门要买一只有幻术的灵蝶,我借此机会和第一宗门的不少弟子搭上了线,也开始为公布我御兽宗研究出了能够使普通灵兽觉醒异能功法的事做准备。”   也就是说,徐子沐的事是魏天竹埋下的一个鱼钩。在今天,这个鱼钩勾上了段星河,也让魏天竹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公布渠道。   这个问题结束,巫槐没有再继续问,带着黎沅离开了问道峰内部。被摄魂的两人,一个时辰后状态会自动解除,他在他们身上留下了一些小东西,或许可以偷听到一些有趣的内容。   高空之上。   黎沅恢复了原本的大小,皱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巫槐的表情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因为魏天竹所说的一切,已经打破了他的常识。   有异能的灵兽心脏里居然有异丹?而且异丹还能让普通灵兽觉醒?   多少万年了,天宸大陆上从没有过类似的传言!   巫槐想了想,他的记忆里也完全没有过相关的信息。到底是从一开始就有,还是近些年月才有,谁也无从得知。   各自沉默之际,黎沅率先回神,低头看着脚下属于御兽宗的范围,喃喃自语:“即使灵兽只是兽类,可它们又做错了什么要被人这么对待?”   魏天竹从弄清楚异丹的存在再到成功研究出功法,这中间“消耗”的灵兽,是一个黎沅不敢去想的数字。   巫槐一愣,转头看着黎沅,觉得这个来自异界的人类实在是心软。   “灵兽对修真界的人修来说,只是一种能够保护自己的工具而已吧。”巫槐淡淡道:“灵兽与妖族的原形有很多的相似之处,所以妖族从不会对饲养灵兽有什么兴趣,大概有点物伤其类的感觉。”   “妖族对灵兽的看法和人修不同,但也不会重视它们。灵兽虽然占了一个‘灵’字,说白了它们只是野兽,没有人会去心软同情野兽遭遇什么事情,和它们共情。”   “黎沅,这里是修真界。我不知道你以前生活的世界是个怎样的氛围,也不知道你那个世界里有没有野兽的存在,但你或许不应该因为穿成了一只灵兽,就把自己真的带入进灵兽的身份。”   “你有着人类的灵魂,你是一个人。”   他虽然觉得魏天竹的手段残忍了些,但更多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弱肉强食,人与妖、魔都是如此,更何况是灵兽?   他其实和天宸大陆的其他人没什么不同,甚至因为身份和修为,这世间的绝大多数人的地位在他眼里和灵兽也没什么不同。   巫槐惊理解黎沅的想法,却也不会违心地说这个想法正确。   因为这里是修真界。   “我知道。”   黎沅痛苦道:“我知道我的想法在你眼里非常圣母,但是,那些灵兽虽然不会张嘴说话,但它们的心音里也会传递出它们的想法和不成句子的语言,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把它们当成是普通的野兽对待。”   如果他是真圣母,从不愿意伤害任何一只动物,那他穿成雪豹那世早就饿死了,在这一世也不会去捕猎那些他听不到心音的。   不过就是因为一旦某个动物在他面前“说”了话,从此这只动物在他心里就不再只是单纯的动物了而已。   而且这个世界上还分有心音的灵兽和没有心音的灵兽呢。   他坚信,这两者之间是有区别的。   黎沅知道自己的想法非常矛盾,但目前来说,他没有办法把自己的行为准则调整到和天宸大陆的人一样,把所有灵兽都当成单纯的野兽,就像是看动物世界一样冷漠看待,无动于衷。   没想到他说完后,巫槐竟然震惊地提高了声调问:“你说什么?”   从未见过巫槐如此失态,黎沅被吓了一跳从苦闷的情绪里脱离,弱弱地看了眼突然发疯的妖,问:“你,没事吧?”   巫槐蹲下和黎沅平视,有些急切地问:“你刚才说或你能听到灵兽的心音?它们有思想,还会说话?”   不等黎沅回答,他又小声重复:“怎么会呢,不会吧……”   “嗯?卧槽?”   这句“卧槽”可不是黎沅说的。   黎沅瞪大眼睛看着字正腔圆说了句“卧槽”后,又双手抱头蹂躏自己头发的巫槐,默默往后退了一眯眯。   他不知道巫槐的施法范围,没敢退太多怕掉下去摔成酱。   “巫槐?”   巫槐抬头,有些发红的双眸热切地盯住狞兽,十几秒后才声音轻飘飘地开口:“你知道吗,就在刚才,我的修为又动了。”   黎沅张张嘴,快速回忆了一下巫槐的行为,不敢相信道:“我们刚刚好像只谈论了一下灵兽吧?难道你的飞升条件和灵兽有关?”   不会吧。   可巫槐飞升就跟玩儿解谜游戏似的,只有找到“线索”进度条才会动一下。现在修为动了,只有可能是线索找对了。   灵兽竟然也是飞升的条件之一?难怪巫槐之前怎么着都找不到方法。   巫槐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苦笑一声,干脆直接盘膝坐在黎沅面前,不住地摇头叹气:“一千年啊,我找了整整一千年,谁能想到线索竟然在灵兽身上。”   在他从没有放在眼中过的,灵兽身上。   说句良心话,要是没有遇见黎沅,他可能到死也不会飞升。   “就算没有我,你不是也已经潜入御兽宗了吗?”黎沅没忘记他是在哪里碰见巫槐的,“你这么强,早晚会发现这里面的秘密。”   “发现了又怎样。就算我为了飞升积攒功德把御兽宗给端了,不还是没有办法知道灵兽竟然开启灵智这件事?”   这下换成了黎沅震惊:“这就叫开启灵智?”   巫槐反问:“本来没有思维的野兽有了自己的想法,会说短语,表达自己的想法,这不是开启灵智是什么?”   黎沅再次确定:“所以,你们说的没有思维,就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同物种之间也无法沟通,只有繁衍本能的那种?”   巫槐点头:“野兽不都是这样?”   黎沅沉默。   他好像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以前他都是默认动物们有自己的小世界,虽然人类听不懂它们的语言,但是在同种动物之间,它们的叫声行为等,是有一套自己的说法和准则的。在人类眼中,动物懵懂,那么在外星人眼中,人类是否也是与动物处在同一个地位?   所以他以前穿越成不同的动物时,只以为自己是改变身边加入它们,所以自然而然就理解了它们的一切。   但是这个世界,与他以前穿越的所有世界都不同。   这是个奇幻的修真界,也是个规则严明的世界。有灵智的动物是妖,没有灵智的动物是野兽,如有野兽灵智那自然就不可能被叫做野兽。   修真界的野兽没有思维,那就是真的没有。   黎沅懵了一下,总结:“现在的情况是,你们修真界的野兽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开始进化,并且天道还要你这个妖皇辅佐,为它们保驾护航?”   不然为什么巫槐的飞升考核在灵兽这里? 第83章 狞猫宗主   “保驾护航这个词不太准确。被一直保护着强大起来,可不太适合天宸大陆的生存准则。”   巫槐用手摸摸下巴,皱眉道:“而且现在灵兽所处的地位和遭遇,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像……”   他恍然,打了个响指道:“五万年前,妖族还没有崛起的时候。”   听到这个时间单位,黎沅一愣,从脑海里翻出相关资料。   这段历史,是人族有意模糊的耻辱,是整个妖族不敢忘却的荣光。   五万年前,天宸大陆人族独大,魔族次之,妖族则是整个大陆非凡智慧生物中的最底层。   不同种族的修炼规则不同。   妖族的境界有脱凡、锻体、炼骨、妖丹、化形……天赋好的终归是少部分。绝大多数的妖族,修炼之路都会止步在炼骨期,最后因为没能成功炼化横骨将之转化为妖丹,一辈子只能当一个保持原形的普通小妖怪。   妖族想要通过修炼变得强大的起点,远比人族魔族要高得多,困难得多。   这是此界的规则限制。   说起人族,人族一直有饲养宠物的习惯。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人族修士之中突然兴起了豢养妖宠的潮流。或许是有人在抓捕的时候误抓了妖族,将错就错想要驯服,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抓妖当宠物就在人族修士里流行了起来。   其中,一个叫清风宗的甚至对外宣传说,自己研究出了能够驯化妖的秘法。在修士们半信半疑地把自己搞不定的妖送去,一段时间后果然得到了一只听话乖巧的妖宠后,清风宗的存在感一下子强了起来。   渐渐地,清风宗也开始做起了贩卖妖宠的生意。   这个阶段的妖族,比起现在的灵兽也没差多少,就连所谓的“秘法”也和御兽宗的差不多,全都是挂羊头卖狗肉,实际上内里一个比一个腥臭腐败。   当时结束一切的,是妖族的第一任妖皇灼风。   据说,灼风原本只是一只普通的狐妖,曾不幸被抓入清风宗历经百般磨难,后拼死逃出来并偷了清风宗一株仙草,在被追杀时孤注一掷自己将仙草吞下,没有爆体而亡反而有了天大的机缘,竟然返祖觉醒成了上古神兽九尾狐!   九尾狐灼风通过自身实力将分散的妖族们整合,成为了第一任妖皇,之后又用自身经历为借口,在人修与魔族发生矛盾的时候,带领妖族灭了清风宗的同时,也打服人修让他们签下契约,从此也不敢捕捉妖族为宠物。   自此妖族地位上升,天宸大陆变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看完,黎沅猜测:“难道是天道让你帮着灵兽反抗压迫,给它们制造一个安全的进化环境?”   “就像是第一任妖皇一样,他带领了妖族的崛起,现在你这个妖皇要带领灵兽崛起。”   巫槐一听就垮下了脸:“不是吧,妖和灵兽之间的区别有天宸大陆那么大好吗。而且如果我让人族不再抓捕灵兽,那全修真界的人吃什么啊,只食用灵果和辟谷丹?想吃肉了去找普通的兽类,吃个寂寞?”   “某些丹药和灵器呢,它们有的需要灵兽的部件入药。吃什么修真界的人也许不怎么在意,但是事关修炼,他们绝对不可能妥协的。就算是灼风大人回来也不可能。”   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   灵兽,是体内富含灵气的野兽的统称。它们是修真界所有已经踏入修途的人魔妖最重要的肉食来源。如果修真界的人食用不含灵气的食物,只会味同嚼蜡甚至还要在身体里产生杂质。   如果巫槐强行变革,不仅是人修不答应,妖族估计也不会答应。   以一己之力真实且不掺水分的对抗整个修真界的故事,目前只存在在话本里,才有成功的可能。   想到这里,黎沅盯着满脸愁苦的巫槐,非常认真地问:“你确定天道是想让你飞升的吗?”   巫槐:“……”   黎沅又说:“除了灼风,天宸大陆这五万年来还有别人飞升过吗,别不是通往上界的道路已经坍塌或者根本没有什么上界,一切都只是一个传说,是个大坑,是天道想除了你们这些个动辄几千上万寿命的资源掠夺者,让世界修生养息的骗局吧?”   第一世他看过的那些修真小说里,对于飞升这件事有着无数种设定。甚至他还看到过一个段子说,有一本小说,结局是主角飞升之后拼上性命回到修真界告诉大家不要飞升,因为外面是太空没有氧气,说完就死掉了。   这个段子是真是假黎沅不知道,但是基于这个世界真有人飞升过的事,他猜测问题不在天道,也许在巫槐身上。   黎沅抬爪子拍拍巫槐的肩头,劝他:“你说实话,你这辈子有没有干过什么缺大德的事情?是不是在天道那里被记了名,所以祂才故意给你发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巫槐把黎沅的爪子扒拉掉,没好气道:“我要是做了坏事,我能这么理直气壮地积极寻求飞升?”   “飞升之时,就是因果清算之时,我要是做了坏事绝对要被天雷劈死。为了保命我该懈怠下来,不修炼才对。”   他从出生,有意识开始,唯一的目标就是飞升。   为了完成毕生夙愿,从小他就恪守自己的道德底线。而且为了不被卷入某些争斗,他更是能闭关就绝对不出去乱窜,小心翼翼从不乱搞人际关系。   当妖皇处理事情时更是力求每一件事都有所依据,刨根问底绝对不给别人糊弄自己的可能。因为他的自律,从最初的脱凡境到现在的归墟境,他每一次雷劫渡的都异常顺利,跟挠痒痒似的。   现在被人怀疑自己做了缺德事,巫槐这辈子都没这么委屈过。   黎沅无奈:“既然天道没有问题,你自身也没问题,那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巫槐叹气。他也想知道天道为什么要给他出这么大个难题啊!天道到底想不想让他飞升啊?   黎沅也跟着叹气,思考破题的关键。   想来想去,他只能从巫槐身上入手。人品没问题的话,那么结合灵兽,答案是不是在巫槐的原形上?   瞄了眼幼崽折磨自己头发的巫槐,黎沅用爪子尖碰碰他的膝盖,小声问:“那啥,妖皇大人你方便说一下你的原形是什么吗?如果是动物的话,是不是天道只想让你把和你差不多的那一支灵兽给提出来?”   单独提一支和直接把整个灵兽群全部薅走,前者更有完成的可能。   巫槐放下双手,晃了下脑袋把乱糟糟的头发一秒变柔顺,眯眼看着面前一脸无辜睁着大眼睛卖萌,像是真的在他为解忧的狞兽,慢慢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黎沅眨眨眼,继续无辜脸。   想办法和好奇原形这两件事,完全不冲突呀。   巫槐徐徐道:“我是一只八尾银狐。”   黎沅瞪大了眼睛。   修真界好像没有这个品种啊,只有单尾,三尾和九尾。巫槐少了一条尾巴?   一时间,所有狗血的恨海情天故事在脑海里喷涌而出。就在他马上要问出口时,巫槐及时把他的脑洞堵了回去。   “我天生八尾,不是后天觉醒也不是因故少了尾巴,是天生,天生!”巫槐伸出一根指头狠狠戳了下黎沅的额头,“收收你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刚才黎沅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话本子一样。   “我曾经想过,是不是只有我长出第九条尾巴的时候,才能飞升。所以六百年前我变了思路,改为寻找能够让我长出尾巴的方法。”   “不管是积攒功德,还是吞吃能够让人觉醒的灵药,又或者是什么仙人遗址,能试的我全都试了个遍,结果毫无反应。”   巫槐把手揣进袖子里:“现在还是。不过修为动了就是好事,以前也许是我想错了也不一定。”   他说不定还真自创了个狐狸种类呢。   黎沅清了下嗓子恢复正经,分析:“我觉得我的想法真的挺对的。你看,你是狐狸,你遇到我的时候来御兽宗遇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段星河购买灵狐,因为灵狐我们又发现了魏天竹的秘密。”   “不是说修真界没有巧合吗?说不准天道就是想让你把灵狐这一种类救出苦海,让它们能够顺利进化。”   巫槐被说服了:“我飞升的机遇源头是你,该怎么做你说了算。”   他已经彻底摆正了他小跟班的地位。   以前找了一千年都没找对方向,他现在还是放弃思考的好。   这顶扔过来的高帽属实有点太高了,黎沅都不能保证自己做的每一步都对,巫槐就敢信任他?也不怕被他带到沟里去。   想了想,黎沅说:“那要不然我们先把御兽宗的事情给解决一下?他们不是要公布御兽宗能让普通灵兽觉醒异能的事嘛,我觉得咱们应该先把这件事情给阻止了。”   “不然等到他公布完,修真界的人都过来凑热闹,到时候灵兽估计要被大量消耗。不是每一只灵兽都有心音,可能是品级高的才会有,如果……”   黎沅说到这里突然卡壳,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道:“对啊!天道肯定想让我们阻止这件事!”   “如果灵兽的品阶也代表着灵兽的进化程度,那么肯定是高品阶的越多越好啊。可能付得起让灵兽觉醒异能的钱的,携带的灵兽品阶肯定不低,再加上魏天竹搞的幺蛾子,高阶灵兽肯定会被持续性地大量消耗,灵兽的进化不就一直在原地踏步或者是退步吗?”   “而且,异丹肯定有重要作用。你不是说凡事皆有因果吗?魏天竹把灵兽的异丹随便匹配,最后有八成的可能会出事。”   即使那不是灵兽自愿的。   巫槐听完黎沅的新猜测,觉得这个也很有道理。   他刚才修为震动,本就是在窥探到了魏天竹的秘密,让他不能按照原计划公布之后,提起灵兽开智之时。直接帮助灵兽是一个可行之路,灭了打压灵兽阻碍它们进化的障碍也是一个可行之路。   尤其是,这两条路还能并行,巫槐觉得妙极。   身为一个合格的小跟班,他附和:“你说得对!按你说得来!”   “我们刚才在魏天竹面前出声,足以让他心中有所怀疑,原本的计划也可能有变。不过我离开的时候在他身上放了一只声虫,以此为媒介就能听到他周围的声音。正好,可以监视他的下一步计划。”   接连被新信息震动,让巫槐差点忘了这件事。   既然巫槐这么说了,那就证明他有信心让声虫不被发现。距离摄魂术的解除还有半个时辰左右,干等着太无聊,黎沅提议:“去灵兽谷看看?”   “之前我没有办法辨认灵兽的品级,你和我一起去做个实验,把什么品阶才有心音这件事弄清楚吧,还有异丹。”   巫槐自然是点头同意。 第84章 狞猫宗主   前往灵兽谷调查,黎沅私心让巫槐带着他先去了狞兽的地盘。   早上尹师姐带着人来选灵兽去试炼峰的时候,一只耳幸运的没有被选中,留在了谷里。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淡定,直接就跟着巫槐走了。   只是明明才过去不到一天的时间,因为中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信息量也太多的缘故,再次见到一只耳,他竟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见黎沅走到山洞深处盯着一只耳朵缺了一块的狞兽看,巫槐问:“你朋友?”   有他出手,区区一只狞兽自然不可能察觉他们的气息。因此就算现在他和黎沅只距离狞兽两步远,狞兽依旧趴卧在地上闭着眼睛睡觉。   但黎沅知道,一只耳并没有睡熟,只是闭眼小憩而已。如果有一丁点风吹草动,一只耳就会立刻翻身醒来做好战斗的准备。   “嗯。”黎沅干脆道:“我叫它一只耳。你看看,他是什么品级?”   “一只耳?这个名字有趣。既然能当你的朋友,那么它肯定也有心音吧。”巫槐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感想才回答问题,“八级灵兽。比你还高一级呢。”   怎么看灵兽和灵器的品级,修真人士用神识扫一眼就知道。黎沅没有神识,所以穿越到现在,他对灵兽谷的灵兽们完全不了解。   没想到一只耳的品级还挺高。只是从对方的心音来看,八级灵兽的智商好像也不怎么高啊,只有大概八岁左右,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经过学习的缘故,表达能力非常的差,只会一些零碎的短句。   不过有思想,有情感这一点毋庸置疑。   黎沅又看了两眼睡在他以前在山洞时,经常待的那块地上的一只耳,对巫槐道:“走吧,我们去看看其他的。”   巫槐没有动:“不露面叙叙旧再走?”   黎沅摇头:“它现在很好,我们的事情要紧没必要叙旧。”   再说了,他们两个又不能交流,叙什么旧啊。而且他即将要和巫槐在御兽宗大干一场,试炼峰那边的龌龊肯定不会再继续,灵兽谷和繁幼园他也会照料。除非意外,一只耳待在灵兽谷很安全,他没什么好担心的。   “啧啧啧。”   巫槐穿着大袖长袍,没事的时候又喜欢双手互揣在袖子里做农民揣状,此时他发出“啧”声,配上他的动作整只妖从而到脚都促狭地不行。   “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面冷心热的。都第一时间来看一只耳了,现在却装作不在乎的模样,一句话不说就走。”   黎沅:“……”   难为巫槐了,还能从他这张猫脸上看出冷意。他怎么不知道他还有这个属性?   不理会调侃的巫槐,黎沅转头往外走。   巫槐立刻跟上,带着黎沅低飞在灵兽谷上空,给他播报狞兽地盘周围每一只,他们看到的灵兽的等级。   周围看完,黎沅出声让巫槐停下,皱眉总结:“我以前住在这里时,活动范围只限于这一片,里面的灵兽我基本上都见过。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那么只有上三级灵兽拥有心音。”   现在是半夜,灵兽们大都睡觉了,别的他没见过的也不好专门跑过去把灵兽们吵醒,只为听它们有没有心音。   他还发现这一片等级最低的灵兽也有五级,再往下就没有了。   巫槐说:“这里有点模仿野外环境的意思。为了安全,等级高的灵兽们会根据品种自发抱团,所以你平日里见到的基本上都有心音。等级低的,估计也在某一处抱团生存,轻易不会往这里来。”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里面的所有灵兽都没有异能。”   黎沅诧异:“都没有?”   因为金手指的影响,他外出捕猎都是绕着有心音的灵兽们走的,很少和他们正面碰上。偶尔有打斗,他也没有见到灵兽使出异能,就以为是他运气好没有碰到过,没想到这里的灵兽竟然全都是普通的。   “那就是说,有异能的灵兽全都被特意划分出去了?”   巫槐点头感应了一下,扬起下巴点了个方向:“走吧,在那边。”   途中经过某一片区域时,他们果然发现了成群的低阶灵兽,而且不出黎沅所料,大部分灵兽在睡觉,只有少部分因为生活习性睁着眼睛。   醒着的那些,他都没有听见心音。   巫槐跃跃欲试:“要不把它们叫醒再听听?”   黎沅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很想让对方做个人。哦不对,巫槐是妖,让他做人才是骂他。   “醒着的那些还不足以确定?”   “情况危急的时候听到的更准确。”   黎沅催促:“积点德放过它们吧,明天白天时再过来也是一样的。赶紧去找有异能的异兽。”   巫槐遗憾地离开。   等穿过结界来到异能异兽的区域,黎沅才真正认识到这座山头究竟有多大。最起码他不会跑这么远,冒着被灼伤的危险就为了试一下普通灵兽区域的结界边界到底在哪里。   看着下面的山谷,头一次近距离接触有异能灵兽的黎沅,发现了高坡上有一只毛色全黑的不知名灵兽对着月亮在心里哀怨,为什么心仪的雌兽不接受他。   那些吐槽的话语条理清晰,语句完整,和一个普通的人类没什么两样!   黎沅整只兽都不太好了。下面的灵兽毛色太黑,要不是这让人震惊的心音,大半夜的他还真瞅不见对方,差点错过。   目瞪口呆地给巫槐转述了一下,黎沅呆呆地问:“我没幻听?”   用尽方法依旧是什么都听不见的巫槐苦笑:“这,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他心里知道,一切都是真的。这里除了他和黎沅两人,其余的只有满山谷的灵兽,就算不是这只月狼的心音,也会是其它灵兽。   不管是哪一只在“说话”,都能够证明,已经有灵兽在全修真界不知道的时候,完全开启了灵智。   巫槐控制着两人落在月狼的身旁,黎沅听到的心音音量也随之变大,甚至他们能清楚的看到月狼灵动的忧愁表情和眼神中表达的情绪。   巫槐扫了一下,说:“八级灵兽,异能是御风。”   说完,他又皱眉缓缓道:“另外,我没有在它身上发现异丹。虽然我只是用神识看了一下,但应该不可能会出错啊……”   “如果魏天竹说的没错,那是不是异丹自主地隐藏了起来?”   知道修真界的神识能当X光用,黎沅分析:“如果轻易就被人发现的话,不至于这么久了,只有魏天竹发现了异丹。”   “那要不我用灵气看一下?”巫槐拧眉:“只是这样的话,一定会惊动这只月狼。”   因为神识的用途非常的广泛且方便隐秘,所以修真界的人遇到事情了就会下意识的使用神识扫描,很少会用自己的灵气进入旁的人或兽体内查看。   是不是灵兽的异丹正好抓住了这个空子,才会进化出了屏蔽神识的天赋神通?   巫槐询问黎沅的意见。   黎沅没道理拒绝:“用吧,小心点。”   然而用灵气在月狼身体里走了一圈,特别是在心脏处停留了很久后,巫槐看着跑远的月狼,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了:“还是找不到,什么都没有。”   黎沅喃喃:“这下可算知道为什么只有魏天竹能发现异丹了。”   修真界的人都是拿灵兽当盾牌,有危险的时候用废就舍弃不要了,主人都是赶紧跑路,谁会专门返回或停下为灵兽收尸啊。   再说了,就凭修真界的生物和战斗手法,炮灰灵兽能有个全尸都叫幸运。这么一来,如果人不够变态如魏天竹的话,很难会发现异丹。   只是,同样是八级灵兽,有没有异能的差距也太大了。   想到了什么,黎沅看向巫槐:“我觉得你飞升有望了。”   巫槐也想到了其中的关窍,沉重的心情总算轻松一些:“如果只提高有异能灵兽在天宸大陆的地位,那还是比较容易的,吧?”   和他们之前那个禁止全修真界打压灵兽的猜测相比,这个都显得简单了起来。   黎沅还想再说些什么,嘴巴却被巫槐伸手捏住,比了个禁声的动作。   见黎沅点头,巫槐放手后在身前比了个手势,下一秒半空中就出现一个透明的泛着水波纹的镜子,镜面中显映出的,赫然是密室里魏天竹和陈长老的脸。   “我以声虫为媒介,捏了个可以实时追踪画面的水镜。”   黎沅懂:“现场直播啊。”   两句话的功夫,水镜里面还呆滞的两人就露出了个生气的表情,俨然是摄魂术失效,恢复了自由。   有声虫在,那边的声音也被传递了过来。   魏天竹一恢复就气急败坏,把憋了一个时辰的咒骂一股脑骂了出来:“能突破我御兽宗护宗大镇的,只能是合体境以上的大能!究竟是谁,竟然如此卑鄙潜入我御兽宗!盗取我宗机密!”   刚才被摄魂,言不由衷的滋味他是万万不想再体验第二遍了。最关键的是,对方跟着他们进入密室,已经知道了他们宗最重要最不可泄露的机密!   如果机密被宣扬……   他们御兽宗以后,还有立足的根本吗?! 第85章 狞猫宗主   陈长老心中也气。   他知道就凭他的化神境界,放在别的大宗门都是不够看的,最多只能当一个峰主或者堂主,哪里能像现在这样成为一宗长老,拿着大把的资源享受。   御兽宗的秘法被人窃取,不论是在大陆上公开还是成立另一个和御兽宗差不多的宗门,他的日子必然不会再和现在一样好过。   因此,他就算是又气又怕,也只能稳定下情绪,劝魏天竹冷静:“宗主,当务之急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议啊!”   也不知那贼人还在不在,万一留有后手就等着将他们的计划一网打尽呢。   魏天竹深呼吸,第一时间去隔壁的室内把灵兽袋子全都收走,然后带着陈长老返回了自己峰上的小屋。接下来,他不要钱似的从储物戒里面掏东西,一件又一件的稀罕物,饶是陈长老也有些看花了眼。   水镜这边,巫槐一一道出那些东西的名称:“寻息阵,隐铃,长明灯……难为魏天竹了,竟然拿出这么多搜寻气息的阵法,守护结界和防御灵器。”   见巫槐一点也不急,黎沅还是不免担忧:“他们会不会抓到声虫或者感觉到有人窥探他们?”   不是他不信巫槐的实力,而是修真界奇奇怪怪的东西太多了。   “呵。”巫槐嘲讽一笑,“就这?吾的归墟境大圆满又不是靠着丹药磕起来的,他们那一堆小破玩意儿还妄想追踪到吾的气息?做什么春秋大梦!”   要是他们手里再有一件功能类似的神器,他才要担心一下。可那可能吗?   听这只妖的自称都变了,黎沅安抚:“好的好的,妖皇大人牛逼,是我这个没见识的异界人士小题大做了。”   不等巫槐张嘴,黎沅直接把所有话堵了回去:“牛逼就是很厉害的意思,不要问我为什么要用这个词形容我不会说的,安静下来咱们继续看,这点小事不重要。”   巫槐闭嘴,报复性地偷偷拽了一下黎沅的耳朵毛,不出所料地挨了一爪子。   他们说话的功夫,魏天竹已经将拿出来的东西全都启动,挨个试探一遍,确保房间里没别人且万无一失后,他松了口气,道:“多种阵法与灵气加持,饶是大乘境的人来了我们也能发现。”   至于最高的渡劫期修士或者妖修魔修?   他没有那么厉害的灵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目前修真界已知的那几位,哪个不是已经闭关好几百年了啊,就算是出关,为什么要来他们御兽宗凑热闹?而且真是这些顶级大佬们针对他们的话,他们倾尽一宗之力也如螳臂当车,不如干脆躺平。   定了定神,魏天竹说:“能够无声闯入宗内的最起码也得是合体境以上,而问道峰的神器会辨认气息,没有持信物的要想入内神器肯定会有所预警,如今竟被人悄无声息地跟踪了进去,陈长老,依你之见,可能会是什么人?”   陈长老顺势说出自己的猜测:“能够躲避神器的,必定是另一个手持神器的人,不然就算是渡劫期的修士来也无法隐瞒行踪。”   “有如此家底,修为也高深的人……老夫愚钝,只能想到排名靠前的宗门的人,或者是妖魔。”   见陈长老和自己的想法差不多,魏天竹点点头,继续分析:“妖族向来不喜欢掺和人魔两道的事,也对灵兽不感兴趣。魔族的话,更喜欢跟尸体虫子和魔兽打交道,对灵兽也是兴致缺缺。”   “对我御兽宗法门一直有所觊觎的,一般都是人修。”   咬了下后槽牙,魏天竹眼眸冷凝:“我们御兽宗早已经在修真界站稳了脚跟,近千年来都没有不长眼的上门挑事,一直安枕无忧。”   “为什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段星河来了之后,出事了呢?”   “而且,距离我们和徐子沐的交易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就算玄天宗那边有些人知情,但这些年也从没有出过事!”   陈长老沉吟一声:“宗主的意思是,怀疑今晚的贼人和段星河,不,和揽月宗有关?”   魏天竹沉默。   不止是揽月宗,他也怀疑是不是玄天宗故意把消息泄露给了段星河,借此机会来一出嫁祸的戏码。   当初只是为了和玄天宗器重的弟子们有所交集,所以才冒险催生了一只灵蝶。之所以着急忙慌第二天就送,也是为了引得对方怀疑,为今后公布新秘法的事情做个铺垫,没想到十几年后,钓来了段星河这条大鱼的同时,也让他们陷入危难。   是玄天宗和揽月宗通气了?   不太可能,这两个宗门之间是对立状态,宗内弟子在外面碰见了也是针尖对麦芒,很少有交好的。   如果玄天宗得知了一个能源源不断生产异能灵兽的方法,肯定要捂着先给宗内的弟子们安排好了,再让揽月宗在后面喝汤,不可能手拉手一起进步。   但是,玄天宗没道理用这么拙劣的手法嫁祸揽月宗啊,他们御兽宗的人又不是傻的。   陈长老语重心长道:“贼人有心隐藏,我们要想确定贼人身份必定难上加难。宗主,还是眼下重要啊,段星河那边……”   魏天竹也知道当下只能忍耐,可在宗主之位上坐了这么久,他从未有过如此憋屈的时刻,一时间心中的怒意更甚,对玄天宗和揽月宗也更加不满,觉得他们太过贪婪,收了孝敬还不够竟然妄图抢夺御兽宗立宗根本。   “我知道你的意思。”闭了闭眼睛,他道:“既然已经答应了这笔买卖,那我们就不可能无故毁约。”   “越快越好?”   陈长老忍不住忧心:“要是晚了,万一贼人将秘法宣扬出去怎么办?”   他们要抢占先机,让别人知道他们是正版的,绝对不是那等假冒伪劣可以相比较的!这样,方能稳住他们御兽宗地位。   魏天竹刚想点头同意,电光火石之间想起了,赶紧什么摇头拒绝:“不,不能提前。”   陈长老大惊:“宗主?还请宗主解惑。”   “贼人知道了异能灵兽体内有异丹,可以让普通灵兽觉醒又怎样,野生的灵兽可不是那么容易捕捉的。”   魏天竹眯起眼睛:“普通修士们能抓到一只异能灵兽都欣喜万分了,恨不得将之捧在手心里,哪里会轻易地将灵兽杀了,只为了让普通灵兽觉醒?”   “有这种需求的,只能是那些有钱没处花的修士们。”   “因此就算贼人故意将异丹的事情公布,能够模仿的人也只是少数。有钱的宗门效仿,没有功法的情况下,等他们浪费了足够多的普通灵兽,多到让他们肉疼的时候,他就知道有些东西不是那么好得的。”   “到时候,他们还不是要回过头来求我们御兽宗?”   陈长老一听就明白了,刚才太过焦急竟然忽视了这个问题:“对啊,宗主英明。”   魏天竹面上不显,实际上刚才也被人突击,窥破机密弄得慌了神,手心里捏了一大把汗。如果不是他及时反应过来了,之后还不知道要担惊受怕多久。   “贼人如果不公布,想将之私有,那么多灵兽的来源够他头疼许久,想在短时间内成立起一个宗门,绝非易事。”   陈长老悬着心开始缓缓落地,落了一半儿,他突然道:“可是,万一大宗门贪婪,想逼我们公布功法……”   “这世间,功法唯有我一人知道。他们敢威胁,那就要做好鱼死网破的机会。”   魏天竹淡淡一笑:“派人盯着玄天宗和揽月宗以及其他有合体期修士的门派,等贼人露出马脚,务必除之而后快。”   “和段星河的交易时间不变。”   陈长老应下,等了一会儿见魏天竹没有后半句,只好开口问:“还要借他公布吗?”   之前他接待段星河的时候已经透露了一些信息,也没说让对方保密,相信过不了多久在小范围内消息就能传播开。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是送灵兽的顺势公开这件事,让众人的猜疑变为真。现在呢,宗主还会按照原计划进行吗?   虽然听了宗主的分析之后,他觉得公开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但御兽宗又不是他做主。   魏天竹想了想,说:“暂时不公布。就让他们先去猜着吧,之后我另有计划。”   他们交易的时间有三天的空挡,段星河对周围人说是他们御兽宗特意为他催生出来的定制灵兽,这件事太过离奇估计只有极少数的人相信。   更多的,还是觉得是他们这三天里又培育出了更多的灵兽,从中挑选了符合段星河要求的,只是吹嘘哄骗了这个小少爷而已。   困局解了大半,魏天竹两人换了话题商量都要在哪些宗门安插眼线,抓到贼人。   水境外,知道魏天竹两人在错误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并且完全没有怀疑到妖族头上后,黎沅很是松了口气。   人族的争斗还是只限于人族的好,完全无辜的妖族不应该背上黑锅。虽然这个黑锅是他们可亲可敬的妖皇陛下亲自甩到他们身上的。   巫槐心情也不错。   魏天竹和陈长老两个蠢货现在完全把重点放在了抓贼上面,对于灵兽们的态度一如既往,还自发取消掉了“公布”这一环节,真是省了他不少事情。   “接下来做什么?”   黎沅看着水镜里讨论的热火朝天的两人,没有回答巫槐的问题,反而说:“魏天竹说他还有下一步计划,但是整天偷窥这两个辣眼睛的老货,是不是有点影响心情啊。”   “为了我们的眼睛和心情,还有你的飞升之路着想,我觉得是不是应该直接让魏天竹的计划胎死腹中,再掀不起什么风浪?”   巫槐一脸玩味:“哦?你有什么高见?”   黎沅有些紧张地扣着爪子,仰头看巫槐:“那什么,你觉得御兽宗的宗主换一只灵兽来当怎么样?最好还是七级狞兽。”   直接明示,就差把他自己的名字给说出口了。 第86章 狞猫宗主   不是黎沅卑微,而是他这个小菜鸡要想达成目的只能请巫槐出手帮忙。   有求于人,姿态自然要做足了。   说完,他又解释:“我不是因为喜欢权利才想去当宗主的,就是想着既然我们的目标是还异能灵兽一个自由,那么御兽宗作为全修真界灵兽最多的宗门,长期繁育或者逼迫它们自相残杀肯定会产生许多的异能灵兽。”   “依魏天竹那个性子,我不觉得他会主动把它们给放归,而且我们也没有办法一直全天候监视整个御兽宗,为了保证我们最后的成果不被破坏,或者出什么乱子,所以,还是想办法把御兽宗逐渐解散的好。”   黎沅真诚地看着巫槐,问:“你觉得呢?”   其实巫槐也想着直接把御兽宗铲掉。   他一直是个嫌麻烦的妖。在知道了魏天竹的秘密后,他就不想再和对方兜圈子或者设圈套等着请君入瓮,干脆拿下不好吗,一切阴谋诡计全都死于源头还没开始的时候,哪里还会有漏网之鱼出现?   如果是别的大宗门他还要掂量掂量,可区区一个御兽宗,他铲起来简直毫无压力。   只是后续的安置问题,就稍微有点让他烦恼了。现在有只小狞兽主动揽下宗主的活计,他觉得可真是太好了。   “想当宗主?没问题啊。”巫槐表情都急切了几分:“你以为咱们什么时候下手合适?”   黎沅哽住:“……是不是,有点随意了?不需要个计划什么的吗?”   巫槐无所谓道:“有什么计划以后再说,等我把魏天竹做成傀儡,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有的是时间考虑。”   黎沅有些惊悚:“傀儡?”   他是想过巫槐有什么厉害的修真手段可以控制住魏天竹,让对方当个傀儡代他发言,但没想过把对方真的变成个傀儡啊!   当然了,魏天竹下场怎样都是应得的,黎沅完全不会同情对方,他在意的是:“你说的这个傀儡,他灵活吗?”   “我对御兽宗的事情一窍不通,把魏天竹的意识搞没了会很麻烦的吧,到时候肯定会被人发现,讨伐的。”   巫槐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他在储物戒里翻找一会儿,掏了个拇指大的白色玉片放在手里上下抛了抛,捏在手里说:“《牵丝戏》,高级傀儡制作方法。里面说用活人制作傀儡时,可以在保留傀儡躯体意识的前提下,完全控制傀儡的心神,让之只忠于自己的主人。”   活得久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功法都能往储物戒里收藏。   然而黎沅听完,再看玉片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这个东西,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名门正道该有的吧。”   “好像是从魔修那里抢的?”巫槐也记不清了,“好用就行。”   黎沅目光幽幽:“这么缺德的功法你以前应该没有使用过。那么,为了练手你要先在别人身上试一下吗?”   试了的话,等巫槐飞升时不会被雷劈陨落,吧?   “我还用试?”   巫槐觉得自己被人侮辱了:“一次保证成功!要是把魏天竹折腾傻了,我就把自己的尾巴薅下来送你做围脖!”   这个承诺可以说是非常之狠毒了,仅次于诅咒自己这辈子不能飞升。   黎沅汗颜:“倒也不必。我信你了,你需要先熟悉一下怎么操作吗?好了咱们现在就去找魏天竹。”   事情宜早不宜迟。而且水镜里显示,现在只有魏天竹一人,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巫槐用神识触碰玉片的瞬间,里面的内容就全都印进了他的脑海。比对了一下上面要用到的材料,确定自己的储物戒里什么都有后,他把玉片随手往储物戒里一塞,中气十足道:“走!”   黎沅再也不敢质疑修真界第一人的各方面能力了,老实让巫槐带着他如过无人之境一样,突破魏天竹设下的层层屏障,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对方身边。   陈长老离开后,魏天竹还在茶室里冥思苦想今晚之事,不料当他眨眼睛时却突然发现怎么都眨不下去了。   他再次被人定身。   即使在屋舍周围设下了天罗地网,他依然没有察觉到有第二人的气息在。   不过这一次,将他定身的罪魁祸首没有再藏头露尾。可当他看清长身玉立的红衣男人的面貌时,心中惊涛骇浪,若不是全身上下不能动也不能言语,他怕是要震惊地坐到地上去。   竟然是巫槐!   怎么会是巫槐?之前那人也是他吗?   巫槐耳边听不见什么声音,但有读心术的黎沅快被魏天竹接连不断的,疯狂刷屏的心音给整的精神衰弱了,以前他在灵兽谷都没这么被吵过。   一个魏天竹,快要顶得上一千只鸭子。   黎沅不得不催促:“快点?他太吵了。”   于是魏天竹的心音内容又多了对他的疑惑。黎沅无奈,给开始制作傀儡的巫槐让了地方跳到一旁的竹榻上全神贯注地旁观,以此分散注意力。   巫槐难得满脸认真,从储物戒里掏出诸多需要的灵草丹药后,抬手把魏天竹弄晕,又要了黎沅的血,开始按照功法一步步改造。   这个过程非常的漫长,长到黎沅的姿势从蹲坐改为趴卧,再到忍不住闭上眼睛睡了一觉醒来,巫槐还在施法。   一觉都睡了也不差第二觉,黎沅再次倒头睡去,一直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一睁眼,茶室里只有魏天竹坐在原处看向窗外,巫槐没了影踪。   他不觉巫槐跑路了会不带他,因此醒来后闲适地站起来在榻上伸懒腰,没成想一句中年男声让他差点闪了腰。   “主人。”   他以前因网络便捷之利被茶毒过的心啊,如今听见这两个字就有一种不非常美妙的联想。   抖抖浑身炸起的毛将它们捋服帖,黎沅努力忽略诡异之感,观察这个和之前好像没什么区别的魏天竹。   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黎沅试探着问:“你们御兽宗的财宝藏在哪儿?”   魏天竹脸色不变,声音如常,答道:“在问道峰上的池塘底下,唯有宗主令牌可以开启。”   黎沅又问:“令牌呢?给我。”   魏天竹从储物戒里拿出令牌,走到黎沅身前双手奉上。   扒拉了一下黑色的令牌,黎沅又瞪圆了眼睛扫视魏天竹。这下,他相信魏天竹是真的保留意识变成他的傀儡了。   “哈哈哈,想不到啊,小家伙你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抄别人的老底。”巫槐从窗户那里探头,带着笑调侃,“看不出来,你还是只财迷狞兽。”   翻了个白眼,黎沅把令牌收进自己的储物环,走出茶室来到院子里,一边好奇地看不远处的小池塘,一边问:“早上有人来过吗?”   “魏天竹一个宗主,整个山头上都没人伺候?”   “没有。”巫槐倚着窗台懒懒道:“他秘密那么多,整个御兽宗的根本都在他身上,要人伺候万一被安插卧底了,是怕自己暴露的不够快?反正有灵力,想干什么随便招招手东西就自己飞过来了,不一定非要有侍从。”   “话说,这位新上任的狞兽宗主,您这第一把火准备往哪儿烧?”   “我想做的无非那几件。”   黎沅返回院子,蹲坐在小小的石凳上看向巫槐:“废除御兽宗的试炼峰,保护宗内灵兽的同时慢慢解散整个宗门,然后根据情况把灵兽们放归野外。”   “你那边呢,该怎么做才能提升异能灵兽的地位,让天宸大陆的人不再肆意捕捉它们?这听着好像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办法嘛,总是人想出来的。我还有将近五千年的寿数,就算是熬也能把反对的人全都熬死,何苦烦恼不能成功?”   巫槐手里凭空多了把玉扇。他拿着扇子在指间灵活地转了一圈后,意有所指:“再说了,就算我想的办法都没用,这不还有你吗。”   “我?”黎沅疑惑了一下,歪歪头,耳朵上的两撮长毛随之歪倒,让他严肃的狞猫脸都带上了几分反差的呆萌感。   他一愣,不敢相信道:“你该不会是想拿我做文章吧?”   一个能熟练与人交流,和正常智慧生物也没什么差别了的“狞兽”,可不就是个最有说服力的例子。   巫槐帮了他这么大的忙,在这点小事上他不至于吝啬。只是想到如果真这么干了之后自己遇到的种种麻烦,黎沅就很想拒绝三连。   “不行的话,也可以把御兽宗逐渐变成一个新的宗门啊。”   巫槐用玉扇点点下巴,出主意:“你可以成立一个专门收留异能灵兽,教导它们,帮它们寻求突破之法的宗门。”   “然后呢。”黎沅无语:“光砸钱,没有收益的买卖,注定不可能长久。”   说的容易,开宗立派要花费多少灵石投入多少资金黎沅用脚指头也能想到,那是一个天文数字。只凭着御兽宗的家底,估计没几年就要挥霍完,之后要从哪里创收?   宗内的钱财无法循环,一看就是灭门之象。   最重要的是,到底是谁的飞升和异能灵兽有关啊,他看起来很好骗吗,怎么巫槐净想着忽悠他出力? 第87章 狞猫宗主   “到底是你想飞升还是我想飞升。”   黎沅毫不遮掩自己的嘲讽表情,眼睛一转,改口说:“要是妖皇大人你为新宗门提供资金的话,我费点心当个宗主也行啊。你愿意掏钱吗?”   巫槐悻悻,打开玉扇扇了两下掩饰自己的尴尬。只出不进的无底洞,就算他是一界之皇,家底颇丰也扛不住。   “玩笑,开个玩笑嘛。”   巫槐走到黎沅身边的石凳上坐下,面不改色地扯开话题:“你刚才说你想改造御兽宗?另两个好说,就是解散这个,有点难。”   一个宗门上上下下多少内外门弟子,仆从,宗门突然解散了这些人该如何安置?最重要的是,一个平时还办的还算火热,宗主一个劲儿往前钻的中等宗门,突然说要解散了,所有人修必将侧目。   两全其美的理由?巫槐现在想不出。   黎沅也想不出。他刚才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而已,具体该怎么做,他还没有想到那一步呢。   两个对自己的任务都没什么头绪的人凑到一块嘀嘀咕咕,不着四六地胡乱讨论了一通后,发现他们分头行动,远没有将两个任务串成一条线,分出个前因后果再执行,操作起来方便。   于是两人改换目标,开始制定计划。   第一步,就是废除试炼峰。   御兽宗内每一个月就会派出长老亲传弟子,去往灵兽谷捉五百只灵兽将它们圈在试炼峰的一处空地,用引兽丹引发它们的兽性摧毁理智,使其自相残杀,用激将法增加普通灵兽觉醒的概率,或者品级的晋升。   此时距离一个月还有很久,黎沅把这件事放在头一个,是因为刚好有一个现成的借口可以利用。   陈长老听到宗主召唤,还以为是商讨往各大宗门安插眼线的事,没想到他到达问道峰时,其余五位长老也在。里面还有一个常年闭关的人,此刻也出关了。   突然被传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五人表情凝重,见陈长老来了纷纷上前询问。   陈长老心中虽然疑惑,想到可能是宗主要将昨晚的事公开,因此没有多言,只说等会儿就会知道。   魏天竹的屋舍简陋,只有茶室可以待客。见人来齐,他唤人进入,围坐了一圈后淡然开口,说:“接下来,暂时停止试炼峰的一切活动。”   六个人都惊了,一个个盯着魏天竹的脸,想从上面找到一点开玩笑的迹象。   能够当上御兽宗长老的人,都是经过层层选拔仔细挑选出来的,不存在什么“对御兽宗一切所为不知情”的清白人。试炼峰存在了多久,六人都知道,他们万万想不到,魏天竹竟然要暂停这项活动!   “暂时”两字非常暧昧,时间是一年两年,还是百八十年?一切皆有可能。   如果暂停了,没有足够多高品阶的灵兽和异能灵兽,他们御兽宗的优势该怎么保持?   六人心中疑云重重,但也不是冲动的人,御兽宗的优势不在了最着急的应该是宗主,魏天竹看着都不急,肯定是另有安排啊。   对视一眼,一位长老正要代表大家开口,魏天竹又说话了。   “我知道这件事诸位长老非常不解,实际上,我做这个决定,是因为昨晚……”魏天竹把昨晚经历的一切徐徐道来。   听的过程中,不知情的五人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即使听了魏天竹的分析知道贼人目前还无法对他们造成太大的威胁,他们还是不免担惊受怕。   魏天竹神色如常:“贼人境界高深,手中还极可能有神器护体,来去无踪。我就算有心想要防范,可……唉,是我没用。”   长老们听了这话自然是连连劝说。   “我昨晚冥思苦想,有了一套还算可行的应对方法,只是为了防止被贼人听了去,所以这个计划目前还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更保险一些。”   魏天竹扫了一眼在坐的人,问:“不知各位长老意下如何?”   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长老们也没有更好的颇局方法,除了点头同意自然是说不出反对的话。   魏天竹露出一个浅笑,欣慰道:“有各位长老与我共同面对,实在是我御兽宗之幸。”   长老们带着命令匆匆离开,回去告诉自家弟子先暂停试炼峰活动的事。而独自留在茶室的魏天竹,起身对着身后的竹榻一拜:“主人,事情已经办妥。”   巫槐和黎沅的身形显现,黎沅看了魏天竹一眼,让他去自己的卧室里待着了。   巫槐起身:“走?”   黎沅跳下竹榻:“走。”   到了灵兽谷异能灵兽的区域,巫槐先设了个更大的结界把整个灵兽谷都罩住,防止别人窥探后,神识一扫,发现“熟人”后朝一个方向而去。   找到目标,两人降下后刚刚显露身形,漆黑的月狼下一秒就冲出去了百米。   黎沅:“……”   巫槐耸肩:“这可不关我的事。”   无奈让巫槐把月狼定住,黎沅上前和月狼脸对脸,蹲坐下来努力表达自己的友好:“我们不会伤害你的,这次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灵兽?他怎么会说话?]   [放屁吧,找我帮忙为什么要我把定在这里,大骗子!]   “我会说话是因为有他的帮忙,他给我施了个小法术。”黎沅指指身侧同样蹲下来的巫槐,“不是故意将你定身的,只是你跑的太快,我们追不上你。”   月狼的心音炸了:[你居然能听见我心里想什么!你不是普通灵兽?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的异能?]   黎沅瞪大了眼睛。读心术还真是他的金手指啊。   “咦?”   巫槐突然出声,疑惑道:“不管用?”   “什么不管用?”   “就是让你说话的这个小法术啊,我对它用了,但没用。”   这个法术实际上相当于“真言术”,只是他把它改动了一下,让这个术法的作用范围只限于黎沅的脑海所想,且根据所想内容的强度,可以有选择地把话“说”出口。   定身月狼后,为了不让没有读心术的自己在这场交谈中显得“孤独”,他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术法对月狼施了,结果根本没有作用。   巫槐意味深长地看着黎沅:“果然,你是特别的。”   他的飞升之路成功与否全系在黎沅身上了。天道可真是,全修真界都没见到过的,明目张胆的偏爱。   这句话黎沅不知道听对方说过多少遍,也没在意,让巫槐把月狼的定身术解开了。   [我叫阿月。]   阿月说了自己的名字后,盯着黎沅和巫槐两人一个劲儿的看,在心里问:[你们应该不是御兽宗的人吧?你们认识我?找我什么事?]   他在他们身上闻不到任何气味,这或许就是“法术”的缘故?   黎沅说:“我们昨天晚上来的时候在半空中见过你一面,我不小心听见了你的心音。阿月,你可以告诉我们一些关于异能灵兽的事吗?”   阿月很警惕:[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还有你,你为什么和一个人类这么亲近?]   听了黎沅的实时翻译,巫槐挑眉,露出一丝妖气:“不要侮辱我,我是妖,才不是人类。”   阿月闻言更好奇了。   黎沅把准备好的,自己在御兽宗里经历的事,魏天竹的残忍,以及他们已经将魏天竹控制住的事情一一道来。   他给阿月看了一下宗主令牌,认真道:“我们是真诚的想要找你合作,为异能灵兽在天宸大陆谋求一个位置。如果只有我一个,我肯定不会来找你。这不还有他,妖皇吗?”   “他欠了我一个人情,而且也是为了积攒功德好为日后的飞升做准备,所以愿意无条件帮助我们。”   阿月听着很心动。或者说,开启灵智之后经历了一些事情,了解他们异兽在大陆的地位后,没有异兽听了不会心动。   看看和他交流的黎沅,阿月努力控制住自己的不在心里说话,只用脑袋想。半晌,他才说:[我要去和我的族人们商量一下。明天这个时候你再过来,可以吗?]   目送阿月跑远,黎沅轻声问:“你说他们会答应吗?”   巫槐笑了一下:“为什么不呢。”   是啊,有机会改变整个族群的命运,为什么不呢。   第二天黎沅和巫槐再次来到异能灵兽的地盘,发现整个谷里的几百头灵兽全都到场了。按照种族划分出来的小区域,挨挨挤挤将不算大的空地全都占满。   黎沅往下看了一眼就觉得精神衰弱。落地之后,诸多心音的袭来更是让他没站稳就后退三步。   巫槐憋笑,开口道:“你们能选个代表出来吗?”   可怜见的,明明是猫,尾巴都快夹起来了。   黎沅顽强道:“不,早晚得适应,我习惯习惯就好。”   但灵兽们早已经知道黎沅有读心术,看过两人的面貌后,各种族能说得上话的头领就把来凑热闹的全都赶跑了,只余下他们自己。除了月狼族,是两只。   压力锐减,黎沅松了口气,对在场的灵兽们说了句谢谢。   接下来,就是双方互相了解的时间。 第88章 狞猫宗主   异能灵兽具体是什么年月开启的灵智?   因为灵兽之间无法交流,也因为人修对捕捉灵兽当宠物的推崇和流行,谁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哪里。   灵兽谷的异能灵兽更不知道了。他们自从有意识就在御兽宗,所见所闻只在方寸之间,只能通过偷听宗内弟子的聊天来获得信息,每只兽知道的内容,还没有黎沅知道的多。   但是,通过和这些灵兽们交谈,黎沅两人知道了目前的修真界内,灵兽觉醒异能之时,就是他们开启灵智之时,中间不需要任何的过度与缓冲。   而且,成为异能灵兽后,他们也不再认为普通灵兽和他们是同一种族。异能灵兽觉得妖族肯定也不希望他们入伙,于是自称“异兽”。   黎沅听完,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你们修真界的生物分类好复杂哦。   但如果以有没有开灵智和会不会“说话”来区分的话,这么分好像也没什么问题。毕竟妖族生而知之,且会说动物语,灵兽们大部分还要先经历“觉醒异能”这个阶段,才能开智,叫声也没有意义。   [阿月说你们是来帮助我们,让天宸大陆的人认同我们的存在的。你们要怎么帮我们?]   除了发言的异兽,其余异兽拼命暗耐住自己的心音不去打扰黎沅,目光却一个赛一个的激动。   看着同族们被买走之后,或杳无音讯或传来死讯,他们每一天都心有戚戚。   现在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在眼前,不管结果是好是坏,对方会不会欺骗他们,也没有比他们现在的处境更差的后果了。   拼一把,说不定还有奇迹存在。   头一次被这么多双饱含期待的目光注视,黎沅不禁有点紧张,清了下嗓子道:“我们觉得你们大概率是在经历一个进化的阶段,也就是从无到有。”   “比如你们原本可能都是灵兽,中间并没有兽觉醒异能,后来慢慢有了。有了异能灵兽后,整个灵兽族群又开始发展,到了现在,你们异兽完全开启了灵兽,但普通灵兽,只有上三品级的才有模糊的灵智。”   异能灵兽才是灵兽里最完美的形态。其它普通的,就算品级再高,也只能成为半成品,甚至为残次品。   此界天道给了灵兽们一个变强大的可能,同时也制定了严格的相关条件。他和巫槐有关异兽的实验还没有得到完整的结果,最后如何,谁也不知道。但他猜,很有可能这个条件,还会比目前得到的要再严苛一些。   妖族不也有很大一部分没有天赋,会终生保持原形吗,异兽们说不定也是如此。   只是从两者的基数来看,最后能够出人头地的异兽,估计寥寥无几。   黎沅话落,异兽们的心音叠加起来又变成了菜市场,一个个对“普通灵兽也有灵智”表达了无数的震惊和惊讶,对他的话又多了几分信任,然后催促他往下说。   黎沅也不卖关子,继续道:“你们已经开启了灵智,那么下一步呢,你们该怎进化哪里了?”   阿月抢答:[说话!]   他可太想说话了,这样他就能和心仪的异性交流了。说不定一沟通,他喜欢的异兽就同意和他在一起了呢?   “对。”黎沅赞同,“不仅仅是说话,这是个修仙世界,你们想要变强大那就要开始修仙了呀。”   “就像是妖族需要炼化横骨转为妖丹,才能口吐人言变为人形。我们猜,异兽是不是也要和妖族一样,炼化异丹,开启修仙之路。”   这是他和巫槐讨论之后,觉得异兽们最有可能拿来修炼的东西。就像是人族的灵根,妖族的横骨一样。   而且,也是为什么巫槐的飞升考核在灵兽身上的原因。不然就凭灵兽现在的地位,他们上哪儿去找适合他们的功法?   异兽们震惊,齐刷刷地把视线转移到了巫槐身上。   他说,他是妖皇。   功法!   巫槐挑眉,抬手时指尖夹了一片青玉,道:“不仅是妖族的,我还有很多人修那里的功法。不过嘛……”   晃晃玉片,他说:“你们要知道,人修和妖修的功法全都是依据自身的情况,数万年间一点点摸索出来,最终完善的适合本族的体系。不同的功法之间有所差异,但是本源顺序都差不多。”   “人族妖族能练成,你们很可能不行,甚至连最基本的入道都做不到。”   异兽们的眼睛逐渐暗淡。   看着这群因为自出生就没有经历过太多人与事,明显比较单纯的异兽们,黎沅忍不住用尾巴抽了巫槐一下,示意他别吊人胃口了,赶紧说正事。   巫槐收了玉片,揣起双手:“不会吧,难道你们只会拾人牙慧,等着吃现成的,不会自己创造?异兽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大笨蛋?”   “还是说,你们心太脆弱,完全没有试错的勇气?”   [怎么可能!]   [我们才不笨!我们,我们就是没有接触过这些……]   [你才大笨蛋!]   ……   黎沅被杂乱的心音搞得头痛欲裂,又给了嘴欠的巫槐一下,安抚道:“我们会给你们提供妖族和人族的基础功法,只是更多的忙,我们恐怕帮不了你们。”   异兽们果然安静了下来,听黎沅讲话。   “巫槐试过了,他感知不知道你们异丹的存在,没有办法真实地观察异丹的变化,只凭身体状态来说的话,并不全面。所以,找到适合你们修炼的功法需要一个非常漫长的时间,且只能靠你们自己。”   [真的吗?你们愿意给我们功法?]   [我们一定能做到!]   [没关系,我们自己可以的,我一定会变强!]   ……   同族们高兴的时候,有个很上道的异兽上前,询问:[太感谢你们了,不知道我们有什么是可以为你们出力的吗?]   黎沅也没客气:“有一点小忙要请你们帮忙。”   随后,他拉回异兽们的注意力,把他和巫槐的计划简单说了。反正异兽们不会说话,完全不用担心会有暴露的风险。   “具体的等到计划顺利,需要你们之时,我们会提前给你们说。”   知道这两人是为了异兽好,他们哪里有不同意的地方啊,一个个把脑袋点的幅度超大!   黎沅和巫槐竟然已经有了听起来非常靠谱的计划,那么他们异兽的光明未来,是不是很快就能实现了?   每个异兽心中都不禁畅想起了计划成功的那一天。   “那什么,眼下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们的同意。”黎沅道:“我们不是从魏天竹那里拿到了很多的异兽吗,他们的状态有些不好,不知道可不可以先把异兽们放到你们的这片山谷?”   都是同族,异兽们自然不会拒绝。   别说想在他们这里放异兽了,就是放普通灵兽他们也欢迎。   黎沅从储物环里把灵兽袋子拿出来,让巫槐将上面的印记抹去后,逐一将里面的异兽放出,然后又给了异兽一个袋子。   “里面装的是食物,上面没有印记,把储物袋破坏之后里面的东西就会出来。记得找个大点的地方放。”   异兽把储物袋接过。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功法也给了,黎沅和巫槐两人和他们道别,返回问道峰。给魏天竹下达指令,留下许多通讯符后,两人再次启程。   这一次的目的地,妖族皇宫。   妖族啊,在商量计划的时候黎沅都有些迫不及待了,现在终于要行动,他的心情可见一斑。   那里会不会有很多毛茸茸?办正事要紧,但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全都在干活吧,总有点空余时间能让他吸一口毛茸茸蓄力。   “走啊,你不是说这里距离妖界很远吗?”黎沅催站在原地不动的巫槐:“飞的时候你能加快速度吗?我能承受得住。”   巫槐睨了他一眼:“急什么。妖皇回宫,你让我踩着灵气自己飞回去?”   “哼,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妖皇的牌面!”   黎沅之间眼前一花,一艘珠光宝气的小船便出现在半空中,见风变大,一直到和一艘轮船差不多大小,才堪堪停下。   “我自己的飞舟,天级灵器哦。”   巫槐带着黎沅登上飞舟,将上品灵石填充进去后,一挥手,飞舟起飞,眨眼间就离开了御兽宗的范围。   “乘坐此舟,只需三天就能到达妖界。”   黎沅敷衍地吹捧巫槐两句,转头就在飞舟上撒欢了。   乘坐的第一天,黎沅哪哪儿都新鲜。第二天,他就开始无聊了,整天瘫在观景台上懒洋洋的当咸鱼。巫槐比他还离谱,上飞舟的第一天就躲回了上面最大的一个房间打瞌睡。   也是,天宸大陆他都看了好几千年了,哪里还有他没见过的景色呢。   三天后,妖界抵达。   巫槐撤去飞舟的隐匿结界,大摇大摆的飞了进去。这幅做派,要不了半天,整个修真界都能知道近千年不曾露面的妖皇终于出现的事。   妖皇宫殿,因为有巫槐的提前通知,他的心腹之一彩鸢,带着大批仆从守在殿前。即使见到巫槐带着一只狞兽从飞舟上下来,也面不改色的低头行礼。   巫槐懒懒点头,指指身侧的狞兽吩咐道:“彩鸢,带黎沅去侧殿歇息,随后来找我。”   彩鸢是一名看起来年岁不大的貌美女子,闻言就带着黎沅去侧殿了,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就连视线也不曾往黎沅的身上挪。   到了侧殿,仆从们奉上灵果茶点离开后,黎沅放松下来跳上软塌上休息,等巫槐处理完妖族的琐事来找他。   在天上待了三天,现在踩到地面他终于踏实了。 第89章 狞猫宗主   休息了一会儿,黎沅把大到有些空旷的侧殿里里外外都转了一圈后,重新回到房间,盯上了盘子里的灵果。   灵果模样长得很像小番茄,红色晶莹剔透的,一看就饱满多汁。黎沅跳到凳子上,伸爪子扒拉出来两个,卷入口中还没尝出味道就已经囫囵吞枣地咽下去。   咂咂嘴,等他想再伸爪子扒拉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肚子已经饱了。   黎沅:“……”   到底是他太菜还是这个果子灵气太浓郁?不不不,绝对不是他的锅。   遗憾地跳下凳子,黎沅若无其事地在室内来回散步消食。   又等了一会儿,巫槐敲门进入。   “这么快?”黎沅惊讶:“积压近千年的事,不到一个时辰就处理完了,我是该夸你的下属办事得力,还是该幸灾乐祸你大权旁落?”   “当然是夸我调教下属得当。”   巫槐在桌子边坐下,拿了颗灵果扔进嘴里:“时间虽长,但妖界一直相安无事,自然没有什么值得我多费心的事情。”   他和心腹一直有联络,重要的大事他早就知晓了,余下的琐事,他不在妖界的时候就由各位族长们代劳,共同商议着处理。再说了,他又不是什么独裁的皇,没了他,还有其他管事的,妖界该怎么转依旧怎么转。   “我已经给擅长符篆的蛇族族长去信,让他帮忙研究该怎么解除灵奴契。他收到消息了,相信别的族长们也都会知道。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我明天再找他们过来议事。”   阻碍灵兽们进化最大的因素是人修,其次就是灵奴契约,要想将灵兽的地位提起来,让他们不再被人控制才是最关键的一环。   灵奴契是人修发明的,本质上就是一张契约符篆而已。   这么多年来,因为不需要,所以也没有人修试着去研究解契的方法,最起码就巫槐的见闻来说,他从没有听说过。但这并不代表灵奴契是无解的。   黎沅倒是不担心灵奴契的事。之前商量计划,巫槐只说妖族交给他搞定,事到临头了,他不得不担心一下是巫槐是否能够成功将妖族的某些人拉上船。即使巫槐有妖皇的光环这时候也不好使,他是“皇”没错,可妖族不是凡间。   “你确定能劝动他们?要不你给我透个底,不然我总觉得不安心。”   “我做事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咱们认识以来,我做的事有哪件是搞砸了的?”   “可我想不出,他们为什么要为了你的飞升之路出力。”黎沅皱眉:“你飞升了,妖族也就是出个名人吧?和他们有什么利益关系?”   而且万一他们做的事暴露了,引起的就是人妖两族的争斗。只有巫槐的话,妖族还能把锅全都甩到他身上。   “你到底是不是我的盟友,就不能盼着我们点好,整天想着失败该怎么把黑锅扔我这儿。”巫槐拿了颗灵果砸黎沅的脑袋:“明天议事的时候不就知道了,我才不要两费口舌说两遍。”   灵果仿佛带着定位器,黎沅没能甩开,也顾不得躲了:“明天我也去?”   巫槐点头:“你可是一个最完美的例子,不去的话他们怎么相信我的话?有我在,他们不敢为难你的。”   黎沅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问起了明天议事会有多少人到,他都要做点什么。   除去闭死关无法出关的,第二天,妖族一共有十六位族长来到妖皇宫。无一例外,这些妖全都是长了八千个心眼子的老妖怪,面相再年轻无害的,视线扫过时也会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作为这次会议唯一的一个陌生兽,黎沅被这样的十几多双目光来来回回地洗礼,跟着巫槐进场时差点顺拐。所幸这些妖的心音将他的注意力岔开,让他免去了出丑的机会。   众妖们的好奇也在巫槐把他带到高处,让他蹲坐在皇椅旁边时到达了顶峰。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猜测他是不是妖皇养的灵兽的心声中,猫族的长老简直是一股清流。   [狞兽?猫族的?]   [妖皇想养小宠大可在妖族挑选啊,多少妖都等着呢,怎么突然带回来一只普通的狞兽。]   [我们猫族里面也有和狞兽差不多的呀,比狞兽还聪明呢,妖皇怎么不选我们?]   ……   黎沅表示:“……”   巫槐先说了几句场面话,表扬了众位族长在他不在时的劳苦功高后,就把话题转移到了黎沅身上。   黎沅也顺势“开口”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成功把所有妖族全都震住。   接下来,不等族长们提问,巫槐就主动说起了他为什么消失这么久,又为什么在此时回来。   一千来都在苦苦找寻飞升门路这事儿自然不可能说,巫槐甚至都没有提他现在的修为,只说自己某次出关后在大陆游历,意外遇到了黎沅这只看着不同寻常的灵兽,因为好奇与疑惑,他与黎沅成为了朋友。   之后,又通过黎沅知道了灵兽们竟然都隐约有灵智的事。   这个信息造成的震动,是让整个修真界的人听了都无法冷静的程度。他大感神奇,于是和黎沅结伴而行,开始到处找寻各类灵兽研究。   不久之前,他们整合信息终于得出了一个比较可信的,完整的结论。   说到这里,巫槐故意停了下来。下面听故事正听到关键之处的族长们也不顾什么礼仪了,连声问着“然后呢”。   巫槐把灵兽异兽的事情说了。末了,神情一变严肃道:“灵兽正在进化,相信要不了多久,异兽就会因为对人修的不满而爆发。”   “因为灵奴契的存在,人修们对自己契约的异兽有着全然的信任,可当异兽们拼着契约的约束力也要对自己的主人发动攻击呢?没有防备的状态下,异兽们已经完全开启灵智的状态下,你们说,他们会不会被一击致命?”   “当然,你们或许会说这种情况极为少见,但你们应该不会否认,异兽之中也会有自学成才的吧。不然,天道为什么会让异兽们开智?只为了让他们认清自己被宰割的地位?”   “异兽反抗,崛起,在天宸大陆占据一席之地,是早晚的事。”   “而我的看法是,既然我们妖族已经占据先机,在异兽们遍寻无路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秘密,那么,我们为什么不顺势卖异兽们一个人情?”   “诸位以为呢。”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殿内一片安静。而这片静谧之下,是只有黎沅能听到的来自所有人五花八门的心音。   黎沅忍不住看了巫槐一眼,忍不住在心底给对方鼓掌。   妙啊。   把既得利益从巫槐自己的飞升上,扩散到了整个妖族,这么一来,只要不傻的肯定不会拒绝。然而在场能当上族长的,谁会是傻子?   族长们沉吟一番,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讨论起了该怎么帮助异兽,才能让妖族处在一个幕后大boss的地位。   毕竟现在修真界只有他们皇知道了异兽的事情,要是一向对灵兽不感兴趣的妖族突然对某些灵兽有所关怀,一定会引起人修的警惕。   他们不怕打架,但也不想为了一个与自己不想干的新种族,牺牲自己的族人。   这时候,就轮到黎沅出场了。   在巫槐的示意下,黎沅站出来把自己能和异兽沟通的事情说了。没提读心术,而是伪装成了别的技能,具体是什么?不好意思,他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能和异兽沟通,可能是因为他们是同个种族的原因吧。   这点小事,在场众人自然不会刨根问底。他们只要知道,黎沅是他们妖族和异兽们合作时的,关键的桥梁就已经足够。   辅助条件已经齐备,然后呢?   往最坏的方面想,他们妖族帮助了异兽,谁又能知道异兽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有所成,继续进化?如果需要上千年,那他们的投入是不是太大了一些。而且那些人修还在不停地捕捉,万一他们捉的那只,刚好是有点进展的那只呢?一切不都要从头开始了?   而且想要起义成功的话,只有几只肯定不顶用啊。为了异兽们的安全,难不成还要把异兽偷渡到妖族生存?   上位一直默声听族长们讨论的巫槐,适时开口提出了“先提升异兽的地位,再让他们默默进化”的观点。   “诸位别忘了,御兽宗。”   “现如今修真界有多少宗门里的多少人修的异兽,是从御兽宗那里买来的?如果出自御兽宗的异兽们齐齐发生暴动,这可是能够震惊全修真界的大事。”   到时候,苦主们必定要上御兽宗讨要一个说法。   不需要巫槐把话全部说完,族长们脑袋就已经转过来了弯,明白了巫槐的打算。仔细思索,推演一番后,众人都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他们也察觉到了御兽宗的存在,对异兽的崛起之路有多大的阻碍。   再说了,就算他们不料理御兽宗,异兽们站稳脚跟后也不会饶了这个宗门,不如趁现在他们顺水推舟,把御兽宗当筏子给异兽们铺路,还能赚取异兽的好感。   至于御兽宗该怎么安排,分析过利弊后,巫槐在众人敬佩的目光中,主动把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   提点了一下蛇族族长,让他尽快研究出破解灵奴契的符篆,又让众位族长挑选道行高深,沉稳可用的人后,巫槐宣布散会。   妖族上层的妖们开始了忙碌的日子,巫槐也带着黎沅离开了妖界,装作去处理御兽宗的样子,转道随机找了个最近的宗门落脚。   从魏天竹的账册上来看,这个宗门里有十多个人从御兽宗买了异兽。   黎沅和巫槐要做的,就是通过账册找到还幸存的异兽们,确定对方的态度和合作意向。   这是个非常费时且碰运气的活,虽然等蛇族族长研究出符篆再来勾搭也不迟,但左右无事,他们先来探探口风也好。 第90章 狞猫宗主   有财力购买异兽的,要么是宗内某位受宠爱的弟子,要么是自身实力高强的卷王。   这两类修士,大都不会是乖乖呆在宗门内部埋头苦修的性格,再者,还要排除把异兽放在灵兽袋的情况,因此黎沅和巫槐找了半天,才在某个城镇找到了个带着异兽逛街的富贵修士。   这一见,不用上前细看黎沅两人就知道这只异兽的状态非常糟糕,和他们在灵兽谷见到的那群,完全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尤其是这只灵兽的皮毛虽然还漂亮,眼睛里却黯淡无光,还透露着一种死寂。   翻翻账册,上面显示这只异兽才刚刚被买走五年而已。黎沅眼眸微沉,和巫槐对视一眼,没有选择接近而是在异兽主人身上留下一枚标记后,转身寻找下一只异兽。   一连三天,两人寻找到的异兽仅有八只,无一例外异兽们的精神状态都不怎么好,偶尔黎沅能听到两句异兽的心音,内容所说也全都是寻求解脱之类。   用黎沅这个现代灵魂的目光来看,这些异兽们已经全都患上了心理疾病。也是,在那样的契约约束下,觉醒灵智的异兽们除了顺从根本别无他法,一次次地受伤一次次地被控制着战斗,或是锁紧暗无天日的灵兽袋,不疯才是心理坚强。   要说有善待异兽的修士吗?可能有,但黎沅两人目前没有遇到过。   抽空回了趟妖界把已经控制住御兽宗掌门的事情说了,又询问解契符篆的研究进程后,巫槐拿出魏天竹的账册复印,分发给各族族长选出来的高修为妖们,让他们带着他亲自刻录的寻踪符,找到名单上还幸存的异兽们,把符贴在异兽主人的身上。   通过巫槐大批量刻符的举动,黎沅算是开了眼,知道修真术法的运用到底有多灵活。   其实依照巫槐的那个懒劲儿,他连动动手费点心神刻符都不想,但谁让他修为最高,刻出来的寻踪符除非使用天级灵器甄别,否则比他修为低的都察觉不到呢,这事儿除了他还真没有合适的人来做。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只打标记?   因为现在还符篆还没有成果,具体什么时间能成功也不好说,查看过异兽的状态后黎沅和巫槐两人一致觉得,目前还是不和异兽们接触的好。   解契符篆对被买走的异兽来说是救赎,与其给他们一个承诺,让他们遥遥无期地等待着,一天天地消磨心中希望,还不如直接带着成品符篆去找他们。   而且还能更顺利的破开异兽们厚重的防备,取得他们的信任。   所以他们这次回妖界只是让妖确定了异兽的位置,等符研究出来了,巫槐就能带着黎沅循着标记找过去,不再浪费寻找的时间。   解契符篆研究出来之后,才是黎沅两人真正开始忙碌的时候。   接下来这段忙里偷闲的日子,黎沅回了御兽宗,巫槐则是留在妖界处理一些事情,偶尔也会跑去御兽宗看看自己的盟友是否安好。   黎沅表示不需要。危难时刻他的诸多防御灵器和丹药比巫槐好用多了,不然等对方从妖界赶到,他早就成沫沫了。   他待在御兽宗,并不是因为嫌巫槐烦,而是事情成功后他就要接任御兽宗的宗主,虽然是奔着解散去的,但他也得对御兽宗的情况有更清楚的了解,才能更好的施为。   这期间,陈长老派亲传弟子给段星河送异兽,也不断有修士上门求购普通灵兽。黎沅看在眼里并没有阻止,也没有理由阻止。   反正等计划开始,这些人说不定就要哭着求着来退货了。   终于,一个月后,蛇族族长成功研究出了解契符咒,并且还对双方都没有危害。   巫槐倒是想给人修找点不痛快,可这契约本就是极不平等的单方面契约,现在能让异兽无损伤的脱离控制已经是不易,想要在里面加点料,研究就要往后面拖延。   蛇族族长无所谓,被契约的异兽们等不了。   批量印好符篆分发给参与此次事件的妖们,巫槐和黎沅开着飞舟隐匿好,带着人通过标记逐一和灵兽们接触。   很简单,只需要在修士们把自己的灵兽放出来时,巫槐带着黎沅隐身走在异兽旁边,捏个幻术蒙蔽修士的五感就行。   黎沅本以为说服的过程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是当他们说清楚来意,又拿出了解契符咒后,异兽几乎是没有思考,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被当成盾牌,被强迫着为自己不认可的主人承受伤害,当成毫无思想的工具的日子里,所有异兽们都已经逐渐变得麻木。   他们曾经想试着反抗,可灵奴契就像是一座坚不可摧的高塔一样压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所有不情愿压折的干干净净,将他们变成一具具意识被困在肉身中不能言语的的傀儡。   这样的日子,他们憎恶又无可奈何。   当他们以为他们要就此草草一生,死在一处不知名的秘境或者是某只灵兽口中,又或者是死在某几个愚蠢纨绔的玩笑之间时,有一只会“说话”的灵兽带着妖皇,仿佛从天而降来到他们面前,告诉他们有办法解除灵奴契还他们自由。   这一刻,哪怕他们是骗子,是一场梦,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不愿意醒来。   他们已经身处地狱,哪怕再惨,他们也都无所谓了。   留下一名带着解契符篆的妖修,隐匿在这只灵兽周围等待命令,黎沅和巫槐收拾好心情,朝着下一个标记出发。   标记很多,黎沅他们并没有将异兽们全都接触一遍。一是这次执行秘密任务,修为达到巫槐标准的妖没有那么多,二就是有些异兽离得太远了,不利于他们后续的计划。   那剩余的异兽们怎么办?巫槐已经派出大量妖族弟子,让他们带着成麻袋的改良版解契符篆,前往天宸大陆所有有修士来往的城镇待命。   黎沅和巫槐回到御兽宗,确认各方都已经准备就绪后,在三天后的早晨,将无数通讯纸鹤从御兽宗问道峰放飞。   迷雾山脉。   一小队来历练的修士们低声说笑着前行,他们每个人身边都带有一只灵兽,且品级都不低,里面还有一只九品的。但要说谁的灵兽最厉害?自然是走在前头的一名女修身侧那只八级异能灵兽。   想比起身穿法衣,能够自动净化污垢,保持整洁的修士们,他们身侧那些身体上布满未能痊愈伤痕的灵兽们,就显得格格不入。   显然,这一路走来灵兽为他们的主人出了不少力气,挡了不少伤害,所以修士们才能有如此轻松的氛围。   然而就在此时,最前头女修身侧那只白熊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这一小点停顿并没有引起修士们的注意,可与白熊结了灵奴契的女修却皱起了眉头,停下脚步的同时低头看向自己的灵兽。   女修低头的瞬间,白熊冲他们施展控冰异能,将他们所有人的脚冻在原地。不仅如此,更有多支尖锐的冰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他们的心脏刺去。   “小心!”   所有人急忙施展术法为自己抵挡,抬手化解冰棱和脚上的冰后,白熊的身影早已经只剩下一小片隐约的白色。   “师姐,你的灵兽跑了?”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灵兽竟然能突破灵奴契的制约,还向他们发动攻击逃跑?   他们怕不是中了幻术吧?所有人都开始检查自己与灵兽的契约和自身。   与白熊结契的女修也不敢相信,反复检查了好多遍发现自己没有中幻术,神魂中的那道灵奴契也不见了影踪后,半天回过神来:“灵奴契真的不见了……”   “追!”   白熊可是她花了好几万上品灵石买来的!   众人寻着白熊的气息寻找,追出几百米后气息却突然不见了踪迹,再也找不到了。   “难道灵兽还能插翅膀飞了不成?”   “莫不是有歹人针对道友,故意抢夺她的异能灵兽?”   “可之前为什么没有事,偏偏我们打算回程的时候抢夺?”   ……   几人凑在一起讨论了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如果他们的灵兽契约全都出问题了,他们才需要紧张一下,现在只有一个人的出问题,那只能是有仇家故意针对,和他们又没什么干系他们自然不用紧张。   师姐在一旁听了半天,好面色都差点维持不住。不说歹人是怎么将灵奴契解开的,最关键的是,她花大价钱,几乎是倾家荡产买的异能灵兽没有了!   几万,上品灵石!   就这么打了水漂!   师姐只要一想到这个令人无比肉痛的事实,就想捂胸口顺气。   “不过诸位,你们可听说过有谁研究出了能够解开灵奴契的消息?”   “不曾啊。我家长辈说了,灵奴契是无解的。”   “好像有人曾经试图解过,但是失败了。”   “那就是还没有人解开喽。”   “是啊,你我的灵兽不还好好的吗,为什么偏师姐的出了问题?”   师姐也很想知道。   一趟好好的外出历练之旅,最后却由异能灵兽跑了收尾。师姐原本的好心情和小队人有所收获的喜悦,全都打了折扣。   这还不算完,当他们出了迷雾山脉,回到附近的城镇上歇息时,竟然听人说,有不少人的异能灵兽都袭击主人后跑了,有人不防备还受了重伤!   而逃跑的异能灵兽,无一例外全都消失不见,没有人找到。   城镇里来往的修士,不论什么种族全都在讨论这个让人震惊的事,尤其是消息越来越多,众人总结下来,发现只有在御兽宗购买的异能灵兽,灵奴契消失袭击主人,其他的凭实力在野外契约的人的异能灵兽,还好好的跟在身边后,这场震动最终达到了顶峰。   那还说什么啊,有谁的异能灵兽跑了的,赶紧往御兽宗去讨个说法啊!   几万上品灵石呢,谁不心疼想拿来打水漂玩儿! 第91章 狞猫宗主   无数男男女女从天宸大陆的四面八方赶往同一个地方。偶尔有遇到同路的,相互一打听知晓大家都有同样的目的后,原本心中那点怀疑和小心虚全都消失不见。   差不多的时间内全大陆发生了数起同样的事件,这还能叫栽赃陷害吗?有这么大能量的人或组织,何必要针对一个小小御兽宗?图什么?   心怀愤慨的修士们心中几乎已经确认就是御兽宗的秘法出了问题,所以异能灵兽才会突然不受控。他们此行,势必要为自己讨个说法。   要是御兽宗真的是无辜的,他们道歉也不迟,到时候还能弄清楚不知名歹人的真正目的。   御兽宗也有弟子在外历练,得到消息后早早传信宗门。   六位长老着急忙慌地来到问道峰,见到宗主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宗主,这难道是那个贼人布下的局,意图谋害我御兽宗?”   “好狠毒的计划!”   他们本想着他们御兽宗的灵兽繁育方法成熟,拥有的灵兽和客源众多,就算贼人想要抢生意,一时半会儿也抢不过他们,可谁想贼人竟然研究出了解开灵奴契的符篆!   这招釜底抽薪根本就是对方计划好的,不仅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要是他们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更会让他们御兽宗的名声一落千丈。   长老们恨不得当即就把贼人找出来碎尸万段!   魏天竹将众人迎进茶室,脸色也非常不好:“很有可能。想不到,那人背后的人竟然也同意针对我们御兽宗,看来,是有宗门眼馋我们的利益,想要把我们的饭碗给直接抢走,顺便把我们这些人也给搞臭啊。”   “是啊。到底是哪个宗门,竟然如此阴狠。”   “宗主,我们该怎么办?要不了多久大批的修士们就要找上门了,我们如何解释?实话实说?”   “我觉得不妥。”魏天竹摇头拒绝,解释道:“要是我们照实说了,别人问可有证据或者是线索,我们该怎么自证?”   “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有那晚我和陈长老被定身被摄魂能证明贼人来过,此外再无旁人。就算我们说了,那些人怕只是会认为我们在推脱责任。”   魏天竹的话像是一桶冷水,浇得众人逐渐冷静下来。   是啊,他们最大的弊端,就是拿不出任何证据。要想证明他们说的是真的,总不能让陈长老或者是宗主被施展术法,提取出那日的记忆剖开在众人面前吧?那样的话,即使证明了他们的清白,以后御兽宗的里子面子也全都没有了。   “难道我们只能任人宰割,咽下这个闷亏?”三长老拍了下椅子扶手,恶狠狠道。   至于赔钱或者赔灵兽,没有人傻到这么解决。因为出问题的人太多太多了,真赔出去,御兽宗也几乎就不剩什么了。   “当然不。”   魏天竹沉吟一番,坚定道:“我们绝对不能承认是我们的异兽出问题,到时候,还是要把问题向有人陷害我们的方向引,不提那晚。”   “可,可这恐怕堵不住修士们的嘴啊。”   “所以,我们要转移别人的注意力给转移开。”魏天竹提议:“要想让这件事不再被人继续关注、讨论,只能用另一个和这件事差不多大的事情,吸引别人的视线。”   “当天宸大陆的人把视线转移到一个新的事情上时,旧的事情,久而久之就没有人会记得了。”   “宗主,你的意思是,这时候公开我们能将普通灵兽转变为异能灵兽的事?”   魏天竹点头:“不仅如此,我们还要将原定的价格往下调整一两成,给普通修士们一个能够触碰到的机会。”   六位长老互相讨论了一下,觉得魏天竹的话有道理,这个事情确实够轰动,足以和今日之事媲美甚至能把事情完美掩盖。价格的话,降低一两成也无所谓了,而且还能激发修士们的热情。   只是,“今日来找事的修士们呢,该怎么安抚?”   “不是我们做的,我们为何要安抚?”魏天竹嗤笑:“贼人想让我们御兽宗妥协,赔的倾家荡产好趁机击垮我们,我们就偏不让他如意!”   五长老附和:“对,我觉得也不能安抚,只说明绝对不是我们御兽宗做的就行。要不然,我们赔出去了点什么,那些东西就成了我们御兽宗心虚,灵兽有问题的凭证了。”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们御兽宗真的是受害者,敢以飞升起誓的那种!   商讨出了应对方法后,各位长老离开去通知宗内的弟子,让他们看到大批赶来的修士们不要惊慌,不论那些人说什么都不要搭理,直接礼貌地将人应到大殿就行。   于是各位赶路而来的修士们到达御兽宗山门,看到的就是神色如常,大开宗门将他们迎进去的守门人。   有人迟疑,有人若有所思,也有人对是否真的是御兽宗所为有了点动摇,但不管怎样,御兽宗内弟子仆从们全都好言好语地将他们请进去的举动,确实让他们心中的怒气稍微减少了那么一丁丁。   诸多修士将宽敞的大殿挤得满满当当,而且还有人源源不断地赶来。   早就等候在此处的长老们让人送椅子进来,勉强把人安置妥当后,不等修士们发言,主位上的魏天竹就开始诉苦,直言有人要陷害他们御兽宗。   谁不知道灵奴契是修士与灵兽之间最关键的那条纽带?他们御兽宗巴不得灵奴契被开发出来更加牢固稳定的版本,恨不得让宗内豢养的灵兽再听话一些,谁会没事主动去研究怎么破解灵奴契?   这是砸他们自家的招牌!   他们要是知道有人会这种符篆,不暗杀都是好的了,谁会用在宗内灵兽身上啊。   魏天竹和长老们一套组合拳下来,坐着的修士们听得一愣一愣,纷纷不由自主的点头赞同。   是啊,御兽宗没有这么做的动机呀。但也有人反应过来,大喊:“那你们倒是说说有谁费心浪费这么多资源和人手,就是为了陷害你们?”   “说不出,那就是你们御兽宗的功法有问题,不知怎么就让灵兽跑了。”   这话也好反驳,还是用上面那一套砸招牌的话,再加多点御兽宗以前的历史举例就行。   魏天竹和长老们卖惨的同时,句句话都不离是有人要陷害他们,并且强调御兽宗的弱小和利益让人眼馋。   经过这么一番“倾诉”,底下的修士们原本的想法已经动摇。而且,御兽宗的人说的那些,只要细想想就知道是全部属实的,他们找不到理由辩驳,说他们是故意为之。   可就这么算了?他们花出去的灵石又该谁来赔偿?难道要平白认下这个闷亏?   修士们有动摇,但不多。他们还是更想得到切实的补偿。   魏天竹观察着众人的反应,适时扯开话题:“实不相瞒,歹人陷害我们,恐怕是因为我们御兽宗的秘法有了突破的缘故。如果歹人将我们御兽宗击破,顺势拿走我们的秘法,那么一切利益就全在歹人手中了。”   有人搭腔,魏天竹将他们已经能将普通灵兽,变为异能灵兽的事情顺势公布。   可想而知,这件事就如同炸弹一样,将修士们的好奇心完全挑了起来,现场突然变成了发布会,修士们记者一样七嘴八舌的提问各种相关问题。   一直隐在暗处旁观全程的黎沅,看着被魏天竹他们成功忽悠走的修士们,感慨道:“人啊,果然不能太自信。”   今天魏天竹他们能成功,纯粹是因为这些修士们相信,天宸大陆上不会有人无端为了灵兽,专门研究解灵奴契的符篆。   吃力不讨好,还很有可能被暗杀的活计,不是因为利益诱惑谁愿意干啊。   巫槐也叹:“可惜啊,他们今日来得太匆忙,竟没有注意到周围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这么容易就被跟着魏天竹的思路走了。”   不过,这也正是他们需要的效果。   黎沅嘿嘿一声:“他们忘记了,那我们就做个好人提醒他们一下嘛。”   上御兽宗讨要说法的修士不仅没能成功,反而带回了一个新的,更加劲爆的消息。   这事儿一出,如魏天竹他们所想的那样,修真界全都是在讨论新消息的,异兽们跑了的事倒是没多少人关注了。   无他,实在是新消息太令人震惊了。如果御兽宗所言是真,那么他们有些比较贫穷的修士,岂不是在野外捉一只普通灵兽,再花费同等阶异兽一半的价钱,就能让御兽宗的人出手,把普通的变成有异能的?   这可是笔超值的买卖。   一时间,修真界茶余饭后有了新的谈资。只是谈归谈,真正上门去实验的,没有。   不说这个新功法有三成失败的可能,就说御兽宗出品的异能灵兽逃跑的事情,风头还没有过去呢,要是歹人还没有放过御兽宗,把他们新契约的灵兽也给放跑了怎么办?他们找谁说理去。   是的,现在修真界的人,结合放出的新消息大都信了御兽宗的说辞。   不信也没办法,因为他们更不信御兽宗会故意砸自己的招牌。   然而,事情酝酿了两天,一股小小的流言异军突起,把稍微平静了一些的修真界的人炸了个来回。顺带着,原本想要自认倒霉的那些丢灵兽的修士们,心情又开始跌宕起伏了。   流言大意是:道友们,我发现了一个今天大秘密!   御兽宗的宗主说是有人故意陷害他们御兽宗,想拿到他们的新功法,但经过我的观察,御兽宗内弟子与异能灵兽签订了契约的,他们的灵兽依旧好好的待在他们身边,而且御兽宗也是一片岁月静好,完全没有被人攻击,扰乱的迹象。   这可以说是歹人怕引起御兽宗的怀疑没有上门,那为什么在外历练的御兽宗弟子们的异能灵兽,也都好好的跟在身边呢?事情发生时,他们也没有任何的恐惧!依我之间,恐怕这事儿就是御兽宗的自导自演,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去他们那里消费!   而且你们细品,跑掉的灵兽几步就消失不见,只可能是有人将它们收了起来,那么你们猜,会不会御兽宗内就有这些熟悉的灵兽?   流言有理有据,稍微有心的人一查,就能注意到上半部分内容的真假。   而且此时,各地还有很多的人更是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将自己“偶然”和御兽宗弟子同行,事情刚发生时对方的淡然大力宣扬了出去。   这么一来,对整件事有怀疑的人越来越多,自发搜寻里面“漏洞”的人也越来越多。   俗话说得好啊,当你对一件事或一个人抱有怀疑态度时,那么对方的一切在你眼中都将变得不可信。   现在的人修们大概就是这种状态。   当初灵兽跑脱事件刚发生时,一些修士们去御兽宗讨要说法,最后空手而归还替人宣传的事情,也被人重新拿出来审视。   然后人们就发现,那一趟里,御兽宗完全是空口白牙,什么证据都没有拿出来完全是靠着语言和简单的辩驳,把自己完全摘了出去!   更可疑的是,御兽宗发现自己被一个势力针对,采取的措施居然不是积极查案寻找真凶,而是在宣传自己的新功法?   这合理吗?   不合理啊!   这时候再想想流言的最后一句疑问,简直将对这件事情感兴趣的吃瓜修士们,和当时受害的修士们的好奇心全都提了上来。   到底有没有?   如果有,那这一切就都是御兽宗设下的局,如果没有,嗯……好像也不能说明什么,可这一点洗白了,还有剩下的诸多疑问等着呢。   不管结果如何,不管纠不纠结,天宸大陆上总有些沉不住气的,自以为修为高深想近距离吃瓜的,或者是卖个消息的百晓生们,冒着危险前往御兽宗打探。   当初被糊弄的前苦主们,也气势汹汹的上门求证了。   这一次,御兽宗的所有人都没能提前收到消息,有所防备。   托某位妖皇的福,御兽宗门外的结界角落处,被阵法聚到一处的密密麻麻的通讯纸鹤或符纸,更是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堆在地上被一股看不见的火焰烧的渣也不剩。 第92章 狞猫宗主   御兽宗有护宗大阵,匆匆赶来的人自然没有那个能耐躲开大阵潜入。犹豫之际,就见后赶来的苦主们用买灵兽的借口光明正大的进去了。   是啊,御兽宗不像其他宗门,做的就是灵兽的买卖,只要有人上门求购便是来者不拒的。他们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进去,为何要畏畏缩缩的?   于是御兽宗的守门弟子就发现,今天他们宗内的客人好像有点多,可以算得上是络绎不绝。   不过,宗主研究出新功法的消息前两天已经公布,这时候有客人上门是正常的,人多了是好事呀,能大赚一笔他们这些弟子也跟着有好处。   只是迎客人入内之时,要先把宗主定下的限制给说清楚了,免得之后惹客人不快。   “道友,因为先前的风波,我们御兽宗目前并不出售异能灵兽。如果您有意购买,只能购买普通的灵兽。”   御兽宗宗主和长老们定下这个规定,也是想着风波还没有过去,短时间内来的客人,恐怕不会再有心思买异能灵兽了。防止有傻乎乎的弟子们推销,不如他们自己先把这条路给限制了,免得落人口舌。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本就抱着小心思来的人,一下子就想歪了。   御兽宗遮遮掩掩,莫不是因为异能灵兽谷那边有异样,不敢让人发现?心中有了决断,假客人们面上却随和的一切称好。   即便如此,想要立刻去相看灵兽也是不能的。因为今天的客人太多太多了,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赶来,为了防止发生某几人看上同一只灵兽争夺的戏码,伤了和气,接待客人的御兽宗弟子们,有意控制着去往灵兽谷的人数。   这个“有意”也不是明摆着说,而是端茶递水加闲聊,争取把每个人去往灵兽谷的时间都往长了拖。   这就导致,御兽宗内的外来客越来越多,有点脸面来接待客人的宗内弟子也越来越多,一时间御兽宗人声鼎沸,硬生生营造出了一派欢天喜地的热闹繁荣景象。   御兽宗外不远处的山林,诸多修为高深,带有妖皇出品隐匿符篆的妖正严阵以待。   不多时,有通讯纸鹤朝着他们而来。众妖接过纸鹤互相对视一眼,将准备好的灵兽袋拿出,霎时间,上千只异兽把他们附近挨挨挤挤的占满。   “诸位,去吧,我们会在暗中保护。”   山林中的异兽点点头,迫不及待地奔散而出。   御兽宗内,同样得到指令的异兽们激动地朝着天空一吼,各自施展异能离开山谷,最先盯上了在隔壁谷里相看灵兽的修士和御兽宗内弟子。   大批量的异兽们暴动,共同施展异能时,场面是极其可怕且震撼人心的。   修士们不管搞没搞懂目前的状况,常年在外历练,下意识练出的防御措施一个个倒是都没有忘,第一时间就将异能全都挡了下来。   异兽们也不恋战,顺手给修士造成了一点小麻烦后就朝着御兽宗内跑去,边跑边施展异能。   冰火水土,再来个闪电和毒雾,伤没伤到人另说,反正气势是如愿造了起来。   “怎么回事!”   “异能灵兽暴动了!”   “御兽宗,你们到底是何意?难不成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吗?”   御兽宗的弟子们也很懵逼啊。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异能灵兽们全都跑了出来,而且宗主设下的结界又为什么不管用了。   看着为了保护自己对着异能灵兽攻击的客人,弟子们也不敢阻止他们的动作,但那可都是灵石啊,要是被打死他们御兽宗损失可就惨了。   现在没有人蠢到说这些话,都着急忙慌的给宗内地位高的人发通讯符。其实并不需要,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只要没死的,早已经发觉了。   宗内的峰主们和长老,宗主一齐赶到,看到周身包裹着异能,肆意毁坏建筑攻击人的异兽们,第一反应就是设下结界将它们先关起来。   他们此刻的想法和弟子们诡异的重合:那可都是钱养出来的啊!   然而几个法术施下去,下面的异兽们照样活蹦乱跳,没有半点没禁足或昏迷的迹象。他们也发现了,在众多修士的围攻下,异兽们竟然也毫发无损。   “怎么回事?!”   连连施法,连连失败,看着肆虐的异兽和下面求救的弟子,这些身居高位的人脸都黑到不能再黑。   再生气,事情还是要想办法解决的。他们纷纷落地,一边庇护宗内弟子和客人,一边试验各种术法。   御兽宗内此时乱得不行,然而如此危急的时刻,宗内来的客人们完全没有想着离开,都默契地留了下来,用着最厉害的防御灵器和符纸,看着最新鲜的一手八卦资讯。   别问,问就是吃瓜群众的专业素养。   “咦,那不是王道友以前养的灵兽吗?”   一句声音不大的疑问,在所有耳聪目明的修士里,如同惊雷般炸起。原本躲在御兽宗弟子身后,远远看热闹的人纷纷施法去辨别那些气势火爆凶狠的异兽,这一看,就有不少人发现了眼熟的。   来的苦主们,也发现了自己逃跑的灵兽。   “真的是御兽宗的诡计!”   “是啊,为了赚钱,连脸面都不要了,竟然撒下弥天大谎,那我们当傻子涮着玩儿。”   “其心可诛啊!”   “黑心!退钱!”   “对对对,退钱!”   ……   前面御兽宗的在头疼该怎么解决这群造反的异兽,后面的人又开始躁动,说着他们的坏话还大声喊着退钱。   长老们听到后面的私语,一口老血差点气得吐出来。   他们宗内没养那些灵兽啊!谁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宗内,他们是被人陷害的!   可惜,没有人听他们解释,他们也没那个功法去解释了。   “不好了,不好了!”   “异能灵兽把宗门包围了!”   御兽宗宗门方向,守门弟子和守门人狼狈地跑来。   一开始修士们没当回事。有宗门大阵,异兽们怎么可能进得来?可几息后,看到跑来的弟子身后那一群密密麻麻的异兽,一个个也顾不得看戏了,连忙四散而逃。   异兽们像是看不见他们这些外来人一样,眼睛都没有乱瞄直冲御兽宗的弟子而去。   前后夹击,护着弟子们的长老和峰主的灵力迅速流逝,力不从心之下,他们为了自身的安全自然要撤去一些灵气,缓和自身。   当第一个弟子受伤后,有人明白了什么,不再和同门们扎堆,而是一股脑的掏出防御法宝保护自己,同时还朝着异兽攻击。   诡异的是这些异兽和前面的异兽一样,他们的所有术法,全都伤不到它们分毫!   绝望之下,弟子们为了保持自身灵力,没有再发动攻击,一股脑的用灵气结出结界保护自己。   前面御兽宗的长老们也很狼狈,几千头灵兽,他们都拿它们无可奈何,看清形式后只好妥协先保护自己再说。   “何方鼠辈,藏头露尾!”   “有胆量控制灵兽攻击,嫁祸给我御兽宗,没胆子现身吗?”   异兽们免疫术法,一看就是有人在背后相助,不然,不可能挡得过他们几个化神期的共同攻击。   五长老实在是气不过,冲着四周大喊,意图引藏在暗处的歹人露面。   “阁下真是好手段!为了夺取我御兽宗秘法,竟是狠毒如此,设下此局连那些无辜的修士们都不肯放过!”   “有什么仇,你冲着我们御兽宗来,不要牵连无辜修士!”   陈长老此举不仅是为了拉周围看热闹的修士们下水,也是为了给自家宗门找回点名声。   要不然,他们宗门就要平白无故背上大黑锅,冤死了。   长老们喊话后,整个御兽宗的修士们都闭着嘴没有出声,想看看这个宗门的人还能玩些什么把戏,又或者真的会有个“歹人”被揪出来?   众人翘首以盼,等待后续。   反正,这“歹人”是冲着御兽宗来的嘛,和他们有什么干系?大不了就逃嘛,合格的吃瓜修士别的都可以不擅长,唯有逃跑不行。   陈长老喊完,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然而片刻后,有人发现宗门内外来的异能灵兽的攻击渐渐停下不说,还朝着同一处方向聚集。   异兽们围在空旷的广场中央,虔诚地仰着头,像是在等待什么降临。   修士们也不由自主地抬头去看。   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高空之中,竟然有一只狞兽踏着云彩而来,稳稳悬在半空后,垂眸俯视着目之所及的所有修士。   同时,所有异兽全都垂首,如同叩拜。   狞兽将视线定在御兽宗宗主一行人身上,金黄的兽瞳倒映几人的身影。突然,一道年轻男声的嗤笑,清晰地传入所有人耳中。   “无辜?”   “你们人修几千年来驱使我族,强行制定下不平等契约,视我族如蝼蚁随意杀害,无辜?天底下可再没有比你们更残忍的了。”   “如今我族袭来,不过是讨个说法而已。”   “有何不可?”   在场所有修士呆呆地望着半空中的狞兽,很想对自己施个法术,看自己是不是陷入幻境了。怎么,他们就听见灵兽说话了呢?   灵兽,开启了灵智?   还能修炼?还专门来报仇?   假的吧,他们肯定是集体中了幻术!   御兽宗内鸦雀无声,只有飘着的狞兽本兽黎沅知道,这些人和异兽们的心音加一起快把人吵到暴毙。   还有底下那群异兽,就不行控制一下自己的心音吗?!演戏呢,严肃一点,万一他被逗笑,那辛苦营造的氛围和逼格就全都没有了!   还有笑得最大声的巫槐,黎沅保持着严肃的面孔,心里却把巫槐骂了八百个来回。 第93章 狞猫宗主   对于今日这种在广大修士面前出风头,以后还要被修真界历史铭记的事,黎沅原本是抗拒的。   只是根据异兽们的现状,他和巫槐定下了“先提升异兽地位,再默默发育”的基调后,往下做计划时,到最后收尾的地方他们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异兽们无法说话,该怎么让他们占领道德高峰,和人修对峙,做出威慑之举?   让人代为转达?面对一整族异兽们的起义,不是当事异兽“亲口”控诉的话,人修有一千种可能来反驳异兽的说法,并且找到各种“证据”来证明异兽是被人操控的,只是借口而已。   高高在上,向来视灵兽为宠物的人修,怎么可能轻易承认自己错了?   而且,他和巫槐的目的也不是让人修们认错,而是让他们承认异兽已经开启灵智,能称为一个新种族的事实。   所以这个过程,是不能让其他种族的人插手的,只能由异兽亲自交涉。   可巫槐试遍了所有方法都没有办法让异兽“开口”,无奈之下黎沅只能顶上,并且和今日来闹事的异兽们排了一出戏,保证他的出场足够有逼格,能够一下子把人震住。   现在看来,他们做到了。   就是队友们的心音有点吵,充满了吐槽差点让黎沅破功,以及,某个隐身在他身侧的妖皇的笑声太大,吵到了他的耳朵。   扫了眼下面目瞪口呆的修士们,和远处往这边赶来看着现场情景不明所以,停在边缘地带观察的修士,黎沅保持着高冷面容,看着御兽宗的一众,冷冷开口:“御兽宗的各位这时候怎么不说话了?”   “刚才不还在叫嚣着,让幕后黑手出来对峙吗,我来了,你们有什么想说的?”   御兽宗的人脑袋都快转不过来了。   他们都能清楚的看到狞兽并没有开口,但他身上术法的痕迹明显,有点修为的一看就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方法说话,也能确定话确实是狞兽“想”出来的,并不是旁人代劳。   至于夺舍的可能?   夺舍只能让人的神魂在别的身体中苏醒,活过来重新拥有躯体,而不是把别人的躯体改造变成自己的。简单来说,就是你夺舍后,“舍”是什么样,你的新人生就是什么样,想要变得强大只能重新努力,并且还要看“舍”的天赋与身体条件。   夺舍到灵兽体内?谁会这么干啊,除非是天大的仇恨为了折辱人才会这么做,不然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进行这种傻子操作。   不过,万一是有人把仇人放进灵兽体内,仇人又发现了灵兽的不同,顺势修炼呢?   想到这点,御兽宗修为高的几个,都暗搓搓的把神识伸到狞兽的周围探查。他们本以为神识会被挡住,没想到狞兽竟然没有设防,他们可以轻松用神识扫过。   只是结果嘛……   “怎么会,神魂契合!不是夺舍……”   在场不少人脑袋都转过来了弯儿,都在试探。随着一声轻呼,有些因为修为低没有敢去冒犯的,也暗搓搓伸出了神识。   黎沅就大大方方的让人用神识扫描,反正他感觉不到,随便扫无所谓。这样,也能更好的让人信任他真的是一只灵兽,不是被人夺舍的。   给众人留了足够的时间后,黎沅动了下尾巴,旁边的巫槐收到信号极为配合的朝着御兽宗那边打出不痛不痒的一击。当然,是伪装好了的那种。   黎沅继续冷笑:“哑巴了?”   “你,你!”   御兽宗长老们脸色涨红,但又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预想中的敌人居然变成了灵兽,这谁能扛得住啊。   就算他们有一肚子的话要质问,那也是质问人,而不是一只一直被他们欺压的灵兽的老大。他们有什么仇什么怨,抬头看看他们宗叫什么名字就明白了,还用得着开口问?   魏天竹适时站出来,道:“你想怎么样?”   “不是说了,我来讨个公道。”   黎沅一叹:“看来你们御兽宗的人记忆不太好,要不让我先说一些提醒提醒你们?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说呢……”   “对了,不如就从你们御兽宗所谓的‘秘法’开始吧。”   御兽宗的人一愣,周围本就是来打听消息的吃瓜修士眼睛却亮了,但是看看说这话的是谁,又赶紧垂眸把小心思掐灭。   黎沅不管下面人的小动作,自顾自地揭起了御兽宗的老底。一桩桩,一件件,所有有关御兽宗是怎么制造更高品级灵兽的做法和流程,一个不落地全都倒了出来。   吃瓜修士的表情如何暂且不提,御兽宗的人一个个脸色铁青,纷纷发动术法想让黎沅闭嘴,只是和之前攻击灵兽时一样,他们的所有攻击全都没有作用。   讲了好一会儿才讲完,等黎沅终于停下的时候,御兽宗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普通灵兽说完了,接下来,该重点算算我们异兽的账了。”黎沅眯眼:“诸位,你们是真的不怕遭报应啊。”   几乎是在他话落的瞬间,长老们就有了一个不妙的猜测:“那晚的贼人是你!”   这只狞兽修为到底有多高,他身上到底有没有神器?   长老们这才慌了。   黎沅不理他,又开始说起了御兽宗刚公布不久的,把普通灵兽变为异能灵兽到底是怎么回事。   御兽宗的人都快要用眼神把狞兽给千刀万剐了,可他们无能为力,只能任由狞兽轻描淡写地将他们的秘密全都公之于众。   旁的修士怎么样他们已经不关心,他们只想着,怎样才能杀死这只坏了他们大事的狞兽!   黎沅说完没有看御兽宗的人,反而转头看向周围的修士,问道:“你们说,我们异兽来找御兽宗报仇,该不该?”   “该……额,嗯。”   修士们都不由自主地点头,有人还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一出声又连忙掩饰,尴尬捂脸。   说句实话,不知道灵兽们开智的时候,他们听到御兽宗的秘法真相,说不定就是感慨一句就过去了,之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但知道灵兽们有灵智之后,再想想御兽宗做的那些,让他们自相残杀或者活剖取丹,就有些不寒而栗了。   异兽们回来报复,御兽宗真的不冤。   “看来天宸大陆上还有人明事理的。那我就,提前感谢一下诸位的支持了。”   黎沅忽然一笑,漫不经心道:“众异兽听令,杀!”   自从狞兽降临后,一直乖乖蹲坐在地上的异兽们迅猛而出,眨眼间就已经扑到了御兽宗众人身前。   利爪,锐齿,各种异能,明明在修为高深的修士前攻击力不强的手段,却轻而易举地突破了修士的防线,将他们打得遍体鳞伤。   御兽宗的高层站在最前面,最先受到攻击的就是他们,其余弟子分散在他们身后各处,此时反而有了逃命的机会。   边缘听了个明白的外来修士也被这一幕吓了一跳,急忙后退免得异兽伤及无辜。   冤有头债有主,异兽寻仇,他们这些有的手里灵兽袋还装着灵兽的小虾米,不被狞兽点名就是幸运了,谁要想不开招惹一大群处于仇恨中的异兽啊。   再说了,他们和御兽宗有个毛的情义?   今天来这儿的,全都是凑热闹打听消息和上门找事的,眼看天宸大陆上新的势力已经开始崛起,全人修多多少少都不清白的状态下,他们不落井下石都是善良。   忙着支结界,保护自己的修士们自然没有注意到,在异兽们的有心之下,御兽宗的普通弟子那边战火是最薄弱的,只要速度快点就能逃跑。   这是巫槐和黎沅,与异兽们商议后的故意为之。   御兽宗是异兽们的复仇对象没错,但是仇恨的主要来源是哪几个,那得分清楚了。杀了高层们没有问题,要是连整个御兽宗的人都不放过,以后天道清算,很有可能会背上因果。   毕竟你不能保证御兽宗每个弟子都有罪吧。所以对普通弟子们,要是能在他们的放水之下跑的,他们就不会去理会。   有妖修们保护,下面的异兽很少会有受伤的。   巫槐闲下来,把黎沅拉进结界问:“你真不打算动手?魏天竹又不会反抗,你随便找个最帅的角度把他杀了,再做总结才叫完美。”   黎沅立马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你那么厉害,捏个我的幻影操作一下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让我亲自动手!”   “啧。”巫槐鄙视他:“这里又不是你的世界,杀个坏人叫理所应当,还能积攒功德呢。”   他给小家伙送功德,竟然被嫌弃了?巫槐气闷。   黎沅继续摇头,拒绝三连:“这功德你拿着就好,祝你早日飞升。”   见黎沅真的不肯干,巫槐只好用法术捏了个黎沅的幻象,等下面异兽们杀得差不多了后,操纵着幻象下去把魏天竹解决了。   这一战,是单方面的压倒性的胜利。   黎沅接替幻象悬在魏天竹的尸身上空,宣布:“此后,天宸大陆不再有御兽宗。”   “作为补偿,御兽宗的地界由我们异兽接管,诸位道友没有意见吧?”   逃跑无门被强行留下观战的吃瓜修士哪里还敢反对,一个个小鸡啄米似的,表示自己真的没有意见。   黎沅满意,又道:“今日之事多亏道友们支持,宗内太乱,还要花时间收拾,我就不送各位了。”   修士们连连摇头表示不需要。   “多谢各位体谅。慢走。”   修士们在半分钟之内“慢慢”离开,消失地无影无踪。   确认人已经走完,巫槐掏了个新的结界阵盘出来代替护宗大镇,随手一株狐火下去,下面的血迹和尸体也全都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刚刚才结束一场血斗。   把收上来的各种储物袋和法宝交给黎沅这个新宗主,巫槐促狭地问:“宗主,你们新宗门叫什么名字?”   黎·起名废·沅:“这个嘛,从长计议,还是眼下要紧。”   虽然御兽宗在巫槐和妖修的帮助下,迅速被灭了,但是今日事件在天宸大陆上的传播和发酵,和随之带来的一系列问题,才是重中之重。   而且那些问题,还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解决的。   黎沅有了点危机感,打量一遍身侧的巫槐,问:“御兽宗无了,你的修为有什么变化吗?”   “有啊。”   巫槐心情舒爽的很:“我的修为从杀了魏天竹之后一直在增长。这种感觉,自从我大圆满后就再也没有感受到过了。”   修为增长给他带来的心理快乐,是任何事物都无法代替与比拟的。   黎沅有点慌:“你不会过两天就原地飞升了吧?你要是走了,留下来的这一大摊子怎么办?你在妖界找好过来接替你的妖了吗?实力怎么样,不如你多找几个过来?”   他是个武力渣渣啊,自己一个真的顶不住全修真界的试探。异兽们还没把功法研究明白,自然也靠不住。   “怕什么啊,哪儿有那么快。”巫槐戳了一下黎沅的脑壳:“别把飞升说得更吃饭喝水一样容易!请尊重一下我们修真界,唔……”   “唔?”   黎沅抬头,发现巫槐表情非常微妙,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一样:“你怎么了?”   “本体出了点问题我要离开些日子,归期不定。我把那几个妖修留在这里,你有事就找他们。”   巫槐解释了一句,匆匆离开。 第94章 狞猫宗主   御兽宗被覆灭的消息,在一个时辰之内传遍了天宸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就连一向对灵兽没什么兴趣,之前看笑话的妖修和魔修都开始沸腾,各界都在讨论异兽所展露出来的能耐,与领头狞兽话中蕴含的信息。   也有一些不敢相信的,特别是身处高位的那些掌权人,都派出了人手前往御兽宗探查。   带回来的消息不怎么好。御兽宗山门外的牌楼倒塌了不说,就连结界也换成了新的,以前御兽宗主发出去的信物全都不管用了。而且站在高空肉眼可见的,里面多了许多闲适游荡的各类灵兽,此外一个人影都没有。   见状,魔界和人修那些原本针锋相对的势力也不打了,都老老实实坐下来商谈今日之事。妖界作为知情者,各族族长一点不慌,明面上的戏做的倒是很足。   除了有宗族的,散修们也随便就近拉了个小团体商议。他们对格局之类的并不怎么关心,他们眼下最在意的是,异兽崛起,那么他们各自契约的灵兽该怎么办?   想想被装在异兽袋中的灵兽,散修们就满嘴巴苦涩。   他们散修要攒个灵石多不容易,辛辛苦苦拼死拼活攒够了,自然不像有钱修士那么不爱惜,他们中很多都是真的把灵兽当成战斗伙伴的。现在异兽暴动了,他们手头的灵兽,是不是该放走了?   没有人想着直接把灵兽杀了了事,因为他们没有那个自信保证杀红了眼的异兽们,不秋后算账。以前可以说是不知者无畏,现在异兽都发出警告了,他们再和对方对着干,那不是没事找事嘛。   可再舍不得,散修们商量之后还是决定把自己的灵兽全都放走。他们不会解咒,但相信御兽宗里的那些异兽会帮助他们。   没成想这一放,还真放出了不少事情来。   黎沅和巫槐在御兽宗立威搞得那一出,让围观的修士们以为所有灵兽都开启了灵智,因此往外面散播消息的时候,自然也是照实了说。   有新种族崛起的事情对天宸大陆上的修士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所谓。他们占据了天时地利,早已经发展出庞大的势力,新种族一切都刚开始发展,他们实在没什么好怕的,直接观望再决定之后的意向就行。   问题是,这次崛起的新种族,和他们天宸大陆三界修士全都息息相关啊!   灵兽们都开启了灵智,那他们修士还怎么生存。只食用普通野兽?某些丹药和灵气也不炼制了?那都是切实相关的利益,没有人会不紧张。   各界高位的人紧急开会,商讨的重点也是以上有关的事宜。   没想到他们还没有商讨出个具体的结果来,散修们和一些胆小的修士自觉放走契约灵兽,闹出的一系列的事情,让他们看到了些不同寻常之处。再结合当日狞兽话中的信息,和一开始只有异能灵兽被解契的事情,他们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占据御兽宗的这半个多月以来,黎沅过得很悠闲。   虽说当时有些异兽放出的异能烧毁了一些建筑,但是修真界的术法是真的好用,干装修速度绝佳,而且还绿色无污染,废料直接能弄成灰让土异能灵兽挖坑埋掉就行。   至于再建什么的,没人提,留下来的那些足够用。   再说了,异兽们目前都不怎么讲究隐私,即使有神智大部分时间也依旧保持着兽类的生活习惯,一个屋子里只要有地方,能睡十多只异兽。再不济,外面的空地也能睡。   他们整天除了吃睡之外就是凑在一起研究功法,想要尽快入道,生活上的细节并不讲究。   黎沅也没有开口请妖修帮忙修建的想法。   这里以后很可能就是异兽们的大本营了,该怎么装修,是异兽们考虑的事情,也是他们必须自己承担的责任,妖族不可能事事都帮他们规整好。   异兽们没什么需求,偶尔接收从外面投奔的异兽时也不需要费心,只需要记一下信息打开大门就行。   于是一直在等候外界消息的黎沅,自然就闲了下来。刚开始几天,他偶尔也会想起匆匆离开的巫槐。   不是想这个人,而是担心对方万一没控制住直接飞升了,他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巫槐有没有早早交代好遗……不对,是交代好心腹来辅佐他。   别看现在外面看起来风平浪静的,那是因为大家都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状况,都在探查和观望。等心中有底了,才是外面的各路能人们上门来“结交”的时候。   到时候,为了摸清楚他这个“首领”的底,会派出多少陈年老妖怪可想而知。没有了修真界第一人的遮掩和帮忙,黎沅很怕自己会被人看穿。   被摸清楚他们原来是一群乌合之众的下场,用尾巴尖想都能知道。   不过,想到这一点后黎沅反倒不怎么担心了。让异兽继续进化,地位提升是天道亲自指给巫槐的任务,没走上正轨,天道怎么会允许巫槐这时候就飞升?   被天道委以重任,也不知道巫槐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就这么过了半个多月,有妖来给黎沅汇报现在修真界有许多人,在测试灵兽是否有灵智。   这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试探。试探他这个“首领”是只在乎异能灵兽?还是全部灵兽都在乎?   对此,黎沅给早早隐匿在修真界各个城镇的妖修,与巫槐安插在各个宗门的细作们发了通讯纸鹤,让他们动手。   很简单,他们在只需要把成麻袋的解契符篆给放飞就行。   那些符篆被蛇族族长加了一点小功能,能够自动搜寻到附近有灵奴契的灵兽,贴上去帮它们解契。   漫天的符篆在空中飞舞,然后没入灵兽体内消失不见的场面,是当时见过的人短时间内都无法忘记的震撼。   特别是宗门内部也有符篆飞舞,他们还找不到人的时候,所有故意试探的人都暂时歇了心思,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商议。   至于那些被解契的灵兽?一时间倒是没有人敢对他们动手了。   灵兽们趁机跑路,钻入森林山脉或苦寒之地,远远地离开了有修士存在的地方。   事情圆满完成,黎沅却开始苦恼。   如果有人修沉不住气派人来这里和他进行友好会谈,巫槐留下的那些妖修,是否能挡得住那些人的查探?   愁。   “事情不是正按着计划顺利进行吗?怎么我刚一回来,就听到你在叹气?”   “巫槐?!”   黎沅从竹榻上翻身蹲坐好,巫槐也从外面推门而入。   巫槐挑眉一笑:“这么激动,看来是想我了。”   “谁不想妖皇大人啊。”黎沅拍拍身侧的位置,献殷勤,“过来坐啊。幸好你回来了,要不然我还想着万一有人找来了,我该怎么拒绝对方。”   “这就是你说的想?”巫槐翻了个白眼,“挺会偷换概念。”   “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不都是为了你的飞升大计嘛。要是来人看穿了我们这里的异兽都没啥能耐抬手把我们灭了,你飞升不就无望了吗。”   黎沅转移话题:“你的事情解决完了?本体没什么事吧?”   他说完,忽然眼前一花,就见他对面的巫槐的身后,竟然展开了一大团羽毛扇一样的毛茸茸物体。   巫槐嘚瑟侧身:“看,我长尾巴了,第九条!”   毛茸茸还会动的大尾巴在黎沅眼中就是纯天然逗猫棒,而且还那么多,他眼前一亮,缩缩想扑过去的爪子后,矜持地数了数,在最右侧找到了那条与其它超过巫槐头顶长度尾巴不同的,第九条尾巴。   它看着只有其它尾巴的一半长。   “你是九尾狐啊,不是新物种。”   巫槐展示完把尾巴收了回去:“低调,低调。这件事我不打算让任何人知晓。”   修真界有不少人知道他是一只八尾狐,妖族的高层们就更不用说。要是他长出九尾的事情透露出去,妖族高层很容易就能把异兽的事和他联系起来。   虽说就算知道,妖族也不会半途而废,但总归心里是有疙瘩的。   这件事说不说都没必要,那就不说。可他长出第九条尾巴又实在高兴,太想炫耀,只好来自己的盟友这里嘚瑟一番。   嘚瑟就嘚瑟吧,黎沅欣然接受,谁不喜欢毛茸茸呢。摸不到,看一看也是好的。   巫槐回来后不久,几个中等排名的宗门之主一齐上门拜见。黎沅知道,这背后是身居高位的那些人授意的,但他来者不拒,让异兽把人领了进来。   异兽与人修的第一次正面交锋,结果还算是不错的。   有巫槐在,这些人想尽办法都没有摸清楚黎沅的真实底细,而黎沅也顺利把他们的意向传递了出去。   他们所求的,不过是一点:不管是普通灵兽还是异能灵兽,从此以后人修再也不抓捕他们当宠物。   鉴于灵兽对修真界人士生活上的必不可少,让他们完全不捕猎灵兽是不可能的。可退而求其次只给异兽们寻找门路的话,别忘了,灵兽也有可能会晋升为异兽。   如果是在当宠物的过程中晋升开启神智,又了解了天生异兽们的地位后,晋升的异兽肯定会心中痛苦,时间长了肯定会出事。   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限制人修,让他们不再抓捕灵兽当宠物,其他的双方正常的争斗不进行限制。   弱肉强食的世界,一味只想着保护可不行。   然而看着几位宗主送回来的消息,背后授意他们前往的诸多人却有些沉默。他们设想了很多,结果没想到狞兽的诉求竟然如此简单!   而且,这个要求好像似曾相识啊。   但不管怎么说,清楚异兽的诉求就好办多了,可让他们立刻就同意?怎么可能。只凭异兽在御兽宗那日所展现出来的能力,还不足以让他们各大宗门给出承诺。   就目前来说,除了领头狞兽,其它的异兽并没有表现出有什么特别的,有术法帮助的前提下他们也连话都不会说呢。   一个种族,只有一只强大可不靠谱,说不定哪天领头的就没了,新种族也就散了。到时候,许下承诺的宗门们又该如何自处?   所以,还是继续观望吧。   看一看这个新种族中,到底有多少强者能够将之撑起来,绵延下去。   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   黎沅知道修真界的人不会轻易给出承诺,目前他们只是为了向外界传递出自己的要求和“逆鳞”,给异兽们发展的空间而已。   有他在的这段时间,相信修真界的人不会再轻易去捕捉灵兽当宠物。要是他不在了,异兽也没有研究出适合自己的功法做出成果,那他和巫槐就真的无能无力了。   异兽们也知道他们的处境,他们不会说话,只能用比以往更加努力的劲头来当做回答。   黎沅也不能再闲着,而是和巫槐一起在天宸大陆上游览,顺便露个面处理一下还把灵兽当宠物的修士或者魔修,震慑他人。   就这样过了足足五十多年,异兽才传来好消息。   他们终于研究出了一本适合异兽修炼的功法,而且不挑种族只要是异兽都能学!异兽们喜极而泣,庆祝了一刻钟给黎沅去信汇报完后,又立刻投入了苦修之中。   又过了二十年,第一只异兽化为人形。   和妖族的要把横骨炼化为妖丹,然后才能化形不同,异兽们开始修炼,有所成后直接就化形了,根本没有经历用兽形开口说话这个阶段。   别看明面上好像是异兽占便宜,可第一只异兽化形之后,又过了三十年才有第二只异兽化形,又往后两年一共才有十只。   具体的境界该怎么划分还不太清楚,可黎沅他们却明白了,如果异兽们没有修炼天赋,那么将一辈子保持不会说话的兽形。不像妖族那样,还有个能说话的过渡境界。   万幸的是,已经能化形的异兽,可以听到未化形的异兽的心音,可以和他们交流。   数据不算好,但黎沅相信等异兽的数量越来越多,这个比例一定还会有所增长。没有了人修的捕猎,以后异兽肯定会快速发展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种族一样。   即使有异兽化形了,黎沅和巫槐的游览和震慑依旧没有停下。   直到两百年后,化形的异兽修为全都提上来,最强的能够和人族合体境一比,并且人数能够组成规模后,黎沅才回归,带着他们在修真界露面。   不久,各大宗门纷纷送上拜帖,承诺凡是他们宗门弟子绝不再捕捉灵兽当宠物。排名靠前的宗门都表了态,后面的那些中小宗门自然也是紧跟而上。   至于没有约束的散修或者是家族之类,经过两百多年来黎沅在修真界所做的一系列威慑之举,早就歇了心思。   这么长时间下来,他们早就习惯了不带灵兽的历练生活。宗门子弟也是一样,毕竟黎沅惩罚人的时候又不问你是哪个宗门的,只要抓了灵兽当宠物,不管你是谁都要被打。   现在宗主们以宗门之名做出承诺,不过是公开表态而已。   黎沅回来之后就没有再出去,把一切都交给了化形的异兽们去做,他自己整天窝在宗门里躲懒,当咸鱼。   穿越到天宸大陆的第两百四十年,巫槐拿着天级延寿丹来找黎沅。   “天级丹,延寿五百。”   黎沅扒拉了一下被搁在他爪子中间的小玉瓶,懒洋洋地笑了:“算了吧,要是我再活五百年,你还要不要飞升了。”   他知道早在第一只异兽化形的时候,巫槐的第九条尾巴就已经长成,随时可以飞升。只是对方担心他压不住修真界的刁难,才又硬生生忍了一百多年。   要是他再活个五百年,巫槐怕不是要被灵气憋坏了吧。   黎沅促狭道:“五百年过去,要是天道反悔,或者是通道坏了你怎么办?这几千年的努力可全都白费了。”   巫槐无语:“……我经常庆幸你点亮的金手指不是乌鸦嘴。”   他觉得自己的一腔好心全都喂了猫,真猫。   黎沅大笑。笑完了,看着巫槐认真道:“我能活三百年已经很满足了,并没有延长寿命的打算。”   对他这样没什么追求的普通人来说,活得太久了只会觉得无聊。他这两百多年已经领略了天宸大陆的风光,没有任何遗憾,真的没必要多重来几遍。   巫槐看着黎沅的双眼,又问了一遍:“你真不要?”   黎沅坚定:“不要。”   巫槐起身起来:“那好吧,尊重你的意愿。”   看着被巫槐留下的小玉瓶,黎沅无奈地把它收进了储物环。就算留下了,他的想法也不会改变。   黎沅寿命走到终点的那一天,他住的山峰上被围的水泄不通,除了化形异兽外,也有很多妖族来送别。   他们亲眼看着黎沅闭上眼睛,也亲眼看着黎沅的身体一点点消散,又化为金色的光点飘摇而上,最终融入天空之中消失不见。   被天道偏爱的异世来客,最终重回了天道的怀抱。 第95章 老虎导游   虽然已经经历过很多次的穿越,但是到底为什么能一直穿,目前对黎沅来说还是个未解之谜,多久能结束更是不得而知。因此,他每次都是把新人生当成最后一次来过的。   所以死后一睁眼,发现自己又双叒穿了,而且还是熟悉的猫科动物的时候,黎沅是非常淡定的。但是很快,当看清楚穿过来的场地后,他就不能淡定了。   他,一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竟然光明正大的缩在一个篮球场的球架旁边!   不是动物园为了丰容给场地里面弄得篮球架,而是货真价实的,立在公园里面的篮球架!   黎沅看到远处的健身器材和公共座椅,垃圾桶等都惊呆了,心想原身到底是何方老虎,居然能一路畅通无阻的穿过人类世界,进到了公园里面。   可他知道,现在并不是疑惑原身来处的时候。天色已经从迷蒙转为透亮,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来晨练的人,他一只大老虎在公园里合适吗?不合适!   但他又该往哪里躲?一只四肢健全的老虎是在空地上被人发现好一点,还是在隐蔽位置被人发现好一点?   后者的话,能把人吓晕吧。   黎沅短暂的思考了一会儿,就被腹中持续不断的饥饿给打断。这种饿,是明知篮球架不是食物,但还是想咬两口试试看能不能用来饱腹的那种饿,是他从没有体验过的感觉,也让他明白了为什么原身可能的来处,为什么会来到人类城市。   只是这样就麻烦了。   他没有原身的记忆,也不知道森林往哪边走,在饿到两眼冒绿光的状态下,他身体的许多机能肯定大不如前,没有能让他在高楼林立的城市里试错,一遍遍寻到准确方位的机会。   人类城市,也不允许他一只大老虎如过无人之境。   最重要的是,他寻找的途中肯定要趁着夜晚往偏僻的地方走,万一他饿晕在半路,遇上好人最好,遇到坏蛋他这辈子直接就无了。   也不知道原身是怎么顺利抵达,没有被人看见的。   黎沅叹气。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他只有唯一的一个,也是最安全的选择:在人前露面,然后等人来把他抓走。   说做就做。黎沅离开篮球场,顺着小路小心翼翼地听着周围的动静,来到了一个开阔的小广场。   黎沅在中间随便挑了个最显眼的地方趴下,眼睛盯着小广场外四通八达的平滑道路,守株待兔。   原野公园因为绿化面积广,内部设计合理功能齐全等诸多因素,自建成以来深受周边小区住户们的喜爱。   每天早晨,不仅有许多老头老太太们进来挑选合适的树“练功”,强身健体,更有许多热爱运动的年轻男女过来晨跑。   王晨是里面的例外,他是被迫过来遛狗的。   “王子,王子,求你了,别跑了!”   上气不接下气的男声在人少又安静的公园里异常炸耳,声音主人牵着一条漂亮的哈士奇,大冬天跑出了满头的汗水,脸上的表情更是狰狞。   王晨死死攥着牵引绳的把手,不给二哈一丁点挣脱他手的机会。要不然,他就要和他的狗子一起进局子了。   “王子!”   大声喊着哈士奇的名字,王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渴望自家狗能听一次话,在它的主人被累死之前赶紧停下来。   他三个月前到底是被谁下了降头,要一时心软救下这只流浪的哈士奇,把它带回家养着?他一个宅男,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   “王子,大哥,求你了,停下了歇歇吧!”   王晨欲哭无泪,机械地迈着双腿被自家狗子带着往前跑,边跑边想,他明天一定要花钱在丑团上雇个人来帮忙遛狗。   突然,前面跑得正欢的哈士奇毫无预兆地停下了。   被带着跑的王晨一时刹不住车,扯着绳子超过自家狗,硬生生把狗往前拽了两步。他奇怪地回头,看向压低身体像是示威,但同时还往后面退的狗子,直起身体把周围看了个遍,都没有找到除了他家狗子之外的动物。   “王子,怎么了?这里什么都没有,你抽什么疯呢?”   王晨喘着气,扯扯牵引绳,指了下不远处的小广场:“走走走,咱们去那儿坐会儿,让我喘口气咱们再回家。”   “走啊。”   王晨往外走了两步,绳子绷直,他家狗和他作对半步都不肯往前踏不说,还连连后退,项圈都把狗脸蹭歪了。配上哈士奇那充满了智慧的眼神,画面令人不忍直视。   “你可真是我大哥。”王晨翻了个白眼,上去抱狗:“我不管,你今天不去也得去,凭什么只能你大早上跳到我床上把我压醒,咬着我的裤腿让我带你出来啊,这个休息时间我要定了!”   趁机把头上的汗蹭自家狗的毛里,王晨抱着哈士奇的上半身,半拖着狗前行。看着再走十几步就能到的小广场,王晨抱着狗差点流下感动的泪水。   他终于能歇歇了。   然而顺着小路走到小广场的入口处后,他家狗疯狂地挣扎起来,挣脱他的手臂绕到身后干脆利索地把脑袋钻到了他的双腿中间。   低头看看从小腿那里露出来的狗鼻子,王晨重重叹了口气,无奈极了。   哈士奇的抽风和二真是名副其实,公园都来多少次了,怎么大白天还能被莫须有的东西吓到?   王晨不惯着这个最会窝里横的狗子,往前两步冲着小广场里的公共座椅迈进。   “咦,这里什么时候放了个老虎雕塑?挺逼真的啊。”   绕过树木的遮挡,他一眼就看清了小广场中央的空地上,那只将近两米的老虎雕塑。黑黄相间的皮毛,挺立的耳朵和那双亮着光的眼睛,猛地看过去还挺唬人。   “哪位雕塑大家的作品啊,这么牛逼肯定要不少钱吧?”王晨小声嘀咕,掏出手机准备拍照留念。   然而他的狗成了他拍照路上最大的阻碍,手里的牵引绳一个劲儿地被狗往后面拉,王晨寸步难行,只好站在原地打开相机,远距离拍摄。   放大,对准,王晨手一抖,拇指没能按下去。   是他太累了眼花吧,他刚才怎么看到老虎雕塑的耳朵动了一下呢?   王晨伸手揉揉眼睛,再看手机屏幕时,却发现原本趴卧的老虎“雕塑”已经变成了蹲坐。   啪嗒。   手机直直地摔在地上,王晨顾不得去捡,两股颤颤手也哆嗦着,心里有一个声音催促着他快跑,但双腿就是不听使唤,动都不能动一下。   他家狗为什么后退,他可算知道了,但是已经晚了。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们公园居然会有一只真的老虎?!救命啊呜呜呜,被迫遛狗就算了他不想被迫滑铲。   黎沅很早就听到了王晨的声音,以及一股陌生的动物味道。   他耐心等待着,等王晨走入他的视野时,他还想着自己已经尽量做出无害模样了,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吓到对方,结果没想到这人看他两眼后,竟然面不改色地掏出了手机。   啊这,难道这个世界老虎和哈士奇是一个地位?   还是说,他装得太好,对方把他当成假的了?   如果是后者的话……   黎沅眨眨眼睛,控制不住自己的恶趣味心理,在对方用手机对准他之后,轻轻动了下耳朵,在对方揉眼睛的时候,翻身蹲起。   看到对方手机掉了,双腿也抖如筛糠,黎沅心中升起了一点愧疚。可他不暴露,等对方靠近自己发现的话,受到的惊吓只会比现在更严重。   希望这个小年轻能尽快收拾好心情,捡起手机报警。   黎沅保持着无害一动不动地蹲坐,身后的尾巴刚甩动了一下,对面的人就跟被按下了开关似的,风一样地扭头牵着狗跑走了,手机都没拿。   王晨和自家狗子跑出去好几百米,才因为实在没体力了停下。他回想着刚才看到的画面,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报警,可手机刚才掉地上了,他根本没拿啊。   完了完了完了。要是有人再去小广场怎么办?他是侥幸逃出来了,万一别人没他这么幸运呢?   王晨急得原地转了两圈,蹲下去抱着自家狗,说:“王子,你能闻到哪里有人吗?带我去找人!”   哈士奇怎么会理会区区凡人的话语呢,这只被起名叫王子的狗夹着尾巴,一脸害怕地往王晨怀里藏。   没办法,王晨只好带着狗在公园里往可能人多的地方的找。   天已经大亮,来公园的人越来越多,王晨没找多久就遇上了一个晨跑的小伙子,拦下对方叽里呱啦说了半天自己遇见老虎的事情后,在对方怀疑的眼神里,他借了对方的手机报警。   途中,还没有把事情说清楚,公园里面就传来一声高亢的尖叫。   王晨加快语速,把手机还回去后,想了想咬牙往小广场跑,遇见的小伙子紧跟其后。还没到,他们就遇见了许多往这边赶,和往外面跑的人。   一问,众人才知道小广场那里居然有一只老虎!   害怕的人都忙着离开,可也有不怕死的人拿着手机靠近。   对于这些藏得远远的,用手机偷拍的人,黎沅一律无视,打了个哈欠重新趴下。他太饿了,要是警察再不来,他估计自己不用麻醉剂就能直接饿晕过去。   不过,事关群众们的安危,警察和林业局的相关人员来的非常快。   疏散群众,警察和林业局拿着麻醉枪的人接近目标,在目标不反抗不乱动的情况下,不到一分钟就搞定,顺利把老虎装进笼子里抬走,带到了市里的一个野生动物救助中心,趁着麻醉为老虎检查身体,由专业人士决定老虎的去留。   另外,因为是在市里的公众场合发现的老虎,警察局的人也要去各个动物园问话,并且和林业局的人一起处理后续的舆论问题。 第96章 老虎导游   中午时分,微博热搜榜上一个名为#公园内惊现东北虎#的话题悄悄挂在了榜尾。好奇的网友点进去一瞧,置顶的微博居然是吉祥市林业局发的。   吉祥市林业局V:我市XX区市民晨练时在原野公园内发现一只老虎,报案后我局已经联合当地警察局将老虎抓捕,请广大市民不要惊慌。经初步检查,老虎为野生东北虎,身体健康,疑似因饥饿闯入人类城市。现东北虎暂时寄养在野生动物救助繁育中心,不日将安排放归。[东北虎照片]   这条微博下面,是当地的警察局,救助中心,新闻频道等等官方账号的转发。   珍稀的东北虎在野外非常难发现,现在竟然现身公园,这个跟玩儿似的真实新闻让广大网友直呼震惊。一个个了解了前因后果后,涌到林业局微博下面求官方再多放一点东北虎的照片。   因为就从那唯一的一张,东北虎中了麻醉剂躺在检查台上的照片里,都不难看出这只东北虎的美貌。   黄黑相间的皮毛犹如上等的绸缎一样,在灯光下显现出一种令人惊叹的水波纹理,虽然是野生,但东北虎的皮毛并没有被弄的很脏,就连脑袋上的白色毛发,也是干干净净的,在威武的身体花纹中成为了亮眼的点缀。   还有那粗壮的大尾巴,结实的大腿和背部肌肉,这头东北虎就像是被人捏出来的雕塑一般,一切都完美的不真实,但也正好符合了所有民众心中对这一猛兽的最初印象。   林业局的人看到网友们的诉求,也知道现在正是拉关注涨粉丝的好时机,当即就发了条新微博表示会向广大网友们公示这只东北虎的情况,以及之后的放归安排。   而早晨大胆拍摄东北虎的人,分享照片后立马成为了众网友羡慕的对象。   不知道自己在网络上掀起了多大舆论的黎沅,此时正在干饭。   野生动物救助中心的人给东北虎检查身体,发现它的胃部空空如也后,就大概明白东北虎为什么会下山。因此等东北虎麻醉醒的过程中,就让人准备了食物。有活食,也有新鲜的肉类,到时候就看东北虎选哪个了。   黎沅饿得不行,自然是先吃鲜肉,等填了下肚子,他才慢悠悠地去抓笼子里的活食。全都吃光,他趴下懒洋洋地舔爪子清理自己,顺带着偷听工作人员的对话,想知道他们怎么安排他。   可惜工作人员看他吃完饭,做了个记录后就离开了,此后一直都没有人再过来。   或许是怕人来人往的,东北虎会紧张应激?   黎沅百无聊赖。   在救助中心待了不到两天,黎沅中午小憩的时候,屁股一痛,他就迷迷糊糊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是在摇摇晃晃的小卡车上。   狭小的笼子让他只能保持着侧躺的姿势略有空余,并不能随意调头走动。汽车发动机的嗡鸣声在他的耳中被无限放大,黎沅被吵地用爪子捂住耳朵,试图减轻心中的烦躁。   抬爪时,他才感觉到勃颈上被带了东西,被束缚的感觉陌生又熟悉,不用摸,他就知道那是什么——定位项圈。   救助站的人要把他放归。看来,这辈子又是自己独自打拼的一世,端不上铁饭碗了。   只是他记得野生东北虎好像是濒危物种来着?那岂不是代表他可能很久都碰不到一只同类?   他好歹也拥有一个需要社交的人类灵魂啊,要是好多年都不和同类交流,他的语言和思维能力会不会退化?   东北虎的寿命是多少年来着?他以前没关心过相关,现在也记不起来,但他应该不会那么惨,五六年都遇不到一只同类吧?   黎沅抱着脑袋捂耳朵,心中微微有些担忧。   卡车走了很久,才来到吉祥市白山山脉脚下。工作人员把老虎笼子从卡车上卸下来,又扛着笼子往山里走了一段,进到山林之中才按下笼子门的机关,往后面退了些距离,按下按钮把笼子门打开。   黎沅钻出笼子,扭头看了眼激动的工作人员,发现他们没人拿相机拍摄后,放心地跑远。   跑到再也闻不到人类的气味后,黎沅才慢慢停下。   城市里整洁如初,但山林间还存着薄薄的积雪。   他曾经穿成过雪豹,生活在雪山之中。相比起乱石林立,一览无余,没有什么大型树木存在的雪山,这里是另一幅完全不同的面貌。仰头环视着光秃秃的高大树木,他已经可以想象当春季来临时,这些树木重新长满树叶后,会有多么的繁茂,遮天蔽日。   再看看地面上积雪下的枯黄草茎藤蔓,用爪子刨了一下被冻得硬邦邦的土地,他对这座山里的一切都好奇极了。   好像说,这座山脉的资源特别丰富?   即使他变成老虎了,找到那些资源没什么用卖不成钱,但这是天然的寻宝游戏和收集游戏啊,简直是虎生第一等乐趣。   没有同伴交流的日子里,他完全可以靠这些来复习以前的记忆和知识点,当做消遣。   黎沅深吸一口气,甩了甩尾巴抬步往前。   他想找到一个有水源的地方,然后在附近暂时居住下来,等到周围的景色看烦了,再换位置。   反正他不是真的东北虎,那东北虎的习性和他有什么关系?   实在是脑袋里没有多少东北虎信息,没办法伪装的黎沅,理直气壮地在寂静的森林里闲逛。   越往里深入,山脉中留存着积雪的地方越多。   走了一会儿,前方的树上忽然有东西落下。黎沅注意力全都在周围的风景上了,一时不妨被吓了一跳,抬头往上看到时候,只来得及看到半截毛绒大尾巴在树枝上一闪而过。   原来是松鼠。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一片松树林中。这些松树长得很高,靠下面的位置光秃秃的只有树干,他因为肩高的原因,没有往上面看,也就没有发现走到了松林。   往前走几步来到掉东西的地方,在地上找了一下后,从雪地里面扒拉出一颗空的松塔。   黎沅看到这玩意儿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赶快离开这里,不然行走的时候头顶上正好掉一个,那还不砸成个脑震荡?   身为在山脉中看谁不服都能一干的东北虎,抬爪摸摸脑门上的“王”字花纹,黎沅自信极了。他能及时躲开,但他不想精神紧绷小心翼翼呀。   快速穿过这片松树林,黎沅动了动两只对脑袋来说些微有点小的耳朵,看向左边。   他好像听到了流水声。   迈开步子在林中奔跑,不一会儿,黎沅就看到了一条大约三米宽的小溪。溪流是活水,两岸的边缘处覆盖着薄冰,中间位置水流清澈透明,一眼就能看到不深的溪底。   凑过去试探着喝了一口冰水,黎沅晃晃脑袋甩掉嘴巴上的水珠,咂咂嘴品了一下,确定身体没啥异样后,又低头喝了一口。   喝完抬头的时候,他眼睛突然被溪水的反光晃了一下。   抬头看看已经阴沉、看不见太阳的天空,黎沅无语地吐槽了自己一句,但还是控制不住好奇,再次往晃自己眼睛的溪水中央看去。   这一看,还真发现了一些不同。   黎沅伸出脚掌沾沾水,被冰的一哆嗦后,伸出两只前爪爪小心翼翼地踏入溪流,后脚坚定地站在岸上,拉长身体探头用嘴巴把溪水里的东西咬了上来。   只是等他松嘴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嘴里的东西竟然不翼而飞!   张嘴把舌头伸出去,又低着头晃了晃脑袋,嘴巴里除了水珠外还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往外掉。   怎么可能!   他明明就看到了一颗有婴儿拳头那么大的红色宝石一样的东西,还亲口把东西咬在嘴里出了水面,怎么一上岸东西就没了?   黎沅用爪子摸摸喉咙,心想老虎的喉咙不可能那么大的,一颗宝石咽进去一点感觉都没有吧。难道是他刚才没有咬起来,从牙缝里漏了?   用力拍了下地面,黎沅再次下水,可溪水里面什么都没有。   他再粗心也不可能连自己嘴里有没有咬住东西都感觉错啊。现在东西消失不见,排除灵异因素外,最大的可能是他不小心把东西咽到肚子里了。皱着脸,黎沅严肃的想自己是不是该注意一下这两天的便便?   咦~   [兹……兹啦……系统,已……兹啦……]   什么声音?   黎沅爪子一僵,迅速找了棵树把身体靠了过去紧紧挨着。   刚才好像有个听不出男女的机械音在他脑袋里面响了?这感觉,似曾相识啊,他刚从一个让他拥有了读心术的修真界穿过来,难不成这辈子又要走上老路了?   [叮——]   [检测到系统破损,已启动紧急预案开启省能模式。]   [叮——]   [检测到系统已绑定宿主,省能模式开启后,将为宿主保留系统最基础功能。如果宿主想要开启全部功能,请为系统充能。]   [宿主您好,直播成神系统为您服务。]   听着脑袋里叮来叮去的提示音,黎沅的表情从惊疑,再到古怪,最后定格在了不敢相信上。   他这是又捡到了金手指?   直播成神系统,听起来就充满了十足的诱惑啊。   不过黎沅没有忽略系统说的“破损,已开始省能模式”之类。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想了想在脑海里问:“系统,你怎么充能?能量是用的什么?”   系统在脑海里回他:[系统以气运为能量,只要宿主完成任务收集气运,系统可以自行充能并且修补系统。]   气运?一听就不是个什么好系统。   黎沅又问:“那你能和我解绑吗?”   [不能。只有宿主完成任务,系统才可以与宿主解绑。]   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黎沅也没生气,继续问:“那你的任务是什么?”   这一次,系统沉默了许久才说:[抱歉宿主,系统刚刚检测本体,发现承载任务的发布与奖罚关键部分已丢失,系统也不知道任务是什么。]   这个答案可真是万万没想到。   黎沅被这个峰回路转打了个措手不及,狂喜的表情毫不掩饰地出现在他的脸上。高兴完了,他才说:“你刚才说省电模式保留最基础功能,基础功能是什么?”   [直播功能。系统可以连接宿主世界任意网络,开启直播间并且不被人发现异常。] 第97章 老虎导游   这是怎样的一种敬业精神。   和系统自身密切相关的任务板块,收取气运的模块都没了,偏偏直播功能没有落下,不愧叫“直播成神”系统,果然是不忘初心。   不过直播什么的,和他一只东北金渐层有什么关系?他又不需要人气和粉丝变现赚钱。   “系统,除了直播呢,你现在还剩什么功能?”   解绑是不可能让系统想办法解绑的,没有同伴的情况下,系统勉强算个智慧生物,他可以和对方聊聊天,打发时间。而且他也怕系统还留有通过直播搞事情,收取他人气运的能力。   系统不会思考,只会根据黎沅的问题作出相关回答。   它诚实地把自己的扫描结果说了出来:[因为不知名原因系统本体受到损坏,经检查,系统现在只有直播功能板块完好,未损毁。另外,系统能源仓受损,当前只残余百分之十的能源,如果宿主一直使用省能模式,预计只能续航二十年左右。请宿主尽快充能。]   黎沅瞎说着大实话:“现在是我不想充吗?明明是你自己把充能的任务和模块搞丢了,你自己说说,你还有什么办法收集气运?”   系统再一次沉默了许久:[抱歉宿主,系统已找不到接收能源的模块,无法收集气运。]   妙啊!黎沅高兴地用爪子刨了下地面,出于谨慎,他又问了句:“你自己没办法收集,非得需要模块?直播也不行?”   [是的宿主,系统只能通过相关模块实现各种功能。直播与任务有关,与气运收集模块无关。]   也就是说,直播只是收集气运的一种掩饰手段,是这个系统的“主题”。   黎沅放心了。现在这个奇怪的系统只能当个会说话的直播器,对他和这个世界造不成任何威胁,那它住在他的脑袋里也无所谓。   只是残存的直播功能对他太无用了,系统身为高科技或者神奇造物,就不能把直播功能变一变,或者拆解一下?   黎沅和系统讨价还价:“系统啊,我一只老虎又没办法开账户,提现买东西,直播有什么用?”   “要不你把自己改造一下,给我申请几个账号能让我上网?”   只要有网,他可以宅到天长地久。   系统无情地打破了黎沅的幻想:[抱歉宿主,系统没有权限更改自身设定。]   黎沅不死心:“你不是能接入网络吗,联网让我看看也不行?”   [系统联网的目的是为了开启直播,目的无法被修改。]系统说完,又更正黎沅的话:[通过系统直播间赚取的礼物,不需要开设账户,提现,宿主可以直接使用,由系统代扣。]   黎沅这才反应过来,系统说的直播和他想的传统直播根本不是一回事,应该更黑科技一些。同时,也侧面反应了系统的纯纯工具属性,并不是他之前看过的小说中描写的那类。   “系统,你的直播间都有什么功能?是什么样的,能不能让我先看看?”   系统依言在黎沅的脑海中投影出一张样板直播间的截图画面。   [直播间显示页面位置和视角可由宿主自行设定,但不得超过宿主身体一米范围。如果宿主在直播过程中受到剧烈的精神刺激,直播自动掉线,再次打开需要经过宿主再次同意。]   截图上,是一个悬浮在空中的,二十厘米左右的方形透明屏幕。画面主屏在左侧,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画面,右侧三分之一是弹幕区。其它的一些小功能和黎沅以前看过的直播界面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如果宿主选定直播平台,礼物样式会自动变化与平台一致。]   黎沅看完没有说话。   直播间果然不太科学,但即使不科学了,对他来说依旧是个鸡肋。   这个系统又不能变到购物页面那边,就算他能直接花钱,那也得先选好商品,再让系统黑科技一下支付吧,问题是他去哪上网啊,收货人地址又该往哪儿填?吉祥市白山山脉东北虎签收?   搞笑呢这不是。   直播间对他来说,只能是一个了解社会信息,让他感受人气儿的通道。目前他还不需要,等他什么时候无聊了再开启也不迟,没必要刻意经营。   摸清楚系统的底细后,黎沅权当自己多了个聊天机器人,随后就把注意力放回了山林之中。   冬日不知道多久才会结束,被雪覆盖的森林之中,寻找猎物不是一件容易事。往后,黎沅就开始了为填饱肚子每日奔波的生活。   密林之中捕猎,和在光秃秃的雪山上捕猎的体验感完全不同。   刚开始,没有完全掌握东北虎身体优势的黎沅明明发现了猎物,潜行一定距离后扑过去,在追逐的途中还闹出过不小心撞到树的笑话。幸好当时没有其他同类在场,不然黎沅能尴尬地把脑袋埋进雪地里。   后来他刻苦训练,完全熟悉了身体摸清地形后,乌龙事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了。   只是他想定居某一处的想法一直都没能实现。   东北虎体型大,食量也大,冬天为填饱肚子除了大型动物,不管是野兔还是鼬类,野鸡黎沅来者不拒。他捕猎的过程中经常会跑得很远,就地解决了食物再原路返回是个相当不划算的距离。   再加上他还要寻找洞穴,躲避偶尔降临的大雪,不知不觉中,黎沅已经进入了山脉中央没有人类踏足过的森林,距离当初发现系统的地方不知道远了多少千米。   而被黎沅定义为聊天机器人的系统,长时间相处下来,他觉得自己给系统的定位可不太准确,应该再在前面加上“半开发”三个字。   涉及系统本源的问题不能说,以前的经历已经自动清除,本体损坏也无法扫描周围环境,所以黎沅和它聊天,只能由他开口,问一些与他所见无关痛痒的问题。不然,系统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抱歉宿主,系统不知道”,比手机里的智障管家还不如。   和这样的系统聊天,自然不可能有太多的乐趣,打发时间也不怎么够格。   幸好因为食物和对森林的陌生,黎沅一天多半时间都耗费在对这两者的探索上了,日子过得还算充足,并不觉得无聊。   时间悄然而过,当有枝干抽出新芽,灌木长出绿叶,不知名的小花相继开放,原本沉寂的森林也随之苏醒,一天比一天热闹。   依旧没有遇到第二只东北虎的黎沅,正躺在洞穴里打盹儿。   生机勃勃的春日降临,大多数动物都开始冒头,或忙着繁衍或补充磕碜了一冬的食谱。忙碌了一个冬天的黎沅终于可以好好歇一歇,不挑嘴的他也不用每天都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寻找猎物上。   但是闲下来的副作用也相当明显,他开始觉得无聊了。   睁开毫无睡意的双眼,黎沅在脑海里大喊:“系统,我要直播!”   他早就想直播了,只是之前碍于定位项圈的原因,他一直没敢开,怕会被人顺着定位找过来。项圈在半个月前自动脱落后,他又等了等,等到森林里的绿意愈发浓郁,才提起开直播的事。   其实以他设想的直播方式,被人找过来是早晚的事,但少牵扯一些人就尽量少牵扯,毕竟野助中心的人是真的毫不知情,他不想让人把直播与项圈联系到一起。   再说了,现在互联网行业发达,网红层出不穷,直播这块儿早就被人开发到了极致,有心找,上到八十岁下到八岁的的主播都能给你找到,他不觉得自己这个毫无互动的直播间能够在短时间内脱颖而出。   黎沅虽然有心想要通过弹幕获得信息与乐趣,但也并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至少目前他还是以新奇,想玩一下黑科技为主。   “对了,系统,如果长时间开直播的话,你的能源可以续航多久?”   系统的声音平波无澜:[二十年左右。单纯的直播功能的消耗对系统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黎沅点头:“开吧。”   [正在开启直播——   已为宿主筛选出优质,流量大的直播平台,请宿主选择。]   看着上面陌生的平台名字,黎沅随便选了个顺眼的:“松果吧。”   [已连接。   请宿主设置用户名,并为直播间起名。]   黎沅:“用户名叫东北金渐层,直播间的话,就叫平平无奇的野外生活。”   [已设置。   请问宿主选择视角。]   黎沅蹲坐起来,用爪子拍拍脖颈的位置:“固定在这里。”   [已设置。   请问宿主是否开启直播?]   “开!”   系统的提示音过后,黎沅面前五十厘米的位置凭空出现了一块透明的屏幕。屏幕的位置在黎沅视野的偏右,随着他眼睛注视方向而移动,且不遮挡视线。   黎沅看了看屏幕左侧“摄像头”拍摄出来的画面,把视角往下挪了挪,保证正常行走时下巴上的毛发不遮挡屏幕后,满意地点头。   屏幕的距离对人来说有点远,但对老虎来说正好,字也看得清楚。   “系统,把打赏功能关了。”   他又不需要钱,观众们为他花钱还不如自己去买点吃的喝的,善待自己。   准备工作完成,黎沅看看目前空无一人的直播间,离开山洞慢慢悠悠往林子里走去。   第一天直播,要直播点什么好呢?   哎呀,忘记了,他只是一个不知道怎么被系统绑定,不知道怎么就开启了直播的无辜大老虎啊,老虎又不会整活儿,当然是平时怎么过就怎么给大家播呀。   毕竟他只是一只“货真价实”的东北金渐层。   如果不信,欢迎上门对峙。 第98章 老虎导游   和其它功能繁多,多领域发展的网站或APP不同,“松果”是一个专门的直播平台。   又因为“松果”的界面功能设计完善,用户使用体验良好,主播的待遇也好,没有什么幺蛾子,所以久而久之“松果”成为了现如今最知名度最广,流量最大的直播平台,堪称龙头。   松果直播里的头部主播,日常直播间里都有二十多万的人,要是有什么节假日或活动,冲到五十万也不成问题。   值得一提的事,真实的人数是不会对外显示的,观众们只能看到界面上显示的人气值,和掺了点水分的观众数。   毕竟数据好看才能吸引更多主播入驻,更好的宣传呀,稍微掺点水,各平台基操而已。   周六中午十一点四十分,午饭时间。   忙碌了一周还不用加班的阿婉,在床上刷手机赖到外卖小哥的电话打来,才慢悠悠下床拿了挂在门把手上的外卖,在客厅的茶几前席地而坐。   阿婉没有急着拆外卖,而是先打开手机登入松果直播,熟练地在自己首页关注的分区里戳开“自然”,绕过排名靠前的直播间,在“新推荐”里面翻找自己的电子榨菜。   饭可以晚点吃,但绝对不能没有用来下饭的直播!   阿婉和其他人不同,不喜欢游戏也不喜欢看帅哥美女唱歌跳舞,她就喜欢看别人直播探索野外。   下河摸鱼,上山挖野菜,采药刷山,只要是深入大自然的,她都喜欢。但问题是,这类主播一般都生活在乡下,都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可劲儿挖掘,轻易不会换地方,长时间在同一个地方整不同的活儿,有的还会逐渐转型为野外吃播。   她要看的是大自然啊,又不是主播表演才艺,这些对她来说索然无味,看不了多久就厌倦了。   所以阿婉和其他观众比起来,格外花心,也格外关注这个分区里的新人主播。   在新推荐里翻了两下,一个奇怪的直播间封面引起了她的注意。   封面上的视角很低,一看就不是人的,而且封面右侧露出的一截毛茸茸,和上方的几根毛发也证明了她的猜测。   这难道是个让自家宠物出来工作的直播间?   网络行业发展到现在,许多人为了获得流量,拍摄的视频和直播内容可谓是五花八门,怎么奇葩的都有。直播睡觉,自习,讲课的就不说了,萌宠分区里,近几年逐渐流行起了给自家宠物带上摄像头,以它们的视角来拍摄。   根据宠物的不同,摄像头的位置也有所不同,脖颈下,背上,角上……而且观看这种宠物视角时,屏幕下方时不时露出的宠物身体一角,会让人有一种骑在宠物背上赶路的感觉,所以观众们就戏称戴摄像头的宠物为“X师傅”。   这类没有主播互动,地方也是完全随机,什么犄角旮旯都能拍到的直播,给人一种无法预知的好奇新鲜感,偶尔遇见其它的动物,它们交流时第一视角下让观众仿佛也化身成了动物的一员。   阿婉看过不少类似的直播,甚至还坐过一次刺猬车。   刺猬的视角更低,把生活中的一切放得比猫狗还要巨大,一个小草坪都能伪装大草原。总得来说,新奇但体验很好,就是看到屏幕下方刺猬背上的刺时,有种自己的屁股也被扎到的错觉……   这个直播间是什么“牌子”的车?猫?   阿婉对宠物没有偏爱,眼睛却是被封面上那看起来广阔的树林吸引,再也移不开了。   这个主播到底住哪里啊,怎么会放心宠物自己进入树林?   抱着这样的疑问,阿婉点进了这个名为“平平无奇的野外生活”的直播间。   一进去,她最先注意到的不是画面,而是那像是近在耳朵边的,属于猫科动物的呼噜声。透过手机,她能清楚的听到呼噜声不像普通猫那样小,反而更加低沉,威严。   还有视角移动时,屏幕下方交替着出现的两只半截前脚掌和腿,也太大,太粗壮了一点吧?   阿婉拿着手机凑近眼前,仔细看了又看,才确定这不是开了什么恶搞特效,也不是什么加了科技的录播,是实打实的直播。   对宠物不了解,以为是什么别的大型宠物的阿婉不再纠结出现的爪子,看了两分钟确认主播拍摄的画面平稳,并且是在山中后,她就把手机架起来,拆开外卖吃饭。   因为没有人声,所以她把手机的音量开得很大,除了呼噜声外,还能清除地听到鸟鸣。   葱郁的灌木,随处可见的高大树木和望不到底的前方,明明是有些枯燥的直播,向往自然的阿婉却看得十分入迷。   手机版的松果直播,弹幕在画面的左下角。   “平平无奇的野外生活”直播间开播才二十分钟,因为封面“宠物视角+野外树林”的缘故人数就多达三十几个,弹幕区上两三条留言挂着没人顶掉,都在问主播家养的什么宠物。   虽然带摄像头的正经主播不能说话,但旁观的铲屎官可以代为回答嘛。谁料又十分钟过去了,弹幕的问题多了几条,可一直无人回应。   啊这,搞直播的铲屎官到底想不想好好经营啊,什么都不管主打的就是一个沉浸式?   没有得到回答的观众们还不至于这个时候就喷,只是在心里吐槽两句而已还能继续看直播。   画面中,不知名的主播师傅还在树林中行走。   也不知道铲屎官用的什么牌子的摄像头,稳定性好得离谱,就跟架在轨道跟拍一样。而且摄像头拍摄出来的画面边角位置也没有变形,像素更是清晰到草从中蹦跶的虫子都能拍到。   许多点进来的观众,就因为这离谱的清晰度和对主播品种的猜测,硬生生留了下来。   至于内容?不好意思,全都是高度重复的树林,看几分钟就无聊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主播师傅心有所感,当直播间陆续有人扛不住退出去的时候,画面突然一低,主播师傅的两只前爪全部入境,不少草叶也挡住了画面。   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遇上什么了,主播师傅压低了身体正在暗中观察。想退出去的人被勾起好奇心,没能顺利离开。   宽大的爪子谨慎又慢吞吞地交替着前行,摄像头因主人的缘故不断地在草丛中划过。草叶拍打着屏幕,乱糟糟的观感不仅没有让人觉得费解皱眉,反而最大限度调起人的好奇心,对接下来的画面更加期盼。   几步之后,画面中凌乱的草叶缝隙里忽然出现了四条细细的大长腿。   随着主播的前行,大长腿的主人身影全部显露,一只侧身低着头,身体呈草黄色,头上长角,屁股一片白好像没有尾巴的动物映入镜头。   观众们惊到了,这明显就不是正常人家的村子里能有的动物啊!而且他们以为的树林,真的只是一片小树林吗?   [卧槽?这是什么东西?]   [狍子啊!你看看主播的名字就能大概确定了呀,傻狍子屁股上那片白的多好认啊。]   [狍子?养殖的?]   [艾玛,主播东北的啊。]   有的观众被弹幕一提醒,才想起来去看主播的名字,当看到那个打头的地区名后,对画面中出现的动物有了些恍然。   东北地区的啊,出现傻孢子的话好像很合理?   弹幕一时间热闹了许多,新点进来的观众也因为狍子留了下来,没有被挡了镜头的草叶影响立马退出。加加减减的,直播间的人数也攒了小两百,对刚开播四十多分钟的新人来说,这个成绩可谓是相当好。   毕竟比起真人主播,这个直播间还隐晦地蹭了一下宠物分区的热度。还有人干脆建议主播把直播分类改到“萌宠”区里,但是发了好几条都没有房管回复。   黎沅当然不会理会,他时刻谨记自己的“纯野生”虎设。   只是看看弹幕,他失望地发现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人对他的品种提出质疑,猜的也都是允许养或养殖的。虽然这和国内的限制有关,一般人根本不会往这边想,但他堂堂大老虎,毛色这么明显居然都没有人坚定地出来指认吗?   大胆猜啊,不管有多离谱大胆地说出来啊。人气什么的都不重要,我就是想看到你们震惊的弹幕反应。   虎生无聊,只能靠这个勉强度日了什么的……   心里着急,黎沅身体却没有表现出分毫,潜行状态下老虎的克制力强到可怕,不管他心里活动多么的激烈,表面上都淡定无比,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那只还在傻兮兮用蹄子挖土的狍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话说回来,这只狍子到底在挖什么?那个坑,黎沅目测都快有十厘米深了,狍子都没有停下的意思还在继续挖。   这就令虎虎很好奇了。   黎沅早上刚进完食,现在一点也不饿,但一只正常老虎发现猎物,潜行至猎物附近会不攻击,只干看着观赏吗?怎么可能。   遵循生物本能,绝对不是因为好奇才决定吓跑狍子的黎沅,故意抬高身体弄出动静后,才猛地从草丛之中一跃而起,朝着目标扑去。   按照正常发展,狍子应该早在他弄出声音的时候就撒开蹄子跑了才对,可这只狍子也不知道怎么的,站在原地继续专注地挖坑,甚至连脑袋都没有转动一下。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黎沅这只健康的东北虎,已经扑到了狍子一米远的地方,四脚着地威猛待发,只要稍微往前一步就能将狍子拿下,然而作为他猎物,狍子本狍却丝毫没有危机感,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挖坑。   这么近了,狍子头都没有抬过,仿佛全部身心已经掉在坑中,对周身的一切都无知无觉。   可以说是真的很不尊重丛林之王。   黎沅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他懵了一下,又看狍子已经成年,不像是有听力或者视力障碍的样子,心中憋着一口气抬步朝着狍子走去。   他就不信了,东北虎直接贴脸狍子还不跑!   一步下去,他和狍子的距离已经所剩无几,再稍微伸伸脑袋就能咬到狍子的侧腹,可奇怪的是,这只狍子还在挖坑,停都没停过。   不会吧,难道坑里埋着神秘造物,已经蛊惑了狍子让它陷入疯狂状态?   黎沅也不管狍子了,往前走走,小心翼翼地探头朝着坑里看。看完,他更加迷茫。   坑里除了土之外什么都没有啊。   眨眨眼睛,黎沅又靠近了一些,和狍子的脑袋齐平后,正大光明地看狍子挖小土坑。他到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狍子这么着迷。 第99章 老虎导游   狭长的蹄子看起来在挖坑上不占任何优势,但实际操作起来速度并不差。一下又一下,不一会儿就把坑深挖了好几分。   黎沅忍下替狍子挖坑的冲动往旁边让了让,免得对方把土扬他身上。他堂堂东北虎,被猎物无视也就算了怎么能被猎物反向“攻击”呢,他不要面子的吗?   抬眼看看视他如无物的猎物,黎沅在脑海里不停地呼唤:“系统系统,这只狍子为什么不怕我啊,是不是你搞的鬼?”   [系统处于省能模式,无法干扰外界生物。]   黎沅就是随便问问,没想到完整版系统还真直接对外界生物产生影响,幸好系统坏掉了。   他不再多问,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狍子身上。朝着被挖开的坑洞看了一眼,这一次除了土,他好像在里面看到了什么成块的物体。   不由地往前伸脑袋,没等他仔细观察,狍子就跟被打了鸡血一样刨坑的速度越来越快,土壤纷飞之间,扬起的土沫砸了黎沅的眼皮好几下。   黎沅:“……”   身为东北虎,他真的很没有面子。   黎沅也不往前凑了,原地一蹲,等着看狍子还能整出什么新花样。   狍子停下了。此时挖开的坑已经到了狍子的膝盖高,它把腿一曲,脑袋探进去从里面咬出个黑漆漆,有半个手掌大的块状物。把块状物放在一边的平地上,狍子调整了一下角度歪头对着块状物一咬,“砰”的一声,狍子突然倒地不起。   黎沅被吓得毛一炸,迅速退了两步后伏低身体看向前面一动不动的袍子,和它不远处剩下的大半块黑漆漆。   微风拂过,一股刺鼻的奇怪味道飘来。   这种刺鼻,不是化学物品的那种刺鼻,而是某种香味浓郁到一定程度后产生的不适感,而且味道里,还隐约夹杂着一点泥土和植物的气息。   毒药?   狍子挖了半天坑就为了挖出个毒药把自己当着东北虎的面毒死?   嘶——   怪不得刚才不跑,真是恐怖如斯,为了给予敌人心理上的痛击,竟然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做戏。   诸多想法在黎沅的脑海里盘旋,犹豫了一下,他没有跑走,而是重新上前走到狍子旁边,想记下“毒药”的模样,免得自己以后不小心误食。   离得越近,黑色块状物散发出来的味道越浓郁。黎沅忍着鼻子的不适,低头看看块状物,却越看越觉得眼熟。   是什么来着?   黎沅想了又想,那种自己明明应该知道,但就是摸不着正确答案的不适,让他浑身上下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刺挠感。   实在是想不出来,黎沅从块状物上移开眼睛,瞄到透明的直播面板后,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个外挂。   自己不知道,万一直播间有观众认识呢?不过自己一个小新人,直播间也没几个人看吧。   终于开始关注数据的黎沅,朝着直播间定睛一看,眼睛兀得瞪大了。   等等,那滚动的弹幕区是怎么回事?那五位数的观众数又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松果直播当初能在众多直播平台里面脱颖而出,最后成功登顶,除了良好的直播环境和使用体验外,和对新人主播的扶持力度脱不开关系。   松果直播的每个分区里,不仅有为新人主播设立的专区,而且首页显眼的位置,也有对应的位置。   首页新人榜,一个小时更新一次,在榜一小时自动轮换,不看氪金送礼物就能得来人气值,也不看能请来多少水军,只看平台相关算法过滤后,留下直播间的观众数。   也就是说,能不能火,全看你有什么才艺,能不能吸引观众。   为了保证新人榜的相对公平,松果直播在这上面做的努力,说出来能讲上三天三夜。   也正是因为平台方的重视,所以有普通人想要踏入直播这一行时,首选就是松果直播。对观众来说,新人榜也是一个挖掘宝藏的地方。   所以当新人榜更新时,一个封面是宠物视角看树林的直播间,当即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让宠物带着摄像头在村子里乱跑的有,但让宠物进到看着还挺大挺原始的树林里的,几乎没有。而且,他们也想看看这次的主播师傅是什么动物,能让铲屎官如此放心。   然而点进去,他们迷茫了。   一只不知道是什么但看起来很像是野生动物的动物在挖坑?这是什么动物?为什么挖坑?这里又是哪里?   新来的观众们在弹幕上询问,老观众们热情解答。   啊,是狍子啊。   啊,主播是东北的啊。   啊,观众也不知道主播师傅是什么宠物啊。   至于狍子为什么在挖坑?谁也不知道。可他们都在等,想知道坑里到底有什么吸引了狍子。   于是新进来的观众们也不急着退出去了,都想知道答案。   观众数量越攒越多,不仅有被挖坑吸引着留下的,还有被狍子本身吸引的,这里面,因为主播师傅长时间不动弹,没有露出自己的毛爪子,被主播留下的反而是少数。   直播间里,弹幕上在聊蹄子熟练的挖坑速度时,狍子咬了一个东西突然倒下,让观众们都吓了一跳。   [我去,怎么回事?]   [那啥啊,中毒了?]   [主播不要靠近啊啊啊!小心中毒!]   [铲屎官何在?]   [师傅咱们赶紧走吧,直接去警察局啊,别COS福尔摩斯了!]   [啊,这不是松露吗?]   [松露?]   [是松露啊,你看那咬开的里面的纹理……就是松露。]   [是松露的话,狍子为什么倒下了?]   [只有我奇怪为什么狍子也有找松露的技能吗?]   ……   松露?   黎沅一愣,他就说为什么眼熟,原来这就是松露。   以前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他没有吃过也没有亲眼见过,只在图片里面撇过几眼,但再无知,他也知道松露没有毒。   而且狍子那一口咽都没有咽,小半块还在它嘴边呢。   看弹幕,上面有人科普狍子的食谱,蘑菇也在里面,那就更不会是松露的原因了。   黎沅走到狍子旁边伸爪子推了推,狍子一动不动。再不经意地用爪子拂过狍子的口鼻,微弱的气流让他明白狍子并没有死,可能只是晕倒了。   很奇怪啊。   黎沅走回被挖开的坑旁边,朝里面看了看,沉思。难道是下面还埋着其它东西?   告辞。   都有隐藏的危险了,黎沅再好奇也不可能以身犯险,他果断后退,离开了这片树林。   揣着不解,随便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通过弹幕,他已经知道自己上了直播平台首页的新人榜,还能在上面待一个小时。能不能把握住这波流量,吸引更多的人关注,就看他的本事了。   但身处森林,除了花草树木外,也只有野生动物能给人带来新鲜感了,比如刚才的狍子,直播间现在还在讨论。   无声叹气,黎沅回忆着这片树林里有没有什么壮观点的风景可以直播。   没流量他不急,但流量来了他也要把握住。   殊不知随着他的走动,爪子暴露在直播间后,弹幕上有关他的讨论逐渐多了起来。之前观众数量少,没什么人往猛兽的方向上想,都在猜允许养殖的,可现在人一多,观众里面什么职业的都有,众人的想法也逐渐大胆了起来。   [狍子的问题放在一边,谁能告诉我主播到底是什么宠物?]   [这爪子也太大了吧,什么动物有这么大的爪子啊。]   [我在主播的腿侧白色的毛毛里看到黑色花纹了。]   [不是狗吧,呼噜声明显是猫科啊。]   [猫?什么猫这么大?视角也高。]   [大猫?(狗头)]   [大猫?你是指名为老虎的那种大猫吗?]   [主播的名字都说了呀,东北金渐层!]   [东北哪里来的金渐层……]   [东北虎?]   [……细思极恐?]   玩笑着玩笑着,真相就这么不经意地被说了出来。然而由于真相过于离谱,目前并没多少人相信。   弹幕插科打诨,黎沅已经想到了一个好地方。那是一片生长着大片灌木的矮坡,虽然没有花,但是色彩明亮的浆果挂在枝头,也是一道风景线。运气好的话,还能遇见许多吃浆果的小型动物。   他脚下一转,朝着右边走了两步,随后快速奔跑起来。   [啊啊啊,师傅慢点,我晕车!]   [牛逼啊,跑起来摄像头都不带动的。]   [哇哇哇,绝了,感觉自己像真的坐在车里逛森林一样。]   [这特码是普通猫该有的速度?]   [主播到底是什么品种啊,铲屎官呢,房管呢,咋没人回答?]   速度全开,不一会儿黎沅就跑到了目的地。在稍远的地方停下,他小心隐藏着自己的步伐,慢慢靠近。   他的运气不错,山坡上有一小群狍子在啃食嫩枝。而且草丛之中,也有藏着身影的小动物。   怎么又是狍子?   以往也没连续两次遇见过。   黎沅无语了一瞬,联想到刚才给自己惊吓的奇特狍子,很想直接转头就走。但瞄了一眼快速刷屏的弹幕和飞速增长的弹幕,他忍了。   算着距离小心靠近,可即使他的动静已经足够小,敏锐的食草动物们还是从风吹草动里感知到了某种威胁。   狍子停下自己的动作快速散开,山坡上眨眼间就变得空荡荡。   黎沅没有急,往前走了一小段藏好自己后,趴卧下来静静等待。不出他所料,两分钟后那群跑走的狍子又回到了原地,左右看看,继续进食。   要不该说是傻狍子呢。   如果不是在冬天捕猎的时候亲眼所见,他也不敢相信那些对狍子的传言,都是真的。一个动物要什么好奇心,当什么吃瓜群众啊喂!   弹幕也被狍子的操作惊到了。   不过比起狍子们的愚蠢,他们更奇怪的是——   [有哪位大神看一看,这些狍子是养殖的吗?]   [不,我觉得你应该问的是,到底是哪位土豪包了一座山来养狍子啊,这合理吗?啊?!]   [不,我觉得你更应该问,主播露出来的两条大长腿,配色好他妈的眼熟啊!]   [瑟瑟发抖。]   黎沅趴卧着,伸出去的两条腿自然暴露在了直播间的画面中。黄色的皮毛,腿内侧的白色,还有上面隐约的黑色花纹,无一不在挑战观众们的见闻。   可当脑海里跳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因为摄像头的缘故,观众们又快速否决。   怎么可能。要真的他们想的那样,直播也应该是用官方账号播,并且推广宣传的,怎么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   黎沅无声一笑,抬头看向狍子群。   观众只看狍子吃饭会不会无聊?他要不要搞出点动静,比如故意追逐一下什么的……   “砰!”   一声巨响,黎沅耳朵一立,快速起身看向动静传来的地方。依旧是狍子群,只不过里面有一只不知道为何竟然倒在了地上,四条腿还胡乱蹬,挣扎地想要站起。   其它狍子看看倒地的同伴,又慢悠悠地转头继续进食。   而倒地的那只最终还是抖着腿站了起来,可它的动作却奇怪的很,低着头啃着空气,还不时用头上的角做出攻击状。   黎沅惊恐地瞪大眼睛。   妈呀,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病毒在狍子之间流传吧?可为什么离它那么近的狍子没有事?   黎沅靠近了一些。他动的太明显,正常的狍子听到动静再次跑走,唯有倒地的那只还在啃空气,没有丝毫反应。   再次想起来之前遇见的那只不怕他的狍子,黎沅表情越来越奇怪。他观察着眼前的这只,最后,在它不远处看到了一些被啃掉一半的蘑菇。   嗯?又是蘑菇? 第100章 老虎导游   一个离谱的猜测在黎沅的脑海中成型,随后他又像直播间观众们那样第一时间自我否定。   趋利避害是动物天性,进化到现在,食物有毒没毒总不至于分辨不出来,让族群不断地踩坑。如果真是蘑菇的问题,狍子再傻也不会放任自己的同伴去吃吧?   走到仅剩的狍子前面晃了一圈,和之前那只一样,狍子视他如无物。可他刚才来的时候,这只狍子明明是跟着跑走了的。   再看看地上剩下的蘑菇,颜色黑褐状似香菇好像平平无奇,也没有他唯一知道的,吃了能看到小人的见手青的特征。   又仔细在地上找了找,黎沅发现只有这头狍子的周围有这种蘑菇,别的地方都没有。   不会吧。   黎沅面露诧异,看着表演啃空气的狍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这蘑菇到底有多好吃啊,能让狍子冒着被毒死的风险大快朵颐。嗯……好像不太对,如果真有毒的话,狍子应该会把蘑菇刨除食谱,而不是让族群不停的踩坑。傻狍子虽然傻,但那和狍子本身的性格有关,食谱这么重要不可能拿这个开玩笑。   可为什么要吃?   就像是医生专家都说野蘑菇有毒能不吃就不吃,人们却总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不可能中招,再说菌子实在是美味啊,吃过一次谁能抵挡住诱惑?   中毒不是菌子的问题,一定是我自己的做法有问题!   而且伴随着网络,某地人对菌子的痴迷变成了梗之后,还有些人居然很想亲眼见一次传说中的小人,不听劝地跃跃欲试,搞一些危险发言。殊不知能见小人的都是命大的,一个不小心可能会直接去见阎王。   总不能说在吃菌子这件事上,狍子和人类的思维达成了诡异的统一吧。   排除一些不太可能的选项,剩下的那个,也许就是正确答案。只是这里狍子的症状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结束,他难道要一直在这里盯着?   那得盯多久啊。黎沅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弃这里,拐回去找之前那个刨松露的狍子。   算算时间,这中间隔得已经够久了,只要那里什么都没有,就能说明这些蘑菇不会让狍子中毒死亡,只会让它们在短时间内致幻,所以狍子们才会冒险去吃。   如果狍子还倒在那里没醒,黎沅只好虔诚地说上一句“佩服”。狍子还真是用生命证明了,“贪吃”一词里的“贪”字下限到底有多低。   顺着来时留下的气味原路返回,随着黎沅的跑动,直播间弹幕上有关两起症状相似的狍子的话题反而越演越烈,大多数观众都没有被快速的奔跑镜头转移视线,还沉浸在推测原因的氛围里。   那些猜测怎么离奇的都有,科学与玄学齐飞,解释的有理有据,把刚进直播间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新观众忽悠的一愣一愣的,还以为自己进了什么修仙频道,主播是个法力高深的,世界也开始异变。   有趣的弹幕,刺激(不)的镜头画面,只要是进了直播间的观众几乎都选择了留下。   他们倒要看看,这里究竟是个什么直播间。   距离越来越近,黎沅的心也慢慢提起。到了刚离开不久的林子里,他改跑为走,选择给观众一个反应的时间,也给自己一个谜面揭开之前的缓冲。   一步步踏过林地,黎沅摒低呼吸看向前方。   [狍子呢?!]   [是同一个地方吗?]   [当然是啊,你看刚才挖的坑还在呢,狍子哪儿去了?]   [对对对,挖坑的时候我就看了,坑旁边的小土堆我还记得。]   [所以狍子没有死,只是昏迷了?]   [噗,身为老观众,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1,我也有……]   狍子不见了,但它挖的坑,躺过的地上留下的痕迹还在。黎沅绕着坑看了一圈,敏锐的发现,松露不见了。   这是离开的时候顺便把自己辛苦挖到的小零食也吃了的意思?   黎沅彻底无语。   既然已经有了答案,那就没必要在这里久留。黎沅避着直播间观众,用后脚把挖出来的坑用土埋上,悠悠达达地往前走。   只是刚走没几步,他就听到远处林子里传来了大型动物奔跑的声音,黎沅转头看去,因为距离太远,肉眼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躲是不可能躲的,黎沅甚至有点隐隐的期待。   自从来到这座山脉到现在,一个冬天了,他都没有遇到过什么凶猛的大型动物。狍子鹿之类在东北虎食谱里的就不说了,据他所知这里会有熊瞎子,东北豹之类的食肉动物出没。   和它们比起来,他这个假东北虎应该有一战之力吧?能够自保的前提下,他还是很想见一见它们的。   黎沅没有停,继续往前。因为眼睛盯着斜前方的缘故,他的脑袋微微偏移,系统牌摄像头也跟着拍摄他眼睛注视的方向。   动静越来越近,黎沅听到了一些树枝被踩断,地面被重物踩踏的声响。他两只耳朵立起,眼中隐含着期待,脚步越来越慢望向声音来处。   树叶摇曳,鸟雀惊起,直播间里的人也注意到了林子里的异样。随着镜头,他们能清楚的看到远处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这么大的动静,肯定是大型动物弄出来。主播怎么还不走,在这里凑什么热闹啊!主播不急,观众们一个个急得不行,催促着主播赶紧离开。   黎沅没有理会。   不多时,远处奔跑着而来的动物已经显露出真容,在视野里看到对方的同时,眨眼的功夫那只动物又近了几分。   黑色的皮毛,宽阔敦实的身体,突出的吻部……竟然是一头野猪!   黎沅看清动物的面貌后,瞳孔一缩来不及思考调头就跑。大爷的,野猪怎么会长这么大,这么宽,看着都快赶上他的体型了,他以前抓到过最大的只有对方的一半!   这科学吗,合理吗,符合他的期待吗?   黎沅边跑边吐槽,然而跑了两步,他突然感觉到了不对。等等,他一只东北虎为什么要害怕一只野猪?   到底谁才是猎物啊。   扭头看了一眼,野猪根本没有追过来,反而停在林子里在地上四处嗅闻。联想到狍子在这一片挖出过松露,知道野猪很有可能是在找食物后,黎沅一下子就不慌了。   明知道没有同类看到自己的动作,但黎沅还是尴尬地抹了一把脸,收起惊慌调头重新靠近野猪。   危险的气息弥漫,野猪停下寻找的动作,抬头看向光明正大朝自己走来的东北虎。野猪后退一步,仰头一边发出粗犷的闷吼声,一边警惕着东北虎的动作。   黎沅停下了。   他今天早早就进过食了,一点也不饿,实在没有捕猎野猪的必要。他就是想带着观众朋友们看一看野生动物,近距离感受一下大自然而已,真没想捕食。既然对方示警,他不靠过去就是。   两方对峙,一边警惕,一边悠闲。   只有直播间里,在场但没完全在场的几万名观众提心吊胆,疯狂艾特不知名的铲屎官,让对方赶紧报警拯救自家爱宠。   想火也不用这么拼命吧!   铲屎官再装死不回复,爱宠人士就要强烈谴责了!   黎沅以为他们两方僵持一会儿,野猪就要离开或者不理他,但没想到是,伴随着野猪的闷嚎远处的林子又开始响动,这一次,脚步声凌乱,好像有多只动物正在赶来。   不是吧,我也没把你怎么样啊,你这就开始摇猪了?   欺负我东北虎稀少是不是?   为了维护东北虎的荣耀,黎沅顽强地没有动。他倒要看看,野猪能召唤来多少同类,他不信这么大的野猪还能有第二头。   别看黎沅心里想的有多壮烈,实际上他早已经做好了后撤步的动作,只等看清楚来猪多少,就能一秒撤退。   穿越这么多世界,他早已经把“怂”字一术炼到了最顶级。   直播间还在催促,黎沅严阵以待,林子里的声响越来越近。一秒,三秒,五秒……   这啥啊这是!   看清打头的野猪模样后,黎沅当机立断秒速逃跑。   夭寿了,这来的是野猪王吧?那弯曲向上的獠牙,那比刚才那头还要大一些的体型,这附近什么时候来了野猪一家子啊,他这么长时间怎么从来没有遇见过?   黎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要是没有狍子这事儿,他什么时候才会知道自己暂时居住的地盘里来了这么一家子?那数量,大大小小得有七八头了。   确认自己安全后,黎沅慢慢停下。反正这块地方的景色他也看腻了,不如趁机换个地方住。   领地什么的,他不在乎。   抬眼看看直播间的弹幕,黎沅随意选了个方向,挑选自己的新暂居地。   局限在直播间里的黎沅并不知道,他直播间的一切,早已经被人分享到了一个专业的自然论坛里。   自然论坛原本是几个学习相关专业的学生花钱找人搭建的,后来随着学校内部的传播,和网络的发展,自然论坛吸引了越来越多有着共同爱好的人们注册。发展到现在,投资到位了,功能完善的同时,里面更是特邀了许多专业的老师,教授坐镇。   自然论坛动物板块,一个看着平平无奇,每天都会有许多差不多标题的疑问贴,发布了。 第101章 老虎导游   《求大佬鉴定,这是什么动物?另外狍子会吃菌致幻吗?》   楼主:[图片X3]请问图片里的两条前肢是什么动物的?我感觉是老虎,但是不太敢确定。   2L:才疏学浅,但初步鉴定为老虎。   3L:有啥不敢确定的啊,你看看这毛发的颜色,爪子的……绝对是老虎,但具体是什么品种我认不出来。   4L:楼上+1,不是老虎我把楼主吃了。   5L:楼上少骗吃骗喝。不过楼主照片哪里找的,这个角度很清奇啊,头一次见,感觉像是国外能养老虎的土豪才能拍的角度。   6L:重点是老虎?重点难道不是标题的后一句吗?我想知道楼主哪里来的奇思妙想,觉得狍子居然会吃菌子中毒,展开说说?提问的时候,说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可是会被爆菊的呦~   7L:楼主或许是养殖狍子的?我也对楼主后面的话更感兴趣。   8L:吃菌中毒……噗……我怀疑楼主是来钓鱼的。不过你鱼钩撒错池塘了,请移步隔壁真菌板块。   9L:图片里确实是老虎,不过信息太少,不太好确认具体品种。   10L:捕捉楼上动物学大佬!   楼主:[狍子视频]论坛上传视频速度太慢了,首先感谢楼上大佬们的鉴定,其次,图片不是我在别的地方保存的,而是在松果直播的一个直播间里截的图,所以我才说自己不敢确定。视频也是在直播间里录的,请大佬鉴定。   12L:WTF???直播间?还是在松果直播???   13L:楼主确认不是什么官方账号搞得吗?普通直播间哪里可能会找来老虎啊,是不是饲养员拍的?   14L:真是一个清新脱俗的绿贴。   15L:看视频啊看视频!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有狍子疑似吃蘑菇致幻的,有没有菌类大佬鉴定一下那是什么蘑菇?   16L:这个帖子,你说他真吧,他说直播间有老虎当主播,你说他假吧,他真有视频……   17L:不像是演的,狍子没这演技。   18L:楼主不是说直播间吗?报账号,我去围观!   楼主:主播名字叫“东北金渐层”,我觉得不像是饲养员拍的,因为直播全程在一片森林里,没有出现人类造造物。我也算是个自然爱好者,半个野生动物爱好者,平时没事喜欢去松果看直播,今天中午我点进这个直播间的时候,看到露出来的那两只爪子,嘴里的饭都差点喷出来。   楼主:对了,直播间现在还没有关,不信的可以去看看。   当帖子朝着一个离奇的方向发展,并且楼主还声称自己有证据后,手机上有松果直播的人当即就退出论坛去求证了。   用事实说话是必须的,而且也不费什么时间。   当他们一个个到达现场,看到直播间画面里面广阔的林地,和交替出现在镜头下方的前半截脚掌后,他们愣住了,石化了。   再看主播个人资料,上面除了名字外,其他的能看出都是瞎填,也没有自我介绍。再看弹幕,几万名观众发出的弹幕数量轮番滚动,看得人眼花缭乱,但大致上都围绕着“主播的品种”和“主播所在地”两个方向发出疑问与争吵。   凝眸细看,一条“主播都在树林里直走二十分钟了,这么大地方得多有钱才能承包下来”映入眼帘,也和他们的鉴定呼应。   如果主播真的是老虎的话,当然不可能住在人类承包的山上啊!问题是,谁给老虎带的摄像头?   合不合法?刑不刑?   论坛来的人从石化的状态里解除,火速关注了主播后冲回论坛,把帖子顶了起来。有的人,还发帖子询问国内有没有什么机构在收集数据,给老虎带了定位项圈还带了摄像头,问他们知不知道直播的事。   有些专门研究野生动物行为或者是生活习惯之类的研究所,确实会给野生动物带上项圈式摄像头,以此来获得更加准确的数据,但那都是只能在内部传阅的,绝对不允许将之暴露出去,或者是私下传播。定位项圈的实时数据也是同样。   要不然,万一有人根据定位去偷猎怎么办?   真有允许直播的,那也得是官方账号发布,不可能只用一个新开的三无账号发。   所以这次的直播,在论坛里的人看来,就是一次纯纯的事故现场。   凑热闹的属性谁都有,论坛里的人除了幸灾乐祸之外,对于这种千载难逢的事情,也是持围观态度。   去直播间的,发帖子的,而且新开的帖子标题,起的比一开始楼主起的有水平多了,不一会儿回帖量就和楼主的帖子持平,齐齐成为了热帖。   楼主发的视频也被人转发到了真菌板块,求问里面的蘑菇是什么。   自然论坛流量不小,再加上现在又是周末,飘在两个板块首页的热帖内容迅速扩散,越来越多人涌入“东北金渐层”的直播间求证。   “平平无奇的野外生活”直播间已经在首页新人榜上待够了一个小时,到时间自动下榜后,又因为直播间内的观众数量和只有免费礼物刷出来的人气值,凭实力进入了“自然”分区内的热门榜。   分区热门榜的前十,关联的是首页下方的分区推荐。   此时黎沅的直播间经过首页榜单和在论坛两个板块内的曝光,人数已经高达八万,排在热门榜的第四位。换言之,他的直播间仍然待在高流量的首页,只是位置没有那么好了而已。   随着大量野生动物爱好者,和其它板块里的爱好者来凑热闹的人的涌入,原本争论不休的弹幕上逐渐多了一股画风不太一样的言论。   [嘿嘿嘿,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被老虎带着看风景。]   [赶来围观。这到底是哪家研究所整出来的失误?]   [很刑啊,不知名研究所也太可拷了吧。]   [不愧是帝王引擎,小猫咪输了。]   [大佬快来鉴定地点!]   ……   他们好像在里面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字眼?   经过爱好者们的一通科普,终于发现真相的观众们震惊了。这是他们不花钱就能看到的东西?原来之前一些人的猜测是正确的?   可谁能想到随便看个直播,能刷到老虎当主播啊!   令人不敢相信的真相摆在眼前,观众们回过神后,顾不得回忆先前看到的种种不对劲的地方,第一反应就是呼朋唤友,广发社交平台动态,找更多的人来和他们一起分享这份惊讶。   现在还不知道是哪个研究所或者是部门的人不小心干了错事,万一等开直播的人反应过来,把直播关了,他们还能去哪里找这样的好事?   要是错过这场直播,那就是错过一个亿呀。   直播间数据的暴涨,引起了官方的注意。但是了解了事情经过后,官方的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他们见过的直播内容多了,封的直播间也多了,可老虎当主播的,他们真是头一次见。   “经理,直播间要不要封?”自然分区的负责人欲哭无泪。   总经理也是久久无言。说封吧,直播间很健康他们没有合适的理由,但是不封吧,弹幕上和论坛里的科普,又让他们觉得这起意外事故牵扯到的范围会非常广,要是事后有人来找麻烦,他们就要被烦了。   思虑良久,总经理咬牙道:“不封!直播间又没有违规,为什么要封?咱们平台是按规矩做事,事后就算有人来找麻烦,他们也是无理取闹。”   明哲保身固然是好,可这事儿他们平台也占着理,有的是地方掰扯。   再说了,自从直播间的主播被认出来是一只老虎后,这才半个小时,他们平台的流量就蹭蹭蹭往上涨,都快赶上做活动了。   总经理让负责人注意着直播间,先按兵不动。   白山山脉中,已经决定要换居住地的黎沅散步一般地行走着,挑选合自己眼缘的区域。   因为不怎么着急,他有更多的时间把注意力放在弹幕上,要是遇到有趣的弹幕,就在脑海里骚扰系统,嘻嘻哈哈地重复给系统听,然后再解释一番他为什么笑,或者那都是什么熟悉的梗。   都说笑话最忌讳解释,但在此时的黎沅看来,解释的过程中不仅是巩固自己以前记忆的好时机,也是让他了解这个世界信息的过程。   偶尔遇到他不明白的事情了,他还能让系统联网帮他搜一下。   系统说宿主只能使用直播间功能,但没说它自己不能使用这个世界的网络,黎沅抓住这个漏洞,把系统变成了一个搜索网站。   “我去,什么情况?”   黎沅也不是时刻都注意着直播页面,可当他走了一段距离,评估了路过的区域后,再看向直播间时被上面的观众数震惊了。   “二十万?系统你出BUG了?”   [系统不可能出BUG。另外,系统直播间人数都是真实且有效的人数,宿主世界的水军并不会被记录在内。]   [宿主人气提升,是因为宿主的直播间登上了微博热搜第十二位。]   “我上热搜了?”   刚才直播间来了一伙人,叫破他的真实物种还热心科普的时候,他就让系统帮他检索一下,知道了那些人来自哪里。   他的直播间造成轰动是正常的,上热搜也不奇怪,但他没想到竟然这么迅速,中间连个发酵的时间都不怎么需要。   “事情闹大了,国家的人会不会来找我?”黎沅在脑海里道:“应该不会吧,你这个破系统除了直播什么功能都没有,国家要你也没用啊。”   “不过被人发现也挺好的,有国家的人看着我,我以后在森林里不就能随意猖狂了?受了重伤肯定会有人来救我!”   系统太垃圾,被国家发现后他的自由也有九成可能不会被封涉,反而因为直播的缘故,放他在野外直播未被探索的森林,才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国家的人知道该怎么选,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地开直播。   “哎呀呀,什么时候能看到有人从天而降呢?到时候我要不要给大家直播一下坐直升飞机?”   “系统,你说我给你加一个,宿主失去意识后直播间自动断开的设定怎么样?”   黎沅在脑海里絮絮叨叨地赶路。 第102章 老虎导游   空气中传来不同寻常的味道。   黎沅停下脚步,低头在草地上四处嗅闻。半晌,他仰起头看着前方空无一物的林子,脸上的表情凝重起来。   有他没有遇见过的大型动物从这里经过。腥臭的气味粘在草叶上,不算浓郁,存在感却十足,证明这只大型动物离去的时间并不算久。   黎沅嗅了嗅,多走一段距离确定了动物大致行进的路线。他看着路线延伸的方向,有些犹豫要不到继续走。   是野猪的可能可以暂时排除,毕竟他刚刚碰到过野猪一家子,也捕食过几只,这里的味道并没有“猪味”。那会是什么动物呢?只留下气味,都能让身为东北虎的他,升起本能的重视。   想想这座山脉可能会出现的大型动物,黎沅有点想怂,可再想想,他应该没那么倒霉正好遇到气味的主人。   这么大的森林呢。   在地上闻了一圈,黎沅朝着气味没有涉及的左前方行走。就算这一片是气味主人的领地他也认了,只是路过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走了一会儿,熟悉的味道再次出现,也证明了他猜想的正确。   然而走着走着,黎沅越来越慢,动作也越来越轻。气味加重了,不再是路过留下的浅淡,而是让人想捂鼻子的浓郁。   这味道,属实过分了一些,气味主人到底多久没洗澡。   虽然不能上沐浴露搓泡泡,但好歹进河里涮一涮啊!气味主人未免也太豪横了,顶着这一身“香飘十里”的味道,就不怕引来敌人吗?   嗅觉灵敏的东北虎忍耐住想要抬爪捂鼻子,和伸舌头舔鼻头的冲动,板着一张虎脸心中不断吐槽着。   当然,在野生动物里这些都是小事,最大的问题是,他也太倒霉了吧,明明选的是一个和之前气味主人行走的路线完全不搭边的方向,结果没绕多远,他就走到了疑似正主所在的地方。   黎沅郁闷的很。   开直播第一天,他主打的就是一个倒霉?   气味浓郁的地方有可能是动物本身所在地,也有可能是动物的栖息地,更有可能是有动物的栖息地,无论黎沅遇到的是哪一种,他都没有想过要转头逃跑。   因为前面太安静了。   按理来说,这么近的距离了,如果主人在的话早就应该迎过来查看情况,可黎沅走近这么久,四周没有一丁点动静传来。哦,树上的小动物跑远的声音不算。   这不禁让黎沅有了些庆幸,说不定他只是刚好经过无主人在的栖息地呢?不过他一只东北虎光明正大的路过别人的栖息地中心,是不是不太好?   黎沅的脚步开始迟疑。   一个后撤步,他改变方向,决定绕开这里。   可惜天不随虎愿,他沿着自己选择的方向跑了一会儿后,一面隆起的高耸土壁挡住了他的去路。翠绿的藤蔓和不知名的草木在山体上攀岩,黎沅仰头望了望,无奈沿着山体边缘慢跑。   突然,黎沅急刹车停下。   又是熟悉的不知名动物的味道。怨念了一下,黎沅也不绕路了,继续往前走。   [这个错不及防的刹车……虎师傅,我差点撞到脸,赔钱!]   [虎师傅:欢迎来我这儿亲自领取赔偿。]   [哈哈哈哈,建议选择滑铲前行,方便。(狗头)]   [虎师傅的大爪爪……(口水)]   [虎师傅是遇上什么了吗?怎么改好几回方向了?]   直播间大批被热搜吸引来的新观众,本来还在和老观众激情探讨他们错过的剧情,表达对老虎主播的惊讶和自己的没见识。   可因为黎沅之前的嗅闻动作和几次三番的改方向,话题逐渐改变方向,不少人已经察觉出了一些不对,尤其是看到黎沅急刹车后,把奔跑的动作改为缓慢前行,纵使他们看不见黎沅的表情,也能从这个动作上感受到他的小心与警惕。   但观众们和黎沅的情绪截然相反,一个个都对接下来的发展相当期待。   只瞄了一眼直播间弹幕,黎沅就糟心地收回了视线。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人与虎的就更不用说了。那些弹幕,比起他所在的紧张氛围,简直是辣眼睛。   在令虎嫌弃的,越发浓重的气味中穿行着,就在黎沅快要确定这里就是气味众人的栖息地且主人不在家的时候,远远的,大约一百米的前方,灌木掩映间,一抹黑色没有任何征兆地撞入他的眼睛。   左边是山体,那抹黑色紧挨着山壁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黎沅还不至于把石头错认成动物,只是他都这么近了,为什么黑色毫无反应?没有血味,不是受伤,皮毛轮廓微微起伏,也不像死了,总不能他遇见过吃菌致幻的,这一天遇到的所有动物都吃菌了吧。   今天难道是什么“白山山脉吃菌日”?   黎沅站在原地与那抹黑色僵持着,数种想法一再闪过,他迟疑着,慢慢上前。期间他踩断过树枝,碰到过草丛,黑色依旧不动如山。   距离缩短至二十米,走得近了,黎沅才清楚地看到黑色的大半躯体。他努力忍耐着,才没有傻兮兮地张开嘴巴表示自己的震惊。   那居然是一只黑熊。   成年黑熊的身体看着有些瘦,但他并不怀疑里面蕴含的力量。而且令他震惊的地方是,黑熊表面看来好像并没有什么伤痛,眼睛也睁着,肚皮小幅度地快速起伏,证明这只黑熊尚在人世,不是死不瞑目。   东北虎和黑熊,是见面了被闯入了领地之后,可以互不打扰,看都懒得看一眼的关系吗?   黎沅满脑袋问号。   他因为灵魂是人,所以才能违背动物的天性,但黑熊怎么解释?被人闯到家门口了还能这么淡定,这是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的熊啊。   “系统,这个世界是玄幻世界吗?”   黎沅在脑海里呼唤系统。黑熊的反常,只能用这个理由来解释了。   然而系统却说:[这里是科学位面,除了系统和宿主外,不存在玄幻因素。]   [请宿主不要忘记,这个世界上的某些动物是拥有低级智慧的。凡是拥有智慧的生物,都会产生属于自己的个性,宿主不要因为“低级”两个字,就把它们当做不存在。]   黎沅恍然。   经过系统这么一提醒,他回想起了很多第一世时,看过的某些动物很聪明很有性格的新闻报道。黑熊这个物种显然符合系统定义的“低级智慧”,那么有什么千奇百怪的性格表现,好像都不奇怪?   再说了,他以前又没有见过黑熊也没有了解过,这只黑熊应该是什么样,他也没有资格去评价。   驻足观察了一会儿这只淡定熊,黎沅试探着抬起脚掌,继续往前走,打算从淡定熊的面前穿过。   黑熊会不会有什么反应?   “嗷~”   黎沅猛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黑熊,仿佛要从那张黑乎乎的熊脸上看出花儿来。   他刚才幻听了?还是系统在他脑袋里说话了?他竟然听到一句清晰的话语——你挡住我的视线了。   [系统?]   [在,宿主有事请讲]   黎沅又对着黑熊小声“吼呜”了一下:“刚才是你在说话?”   黑嘴微微张嘴,伴随着虚弱的“嗷”声,传入黎沅耳朵中却是:“你挡住我的视线了。”   同一个声音!这下黎沅都不是震惊了,而是惊悚。   他竟然听懂了同种族之外生物的叫声!这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来的头一次!   狍子松鼠鸟野猪马鹿等等动物的叫声他都听不懂,但是黑熊的,他听懂了!难道除了食物外,他能听懂和他差不多地位动物的叫声?还真是一个世界一个规则啊。   不太清楚东北虎的食谱具体都有什么的黎沅,比对了黑熊和其它动物的不同后,快速得出了这一结论。   黎沅不着急走了。   他从黑熊正面视野中离开,走到黑熊侧边蹲坐下来,厚着脸皮问道:“你在看什么?”   黑熊没有说话,也没有转头看黎沅。他一直保持着正视前方的动作,眼睛很久才眨一下。   “我叫黎沅,你叫什么?”   “你在看什么啊?”   “兄弟,嘿,兄弟?”   “你见过除了我之外的东北虎吗?”   “你为什么不怕我?”   ……   隔了很久,黑熊才嗷了一声:“你好吵。”   黎沅:“……”   黑熊又说:“你这么吵,吓到她,她不愿意来了怎么办?”   八卦?!   黎沅头顶的隐藏天线竖起,追问:“她是你喜欢的熊?”   “不,她不是熊。”黑熊盯着一根倒在地上树枝,两只小豆豆一样的眼睛里,浮现了一抹生气:“她是这个森林里最漂亮,尾巴最好看的紫貂。”   黎沅不由地抬爪子挠挠耳朵,不敢相信地重复:“啥?紫貂?”   “对,她是紫貂。她的皮毛顺滑,比阳光照耀河水时的水面还要闪亮,她的动作敏捷……”   黑熊打开了话匣子,眼中浮现喜悦。   听着这些彩虹屁,黎沅整只虎都快裂开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紫貂也算是他们食谱上的动物,他无法想象,为什么一只黑熊会喜欢上一只紫貂。   这两者之间的差距,黑熊是怎么看清楚紫貂的全貌的?以紫貂警惕的属性,远远听到有大型动物过来,就会立马跑没影的吧?   而且,黑熊的视力好像不是很好?不然也不会有熊瞎子一说了。   黎沅边听边摇头,实在是对这个神奇的组合无法做出评价。他打断喋喋不休的黑熊,好奇地问:“你一直在这里等她来?”   黑熊旁边有一个洞穴,里面散发的气味浓郁,显然这就是黑熊的居所。只是为什么黑熊要在自己的住处门口等?   黑熊终于看了黎沅一眼,很短暂,他又转头去盯倒地的树枝,肯定道:“对,我在这里等她。” 第103章 老虎导游   黎沅又不理解了。   黑熊是一种富有攻击性的动物,而黑熊的住处无疑是他整个领地里气味最浓郁,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除了飞禽外和生活在树上的路过外,普通小动物根本不可能会往这里来,黑熊在这里等他喜欢的那只紫貂,不用想也知道根本不可能等来。   他不觉得黑熊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为什么黑熊这么固执?难道他是一只宅熊,不想离家出走?   黎沅委婉地提醒:“或许你可以走远一点去找找。”   虽然他觉得即使这样,黑熊也不太有可能遇见他的那只紫貂。   “不。我就在这里等她。”   黑熊还是拒绝,也许是黎沅多次重复性的问题让他烦不胜烦,这次他终于多说了一些:“你看到前面倒在地上的那根树枝了吗?”   黎沅扭头。从他来到现在,黑熊一直在盯着那个地方看,机智如他,早已经通过黑熊的视线和他开口的第一句话,锁定了他视线的终点。可不管他怎么看,那都是一根平平无奇,不粗不细,已经枯死的长满了苔藓的树枝,没什么特别的。   “那根树枝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那是我第一次遇见她的地方。”   黑熊陷入回忆:“还记得今年我冬眠途中忽然醒来,一睁眼,我就从洞口的缝隙里看到了站在满是落雪的树枝上的那只紫貂。对,就是我说的那根树枝。”   “树林被大雪覆盖,全都是一个颜色,只有她是最显眼的那个。修长的身体,蓬松柔软的皮毛,还有颜色,最重要的是颜色,是那么美丽,我被她迷住了。”   “为了不惊到她,我放弃进食的打算。可惜她只呆了一小会儿,很短的时间,就跟着同伴离开,一跃,消失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然后我吃了洞里储存的食物,待在洞里没有睡觉。”   听到这里,黎沅诧异地看了一眼黑熊。   黑熊没有在意,盯着那根树枝,说:“我已经忘记我等了多久,我只知道,我再一次遇见了她。”   “这一次,她身上带了一点血迹。她停在那根树枝上,用小小的爪子捧起雪来擦脸和皮毛,优雅,可爱,我再一次为她心醉。”   “只是这一次她离开后,直到现在,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所以我才会在这里等她。”   讲完自己的“恋爱”历程,黑熊仿佛失去了交谈的欲望,再次闭紧嘴巴。   黎沅这个安静的听众,却久久无法平静,并且他还特别想对着黑熊大声地喊一句:“这都是什么鬼?!”   一只黑熊的自我攻略?   魔幻浪漫主义版的守株待兔?   黑熊与紫貂跨越种族的爱情故事?   最后那个,无论怎么看都只是这只黑熊的一厢情愿吧?   一见钟情用在同种族身上他还会相信,但是放在百八十里都不可能挨边的黑熊和紫貂身上,就算他穿越过好几次,见多识广了,他也不敢相信。   黎沅组织了一下语言,谨慎地问:“你说你喜欢她,对吧,那你能给我讲讲你为什么会喜欢她吗?”   好像只要是事关紫貂和自己的感情的,黑熊都会说上两句。他回答:“因为她好看,漂亮,所以我喜欢她。”   黎沅卡了一下:“……没了?你们可是两种不同的种族,在你们熊眼中,紫貂也在择偶范围里?”   黑熊瞄了这只好奇心旺盛的东北虎一眼:“当然不是,而且我也没有想要让她成为我的交配对象的想法,这是两回事。我喜欢她,是因为她好看,这个不能算是理由吗?”   这话一出,黎沅就知道是自己想岔了。   喜欢分很多种,显然黑熊的“喜欢”是对于紫貂外貌的欣赏,和人类认为的“爱情”无关。简单来说,就是颜控?   只不过黑熊的表现太误导人了。这幅茶饭不思,连自己的冬眠习性都能因为对紫貂的“喜欢”而打破的模样,还真不怪黎沅的脑洞一下子就往爱情方面跑。   喜欢好看的是人之常情,可喜欢到这种程度的,也是罕见。   不过黎沅还有疑问。   就像是有羽毛的看不惯带鳞片的,带鳞片的看不惯光秃秃的,黑熊一族,审美应该也会是在熊族的基础上进行才对,紫貂这种小型动物,也在黑熊的审美之中?   还是说他狭隘,刻板印象了?   黎沅眼睛一转,试探着问:“兄弟,你觉得我是好看的吗?”   黑熊眼皮都没动一下,答:“我又不是东北虎,怎么会知道你好不好看。”   在他眼中,东北虎都长得差不多,辨认全靠气味。而且说实话,他觉得东北虎的颜色太花哨了,他不想评价。   黎·太花哨·沅:“……那你为什么能认出紫貂的美丑?”   他更想问的是,黑熊怎么确定看到的两次紫貂都是同一只?黑熊冬眠期间也没有出过洞穴,不可能知道第一见到的紫貂的味道。   是公是母,好像也……   咳咳。   黎沅更委婉了一些:“你见过除了她之外的紫貂吗?”   黑熊随意道:“紫貂不常见,但我在森林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自然是见过的。我能确认,她和它们都不一样。”   黎沅点头:“好吧。”   黑熊已经认定了他喜欢的紫貂和其它的不同,为什么能分辨出来不重要,他也不想要这个答案,没必要一直追问。再问下去,估计也无外乎是听黑熊再吹几遍紫貂的美貌,得不出有用的信息。   再说了,黑熊喜欢什么,他也管不着啊!   只是——   可惜了黑熊半个冬天痴痴的等待。   紫貂再也不从这里路过,很可能就是因为黑熊长时间的苏醒,给敏锐的紫貂带去了无形之中的危险讯号。   黎沅唏嘘不已。   黑熊为了紫貂能够违背自己的天性,就为了看一看从自己洞穴不远处的“美景”。但紫貂这类小动物,依从自己的天性锻炼出的一副灵敏的五感和速度,就是为了能在危机四伏的森林中活下去。   主人睡着的时候,凭借自身速度从洞口路过那叫刺激,主人一反常态醒过来,久久不睡,再过来借路那叫作死。   不可能会有紫貂愚蠢地作死,只为听危险物解释一句自己没有恶意。语言不通是个大问题,还有更大的问题是,不是所有的黑熊都像眼前的这头一样,能够欣赏紫貂的美。   这只黑熊有一颗多愁善感的心,可惜身处残酷丛林,没有动物能理解他。   所以才会让他遇见他?黎沅自恋的想。   不管黑熊的性格怎么样,这都是黎沅遇到的第一只能够交流,并且还是跨越种族交流的对象。   只要黑熊对他没有恶意,那黑熊以后就是他异父异母异族的好兄弟!   黎沅单方面决定。   当兄弟的第一分钟,黎沅认真打量了一下黑熊和他旁边不算深的洞穴。   虽然黑熊冬眠后半段是半醒着的,但据他的话推测,黎沅确认他并没有恢复成冬眠之前活蹦乱跳的状态。又因为半醒着和冬眠的状态不同,黑熊还需要补充食物。   他能闻得到,黑熊洞穴里面有肉类或许是骨头皮毛腐烂的味道,那可能是黑熊吃完冬天屯的食物剩下的废渣,此外他并没有问到新鲜的血腥味。   来时他在别处闻到黑熊的气味,也许是对方捕猎留下的,可再看黑熊的状态,他就推翻了这个结论。   黑熊看起来并不像是进食不久的样子。   别的不说,就说那随着呼吸不断起伏的肚皮,也不像是有活力时的幅度。忧郁归忧郁,活力归活力,两码事。   黎沅打量完,直接问:“你从冬眠的状态里醒来之后,有出去捕过猎吗?”   黑熊奇怪地看了一眼黎沅,足足三秒后,才收回视线回答:“食物吃完了,当然要出去捕猎。不过——”   他话锋一转:“每次我走出去不远,就想回来了。万一我不在的时候,她来了怎么?”   黎沅:“……”   那不是很正常吗。不对,春季来临,黑熊苏醒,就算黑熊离开这里紫貂也不可能会来了,除非这里成为黑熊废弃的住所,气味逐渐变淡后。   “那你不吃饭,饿死的话不就永远都见不到她了?”   黑熊沉默了一下:“是哦。可万一我离开的时候,她来了怎么办?”   黎沅也沉默了。好像他不管怎么劝,最后黑熊的回答与担忧都能回到这个熟悉的问题里。   可让他去捕了猎带回来给黑熊吃?直播间几十万观众都看着呢,黑熊和东北虎和睦相处也就算了,投食算个什么事啊。   而且他想劝黑熊想开点,而不是惯着他。   黎沅冥思苦想,想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拯救一下这只魔障的黑熊。   良久,他叹了口气说:“兄弟,你想知道为什么紫貂不来这里了吗?”   黑熊猛地转头:“为什么?”   “因为你这里实在是太臭了!”黎沅信誓旦旦,“你自己闻闻,你吃剩下的食物都开始腐烂了,这味道好吗?”   黑熊愣愣的:“我觉得,还行吧。”   黎沅:“……”   忘了黑熊偶尔也食腐。   “你觉得行,但不代表紫貂也觉得行啊!你回忆一下紫貂外表的美丽,再想想它们都吃些什么,你再闻闻这里的味道,你觉得配得上紫貂吗?”   黑熊的表情开始松动。   “还有,你都一整个冬天没有离开过山洞,冬眠结束后也没有下过水吧,那你身上得多脏啊。”黎沅仰头用下巴点点黑熊的毛发:“你瞅瞅自己的毛,都打结了。”   “脏兮兮的熊,是不可能吸引来漂亮的紫貂的。”   一句话必杀。黑熊不再盯着树枝看了,他转头看向黎沅,表情急切:“真的吗?紫貂不来这里,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她不喜欢吗?”   黎沅诚恳点头:“当然。”   “你想想,如果你把周围搞得这么臭,紫貂是不是远远闻见味儿就绕开了?”   黑熊用力点头:“你说得对!”   紫貂那么美丽,皮毛那么干净柔顺,一定喜欢同样干净漂亮的地方,因为那样才不会让它们的皮毛染上脏污。他怎么没想到呢! 第104章 老虎导游   听了黎沅的点(hu)拨(you),黑熊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也越看越觉得自己的住所太脏乱差。他不再瘫在那里颓然,一个挺身,脊背离开山壁顺势往前一滚,四脚着地急吼吼地往自己的洞穴里冲。   那里有很多猎物残渣,第一步,他要把垃圾都清理出来,挖个坑埋了!   黎沅再一次被无视。他尴尬地看着黑熊消失在洞中的背影,若无其事地抬爪子挠挠耳朵,转身离开。   首先,他不想帮着收拾垃圾。身为一只东北虎,和黑熊齐心协力打扫卫生这一点也不科学。   其次,直播间那么多人看着呢,他和黑熊的行为都不能太离谱。趁着黑熊收拾的这段时间,他还是去外面跑跑的好,反正黑熊短时间内不会离开,他什么时候来都行。   而且在这里单方面认了个兄弟后,他也该在附近找个地方暂时住下,方便促膝长谈嘛。   直播间内,被热搜吸引来的人数还在飚升。   不要以为有人科普了直播间露出的毛爪子之后,就没有人质疑主播的身份,谁让主播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也没有官方机构出来认领呢?毕竟这年头总有些自以为是的二极管,非要彰显自己的不同,死心眼儿地鸡蛋里挑骨头。   那些以为是炒作专门来找茬的人,在直播间里只有树林的画面时,还在上蹿下跳,固执地重复刷自己的看法,一看到黑熊,都迅速消失不说话了,仿佛从没有来过一样。   弹幕的氛围好了许多。   何况黑熊和老虎在野外相遇,可是动物世界都难得一看的奇景,更别说现在他们能用第一视角观看了。是以看清楚黑影的真面目后,直播间所有人都提了一口气,对接下来的场面好奇极了。   有很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直在弹幕上挑拨,叫嚣着“打起来打起来”,还压上了奇奇怪怪的东西当做赌金。   当然,更多的还是为主播师傅加油的。   然而事情并没有按照他们所想象的那样,发展出一场激烈的战斗。   这里要说的是,别看刚才黎沅和黑熊说了那么多话,实际上并不是每一个字都要“嗷”一声才算“说话”。不需要大声吼叫,连续不断地吼来吼去像个话痨,他们嘴都不用张只用在嗓子里低吟,根据频率的长短和高低就可以交流。   所以在观众听来、看来,主播只是站在黑熊的旁边,两只互相发出低吼“示威”了一番后,虚弱的黑熊就“落败”逃回了自己的洞穴,主播师傅也“胜利”而去。   一场主播师傅完胜的“嘴仗”!   黎沅都离开了黑熊的洞穴好久了,弹幕里还在意犹未尽的讨论。   [那只黑熊看着也太弱了吧。]   [放屁,我看黑熊是太狂妄了,我们虎师傅到跟前了连动都不动一下!]   [就是,全程只扭扭头,一点也不尊重对手!]   [哪里狂妄,这不就是傻吗?]   [我严重怀疑是因为黑熊视力不好,没看清站在面前的到底是什么动物……]   [虽然叫熊瞎子但也不必这么侮辱人家。]   [主播师傅去哪里啊?]   黎沅在寻找水源。   来人迹罕至的山脉里这么久了,他一直生活在一个空气清新,嗅一口大部分是草木与泥土气味的环境中。刚才猛地在黑熊那个堪称毒气弹的洞穴旁边待了一会儿,他的鼻子可以说是饱受摧残。   虽然有点不太礼貌,但一定要说的是,一直到现在他走出去很远了,再闻味道的时候他还是觉得那股臭味如影随形。   他的鼻子不干净了。   他得找一个水源,好好地洗一洗鼻子。顺便,跑了这么久也要补充点水分。   不多时,黎沅就听到了流水声,循着声音顺利找到一条小溪。   小溪很窄,以东北虎的体型一步就能跨过去。水也浅,黎沅远远看着,很怀疑溪水能不能盖过他的鼻子。等走近之后,他先在岸边观察了一下,之后两只前爪干脆地迈入溪流,水遮过爪面,黎沅满意地低头洗鼻子。   鼻头埋进水中,一串水泡泡被水冲走。涮干净爪垫,擦去鼻子上的水珠,再用爪爪撩水,反复擦拭鼻子,嘴巴。脸上的毛毛很干净,而且沾了水跑起来很冷,所以今天不洗。   黎沅熟练地进行着自己重复无数次的洗脸动作,殊不知通过清澈的水面模糊倒影,他的面孔,大部分身躯被摄像头一览无余。   [妈妈我看到了老虎!]   [哇哇哇,这是在洗脸吗?好可爱啊!]   [一只爱干净的老虎哈哈哈,这不就是猫嘛。]   [嗯?这个长相……]   [等等,这个腿侧和胸口的毛色……]   [好大只啊!]   [虎师傅长得好霸气啊!]   [吸吸吸,吸老虎!]   [喝水喝水了。]   [妈妈我出息了,我看到老虎舌头长什么样子了!]   [猫猫!大猫猫!]   ……   黎沅洗完一抬眼,注意到了爆炸的弹幕量,看清上面的内容后他顿了一下转头对着上游,故意放慢速度慢悠悠地舔水喝。   身为一名合格的主播,一定不能抠门,要定时观众们发放福利!   很好,他距离专业主播的距离又近了一步。   喝水的时候脑袋也不闲着,黎沅想着黑熊的事。或许,他应该先给对方起个名字?老是“黑熊黑熊”的叫,万一遇到另一只该怎么区分?   也不知道黑熊自己有没有名字的概念,他倒是问过,可对方沉浸在对紫貂的思念里根本没有搭理他。   既然如此,那他就不客气了。   黎沅认真思索了一番,给黑熊起名叫“大黑”。不要看这个名字平平无奇,实际上,这个名字不仅应和了黑熊的毛色特点,也隐含着对方的性格特点,憨厚朴实又不同凡响。   妙极。   绝不承认是自己想不到好名字的黎沅,单方面给黑熊起好了昵称。   喝完水,黎沅回到岸上甩甩毛,在溪水附近走了一圈观察好地形,相当随意地把自己的暂居地定下了。   有水,离大黑的领地也不远不近,很好。   忙活了一个下午,本身就不是什么勤快老虎的黎沅寻到一片舒适的平地,趴卧下来闭眼小憩。   也不知道大黑什么时候才能忙完,明天再去找他吧。   “系统。”黎沅在脑海里呼唤:“在我睡着或者是失去意识的时候,自动关闭直播。”   原本他只叮嘱系统在他进食的时候自动断开直播,为了以防万一,他把这一条也给加上了。   系统自无不可。   直播之外,现实世界。   黎沅的热搜爬到第十二位,吸引了大量的网友前去松果直播围观、证实,营销号也加入其中,搬运了自然论坛帖子的截图后,排名一路高歌猛进直冲第一,不久后又掉到了第三。   当有人发了黑熊和黎沅的水中倒影的截图,热搜才算是正式被全网点爆,之前不感兴趣的人也纷纷留言讨论,热搜又回到了第一。这之后,直到黎沅从假寐中真正睡着,直播中断,排名再也没有掉下来过。   排名如此顽固,不仅仅有首次给老虎带上摄像头直播森林日常的噱头,更多的,是对“东北金渐层”这个账号背后到底是谁,为什么发起这场直播感兴趣。   如果是官方,为什么不用官方账号?要拐一大圈弄个名不见经传的新号直播?官方账号还能自然吸引一大波流量,做个宣传呢。   如果不是官方,那又是什么组织或者个人,有这么大的权力给老虎带上摄像头?   这也太刑了吧,牺牲自我造福大众?   还是说,直播的地方根本不是国内?那又为什么不解释?   总之,这个直播账号和内容非常奇怪,怪到足以让网友们刨根问底,想弄清楚原由。   账号的名字原因,国内被搜罗出来的,所有与动物有关研究所,救助中心等等的官方,心里那叫一个苦。直播野生动物的行踪,这可是绝对被禁止,违反规定的行为,谁敢拼着丢工作的风险这么干啊。   被网友们点到的官方账号,都在第一时间和负责人沟通,代表机构官方给出了明确的否定。   这事儿自查也不需要太多的时间,那可是给老虎带摄像头啊,那么一个大型猛兽,怎么接近就是一个非常大的难题。查一查最近麻醉枪麻醉药的使用记录,再查一查有没有人做老虎相关的研究课题,不需要多久就能排除的差不多。   查了一圈儿,自然是什么都没有查到,所以官方才会速度给出那样一份说明。   警方也下场了。   废话,这么大的事,如果真的是在国内,牵扯到保护动物不说还没有一个官方承认,那就很可能是偷猎的干的,警方说什么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只是警方的人对野生动物也不怎么了解,一来二去,就要拉上林业局的人一起,还要再请上几位专家,看能不能确定老虎的所在地,把摄像头拆掉给老虎拯救了再说。   所以在直播间被热议后,给出调查承诺安抚群众的不是地方警察局而是总局。   这是一个分派到全国的警察局的任务。微博上的那些与研究动物有关的机构官方发表的声明,警方自然不会直接相信,到底有没有,还得他们去亲自调查过。   底下的人动起来了,请来的分析直播间生态环境,和主播品种的专家教授们也忙碌着。   然而这一看,就看出了一些更不得了的信息。因为比确定森林的归属地更快的,是确认老虎主播的品种。 第105章 老虎导游   “东北虎?”   头发花白的老教授盯着多张老虎水中倒影的截图,反复放大比对后,得出了一个不得了的结论。   别看他年纪大了,网络这一块还是紧跟潮流的,其余平台潜水的账号就不说了,他可是自然论坛的常年活跃用户。   中午论坛里有人发现了直播后,他就认真查看完帖子去直播间凑热闹了。不仅如此,他还全程跟了下来,就等着直播结束,多看几遍录播和截图,确认主播师傅的“真实身份”。   没想到直播快结束的时候,他竟然被警察局的人喊来帮忙了。说是想让他们帮忙看能不能确认老虎活动的森林是哪座山,有个大致的范围,也确认一下老虎的品种。   这就有点奇怪了,警方难道查不到这个账号的IP,抓不到人?   不过他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就行,别的都不是他应该考虑的。正好他也好奇,资料在哪儿查不是查?他没有多问,欣然前往。   “东北虎?你确定?”老教授旁边的老人放下手里的平板,凑到他旁边怪异地问了一句,“要不你再仔细看看?”   “你可以说我饭吃得少,但不能质疑我的专业能力!”老教授白了他一眼,“倒是你,这么久了也没研究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他知道植物的辨认不太好做,这不是打嘴仗总要夸大事实嘛,气势不能输。   老人哼了一声,转头继续看视频查资料去了。只不过因为老教授信誓旦旦的话,他默默把资料范围缩小了许多。毕竟同时有东北虎和狍子的,就那几个地区嘛。   老教授摸摸自己唇上整齐的胡须,再看看倒影中的虎脸,小声说了句:“这下事情可大条喽。”   濒临灭绝的东北虎被人带上了摄像头,要真是在国内的,那就是大案子。   “偷猎的死……”老教授咕哝一句,叹了口气重新看起了视频,企图从里面找到有其它动物的片段,最好是特有种,来确认直播的地点。   他们靠事实说话,猜测只能藏在心里,免得误导人。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穿警服的男人进来,先简短地问了声好,再道:“几位教授有什么收获吗?”   最先认出品种的老教授省去枯燥的硬知识,直接说:“虽然没有看到老虎的全貌,但是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这就是东北虎。如果王队长有什么疑问,我可以仔细给你科普一下。”   “不用,我相信段老的判断。”   王队长摇摇头,感谢了一下几位教授后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他是真的忙。注意到网络舆论,局长紧急进行简短会议后把任务交给他时,他本来以为是个简单案子,没成想越查越奇怪。   他们先是礼貌地给账号发了私信,石沉大海后,紧接着他又让技术人员查了账号的IP和直播信号源。结果是有的,全都在吉省范围,其它的想要再具体一些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因为那两个IP的数字只显示到省,别的什么网络类型之类通通都不显示。当时他们的技术人员看到查出来的那一行简短数字的时候,还以为是电脑中了病毒。   反复试验发现他们的电脑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对面后,技术人员就摩拳擦掌,把对面当成难题来破解。只是到现在毫无进展,他们不得已去请了外援。   IP保护的如此顽固不留痕迹,他们对查到的“吉省”也开始存疑,怀疑是对方故意把IP更改了。这种情况下,他们只好找了几位研究植物和动物的老教授,让他们帮忙辨认。   现在“东北虎”这个名字一出来,他的心更沉了。   强大的网络技术和濒危保护动物,这两者叠加之下隐藏的,必将是一个庞大的不法之徒群体。   王队长有了一种迫切感。   可惜事情的进展并不会随着他的心情变化而变化。   在网络上发布通告的一天后,各地警局陆续发回来了区域调查报告。就和各机构的严厉声明一样,警方去调查了一番,还查了机构内部人员的出行记录,都没有找到什么错处。   安装摄像头的条件严苛,需要动用的管制器具很多,想来安装的人也不会把自己放在明面上。   好在几位老教授那里有了些成果。   他们查资料,看录播,追直播,终于凭借着直播中的一个长的和杂草差不多的特有种植物,把直播间的具体位置给解了出来。   国内的白山山脉。   这个在意料之中的答案,让吉省的警方开始忙碌。   另一边,还不知道自己凭借系统的一己之力被定义成“团伙”的黎沅本虎,凌晨从睡梦中醒来,先随便抓了个小点心填上胃里被消化掉的一个坑后,就去找自己刚认的兄弟谈心了。   经过大黑自己的努力清理和一个晚上的散味,洞穴附近的气味已经减轻了许多。注意,只是减轻,积埋已久的陈年味道不那么容易散去,黎沅的鼻子还要继续遭罪。   “大黑,你洗澡了?”   黑熊还是以同样的姿势靠坐在洞口旁边,不过黎沅细心地发现了他毛毛的不同之处。当然,也有相同的,碰面之后黑熊依旧对黎沅保持着无视态度。   “大黑,大黑?”黎沅走到黑熊旁边蹲下,侧着伸爪子碰了他一下。   黑熊这才转头,看向昨天给了自己良好建议的东北虎,认真纠正:“你在叫我?我不是大黑,我是黑熊。”   黎沅听完就放弃了给黑熊科普名字的打算,转而道:“我知道你是黑熊,不过这个叫着太绕口了,我简单点,就叫你大黑怎么样?”   黑熊眼中出现了两个问号。简短吗?   “不都是同样的长短?哪里简单了?”大黑不理解:“你是东北虎,比我的还要长还要麻烦,可我还是叫你东北虎。”   这话,听着就像是大黑在拐着弯说黎沅懒一样,哪怕大黑其实并没有这个意思。   黎沅被噎了一下,顽强点头:“对啊,所以你可以叫我黎沅,我叫你大黑,咱俩都不是自己的本名,都一样简单,公平!”   黑熊还是不太理解,但这都不重要,他无所谓:“好吧,黎沅。”   黎沅欣慰。他这个名字不比直播间给他起的昵称“胖虎”好听多了?天知道他每次看直播弹幕时,上面取代了“虎师傅”的满屏“胖虎”,心中有多么的无语。   他哪里胖了,他这是健硕,健康,标准!   伤心事不能再提,黎沅平复了一下被弹幕气到的心情,问大黑:“你遇见过其它的东北虎吗?”   大黑没有回答,但他往远离黎沅的方向很刻意地挪一下身体,拉开了两只之间的距离。   黎沅看了一眼,郁闷道:“什么意思?我就问个问题你也嫌弃我?”   大黑忽略问句,直接回他:“如果你想找同伴的话直接去找就好,不用和我说。”   黎沅狐疑:“我现在比较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挪一下。”   大黑还没有掌握说谎技能,黎沅问了,他纠结一番也就答了:“我以前见到过东北虎。他和你不一样,一见面他就扑过来咬我,还想吃我,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摆脱他。”   “之后我就绕着东北虎走了。”   昨天见到黎沅,纯粹是他太饿又太生无可恋一心扑在紫貂身上,才不动的。后来嘛,就是因为黎沅本身了。   “别的东北虎怎么样我管不着,我又不吃你。”   东北虎有时候确实会把熊当食物,难怪大黑听他说想找同伴的时候,远离他了。黎沅哥俩好地拍拍大黑的前肢,“以后你再遇到其它东北虎,就报我的名号,说你是我罩着的。”   吹完牛,黎沅发现大黑又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了。   “我的话有什么问题?”   难道是知道了他从没有见到过其他的东北虎,在虎群里其实一点名气也没有?   大黑开口,打破了黎沅的小心虚:“你真的很奇怪。难道你不知道,不同的种族之间是听不懂对方说什么的吗?”   “可,我……”   “所以我才说你奇怪。你是我见到过的唯一一个,能听懂黑熊说话的东北虎。”   黎沅瞪圆了眼睛,想不到他还有这个技能!   可为什么啊,他以前穿越成雪豹的时候也没有这等天赋,为什么穿成东北虎就行了?难不成这是此界对东北虎的偏爱?不对啊,大黑说他是唯一一个,那就不关这个世界的事。   为什么?   系统?也不对,系统那个小废物现在没这功能。   左思右想都想不通,黎沅叹了口气,看来这个答案只有天知道了。   “大黑,你想不想再见到紫貂?”   “你有办法?”   大黑一下子支棱起来,期待地看着黎沅:“你还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我觉得你说的话太对了,你说的方法我都会去尝试的。”   黎沅满口答应:“当然有。”   只不过目的不是让你再次见到紫貂,而是让你忘却这段烦恼,最好换个同种类的,不太离谱的颜控对象。 第106章 老虎导游   黎沅想到的办法无非两种,一是让大黑清楚的认识到紫貂对他的恐惧与不可能驻足,二是带大黑领略更多的美转移他的注意力。   前者虽然会让大黑非常伤心,但快刀斩乱麻才会让大黑不再有不切实际的妄想,顺带着还能拯救一下他以后的熊生选择。后者嘛,让大黑换个颜控对象是保底目标,最优预期是让大黑明白,颜控的同时应该学会博爱。   最重要的是,两个方法还能同时进行,不需要黎沅绞尽脑汁规划多条道路,还要想法设法把大黑引过去。   不过计划再美好,还是得看具体实行之后的效果。万一大黑死脑筋到不撞南墙不回头呢?   黎沅心道: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而在有关紫貂的事情上一向认真且话多的大黑,见黎沅信誓旦旦应下后反而不说话,一直盯着他看不说眼神还怪怪的,他再也忍不住了,开口催促。   耐心这种东西,他也一向没有。   黎沅不卖关子,直接问道:“大黑,你知道紫貂喜欢吃什么食物吗?”   大黑愣住,仔细在脑海里搜索相关信息,久久都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在遇到那只紫貂之前,这种跑得快,灵敏的小动物从没有入过他的眼。   倒是他食谱上自己经常吃的那些,他有个模糊的答案。毕竟在猎物爱吃食物的周围,猎物出现的概率高,更方便他抓捕。   大黑苦恼地摇头,黎沅接话:“我知道。紫貂喜欢吃一些体型比它小的动物,还会吃浆果。”   黎沅是没有紫貂相关知识的,就连紫貂具体长什么模样,因为他目前还没有遇见过所以不太清楚只有大致认知。没见过,他说的那些自然都是蒙的,不过他有事实依据,有把握蒙对且不被大黑发现破绽。   因为以紫貂的大小,不抓小型动物也抓不了别的啊。   大黑果然没有反驳,继续用亮晶晶的双眸看着黎沅,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黎沅故作高深:“你再去看看你的洞穴周围,有没有紫貂喜欢的东西?”   大黑立刻转头四望,先把洞穴周围看了一遍后,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去前面的林子里找。转悠了一大圈,他才神情恹恹地慢慢走回来。   “没有……”大黑瓮声瓮气地,趴倒在黎沅身前不远的地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黎沅也对大黑的性格有了更加清楚的认知。他都提示这么明显了,大黑竟然没多想一点点,脑袋稍微转一下弯?   “这下你知道紫貂为什么不来了吧。”黎沅给他分析,“这里一没有她需要的食物,二还有你这个大型猛兽在,机敏的紫貂怎么可能会往这里跑?”   “可她冬天的时候来了,就从我洞穴门口不远处的那根树枝上停留,路过。”大黑抬头强调:“两次!”   “她一定会再来的。”   “你也说了是冬天,还是路过。”   黎沅加重了“路过”两个字的声音,淡然道:“现在是春天了,万物复苏,有更多符合紫貂的食物相继出现,她自然是哪里的食物多就去哪里,不会死守着一个地方。”   “而且冬天寒冷,你都要冬眠了,怎么能确定紫貂不会因为食物短缺,短暂地离开它们习惯待的地方,等到春天再回去呢?”   “你要一直等在这里,等到今年的冬天来吗?万一紫貂换了个冬天居住的地方呢?”   一条条话语落下,直接把大黑砸愣,保持着之前抬头的姿势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说句实话,这个姿势看起来有点蠢。   弹幕也这么认为。   [什么意思?表示臣服?]   [黑熊太精了吧,胖虎抢了它的地盘,它就顺势认个老大?]   [胖虎咱们要不三思一下?这熊看着有点蠢啊。]   [老虎和黑熊和睦相处,罕见,罕见。]   [黑熊明明就是成精了!]   [胖虎认了个小弟,不亏!]   ……   是的,观众们并没有人对黎沅和大黑的再次相遇和交流,产生什么奇怪的猜测。   人类都擅长脑补和自圆其说,而且随着网络的发展,各种“成精”的萌宠视频和某些动物园的新闻报道,让大众充分认识了生物的多样性和自己的见识短浅,所以不就是老虎和黑熊疑似成为了臣服关系吗?小事情,不慌。   他们不会知道的是,他们解读的内容,和真实情况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黎沅耐心等着大黑回过神来。   “那我该怎么办?”   良久,大黑喃喃:“难道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吗?不,不对,黎沅你说你能帮我找到她。”   “我可没说过我一定能帮你找到。”黎沅摇头:“我说的是,我可以帮你想办法寻找。我真没说过‘一定能’这几个字。”   “什么办法?”   大黑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动作,用两条前肢在地上扒拉一下,把自己的身体往前送出去一小段距离,离黎沅更近了一些。   姿势的缘故,大黑只能往上翻着眼睛看黎沅。就算黑熊的眼睛不像人类一样黑白分明,可靠着大黑的努力,黎沅还是看到了隐藏着的眼白。   系统牌摄像头诚实地收录了这一幕,一张黑熊翻白眼的表情标就这么新鲜出炉了。   黎沅瞄到弹幕上滚动的快到看不清的“哈哈哈”弹幕,表情差点没有绷住。他低头看了一眼大黑,又快速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树林,道:“很简单,走出去。”   “既然在这里等不到她,那我们就离开这儿,去外面寻找,总有一天可以找到。当然,冬天你也可以重新回到这里。”   “离开?”大黑重复着,又陷入了沉思。   黎沅静静蹲坐着,没有打扰。   只要大黑跟着他离开这里,就代表他的计划顺利进行了大半。余下的具体内容,都是在路上需要做的。   大黑在纠结。   他是一只认死理的熊。他觉得既然紫貂从他的门前路过了两次,那么等在原地,总有一天紫貂会再来,他也能重新遇见她。另一方面,他也觉得黎沅说的很对。   紫貂美丽优雅可爱的形象,和黎沅说的那些话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出现,互相照应着,比对着。   要听黎沅的吗?   黎沅说的很有道理,仔细想想,他的洞口周围确实不会有小动物经过。别的不会来,紫貂就更不可能会来。   可万一他离开之后紫貂来了,错过了怎么办?   固执的自我坚持和更符合现实的建议在大黑的脑海里互相打架,犹豫许久之后,大黑才皱着脸做了决定。   “好,我跟你离开!”   大黑站起来,无比认真地说:“黎沅,你要和我一起找,而且到了冬天我们就回来。”   办法是黎沅想出来,那么之后的寻找黎沅也要在场才行,不然遇到问题了他怎么知道该怎么办?   在紫貂的事情上,他一直认真。   黎沅原本就是这么想的,现在自然不会推却:“当然。”   大黑松了口气。答应就好,要是黎沅不答应,他打不过对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才能让对方答应。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随时可以。”黎沅提醒:“你昨天捕猎了吗?要是没吃东西,等你吃点东西再走。”   大黑点头,也不问为什么只回答问题:“昨天洗澡的时候抓了几条鱼。我不饿。”   “行,咱们走!”   黎沅带着大黑穿过树林。   这是一个止步于冬天的漫长旅行,没有目的地,也没有方向,只有两只怀揣着截然相反期望的忧心东北虎和固执的黑熊。   哦,还有几十万搞不清楚状况的观众。   [一起离开了?]   [胖虎不要那个山洞?这是要带着小弟去哪儿?]   [老虎和黑熊一起走,噗,千年难遇了。]   [我十分怀疑这两只一起走,以后还能不能抓到猎物……]   [两个凶猛气息,一加一大于二了是吗。]   ……   “黎沅,我们去哪儿?”走了一会儿,大黑忍不住发问。   “去有小型动物出没的地方。”黎沅随意答了一句,建议他:“你也不要光顾着走路,要多看一看周围的花花草草,和别的好看的东西。紫貂那么小只,那么漂亮,肯定也喜欢漂亮的。”   “你趁着现在多多发现美,等到遇见她了,才能有共同的话题啊。要不然她想要最好看的花,你却摘了个丑的怎么办?”   “你多看一看,找到了就说出来我给你分析分析。”   有了黎沅的两条诚恳建议后,大黑就把黎沅的话放在寻找紫貂过程中,第一重要的位置。   现在听到黎沅让他多看点好看的东西提升自己的审美,他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这话的正确性,当即就放慢了脚步,慢慢地边走边转头四顾,努力寻找符合自己审美,和应该符合紫貂审美的。   喝了黎沅牌迷魂汤,大黑觉得自己的自信心是蹭蹭蹭地往上涨,完全忘记了他和紫貂是两个种族,语言并不相通的事实。   都说乱花渐欲迷人眼,同理,有道理的谎话听多了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尤其是,当大黑发现这样观察着四周环境走路,有利于他看全周围出现的小型动物后,他就更认真了。   黎沅心中默念“罪过”,边看弹幕边和大黑在山脉中散步般行走。 第107章 老虎导游   同行两天,黎沅对大黑的审美范围有了大概的认知。   先说最常见的“花”这个并不需要门槛的植物,在大黑眼中,那些小小的只要是不超过他巴掌大的,全都是杂草,没什么好看的。只有大的,惹眼的,才能让他驻足看上两眼。   而不出意外,那些让他停下脚步的花,在他眼中全都是好看的。   问题是,大黑是一头成年黑熊,他的巴掌有多大可想而知,森林中符合他条件的绝对是凤毛麟角。两天下来,大黑只勉勉强强看中了几种比他巴掌稍小的花。也只有那几种没有别的了。   对花是如此,树木和叶片之类需要细看才能明白其中美感的植物,就更不用说。是否能让大黑入眼,衡量标准只有一个“大”字,只要是大的,就绝对是好的。   最后到了重头戏动物这边,大黑总算有了些不同的见解。   东北虎就不用说了,从大黑觉得三种颜色花纹还多的东北虎太花哨了这里来看,就能大致知道他的审美底线在哪儿。   不管是大型还是小型动物,大黑都能欣赏的动,但前提是,不在评价每一种动物的美丑时把他的紫貂拿出来对比就好了。   要知道为了保命,野生动物的皮毛在进化的时候基本上都朝着环境靠拢,以求最大程度的隐藏保护自己,颜色艳丽的终归是少数,大多都是土黄或者深棕,黑色之类。   这种情况下,对心爱的她自带一百级美颜滤镜的大黑,在旁边拿着紫貂和别的动物来做比较,碎碎念了两天后,黎沅都差点被反向洗脑。   他明明是来忽悠大黑的,不是来被说服的!   黎沅长叹。道阻且长,他还要继续努力,千万不能着了大黑的道。   相比于森林里两只的悠闲时光,人类世界里,负责调查东北虎直播案的王队长就没那么轻松了。   从确定东北虎就在白山山脉已经过去整整两天了,他们网络技术人员和请来的国安局外援,一起破解那个简短的网络IP已经过去整整两天了,他们一无所获。   现在技术人员瞪着两只熊猫眼,再看那一行简短的数字时,硬生生从里面看出了浓厚的嘲讽。   对面明明可以什么都不放直接弄个假地址的,可偏偏给他们留下了一个省份,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挑衅和嘲讽这是什么?   而且更气人的是,警方还联系了松果直播的人,试图屏蔽过这个“东北金渐层”的直播间,或者封他的账号,可不管平台的人和警方的技术人员怎么努力,这个直播间巍然不动,就跟自己制造了一条区别于地球的线路一样,就是封不掉,也限流不了。   松果的直播间榜单算法是什么,它就会根据直播间内当前的人气值出现在相应的哪个位置,完全无视了官方对它的限制,同时,也一丝不苟地遵循规则。   外援请来的技术人员一度头秃,恨不得背着键盘直接敲掉保护直播间的黑客的脑壳。   能用武力解决的,就不要用技术了,伤感情。   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背负着熊熊怒火的技术人员数次深呼吸后,继续老老实实地自觉熬夜加班。   王队长没有去制止年轻人无聊的好胜心,反正目的都是为了破案,那么对技术人员来说被激起战意就不是坏事。   至于王队长本人,已经千里迢迢赶去了吉省,和吉省的警察局一起联合破案。然而他们和技术人员一样,派出去大量警力调查了最近所有进入白山山脉的人员后,同样一无所获。   甚至他们都抓到了一个小的盗猎团伙,也没有得到任何有关东北虎的信息。据这个小团伙的领头人交代,他最近从没有在圈子里听说过,有人接东北虎的单子。   而且给东北虎带摄像头就算了,可能是雇主要求,可带了摄像头还不小心直播出去,绝对是个重大事故。他们圈子里的人不可能干这种蠢事,但交单之后雇主干没干,那就不清楚了。   对于这名嫌犯言之凿凿的自信话语,王队长嗤笑一声以表尊敬。   案件调查进入了死胡同,王队长和吉省的案件负责人一起愁眉苦脸,又组织了多场针对性的行动,结果还是没什么变化。   到了最后,实在还是找不到突破口的两人,只好用上了笨方法。   既然找不到开直播的人,那就反其道而行,直接进山找到东北虎把它身上的摄像头摘掉不就行了?人要抓,濒危野生动物这边也得好好保护,都是优先级。   不然,东北虎被不法分子带上摄像头直播,等吸引够了不法分子想要的流量,趁机搞一件大事怎么办?   通过这两天的直播,警方通过东北虎进食和睡觉的时候,会及时关闭直播这个规律,已经对这个直播背后是有人一直在关注,并且实时控制的事情深信不疑。   要说这人是通过直播赚钱,直播间的打赏功能是关闭了的。那不图钱就很可怕了,他们推测这人或团伙很可能是抱着戏耍,或者是制造恐慌的目的来的,所以总局一直强调要尽快破案。   现在看来,尽快破案是不太可能了,尽快把摄像头摘下还有些可能。   王队长他们想的笨办法,就是派出无人机拍摄白山山脉的俯视图,然后和直播间里面出现的地方做对比,以此找到东北虎的所在区域。   这中间自然少不了各种专家教授们的强力辅助。   这个看似简单的办法,因为山脉中树木林立,宽大的树冠把下面的场景遮了大半而变得艰难起来。好在专家们相当努力,每个人都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和专注力,不过一天就确定了大概的方位。   接下来,就是申请出动军事领域的专业小型无人机,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进入森林之中,树木中下的位置找到东北虎的具体位置,再派人进入,解开摄像头。   设想很美好,计划定制的也很顺利,可是当小型无人机拍摄到了那只一直和黑熊同行的东北虎后,看着实时传递回来的画面,所有人都沉默了。   截图,放大。   放大,再放大,重点关注东北虎的脖颈。   项圈或者摄像头呢?   我那么大一个摄像头哪儿去了?   “老王啊,我年纪轻轻好像突然眼睛就瞎了,你来看看,胖虎脖子上有东西吗?”吉省警方的负责人是个中年人,他揉揉眼睛,看看办公室里同样石化的工作人员,最后向王队长求证。   看了好几天的直播,他们也跟着弹幕一起喊胖虎了。   王队长紧盯着无人机跟随目标传递回来的动态画面看了一会儿,又去看平板里的直播间画面,来来回回对比了许久,才哑着声音道:“是同一只……”   通过场景和东北虎的身体转向,可以毫无异议地确定,两个设备中的东北虎是同一只。   可为什么东北虎身上什么都没有?   那么高清,稳定性极强的摄像头,体积再小也不可能小到纽扣那么大啊。而且总要有个固定摄像头的地方吧,没有项圈,难道是直接安在东北身上的?依着东北虎的性子,不得一巴掌给你挠碎?   王队长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控制无人机绕到胖虎前面拍摄。”他唤回同样震惊到僵住的军队派来控制无人机的专业飞手。   飞手回神,赶紧照做,同时也注意着高度,没有让无人机出现在东北虎的直播间里。   也许是不属于森林的奇怪聒噪小玩意儿引起了东北虎和黑熊的注意,无人机绕到它们前面后,两只齐齐抬头。   来自大型猛兽的注视还是令人心惊胆战的。但办公室的人全都无视了两只的目光,视线死死定在东北虎的胸前。   东北虎体型再大,脖颈到胸口的位置也就那么一点儿,而且基本上都是白色的毛毛,上面要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会相当惹眼。   办公室一共八个人,十六只眼睛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东北虎的胸口处都没有他们要找的东西,只有看起来手感很好的毛毛。   室内一片静谧。   所有人就这么看着一虎一熊收回视线,淡定地赶路把无人机甩在了身后。   半晌,王队长才对飞手艰难道:“回收吧。”   事情已经到了他们警察局无法做决定,必须上报的地步。   抹一把脸,王队长拿出几张截图发给在座的人,叹了口气说:“都看看,确定完了,咱们商量一下报告怎么写。”   从震惊中回神,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放大东北虎仰头的截图,再仔细看一遍以确定自己没有眼瞎。   其中还有个逗比看完后,问操控无人机的军方人员:“都暴露了,你就实话说吧,咱们国家什么时候研究出了隐形摄像头?这隐形的,真够隐形啊。”   在场所有人:“……”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倒是被问到的军方人员清了下嗓子,绕过这个问题说:“麻烦大家先不要离开这间办公室,我会向上级汇报说明,让人尽快送来简单的保密合同,请大家先签一下。”   应该的,大家都点头表示知道。   一不小心就知道了个大秘密的警方负责人们提交完报告,忐忑地等着后续的通知。   森林里,黎沅正在耐心回答大黑的疑问。   “刚才那个飞在天上的是什么?”大黑一边走,一边扭头望着升高的无人机,补充道:“颜色挺好看的,就是太吵了,森林里所有的鸟加起来都没有它吵。”   只有巴掌大的小巧无人机的噪音其实并不大,只是在动物耳朵中,这种非自然发出的声响,远比已经听习惯的鸟类的叫声要吵闹。   某些鸟的叫声虽然不好听,但也不是一直持续不断地高频率叫着。   黎沅无意给大黑灌输大多人类世界的知识,因此简单解释:“可能是人类的东西吧?你知道的,他们的身体很弱小没有办法进到森林,同时又对森林非常好奇,所以就会造出一些东西,代替他们的眼睛来观察森林。”   “哦,好吧。”   一听是人类的东西,大黑就不感兴趣了:“黎沅你累不累,我们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今天就睡在这里吧,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黎沅停下脚步,把大黑看了又看,才问:“你难道就没有闻到这里有什么动物路过的痕迹?”   气味很淡了,但这种属于猛兽的味道黎沅不会闻错。他还以为比他见多识广的大黑对此会有什么见解呢,结果就这?   大黑已经坐了下来,他挠挠耳朵不明所以:“不就是豹子吗?我们两只呢,放心,能轻松打赢。” 第108章 老虎导游   这里还有豹子?   黎沅第一反应是“你怕不是在逗我”,然后就是使劲儿在自己的记忆海里扒拉。好一会儿,总算想起了一点模糊的见闻。东北这边确实有一种叫什么远东豹的豹亚种,反正数量也是挺稀少的,好像比东北虎还珍稀。   居然是豹子啊。   黎沅的那点担忧瞬间转化为了期待。不仅心里惦念,他还立刻行动了起来:“大黑,走走走,我们去找这只路过的豹子去。”   大黑稳稳地坐在地上,没有一点要起来的意思:“你认识这头豹子?”   “不认识。”   “不认识为什么要去找它?”   黎沅振振有词:“就是不认识所以才要认识一下啊!多条朋友多条路。”   同行几天,大黑已经学聪明了,那就是对于黎沅某些时候的某些奇怪举动和言语,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当做听不见,直接无视,不然就是自寻烦恼。   因此他答道:“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黎沅坚持:“那怎么行呢。咱们是一起出来的,去找豹子自然也要一起去。至于语言问题,没关系,我可以给你们两个传话。”   “不。”大黑摇摇头,“豹子擅长爬树,不太好找,等你找到了带着它来找我就行,我相信你。”   黎沅:“……”   差点忘记这只熊刚才问过他好几次累不累,要不要休息。   “我可以自己去找,问题是你确定要在这里休息?”黎沅拍拍地面,“这里豹子的气味已经很淡了,也不知道对方是多久之前路过的。你想停下,最起码也要等我们遇到豹子气味浓一点的地方吧?”   大黑想了想,点头认同:“你说的对。不过我还是想休息一会儿再走,我好累啊。”   黎沅妥协:“……那就休息。”   他们走的距离算长吗?不是半天前刚休息过?黑熊难道是不擅长赶路的种族?有这回事吗?他以前为什么没有多学习一点关于黑熊的知识?   今天的黎沅依旧在自我反省。   大黑说的休息是真的休息,往那儿一趴就不动了。黎沅不太累,在心里给附近范围划了一大圈的地方打算慢慢寻找,试图找到并确定豹子的来往方向。   原地休整了小半天,夜晚悄然降临。   黑夜对大多数动物,尤其是猎食者来说是比白天还要方便的所在,也是大多数动物们开始活跃,捕食的时间。   昨天刚进过食的黎沅和大黑两只今天不用为食物的事情发愁,因此等大黑休息好后,两只就趁着夜色一起跟着豹子留下气味的方向前进,完全不必顾虑其它。   两只猛兽呢,谁敢不开眼的往上凑啊。   对场外的观众来说,夜晚的直播间那就是一整个鬼片现场。   刚关注主播时,当晚上都以为不会开直播的观众们,错不及防的在正常开放的直播间里看到了数对闪着诡异的光的动物瞳孔时,不夸张的说,那一刻很多人都在庆幸自己的手机还算抗摔。   这到底是是什么牌子的摄像头啊,白天时拍摄的画面高清就算了,为什么晚上也同样高清?红外摄像头的一片黑白灰画面里,无人的寂静森林中的一切,都随着老虎的视角缓缓展开。   就像是看一部不知道剧情的恐怖片一样,观众们永远都无法预知到空无一物的画面中什么时候会出现动物的瞳孔反光,或者麦克风里什么时候会出现快速穿行过林间的小型动物们弄出的响声和不知名野兽的吼叫。   摄像头的拍摄效果和麦克风的收音效果实在是太好了,好到能让人感觉身临其境。   于是这个神奇的老虎直播间,白天是喜欢些治愈人心类型的观众专场,晚上摇身一变,就成了恐怖片爱好者的专场,更贴切一些,应该叫“试胆大会”。   晚上,尤其是深夜的直播间里的观众数,自然无法和白天的相比较。而直播间里勉强过万的观众中,极大一部分是开了两台设备,一个放直播一个做自己的事情的。   毕竟这不是真正的影片或纪录片,能够做到每一分钟都有故事在发生。大部分的时间里,这个直播间里只有枯燥的在森林中穿行的画面,除了花草树木什么也看不到。   今晚也是同样。   不过时间在走到凌晨三点左右,观众数量又一次锐减的时候,直播间里没有征兆地发生了一些不太寻常的事情。   那只跟在老虎主播身侧,赶路时一直慢悠悠,也很少会入镜的黑熊突然奔跑起来。看着笨重的大体格奔跑起来时,造成的轰隆隆动静比起速度来说,更加引人注目。   画面中,老虎跑动起来紧跟在急匆匆的黑熊身后,同时嗓子里还发出低吟。   在观众们脑补来,低吟代表老虎发现了什么威胁正在示威。谁让不太爱动弹的黑熊都雄起了呢,一定是有极其凶猛极其危险的野兽出现了!   而实际上呢?   “大黑?大黑你看到什么了?”   “喂,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先说一下啊,我还能帮着你一起找!”   “大黑!”   黎沅一脸懵逼地看着原本懒散的大黑忽然跟上了发条似的冲出去,脑海里的想法还没有跟上时,他的身体就调动起来,跟上了大黑的脚步。   左看右看,前看后看,无论他怎么着,前面的树林里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属于猛兽的味道。   抽风?   黎沅吐槽一句,想到了什么不再说话,默默保持着距离大黑一步远的速度没有上前。   疾跑了一会儿,大黑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最后完全停了下来,看着前方未知的地方眼睛被失落覆盖,整只熊在最短的时间内,变成了失魂落魄的模样。   “砰”的一声趴卧下来,大黑再次做了个令虎眼熟的双爪抱头的动作,嘴里还喃喃着:“不见了,不见了找不到了……”   黎沅小心翼翼地走到黑熊旁边,瞅了眼疑似陷入强烈自责情绪的熊,轻声问:“那个……”   “你刚才是不是看到紫貂了?”   “是,我看到紫貂了。里面一定有她。”大黑自责:“要是我再快一点就好了,它们跑得太快了,我只来得及看到几只紫貂的影子,都没有办法好好看一看,找一找她在不在。”   黎沅沉默。   显然,能让大黑如此异常且激动的,只可能是与紫貂有关的事情,从大黑的描述来看也确实如此。只是这个答案和他想象的有太大的出入。   他原本还想问大黑怎么能确定看到的紫貂,就是他喜欢的那只来着的,现在什么都不用问,已经有答案了。   在他眼中长得都一个样子的紫貂,大黑能清楚分辨。   他带大黑出来的目的好像是想让他分散对紫貂的注意力来着,不是真的来追寻真爱的,怎么现在看起来大黑没有一点点的变化?   也许是时间太短了吧。   黎沅叹气,振作起来没有被眼前的困难打倒。   并不知道在无形之中给了黎沅一个打击的大黑,还趴在地上伤春悲秋,怨念地盯着前面的树林。   “我要是轻一点,腿再长一点就好了,再不然和你差不多也行,那样我跑起来就没有那么大的动静,就能追上紫貂了。”   黎沅蹲坐在大黑旁边,漫不经心地附和:“大长腿是不可能了,要不你减减肥?”   大黑果断拒绝:“不要,挨饿的感觉太难受了我做不到。”   “那就只能接受现实了。”黎沅抬爪拍拍大黑的脊背,安慰:“你这么大一只熊,还是吃肉的,小型动物们或食草动物们只要不傻就不可能在你来的时候没有反应。”   “直接找紫貂让它们为你停下来是不可能的,要不你再想想别的办法?兄弟啊,你光是在这里叹气是没有用的。”   “什么方法?”大黑期待地回头,看着黎沅重复:“道理我都明白,你有什么其它方法可以让紫貂不害怕我吗?”   黎沅冷漠:“没有。”   大黑失落:“哦。”   想什么呢,让紫貂不害怕猛兽,除非紫貂快不行了。饶是黎沅,也不可能在不伤害紫貂的情况下让它们驻足。   这个希望不能胡乱给,要严厉拒绝。   黎沅又说:“不能接近那就不接近呗,藏起来远距离看看紫貂还是能搏一搏的。”   大黑再次顶着期待的目光回头。   “只是要用这个办法的话,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找到你喜欢的那只紫貂,在她周围实施。你有信心找到她吗?”   “有!”大黑再次:“肯定有!”   黎沅欣慰地挼了一把大黑的脑袋。   其实不用非要找到那只紫貂再行动。如果有能吸引来紫貂的办法,他们每次走过一个地方设置一次,看一看里面有没有他们要找的那只不就行了,哪里需要这么麻烦,非得找到再说?   这完全是黎沅的私心作祟,想要按照计划设想的那样,让大黑转移对紫貂的执念,分散他的执着。   现在距离他把大黑骗出来才过去几天而已,这都不能算是努力过,他也没有放弃,怎么能这么快就让大黑知道,有能轻松一点的找到紫貂的方法呢?   黎沅想把找到紫貂的过程无限拉长,所以才会忽悠大黑,让他先找到紫貂再说。   幸好大黑的脑袋不太会转弯,他才能忽悠成功。   不过就算大黑发现了不对,他也可以说这么做是不想让紫貂们生出戒备心,不然,办法用得多了,下次就不灵了怎么办?   好钢要用在刀刃嘛。   有了“军师”的保证,知道有办法能够安全地吸引来紫貂后,大黑几乎是瞬间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从地上翻坐起来重新站到他常站的,黎沅身侧的位置。   眼中不仅看不出刚才的忧伤不说,还带上了一些崇拜。这模样,倒真成了直播间观众说的,黎沅的小弟。   然而黎沅并不太想收这样性格的小弟,他怕真有事了对方会把他坑死。   不明所以的短暂的惊心动魄,两只动物已经在交流中弄清楚并解决了因由,只是苦了凌晨还开着直播的观众们。   属于夜猫子的时间,是孤独且自由的。   就是太孤独了,遇到事情想找个分享讨论的人都找不到,只能自己憋着。 第109章 老虎导游   距离发现老虎开直播那天已经过去将近一周,新闻信息快速更迭的时代下,直播间的信息本该慢慢在网络上隐匿,每天都有大量新鲜事情凑热闹的网友们也该慢慢淡忘。   就算有记得的,也只有一小撮不愿意放弃的人。   可在这件事情上,是有些不同的。   老虎直播间的热度减退了吗?减了,可关注度依旧非常高,但凡直播间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总会在第一时间冲上热搜。一天一上,甚至一天好几上的频率,不想唤回网友们的记忆也不行。   而网友们随之想起的,就是当初有关直播间的诸多猜测。那些猜测并没有消失,而是藏了起来,等着他们回想起的时候,重新变成一个让人相当在意,说是如鲠在喉也不过的疑问。不想的时候还好,一想起来了,就抓心挠肝的不行,想知道为什么有人,是什么人要给老虎开直播。   当时好像警方也参与发声明说会调查,怎么没见有结果?   网友们去翻了下官方微博,一看,发现不是他们健忘也不是警察总局的人低调,而是这么久了,这件事并没有公布调查结果。   每天都有人在评论里询问,前两天,官方终于回复了简单明了的“正在调查中”。   行吧,继续等消息吧。   直播间没有被封,看来问题应该不大。   老虎直播间不仅牵动着无数民众的心,对自媒体工作者,尤其是搞新闻的人来说,那就是一个白送上门来的业绩。   白天直播间有太多人盯着,消息就是公开透明的,想要挑个角度报道都无从下手。他们快,有同行比他们更快,一个个吸引人眼球的新闻标题就跟提前预知过的一样,都不需要时间想。   这让许多小的新闻作坊苦不堪言。他们流量本就小,关注的人更少,被家大业大的同行们一抢先,他们想在后面喝口汤都难。   也有人机灵。白天抢不过,那我晚上抢不就行了?   晚上把录播一开,等到第二天早上多倍速看一遍,只要起得够早动作够快,一手新闻不久手到拈来?   不要问老板们为什么不让员倒班熬夜实时观看,打工人也是需要呵护的,熬夜多了会猝死。最重要的是白天工作也多,他们小作坊里没有那么多的人,能两班倒。   至于被老板关爱的员工们想说什么,估计只有那些老古董电报机能懂。   功夫不负有心人,安静了数日的夜晚直播间,真的发生了一些不太寻常的事情。虽然让人一头雾水吧,但也那也是新闻啊!   于是这天早晨,网友们看到被推送的新闻标题是:《震惊!老虎和黑熊竟然在深夜做出这种事……》   点进去看完视频,他们也同样是一脸懵逼。   没头没尾的,老虎和黑熊到底是看见了什么,才会有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一连串反应?   想不通,也不重要。   不过新闻确实勾起了许多人的记忆,催促着他们登录松果直播,去看看好几天没有追的直播间。   一进去,观众们再次茫然。   旁边的黑熊蹲在树底下看什么呢?主播师傅为什么也仰着头瞅?难道是在进行某神秘的仪式?   黎沅看了眼直播间弹幕,心想,这不就是仪式?   古老的求食仪式。   “不行啊,太高了,够不到。”   大黑挠挠耳朵,爪子拍在树干上砰砰作响,苦恼道:“要不然试试把它拍下来?”   “蜂巢是被蜜蜂粘在树枝上的,就算你把树拍断了蜂巢也不会掉下来。”黎沅无语:“而且这树这么粗,你难道练了铁砂掌能把它一下弄断?”   并不是特别高,也不是特别粗壮的树的中段位置,隐秘处树枝上,一个片状,大约有盘子大小的蜜蜂巢悬挂着,仔细看去,上面还有大量的蜜蜂来来往往。   今天早上走到附近时,黎沅什么都没感觉到想要继续走,反而是大黑这个眼神不太好的,一下子就看到了隐藏在树叶后面的蜂巢,然后看着那个饱满的蜂巢走不动路了,抱着树,仰着脸流口水。   弄清楚情况后,黎沅也看着野生的蜜蜂巢来了兴趣。   他在森林里只见过一些类似动画片里的那种近圆形的巢,刚开始他还想着里面会不会有蜂蜜,后来一琢磨,纯粹着艺术创作误导人啊,那种蜂巢的蜂根本就不会产蜜!   他知道的产蜜的蜜蜂,巢都是片状的。   从一开始的好奇,到遍寻不获,渐渐黎沅就歇了好奇心不想再找,也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没想到这偶然间他竟然又遇上了,还是正宗的蜜蜂巢。   想起蜂蜜的滋味,黎沅也不由得舔嘴巴。   虽然变成东北虎后,那些食谱上的动物在他吃起来也很好吃,但许久没有感受过其它味道,他还是很怀念的。   至于东北虎能不能吃蜂蜜?   不重要,只要吃不死那就都不要紧,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   一熊一虎的目标重合,于是就有了刚进入直播间的观众们看到的,两只动物望树兴叹的一幕。   大黑看看树,再看看黎沅的体型和腿长,建议:“这树不高,要不你爬上去试试吧,我觉得你可以。”   黎沅呵呵:“就算我能爬上去,那些蜜蜂怎么办?”   大黑用一种过来熊的语气说:“叮两下而已,不痛的,要不了几天就能好了。我都被咬过好几回了,现在不也没事?”   黎沅继续呵呵。   在难得的美味食物面前,老实缺心眼的大黑无师自通,掌握了坑虎的本领。可他不傻,老虎又不会爬树,饶是他人类的灵魂在掌控,该不行还是不行。他是想吃,但不是必须要吃。   “既然你经验丰富,那你上呗,我给你加油。”黎沅拍大黑的肩,原话奉回,“我相信你可以的。”   “你知道的,东北虎不喜欢吃蜂蜜。不过,如果是大黑你摘到的,我会给面子吃一点的。”   大黑瞪着两只黑豆豆眼和一本正经的东北虎对视,许久之后,他收回视线,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树上的蜜蜂巢,转头慢吞吞地离开。   他爱吃,可他有自知之明,挂那么高他不可能够到哇,心痛!   黎沅无声大笑,也没多说跟了上去。   这段路大黑走得相当艰难,一步三回头,嘴巴不知道舔了多少回,直到看不见那颗树了,也还是如此。黎沅瞧着大黑的这幅模样,忍不住想要调侃两句。   还没有张嘴,他就猛地回头注视着来时的方向,呼吸都轻了许多。大黑也收起了嘴馋的模样,表情严肃地盯着。   是昨天他们闻见过的,那只过路豹子的味道。因为距离有些远,他们只能模糊地从微风中察觉到一些,可他们不会判断错。   黎沅和大黑对视一眼,进入潜行状态原路返回。大黑缀在黎沅身后两米远的地方,放轻自己的动作。   注意着灌木丛的方向,黎沅在能看清前面景象的位置停下,在林中搜寻。   其实不需要努力分辨,豹子那布满黑色环纹的黄色被毛,在绿色的草叶间很是显眼。黎沅微微抬头,注视着动作灵敏三两下就爬上树站在枝杈上的豹子,心中疑惑。   看豹子脸的朝向,难道这头豹子也看上了蜜蜂巢?   豹子吃蜂蜜?蜜蜂?   实在是搞不懂,黎沅没有动,继续暗中观察。大黑则是趴在远一些,被阻挡了视野的地方没有靠近。   远处,豹子站在树枝上没有动,就在黎沅以为自己猜错了,豹子只是在观察方向或者捕猎时,豹子突然上前一爪子把蜜蜂巢给拍下了树。   蜜蜂巢掉落,蜜蜂们飞散而出,那只豹子却早已经踩着树枝消失在林间了。   黎沅还在警惕着,想豹子什么时候会返回收取自己的战利品,他身后的大黑就没想那么多了,一阵风似的飞奔到树下捡起了蜜蜂巢往嘴里塞。   黎沅:“……”   仗着豹子的体型小,不怕斗是吧?   看着被蜜蜂环绕也抱着蜜蜂巢不撒爪子的大黑,黎沅无奈摇头,离远了一些唯恐自己被蜜蜂咬一口。   那点疼痛倒没所谓,他就是怕被叮的位置不对,变成以前看过的那些被蜂叮了后,从悲伤变成搞笑事件的猫猫狗狗们。   不过豹子应该不会怕叮,那为什么拍完就跑了呢?正思索着,一股香甜的味道靠近。   大黑用爪子托着一块流着蜜的蜂巢凑到他的鼻子前。   黎沅惊讶:“给我?”   大黑纠结着点点头,还把爪子又往那边伸了伸,眼睛微微撇开。   黎沅伸出自己的爪爪从大黑的熊掌上面抹过,带着点粘性的蜂蜜巢自然而然就转移到了他的爪中。   大黑收回爪,把上面残留的蜂蜜舔干净。   黎沅不急,试探性地舔一口,感受了一下纯天然的甜味后,他把蜜蜂巢当成棒棒糖,慢慢吃掉。   感谢做好事不留名的豹子。   美餐一顿,大黑边舔爪子边看黎沅,等待这只主事的东北虎决定他们接下来的方向。   不出他所料,黎沅指向了豹子离开的那边。   如果说以前大黑对找豹子交朋友这件事一点也不上心,可有可无最好不要找的话,这一次,黎沅再说追豹子的时候,他就变成了期待。   豹子把蜜蜂巢拍下树这件事,给了他极大的震撼。换言之,他感觉到了有一只擅长爬树的豹子当朋友的好处。   什么?你说那块蜜蜂巢是豹子自己想要,只是被他们捡了漏?   不听不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豹子能弄来蜜蜂巢!   大黑一改之前的懒散,在寻找豹子留下的气味上给出了极大的热情。黎沅大概能猜到原因,有些好笑但确实会是大黑的脑回路。   豹子能在树枝上跳跃,但不代表它们能在所有的树枝上跳跃,那都是要看周围环境和树枝的距离长势的。   黎沅和大黑只走出六七米,就在地面上闻到了新鲜的豹子味道,这其中,还掺杂着一股蜂蜜的甜味。   跟着味道行走,不一会儿,他们就听到了流水的声音。走到宽阔的溪边,黎沅和大黑抬头看向对面的灌木丛,那里,一头豹子淡定露头,像是等候已久。   “跟踪我?”母豹子波澜不惊地问:“难道春天山中动物也全去冬眠了吗?需要一虎一熊合力捕食我一只豹子?”   母豹把“合力”两个字说的极重。明明她话里没有脏话,但对岸的东北虎听起来却像是被骂了一脸,还找不到证据的那种。 第110章 老虎导游   不同物种的“语言”不同,彼此之间也无法交流。   深知这一点的远东豹,在发现那对放在整个山脉里都十分让动物吃惊的虎熊组合朝着自己的方向来了之后,就一直在寻找甩掉他们的方法。   可是,她都帮他们摘蜂蜜巢了,竟然还恩将仇报?越想越气不过,她还是决定先骂两句让自己痛快一下再跑。   反正对面那两只也不知道她说什么,只会当做是她的示威,所以母豹直接把自己想骂的话用低沉地吼声“说”了出来。   她吼完,对面那只老虎也在嗓子里发出了不太清晰的低鸣。   正面对上两只体型比她大得多的猛兽,尤其是当中的东北虎,即使对方发出的只是听不出什么情绪的低鸣而非吼声,她也感觉到了一阵阵地紧张。那股紧张感一直在催促着,让她尽快离开。   她也有此意。不过下一秒,溪对岸那只东北虎一言难尽的表情阻拦了她的脚步。   这可不像是要开战的表情。   “误会,我们没想抓你。”   母豹不由地伸爪子搓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她怀疑自己的脑袋突然坏掉,幻听了。   “你好啊。我叫黎沅他叫大黑,我们能认识一下吗?”   母豹目瞪口呆,稳住自己高冷的表情后她上下打量说话的老虎,冷声道:“你为什么能让我听懂你说的话?”   她很确定自己见过的所有动物包括其它东北虎,都没有办法做到让彼此听懂彼此的语言,所以有问题的不是她们,而是眼前的这只东北虎!   一只主动友好的东北虎?闻所闻为见所未见。   看来,那头熊为什么敢和东北虎和睦相处,问题也出在东北虎身上。至于刚才自己骂对方那几句,她决定让自己选择性失忆。   面对这个令东北虎本虎也找不到答案,没有办法回答的问题,黎沅淡定忽悠:“我也不知道,就是某一天之后我突然就能听懂了。”   “而且就目前遇到的动物来说,我只能听懂黑熊的和你的,别的小型动物我都听不懂。”   母豹陷入沉思。   趁此机会,黎沅紧接给黑熊重复了一遍母豹的话。   大黑点点头,没有开口。他其实不太关心东北虎和豹子的交流过程,只关心最后的结果,想知道黎沅能不能顺利把豹子变成朋友。毕竟这关系到他以后还能不能轻松吃到蜂蜜。   想了想,大黑又在心里反驳自己的话。刚才说的好像不太准确,想想这几天同行以来的种种经历,他对黎沅是非常有信心的,结果肯定很好!   所以说,盲目崇拜要不得。   问黎沅本虎,他都不见得有这种信心。   默默动了下脚掌,把不自觉伸指甲抠出来的小坑抹平,黎沅忐忑地等待母豹接下来的反应。   母豹依旧警惕,问:“你们追我做什么?”   黎沅松了口气,反问:“刚才你拍掉蜜蜂巢,是故意帮我们?”   “当然,我又不吃那玩意儿。”母豹眼睛转向东北虎旁边的黑熊:“也就只有这些熊喜欢吃蜂蜜了,真正的猛兽,应该吃肉。”   黎沅惊讶,问出了他真正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帮我们?”   还有,母豹到底躲在哪里观察他们?他们两只嗅觉灵敏的都没有闻到气味,发觉对方的存在。不过这是母豹的个人技能,他无意探究也不会问出口。   母豹随意回答:“又不难解决,看你们需要帮助就帮了,哪儿那么多为什么。”   黎沅:原来远东豹是这么热心的种族?   “你们豹子,都这样?”   “想什么呢。”母豹哼了一声,“你们东北虎也不都和你一样,能听懂别的动物说什么。”   黎沅:“……”   他怕不是自带了某种“吸引特列”的光环,怎么遇到的猛兽们一个个全都是个性独特,不走寻常路的?   尤其是母豹的这几句话,让他有一种想尊称对方“大姐头”的冲动。   “请问怎么你怎么称呼?我们能和你当朋友吗?”   母豹狐疑地看了黎沅几眼,半晌才回:“你为什么非要和我做朋友?奇奇怪怪的。”   黎沅抬爪指指自己和大黑,再指指母豹,叹了口气:“你看看咱们三个,一个比一个珍稀,数量少。山脉这么大,能碰见一个可以交流的多不容易。”   “朋友多了,隔一段时间碰面聊聊天就能知道别处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这不比自己单独待着有意思?要不然,以后就自己待在某一处整日睡觉捕猎孤独终老?那多无聊。”   似乎是被黎沅说动了,母豹微微点头,说:“你们可以叫我长风。邀请我和你们当朋友这事儿,我答应了。”   长风?   这个名字看着不像是随便起的,背后应该有故事。   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黎沅高兴:“好!谢谢长风。我给大黑翻译一下咱们刚才都说了什么,你等一下啊。”   不需要原话复述,只要给大黑说一下母豹的名字和她答应交朋友就行。简单几句,他就把话总结完了。   大黑也开心:“黎沅你真厉害,咱们以后就有很多蜂蜜可以吃。你快问问长风,看她跟不跟我们一起走。”   黎沅:“……”   幸好长风听不懂大黑的话。   我想和她当朋友,你却只想把她当工具豹?小心长风再骂你一脸。   指指溪水,黎沅先问了句:“长风,我们能过去说话吗?”   “过来吧。”   这次长风没有犹豫,同意后转身往树林走去,挑了个有草皮覆盖的地方蹲坐,尾巴习惯性地绕在身前圈住自己的前脚掌。黎沅带着大黑跟上,在长风离了一米左右的距离找了个位置,以差不多的姿势蹲坐。   大黑就随意了,直接趴卧下来把脑袋搁在了爪子上。   三只丛林猛兽碰见没有开打,竟然再一次握手言和,还摆出了一副准备会谈的架势,这让直播间从老虎师傅遇见豹子开始,就一直提心吊胆的观众们纷纷大跌眼镜,手动合上了自己因为震惊而大张的嘴巴。   而且还让他们手速爆发,弹幕区滚动的速度快到截图时都差点模糊。   [金钱豹!]   [我的妈啊,东北还有金钱豹呢?]   [准确来说,应该是远东豹,叫它东北豹也成。]   [孤陋寡闻了我。]   [这是要干什么?豹子的叫声,还挺,嗯,可爱的?]   [胖虎它吼你,快吼回去!你可代表了老虎一族的尊严,冲鸭!]   [嗯?又开始嘤嘤嘤了?这是在说话还是示威?]   [胖虎和黑熊两只呢,光凭体型就能完胜豹子吧?]   [过河了过河了!]   [开打……打?不是,豹子兄弟你怎么坐下了?胖虎你怎么也坐下了?]   [笑死,黑熊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   ……   不仅是直播间的观众们冒出了问号,正在同一房间里围坐在会议桌旁,紧盯着直播间的一些不同领域的顶尖大佬也是满脑袋问号。   “远东豹,东北虎,黑熊,这三个物种是会友好和谐相处的关系?”说话间,这人不由地转头看向会议桌尾端的一个白发老人。   老人是动物学领域的专家,二十年前主动从国内一流学府辞职,将一门心思全扑到了白山山脉中的动物上。要说对山脉中动物的了解,国内他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赵老扶了扶眼镜,收回自己的震惊道:“迄今为止,没有研究或论文提出过相关概念。”   如果不是在直播里亲眼所见,他怕是要把问出这个问题的人喷个狗血淋头。   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说:“是不是因为未知的存在让东北虎也拥有了某种思维,或者是改变其它动物想法的能力?又或者这全都是未知存搞得鬼?”   从他穿着就知道,这种不科学的话根本不可能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可现在他不但说了,还是用一种非常严肃,慎重的语气说的,而且在场的其他人,也没有反驳的意思和想法,听完后全都摆出了一副沉思的表情。   房间内的人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究其原因,就在昨天的一份绝密报告上。   刚接到来自公安总局的加密报告时,国安的人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特殊的犯罪案件,结果刚看到报告的第一行,他们就疑惑了,接着往下看,疑惑变成了震惊与不敢相信,随后诸多复杂情绪更是轮番上演,在最后全都汇聚成了沉重。   报告再次往上递交,层层审核连夜召集人手,终于在第二天的早上,一支来自各领域的顶尖人才汇聚。   同时,前往白山山脉寻找东北虎的多个无人机也已经出发。   虽然再次的确认还没有进行完,也没有个结果,但是不少人已经对报告上的截图和录像深信不疑。   有没有摄像头,国内外有没有这种技术,他们总是清楚的。正因为清楚,所以他们才知道直播间存在的不可能性。   这个特殊会议间,就是用来商讨造成直播间和主播本“人”存在的特殊源头是什么,以及接下来该如何行动的。   会议中直播一直开着,方便他们随时观察里面的动向,也幸好他们开着,才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上面三只动物的异常。   如果真如他们猜测的那样,未知存在可以影响动物的思维,那么会不会也能影响人的?   在未知存在极具危险性,并且他们还没有办法解决拿它毫无办法的时候,直接将危险源头扼杀是最正确的选择。   问题是,杀掉东北虎后,未知存在是否会就此消失?   “我建议留着东北虎。”一个戴眼镜面容和善的中年人道:“未知存在放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总比让它藏在暗处,我们一直提心吊胆的好。”   “这次未知存在倒霉的落在了动物身上,万一它不消失,下次落在人类身上,或者是外国人身上呢?”   “我同意老孙的看法。”   “我也是。未知存在落在动物身上都没想着换地方,还在正常工作,那很可能说明未知存选择寄主后,除非寄主发生意外就不能再挪动了。现在的情况对我们有利。”   众人七嘴八舌发表完自己的看法后,转头看向负责此次会议有决定权的军装男人,等着他说话。 第111章 老虎导游   “诸位,目前调查结果并没有出来。”军装男人楚成开口时,语气并不轻松:“而东北虎到底要不要留着,未知存在有没有咱们担忧的影响他物的超自然能力,都需要在长期的观察中确定。”   “但我想提醒大家的是,根据报告以及国安内部网络诸多技术人员一夜的努力表明,我们拿这个直播间毫无办法,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屏蔽。”   东北虎睡着和进食的时候确实会关闭,但是等它醒来继续活动,直播也同样会被再次开启。   他们想要做某些实验,除非把东北虎一直药晕,不让它醒来,否则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将暴露在大众,甚至是全世界眼中。   在座所有人都随着楚为的话安静了下来。   他们不傻,自然明白楚为的言下之意。而且他们也清楚“是药三分毒”这个说法,长时间让一个人类处在昏迷状态,现有的医疗技术都无法保证对方的生命安全,何况是一只动物?   兽医这个行业是发展起来了不错,可和人类医学来对比的话,其中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再说了,做普通研究的,都得需要个三年五载才能有成果,更别说是想要把这个超过现如今科技的未知存在研究明白了,东北虎根本不可能坚持到他们有成果的时候。   这样一来,问题就又绕回了他们刚才提出的那个令人担忧的问题——寄主东北虎死亡,未知存在会不会转移?   未知存在随寄主死亡而消失了最好,但如果是会转移的话……没有人敢打下包票,能承担这个后果。   事情绕回了原点,会议室的人沉默着,思索着,只有直播间里一豹一虎像是在交流似的低沉哼吟声响亮。   半晌,楚为沉声道:“东北虎,不能动。”   众人认同点头。   “但是,给东北虎做个基础检查的时间还是有的。”   等他们确定了未知存在真的无法被他们当前的科技检测出来后,余下他们所忧虑的种种问题,只能交给时间来进行观察和判断了。   在完全未知,死了比活着更具危险性的事物面前,主动出击就是个笑话。   面对一个超位面的科学力量时,这种无力感还真是让人失落。   有人叹气,苦中作乐道:“要是老虎真被改造的有思维能力,能简单交流就好了。咱们也不用事事抓瞎。动物也是咱们的公民嘛。”   有人调侃:“直播间的事儿目前还算是能用科学来解释,要真像你说的那样,世界可要转弯走向玄幻了,咱们更没有办法对抗。”   可不是?   未知存在开个直播间那叫高科技,把一个没有思想的野兽“改造”的有人类思维,那叫玄学幻想。前者他们还有希望能够追赶试着研究一下,后者,他们现在转道开始修炼还来得及吗?   “其实,如果真的无法检测到未知物品的存在,就让它待在东北虎身上也没什么不好的。”赵老有不同的见解:“白山山脉的深处是我们人类无法轻易踏足的地方,而里面的生物和生态环境又是众所周知的重要,极具研究价值。那是一个没有被开发过的宝地。”   “刚直播的时候,不是有狍子吃了蘑菇致幻了吗,那个蘑菇可是没有被记录过的品种呢。”   “有一只山脉原生物种给我们高清直播里面环境,让我们可以观察记录,对我们而言,是好事。”   前提是未知存在没有恶意。   而因为寄主是东北虎,这个他们最最想弄清楚的问题,也无法轻松找到答案。   “不管怎么说,现在是未知存在占据了主动地位,我们只能暗中观察。”楚为整合众人的意见,做了最后的总结:“它开启了一个无法被我们关闭的直播,让我们头疼的同时也让我们有了反向观察的机会。”   “按兵不动,大家各司其职盯紧直播间里动向,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汇报调查。”   众人附和:“明白。”   楚为点点头:“辛苦大家。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去森林调查的无人机出了结果后,我们该怎么把东北虎完好无损的抓回来,给它做个检查。”   会议室响起议论声的时候,森林里的三巨头,也发现了人类派来的无人机。   小溪两边的丛林实在是过于茂密,无人机再小巧也没有办法在不入镜的前提下,顺利进入满是障碍物的丛林内部,拍到东北虎的正面。   所幸三巨头商量事情的地方离小溪不远,无人机飞在溪水“宽阔”的上空,找好角度就能拍到东北虎的背影。   嗡嗡声出现的第一时间,正在说话的三巨头瞬间安静,齐齐扭头用视线将它捕捉。   看清发声的来源后,黎沅了然地收回视线,已经知道那是人类造物的大黑也不感兴趣地重新趴下,只有一无所知的豹子,已经全身戒备并且退后一步,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黎沅安慰:“别紧张,那是人类制造出来的东西,你可以把它看成是一个‘眼睛’,它只会看,不会伤害我们的。”   “人类?”   长风还保持着警戒的动作,不过浑身的肌肉倒是慢慢松弛了下来。不需要黎沅多解释,她就想明白了这个小东西的作用。抬头看看飞着的小东西,她皱皱眉,问:“人类的东西都这么吵吗?”   黎沅卡壳:“额……可能?毕竟它们都是被制造出来的,不是天生就有的。”   用动物灵敏的五感来评价人类世界的种种,那大多数东西都可以被喷上一句“噪音绕民”了。   长风听完表情不复之前的淡然,明显露出了纠结的神色,但又很快消失。   时间虽然很短,一直盯着长风的黎沅还是发现了。心中一动,他深觉这里面绝对有大秘密啊,不过他们还不熟,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长风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直接开口想要离开。   黎沅赶紧问:“你要往哪边走?我和大黑以后该怎么找你?”   长风反问:“你们呢,要往哪儿去?”   “我们大概就朝着那边走吧。”   黎沅指了个方向,“没有目的地,就随便走走看看。也许运气好的话,不出几天就能遇到大黑的那只紫貂,运气不好的话,我们就会在冬季之前返回大黑的洞穴。”   为了表示他和大黑的无害,与真心实意想要和长风交朋友的心,他们坐下后不等长风询问,黎沅就主动说了他和大黑为什么会一起行动的原因。   又为了维护大黑最后的那一点点小尊严,黎沅没有直说大黑颜控发作,全身心锁定在了一只紫貂上面。因为他说话大黑也能听懂的原因,他绞尽脑汁给大黑美化了一下,只对长风说大黑是一只与众不同的,为了追求“美”可以不顾一切的黑熊。   这头黑熊冬天偶然遇见了一只触动他心灵的美貂,为了再次看到那道绝美的身影,满足自己的心愿,和他一起踏上了寻找心中紫貂的道路。而他自己,则是因为觉得生活无聊所以才帮忙。   黎沅着重强调了一下大黑的特别和对“美”的不懈追求,把他描述成了一个有着高追求的艺术熊形象。   搞艺术的嘛,多奇怪都正常。   他没有改变大黑的目的,所以这话大黑听着完全没有毛病,过程中没有反驳。   长风拥有一张高冷的脸和性格,听的途中只简短地在紫貂的部分露出了一些惊讶,就没了。她像是经历了许许多多的奇怪事件与生物一样,所以非常能够接受大黑的特别,也没有任何的异议。   长风的淡定,衬得黎沅非常不淡定,大惊小怪。   从长风的所作所为来看,她也是一只浑身充满了谜团的豹。现在还要补充一点,这是一只追求自由的豹,看起来完全没有要和黎沅他们同行的想法。   这才是野生动物正确的打开方式。   黎沅心中早有准备,并不会对长风的离开有什么意见,只是当朋友嘛,总要有一个能知道朋友动向的机会。他想结交的是一辈子的朋友,不是一次性的。   “长风,你的领地在附近吗?我和大黑以后来找你玩儿啊。”   没成想长风摇头,说:“我没有领地。”   黎沅惊讶:“没有?难道你就一直漫无目的的乱跑?”   他还以为能在这里遇见长风,是因为对方的领地就在这边呢。   “这有什么奇怪。动物不是一定要待在自己的领地。”长风淡然,“只生活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多没意思,每天看到的就只有那一小块发生的种种,要不了多久就会腻。”   “你不也不在乎领地?这么果断就跟着黑熊一起走了。”   他这只假动物怎么跟真的野生动物比?   黎沅再看长风时,眼中带上了些钦佩:“厉害!能放弃熟悉领地四处乱跑,这可不是一般动物敢做的。”   面对夸奖,长风依旧高冷:“一般般。”   黎沅:“这样的话,我们以后怎么找你?”   长风顿了下,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看你指的那个方向是我不经常去的,我可以和你们走同一个方向。”   黎沅眼前一亮,直接把这事儿定了下来:“没问题!那说好了啊,接下来我们走同一个方向,说话不算话的要一直掉毛,好不了的那种!”   “我只说走同一个方向,不是要和你们同行的意思。”   “知道知道,你自由行动,我们对你没有要求。”   长风点头:“嗯。那我先走了。”   话落,长风几下跑跳就消失在了林中。   直到再也闻不到一虎一熊的气味,听不到人类造物的嗡嗡声,长风才慢下来,随便找了颗矮树爬上去。   那只叫黎沅的东北虎好像对人类世界很了解的样子,她和他们同行,其实也不是坏事。   朋友的话……   或许她可以试着学习一下该怎么当好一个“朋友”?   长风趴卧着静静沉思。此时的她,完全没有了在一虎一熊面前的高冷淡然,一张豹脸上因为情绪外放,满满都是纠结和犹豫。   黎沅把长风的话给大黑翻译了一下,不出他所料,在听到长风同意和他们走一个方向之后,大黑心情好得不行,一直念叨着蜂蜜。   新朋友的事情说完了,两只也离开了溪边朝着原定的方向走去。只是这一次,因为无人机的缘故,黎沅没有走丛林,而是故意沿着溪水边行走,给了无人机能够清楚拍摄的机会。   面对人类的试探,他完全不慌。   无法被现有科技关闭干扰的直播间就是他最大的倚仗,而且他还藏了一手底牌呢。   系统只说了在他的精神受到剧烈刺激的情况下,直播间才会自动关闭。其他的所展现出来的什么进食时睡觉时直播间会关闭,完全是他自己因为对观众朋友们的关爱,才有的设定。   如果官方的人真的有什么让他不安全的非分之想,他完全可以把直播间打开,全程直播。到时候,画面想必会十分精彩。   这只是他预想中的最坏结果,不过他相信官方的人不会犯蠢。 第112章 老虎导游   有一只豹子同行的日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长风不和他们一起走,神出鬼没的,来去如风,想简单点找到对方还真的不太可能。不过他们也没有什么急事大事非要找到对方才能办不可,所以一路上,他们之间的相处非常随意,双方对彼此都没什么要求。   大黑稍微有一点点。   在寻找紫貂的路上终于有了另外一个能够吸引他注意力,让他分心的存在——找蜜蜂巢。   以前因为不能爬树所以无欲无求,现在有了长风这个在他心中等同于“摘蜂巢工具人”的豹子,即使蜜蜂巢很少很难找,他也开始积极了。   黎沅看得万分惊喜,还以为他的计划兜兜转转,要以另外一种让他意想不到的方式实现了的时候,稍微一试探,大黑对紫貂还是死心塌地。   如果有紫貂,蜂蜜算什么。   “美食不可辜负”这句话放在大黑这里明显不适用,没有熊比他更舍得放弃。   再一次败下阵来,黎沅丝毫不气馁,想着要不要去把长风拉进来帮忙。通过这段时间和长风的接触与闲聊,他能感觉的到,她对人类世界很感兴趣,聊天时总是有意无意提起这些天见到的无人机,然后展开话题问起人类。   忘了说,无人机并不是跟了他们一天,而是自那之后的每一天,都有无人机远远跟着他们。从一开始的不自在到现在的习惯,三只已经可以熟视无睹。   这让长风有了充分的借口。   黎沅也不戳破,长风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可这个世界他并不熟悉,所以一切只能按照自己经历过的现代世界来,然后再描述地恶劣一些,“如实”说给长风听。   他讲了这么久的故事,找长风要点报酬请对方帮个忙不过分吧?   不说大黑对紫貂执着的真实原因,就他给长风讲述的那个美化过的版本来说,他对大黑的担忧和对应对的计划也能自圆其说。   这天中午,大黑休息,黎沅说自己去找长风,就这么跑了出来背着大黑和长风偷偷密谋。   “就是这样,我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长风消化了一下黎沅说的计划,心中对这只东北虎的好心有了更加清楚的认知。只是偶然遇见的一只黑熊而已,就开始担心对方太过执着,想着解决办法了?真是,闻所未闻。   不过她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说对方,在同类,甚至是所有动物眼中,拥有那样想法的她,也是一只奇怪的豹。   “你的计划很好。”长风收回思绪,“能用的方法无非那几种,我想不出比你这个更有用的。”   黎沅急了:“别啊,你再努力想想?”   长风还是摇头:“真的想不出。而且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对大黑说的,找到紫貂之后让他远距离观察紫貂的方法是什么。”   黎沅简单说了。   听完,长风沉思一下缓缓道:“如果你的方法都不管用,那么或许我们可以走另外一条更加大胆的道路。”   黎沅期待:“什么?”   “找到紫貂后,我直接上去咬死它。”   长风语气淡淡,没有注意到黎沅已经全身僵硬,继续道:“既然大黑对一只紫貂那么执着,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对以后的熊生都可能会有很大的影响,那干脆长痛不如短痛,我直接把紫貂弄了,让他再也没有执着的对象不就行了?”   “大黑看着战斗力一般,但他是黑熊我也不能掉以轻心,大不了以后我都不在他面前出现就行,他要是追杀我,我也有信心躲过去。”   “要是他骂我,反正我听不懂他的话,随便他说什么我都无所谓。就是可能会牵连到你,毕竟是你提议要找我当朋友的,大黑抓不到我转头迁怒你的话,你能接受吗?”   黎沅石化。   这是能不能接受迁怒的问题?这是能不能躲掉追杀的问题?   什么叫豹狠话不多啊,这种反其道而行直接扼杀源头的做法,为什么长风看起来会无比的熟练且淡定,一副风轻云淡像是说自己今天吃了什么而已啊。   这难道就是野生动物和他这个假动物的区别?   不过这个办法,听起来还真是,迅速且有用。   黎沅动摇了几秒,还是决定再挣扎一下:“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万一大黑遭受打击,从此一蹶不振熊生了无期望了怎么办?”   长风不走心地安抚黎沅一下:“放心,我这个真凶没事,为了报仇他不会轻易颓废掉的。”   这就直接自称“真凶”了是吗?   黎沅继续挣扎:“那个,我觉得吧,你这个计划有个很大的漏洞。大黑能辨认出紫貂是不是他看到的那只,我们不能啊,没办法忽悠他。所以能不能遇见那只紫貂完全只能靠运气,这座山这么大,我们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万一紫貂在别的地方已经死了呢?你知道的,山里的小型动物生存不易,意外每天都在发生。我们找不到那一只,那么无论杀多少对大黑来说都没有用。”   被这么一分析,长风也发现了自己的计划太过理想化,前置条件也非常难以完成。她被说服了,摊摊爪子:“我只有这一个办法。”   幸好只有这一个!   黎沅歇了找长风帮忙的念头。这位大姐太狠了,要真按照她说的做,大黑可能会被治好也可能会六亲不认,后果完全不可预料。   而他自己,一定会失去一个朋友,然后和长风一样就此踏上逃亡的旅程。   和大黑一起待久了,他越来越认可大黑朋友的身份,现在一切都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他还不想使用极端方法打破。   黎沅准备转移话题,想趁热打铁让长风不要再琢磨,试图查缺补漏让自己的计划变得可行。他眼睛一动,把视线转移到了不远处高空的无人机上。   “长风你看,今天的无人机好像不是昨天那个了。”黎沅说完就立马闭嘴,想要撤回自己的话。   这个转移话题的方法,太硬了,硌牙。   没等黎沅疯狂想新的话题补救,长风就接话:“确实不是昨天那个。它们的花纹不一样。”   花纹?   都是迷彩花纹,哪里不一样了?   黎沅不纠结这个,顺势道:“你对无人机的观察挺仔细的,这都能看出来,真厉害。”   长风抬头看着无人机,没有说话。   “可能过不了几天,我就会消失一阵子。”黎沅给长风打预防针:“如果你看到有比无人机还要大的,能在天上飞的东西不要害怕,那也是人类的东西,不会伤害你们。”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长风转头,眼中带着惊讶:“人类要抓你?你怎么知道?”   黎沅诚实:“秘密。”   “人类不会伤害我的,也许要不了多久,一两天?再短点或许当天我就能回来。到时候麻烦你帮忙看一下大黑。”   他当然会同样告诉大黑这件事,但人类不会给他打招呼做预告,他们来的突然,他离开的也会突然,希望到时候大黑能够保持冷静吧。   长风胡乱点点头,紧盯着黎沅没有挪动视线。   黎沅故作淡定,问她:“怎么了吗?这真是个秘密,我不能告诉你。”   “你对人类世界很了解。”   “算是吧。”   “你有秘密。”   “我都说了。”   长风沉默了一下,忽然说:“其实我很想去人类世界看一看。”   黎沅惊悚:“为什么?!”   长风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吓虎,难不成以前长风被人类救过或者是去过人类世界,所以才念念不忘想要再去一回?不然根本没有办法解释长风这个想法的由来啊。   野生动物对人类世界有向往,这绝对是个鬼故事。   黎沅感觉自己以后要规劝的动物里,又要多出来一只了,更不幸的是,目前的两只全是他的朋友。 第113章 老虎导游   黎沅很心累:“长风你千万不要冲动,人类世界对我们这些动物来说很不好,你肯定不会喜欢那里,而且那里还特别危险,是我们无法抵抗毫无反手之力的危险,你一定要三思啊!”   “看见无人机的时候,我就可以想象得到人类世界的危险了。”   长风不在意:“我只是想去看一看,并不想对人类做些什么,也没有在那里停留的意思。”   “你好奇。”黎沅一语道破,还是不理解:“为什么?你以前看到过人类相关的东西?”   从小生活在野外的纯野生动物,应该对人类的一切都没有什么概念才对,就算看到了也不会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人类在它们眼中应该是个奇形怪状的有点威胁的生物。   为什么长风是例外,一心向往人类世界呢?   难道是因为长风的来历有问题?   长风否定了黎沅的猜测:“我们豹子里,流传着一个故事。”   “不知道多少年以前,有一只豹子冬天因为食物短缺,寻找猎物的时候走了很远,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山下,又循着味道找到了人类住的地方。在那里,它小心地偷吃掉人类房屋里的食物,填饱了肚子。”   “可惜离开的时候,它被人发现了。”   “它受了点伤,逃回山里。如果换做平时,饥饿加上受伤它不可能撑过冬天,可那顿食物让它活了下来。回到深山以后,那只豹子就开始给其它豹子讲述自己在人类那里看到的所有东西,还有自己在山下的那番惊险逃生经过。”   听到这里黎沅有点恍然,原来是这样。   是因为“能从人类那里获得食物”这个原因,所以这个故事才会在豹子群里流传开?又因为这个故事,所以才让长风对人类世界产生兴趣,想要去亲眼看一看?   黎沅感觉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可长风接下来的话,让这个故事有了质的改变。   “那头豹子说,人类生活在石头里,点着火,没有毛,穿着奇怪的东西来取暖。用两条后腿站立起来走路,用两条前腿抓拿着棍棒打架。”   “他们和我们不同,即使在危急的时候也不会丢下那些外物靠着自己战斗,甚至没有了外物,他们就会投降后退。人类非常弱,恐怕比林间的那些小型动物还不如。”   黎沅:“……”   “还有人类生活的地方,非常开阔,没有树林遮掩从这头一眼就能望到那头,遇到危险藏都没有办法藏。总之,人类是一群奇怪的生物,人类生活的地方也被他们改造成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里只适合他们自己住,我们这些动物去了,一定会非常嫌弃。”   “那头豹子告诉大家,如果你脑袋没有问题的话千万不要去人类世界。”   黎沅:“……”   “这就是那个故事。很多老年豹子都说,这是从他们妈妈那里听来的,所以讲故事的豹子是谁不重要,它早已经死了。”   长风眼中闪着亮光:“在别的豹子听来这只是一个有关人类的小故事,可在我听来,人类的一切都那么神奇。”   “他们为什么能破开石头住进去?哪里有那么大的石头?”   “他们竟然会点火?不怕被烧死吗?”   “他们既然那么弱,为什么能抓到肉吃?那些肉都能让一只豹子吃饱。”   “人类长什么样子?”   “从我听到故事的那一刻我就开始好奇了,可惜的是,我问了很多的同类,他们说的故事都和我听的这个差不多。”   “他们不知道,我就自己找。”长风遗憾:“遗憾的是我在山里找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到过和那头豹子描述的,和人类差不多的生物。”   “不过虽然没找到,我却喜欢上了离开领地,在不同的地方奔波的感觉。”   长风看着目瞪口呆的黎沅,说:“要不是意外知道你也了解人类世界的东西,说不定我要不了多久就会把那头豹子说的事给忘了呢。”   反正也找不到,还不如不找。   这一点,她比那头固执的黑熊聪明多了。   “你到底有什么秘密我不问你,只一点,你说人类会把你带走,到时候我能看到人类长什么样子吗?”   黎沅久久无法从长风讲的故事里回神。他知道会这样描述纯粹是因为豹子不了解人类世界的东西,只能用自己眼光的理解的缘故,只是再转述下来,听着也太有原始人类刀耕火种的意思了。   他差点要怀疑这个故事真实流传的年份。   当然,最令他诧异的还是长风的想法。她和其它豹子不同,硬生生把原讲述者的意图给掰向了一个截然相反的角度,从“劝诫不要靠近人类”变成了“人类真有趣我要去看看”。   原讲述者知道了棺材板估计都压不住。   知道了长风对人类世界感兴趣的真实原因,面对她的询问,黎沅有了更好的回答方向。他先问:“你还想去人类世界吗?”   长风没有犹豫:“想。”   “哪怕它和你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并且到处都是类似无人机一样的噪音与未知危险?”   “如果能去,那总要去看一眼的。”   黎沅点头:“好吧。能不能看到人类这一点我并不想向你保证,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长风惊喜:“好朋友。你说。”   黎沅:“……”   不容易,他终于是长风说出口的“朋友”了。   慢慢把自己猜测的,他可能会被带走的方式给长风说了,又给对方科普人类会带的工具,比如麻醉剂、枪什么的,黎沅尽职科普千叮万嘱让她到那时保持自己的无害与冷静。   长风听得眼中异彩连连,此后再看黎沅时,整只豹子身上写满了“你怎么还不被抓”这一句话。   黎沅表示无语。   在长风的期待中,官方的人观察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下手“绑架”东北虎的时机。   风和日丽的正午,是属于大多数动物们休憩的时间。   一个悬于空中的无人机下方,一行穿着迷彩服,拿着武器的人悄然在陌生的树林间穿行。他们小心翼翼,一边环视着四周一边按照耳麦中的指令快速朝着目的地快走。   大型动物少见,一路上倒是有许多小型动物路过他们,又好奇地折返,蹲在树上或者是隐藏在灌木里看着这一队奇怪的生物,扫了两眼带着疑惑快速离去。   夭寿啦,这群奇怪的动物怎么朝着大黑熊和大老虎的方向去呀!   他们闻不到那里还有一只豹子随行吗?   可怕,真可怕。   奇怪,真奇怪。   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刻意遮掩自己气息的三只,今天变本加厉,在目前所休息的地方周边留下的气味,这附近的小型动物们闻起来那就是妥妥的示威。它们寻找食物时都默契地绕路而行,不曾想竟有未知动物去挑战那三只的权威了。   只是好戏它们看不成,可惜。   在迷彩小队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们不仅被远东豹长风期待着到来,又被附近路过的小型动物们寄予了厚望。   就算知道了,他们也只会哭笑不得地继续前进,什么都不会阻碍他们完成任务的脚步。   在指挥的声音中停下脚步,小队的人看着不远处草地上趴卧着的一虎一熊,呼吸不自觉的再次放轻,心跳却不受控制地沉沉一跳。   目标!   打了个手势,小队的人无声地变换队形,四人负责警戒,其中两人取下身上的小包,拿出零件快速组装后安上调配的麻醉药剂,抬手调整角度同时瞄准一虎一熊。   正中目标。   掐点等了一会儿,负责麻醉的人从同伴背上取下带的材料,三两下就组装成了一个特制的担架。   一人上前,再次试探确认目标已经晕过去后,打手势让同伴上前,一起把东北虎抬上担架并且固定四爪,带上嘴套,四个人抬起东北虎顺着来时的方向折返。   原本跟着东北虎的无人机也随着一同离去。   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树叶微微摇晃,一只黄底黑斑的远东豹顺着树干爬下,若有所思地走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大黑熊面前。   低头嗅嗅,确认大黑还活着,长风蹲坐在他旁边看向黎沅被抬走的方向,满眼的惊奇。   原来,那就是人类吗……   另一边,即使抬着几百斤重的东北虎在林间行走,四人的气息也没有紊乱,他们沉着一口气走了将近一千米,直到到达来时降落的地点,才把肩上的东北虎放下,狠狠地喘息一下调整呼吸。   把东北虎装进铁笼子,用直升机垂下的绳索绑好,迷彩小队的人上了直升机后,带着东北虎离开。   出了山脉,铁笼被装进车子由士兵护送,运到最近的大型宠物医院,让签订了保密合同的兽医为东北虎做详细的身体检查。   之前会议中,专门研究白山山脉动物的赵老也在。看着皮毛油光水滑,就算晕着也不掩其力量与威猛的东北虎,赵老狠狠地松了口气,在人把东北虎抬上检查台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虚扶了一把。   顺利就好,顺利就好。   观察了这么久,确定东北虎和黑熊每天中午都会睡一会儿,豹子也是三天两头才会出现一回后,他们就急忙挑选了一队优秀的特种兵,让他们进到森林里趁着东北虎睡觉的时候把它麻醉。   说实在的,别的都好解决,只有东北虎身上看不见摸不着的摄像头是最大的阻碍。他们只能趁着摄像头关闭的那一小会儿才能下手,不然等它醒的时候抓,闹出一个“被网友举报偷猎”的笑话就麻烦了。   幸好一切顺利,他们把东北虎给带了回来。   检查用不了多久,除了基础数据外,他们重点看的是能不能在东北虎的体内外找到那个未知存在。   一通检查下来,拿着手里的片子,赵老不免叹了口气。   其实没什么好失望的,结果和他们的猜测差不多,既然是神秘的未知存在,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暴露在人类眼中呢?   没有发现,那么按照原定的计划,他们给东北虎植入皮下定位器后,就要把东北虎给放回原处。目前来说,除了以后密切观察着东北虎的动向,好像也没有其它的办法。   超越地球科技的未知存在,果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黎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大黑坐在旁边不知道想什么,长风也在一旁趴卧着闭眼假寐。听到动静,两只瞬间扭头看过去。   “黎沅,你终于醒了。”大黑上前委委屈屈地开口,“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要真是那样,我还怎么找紫貂……”   黎沅的笑容凝固在中途:“……”   让他感动超过三秒是犯法吗?   抬头看看天,黎沅诧异:“已经凌晨了啊,我昏了这么久?长风,我是什么时候被送回来的?”   “大黑呢,你没事吧,身体怎么样?”   “傍晚。”长风看似淡定,其实存了满肚子的疑问想问,只是她话没说完,就被大黑打断。   “我没事啊,就是感觉自己中午睡得时间好像久了一点。是因为你说的那个什么,麻药吗?”   “还有还有,黎沅你为什么让长风带我离开我们中午睡觉的地方啊,我还以为是她骗我的。”大黑抓抓耳朵,“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中午原来的地方等,反正你回来的时候,不也是在原地吗?”   黎沅耐心解释:“因为你和长风是猛兽,吃肉的,如果在的话人类就要给你们再打一针了,你想吗?”   “那个麻药?”   “嗯。”   大黑点头:“哦,无所谓啊,睡着挺好的。”   黎沅,长风:“……”   长风不留痕迹地上前一步把大黑挡了大半在身后,问黎沅:“没有无人机了,他们是不打算再看你了吗?”   “算是吧。”黎沅模糊道:“他们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派无人机来了。”因为还有个直播在。   虽然不知道官方的人绑架他后,都对他做了什么,但他大概能猜到官方的想法。   久违的,黎沅在脑海中呼唤系统:[系统,我死后你会怎么样?]   系统回答:[一个系统一个小位面只能绑定一人。如果宿主死亡,无论任务完成与否,系统将会自动脱离当前位面。]   系统是个倒霉的,刚来到这个位面,还没有来得及绑定宿主就无缘无故地坏掉了。也不知道它在穿进这个位面的过程中,到底发生了怎样惨烈的灾祸,才能变成现在这个残破的样子。   正好,便宜了黎沅。 第114章 老虎导游   [今天豹豹怎么一直跟着胖虎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   [哈哈哈,要不是直播,谁敢想象有一天老虎黑熊豹子会走一条道,还不打架呢?]   [这尼玛比动物园养的还离谱。怎么可能这么温顺,你们是野生的喂!]   [楼上一天不看见打架就一天不痛快是吧?建议去街上对着路人口吐芬芳。]   [错,是建议直接去滑铲,求胖虎开打。]   [应该说感谢官方为我们开启了直播,才能让我们看到今天这一幕。]   [是啊,要不是警察总局出通告,研究所官方认领加道歉,我都不敢相信这是国家研究所开的。]   [人家的目的明明是为了研究环境和生态,直播只是顺带而已,是个全新尝试。]   [这就叫直播型纪录片,这就叫专业。]   [专业到忘了上报差点翻车是吧。(狗头)]   [感谢研究所让我有生之年实现了骑老虎的梦想。]   [你确定是骑,不是老虎咬着你乱跑?]   [上面的是想笑死我,继承我的蟑螂花呗?]   [兄弟萌来赌一赌,这次豹豹多久会离开?]   [众所周知,豹豹喜欢独自行动。]   [从胖虎认识豹豹到现在快两月了,豹豹从来都是神出鬼没。]   [那为什么今天一早上都跟着胖虎?]   是啊,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当事豹最有资格回答。   “黎沅,你确定我们傍晚就能到?”长风忍不住再次问道:“人类不都很脆弱吗,我们三个一起去,他们会不会害怕,攻击我们?”   “是的,傍晚肯定能到。”   “不会害怕,不会攻击,距离很远的。”   “他们都看不到我们,不正面接触,怎么可能会攻击。”   黎沅耐心回答着长风的询问,期间,还要应对大黑更加无厘头的提问,想办法用通俗易懂的方式回答。   造成现在这幅局面的原因,就要从他被官方的人带走那天说起了。   由于来执行任务的士兵裹的非常严实,所以对于人类的模样,长风可以说是看见了但又没有完全看见。   真实的人类和她脑补的动物模样相差非常多,勉强斧正了她的印象的同时,他们使用的麻醉用具和组装的担架也勾起了长风新的兴趣。可以说,自那以后人类的长相和为什么是那种身体构造,已经对她没有丝毫吸引力了,她对人类居住的地方更加好奇。   因为就目前她所看到的人类相关,全都和那头豹子讲述的故事中的模样完全不同。   人类,好像比她所幻想出来的还要神奇。   但她只是一只豹子,除了知道人类住在山下外,要怎么才能知道更多人类世界的事?又该去哪里解开她的疑惑?   只靠着听来脑补的话,最后的结果肯定也会和以前一样,一切都偏离真实。   她已经不满足于听故事,听描述了。   长风思考一天后,找黎沅仔细说了她的想法,想知道拥有秘密的黎沅可不可以实现她的愿望。   黎沅对此早有所察。   如果换做是大黑满心好奇全都扑到了人类世界上,那他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阻止大黑,但长风不同。   她是一只喜欢自由,同时又稳重知道分寸的豹。   黎沅明白长风对人类世界的好奇,只是源自于对“未知”的探索。就像是喜欢冒险想要走遍世界所有惊险之地,但绝对不会在危险中常住的人类一样,长风只想要“征服”,而不是融入。   满足她的好奇,比一味的阻拦要容易的多。   而且也不是一定要进入人类世界才行,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看过就是得到。这话用来形容长风很合适。   黎沅让系统给他找了个能看到人类住处的山崖。   小破系统本身是不具备这样的能力的,可这不是巧了吗?官方正好给黎沅安了个皮下定位器,而系统又正好可以无视全世界的网络防火墙,在网络里不留痕迹地潜入各处。   系统通过官方那边黎沅的GPS定位结合相关地图,给自己的宿主交上了张完美的答卷。   有了地图,黎沅就带着长风和大黑出发了。   对人类毫无兴趣的大黑原本是不太想跟着走的,奈何这次忽悠他的从一只老虎变成了一虎一豹,双倍威力加持下,大黑抱着“走得地方够多才最有希望找到紫貂”的念头,乖乖跟着一起走了。   其实黎沅和长风的话也不算是骗,在没有头绪没有任何指向的前提下,广撒网多走走确实能够增加寻找到目标的几率。   三只改换方向,长风依旧是老样子在同一个方向上四处乱跑,不和另外两只同行。   值得一提的是,一路上他们遇到的紫貂,还真比之前的多。就算大黑心中有点怀疑,也被这一遭彻底安了心。   每次看到紫貂大黑就开始兴奋,抛弃懒散的状态只顾着闷头追着紫貂跑,想要看清那些紫貂的样子。尽管每一次都令熊失望,但再次遇上了,他还是会重复上述动作,不知道什么叫疲惫和心累。   因着大黑的表现,长风终于对黎沅所评价的“执着”有了深刻的认知,心里开始偏向黎沅的计划,独自在外晃荡的时候经常会送来一些好看的花花草草,甚至是一些鸟类和小型动物。   大黑岂是那是容易改变自己审美的?   后来长风在大黑的一次次“你说好看就好看吧”的眼神里急了,直接带了只被咬死的紫貂回来扔在大黑的面前。结果可想而知,只要不是大黑喜欢的那只,一切就都无所谓。   黎沅静静地看着长风面对大黑时数次雄起然后失败,慢慢的还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再不信邪的豹,在大黑的执着面前也无可奈何。   只是看得久了,黎沅开始想,是不是让大黑再见一次他喜欢的紫貂,这个执着才会被会“治”好,不那么严重?或许长风的凶残计划也挺好。   一路琢磨着,他还没有想明白,系统给出的地图上被标记的位置快要到了。   黎沅看着脑海中代表自己的那颗红色小点边缘已经和目的地的绿色小点边缘相接,等长风回来时,他给两只小伙伴说了这件事。   于是长风没有独自离开玩耍,一早就和他们同行。   现在快到地方了,黎沅也没有再卖关子,把具体信息给小伙伴重点是对长风说了出来。   “我以前无意之中来过这里。”   “这里距离人类生活的地方很远,但是却刚好能看到一小部分人类生活地方的全貌。你们不用担心会遇到人类,可以放心大胆的看。”   “而且白天和夜晚看到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景象。”   今天的长风,无时无刻不在表现她的期待:“这么神奇?难道人类有办法能让他们快速把白天和夜晚生活的地方换一个样子?”   黎沅故作神秘:“不,这和你听的那个故事里的‘火’有关,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吧。”   长风没有再问,反正就快到了,到时候一切她就都会明白。现在问那么多,没有惊喜感就无聊了。   刚才已经问了黎沅很多有关人类世界的问题的大黑,不感兴趣地低头走路。   人类世界又不好玩又危险还没有好吃的,这头豹子为什么对那里那么期待啊,真是让熊搞不明白。   黎沅没有关闭直播间,就这么开着,带着长风和大黑一步步走到了目的地山崖,来到崖边望向远处的村子。   [!!!]   [农村!我的妈,胖虎该不会是要进村了吧!]   [这也太壮观了。]   [这个俯视的视角也太妙了,这么看下面的村子好像是一副田园画啊。]   [这里离村子远着呢,下面是山崖,胖虎咋可能进村。]   ……   弹幕上纷纷扰扰,黎沅蹲坐着目光平静地看着下面非常现代化的村子,心中也不免升起了一股浓浓的熟悉感,即使这里不是他原本生活的世界。   “这就是,人类住的地方吗?”   长风前爪离山崖边缘只差五厘米,她仿佛一无所觉,满眼震惊地驻足观看。   大黑左右瞅瞅,不感兴趣地随意趴卧着看向远处。   “准确来说,这是人类世界的边缘地带。”黎沅解释:“真正的人类世界的一切,远比这里你看到的要壮观的多,也无趣的多。”   “看到下面立着的白色,高高的物体了吗?”   长风点头:“嗯,有很多同样的。”   “那就是人类住的地方,叫房子。他们在那里面吃饭睡觉,如果遇到一般的危险了,比如咱们这种的,就会躲进房子里面,那里很安全。房子很牢固,即使是我们,也无法轻易把它破坏。”   “真正的人类城市,他们的房子比这里的要高很多,比森林里的大树还要高,每个房子之间的距离也很小。”   长风顺着黎沅的话想象了一下,皱眉:“那岂不是很难受?”   她想象一下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黎沅没有反驳:“人类习惯了,都是为了生存。”   长风又问:“那为什么城市和这里的有那么大的不同?不都是人类吗?”   黎沅笑了一下:“你和别的豹子也不同啊。”   长风没有再说话,她后退了一步,蹲坐着目不转睛地望着下方的村落。   人类世界果然和她以前想象的不同。即使在看到绑走了黎沅的人类拿出的东西,有多么的神奇后,她已经把自己的想象往上提升了许多,但当她亲眼见到的时候,还是惊叹,然后注意到其中的差距。   人类啊,果然神奇。   她开始期待黎沅口中的,晚上和白天截然不同的场景是什么样子了。 第115章 老虎导游   三只猛兽停留在悬崖边对着人类村落指指点点。   即使它们待在山崖上一时半会儿下不去,离村子也远,但一直盯着监控的官方人员还是立刻派出了无人机去到三只猛兽关注的村落,找到它们的同时也要确定它们周围的下山路线,派兵前往山下驻守,防患未然。   不明真相的人看来,那是为了保护人民群众的安全。可在知道的多了一点的人看来,比保护群众安全更重要的,是观察东北虎来到村落附近这件事里,到底有没有未知存在插手的迹象。   如果东北虎是被操控的,那就说明未知存在终于露出了它的爪牙,已经不满足于缩在动物身上了。   它,或许想要转移阵地,或许想在人类里达成某种目的!   官方知道直播间真相的所有人,在这一刻,全都被三只猛兽傍晚整的这一出弄得提心吊胆,明明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脑海中的雷达警报还是一直在响,根本关不掉。   在外人不知道的情况下,紧急召开的会议上已经讨论过了不知道多少轮,人们看着直播间里的三只,焦头烂额。   然而直到太阳下山,崖边的三只都没有什么动静。   它们就像是无意之中找到了这片山崖,又瞧见底下景色还挺稀奇,从来没见过之后,决定在这里好好欣赏一番再走一样,来到山崖后不久,就趴下来再也不乱跑了。   东北虎和远东豹偶尔还会低吟两声,仿佛是在交流对下面风景的看法,进行评价。大黑熊一如既往,独自玩耍并不参与。   早在从东北虎的直播间里看到村落后,相关话题就冲上了各个社交平台的热搜榜单第一,有些留在村子里的年轻人,和已经熟练掌握短视频使用方法,把智能机轻松拿下的中老年,也通过对比发现了自己就在“当事村”!   村民们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村子竟然用这种充满了不可思议与离谱的方式,得到了全国人民的关注。   这个时候就是比拼谁的手机像素更牛逼的时候了。   无人机那种高科技没有人家里有,倒是手边的手机先派上了用场,哪怕对着远处的山放大后,只能模糊看到山上有黑影在动,偶尔出现的动物影子只是个大概,全靠脑补,那也足够让人惊奇。   这可能是他们离网红野生动物最近的一次。   大家都在看热闹的时候,怕只有知情的官方人有苦难言。   他们怕啊。   万一未知存在出其不意想搞个破坏,就是无法收场的惨案。可再怕,他们也只能旁观,以不变应万变。   太阳彻底隐藏在天幕之后,白山山脉的某处山脚灯火通明,座落在山脚下的村落,也逐渐亮起了灯光。   不只是屋内的,因为某个特殊原因,村里人把大门檐下院子里的灯也全都打开了。灯泡的暖黄和白炽灯的亮混在一起,点亮了黑夜。   山崖边,连一向对村落不感兴趣的大黑都被下面的光亮吸引,站在崖边一脸疑惑看来看去,神色间,还夹杂着一些小心和害怕。   长风已经是满眼惊叹,再维持不住高冷的表情。   “这就是那只豹子说的‘火’。”黎沅解释,“确切来说,它们应该叫灯,是不能在夜晚视物的人类发明出来的。”   “很漂亮。”   长风又重复了一遍:“真的很漂亮。”   他们所在的山崖和下面的村子成了两个世界,一个在开阔的黑暗中吵闹着隐匿,一个在凹陷处静静地发光。明明距离算不上特别远,但这些光亮,为他们之间划出了最遥远的距离。   更难得的是,灯与火完全不同,即使灯把这一大片地区全都照亮了,她也没有任何的惧意。换做是火,整个山上的动物都忙不迭开始逃亡了,哪里还会停下来欣赏?   长风充分感受到了人类的神奇。   可是——   “我不喜欢那些灯。”   黎沅正在安抚想要离开的大黑,给他科普那些灯不会像或那样点燃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好不容易劝住了,就听见了长风的这句自言自语。   他好奇:“为什么?”   “灯让黑夜没有了黑夜的样子,如果没有黑夜,那为什么要分白天与黑夜?”   这一段绕口的话让长风仿佛自带哲学滤镜。她继续说着,声音冷静又清楚:“最重要的是对我们来说,夜晚就是我们最大的保护色与捕猎场。我们的生存,依赖黑夜。”   所以人类为了自身弱点所发明出来的,对抗黑夜的东西,对他们这些喜欢夜间活动的动物来说,就是一个大杀器,这让长风本能的不喜欢。   “这么亮,怎么可能会有动物出来活动啊,它们肯定又像白天那样躲起来了。”   大黑是他们三只里面蹲的最靠后的,听完黎沅的翻译,他难得地和长风达成了统一战线,一脸愁容:“白天晚上都抓不到吃的,我们好惨啊。”   黎沅闭紧嘴巴,把到嘴边的笑声全都咽进了肚子里。   不喜欢才好啊!   野生动物们哪里有什么顾虑可言呢,它们又不用上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在随心,一切全凭自己的高兴与灵光一闪。   他就怕这两只忽然来个骚操作,让一切道路全都朝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飞奔而去,一个不小心燃起了两只对人类世界的向往之心,想方设法的想要再“见识见识”人类世界的广阔。   现在长风和大黑都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终于可以把心安稳地放回肚子里。   又陪着长风看了一会儿山下的村落,在察觉到对方已经没有好奇心,不再专注后,黎沅顺势提出离开。   “这里离山脚还是近了些,我们赶紧回去吧。”   山崖的位置比他们习惯的生活地方的海拔矮了很多,一般情况下他们根本不会往这边走,也就是为了满足长风的愿望,他们才下来了。   可想而知的是,他们的到来让这一带林子里的动物们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一路走来,抓食物抓地格外顺利。   随着三只转身回程,另派了无人机监测的官方人员也松了口气,不再时刻都绷着自己的神经,可以稍微放松一些。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立刻把无人机和山脚下的军队撤回,而是一路跟着,直到确认三只是真的回了他们原本生活的那一带之后,才将人慢慢收兵。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派人去山崖下的那个村落里进行一番走访调查,登记了所有人的信息,让人在村里住了一段时间同步观察确认没有发生什么异常情况后,才彻底解除警报。   他们难啊,面对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和一个无法交流的寄主,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他们使用笨方法查验。   或许他们该庆幸未知存在绑定了一只野生东北虎?要是随便哪个人或者是城市里的动物,那工作量,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这么一想,东北虎挺好的。   黎沅也在庆幸。   庆幸即使因为大黑过于执着而否定了长风的审美好多次,也没有让她眼不见心不烦,而是激起了她的胜负欲让她越挫越勇,站在了黎沅这边,希望能够“拯救”一下大黑。   用长风的话来说,因为“好看”而迷恋一个东西算是正常,但要是从迷恋变成了那种茶饭不思,熊生除了紫貂就再无其他的偏执,就不太好了。   在她眼中,紫貂只是食物而已。   为了一个食物而放弃更多的食物,那不是傻吗?   这难道就是黎沅所说的“艺术”?恕她不懂。   黎沅要是知道了长风的想法,肯定会秒速来个否认三连。这话真不是他说的,这叫曲解,他不背这个锅!   不管到底误会了什么吧,反正长风是和黎沅大黑这个小团体更融洽了,也许是因为和其中一只有了个共同的小目标?   虽然长风平时还是喜欢独自跑出去玩耍,偶尔才会回来找一虎一熊汇合,闲聊两句,但对两只的情感确实比之前好了很多。找好看的动植物转移大黑的注意力这件事,她也一直在做,只是结果和大黑的反应一如既往,是熟悉的噎豹配方。   所幸黎沅和长风都不是勇于放弃的,他们也早已经做好了长年奋斗的心理准备。   一虎、一熊、一豹,这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的奇怪的组合,就这么走走停停,一直从春季走到了秋季。   秋季是丰收的季节,山中的许多野果都挂了枝,有贮藏习惯的小型动物们也在林间奔走着忙碌。   此外,大黑也一直在催促黎沅。   他记得,当初离开自己的洞穴的时候黎沅对他保证过,如果出去找不到紫貂,那就在冬天重新回到他的洞穴,也就是他第一次见到紫貂的的地方。   黎沅没有忘记这个约定,现在虽然还是秋天,可他也知道,该回程了。   但有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摆在他们眼前:洞穴的方向是哪边来着?   离开这么久,如果留下的气味还在的话,那他们一路走来的路线画个图,最后呈现出的估计是绕成一团的毛线,看着就眼疼的那种,更别说理清楚了。   他们赶路的时候,从来都是随心所欲,有时候跟着太阳走有时候跟着月亮走,更有甚者,是追着猎物逃跑的方向走的。现在要回去了,哪个记得回去的路朝哪边开啊。   无奈之下,黎沅只好求助系统,想知道它有没有办法。   拥有各种地图的系统,应该能找到大黑的洞穴吧?   事实证明,系统真的能。   看到系统给他的标记了目的地的地图后,黎沅甚至有一股冲动,想跟系统保证以后再也不偷偷叫它蠢统,幸好他忍住了。   有了地图,那就好办了。   他带着大黑和长风,在冬季来临之前顺利回到了大黑以前的领地。 第116章 老虎导游   离开已经大半年,回来的路上黎沅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结果到了领地附近一看,洞穴周边并没有生活什么大型猛兽,只有些小动物偶尔光顾而已。   他们三只一到,小型动物们也已最快的速度消失不见。   大黑奔到自己的洞穴看了看,满意地退出,又急匆匆地在前面的树林里寻找那枝倒在地上的,紫貂曾经在上面停留过的树枝。   树枝还在原地,可早已经被撞到别处,又腐朽的只能勉强看得出形状。大黑失落了一会儿,自己去找树枝重新准备“搭建”。   很简单,找根差不多粗细的,往其他树干上一支,有个明显的坡度就行。   这事儿太简单了,黎沅没有插手任由大黑自己折腾。他和长风一起,在附近寻找他们冬天时能够居住的地方,如果有个洞穴就最好了。   为什么选这附近?和大黑有关,但不是舍不得大黑,而是因为大黑做出了一个违背他族群的决定——他这个冬天不冬眠了!   听听,多可怕啊。   有冬眠习性的黑熊竟然不打算冬眠了。   尽管大黑在秋季到来的时候习惯性地开始有意识地多吃,囤积脂肪,已经比黎沅认识他的时候胖了三圈,但到了秋末返回洞穴的路上,大黑犹豫许久还是给两只小伙伴说了他的决定。   他不冬眠,也不会外出活动,就像是去年后半个冬天那样,守在洞中半睡半醒,一直等待着紫貂的到来。   这种情况下黎沅和长风也不打算出去浪了,干脆就在大黑领地周围,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活动,免得大黑出什么意外。别紫貂等不来,他先因为没有完全进入冬眠状态身体撑不住。   黎沅找到了一个洞穴,比较大,他和长风整只卧进去还留有一些空余,理所当然的这个洞穴成为了他们冬天的暂居地。说是暂居,其实他们只是等到冬天下雪的时候才会去避一避,平时还是席地而睡,在哪里困了就在哪里睡下,不会专门回到洞穴。   整个秋天,就在三只吃吃喝喝储存脂肪,快速长膘,顺带换上更加厚实毛发的日子里过去了。   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时,大黑已经用杂草树枝遮掩了洞口,陷入半冬眠状态。   胖了很多的黎沅和长风,蹲在自己的洞穴门口看着大雪飘落。   黎沅看了一会儿雪和弹幕上的发言,忽然说:“要不,咱们趁着现在猎物还没有少很多,多抓一些冻起来藏着吧。要是大黑冬天等到一半儿饿了,抓不到猎物怎么办。”   冬天猎物减少是每个动物都知道的规律。平时他和长风自己抓的是够自己吃了,再加上一个大黑,怕是不够。   “冻起来?”   和黎沅一起走了这么久,她也和大黑一样学会了把自己的听不懂的词自动过滤掉的技能。而且她知道黎沅不简单,所以她对他说的话,大多数时候都是没什么意见的。   “能冻那么久吗?不会坏了吧。”   黎沅摇头:“不会。山上这么冷还有雪,不可能会坏掉。就是藏东西的地方得做好标记,免得有不速之客偷拿。”   长风点头:“既然你感觉没问题,我就没意见。”   每当她觉得大黑已经够执着的时候,这头熊总会再搞点事情出来,打破她对他的印象。冬眠也是,明明以前她听黎沅给她说过去年大黑的表现,真的见到了,她还是觉得离谱与不理解。   但不解又怎样,大黑不会因为他们的看法就改变。   而且从一开始的试图让大黑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放眼广阔世界,现在她已经变了,她时常想着,要不就干脆让大黑如愿吧。   大黑那么执着,也许是因为最后一次见到紫貂之后,还没有理清楚自己的情绪,又或者还没有欣赏完紫貂的美,就再也找不到对方了,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才会造成这么个后果。   让大黑再见紫貂一面,说不定就好了。   很可惜的是,能否再见紫貂这件事不会为她的意志有所转移。   长风把主意打到了黎沅身上。以前他说过的那个法子,好像很有用的样子啊。   “大黑那边呢,真就让他一直等?咱们不做点什么?”   “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的那个方法吗?”黎沅叹气,“到时候先在大黑的洞穴周围试试吧,万一呢。”   长风眼前一亮:“什么时候?”   “过段时间?”黎沅也不太确定,“等到有积雪的时候,不仅方便我们隐藏气味,雪深了不太容易找到食物的情况下也能增加我们的成功率。”   长风深以为然。   给大黑藏冻货的时候黎沅没有自己动爪,他还不想因为自己的举动让人类世界多出一个未解之谜,也不想挑动官方的神经。所以他们一起捕猎后,是长风把冻得硬邦邦的猎物拖去藏起来的,最后弄了一些雪和树枝隐藏,他们都在周围做了标记。   东北虎加上远东豹,除非实在头铁,不然不会有食肉动物想不开非要开打。   期间黎沅和长风也去看过大黑,每次他们去和离开的时候都小心地把自己的气味给抹掉了,然而每次去的结果都不怎么好,没有紫貂从大黑的山洞前路过。   终于,又一场大雪,林间积雪渐深。   黎沅和长风其实不太喜欢在积雪深的地方行走,可为了接下来的计划,他们冒着雪来到了大黑的洞口。   “大黑,大黑!”   “我们打算实验一下你最想知道的那个找到紫貂的办法,你出来和我们一起布置吧,万一成功了,你不在我们也不知道哪只是你要找的那个啊。”   洞里传出大黑慢吞吞的迷茫声音:“真的吗?我要一起。”   顶着雪,黎沅和长风在洞外等大黑出来。   自从大黑缩进洞里变成了半冬眠模式后,回应他们的时候就变成了这种信号不好的状态,忽闪忽闪地,听的时候黎沅生怕他下一秒要睡过去。   过了一会儿,洞外遮挡的杂物才有被掀开的声响。   大黑已经没有刚冬眠的时候胖了。他的洞里其实也有点食物,有补充再加上冬天还没有过半,他的状态还算是好,没有到瘦骨嶙峋的模样。   大黑从洞里走出来,眼睛亮亮的闪着期待的光芒,问黎沅:“你说的办法是什么?”   他之前磨了黎沅好久,对方都没有松过口。   “说简单简单,说难也难。”黎沅短暂地卖了个关子,“等雪停后我们在前面的树林里找一个空地,摆上紫貂爱吃的食物,然后等着就行。”   办法简单,可大冬天的,去哪里找紫貂爱吃的食物?那些小型动物最滑溜了,对他们来说真的很不好抓。   不过这点小困难在大黑看来都不是问题:“紫貂爱吃什么?你说,我去抓!”   黎沅通过系统的搜索,给大黑报了一串动植物的名字,末了又说:“你知道我和长风住的山洞吗?抓到后把猎物放去那里,你这里要保证干净,免得到时候这里气味太杂乱,紫貂不肯往这边走。”   大黑认真记下,点点头就要往外走。黎沅没拦着,和长风一起往大黑的洞里扒拉了很多的雪,遮掩一下里面浓重的气味后,他们也出发去找这些东西了。   大雪纷纷而下,一些踪迹与气味都被雪掩埋。   雪停之后,三只收集到了不少的动植物在山洞里。黎沅打头,带着两只从另一条路绕到大黑洞穴前的树林,挑了个合适的开阔点的地方当做放东西的目标点,和大黑在稍远一点,但大黑能看清楚目标点的位置放了些树枝遮挡后,躲在遮掩的后方,把大半个身体埋在雪里不动了。   长风给两只的气味做了遮掩,自己返回山洞,爬到目标地点旁边的树上把东西扔了下去。   反复数次后她也退远趴在树上隐没下来,静静等待。   紫貂会不会来?谁也不知道。   提出这个办法的黎沅心中紧张不已。   之前不使用这个办法,一是他跟大黑说的那样,为了不让紫貂有警惕心。这里没有过人类踏足,动物们都比较“单纯”没有经历过陷阱之类的套路,这个办法用一次两次还好,用得多了,动物们学精之后就骗不到了。   二就是他知道,在诺大个山脉中寻找到一只紫貂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要真说个可行的出来,除了紫貂曾经出现过的地方还有零点零零一的可能,别的用尽这辈子的运气都不见得能成功。   同样的天气,同样的地点,再加上食物短缺的情况下,他们准备的那些绝对称得上是丰盛的食物,如果这样都引不来紫貂,那黎沅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因为小心隐藏过气味的原因,不一会儿就有小型动物光顾。虽然没有紫貂,但这无疑是开了一个好头,证明他们的办法是可行的。   他们准备的东西够多,就算小型动物吃掉了些许,他们也可以补货。   时间慢慢走过,守在周围的三只猛兽们从头到尾一动不动,呼吸轻到微不可闻,注视着目标点来来往往的动物们,希望可以等到他们心中盼望的那一种。   可好运气好像不会维持太久,直到天都黑了再亮,都没有紫貂到来。   长风默默地回去补了次货。   黎沅斜眼瞄了一下大黑,却发现大黑并没有什么失落的情绪,从昨天白天都没再睡过也精神奕奕,专注地看着远处的目标点。   又是一个上午过去,天阴着,不见正午的太阳。   目标点里的食物又少了一些,那里空着,目前并没有小动物来吃。   黎沅错眼看了看弹幕,对上面的猜测视而不见只挑有用的看。比如他和大黑蹲在这里这么久一动不动,也不见上去捕猎到底是为什么的各种猜测,已经上了热搜,并且还有诸多动物学专家们发表自己的意见之类。   专家们的评价分析让他乐不可支,官方盯着直播的人呢?该不会又要派无人机来调查了吧?   正胡乱想着,黎沅突然听见身旁大黑的呼吸停了一拍。   他还记得自己是在埋伏,忍住没有动脑袋去看大黑而是先看向了远处的目标点。一看,他的呼吸也滞了一下。   紫貂!   有三只紫貂正围着目标点里的食物,撕扯着进食!   看大黑的反应,很可能里面就有他心心念念的那只。黎沅有再多想说的想问的现在也得忍下来。万一是他的缘故惊了紫貂,他哭都没地方哭。   紫貂们非常谨慎,即使围在一起享用食物,脑袋也不时地左顾右盼时时刻刻关注着周边的动静,以防有危险来临。   在漫天的白色积雪上,三只毛色深深的紫貂无疑是最瞩目的。   紫貂们停留了很久,吃完一些食物填了肚子后一只带了一个拖着食物跑远。   “是她……”大黑喃喃着。   大黑说话了,黎沅再也忍不住站起来,拉伸一下身体又抖抖被体温融化又沾上了大团雪的毛,好半天才松快过来。   看到他动了,长风也赶过来张嘴就问:“是她吗?”   “是她!”大黑没等到黎沅翻译就兴奋地重复:“真的是她,我不会认错!她还是那么好看,她还在!”   大黑又回味了一番刚才紫貂的身影,转身对黎沅和长风认真道了句谢。自从认识以来,大黑从没有这么严肃过。   “谢谢你们,让我看到了她。”   黎沅一愣,随后笑道:“看到就好,谢什么。回去吗?还是说你想在这里守着,再看看?”   他想象过很多大黑再见到紫貂的模样,多搞怪多煽情的都有,唯独没有料到大黑竟然还是这幅冷静,仿佛和平时提起提起紫貂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的表现。短暂的激动一下,没了。   不过仔细想想,这样就挺好的。   “既然看到,那我下次可就不奉陪了。”长风冷哼一声,“在树上一动不动蹲那么久,我路都不会走。”   下树的时候差点从树枝上掉下来。   大黑沉默了一下,看看黎沅和长风,又回头看看少了些食物的目标点,傻笑着摇摇头,说:“不用了。”   黎沅和长风齐齐道:“啊?”   “我已经再看到她了,她也很好。”大黑挠挠耳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而且通过刚才,我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   “以前我想着找到她,可却什么都没有准备,找不到她才是正常的。如果我像今天一样准备了很多吃的给她,也许我就不会找那么长时间了。”   “……”   “但是,紫貂不可能每天都缺少食物,也不会每天都饿肚子,想要用食物找到她们还得挑一个它们正好饿了的时候。春天,夏天和秋天是不可能了,食物都很多。”   “所以,我决定——”   大黑一脸纠结,仿佛做了多么大的牺牲一样,宣布道:“以后我要在冬天准备许多紫貂爱吃的食物,然后和她见面!”   说完,一片安静。   他疑惑的扭头看着两只呆滞的小伙伴,问:“你们怎么不说话?是这个决定有什么问题吗?”   大黑慌了:“不会真有问题吧?”   黎沅回神,反问:“等等,你刚才的意思是,以后只在冬天找紫貂,别的时间都不找了?”   大黑点头:“是啊,我好不容易才想到这个聪明的办法的。要是冬天都不行,那么其他三个季节不也没用?不会吧,难道我这个办法真的有问题?”   “不不不,没有问题,没有!这个办法非常好!”   “哦,有用就行。那我们回去吧?”大黑松了口气:“我已经看过她了,等到我再特别想她的时候,我们再过来好不好?”   “好啊。”   长风听完翻译和黎沅对视一眼,满口答应,好像刚才说再也不来的豹子不叫长风一样。   黎沅欣慰极了。   这次碰面虽然没有彻底让大黑消除自己的执念,还让他把思维转移到了另一个奇怪的地方,但总而言之,结果是好的。   这不是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已经放过了三个吗?剩下的冬季,不冬眠的话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吃饱喝好,有伙伴,有希望,有追求,怎么不算好呢? 第117章 兔狲道长   为了让官方的人安心,黎沅在离开之前关掉直播间,把自己死亡系统也会消失的事用指甲刻在了自己住的土山洞的壁上。虽然其中几个字因为泥土掉渣的缘故笔画有点模糊,但起码还是能看清的。   黎沅也懒得再写一遍,就这么放着了。   他不担心官方的看不到。随着他的虎龄渐大,官方的人派无人机跟着他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到了现在,无人机几乎是二十四小时轮换着来。他这边长久无声,要不了多久官方的人就会过来把他抬走。   就是不知道他们看到那些字是什么反应。是更加警惕还是解除警报?   哎,随便吧,反正他也不在这个世界了。   黎沅熟练地闭上眼,意识消失之前还想着他会不会再次穿越,穿越的话,又会穿成什么动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沅在一阵拉扯感中醒来。   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颗气球,轻轻荡荡地飘在空中,只要意念一动就能随意地飘向各处。   这种飘飘欲仙,双脚不着地的感觉本来是会让人感到不安和紧张的,可黎沅完全没有类似的想法,反而还怡然自乐。要说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这个“气球”好像被别人握在了手中,还不断地拉扯着。   黎沅心烦气躁地睁开眼,想看看是谁这么缺德,结果一抬眼,他竟然在一片荒芜的平原上,而且这个视角,高的有些离谱了吧?   难不成他真的变成了气球?   黎沅又往下看,八个脑袋顶整整齐齐围成一个圆。   那他……   黎沅赶紧审视自身,目之所及,他能感觉到的属于他“身体”的地方,全都是一片黑漆漆的雾状,下方的边缘还呈现一种消散的迷蒙感。   来不及思考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黎沅又急忙去细看自己“身体”唯一消散的地方。   他漏气了?   别吧,他刚醒来什么都没弄明白就要先面对死亡的下场?   顺着消散的方向仔细看去,黎沅观察了许久才发现那些“消失”的雾并不是消失,正好相反,是那八个人的中心处升腾的细小雾气,向上汇聚成了他!   所以,他是被召唤出来的?   这又是什么鬼故事啊!   八个人还在念念有词,声音很小,黎沅凝神去听,刚听了两句他整个人又不太好了。   那些词,念出来无论放在那个网站都是妥妥要被和谐的存在,这是邪教吧?一定是吧?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啊,邪教搞仪式竟然真的召唤出来了东西?   而他,就是一个倒霉蛋,是不小心被误伤拉过去的替死鬼?   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黎沅知道自己是个好人,但邪教召唤的东西肯定不是好东西,等到他们的仪式完成,他到底还是不是他,那还真的不好说。   诸多想法在脑海中浮现,黎沅还没有实施,就发现一件更可怕的事——他没有办法掌握自己的“身体”。换言之就是,他的意识被困在了这团雾气中。   黎沅绝望不已,干脆躺平等下面人的仪式结束。   天无绝人之路。   几分钟后,远处有一辆越野车呼啸而来。   围坐在一起的八个人明显有点慌乱了。他们的表情不再平静,带上了一些急切,可嘴中的咒语和交握在一起的手却坚定地没有放开。   黎沅把他们脸上的表情看得分明,心中顿时轻松了不少。是敌人就好,他可能有救了。   越野车开到了周围,上面下来四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其中两个还抬头看了一眼八人的头顶上空。   有人看得到自己,黎沅没有在意,他更关心四人怎么把人数超他们一倍的人给抓起来。   趁他们不能动,直接绑走?   事实证明,那四人比黎沅想象的还要“凶残”。   一个穿黑色冲锋衣的男人,先是从自己的背包里面拿出一个像是黄铜质地的长柄手持铃铛,然后又拿出了一叠黄色符纸,从里面数出八张后夹在左手指间,放在胸前嘴中默念几声后,再拿右手的铃铛往符纸上一敲,八张符纸无风自动,眨眼间就飞去贴在了八人的背后,死死粘着。   黑色冲锋衣男人嘴中默念一句,跟着摇铃,不远处的八人竟然闭上了嘴巴!   再念,再摇,八人相邻着交握的手也松开,从地上站了起来。   其余三人对这幅场景见多不怪,八人立正站好后,四人一齐上前围着八人走了一圈检查,还弯腰掰他们的手查看。   “生命线被割开放血,是和谐会举行仪式的标准没错。”   “后颈处都有一字型纹身,是会中的高层。”   “哎呦,这人不就是家人报警说失踪的那个吗?”   “唉,还真是。”   “……”   四人围着八人咕哝了一会儿,又重新站到一起,一个戴着毛线帽的老人摸摸自己唇上的胡须,看着上空的方向道:“那几条杂鱼都处理完了,这顶上这个,怎么办?”   黎沅被黑色冲锋衣男露的一手震惊的不行,正津津有味看戏顺带着偷听,想从四人嘴里再多知道一点消息的时候,突然就被人点名了。   别啊,他是个好人,不,好雾啊,他是冤枉的!   一人说:“和协会的人召唤不出东西的,这估计是附近的孤魂野鬼趁机偷取几人的阳气和血气成了形,放任下去多半要成厉鬼。”   一人满不在乎:“那不就带着煞气?直接打散完了。”   毛线帽老人点头:“因人的阳气和血气而生出的鬼魂,附带的煞气是消除不掉的。我观这团鬼雾尚未凝出意识,力量也弱,趁现在解决掉也好,免得以后成为大患。”   怎么还没说两句话就要除掉自己啊,黎沅慌得不行,非常想怼到四人的脸前让他们再好好看看,告诉他们判断错误,可无论他怎么努力,他的“身体”都纹丝不动。   眼见毛线帽老人都开始从背包里掏东西了,黎沅焦急之下竟然喊出了声!   “等等,我是好人啊!”   “嗯?”四人猛然抬头,看向半空中的黑色雾气,“说话了?”   “对啊是我,我真的是好人!”黎沅再次强调,“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社畜,突然猝死了而已,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你们别杀我我是无辜的啊。”   “要不是我死了,我都不知道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鬼!”   毛线帽老人眯起眼睛,可无论怎么看,上空中的黑雾还是一团黑雾,没有半点藏着个人类灵魂的迹象。   “你说你是人类,那么你家住哪儿,在哪儿上班又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黎沅把自己第一世时的经历如实说了出来。   这是他为自己上的第二重保险,一个“穿越者”的身份,肯定比一个平平无奇的鬼魂分量重。再说了,他也根本不了解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被发现说谎就完了。   果然,老人皱眉:“你确定你没有记错?”   “当然,我还不至于连自己住哪儿都不知道。”   老人眉头皱的更深。他取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一沓乱糟糟的符纸,翻了许久才从里面找出到自己需要的。把背包塞给别人拿着,他挥手把符纸飞向半空中的黑雾,双手快速结印。   黎沅刚开始还有点怕,可随着老人结印,他慢慢感觉自己的身体重了不少,没有刚来时的那种轻飘飘像气球一样的感觉了。   在下面四人眼中,就是那团黑雾慢慢消散,从里面冒出个只有两掌大小的人形灵魂来。   人形灵魂是透明的,还带着点乳白色的光晕,不过只有两三秒的时间,人形就又被黑色的雾气包裹。   黎沅也重新恢复了轻飘飘的感觉。   “这是……”   “本真咒。”毛线帽老人像是累极了,喘了口粗气道:“他没说谎。你们也看到了,那团黑雾里面确实有一个人类的灵魂。”   他没有说的是,带着乳白色光晕的灵魂,是纯善之魂。普通人的灵魂都是透明的,做过恶会带着黑色或者是灰色的丝线样的东西。有功德的人,则是会带着金色光晕。   这是最基础的知识,玄学界的人都知道他没必要说那么清楚。   灵魂反应一个人的本真,他使用本真咒后看到的,就是事物最原始的模样,所以他才会说,黎沅没有说谎。他真的是个好人。   至于那团黑雾——   “应该和和协会的人举行的仪式有关。”老人问黎沅:“你再说说你醒来的时候看到的。”   黎沅乖乖说了。   “果然,是和协会搞得鬼。那团黑雾,恐怕是被他们的血和阳气不小心吸引来的东西凝聚而成。只是黎沅意外出现,不知怎么的同样被吸引过来,和那些脏东西成为了一个整体。”   “啊?我这么倒霉?”黎沅可太冤了:“大师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四个人碰头小声嘀嘀咕咕,半晌,才纠结着消了声。毛线帽老人代为发言:“黎沅,我们确实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你。”   “那团煞气已经与你成为一体,强行驱煞恐怕也会伤及你的根本,所以,只能用笨方法,先压制住你的煞气后再慢慢化解。”   “可问题吧,是这化解之法于你现在的形态来说,有点不太友好。”   黎沅追问:“是什么?”   老人清了下嗓子:“想要润物细无声地化解煞气,不伤及带着煞气的本身,只能通过做善事,赚取功德金光的办法来实行。”   黎沅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也就是说,我这团黑雾的模样不方便做好事,是吧?”   “差不多。煞气会伤及人的气运,简单点来说就是沾染了煞气的人会不同程度的倒霉,不论是普通人还是修行之人,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是一样的,全都会沾到。”   “隔绝你的煞气需要符纸,但是你想,一片空气中飘着几张符纸,是不是走到哪儿都很奇怪,很引人注目?”   “世界上知道玄学界的人终归是少数,你这样跟着我们一起行动,会造成恐慌的。”   黎沅失落:“那怎么办?”   “很简单,我们可以把你投进一个刚失去灵魂的躯体中,把你制成活尸,然后再给你带上隔绝煞气的符纸,你就能光明正大的出现了。”   “活尸?”黎沅目瞪口呆,这伙人真的是好人吗?   “人类的躯体你就不要想了,买卖尸体是违法要吃牢饭的,我们可以把你弄进动物的体内。”   老人问:“委屈你当一只动物,行吗?”   当然行啊。   黎沅没有犹豫,点头应下。还真别说,穿成这么多回动物,让他突然变成人他还真的不适应。   只是他们会给他找个什么动物的躯体?   黎沅本以为这些人是先把他带回去,然后慢慢寻找合适的。结果呢,那个穿黑色冲锋衣的人闭上眼睛摇了一会儿铃铛,睁开眼后朝着个方向一指,一个人开车过去两分钟来回,下车,手里提着一只家猫大小的胖墩墩灰毛动物,放在了毛线帽老人身前。   老人摸摸胡子,笑呵呵地:“时间不等人,时间久了那团黑雾恐怕会侵蚀你的魂体,只好先在这附近找一只动物让你住进去了。”   他朝地上一看,“呦,还是保护动物呢。黎沅,你赚了啊。”   地上失去呼吸的动物,赫然是一只兔狲。 第118章 兔狲道长   别看兔狲的名字组成又是“兔”又是“猴”的,实际上人家是正经的猫科动物,而且还濒危。   虽然黎沅很奇怪为什么看着守法的毛线帽老人会给自己弄个保护动物的身体,但事关自己的小命,他这个外行人还是不要质疑内行的好。   制作过程也出乎黎沅意料之外的简单,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再一亮,他的视野就从高到低,转化为了兔狲视角。   可能是魂体刚进入不太适应的缘故,黎沅试探着伸了一下爪子,那叫一个酸爽,身体僵硬的就跟被压了五百年一样,动一下腿都是在重新组装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趁着黎沅适应身体的这段时间,毛线帽老人从背包里拿了一支毛笔和朱砂盒,席地而坐,把背包当垫板现场画符。   画完七张后,他收了东西将符纸熟练地搓成一条,打量一下黎沅,把符纸条头尾连接成一个圈,直接给套到黎沅并不明显的脖子上。那是一个略有些紧,但不会给黎沅造成不适感的合适大小   “加强版三清符,可遮挡你自带的煞气不影响别人。等到符纸上面的朱砂失色后,我再给你换新的。”老人叮嘱了一句:“切记,不要摘下。一般情况下,不用担心它会断掉。”   那就是有不一般情况喽?   黎沅刚想问有什么是需要他注意,不能随便去凑热闹的,就发现他没有办法说话了!   “哦~”   哦?兔狲这么叫的?   黎沅慌忙指指自己的脖子,示意老人给自己一个解释。   老人一拍大腿,用一种夸张的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哎呀,对啦!忘记告诉你,变成活尸之后,你的一切机能就会往躯体的本能那边靠,动物不会说话,你自然也不会说话了。”   黎沅:“……”   当黎沅半耷拉着眼睛时,兔狲那张自带嘲讽的脸就是最好的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真不是我的锅。”老人摊手,“你也看到了,你这具身体是苗越给你找的,可不管我的事。”   苗越?   黎沅把脑袋转向了拿着黄铜铃铛的黑色冲锋衣男人。   苗越面无表情,淡淡道:“锁魂铃给我的指引就是如此,我是如实说的。”   言下之意,全都是他手里铃铛造成的,也不是他的锅。   黎沅能怎么样,当然是全盘接受啊。   实际上他并不怀疑苗越的话。结合他之前的经历来看,他甚至猜测这具兔狲的身体是不是就是他这一世原本的身体,只是发生了这个什么和协会的意外他的灵魂没能顺利落地,被吸到了黑雾中,兔狲也无了。   要不然兔狲这种珍稀,濒危,数量稀少的动物正好在这附近能找到呢?   现在的情况,或许就是“物归原主”而已。不能说话就不能说话,他习惯了,和人交流也不只有这一种办法。   事情全部解决,众人准备回程。   毛线帽老人抱着兔狲黎沅坐在后排,苗越则是坐在副驾驶。   司机没有打火,而是等苗越先晃动铃铛,控制着和谐会的八人排成一竖排后,才起步调头。   离开之前,苗越又晃了一次铃铛之后,就没有再动过手。   车速不快,黎沅震惊地把脸贴在玻璃上往后面看,果然见到被操控的八人老老实实地,顺着车子的方向走直线追车。   赶尸人!   一个称呼加大加粗地出现在黎沅的脑海中。   这也太牛逼了吧,竟然还能远程操控!   黎沅看着苗越的背影时,眼中的惊奇和崇拜快要溢出来了。   兔狲瞪圆了眼睛和半耷拉着眼睛时的表情是完全不同的,瞪圆了眼睛看着你的兔狲,只会让人萌的会心一击想要摸摸抱抱,并不会有被蔑视一脸的感觉。   “啧,你对着老头子我怎么不是这副表情?”   一个布满老茧的粗糙手掌毫不留情地揉了一把黎沅的脑袋,摸了耳朵后,还顺势往下在厚实的背毛上呼噜。   黎沅窜到后排一个年轻人的膝盖上抖毛。   抬眼一看,毛线帽老人已经把帽子摘了,露出了头顶上花白的发髻来。   真是道士啊。   “自我介绍一下,老头子我叫邵孤城,全真派知名弟子。区区不才,目前只加升了三洞五雷篆而已。”   邵孤城满脸自负,摸了摸自己唇上的胡子等夸时才想起来黎沅不懂这些,只好把话说得白了一些:“道教升授一共有五个等级,三洞五雷篆是第四个。”   老子牛逼吧,厉害吧。   邵孤城得意地看了一眼黎沅,却发现这只小兔狲已经扒着玻璃去看后头追车的人了。   邵孤城咬牙:“……”   要不今晚吃清炖小兔狲?或者红烧也行?   抱着黎沅的年轻人也看着窗外,他不是看后头,而是在抿着嘴憋笑。就连副驾驶上一向面瘫的苗越,唇角也露出了些笑意。   黎沅的想法很简单。什么三洞五雷确实厉害,可再厉害他也只见过邵孤城画符,搓项圈,这些哪里有苗越用操控尸体的本领来操控活人看着震撼呢?而且还是远程操控。   只是人走着也太慢了吧,什么时候才能走到?   黎沅收回视线,跑到苗越的膝盖上指指后面的人,又做了个跑的动作,期待地看着对方。   苗越和黎沅对视了一眼,问:“你问我,他们能不能跑?”   黎沅点头。   苗越面无表情:“不能。”   可以用跳和走,迄今为止他还没有听说过有人能操纵着进行“跑”这个动作。再说了,要是能跑他早就用了,哪里能让他们慢悠悠地在后面走,浪费时间。   看来是他的期望过高了。   黎沅回到后排,往邵孤城和年轻人中间空出来的地方一瘫,不乱跑了。邵孤城挠他的肚皮,他也只是用后脚把对方的手给蹬开。   车子慢慢行驶,大概过了将近四十分钟才到出草原的地方,看到公路。   那里,已经有多辆警车在等着了。   毕竟邵孤城他们是正规的,有职业证明的玄学人士嘛,和官方合作打击邪教分子和罪犯都是常事了。而警方那边,也有专门小队的人被告知晓玄学界的存在,日常也专门负责对接此类的事情。   “邵道长,你们……”   邵孤城是这次出任务小队的负责人,警方的人迎上来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了他手里抱着的动物。   “这,这是兔狲?”珍稀野生动物啊!   “是。”   邵孤城在外人面前还是比较谦逊和蔼的。他指指兔狲脖子上的黄符项圈,说:“这只兔狲身上有些异常,留在高原上会造成不好的后果。放心,回去后我会给上面打报告的,不会让你们为难。”   “谢谢邵道长了。”   警方的人也没问具体是什么异常,见邵道长没有聊天的意思后,就不再多言。   邵孤城他们和警方一起等了一会儿,直到走路的八人到达,警方给每个人都带上了手铐塞进警车后,苗越才解除了对他们的控制,八人背后的黄符也自燃消失,不留一片灰烬。   因为涉及到和谐会,所以这八人会乘坐专机被押送到京城的特殊部门接受审问,然后该关几年关几年,一个都跑不掉。   黎沅跟着邵孤城回到了他们住的地方。   本来四人是应该自己坐飞机回去的,只是多了个他这个变故后,就成了邵孤城和上面的人联系,让人派专机来接他们。   苗越三人自然还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这个安排,让黎沅对玄学界出任务的模式产生了好奇心。   据邵孤城说,官方特殊部门麾下,有一个叫做“玄学协会”的部门。他们这些玄学界的人士,只有在协会里面登记过有身份证明,才是正规的,被官方承认的能人异士。   那些没有登记的,只要没有特殊原因一律被归为邪门歪道,他们看到了,只要有切实的证据可以直接出手逮捕甚至诛杀。   他带黎沅去的,就是玄学协会的总部。   黎沅所有有关玄学界的好奇心,在那里都能慢慢解开,所以他并不急着询问。   此外,就是有关他现在这个身体的事情了。   要说变成了兔狲活尸后有什么好的,大概就是不挑地方哪里都能生存,还不用再拥有吃喝拉撒这种烦恼的小问题了吧。   被带离高原,黎沅完全不用担心有死翘翘的风险,因为他早已经死透了。开个玩笑。   从私人飞机上下来,又乘坐专车,黎沅全程没有露面就被带回了京城。   黎沅想象过玄学协会的样子,是大隐隐于市还是正规的官方机关?结果接他们的车子,一路开到郊外停在了一栋五层的独立别墅门前。   孤陋寡闻了他,原来玄学协会这么有钱?   邵孤城抱着兔狲,从衣兜里拿了张黑色的卡,刷卡开了大门进入。   别墅内部还是比较热闹的,一楼大厅来往的男男女女什么年龄,穿什么的都有,而且有的还脚步匆匆,抱着资料顺着楼梯飞奔而上进入某间挂了牌的房间内。   邵孤城顶着别致的造型一现身,大厅里就有不少人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有些相熟的,还上前来询问,试图逗弄他怀里的兔狲。   黎沅全程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卖萌表示自己的无辜。   邵孤城打发了人,径直进了电梯上三楼,左拐来到尽头挂着“会长办公室”牌子的门前敲门进入。   落地窗前的办公桌后,坐着个穿休闲服的严肃中年男人。   邵孤城旁若无人的进门,把黎沅往办公桌上一搁,自己拉开前头的椅子坐下,一努嘴,说:“喏,这就是那个意外。”   黎沅被掐起来的时候下意识地把尾巴勾到身前,只是在严肃男人的注视下,他落地时浑身一僵,连尾巴的位置都忘了调整,只好把两只前脚掌虚虚地踩在尾巴尖上。   浑身的毛炸起,在男人仿佛能看穿别人内心的视线下,黎沅硬着头皮身形不稳地蹲坐。   可怜弱小又无助,只会卖萌一个技能。   所以,大佬你能别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了不? 第119章 兔狲道长   “黎沅先生你好,我是玄学协会会长仲阳。”   即使对话的生物是一只兔狲,仲阳那张全年不见柔软表情的脸也依旧保有威严,语气和动作更是正式且官方,不见一丝搞笑氛围。   或许当事狲黎沅的感官更加直白一些。   他看着仲阳伸到他身前的右手,再往上看看仲阳面无表情的脸,最后迟疑着抬起右爪拍在他的掌心,然后,爪子被轻轻握住上下摇了摇。   仲阳松开手,收回时不动声色地搓搓指尖,又瞥了眼咧嘴笑的邵孤城才对着黎沅道:“你的情况邵道长已经给我说过了,具体的一些细节方面我还有些疑问,需要你配合一下。”   黎沅点点头,完了才用爪子摸摸嘴巴,摇摇头示意。   他又不会说话,该怎么配合?   仲阳默默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平板和一个超大的九宫格机械键盘,插好后放在黎沅面前。   “试试看顺不顺手。”   黎沅微微张着嘴巴,充分表达了自己的震惊。   伸爪子在键盘上比比,键帽只比他的爪子小了一半,按动的时候稍微注意一下下爪角度就不会有误触的情况。此外,角落里的回车键更是和他的爪子差不多大,看一眼就能知道当按下去的那一刻会有多爽。   什么叫有备而来啊,什么叫官方啊,什么叫贴心啊。   黎沅在心中战术性后仰,也不需要试验抬爪就熟练地用键盘打下三个字:“会长好。”   仲阳点点头,开始了自己的询问。   刚开始,仲阳只详细地问黎沅在黑雾中醒来的经过,包括感受心态等细枝末节的地方都问到了,之后,就转了话题开始反问黎沅说的那些他的个人信息。   准备回答后面的问题时,黎沅不由地转头看了一眼他身后老神在在,没有挪屁股意思的邵孤城。   他的来历虽然很大可能没有什么用处,但少说也得是个机密吧,邵孤城就在这里听着,合适?   邵孤城没有说话,只冲着黎沅得意一笑,倒是仲阳开口简单解释了两句。   黎沅恍然,原来邵孤城还真有自负的资格,那之前邵孤城说他自己是“全真派知名弟子”委实是谦虚到家了。   他这个人,在整个玄学界甚至是官方上层的大佬里都是赫赫有名。而且目前升授三洞五雷篆的道士,除了常年隐居在道观中潜修,不问俗世的老妖怪们,余下的三五人中,只有邵孤城是个喜欢入世,还善与人打交道,能常年待在玄学协会的。   高修为高年龄的邵孤城,在玄学协会里堪称是长老一样的存在。   黎沅情况特殊,以后也少不了需要邵孤城的地方,所以黎沅的事情对他来说并不需要保密。   了解完,黎沅也没有什么犹豫的必要了,接下来对仲阳的所有问题都是知无不言。   他是个穿越而来的灵魂的事,自然也被写进了报告里。就是对他接下来的去处,还需要把报告递上去等上面人做决断,有回复之前他暂住这栋别墅。   黎沅无所谓。和仲阳简单交流后,他已经知道了他第一世的世界和现在世界的科技水发展平差不多,可以说除了某些地方的名称与重要人员的名字不同外,本就是两个几乎是在照镜子的平行世界。   只不过一个玄异,一个普通。   他一个真正的普通人,即使是穿越的,身上也没有什么好让这个世界的人图谋的东西,反而因为沾染煞气的缘故,相当于给他们多了个麻烦。   现在有了去处,黎沅没什么好挑剔。   有言道:话不能说的太满。很快黎沅就不这么觉得了。   在别墅的人,也就是玄学协会的工作人员面前过了明路后,黎沅就凭借一身毛茸茸获得了众人的喜爱。   他还是比较矜持的,面对大家的摸摸抱抱要求只应了前面的半截,并且还有时间限制,最多让人摸五下,还得排队。   凭自己本事卖出去的萌,被换成了两张小毛毯,他能闻不能吃的小零食,不感兴趣的小玩具,一个毛茸茸的窝,甚至还有一部新手机。   同城快递,够迅速。   能够再次接触到现代高科技并且畅快地使用,看到手机的那一刻黎沅眼泪都快飚出来了,当即就从小姐姐手里叼住设置好的手机回到沙发上的窝里,掏出特制大键盘连了上去。   大键盘还是他离开会长办公室的时候,从会长那里死皮赖脸要过来的。毕竟没有人会用这种不方便的键盘嘛,他只好自恋地认为是专门为了和他交流准备的,那他拿走也没什么问题。   关键是,对方同意了。   关于手机,他本来是想再求求邵孤城,借他点钱买一个便宜的,现代社会嘛,没有手机怎么行。但对方一出来接了个电话就行色匆匆地离开,他的意思自然也没有办法表达。   幸好有个人美心善的小富婆在冥冥之中连上了他的脑电波。   黎沅两只前爪合拢对着小姐姐的方向拜了拜,投入了自己的网瘾之旅。   当你专注一件事的时候时间会过得非常快,更别说是玩手机。等黎沅被别墅里的动静吵地抬头时,从工作人员的交流中他才知道,现在已经到了他们的下班时间。   认真和才认识一下午时间就已经熟悉的人挥爪子拜拜,黎沅低头继续练习用肉垫划屏幕。   他在四楼的休息室有一张床位,可身为一个活尸,他其实已经不需要睡眠了,所以平时在别墅里的什么地方“睡觉”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别人给他买的窝在沙发上,他也懒得挪位置。   除非有重大事件发生,平时玄学协会的工作非常轻松,下班时间都忙着走人,根本没有人留下来加班。   此时诺大的别墅里,只有一楼大厅的顶上开了昏黄的小夜灯,有些许光亮。换做是别的时间,胆小的黎沅早就吓的要跟着会长一起走了,但沉迷手机的他,此刻无所畏惧。   新的世界网络中的一切,对黎沅这个初学者来说都是新奇的。   他小心翼翼地用爪垫边缘划着屏幕,沉浸在某个网站里面不可自拔,偶尔那张冷酷的兔狲脸上还会出现人性化的喜乐表情。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温度好似有所下降,感觉有点冷的黎沅把尾巴圈在身侧,往柔软的窝里蹭了蹭。   “咦,谁忘记关一楼的灯啦?”   “不止忘了关灯,谁把自己的猫也忘在这里了啊。”   “说不定是谁故意的呢,以前阿田不是把他家的猫寄养在这了。”   “寄养的怎么可能不给我们说,也不关起来呀。”   “那猫还玩手机呢……”   ……   几道不同的声音从楼梯处响起,黎沅下意识地看了眼紧锁的大门,心中疑惑不已。他再沉迷手机也不可能连门有没有被人开过也不记得。再说了,谁进来了不先开灯呀,就是不开灯,经过白天的额相处也应该知道他是兔狲不是猫。   黎沅想直起身体从沙发背上朝楼梯那里看,可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身高不太够,只好往上一跃扒住靠背的最上面看。   只一眼,他就瞬间石化。   拐角的楼梯处,有三三两两呈半透明的“人”正往他这边而来,走的最快的已经离沙发不到三米远。   看向最前头的那个男人时,黎沅能够清楚的透过他的身体看到他身后的那些“人”和装饰,已经那些飘在半空正缓缓降落的。   “咚!”   黎沅浑身一软,爪子一松往后跌在了沙发上,摔得四脚朝天被定身一样瘫在那里不动了。   “哎,不是猫!”走在最前面的男人转头朝着后面喊:“是白天会长大人给我们说的那只活尸!是兔狲不是猫。”   “他叫黎沅对吗?”   “对,原来是他啊,我就说老田他们不会忘记关灯的。”   “他怎么不在自己房间啊,专门等我们的?”   ……   不不不,我没有专门等你们!   黎沅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嗖”的一下就把自己挤到了沙发扶手和窝的中间,浑身的毛炸开,灰蓬蓬地一团瞪着惊恐的大眼睛看向走到他前头的“人”。   “你好啊黎沅,我叫程天,是协会三月份夜班的负责人。”   程天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介绍完自己,见角落的兔狲用一种还是用震惊的表情盯着后,疑惑的挠挠头发,再上下看看自己,问:“是我有哪里不太对吗?”   “不会吧,我的身体很凝实啊,没有消散的迹象。”   “哦,对了。”程天一拍掌:“看我这记性,我忘了你不会说话。不好意思啊。”   看着越来越多来凑热闹,围观自己的“人”,黎沅已经傻了,连眼睛都不会转,其它的和他说话他也没什么反应。   很显然,这些所谓的夜班工作人员不可能是人,他们,全都是鬼。   鬼,鬼……   玄学协会里面有鬼好像很正常,但问题是为什么从他来到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告诉过他,玄学协会晚上是有工作鬼员值班的!   他黎沅,硬汉一条,唯有一个缺点。   那就是怕鬼!   即使是好鬼,有工作证的鬼,那也是鬼啊!   黎沅垂死病中惊坐起,连招呼都忘了打从沙发跳到地上,用出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手机都忘了拿就闪电般消失在大厅窜上楼梯,打开四楼休息室的门,跳上床把被子蹬开将自己裹了进去。   他需要静静。   还有就是,这玄学协会谁爱住谁住,反正他是不打算再住了。 第120章 兔狲道长   玄学协会会长仲阳的办公桌上,一只圆墩墩的灰毛兔狲在身前的特制大键盘上敲打,速度之快已经出现了些许的残影,而随着兔狲的动作,大键盘连着的平板电脑上,一行行文字显现。   仲阳看了两行,一股淡淡的尴尬就浮现在心头。   今天早上他来上班,还没走到办公室就看到了抱着键盘蹲在门口的黎沅。这一看就是有事要说,不然怎么会这么积极?仲阳没有耽搁时间在门口发问,直接开了门请兔狲进来。   说是说了,事情和他想象中的“重要”完全不沾边,虽然对黎沅来说确实重要吧,但在他看来除了尴尬外,还有一些隐隐的好笑。   昨天邵孤城说自己已经给黎沅简单科普过玄学协会,他也就以为黎沅知道别墅内有鬼值夜班,帮忙做一些正常人无法做的工作的事,谁成想邵孤城压根没提这一点,闹出了个乌龙。   不过这事确实是他的疏忽。   通知值夜班的鬼们来了新人,却忘记了告知当事人,所以他的尴尬之情实在是溢于言表。   余下的好笑,就是对黎沅怕鬼这一点的不由自主了。   身为一个穿上了“衣服”的鬼魂,竟然害怕鬼,而且还是不曾作恶体貌和生前无异的鬼,提起来的第一反应不管怎么想都无法让人控制住自己的嘴角啊,即使是事出有因。   仲阳抿唇调整表情,继续往下看。   [是不是别墅里有什么阵法能够让鬼显形?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看不到鬼吗]   [我可以搬去外面住吗?我觉得邵孤城道长那里就不错。]   [会长大人你有邵道长的电话吗,方便给我吗?]   看完仲阳已经明白了黎沅的打算,他视线微移看向正瞪着眼睛卖萌看着他的兔狲,没有直接点明而是从第一个问题开始解答。   “别墅里确实有能让鬼魂显形的阵法。”   “协会中现存的鬼魂很多,别墅里有一部分,其余的还有一些在分会。”   玄学式微,此间已经有几百年都没有办法和地府有所联系了,这些鬼魂没有害过人,可一直在外面也不是个事,万一哪点心态没拿捏好,没有把持住那可是分分钟要沾染凶煞之气,所以只能全都收回来。   “除了天生阴阳眼的人之外,玄学界的人用了符纸才能看到鬼魂。你不同,活尸其实算是拥有皮囊的鬼物。”   “你能看到鬼才是正常。”   这和黎沅自己的猜测差不多,现在只是从仲阳那里正式确认了而已,所以他没什么好失望的。实际上,他敲下的那些话,重点在最后几句。   抬爪子拍拍屏幕,黎沅期待的等待仲阳开口。   如果黎沅只是和玄学界有关,那么事情仲阳自己就可以做主,可带上了“穿越”这一前提,就变得有些复杂了。仲阳隐约觉得上面对黎沅的的态度应该是比较轻松的,最终决定没有下来的这段时间,黎沅能出去的可能性也极大。   他没有把话说满,只道:“这个需要打报告让上面的人定夺。”   黎沅面上一喜,打字说:[谢谢会长!您什么时候打报告呀?]   仲阳暗自失笑,没有回答反而问:“你想住邵道长那里?就不怕他家里也养有鬼物吗。”   邵孤城身为一个道士,可以说是和鬼物打交道最频繁的玄学职业之一了。黎沅这么怕鬼,就不怕刚离虎口又如狼窝?   黎沅显然是考虑好了这个可能,一点没怂:[我身具煞气,全靠脖子上的黄符才能自由活动,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邵道长法力高强,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情况也能及时控制住。]   他说的大义凛然的理由是其一,重要的是因为他只对邵孤城熟悉一些,别的谁都不认识,怎么好意思借住到别人的家里?   而他身上的煞气也确实是个大麻烦,有邵孤城这个对煞气了解的“专家”在,他可以不用时刻担忧。邵孤城的身份名望也高,有他“监管”他,上面的人也会放心一些。   至于鬼什么的,他就不信了,邵孤城家里的鬼能比玄学协会的鬼还多!   这是一场豪赌,万一他赌输了……   那他只能抱着邵孤城的大腿求他不要在他面前把鬼给放出来玩耍。   似乎是听到了他心中的呐喊,仲阳接下来的话,在黎沅耳中堪称仙音妙响。   “据我所知,邵道长并不喜欢饲养鬼物。”   抬头,仲阳会长依旧面无表情甚至有些严肃,但黎沅看着这人就是觉得亲切。他蹲坐起来对着仲阳伸出右爪,在对方的手伸过来后,他两爪齐上抱着快有他半个身子大的手郑重地上下摇了摇。   恩人啊!   [谢谢会长!!!]   加粗的字体配上三个感叹号,足以表达黎沅内心此刻的激动。   仲阳再也忍不住,莞尔一笑,撕了张便签写上邵孤城的电话和社交账号,递给黎沅:“去吧,我要工作了。”   咬住便签勾住键盘,黎沅招财猫一样对仲阳挥爪,下了桌子离开。   回到四楼自己的休息室,黎沅跳上床铺找了一圈才想起来昨天自己走的太快,把手机忘在一楼了,只好又拖着键盘叮叮当当往一楼跑。   他还记得昨天邵孤城是有急事走的,也不知道事情办完了没,什么时候才会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按下确定键,黎沅本想关掉软件,结果三秒后,申请通过了。   黎沅当即施展自己的爪速,敲了一大段文字过去把自己的请求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甚至放下面子这玩意儿把怕鬼这个根本原因也说了。   不说不行,这个明显的弱点太容易被看出来了。   他丝毫不怀疑邵孤城的为人,与其到时候被当面嘲笑,还不如隔着网线交个心。这不是怂,这是战术。   然而很长时间都没有接触高科技的黎沅,一时间竟然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身为一个身体健康的人类,邵孤城他,是可以发语音的。   “哈哈哈哈哈哈……”   一时不妨点开语音,邵孤城的大笑顿时把黎沅淹没。   恢复成嘲讽兔狲脸,黎沅看看聊天框里邵孤城发送的唯一一条信息,心中有那么一瞬间的悔意。   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对于黎沅的借住请求,邵孤城爽快的答应了。好运相伴,到了下午,仲阳那边的好消息也传来。   黎沅迫不及待联系了邵孤城,让对方来把他接走。   不快不行啊,已经傍晚临近下班时间,再拖,晚上那群鬼员工就要出来上班了。   邵孤城的家是一栋四合院。   在黎沅感慨当道士的都这么有钱的时候,邵孤城之后的话及时打断了他的误解。这栋四合院,是他们全真教的掌门等众多辈分高的人一起凑钱买下来的,为的,就是能让教中弟子来了京城之后能有个清静的落脚处。   京城是玄学协会的总部,全真教又参与世俗,在这里有一个属于自家门派的住处,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里都是客房,你挑个自己喜欢的房间住就行。”   邵孤城穿着一身道袍,头上挽着发髻,再配上唇上整齐的白色胡须,还真有点得道高人的风范。   只是在场的唯一一个看客兔狲,此时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而是仰着头四顾,参观这栋价值连城的房子。   “你说说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居然怕鬼。你自己都是个鬼了,那些个鬼有什么好怕的?”   想起黎沅借住的原因,邵孤城在脱离嘲笑的情绪后,忍不住数落起来。   “玄学协会里多好啊,那里出入的有能耐的人多,你在那里混熟了,要是哪里有什么合适的任务工作人员不顺手就能把你塞进某个小队里?”   “你身上的煞气需要通过做好事回报的功德来压制驱散。我说的好事可不是扶老奶奶过马路那种,绞杀鬼物,平定怨气煞气凶气,这些都是赚功德的好方向。”   “你说说,你住我这儿得错过多少赚功德的机会啊。”   邵孤城越说越气:“可你竟然怕鬼!”   “对了,不是都说有什么脱敏疗法吗,要不我带你去鬼窝里面多吓几次?说不定就好了。”   黎沅僵住,不敢相信地抬头看向邵孤城,很想让这老头听听他自己说的到底是不是人话。   有这么对待他一只小猫咪的吗?   丢到鬼窝?   他俩上辈子没仇啊。   终于到了屋里,黎沅从小背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连上键盘噼里啪啦打起字来:[求求你做个人!]   终于说出来了,舒坦。   [如果你带我去鬼窝,那么只有一个后果,就是我再死一次。]   手机上的字小,邵孤城凑过去看了,哼笑一声在旁边坐下无所谓道:“有老头子的符在,可保你魂魄不散。”   黎沅瞪大了眼睛,抬爪指着邵孤城半天没什么反应。   突然,邵孤城哈哈一笑,毫不留情地伸出魔爪把蹲着跟个球似的兔狲抱进怀里狠狠揉搓。   “放心,跟着老头子虽然会错过很多小功德,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赚取功德机会。老头子我,接的可都是大任务。”   “黎沅啊黎沅,跟着我你可是赚大了。当然,前提是你不嫌弃速度慢的话。”   大任务也不是天天有嘛。   黎沅从邵孤城的怀里挣扎出来,狐疑地把对方看了又看。   他来之前已经考虑过了诸多问题。首先,他身上的煞气是必须要驱除的,速度慢点没关系但一定要驱。   如果没有玄学协会晚上鬼员工的事,他会和邵孤城说的那样,听从仲阳的安排等着去蹭。   可他实在是没有办法过自己的心理那关,一想到自己晚上要和满别墅的鬼独处,他就想炸毛。   所以找个地方借住成为了他首要解决的问题。   邵孤城答应他借住后他也想过了,这位老道士地位高人脉肯定也广,再加上他遇见邵孤城的时候对方是在出任务,所以他是完全有机会可以蹭邵孤城的任务赚功德的,再不济,也可以蹭他朋友的。   只是完成这些的前提,是他死皮赖脸和对方搞好关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之后才可能发生。   谁让他是个小废柴呢,带着他就等于带了个拖累。   没想到,他刚来第一天,甚至刚刚下车不久连自己的房间都没选,邵孤城就主动把蹭功德的事情给说出来了。   黎沅的心情相当复杂。   [你为什么帮我?有什么条件吗?我能力不足,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的忙。]   他和邵孤城才见了几面啊。   黎沅和动物在一起生活的时间,远比和人类一起的时间要多的多,已经习惯了动物们直白坦率的纯真风格的同时,他也没有忘记人类世界的复杂。   邵孤城这么帮他,总不能是出于好心吧。   即使这事怎么看都是他占便宜,黎沅也想知道理由。   邵孤城依旧是满脸的笑意,抬爪揉揉黎沅的脑袋,也不瞒他:“老头子我喜欢你,原因可是多了去了。”   “你灵魂纯善是一,为什么能穿越让我很好奇是二,性格和行事对我胃口是三,现在毛茸茸的寄体让我喜欢是四,这五嘛……”   邵孤城拉长了腔调:“老头子区区不才,会一点相面之术,会一点掐算的本领,虽然学而不精只懂皮毛,可我也能看出你运气极好。”   其实哪里有那么多的理由,他们这些修行之人,最喜欢的就是灵魂纯净心思纯粹的生物,黎沅两者全占,性格和如今外貌又都非常讨喜,多种优势叠加恐怕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没见一向面瘫人狠话不多的苗越都对这只小兔狲有好脸色吗?一向严肃一丝不苟的仲阳会长也会偷偷撸毛按爪垫吗?   还有协会总部的那些人,一个个都快把黎沅当成真猫不吝啬自己的友好了。   不过这些话,就没有必要对黎沅说那么明白了。   戒骄戒躁嘛。   现在黎沅要一个他帮他的理由,那他就给他列举好了,反正这玩意儿他真的能说出来很多。   “虽然目前不知道你的运气能不能影响到身边之人,但谁会拒绝一只运气极好的小兔狲呢。”   邵孤城夸张叹气,伸手挠挠兔狲的下巴:“可惜了,为什么当时高原上没猫呢,不然你还能当一只招财猫。”   黎沅:“……”   等等,刚才不是说我运气好吗,这和招财有什么关系?   看出黎沅的疑惑,邵孤城理直气壮:“怎么和招财无关。我们接任务也是有酬劳的,要是运气好完成的又快又好,那不就能多接几个任务领到更多的酬劳?说不定那些难的陈年旧案我们也能破了,到时候奖励只会更多,这难道不算招财?”   黎沅:“……”   可以,这很合理。 第121章 兔狲道长   知道自己对玄学协会的人来说还有点用后,黎沅才安心理得地在邵孤城家里住下。   虽说他不用吃喝拉撒,除了费点电外不花什么钱称不上是白吃白喝,但无功不受禄,邵孤城这么热心帮他,他反过来却一点忙都帮不上着实是坐卧难安。   就是这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帮上就不好说了,不过总有一天会的嘛。黎沅也由衷希望邵孤城说他身上有的好运,能够影响到对方。   在邵孤城家里住了几天,黎沅一直沉迷网络,随后他反应过来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的时候,发现邵孤城这个老头子和他不相上下,甚至是更胜一筹。   除了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早起,打一套太极再练一套拳法,余下的时间邵孤城几乎全都在房间里刷视频或者是打游戏度过。饿了就随便点个外卖吃,厨房从来不开火,灰比院子里的还厚。可以说邵孤城的生活习惯比一些死宅还要死宅,一点也不讲究什么修身养性。   到此,黎沅心中对邵孤城得道高人的印象,全部破碎。   “有句话叫道法自然。老头子我最是随心所欲,怎么不算是在修道呢?”邵孤城道长一手键盘一手鼠标,盯着游戏画面如是答道。   修炼多年不问世事清心寡欲,临到老了只有打打游戏一个爱好,谁也不能让他戒网瘾。   “黎沅,你会打游戏不,咱俩联机啊。”   让只有一双圆圆肉垫的兔狲打游戏,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咳咳,走错台了。黎沅回神在邵孤城背后“嗷”了一声表示拒绝,不再关心这个早午饭都不吃,沉迷打游戏的老道士,放下外卖回了自己的房间。   生活习惯如此不规律,还能活得八十多像六十多,他只能感慨一句修炼有成。   黎沅回了自己的房间,打开手机点进某个群聊,继续在里面窥屏并且不时插话询问。   这个群聊是玄学协会的某个员工建的私人群,因为不时能有点小道消息的缘故,慢慢吸引了不少的能人异士加入在里面吹牛打屁。   黎沅被拉进去后,当即受到了不少人的欢迎,还抢了好几个红包,目前也算是身负“巨”款六十块八毛,不再是个连雪糕都买不起的穷兔狲。   银行卡自然是邵孤城帮他办的,只是黎沅没要对方的钱。   当然了,钱是身外之物,最重要的是通过这个群,黎沅知道了不少有关玄学界的基础常识和一些奇人异事,宛如一本真人版神怪网络小说、聊斋、故事会等等的合订本。   他在惊奇的同时,也在源源不断地增加着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见闻和了解。   打游戏?打游戏哪儿有窥屏快乐啊。   而且有群里人的解说,他也知道了他刚穿来时见到的那八个人所在的和谐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当初从邵孤城四人嘴里第一次听到“和谐会”的名字,黎沅还以为是这个邪教的名字太过辣耳朵,或者是怕被有心人听了去,所以被人为的打上了马赛克,这会儿才知道原来人家本名就叫和谐。   顶着“和谐”一字尽干一些不和谐的事。   和谐会信奉“真理之神”。他们拉拢拐骗的对象和搞传销的差不多,基本都集中在底层和普通阶层的民众里,少部分是一些家境殷实的人。   听到“真理之神”这个称呼的时候,黎沅脸色莫名,心想与其信一个缥缈骗人的存在,还不如多读几本波洛福尔摩斯或者多看几集柯南。但了解之后,他就没再想过了。   显而易见,这和他吐槽的完全不同。   何谓“真理”?   和谐会中指的可不仅仅是事情的真相。   他们中的一种说法,招纳的是有所谓“冤”的人。这种“冤”,很大程度上是他们的愿望没有被法律完全满足,认为某些犯事的人应该死刑而不是服刑的冤,还有一些是没有寻求法律帮助,也没什么事硬是主观认为自己很冤。   此外还有一种说法,吸引的是遭受过不公平的待遇,自身能量又没有那么强大,走投无路之下的人。和谐会对他们的抛出的诱惑,是只要诚心让真理之神降世,人间就会充满公平公正爱与和谐。   不评判对错,只说涵盖的人群。两种笼统的概念一出,黎沅就知道和谐会能够下手的目标人群有多少了。   照理来说,这个大规模邪教应该只有官方出手才对,为什么玄学协会的人也参与其中?   看着好像还是和玄学协会合作的那种,不是只找个天师推算找源头,擒贼先擒王。   而且他还记得,有人说过和谐会的人召唤不出什么来着。高原上那群人凝聚出煞气,纯属是因为他们倒霉放血吸引来了不干净的东西,和仪式没有半根毛的关系。   难道这种情况不是例外而是常态?   那又为什么说召唤不出东西?   和谐会的事是在玄学协会里不是秘密,黎沅的种种疑惑,一点点被人解答。   能够让玄学协会出手的关键因素,是他们会里的那个召唤仪式所用的方法,和绘制的阵符上。   阵符协会里精通符篆的天师看了后,说那并不是一个召唤阵符,甚至上面所书的符文也不是目前已知的任何一种。   虽然符文看不懂,但是成就不同功能符篆、阵符的基础阵脚却是相通的。   那不是召唤符篆,而是一个献祭符篆!   再想想献祭符篆所需要的基本符文,和使用召唤仪式的教徒必须要割开掌心生命线放血的规定,协会的人很笃定,那些不认识的符文,极有可能就藏着给出阵符的幕后之人的生辰八字。   可惜的是,那些符文是幕后之人的自创,除了他自己根本没有任何人看得懂。   明明关键线索就放在眼前,可硬是只能被迫当个睁眼瞎。这种滋味,协会上下的人只要说起来那就是一股恼怒,给黎沅讲解的人也直在群里骂娘,并且吸引了许多人加入一起骂。   黎沅还了解到,玄学协会虽说是和官方其他部门的人合作清缴和谐会,实际上他们平时并不需要和官方的人一起行动,只有某些和玄学搭上边的事情才会出手相助,或者是前去调查。   先前高原上的那次任务,原本和和谐会并无关系。   是会里有个天师在掐算的时候,算到了高原那边不太平静,如果没有及时处理很可能会酿成大祸,协会里因此发布相关任务,恰好被邵孤城接了而已。   说“恰好”,是因为邵孤城是协会里处理和谐会相关事宜的负责人。   那次任务,不仅抓到了和协会的人,也带回了黎沅这个被一致认定称为吉祥物的兔狲。   这可不是乱说的,黎沅在群里面的备注就是“吉祥物”三个字。   黎沅自然是多次抗议,可却被管理员和群主无情镇压,最后只好认了这个略显羞耻的备注。   不认也不行,群主,就是那个协会的工作人员告诉黎沅,他已经在协会官方群里提了吉祥物的事,现在只等上头下了通知,黎沅拥有正式的执照后他就能进到官方大群。   职位嘛,还是吉祥物。   黎沅很想谢谢群主全家。   群主反手在群里给黎沅发了个专属大红包。   黎沅秒收红包并且发送比心表情。   他堂堂兔狲,就是这么硬气,能屈能伸。   四月份的时候,上头对黎沅的安排终于下来了。   不出他所料,他这个穿越人士的身份并没有受到什么特殊的对待,所享受的福利,甚至还比不上现在兔狲的这个身份。   不过这样挺好,他黎沅现在也是有玄学协会内部证件卡的人了,而且这张证件卡功能还比别人的多了一些,完全能实现普通人身份证的作用。   就是卡上的那张照片黎沅有点不满意。   当时他拍照的时候,明明是想把眼睛瞪圆一些好表现自己的“无辜”的,结果那个拍证件照的人非得让他放松,让他不要故意瞪眼遮挡额头和眼睛周围的花纹。   于是他听话的放松了,证件照,自然也变成了兔狲标志性的,蔑视世间万物的嘲讽脸。   黎沅那个悔啊。   “好了,别看你那张卡了,再看你也不可能换个表情的,谁让兔狲就长那个样子呢。”   邵孤城的嗓音伴随着开门声响起。   黎沅把卡扒拉进自己的小背包里,面无表情地打字问:[你还舍得出来啊,不打游戏了?]   “嘿,我打游戏那叫陶冶情操。”邵孤城笑眯眯地,“现在开心了,自然就要告一段落。”   “当然,最重要的是那个单机游戏我终于打通关了!”   说着,邵孤城上前把黎沅一把搂起,顺手把东西扫尽旁边的小包,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走走走,我接了个大任务,挣钱去。”   终于要进行第一次蹭功德活动了,黎沅在邵孤城怀里趴好,连连拍打他的手臂不停的用爪子比划。   “什么东西?我看不懂,等到了车上再说。”   黎沅气得拍爪。   他画的那么明显的问号都看不懂吗?这明显是邵孤城的问题绝对不是他的。 第122章 兔狲道长   给邵孤城开车的司机是知晓玄学界存在的人,因此说话间并不用避开对方。   一上车,邵孤城就开口道:“是玄二级任务。”   根据这段时间自己了解到的玄学协会任务设定,黎沅对照了一下后打字问:[你不是说大任务吗?]   玄学协会的官方APP名字叫“科学”,里面功能不算多但每一项都很重要,可以说是让那些不出世的能人异士们,能够了解玄学界信息的重要渠道,也是让拿了官方执照的人们可以赚外快的渠道。   上面对任务的等级划分,从高到低分为“天地玄黄”,每个等级还细分一二三。   拥有证件的玄学人士,在APP里注册ID后也会被根据自身实力粗浅划分相应等级,只有级别够才能接相应任务,否则那就不是做任务赚钱而是去送死了。   邵孤城的级别是“天”,也就是说里面的所有任务他都能接。   黎沅还以为他接下的任务肯定很厉害呢,最起码也得是地级,没想到对方竟然接了个玄级任务,明摆着是杀鸡焉用宰牛刀。   不是黎沅看不起玄级任务,而是玄级之下的黄级实在是太简单太基础了。   这个世界带着点玄学属性,所以在官方的人也有心参与且规整其道的情况下,玄学协会的存在其实不是什么大秘密,有心人只要留个心眼很容易就能打听到。   为了方便,玄学协会在每个市都设了个小小的办事处,只要找上门说了自己的诉求给出报酬,玄学协会就会将之整理成任务发布到科学APP。   报酬不做强制性要求,可除非真的拮据,也没人会少给。真拿不出钱财,事情也会得到另一种形式的解决。   这就要提到大部分黄级任务的形成了。   玄学协会的能人异士是不少,但放眼整个国家就不够看了,根本就是泥牛入海。所以为了保证国家和民众的安全,每个警察局都会特别编出一支知晓玄学界存在的警察,由他们巡逻,注意所辖街区有没有什么异样动静或者是传闻。   当他们查证确实有相关事情不是人为的之后,就会向上汇报生成黄级任务。   这些任务大多数是去需要确定是否真的是鬼物作祟,有了确切的资料后再另行生成别的任务。如果在调查过程中,能够随手灭了源头的话,还会有额外奖励。   这些大都是调查类很少要直接对上鬼物,就连黎沅一个小废柴都敢说里面的某些任务他都有信心拿下。   由此可见,黄级之上的玄级,真的不难,一些小有真才实学的人都能完成。   所以在玄学协会里,玄黄两级的任务一般都是中下层修士才会接的,毕竟玄学式微,能有大造化的人终究是少数,多的是能力普通的。   普通修士也是人才,也要要恰饭的嘛。   玄学协会身为官方,自然要力所能及的帮助他们。   没想到邵孤城这位大佬,竟然公然抢人家饭碗了。虽然没有明说修为高的不能接低级任务,但修为高的人本就是不屑这种小任务的,他们更愿意把这些时间放在修炼和自己的事情上,他们也大都愿意给年轻人多一些机会。   难不成是这个任务的报酬极高?   老道士打游戏时可不是白嫖玩家,走到哪儿都是氪金战士。   黎沅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他又问:[任务内容是什么啊?报酬多少?]   邵孤城想了一下任务说明界面的描述,简单说:“任务是京城做家电的那个叶氏公司的总裁叶明发的。”   “据他所说,他们家从一个月前开始室内温度开始不断下降。因为正好是冷天,叶明以为是家里暖气坏了,找人来修检查不出什么毛病后,只好先拖着,开着空调取暖。”   “可是慢慢的,空调也不管用了,家里的温度又开始下降。他们站在空调旁边,能明显感觉到空调吹出来的风是热的,可到了室内就是不管用,把整个别墅的空调全开到最高室内也只是暖和几天,很快就会降下去。”   “半个月前家里的佣人们打扫卫生时会在别墅的边角位置发现一些气味难闻的水渍,每次佣人都是直接打扫了,没有多说。后来水渍的颜色越来越深,成了黑色的污水,气味更加难闻,也不只在别墅边角的位置出现,别墅每个房间的地板缝隙里,都会慢慢渗出一些。”   “而且叶家别墅里的佣人也开始生病,主家的人没什么病但莫名其妙的精神就开始不太好了,每天都有种过度疲劳昏昏欲睡的感觉。佣人们离开别墅后病不出几天就好全,叶家人的症状却没有改善过。”   “种种因素叠加,叶明等人搬出那栋别墅后,就找上玄学协会,约了今天中午去他家别墅看看。”   邵孤城摸摸黎沅的毛:“任务详情里就是这么说的,具体的还要见到人再问。至于报酬嘛,你这只小兔狲又不用吃喝,这么财迷做什么。”   掐着兔狲的两条前肢把兔狲举到眼前,邵孤城轻轻晃了晃,故作不满:“哼,难不成你住我家里,我虐待你让你睡纸盒子了?”   黎沅从邵孤城手里挣脱,灵活地踩着坐椅背转了个圈落回后座,在键盘上打字:[如果没什么特别的,那你为什么要接这个任务?]   “谁说没什么特别的。”邵孤城摸摸自己的胡子,促狭道:“报酬特别高啊,老道我也是要吃饭的。”   他其实并不缺钱,接这个任务完全是闲着没事翻任务列表的时候,突然心有所感罢了。   修炼到他这个等级,所谓心血来潮全都是冥冥之中给出的对某件事的指引,不可能是情绪反复所导致。只是具体是什么事,他就不清楚了。   他自己都没懂,怎么能随便乱说呢。   “身为我的队友,你蹭蹭功德可以免费,蹭钱的话那可要看你帮多少忙了。我可是个实诚人,绝不会缺你。”   黎沅眼睛一亮,正想要夸下海口说自己肯定能帮上忙,可想想邵孤城说的任务描述和他的职业,到底还是把爪子缩起来了。   万一……   他不挣钱就算了,可不能往外赔钱呐!   带着对自己瘪瘪钱包的浓浓担忧,他们到了和叶明约好的一家私房菜馆。   临下车前,邵孤城把自己带的“装备”从道袍的袖袋里拿出来,转移到黎沅的小背包里,顺便还摸了张符缠进他的项圈上。   “算是幻符,能模糊别人的感知,让匆匆一瞥的人以为你就是个普通宠物。不过功能不强,如果有人全神贯注盯着你看的话,不受符纸影响。”   “我还不想被警察抓走。”邵孤城小声嘀咕了一句,抱着黎沅下车。   灰色道袍和桃木簪发髻,邵孤城是惹眼的标准道士打扮。他一下车,等候在私房菜馆门口的一个身材有些发福,精神萎靡的中年男人就立刻迎了上来。   “你好你好,老先生就是邵道长吧,我是叶明。”   “你好。”   邵孤城不咸不淡地问声好,多看了两眼叶明的脸。   叶明一看邵孤城这仙风道骨的装扮和整个人的气质,心中顿时有了种“稳”的感觉。视线再往下,他看着对方怀里的猫,刚想认真看看夸两句呢,结果这一看嘴巴就有点合不拢了。   这是猫?   这明显不是吧,可为什么刚才他第一眼看的时候觉得这是猫呢?   真正的高人啊。   叶明没有多问,提起精神做了个请的手势:“邵道长,咱们先进去吃饭吧,吃完我也能详细给您说说我家的糟心事。”   邵孤城点点头,没有说话率先抬步。   黎沅默默评价;有礼貌但不多,即使面对甲方客户邵孤城还是那个自傲的样子,完全没有谦虚的意思。   跟在邵孤城身后,叶明从兜里掏出手机紧急输入关键词查了一下“猫”的品种,最后在“濒危保护动物”和“高原”上面转了几圈,心中肃然起敬。   饭桌上,邵孤城拒绝叶明给黎沅准备吃食的询问,把他随手放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拿开手又打量一遍,像是觉得位置太矮,最后直接把黎沅放在了桌子上。   “行,这样就能看到脸了。”   黎沅:“……”   这可是邵道长的灵兽!叶明自然没什么意见。   邵孤城扭头问道:“你们家发现有不明水渍是什么时候,空调管用前还是管用后?”   叶明本想等吃完饭去别墅的路上再说的,见邵孤城不介意,连忙回答:“据佣人说,他们发现是15号的时候。因为别墅大,有些房间都当做储物的用了,边边角角的地方不会每天都把杂物挪开打扫,发现的时候是15号。”   “那时候空调还算是管用,家里面能感觉到暖意,不是特别冷。但是佣人在发现水渍的地方看到那里每天都有水渍出现,气味也越来越明显后,空调也随着不管用了。”   一些污水而已,佣人们也只会以为是上次打扫没有擦干净,留下的水渍变质了,难闻也正常。而且这想来还是自己打扫不认真的缘故,也没人会主动说。   “26号那些水渍变黑,空调彻底不管用。我们找人修空调的那段时间,水渍开始在每个房间都出现,佣人请假的越来越多,我们家人身体状态也不太对了。”   一个星期不到,别墅里的人全都中招。   佣人还好,离开别墅就能自愈,他们家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叶明苦笑一声,说:“我们家都是普通人,遇到事儿了谁都想不到是碰上不干净的东西,只以为是空调坏了,黑色水渍也是,看着只觉得那是污水。结果……”   不夸张的说,他们家遇到的事儿,真真是颠覆了他的三观。   意识到自己家可能是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后,叶明立刻就开始往玄学这方面找人了。   这一找,又发现了一件让他震撼三观的事情。   他们国家竟然还有官方玄学组织!   官方好啊,不用担心自己胡乱找大师上当受骗,还能管售后,叶明本来被吓得往外蹦的心,也没那么不安了。   黎沅听着,对叶明最后的那段话认同地点点头。   科学世界里突然发现了一件不科学的事儿,谁的三观能扛得住?   邵孤城没有再问,拿起筷子吃饭。   吃完饭,两辆车一起前往叶明家的别墅。   进了小区,车子开了一会儿后看着车窗外的黎沅眼前的景色,突兀地从一栋栋精美的别墅变成了一栋给人心悸感的“凶宅”。   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凶宅啊,是叶明家到了。   可黎沅看着,别墅的外观明明和其它的没什么不同,围栏边上的小花园也显得很有情调,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栋别墅给他的感觉就是和其它的不同。   如果这里是什么漫画世界,别墅周围妥妥的要被画上一道道黑气。   仰头看看邵孤城,这人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什么。   叶明站在车子旁边,没敢头铁地上前开门:“邵道长,26号我们全家搬走后,这房子就再没有人进来过了。”   邵孤城“嗯”了一声走到叶明身边,打开左手腕上挂着的小背包,从里面拿出一道符纸递给叶明:“驱邪避煞的,叠起来装兜里就行。”   “开门吧。”   叶明恭敬的双手接过,像是领旨一般认真把符纸叠整齐,塞进外套内侧的衣兜。   一进院子,不用多说黎沅就感觉到了不对。   明明外面是暖和的,可一跨进这个院子就有一股冷意袭来。还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风把院子里的花草树叶刮地轻轻作响,让正门边上,花园里的两棵树上飘落下来的白色东西,为地上本就不少的白色更添一层。   低头看看,黎沅觉得地面上一层枯白的圆形物体有点眼熟,另一种,从香味上他也能认出来是槐花。   “这颗榆钱树和槐花树是什么时候种的?”   邵孤城这么一问,黎沅才恍然大悟,下面圆形的可不就是榆钱吗。   只是新鲜的榆钱是绿色的,这时候摘下来吃着有一丝甜甜的味道,短时间内,树上的榆钱要是没有采摘就会干掉,颜色也变成带着点黄色的白,从树上飘落。   草木枯黄是自然的生长规律,但是叶家这情况……黎沅不禁的有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本来因为形似铜钱才被起名为“钱”的榆钱,变成白色后,又变成了什么寓意?   叶明显然也有差不多的想法。   阴冷的环境下他硬是额头冒汗,萎靡的脸色也变得激动,身体不由自主地往邵孤城旁边靠。   他一手死死捂着装有黄符的内兜,说话时声音也有点抖:“榆钱和槐花是我爸买房子时装修时特意种下,得有十来年了。我爸是从村里出来的,老了之后就格外惦念以前在村里的生活,所以就买了这两颗树种下,想着春天的时候能够摘着吃点。”   “以前,以前这两棵树都好好的,我看着,也没这么邪性啊。”   邵孤城声音淡淡:“树木在正常情况下确实就是一颗普通的树,但你家现在能叫正常情况吗。”   “来开门。”   说完,他抱着怀里的兔狲大步走向正门,叶明连忙跟上。   正门打开,邵孤城还没什么反应呢,黎沅就一个激灵迅速转身,把脸埋进了邵孤城的胸前,两只爪子还一个劲儿的扒拉他道袍的交领,想把自己埋进去。   邵孤城拖着黎沅身体的手,能清晰感觉到黎沅在瑟瑟发抖。   他想到了什么,单手掐诀往眼皮上一划,天眼开,别墅内一切魑魅魍魉无从遁形。   “啧。”   他一挑眉,戳戳黎沅的后背试图把他转过来:“不就是一点鬼吗,至于这么大反应?你要勇于面对自己的弱点才能克服。”   这话一出,叶明连连后退,回过神又赶紧上前挨着邵孤城。黎沅更是用爪子死死扒拉住邵孤城的衣领,坚决不转身。   你管那叫“一点”?   大几百平的别墅里都踏马快挤满了,才叫“一点”? 第123章 兔狲道长   如黎沅所见,整栋别墅的一楼里全都密密麻麻地挤满了鬼魂,家具形同虚设,一点都不能阻挡鬼魂们占位。   这些鬼魂和黎沅在协会见到过的不同,同样是半透明,协会里的鬼更加凝实,这里的更加虚幻,仿佛简单一阵风吹来他们就会散掉。   而且协会里的鬼形貌更偏向人,举止也灵动,这里的鬼们一个个表情麻木空洞,脸色苍白泛着青,呆呆的站立着没有想要移动的意思,像是一个个的鬼形立牌。   不,立牌是完全不会动,这些鬼不同,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室内所有鬼的眼睛齐刷刷地朝着外面三人转去,没有表情,可还不如有些表情。   唯一一个不需要符篆术法就能见到鬼,目睹全程的黎沅独自承受了“开门杀”的袭击,此时只想立马调头扛着车子回家。   这功德他不蹭了。   他倒贴钱换一个现在就走的机会,成不成?   显然是不成的。   邵孤城按住黎沅,转头对叶明道:“叶先生,你家这情况委实有点壮观。你要是想跟着我进去的话,需要开眼符吗?”   面对雇主,邵孤城尽量让自己和蔼周到一些免得发生纠纷。   叶明擦擦额头的汗,心中纠结不已。   听邵道长提到鬼的时候,他心里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尽管叱咤商场多年,面对什么阴谋阳谋都能面不改色,果断作出决定,可现在的诡异场面他还真有点扛不住,双腿发软全靠毅力在撑。   他倒是想着站在外面等,就目前他家这情况,除了邵道长身边哪里还有安全的?   一咬牙,叶明沉声道:“请邵道长符篆。”   不就是鬼?鬼能有人心可怕?   能有高人帮他们解决麻烦,他还怕个球!   他们家到底变成什么样了,他得亲眼看看才好知晓事情的严重性,知晓可能存在的幕后真凶的真实目的!   邵孤城从小背包里拿了两张符:“上面是开眼符,拿到后用符纸碰一下双眼就能生效。下面也是驱邪避煞的符篆,塞兜里就行。”   “老道我别的不行,符篆一术上排个全国前三还是没问题的,叶先生大可以自然一些,不用怕鬼物侵害。”   叶明恭敬接过,先把驱邪避煞的装好,才深吸一口气用开眼符触碰眼睛。完了他没有冒然转头,而是慢慢地用眼尾余光去扫,小心翼翼如他,看到家里的情况后还是被吓了一哆嗦。   邵孤城还在往外掏符篆,这次就是针对里头满屋子鬼的了。   拿东西的时候,一只毛爪子悄悄伸了过来也在里面扒拉,翻找到了给叶明的同款驱邪避煞符。只是还没有拿走,爪子就被握住拿开。   “你要什么驱邪避煞符,小心把自己给送走了。”   邵孤城不客气地把背包拉链一拉,揉一把兔狲的脑壳将他换到左手臂正面拦腰托着,右手拿着一大把符纸,嘴中轻念:“去!”   三张符纸飘然而去,进屋中绕圈飞行。   符纸所飞到的地方,鬼魂化为一缕缕烟气钻入符纸,消失不见。   黎沅把眼睛睁开了一丝缝隙偷瞄,看到这一幕后惊得直接把眼睛睁开了。拍拍邵孤城的手臂,他“嗷”了一声指指里面想让对方给他解释一下。   别光顾着装逼啊,解说一下?   他还以为邵孤城要和鬼魂大战三百回合,结果这么轻松就拿下了。   同样目瞪口呆的叶明和黎沅连上了信号,嘴替一般开口:“邵道长,这些鬼就被收走了?那我家的问题是不是也解决了?”   “解决?这些鬼不过是一些掉落的猫毛,真正的归罪祸首还没有露面呢。当然,这只是一个比喻。”   有黎沅在,邵孤城解释的也多了一些:“那些鬼神情麻木,鬼身如烟雾般虚幻,对生人只是有所感知连动都不能动一下,这就说明那些鬼全都是新死的普通鬼魂。”   “新死的?”叶明头皮发麻,赶紧撇清关系:“邵道长我家做生意可是诚信买卖,小辈也是,从不干那些恃强凌弱和黄赌毒的事情,有小错但真不可能害人性命啊!”   邵孤城没忍住白了叶明一眼:“废话,要是你家自己人作出来的问题,你现在早就在局子里蹲着了,哪里还能来陪着看。”   他继续道:“新死之人的鬼魂会在阳世停留七天,过了头七之后会自行前去地府报道。除非沾染怨气煞气或者执念深重,其余的不可能超脱这个规则在阳世停留。”   “要么是有人故意拘禁了新死之魂把他们全都放到你家,要么就是你家里有什么吸引了这些鬼魂,让他们源源不断来你家报道,并且被禁锢在这里不得离开。”   家里住了十来年都没事,怎么可能会突然出事?他们家也没人喜欢玩古董之类的老物件。   叶明不是傻的,这两种可能无论哪一种,都说明了是有人要故意害他们!   黎沅也忍不住咂舌,这得是多大仇啊。   “鬼魂已经全收了,我们进去看看。”邵孤城说完脚却不懂,伸手推了叶明一把。   叶明没有防备地被一推,一只脚就迈进了正门。还没站稳呢,霎时间一股浓郁的腥臭气味钻入他的鼻孔,让他瞬间红了眼睛身体后退不断地扶门干呕。   邵孤城老神在在,摸摸唇上的胡须道:“果然如此。”   黎沅视线下移,看向门内地板的那些拖着长长痕迹的黑色水渍上。就像是掉上了一大团浓郁墨汁,被人用手胡乱抹了几把一样,整个屋内可见的地方全都脏兮兮的。   他们之前在门外什么都没有闻到,再加上成群鬼魂的冲击,黎沅就没再注意,没想到里面竟是一个大杀器。   神奇的是,一扇门隔绝了内外的一切气味。   叶明总算没再干呕了,他问:“邵道长,需要我送些口罩过来吗。”   邵孤城摇摇头,在黎沅的鼻子上抹一把,抬脚踏入。叶明从衣兜里拿出卫生纸勉强遮一下,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跟上。   黎沅也憋好了气,可进去之后他才发现什么都没有闻到,只好迟疑着放下捂着鼻头的爪子。   邵孤城进门后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费了点时间,把整栋三层别墅里外全都转过一遍后就出去了。   站在院子里,叶明才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你家里没有招惹鬼物的东西。风水这一块我虽然不懂,但是看着也不是什么大凶的格局,就是普通正常人家的水准。”   邵孤城看着叶明的双眼:“面相这块就不说了,我不精通,只能看到你面上有黑气笼罩。不过这看不出什么,你家都这样了没有黑气才不正常。   都没问题?   黎沅心中一动,心想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没解释呢,那不会就是关键性线索吧?   果然,邵孤城说:“别墅房间地板上的那些黑色水渍,你能闻出来什么吗。”   还带提问的?   叶明愣了一下,回忆一番后刚准备说话,邵孤城就重新换了个问题:“你家中祖坟在哪儿?”   “在河省的榆树村。”叶明大惊:“邵道长,难道是我叶家祖坟出了问题?”   “八九不离十。你家中的人和物都无恙,没有被邪法侵染的痕迹,只能是源头上的祖坟出了问题。”   不要问为什么没看叶家其他人他就能确定,因为如果“问题”被叶家人随身携带的话,他们家走到哪儿都不可能会安生。   “而且你黑云笼面,极为不祥,按照常理来说你和你的家人这时候早躺医院里不能动弹,家里生意也该连连遭到破坏,离你近的人都得倒大霉才对。你看看自身情况,哪点对得上?”   “不要说佣人。正常人在满是阴气的地方生活了大半个月,生病是正常反应,病好了之后多晒晒太阳就没事了。”   叶明皱眉思索。   邵孤城没等对方给出声明回答,又换了话题:“那些黑色水渍不单单是腐烂的臭,细闻的话能闻到明显的土腥气和木材腐朽的味道。此外,闻起来臭气熏天,实际上对人并没有什么危害,暂时放在这里不用管。”   “尽快安排吧,去看看你家祖坟。事情早点解决才好。”   叶明有很多不理解的,但还是点头:“我这就让人订机票……”   邵孤城打断他:“不是让你安排我,是让你安排好自己,看你什么时候能跟我离开。”   “我随时可以。”   “那行,让司机回去吧,你和我去机场。”   邵孤城把叶明赶去副驾驶,他和黎沅坐在后排。   黎沅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从包里翻出自己的装备开始打字。只是第一个字还没有拼完,他就听邵孤城打了个电话,说要用私人飞机。   抖一下耳朵,黎沅慢慢扭头看向身边的大土豪,默默删了原本的话,问:[当道士真这么赚钱?]   邵孤城嘿嘿一笑:“当然……不是。”   “这飞机是玄学协会和几个门派一起凑钱买的,平时各家轮流出维护的费用。”   毕竟买飞机贵的不是飞机本身,而是后续的维护。   “我们身上的装备多,还奇怪,走普通渠道光是办理手续就麻烦的要死,所以直接弄了个私人飞机,平时谁有事了随便用,不然也是花钱放在那里落灰。”   “要不然你这只小兔狲怎么办?把你放在宠物托运仓里?”   黎沅果断摇头,尾巴蹭蹭对方的腿,表达自己的谢意。   后排一个打字一个说话聊得好不热闹,前排的叶明抓心挠肝,最后终于忍不住快速回头瞄了一眼。   这一眼,一只浑圆的兔狲熟练敲键盘打字的模样,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第124章 兔狲道长   回老家看祖坟是个大事,而这事又和玄学手段扯上了关联,一朝被蛇咬的叶明对此慎重再慎重,连一个外人都没敢带。   可上了车去机场的途中,又想到祖坟的所在地势偏高,他现在精神头不像没出事之前那么好,怕走到半路累倒,问了邵道长的意见后,叶明把自己的儿子叶诚海给叫来帮忙。   顺势还给家中妻女买了两张符,等司机送儿子过来时让人把符送回去。   “邵道长您好。”   叶诚海赶到机场贵宾候机室,在自己老爸的眼色指使下打起精神,先过来和这位邵道长问好。   候机室的人不少,黎沅一直躲在邵孤城宽大的袖子后面遮着脑袋玩手机,闻言扒拉开一条缝,露出眼睛暗中观察。   叶诚海是个一米八的帅气青年,只是此时面色苍白精神萎靡,黑眼圈明显,哈气连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爱熬夜玩乐,昨晚刚从某会场疯玩回来还没来得及补觉。   实际上自从家里出事后,他就再没有出过门了,这幅样子完全是没有原因,诡异地被迫形成。而且家里的妈妈和妹妹的情况,比他还要差。   邵孤城看了一眼叶诚海,点点头没有搭腔,直接掏了张符纸递过去,低声道:“驱邪避煞符,随身携带可不受邪气侵扰。”   至于以前缺损的那些,就不是这张符篆能管的了。   叶诚海恭敬接过。   到手的一瞬间,他就感觉这段时间一直晦暗的精神像是被掀开了遮挡之物,无时无刻不在的困意和疲惫感就和来时一样,又全都神奇的消失了。   看来自己老爸现在精神奕奕的模样,也是拜符篆所赐。他不再打扰邵道长,道谢后坐在了叶明旁边,然后拿出手机疯狂的打字询问。   他可比叶明上网冲浪的次数多多了,姿势也相当熟练,自然认出了邵道长袖子下看自己的动物不是猫,而是保护动物兔狲。   身为聪明的富二代,他没有在公众场合当面表现惊讶,而是悄悄提问。   刚把自己震碎的三观拼好的叶明也极需要找个人倾诉,于是父子两人齐齐埋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疯狂舞动。   到达河省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一行人找了酒店入住休息。   第二天天不亮,三人就出发前往榆树村。   带着符篆,又休息了一晚,身为经常运动的年轻人,叶诚海的精神面貌已经恢复的差不多,身体还有些虚但表面不显。   叶明本就常年坐办公室,锻炼只存在口头,即使不再受邪气侵扰,身体缺损的精气神也不是一晚上就能补回来,身体亏空的厉害。即使全程坐车,中午赶到榆树村的时候还是脸色发白虚汗不止。   “邵道长,我昨天已经联系过村长,请他帮忙喊人打扫了老屋还买了些农家饭菜,咱们先去吃过饭,再去看祖坟。”   叶诚海被打发去找村长,叶明带着邵孤城和黎沅去了他家的老屋,搬了凳子在院子里的石桌子旁坐下。   黎沅跳到地上,在院子里好奇地跑来跑去。   这也算是叶家的祖宅,他们家的人发达后回馈村里的同时,每年也都会把老屋修缮维护,这里一切还都保持着原本朴素的模样,并没有改建的太过分,还是木屋和木篱笆墙。   叶家人厚道,村民也会不时注意这边,免得有调皮的孩子把这座常年没人的空屋当做“冒险”的地方。有时风吹雨打的,篱笆墙倒了他们会随手帮着修补一下。   坐在院里,叶明环顾四周,见到某个物件还会有感而发,说一些自己有关自己家里和父亲的往事,见邵孤城没有打断的意思,他也就没有停嘴。   黎沅被他的话吸引,跳上一张凳子蹲坐着当故事听。   直到叶诚海带着饭菜回来,他也了解了一些叶家的为人处世之道。   叶家是个暴发户,他们从不避讳也不为今日取得的成就自大,待人接物到目前还受家中长辈的淳朴教导,从没忘记过自己的根在哪里。捐款之类的就更不用说了,从不为作秀而捐,每一笔善款全都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帮助别人。   在京城的生意场上,不说是广交好友,可谁提起和叶家做生意的感受,从来都是异口同声的评价一句“放心”。   这几乎算是最高评价了。   因此邵孤城问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时,叶明还真想不出个目标来。   “商场如战场,我也没有办法说自己真的和所有人都没有仇,能让所有人看我叶家顺眼。可明面上结仇的是真没有,暗地里就不知道了。”   吃完饭,三人略作休息后就出发上山。其实不算是山,村里人都管村后头这个叫“榆树岭”,顾名思义,上面的有很多榆树,还有不少的槐花和其它野果树。   邵孤城给了叶家父子一人一张开眼符,到时候真有情况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黎沅没有让抱,快人几步小跑在前面,只是走几步,他就要停下来往后看看确定自己和他们距离不远,才会放心往前。   实在是不得不防啊,深山老林的,鬼故事的发源地,就算是正午也让兔狲心惊胆颤。   他其实更想让邵孤城抱着他走。   老道士虽然须发全白,身体强健面不改色,赶路到现在一切如常都不带大喘气的,可他是他们这队人的唯一战力,黎沅怕真累着对方等会儿在关键时候哑火,没好意思提。   余下两个,看过去没一个能负重一只十多斤的兔狲不停上坡,事实也是如此。   岭上草木茂密,黎沅的视角低,除了下头被掩盖掉的路,前面什么场景他根本看不见,全都被草挡了个干净。   一边扒拉下草叶,一边往前,黎沅每走一步都要在心里给自己做好大的心理建设。幸运的是,可能是中午的原因他目前为止一只鬼都没有看见。   心中放松了一些的黎沅,脚步也变得轻快。   “马上就到了。”叶明指指前面,“过了那颗大榆树,前面那一片就是我家祖坟。”   常年累月埋在这儿,叶家祖坟的坟包和周围长出了许多的草木,看着已经和土岭成为了一体,只有前头的那两座石碑显眼,能让人一眼认出。   黎沅小心翼翼地看了一圈,周围都没见一只鬼的影子,祖坟看着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叶家父子想过去给老祖宗先磕一个,再做后面的可能有的大不敬之事,脚刚抬起来还没迈出去就被邵孤城拦住了。   “不急,先把污秽玩意儿弄走你们再去磕头也不迟,老祖宗不会怪罪的。那个……”   被注视的叶诚海赶紧站出来,主动道:“邵道长,您说。”   邵孤城把抱着他脚腕的兔狲提起来,怼进叶诚海怀里,顺手把小背包给他:“抱好黎沅,看好你爸,我不喊你们就不要乱动。”   叶诚海此时也没有“我竟然抱到兔狲”的激动了,整个人如临大敌,严肃应下后往叶明旁边站了站,呈保护姿势。   黎沅紧张的抱住自己装了不少符篆的小背包,犹豫着是该闭眼还是睁眼。不过他还没有决定好,他就看到邵孤城动了,也忘了闭眼这事儿。   邵孤城往前三步远离祖坟站定,从袖袋里拿出一张符篆夹在右手指间,左手捏住符篆一角,右手双指从头到尾一捋,再往前一送,符篆正好落在两个坟包中间的一根树枝上。   “咔哒咔哒——”   细微的金属的碰撞声响起,旁观的两人一兔狲下意识检查自身,下一秒,又有“噗”声传来,再抬头,却发现坟包上竟然有东西破开土层钻出。   是一个个巴掌大的纸人!   不是简单的平面剪纸,而是完完整整的纸扎人!   不过巴掌大小,有骨有面,惨白的纸糊面容上还画着线条五官,和两坨圆形的红色腮红,身体上也被画了寿衣的样式。   这些纸扎人粗略一数竟然有十多个,全都在坟包的外围正好形成一个圈将之围了起来。现在被邵孤城的符篆一惊,纸扎人从土中钻出的下一秒就开始自燃,不过一秒就成了一抹黑灰。   邵孤城动作不停,又连连掐诀打向坟包,挂在枝头的黄符也开始慢慢燃烧。   随着邵孤城的动作,原本被纸扎人钻出的孔洞中,竟然又有不少新的纸扎人从里面钻出来,重复第一批的自燃。   足足三波之后,孔洞里才没有再钻出东西,而枝头的黄符,也正好燃尽。   邵孤城收手,看着纸扎人留下的灰烬长叹一声:“可惜了……”   不能留下一个。   “第一步解决了。”邵孤城上前把呆滞的黎沅抱过来,对叶家父子说:“请人过来把两座坟包都挖开,最好也新订两具棺材为你祖宗重新敛骨。”   被刚才场景吓得头皮发麻,鸡皮疙瘩直冒的父子久久不能回神,说话时差点咬了舌头:“这,纸人,这么多,我,卧槽?”   他们家祖坟里面竟然被人放进去那么多纸人?!看着都快接近五十了!   “纸人是其一,其余的,还得开坟开棺全都清理了你家的事才算解决。你今天把人和东西全都准备好,明天早上九点过后请人过来,最好在十二点左右把棺材打开。”   “清明快到了,阴雨天多,要想再找好时候就有的等了。”   邵孤城提醒:“上坟祭拜需要用哪些东西就不用我说了吧。准备的足一点,这次是大祭。”   “是,知道,我一定办好。”叶明连连应下。   下山的时候,叶诚海扶着哆哆嗦嗦的叶明,纠结地偷瞄了好几眼邵孤城后,实在是忍不住问道:“邵道长,请问您知道幕后之人往我家祖坟里弄,弄那么多东西是想做什么吗?”   叶明也想问,被自己儿子抢先了一步。   黎沅很害怕,但也想知道。 第125章 兔狲道长   解决了纸人,下山时邵孤城的表情并没有轻松多少,反而一直若有所思。   听到叶诚海的话,他微微摇头,道:“不是我不给你们解释,而是这件事实在是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我只擅长符篆一道,一个人不敢轻易下定论。”   黎沅微讶。对自己的修为信心十足的邵孤城都开始真的谦虚起来,看来事情的发展是在意料之外了。   叶家父子则是忙说自己不介意等等,请邵道长务必给他们这受害人解释一番好让他们心中有底,无论什么他们都能受得住。   “先说你家别墅里的那些鬼。”   邵孤城从自己能确定的事说起:“刚才那些纸扎人,就是你们家中鬼魂的来源。虽然没有拆解细看,但我能感知到每个纸人的身体里都被绘制了引魂阵法。”   “新死之人懵懂,对外界不会有太大的反应,所以把纸人放到某一个地方,范围里新死之人的鬼魂,全都会被轻易吸引到纸人的身体内部禁锢起来。能禁锢多少鬼魂,得看纸人制作的手法和坚固程度。”   从祖坟里钻出的纸人大概有五十,鬼魂就填满叶家别墅一层,可想而知纸人内部的储存量有多大。   “我以符纸为引,纸人钻出来的位置不是随机,那些方位点构成了一个隐匿阵法,顾名思义就是为了隐藏你家祖坟表面上的异常。”   “阵法节点需要当场布置,所以有人来你家祖坟这里动过手脚是肯定的。”   叶明忍不住插话:“纸人也是被埋进去的?”   “当然不是,坟包上的草木和土全都没有被动过,想把这么多纸人埋进去,可不是只钻几个洞就能完成的。”   “知晓你家祖坟方位后,下手的人可以在自己家里使用阵法把纸人直接传送到祖坟里,不论距离,不用露面。”   不等叶家父子消化完,邵孤城又说:“另外,纸人身上虽然没有携带其他的邪恶符篆,但是能将纸人传送过来的阵法,绝对不简单,就是冲着你家祖坟来的。”   别看他说的轻松,实际上玄学界中能不限距离把物品传送到另外地方的阵符,那都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现在就算他们再什么钻研仿制,也没有人可以做到。   许多研究的人一碰头讨论,辩来辩去最后总结的原因只有两个:一是现如今的天地灵气已经不足以支撑如此“逆天”的功法,二是绘制传送阵的某些特殊材料是“同名不同姓”,现如今已经没有了。   不过传送物品的阵法没有了,传送鬼物的倒有一个,还大名鼎鼎。   “听说过五鬼运财术吗?”   平时给道观里自己那群小后辈们讲课讲习惯了,邵孤城一遇到需要解释的玄学问题,就忍不住使用了提问的方式。   一直没办法发表意见的黎沅终于能插得上话了。   听到问题,他把爪子举得老高。   当然听说过啊,五鬼运财术,稍微看过几本传统玄学术法小说的人或许都知道。   叶家父子这里,老的摇头少的点头。   叶诚海把自己知道的说了:“是施术的人拿到目标的东西,就能让五只小鬼去偷财运的那个?”   “差不多。”邵孤城没否定:“这个术法的流传性非常的广,本身是害人的邪术,但是有天赋的把阵法中的东西变通一下,就能生成很多目的不同的阵法。有好有坏,看怎么使用”   “你家这个,让纸人进到你家祖坟,除了偷取你家中世代累积的功德,别的不做他想。再说这里也没什么别的能让幕后之人看上,把纸人留在这里这么久。”   叶明的腿一下子就软了。正下着山,要不是叶诚海一直扶着他,他能从小路上直接滚下去。   “功德?那我家以后……还能好的了吗?”   不知道玄学界存在的时候,叶明把前人这些虚无缥缈的的庇佑看的并不是那么重要,他还是更相信当下。可经历了家中的种种后,他不信也得信了。   这还是及时发现了祖坟中的异常,他们都快家破人亡了,要是没有发现被偷光了,他们家岂不是没多久好活?   “我话还没有说完呢,我知道你们急,但是先别在这会儿急。”   “祖上积攒的功德不是长久不熄的,家族世代繁衍生息,功德自然会有所减少。功德庇佑下,只要不做恶事一般的小病小灾很少会沾染后代,如果后代不做善事积攒功德,那么祖上的功德效力会随着时间慢慢减弱,直到消失。”   “祖上功德更像是一个辅助效果,有了挺好没了也不影响什么。”   “所以,就算祖上功德全都没有了你也不会家破人亡,只是以后都要靠自己罢了。而且凭你平时的行事风格,说不定根本不会有什么影响。”   邵孤城颠颠怀里的兔狲,呼一口气换了只手抱着,说:“好了,别墅里鬼的事情说完了,咱们来说说你家地上黑色水渍的事情。”   叶诚海咽了下口水。   妈耶,刚才说了那么多原来只解释了一个问题?   他们家到底是多遭人恨啊。   邵孤城问:“之前纸人从洞里钻出来后,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黎沅再次举手抢答。   邵孤城摸摸他的脑壳表示自己知道了。虽然小兔狲不会说话,但这份积极举手给他捧场的心还是值得鼓励的嘛。   叶家父子刚才被实实在在吓了一跳,根本没有精力去注意周围的变化,他们也没有兔狲敏感的嗅觉。现在回想,好像确实闻到了什么味道,还挺熟悉。   “是臭味?”叶明恍然,“是臭味,和别墅里的味道很像!”   昨天刚经历过臭味摧残的他,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叶明的脸色又白了。   “你家中又没有人被布置邪法,地板上却有和祖坟中一样的黑色水渍渗出,是祖坟这边的变故映照到了你家中。”   邵孤城又问:“叶先生,你家搬去别墅的时候是不是拜敬过先祖,还办了入宅仪式?”   叶明点头:“是。我爸信这些,所以在买了常住的别墅后,我爸祭拜了一次告知过祖宗我家详细的地址请求祖宗保佑。邵道长,这……”   他想起了在别墅时,邵道长说的那些他本该家破人亡却无事发生的话。   “就是你想的那样。按照一般情况来说,祖坟中出了问题会直接反映到你家人的身上,不可能给你玩儿那些虚的,冒点黑水弄点鬼吓你。”   “这些,还有你家人现在只昏昏欲睡精神不好却没有性命之危,是你家祖宗庇佑的结果。”   邵孤城感慨:“幸好你主家世代积德行善,没出过大恶之辈,不然被偷还被使用让祖坟情况照应到你家,给你们提醒,功德早就耗光了。”   现在估计也没剩多少了。   叶诚海惊呼:“鬼魂和水渍是祖宗给我们的提醒?我们家没出事也是祖宗庇佑?”   叶明则是惊呼:“有人偷我家功德,竟然还有人要害死我们全家?”   邵孤城点头:“不一定是两个人。现在没拿到幕后之人留下的物品,不好说。”   “行了,你们好好准备明天要用到的祭祀物品,找好人,不懂就来问千万别备错。有什么还没有解决的疑问,等到明天开坟开棺仔细验看后再说。”   叶明不敢马虎,应了之后纠结着问:“邵道长,我家这不用迁坟吗?”   如果坟包下有黑色水渍,那这地不久从风水宝地变成大凶之地了?老祖宗们还待在那儿是不是不太好?   邵孤城摆手:“不用。那儿的风水挺好,我明天处理一下就没问题了,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叶家父子放下心。   回到叶家老屋,叶诚海去找村长牵头买被褥,处理今晚过夜时生活上的杂事,叶明则是打电话联系人买祭祀用的东西。   黎沅蹲在房间的桌子上,打字问坐在一旁愁眉苦脸的邵孤城:[事情不是快解决了吗?你怎么这个表情?]   “解决?叶家的事情是解决,但是发现的新问题比叶家的人还让人头疼百倍。”   没有了在叶家父子面前那副风轻云淡的高人模样,邵孤城一边撸毛发厚实的兔狲,一边说:“偷功德,用五鬼搬运术的话只让纸人来就行,但你也看见了,幕后之人不光派了纸人,还派了一整个屋子的鬼过来。”   黎沅知道哪里奇怪了:[偷功德的一般不是给自己或别人用吗?派这么多新死的鬼是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邵孤城理了理,道:“如果鬼魂只在纸人的体内,叶家祖宗们是不可能把鬼弄出来,再送走的。能送,只能说鬼就在坟中。”   这里的“祖宗”并不是真正的鬼魂,更像是一种有简单自主意识的精神之力,常出现在功德或福运深厚之家。   “纸人不把鬼魂放出来,我还能猜幕后之人是顺便弄了纸人过来偷功德给自己,毕竟那么多纸人制作起来也不容易。可纸人把鬼魂放出来了,我就不得不猜幕后之人是故意把功德偷给新死鬼的了。”   “不然,叶家祖宗们也不会把鬼弄到叶家别墅里。只是提醒的话,光弄那些普通人能看得到的水渍不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除非他们送鬼是在自保,减少功德被偷。”   黎沅不由评论:[做慈善,慷他人之慨?]   [给新死鬼注功德有什么用吗?]   邵孤城摇摇头:“除了好处,我想不到有什么坏处。肯定还有关键环节在,而且偷功德的人肯定没憋好屁。”   “玄二级任务,要提到地一级去喽。”   如果事情没有被发现,这么多新死鬼全都沾染上了功德在被人所用,会造成的影响邵孤城想想也觉得头皮发麻。   而且这还只是一处地方呢,保不齐幕后之人多管齐下。 第126章 兔狲道长   地一级已经足够严重,是能让整个玄学协会重视的程度,至于天级任务,最低都是涉及省市及以上的事故。   黎沅听懂了邵孤城的言下之意,担忧地问:[你收了别墅里的鬼,会不会打草惊蛇?]   邵孤城摇头:“我没有让鬼魂飞魄散,只是把他们收了起来。”   要是幕后之人在鬼魂上动了手脚可以随时感应,那么在叶家祖宗们转移鬼魂到别墅的时候幕后之人就该警觉了,不会等到一拨拨鬼魂被全部转移将近一个月也没有动静。   派新死鬼是偷功德,鬼都不在坟里了上哪儿去偷?纸人身上也没有功德痕迹。   “不过纸人一毁,蛇是肯定被惊了。”   黎沅想了想,问:[偷功德的和害叶家的是同一拨人?]   叶家一下子惹两拨人对自家祖坟下手,那未免也太衰了点。坏人动手前叶家的功德应该没有被破坏,有祖宗功德庇佑还这么衰,没了庇佑,叶家真的会如邵孤城所说那样无碍吗?   “不好说。”   邵孤城不确定:“偷功德的幕后之人很警惕,到目前为止我并没有发现和那人有关的东西,唯一的纸人也无法阻止的自燃了。至于害叶家的,具体的还得等明天开坟之后再看。”   “老道我只擅长符篆一道,掐算的本领实在参悟不透啊。”   黎沅没理会邵孤城的自嘲,奇怪道:[警惕?那偷功德的坏人为什么不把纸人提前烧了,还等你发现之后自燃?坏人设了阵法就不再管了?]   别管害人的和偷功德是不是一拨,但你对人家祖坟下手,总得时刻关注一下人家的动向。叶家人请了邵孤城是光明正大的,难道坏人自信没有人可以破他术法?   [那人比你还强,已经到了能够无视你的地步?]   玄学界的人,应该没有人不认识邵孤城这个异常活跃的高修为前辈吧。   “不可能!”   邵孤城自信道:“要是那人真比我,比我知道的所有人都厉害,那在我用符纸引纸人出坟的时候,就应该和我斗法保下纸人,或者把纸人直接召回去才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任凭纸人自燃。”   [坏人财大气粗不在乎几十个纸人?]   “新死鬼呢?幕后之人和鬼魂没有牵连,不知道鬼魂已经被我全收了,他费心偷功德,攒那么多新死鬼,事到临头即使被攻击也应该尽力保下几个纸人收回点鬼吧,什么都不干绝对不正常。”   有点道理,黎沅被说服了:[那他为什么不管纸人?]   邵孤城沉默了一会儿,迟疑着说:“或许是他正好被什么事耽误了,腾不出手?”   黎沅仰头看向邵孤城,摆出兔狲嘲讽脸。   邵孤城一把把黎沅抱进怀里疯狂搓毛:“少鄙视我。现在信息不足一切都是猜测,怎么,不允许我脑洞大?”   四爪难敌双手,黎沅被揉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从魔爪下逃脱。幸好活尸不会掉毛,不然他这一身厚实的毛发早被人挼秃了。   小村子里宁静悠扬,遥远的京市。   某富豪家中正在祭坛后念诵经文的人,本该平静的内心却没办法宁静了。   感知到自己的那些纸扎人有几个和自己断了联系,那人心中一急气息差点乱掉,想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断开,立马去收回纸人。可眼前的术法才施展到一半,若是此时的断开,请他来帮忙的富豪落不得好事小,他也会遭受到令他无法接受的后果。   再急再气,那人只能调整好脸上表情,咬牙把术法进行完。   就是可怜了他那呕心沥血费劲心力制作出的,足足四十九个的纸人,在短短一分钟内,就这么一个个全部都自毁了。   到底是谁?!   明明安然无恙,明明只要他把这单做完,明明已经到了该收场的时候!   只要提前,不,只要给他两分钟的时间把术法进行完,他就能迅速启阵挽回一些损失,不可能把纸人全都搭进去!   两分钟!   那人眼睛红的快要滴血。   此仇,不共戴天!   …   以前黎沅觉得邵孤城遭人妒恨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他臭屁的性格上,到了现在,他觉得应该再加上一张嘴。   晚上吃过饭,邵孤城突然说要联系一个朋友,约好时间,等明天把叶家的事情解决完,就直接乘飞机过去把收来的无辜新死鬼魂给超度了,顺便再探讨一下功德的其余作用,看能不能推测出偷功德的人大致想做些什么。   “功德一事上,我这朋友可是专家。”   这可是目睹大佬风采的好机会。得到应允后,黎沅蹲在桌子上旁听,看着邵孤城拿手机打了个视频通话。   他瞄一眼备注,是[开明寺]。   嗯,很符合他的猜想。   视频刚接通,黎沅就听邵孤城喊了句:“秃驴晚上好啊。”   黎沅:“……”   这真是“朋友”而不是死对头?   还有,邵孤城这些年没有被人打死肯定是因为他修为高,绝对不是因为他对玄学协会的贡献。   “臭牛鼻子你再骂?”那边的人也不甘示弱,开口就是揭短:“你不窝家里打游戏当个死肥宅,到我这儿找揍来了?怎么,游戏死太多次把显示器砸了还不够?”   看来是朋友没错,连邵孤城的爱好和黑历史都知道。   黎沅凑过去偷偷瞄了一眼。   对面是个穿睡衣的老和尚,头顶戒疤,满脸皱纹长得慈眉善目,一把胡子老长,还用小皮筋从中间的位置虚虚扎了一下。   老和尚瞪着眼睛看着气呼呼的,却不显得凶恶。   黎沅觉得自己是偷瞄,可兔狲的身体实在是被厚实的毛发撑的太胖,稍微一歪就入了镜,被对面的老和尚捕捉。   “这就是那只小兔狲?黎沅?”   老和尚一秒调整好表情,带着笑问候完黎沅,又冲着邵孤城瞪眼:“还不赶紧把镜头对着黎沅?你这张老脸有什么好看的,有事就说别妨碍我和黎沅施主交流感情。”   邵孤城不客气的掀了个白眼,手一挪把黎沅圈在双臂中正对着镜头,他只露双眼睛。   “就你事多,行了吧。”   “好好好,就这样。我把屏幕上头的某人挡着就完全没问题了。”老和尚笑道:“你好,贫僧慧觉,开明寺住持。”   黎沅双爪肉垫合实,对着慧觉做了个拜拜。   “我这儿有大批鬼魂要超度。”   慧觉看了黎沅的动作笑得合不拢嘴:“哎呦,真可爱,果真是个好孩子。要不要来我……”   “我说,我这儿有大批鬼魂要超度。”邵孤城忍不住了,“老秃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我没聋呢。”   慧觉吼回去,全没了白天在弟子前的和蔼与高深,“就是有很多鬼魂需要超度,你倒是说个时间我才好看明天的日程给你个安排啊,什么都不说我接个屁的话。”   邵孤城那个气啊,他当初到底是怎么交友不慎才会和这家伙当了几十年朋友?明明这老和尚年轻的时候不这样啊,难道是当住持压力太大后半生突然疯掉了?   隔着屏幕没办法教训人,他只好双手捧住黎沅的脸揉来搓去,展现撸猫大法把兔狲撸了一遍,隔着屏幕无声挑拨。   看,我能摸到真的哦,你这个老和尚只能看不能摸!   慧觉不屑:“哼,幼稚!”   明天你就来了,我害怕摸不到?   无辜陷入两个老顽童竞争的黎沅表示:“……”   建议跳过程序直接毁灭。   两个加起来快两百岁的人又斗了一会儿嘴,才老实下来商量明天的日程安排。   最后听到邵孤城说这是一件新的,有关功德的,干系很大后果很严重的事情后,慧觉也收了玩闹的心思,认认真真和邵孤城说了几句。   “老乌那家伙也在西山市,明天我把他也给叫来?”   邵孤城想了一下,说:“那行,顺便给我收拾个客房吧,我在西山市住一晚再走。”   约好时间,挂了通讯后已经不早,邵孤城带着黎沅去洗漱了一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坐了一天的车还爬了一小段山路,他也累。   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不需要睡眠的黎沅也在沙发上窝着闭上了眼睛。刚开始知道自己不需要睡眠的时候疯玩了几天,他就觉得无聊了,到现在他干脆在晚上模拟睡觉,骗自己维护一下正常“人”的作息。   还真别说,什么都不干闭目养神他感觉也挺好的,一点都不觉得煎熬。   可能这就是真正的咸鱼吧。   第二天早早起床,邵孤城检查了一遍叶家父子准备的祭祀用品后,就掐着点上榆树岭了。   叶明为了不耽误时间,通过村长的介绍找了足足十五个壮汉。新棺材要得急,他也在短时间内弄来了两套低调奢华的,此时正被壮汉们抬着,跟在后头上山。   到了祖坟在的半坡,邵孤城让壮汉们在路边候着,自己抱着黎沅,带上叶家父子去了坟前。   “把盆放好,多烧些元宝,跪下磕三个头后说自己是来帮老祖宗解决麻烦的,请老祖宗谅解开坟开馆之类的话。”   邵孤城不放心地问了句:“怎么说应该不用我教吧?”   “不用不用。”   叶明摆摆手,把手里拿着的两个瓷盆在两座墓碑前放好,装满了金元宝后拉着叶诚海分别跪下,按照邵孤城说的认真完成。   等元宝全都烧尽,两人才从地上起来。   邵孤城点点头,指了个位置,说:“把盆放远一些,请人过来开坟。” 第127章 兔狲道长   十五个壮汉动作起来速度非常快。   先把两个坟包上的树枝藤蔓大致清理一下,再拿着工具开挖,不到二十分钟凸起的坟包就被移平了,这还是人太多地方不够施展,没全部都上。   再往下就得小心,万一把棺材弄坏这趟活儿不挣钱说不定还要赔钱,再沾上一身麻烦事。   叶明是谁,他们这附近村子的人可都晓得。   只是刚往下挖开一角,一股恶臭就扑面而来,挖开的壮汉没有防备吸了一大口,被熏的干呕了一下。   再没有脑子的人也知道这情况不正常。所有人都停下来,扭头看着叶明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邵孤城率先答话:“愣着干什么,继续挖。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停。”   又见叶明也跟着附和,壮汉们这才继续。   等上面的一层全部挖开露出棺材,所有人都沉默了,挖坟的壮汉们更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本该深埋土中的棺材已经腐朽的坑坑洼洼,盖子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棺材底部也是岌岌可危。这没什么,怪异的是两个坑中竟然积了大半坑的黑色污水,散发着恶臭,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水中飘着不知名的小动物尸体。   叶家父子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可真看到了祖坟的情况,还是忍不住想捂胸口找速效救心丸。   黎沅用爪子捂着鼻子,眼泪差点掉出来。   什么?我是活尸不可能有眼泪这种东西?那为什么还要让我闻到味道?   之前庆幸还留有五感,现在他只想拒绝连。   一只苍老的手伸到他面前在鼻子上抹了一把,臭味突兀的消失,黎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邵孤城转手塞到叶诚海手中。   “让开。”   邵孤城上前让壮汉们后退步,自己在边上来回几步看清坟中的情况后,冷哼一声,先拿出一张空白符纸,抛到空中悬在两座坟的中央,口中念诵简短咒文后,坟中有两缕黑色飘起,钻入符纸中消失不见。   收回空白符,他又拿出大把的符纸往空中一扬,符纸规矩的全都落在坟坑内,没有一张掉在外边。   双手结了个复杂的印,邵孤城口中默念一声“敕”,松手,坑内符纸无火自燃,发出阴冷的白蓝色幽幽火焰。   火很大,两个坟坑全都被覆盖住,可周围的人并没有感受到半分热力,火焰也从没有超过过地平面。   可能是燃烧需要的时间有点久,邵孤城觉得干站着不好,主动给叶家父子解释起了其中的门道,努力当好一个乙方。   “祖坟中被人布下了阴阳五毒阵中的蟾蜍阵。”   “把炮制过,绘制了符篆的蟾蜍干放进坟中,再加以玄学手段聚阴,不多时蟾蜍干就会在坟中‘活’过来聚集阴气。这些阴气不是正经手段聚集起来的单纯阴气,掺杂了多种污秽极易生出煞气和怨气。”   那么多的纸人不可能挖开坟放入,可放入几只蟾蜍干就容易多了,洛阳铲一挖,再一埋,表面上根本看不出痕迹。   “聚阴气的过程就是你家出事,慢慢家破人亡的过程,等到最后生出煞气,你家就彻底完了。”邵孤城安慰了叶明一句:“不过幸好你家好行善积德,水这么深拖了一个月还相安无事。”   叶明自己翻译了一下,觉得邵孤城的真正意思是:幸好你家祖宗保佑。   “既然是阴阳五毒阵,阴有了,阳本该代表的是设阵后的受益人,可我并没有在阵符上感知到除设阵人之外的因果。”   邵孤城皱眉:“也就是说,这个阵就是单纯用来害你家的,那人并不求回报。至于设阵的人和偷功德是不是同一个,我不能确定。”   “不过你家的事情是真的解决了。”   “让人把棺材抬过来。我用符纸把坟中脏污全都烧掉,再念诵一段经文后你就下去亲自把祖宗尸骨请出来,放到新的棺材中。”   叶明应下,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那个,邵道长,需要我把祖宗的尸骨拼好吗?”   刚才看了一眼,棺材损坏,有些骨头已经不在原位了。若真让他拼的话,他怕完成的时间会超过中午十二点奔着下午去。   邵孤城无语了一下:“不用,只要按照身体结构大致摆放的差不多就行,不用每一块都在原位。到时候我看着,不会出错。”   叶明狠狠松了口气:“谢谢了。”   又等了十分钟,坟中的火才渐渐熄灭。邵孤城念诵一段道教经文后,棺材也到了,叶明上前敛骨。   刚才距离远看不清坟内情况,只能感觉到臭味没有了,现在一看,他才发现坟中干干净净,除了干泥土,尸骨和棺材碎片外什么东西都没有,仿佛那些黑水不曾出现过一样。   叶明心中对邵孤城的崇敬又加深了几分。   尸骨放入新棺材重新敛好,在清理坟坑内就棺材碎片的时候,邵孤城以指为笔,在两具棺材上分别画了两个符文。   他毁了偷功德的人那么多纸人,保不准那人无处发泄要报复到叶家身上。祖坟这边用符咒保了,其余的他还会再给叶家人几张平安符。   “去晦咒和无事咒,可以在有效的时间内保佑你家祖坟安稳。”   “这个有效是指……”   “如果没有受到攻击,有效期是五十年,其余的根据受到的攻击和程度依次减弱。”   “多谢邵道长,您真是太周到了!”   家中刚遭受大难,即使有得道高人帮忙解决叶明怎么想还是不敢放心,正想着该怎么说才能请邵道长给他家祖坟设下些什么庇护呢,对方就主动给完成了,还考虑到他的家人,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他的感恩。   “要不我给您立个生祠?”   “……大可不必。”邵孤城被叶明的脑回路惊到了。   “先别急着谢。”邵孤城打断叶明:“害你家的人和偷功德的人都非常谨慎,没有留下明显的把柄。我用空白符纸收取了设下阴阳五毒阵的人的因果,回去之后会找一个擅长掐算的人帮忙追寻因果的源头,但你要做好可能没有收获的准备。”   “也就是说,害你家的人短时间内不会有报应。”   叶明愣了一下,随后摇头:“我明白的,邵道长不用担心我会不甘心做错事,盲目报复人。我相信玄学协会不会放过这两个人的,对吧?”   “当然。使用玄学手段害人,不管是普通人还是玄学界的,只要害人就要接受官方和玄学协会的双重制裁,不可能逍遥法外。”   “好,我有耐心,会等着的。”见识过邵孤城的强大,叶明心中的底气非常足。   “邵道长,我也特别相信您。要不立生祠的事情您再想想?您是哪个道观的,我可以捐钱捐物啊,邵道长……”   邵孤城连忙转身,不再和叶明多说,怕这人又冒出什么神志不清的话语。他过去把黎沅接过来,让叶诚海去帮忙准备祭拜。   黎沅一直静静看着没什么反应,实际上他早已经被刚才见到的一切给惊住了。不是惊吓,而是见到无法理解事物时脑袋的自动保护。   之前的赶尸和纸人,还算是待在物理层面,而在这里,不论是那诡异的黑水还是幽蓝的火焰,亦或是被水浸泡那么长时间都没有湿过的土层,都像是小说照进现实一样。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科学的事情发生。   拍拍邵孤城的手臂吸引他的视线,黎沅激动地抬起爪子模仿邵孤城刚才画符时的动作,搓搓爪子再拍拍自己,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邵孤城故意道:“你刚才给我表演了一个擦玻璃?”   黎沅看看自己分不开的圆圆肉垫,恼羞成怒再次演示,力图让邵孤城理解他的意思。   你,教我画符,懂?   懂,懂,懂。   邵孤城道:“放弃吧死心吧老实当你的吉祥物吧。目前鬼修之道残缺不全,除非你有大才,能将鬼修之道补全并且顺利修行,不然画符只是浪费纸和朱砂。”   “哦对,你身上煞气不除,长时间接触朱砂等于慢性自杀。这下,你连画着玩儿的机会都没啦。”   啦?   黎沅气得把邵孤城的袖子咬了两个洞。   祭拜完,任务也终于结束。一行人下山后,邵孤城把平安符给了叶家父子说自己有事要先走。叶家父子自然不敢耽搁邵道长的时间,收了符纸又多次道谢,把人送上了去市里的车。   叶明非常有效率,在邵孤城登上飞机不久,他那边就已经联系玄学协会确认自己发布的任务被完成,还给了邵孤城五星好评。   重要的是,除了报酬他还给了同等的打赏。   玄学协会贴心的在每个任务完成后设置了“打赏”选项,雇主可以自由填写。   从没有见过那么多钱的黎沅,卑微地向邵孤城要辛苦费:[我表现怎么样?老板您打算给我多少分成?]   邵孤城逗他:“表现?你说说你这一趟都干了什么吗?不是让人抱着就是让人抱着,自己有动过一爪子吗,你什么都没……嗯……”   黎沅疑惑,拍拍邵孤城的手臂画了个问号。   “我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   邵孤城表情罕见的心虚,他看看黎沅,移开眼睛慢吞吞地说:“那个……你是知道的,我们虽说是组队完任务,实际上除了协会和我们本人认同这种关系外,天道是那边是不可能会认同组队的关系的。现实又不像是游戏。”   黎沅点头,不明所以。   “所以呢,如果要蹭功德,那么你就要真的参与到一次好事中。这种参与,不是你陪同就行的而是要真正出手,什么方式都可以,摆个样子摸摸符纸也行但你要出手……”   黎沅瞪大了眼睛。   邵孤城举手:“我发誓,我是真的因为自己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忘记让你参与进来了,绝对不是故意逗你玩的!”   这次任务黎沅全程没有参与感,净他一个人表现了,能蹭到功德才有鬼。   “真的是意外。都怪偷功德的人弄得那些纸人,老头子我一把年纪只能专心一件事,被纸人一劈叉,我就给搞忘了。”   “下次,下次一定。”   黎沅举起爪子亮出指甲,眯眼。 第128章 兔狲道长   开明寺是西山市的著名景点之一。   这年头求神拜佛,除非真的信仰,别的基本上都是进去晃悠一圈看个新鲜再顺便求佛祖保佑一下自己。   求不挂科的,求姻缘的,求财运的……各式各样,求子的也不是没有。不知道真有佛祖在世的话,会不会被这些五花八门的祈愿无语到。   他们是寺院,不是一站式服务平台。   不过开明寺并不顽固,他们紧跟潮流,不仅开发出多种主题的挂签筒尽力满足游客们的需求,还让僧人们深入网络,力求在解签的时候能妙语连篇让游客听的放心。   就连寺中的一颗百年老树,也影响号召和姻缘挂上了勾,积极给本寺创收。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一些为了养活寺院僧人的赚钱手段,开明寺现任住持慧觉坚定的认为,开明寺能有今天成就,完全是因为他们寺在全国都是出了名的灵验。   “那些听听就得了,慧觉那老和尚最擅长的就是超度和开光,他连相面都不会哪里能看出游客的祈愿。有这名声,纯粹是佛祖保佑,运气好误打误撞。”   “这跟网上那些转发锦鲤后发生好事的性质差不多。”   邵孤城抱着黎沅,简单说了开明寺香火旺盛的原因。   原本他是不想给慧觉打广告的,奈何黎沅看到前门那些游客人头攒动的场面过于惊讶,他被逼无奈之下才仔细说了。   不说不行啊,刚犯完错误,他心虚。   黎沅点点头,越了解越觉得慧觉住持是个妙人。   一开始他还以为和邵孤城实力差不多的和尚应该是什么隐世大能,在贫苦中磨练自己的心性,常常外出化缘感悟红尘的那种,不说贫穷但也不会在乎身外之物,结果来了后看到寺门口望不到头的游客,他沉默了。   有的道士没事干就喜欢窝在家里抠脚打游戏,有的得道高僧在修行的同时还能把开明寺经营成热门旅游景点。   两相对比,邵孤城就是个渣渣,他怎么好意思骂人家的?   黎沅拿邵孤城的衣袖磨磨爪子。   “到了。”   邵孤城抱着黎沅,敲了敲开明寺的后门。   他一副道士打扮,还带着兔狲,要是不想上网络热门的话只能从后门进去。   “邵前辈好。”   开门的是个青年僧人,他看了一眼邵孤城怀里的兔狲,表情和眼神都平波无澜,仿佛习以为常:“师傅和乌前辈正在后院中烹茶,请。”   黎沅对着僧人合爪当做问好。   绕过僧人食宿的地方,迈过拱门,身穿僧衣袈裟的慧觉和一位衣着讲究的儒雅老人坐在石桌边上煮茶。   即便不懂茶道,但远远看着慧觉行云流水的动作也觉得赏心悦目。   树下煮茶会友,真是好雅兴。   随着不断走近,黎沅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他疑惑了一下,待邵孤城走到桌边,再低头一看,两人杯子里泡着菊花枸杞。   嗯,真是好养生。   “老乌好久不见啊。”邵孤城在铺了坐垫的石凳上坐下,顺手把黎沅放到桌子上。   “乌泽,相师,最擅长掐算。这个和尚你昨天见过。”   黎沅给两个前辈合爪拜拜。   “真乖。”慧觉笑眯眯的,根本不搭理邵孤城,伸爪就想摸摸黎沅的脑袋以示友好。只是手刚伸出去一半儿,就被人从侧面截胡。   乌泽一把把黎沅薅到自己身前,一边摸摸脑袋和耳朵一边和善道:“我是个算命的。今天和小友有缘,我给你算个命怎么样?”   黎沅眼前一亮,主动伸爪子。   厉害啊,这位大佬到底得多牛才能跨越物种给兔狲看相?他今天可真是来着了。   注意力全放在眼前的他,没有看到慧觉和邵孤城齐齐撇嘴,露出嫌弃表情。   乌泽握住黎沅的左爪翻过来,或捏或摸,低头仔细观察饱满厚实的小肉垫,还时不时再捏起右爪子揉揉,或者用手捧着兔狲的脸看来看去。   黎沅刚开始还挺配合,随着时间的增长,他越琢磨越觉得不太对劲。   这位算命先生真的是在算命?   照理说不都是随便看一眼就能明白吗,怎么这位还带上手的?给人看也是这个流程的话,别人不告他耍流氓?   黎沅的眼神逐渐怀疑,并且想跑。   然后他真的腾空了。   扭头,是笑眯眯的慧觉。   终于抱到兔狲,慧觉安慰的摸摸毛告诉他真相:“老乌那个算命的最擅长的就是忽悠人,他说的话有一半都不能信。兔施主,这三个人里只有我最可靠,跟着我最有前途。”   图穷匕见,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只不过“兔施主”是个什么鬼?   邵孤城嘲讽:“你这个文盲,兔狲是猫科动物!”   “什么科的不重要。”慧觉把黎沅放到桌子上,“让我看看,听说你煞气缠身正在用功德压制?”   黎沅点点头,期待的看着对方。   终于讲到正题了,莫不是这位高僧有什么见解?   像是读懂了黎沅的眼神,慧觉摇头:“贫僧只擅长超度之法,单纯的驱除煞气还保证你的灵魂不受损伤,这……贫僧愚钝。”   若鬼魂沾染煞气,那么必然会与魂魄纠缠为一体成为丧失理智的恶鬼,他们超度,只会直接把那只鬼送走。黎沅这种被煞气包裹牵连整个灵魂,还能保持理智让魂体不被污染的,他出家几十年还是头一次见。   如何在驱散煞气的同时保护灵魂不受损?他只有前人理论没有实战经验,成功的把握自然也是没有,不敢托大。   慧觉低声念了句什么,摸摸胡子再看向黎沅时,突然皱起了眉:“咦,不是说你出任务是为了蹭功德吗?老邵不是刚带你完成了一个,怎么你身上的煞气半点没减少?你这煞气这么难缠?”   乌泽不是阴阳眼,没有符纸他什么也看不到。   不过符篆专家兼另一位当事人就在这里坐着,找邵孤城问问不就知道了。乌泽一转头,发现了不对:“老邵你这什么表情?”   黎沅嘲讽脸,再艰难的用两只前爪做了个抱胸的动作。   邵孤城装作视而不见,掏出几张符纸转移话题:“正想给你们说我这次的任务呢。老乌你看看这个,能不能算出因果的主人?还有慧觉,你看看这些灵魂有没有异常。”   没有给两人张嘴的机会,他紧接着说起了任务的经过。他说完,慧觉和乌泽两人也没有了玩笑的心思,各自施展法门验看。   乌泽伸手在空白符纸上一抹,微微闭眼,用拇指轻点其余手指。慧觉拿着收了鬼魂的几张符纸闭上眼,不言不语。   不过十几秒,两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我看过全部鬼魂了。他们身上没有异常,就是被拘禁起来的普通新死之魂,没有大善大恶的,而且可能是叶家祖宗转移的及时,这些鬼身上并没有沾染到功德。”   慧觉:“他们是自由的,没有被人炼化或者打上烙印。”   新死鬼被人抓走拘禁起来之后,除非抓他们那人主动放走,不然过了头七这一天,无人帮助的情况下新死鬼将会永远被留在阳世,浑浑噩噩直至被阳气消磨,魂飞魄散。   不入地府,自然也没有了投胎转世一说。   有些运气好的,能安全恢复神智,运气不好的,沾染怨气煞气变成厉鬼恢复一半神智。   乌泽的脸色不太好,他问邵孤城:“你确定你收取的是阴阳五毒阵的因果?”   “废话。”邵孤城自信满满:“别的我不敢说,符篆一道上我从没有出过错。这里面收的就是阴阳五毒阵的因果,而且祖坟里也只有这一个害人的阵法,我再老糊涂也不可能弄错。”   “那就怪了。”乌泽眉头紧皱,“我算的出来的卦象显示,设阵之人已经死好几个月,都快一年了啊。”   慧觉没有太惊讶,反而问:“是不是有人提前画下了阵法,然后被人使用?”   邵孤城摇头:“不可能,我这么谨慎,自然是把写设阵的和催动阵法的人都算在这段因果里了。有两个人,老乌算出来的也应该是两个。”   “谨慎?”慧觉呛声,“谨慎你怎么没留下一个纸人?那才是关键线索。”   这老和尚以为他不想啊?邵孤城气闷,抱过黎沅猛撸。   黎沅:“……”   幕后之人实在是太谨慎,不仅没有在叶家的人和物上留下把柄,就连害人的阵法也不设置收益方,一切都是最容易扫尾的,缓慢生效的单向加害。   就算要回收的纸人,也有自我销毁机制。要不是叶家老祖宗功德深厚生出了精神意识,那些鬼魂也要随着纸人被烧掉,一个碎片不留。   三人沉默下来,黎沅拿出自己的手机和键盘,给乌泽打字:[会不会是设阵的人留了障眼法,让人算不到他身上?]   黎沅知道这三个人老成精肯定不会忽略这个问题,他想知道为什么会排除这个可能。   “我在卜算一道上还算有些权威,如果真有人使用特殊方法做了伪装,那我也能够察觉到一些,最起码真假我是能分辨的。”   乌泽想了一下,又说:“不过黎沅的话确实提醒了我,启动阵法的人虽然是死了,但是他的鬼魂还有可能在阳世,没有下地府。”   慧觉皱眉:“是有邪道和鬼魂一起为非作歹?”   乌泽点头:“有可能。”   邵孤城补充:“而且这个人极有可能会操控鬼魂的术法。还有,你们觉得幕后之人给新死鬼偷功德是想做什么?”   慧觉和乌泽沉默下来。   这是他们想不通的。给鬼魂功德,只会让他们获得好处在地府清算阴德的时候积分,轮回时投个好胎。如果新死鬼只有几个,他们还能认为是那人接了几家委托,可鬼魂足够有成百上千,这哪儿还能叫委托?   总不能那人接了别人的任务一直攒着,攒了上千终于找到了叶家这个功德深厚的,死命薅羊毛吧?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唯一的可能,就是幕后之人制造“有功德鬼魂”有非常大的用处。   有什么用处呢?   黎沅脑洞大开:[不是说玄学界的人干坏事,天道会有惩罚吗?而且从有人害叶家来看,即使有官方管理也还有人非要挣脏钱。]   [我身上的煞气都可以用功德驱除,那害人的邪道身上的业力,是不是也能用功德驱除或者遮蔽?]   从他以前看过的玄学、修仙小说来看,有不少坏事做尽的反派会想出“蒙蔽天道”这一方法,来躲避天道的惩罚。从叶家偷功德的人,是不是也有这种想法?   [你们说他还会控制鬼魂,既然这样,他害别人的时候操控鬼魂去害人不就行了,完全清算不到他头上。]   [嗯,好像也不对?这样的话他也不需要功德鬼啊。]   黎沅啪嗒啪嗒打了一长串字,末了自己盘了一下逻辑才发现有些不通畅。正要道歉再抬爪删除,他的爪子被人握住,动弹不得。   看看表情奇怪的邵孤城,黎沅疑惑地眨眨眼睛。   邵孤城欣慰道:“不愧是兔狲,脑回路就是和人不同。你这个猜测,我觉得大有可为。”   用功德驱散或遮蔽业力骗过天道的大胆想法,他们一般人还真不敢想。但是,看着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第129章 兔狲道长   外行如黎沅,对这个世界的玄学体系完全不了解,所以他思考问题时拼的就是脑洞,和以前看过的小说的储备量。   邵孤城三人是内行,修行几十年,知道的多看得多了考虑事情往往总会从自己的认知出发。有些一看就不可能的,他们根本不会去多想一秒钟,浪费时间。   黎沅提出的“操控鬼魂害人躲避天道清算”观点,原本就属于他们不会浪费时间的那种。   因为既然是操控,不仅是被控制的鬼魂,操纵者应该也会有因果牵连才对,不可能干干净净的。   天道量功过,不会被这么简单的手段骗过。   但是,加上功德就不确定了。   “难道功德真的能蒙蔽操控者与被操控者之间的因果?”乌泽惊奇,看向慧觉,“这是我的知识盲区,慧觉你说。”   慧觉翻了个白眼:“巧了,这也是我的盲区。”   功德除了能偷借外,谁会研究用它怎么可不可以蒙蔽天道?妥妥的邪道做法,没人会大肆宣扬。   “不过功德既然可以驱除煞气,加上特殊功法只蒙蔽操控之间的那丝因果的话,应该能行?这样一来,偷叶家功德的和害人的也可能是同一个人。”   乌泽认同点头:“也不知道玄学协会能不能查出是谁害的叶家。”   偷功德的人没有可以用来调查的线索,害人的倒是还留下了一点蛛丝马迹。   先把害人的逮出来,偷功德的那个自然也就能有些进展。   可连乌泽这位卜算大师出手都走不通,那只能用笨方法慢慢排除。可商界大了去,和叶家有合作或有生意有冲突的大大小小不知道有多少家企业,多少相关人员,这查起来得查到什么时候?   邵孤城总结:“这都是协会和官方需要操心的事情,我们几人也帮不上什么忙。有这时间,倒不如多回去翻翻古书,查一查有没有老祖宗记录过相关的邪法。”   “还有火葬场,医院公墓之类的地方也让人盯着,找找有没有可疑的纸人。”   他一下子灭了幕后之人那么多纸人,如果鬼魂真的有大用,那么那人肯定还会继续收集鬼魂。有什么地方比他说的这些每天的死亡人数更多,能够更轻松收集鬼魂呢。   他们三人无法解决,事情商量到这里也被迫中止。三人移开话题闲聊了几句,说着说着,又各自说起自家小辈,纷纷吐槽。   吐槽完神清气爽,慧觉拿着装有大量鬼魂的符纸,喊来弟子们一起去诵经超度亡魂,这是个大工程,花费的时间多,为了不熬夜需要早早开始。   乌泽和邵孤城好久不见,两人继续坐在院中喝茶聊天。   黎沅原本想去看看慧觉是怎么超度鬼魂的,结果被三人赶紧拦住,他只好放弃去凑热闹自己在院中探险。   这边邵孤城忙里偷闲,刚接到他上报的特殊事件的协会会长不敢耽搁,立马调动人手。为了防止有内鬼,他没有把消息公开而是在协会总部选了人着手调查。   首当其冲的,就是活跃在上层富豪圈子里或者是娱乐行业的术士。   从叶家那边查慢的很,但是反向从术士们这边查可能会快一些。   在开明寺住了一晚,第二天邵孤城带着黎沅走高速回了京城。一到家,他就埋进自己的书堆里,时不时还联系全真派现任掌门,交流一下信息。   所有人都忙碌起来,什么都不懂也不方便在外活动的黎沅就闲了下来。   虽然他一直很闲。   过了几天,黎沅突然接到叶诚海打来的电话。   上次叶家父子不仅要了邵孤城的联系方式,他们见他玩手机玩的溜,还特意也要了他的。   他以为这两个人的联系方式注定要成为摆设,没想到还没过去多久其中之一就响了起来。   电话响了三声后挂断,接着社交软件提示音响起,叶诚海发语音说有要事请教,不知道能不能和邵孤城见一面。   黎沅抱着爪子有点犹豫。   邵孤城现在沉迷翻书找资料,协会的任务都不刷了游戏都不打了,找他走后门估计也不会理会。   叶家父子既然已经知道了玄学协会的存在,有事直接去发任务就行,为什么非要找邵孤城?总不能是当时邵孤城装的太过,让人以为他是个好说话的吧。   不过事关叶家,黎沅想了一下没有直接拒绝,先去问邵孤城的意思。   “什么事?有人害他们家了我见,没人害他们家我就不见。”邵孤城摆手:“你想见就见,家里还是外边都随意,让他带着你去玩儿也行,钱都给你了。”   “还有,这是新研究的幻符,你带上之后别人看你就是只胖了点的普通猫。”   看了这么久的典籍,有关功德的没找到多少,倒是让他有了灵感制作出新种类的幻符。   黎沅就像是被忙于工作的父母拿钱敷衍的可怜孩子,除了大笔零花钱,连和父母说上一句话都不成就被扫出了门。   黎沅十分悲伤,用双下巴夹着符纸一路狂喜跑回自己房间,把邵孤城的原话给叶诚海说了后,约在四合院见面。   下午,黎沅跑去门口给叶诚海开门,把他领到了会客室。   迫不及待的跳上桌子,黎沅打字问他:[看你的表情应该不是你家里出事,为什么还要来?]   他已经给叶诚海说的很清楚了,让叶诚海不要试图从他这里找突破口搭上邵孤城,可对方还是来了,并且一再保证是真的有事而不是故意攀关系。   出于好奇心,黎沅顺势应下。反正见一见也不费什么事。   叶诚海坐下后诚实道:“黎道长,我家的人和公司状况目前良好,而我要说的事情可能和害我家的人有点关系。因为只是猜测,我和我爸没有找到证据,所以不好麻烦邵道长就想先和您说一下。”   由于自己老爸的误导,叶诚海也把眼前这只兔狲当成了邵道长的灵兽,虽然灵兽好像不能变成人,但他会打字会思考啊,那就是妥妥的成精了。   只是成精的灵兽该怎么称呼?也不能当着灵兽的面叫人家灵兽,他只好称呼一句“黎道长”。   殊不知他这一句道长,瞬间让他收获了大量的好感。   黎沅这个浑水摸鱼的假道长羞愧了一秒钟,没有纠正叶诚海的称呼,问他:“你们家查到线索了?”   “不要对我用敬称,喊我的名字就行。”   “也不算是线索,只是猜测。”   叶诚海再次重复,解释道:“我爸以前很相信科学,所以对圈子里的求神拜佛,找人算命看风水之类的事情都是嗤之以鼻,从来都不关心,觉得他们就是求个心里安慰,有搞迷信的时间还不如多看几本书提升提升自己。”   “从老家回来后,因为知晓了玄学界的存在,我和我爸就开始有心留意玄学相关的事情。”   “我家出现异样和请了邵道长去相看的事,躲不过有心人的眼睛,我爸也就顺势在圈内打听有没有他们认识的大师,给牵个线搭个桥。明面上是开始信玄学了,实际上是想着能不能揪出害我们的人。”   “我也在我们周围这些小辈的圈子里打听。那些上了年岁的老狐狸嘴巴严实的很,下面小辈就不一定了。没想到我打听了几天,还真查到一些事情。”   黎沅听到这里,隐晦的看了叶诚海一眼。   这就是有祖宗保佑的人家的运气吗,想找线索还真就能找到。   邵孤城说他运气好,好在哪儿?蹭功德这么简单的事情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都能被做任务的人给忘了。   叶诚海面容严肃了一些:“有个二代说他爸三年前曾经请过一位大师去他家改风水。他原本觉得那人是骗子,然而改了风水后,他家公司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家我查了一下。他爸本来和商业对手同时竞争一块地皮,没想到对方是做了个局等着他钻,他公司负债累累濒临破产,对手拿下了那块地。本以为他家要完,结果那块地皮神奇的突然出事,打点好了一切都准备开工的对家公司倒了大霉,没多久就破产了,他们家反倒是转危为安,趁机吞并了对家公司从此一帆风顺。”   “而那个大师去改风水的时间,发生在他们公司发生危机之前。”   黎沅瞪圆了眼睛:[你怀疑是这个大师在里面起到关键作用?]   不然请了大师改风水,却越改越糟糕的话,请人的甲方早在第一时间去报复“大师”了,再不济去警察局告大师诈骗也行,哪里能稳稳等到事情发生翻转。   “我怀疑是。”叶诚海点头:“而且二代还说,他爸严令禁止告诉他千万要咬死了对手破产是巧合,是他们家请大师改了风水的缘故才运气好躲过去了。还要说他原本很生气,是因为公司的事情才没有去找大师的麻烦。”   “不过那个二代爱玩儿,酒一灌就神志不清了,很容易套话。”   一个坑爹儿子,鉴定完毕。   黎沅问:[那你有打听出来那个大师是何方神圣吗?]   叶诚海微微皱眉:“那人叫方有道,中年男人,直到现在都在富豪圈子里很出名,是个非常灵验的大师。”   “最关键的是,方有道自称他是玄学协会的官方天师。” 第130章 兔狲道长   让所有玄学界的能人异士按部就班的打卡上下班那不现实,因此除了加入总部的一些术士外,其余来协会认证过的天师,都是自由发展,只要每年年末去往各大省市的玄学协会办事处进行考察,确认这一年来没有做过坏事就行。   除非意外,年终不参与考核的,玄学协会视严重程度会给予不同的惩罚。   这个叫方有道的人既然还能活跃至今,那就说明他的考察是通过了的。   难道叶诚海说的这件事真是巧合?可富二代的爹叮嘱他的话确实是画蛇添足,让人觉得不是他们想太多。   就算事情真的是方有道做的,好像并不能说明叶家的事情也是他所为,中间没有一点点关联在。不过黎沅倒是明白了叶诚海为什么不去玄学协会举报,而是来找邵孤城。   [只有几年前的一件事说服力好像不太够。你还有查到什么吗?]   叶诚海毫不犹豫的点头:“嘴不严的终归是少数,我见在小辈里实在调查不出什么后,就改为收集那些请了方有道上门改风水的人家的后续发展。”   他毕竟也不是什么胸无大志的人,平时一起玩的都是有上进心的,让他一反常态去和不成器的那群厮混,他能做到别人也不信啊。   他怀疑他真那么做了后,他的那些好兄弟们绝对要大()义(ji)灭(bao)亲(fu),上去抽他一顿让他清醒一点不要自甘堕落。   无奈,他只能换法子。   “据说方有道擅长看风水做风水局,就我查到的来看,只要是和风水有关的,不管是招财纳福还是看阴宅迁坟,他都会,事后那些雇主们对他也很满意。”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还不会对他有太多怀疑。”叶诚海的脸色沉下去:“让我察觉不对的,是我打听到这个方有道在设风水局的时候,会拿一个巴掌大的纸叠平板小人,说是代为引天地灵气。这样引来的气不经由人体会更加精纯,不沾污秽,成就风水局时也会如有神助。”   这个消息,还是他和他爸一起花了天价和人脉才艰难收集到的。   方有道施法的时候从不让任何人旁观,请术士来的人也都知晓他们手段变化莫测,一般都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但是从五年前开始初露头角到近几年名声显赫方有道少说给几十户人家设过风水局,总有不小心见到过他施术的人,更别说科技发达,方有道再厉害也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人,总会有不小心遗漏的时候。   也总会有不想搭理他的那套规矩,不畏惧他动手脚,亲眼看着他施法的人。   玄学又如何,世界上又不是只有方有道一个人会。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只要有心查,付出点代价什么都能查到。   “黎道长,我和我爸打听了许久,也没有听说过有哪位术士施法时有这种前提。我们不懂玄学,身为外行大致推测一下,如果真的想要更加精纯的话,岂不是和邵道长一样,直接凭空画符做法就行了吗?再经过纸人,不都一样是白费功夫?”   黎沅也不懂玄学啊。   但他觉得叶诚海的推测非常有道理。   叶诚海又道:“还有最重要的是,据那人所说,做完法后方有道拿的纸人就会自燃。他要是有能力像批发一样制作这种法宝,还是一次性使用的,不应该不会凭空引气吧?”   正巧,黎沅也不懂法宝。   但他觉得叶诚海话说的非常有道理。   冒牌道士第一次上岗就业,就遭遇到了职业生涯上的难题风暴。黎沅心虚地搓搓爪子,还是决定搬救兵。   邵孤城不懂风水,喊他也没用。   黎沅在官方群里问了一下,找了个在线的风水大师私聊,把方有道用纸人设风水局的理由说了一下,等待对方回复。   不一会儿,几条长长的语音就发过来。点开,是一道略带怒气的成熟女声。   “是哪个骗子在招摇撞骗?小黎沅你可千万别上当,赶紧去找会长把骗子举报了抓起来吊着打!”   接下来的才是正经解释:“风水说白了就是一种气场,气场无处不在,而风水局顾名思义就是设局将某处各不相干的气场,或增或减糅合成一个整体。多种气场相合,才叫风水局。”   “风水局有阵眼一说,阵眼可以是天成也可以是人为,此外设风水局时自己增添的辅助物件,也必须要自带气场。拿个普通东西放进去,除非是故意用来蹭局制造气场的,否则放进去根本不可能会起作用。”   “黎沅你说有人设风水局时引气?灵气?别管什么气吧,除了引灵气给自己用,短暂增加修为的可能之外,我可以打一千个包票给你保证,现如今世上没有人能做到设局现场徒手引气。”   “想把普通东西变成带气场的东西,一是放在气场强大的物件旁边,二就是在局中慢慢沁染。”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风水局中的东西除了自然现象外一切都是可见的,你得真正放在那里才可以成局。你说的那人先是聚气然后把再东西自燃?东西都没了,局就不成立,他成功个鬼啊!”   听完,黎沅抬头和叶诚海对视,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我……”   黎沅话刚开了个头,就被信息提示音打断。   他点开风水大师的语音,女声透露着一种猫猫祟祟:“黎沅你悄悄给姨姨说,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骗到你头上了?是不是想把你忽悠走卖钱?你告诉我,他想把你卖到哪儿?我提前过去蹲守。”   黎沅:“……”   黎沅关掉语音下意识看了一眼叶诚海,对方正全神贯注的盯着桌角看,似乎那上面的纹理极其吸引人的注意。他尴尬了一下,谢过风水大师后,忙跑去把邵孤城拽了过来,让叶诚海把事情复述一遍。   别看方有道在上层圈子里活动了好几年,京城富豪圈子里也算有名气,可邵孤城还真没有听说过对方。   不过黎沅重视,他也不会掉以轻心。   随着叶诚海的话,邵孤城眉头渐渐皱起。他知识储备量丰富,不用听语音就知道这个叫方有道的人,使用的设风水局的法子绝对不正常。   玄学界的人对自家所修习的典籍非常看重,玄学协会知道这点,所以当初在派人登记全国术士,评定善邪的时候,只让他们展示一下自己所修功法,证明不会伤害到普通人和国家的利益就行,别的不会多问。   而且协会平时也不会去调查他们接受雇佣,给普通人家里做法施术时的手段。   方有道刻意隐藏,也从不和协会其它人来往过密,不搞事情,因此协会才没能第一时间发现方有道设风水局用纸人时的说法,和风水一道相悖。   现在事发,就算他不是偷叶家功德的人,也要把人带回来询问让他辩驳一下,自己是怎么做到违背了风水一术的基础设定还能把风水局给完成了的。   让叶诚海先离开,宅了好几天的邵孤城简单收拾一下自己的仪容,拿上几样随身物品,没多耽搁时间抱着黎沅出发去玄学协会总部。   协会本来就在调查活跃在京城的术士,打一个电话过去让人先找方有道,把人带走了就行,可邵孤城这几天通过查书,和自己掌门师兄、老友们交流,对功德的其他作用已经有了点头绪。   再加上方有道使用纸人的手段和偷叶家功德的人有点类似,万一方有道真是幕后黑手,那么将不容小觑。   因此去“请”方有道,为了以防万一他觉得自己还是跟着比较好。   黎沅不知道邵孤城在心里打什么算盘,一听要出门,他就去拿了邵孤城给他的新幻符,别在脖子下的项圈上。   有邵孤城这个拎包的在,他什么都不用管,率先跑到车上趴好。   “给,自己的东西要自己拿。”   邵孤城关上车门,把小背包放在黎沅的肚皮上:“以后再让我给你拿这些小零碎,我可是要收费了。”   黎扭头当做没听见。   邵孤城揉了把兔狲头,顺手检查了一下三清符做成的项圈,见上面字符已经变得暗淡后,说:“你这项圈该换了,等到协会我先给你换了再走。”   走?   黎沅扭头,画问号。   “有点事要出去一趟,把你放在家里我不放心,你先在协会住几天。”邵孤城促狭道:“要是不敢在协会住,你就找个好心人求他收留你吧。”   黎沅没有拿手机问邵孤城为什么不带着他一起去,而是不满的使出连环无影爪,拍打邵孤城的手臂,再捂捂他的嘴巴试图让他撤回。   虽然他怕鬼在协会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但他也是要面子的好吗,请不要当着他的面说!   邵孤城轻松把兔狲制服,再次抱在怀里狂撸。   这次出去也不知道要多久,现在不多摸一摸后面几天可就摸不到喽。可惜活尸不掉毛,不然他还能带上几撮毛发以表不能撸猫的思念。   这边的两人其乐融融,另一边,方有道就不怎么好了。   自从那日因为给一个富豪设风水局而错过了出手捞回自己制作的纸扎人,他的心情就再也没有好过。   当着富豪的面他自然不敢有所抱怨,强忍着一腔怒火,装出风轻云淡的表情把单子给和和美美的完成后,一离开,在车上他就再也忍不住心中情绪。   设局的时间是自己定下的,中间也非不可间断,是他自己无法接受结果而不敢罢了。只是这火气又不能对着他自己发,最后当然要怪到毁了他纸人的人头上。   多种仇怨相叠加,他找人去查了叶家近期的动向,发誓一定要给管了叶家事情的人一个好看!   只是当天晚上资料送到手中,他一看照片上那个身穿道袍,抱着只兔狲的老人,整个人滔天的怒火顿时就散了一半。   他也是注册了玄学协会官方认证的人,虽然不是核心人员只是一般的散修,但邵孤城是谁,在玄门和协会中有什么地位他还是清楚的。   他自身实力到底多少,他也清楚。   面对一个擅长符篆的三洞五雷道士,就算用上特殊手段他的赢面也不会太大。更别说邵孤城背后是一整个玄门和官方,眼下最重要的倒不是战斗了。   方有道拿着照片的手微微颤抖,屁股一抬就想要上楼收拾行李赶紧跑。刚站起来,他想到了什么又颓然的重重坐下。   时间差太长了,已经过去一个下午,凭借邵孤城的眼力他在叶家祖坟所做的一切对方势必有所怀疑,这件事也一定被上报到玄学协会去了。   也就是说,现在协会极有可能正关注着那些在京城上层圈子活动的天师,要从中找出是谁加害叶家。   玄学协会不是关心叶家,而是首都京城中居然隐藏着一个邪道!不但要除,还要用最快的速度。   所以,协会肯定会找官方的人帮忙。   他平时从没有出过国,只偶尔接了委托出一下省,要是现在他出国或者是出省,肯定第一时间让协会把目光放到他身上。   事关紧要,协会能用的人就那么多,他如果按兵不动,以平时的作为协会短时间不会查到他,他要是动,那无异于主动吸引炮火。   他当初只想着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结果事发的时候,他想跑也无异于瓮中捉鳖。   都怪邵孤城!   你一个协会长老,地位超然的大佬没事去接什么玄级任务,闲的慌吗?不都说邵孤城最爱打游戏,没有官方委托他接任务,他可以自己在家打到天荒地老吗?   怎么这次偏偏就要管闲事了?!   而且管的时候还正好卡在了他给人设风水局的时候,就差两分钟!   方有道揉捏着邵孤城的照片,眼睛通红,脸上的凶煞几乎要化为实质。   似乎是觉得不解恨,他把揉成团的照片展开捏着边缘狠狠一撕——   纹丝不动。   帮他查资料的人太细心,给他的照片都是过了塑的,以人力想要撕开还真的有点困难。   方有道气急,加大力气,这次终于撕开了。   照片上邵孤城的脸被撕开成两半,他的身体部分倒是完好,方有道扯开塑封,正要再撕的时候余光一瞄注意到了那只兔狲。   监控截图的那瞬间黎沅正好是放松状态,表情可想而知。他没什么意思,可在方有道看来那就很有意思了。   就连一只兔狲也嘲讽我!   他不知道兔狲的来历,只是在加的一些群里知道了这只兔狲是玄学协会认可的官方吉祥物,好像挺聪明的。因为是邵孤城找回来的,所以有了雏鸟情节平时也总喜欢和邵孤城住一块。   吉祥物?   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邵孤城才会在冥冥之中接下任务,还卡好了时间?   很好,连一只兔狲也要和我作对。   方有道冷笑连连,把照片撕的粉碎随手往桌子上一丢,顿时铺了大半个桌面。他看也不看一眼,转身上楼。   既然后无退路,前无生途,那就不要怪他一不做二不休,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了。 第131章 兔狲道长   京城市区白天不管什么时候车总是很多的。   玄学协会总部别墅在郊区,一路上走走停停,挨挨挤挤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出了市区。   又一个红灯,黎沅百无聊赖的瘫在坐椅上装死,连和邵孤城打闹的心思都没了。邵孤城也是闭目养神,昏昏欲睡。   早知道今天有事,他昨天晚上就不偷偷通宵打游戏了。或许他应该去正儿八经学一下卜算?   绿灯通行,车子慢吞吞的起步往前,跟在前面的车后头。   突然,一辆失控的小货车从旁边窜出,连撞几辆车后势头不停,继续往前冲来,眼看就要撞上黎沅他们坐的车辆。   黎沅比小货车司机的表情还要恐慌,整个兔狲炸成一团毛球,生死之间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   邵孤城临危不惧,面色沉重脑海连连转动。   平安符?不行,平安符可以让他们避祸,但现在路上不止他们一辆车,小货车就算扭转了方向,不伤他们也要伤到别人,这个方法不可行,一切只他们自己转危为安的方法都不可行。   须臾之间,邵孤城已经做好了决定,在小货车撞上来之前,双手以闪现出残影的速度快速结了个金刚印。   “抓好东西固定!”   邵孤城说完就探手去抓黎沅,可这只小兔狲速度太快,一溜烟就缩到了坐椅底下,他只好收手固定好自己,表情庄重,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小货车撞上来。   小轿车的吨位自然是不可能和货车的吨位比的,而且还是失控的小货车。两车相撞后,小货车并没有第一时间被截停,而是又顶着小轿车往前滑行了一段距离后才终于停下。   周围避开祸事打急救和报警电话的人见局面稳定了,下车后自动分成两股,一边赶紧上去围堵货车司机不让他跑掉,一边跑上前去查看小轿车的情况。   可当做好了看到血腥场面心理准备的人围过去后,发现小轿车除了相撞的地方蹭掉些漆外连个坑都没有,竟然完好无损!倒是小货车的车头上凹进去一大快。   乖乖,这到底是什么级别的防护?   车门响动,司机下车后先谢过来帮忙的好心人,解释了一句他们这车改装过后不断的打电话联系人,而后排,居然下来一个抱着猫的道士。   哦,好像一切都可以解释了呢。   凑过来的人眼神逐渐变得奇怪起来,不停的打量着这位看起来仙风道骨的高人,上去询问的却一个都没有。   邵孤城也不怕被人围观,抱着怀里被吓到的兔狲不停的撸毛安慰。   被货车正面冲撞的冲击感和刺激感太强烈,黎沅好半天都没能缓过劲儿,等他觉得好一点了后,一抬头,震惊的发现又有一辆越野车冲着他们冲来,司机的表情和小货车司机的表情如出一辙,都是惊悚万分仿佛撞鬼了一样。   原先围过来的人群其实已经慢慢散了,只是小货车挡了路,还有许多车在周围停着,人也都下来站在一起聊天。   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动静,人们四散着跑开,邵孤城来不及多说话直接把黎沅往地上一丢,凝神,不断结定身手印朝越野车打去。   好在阻挡及时,有轻伤没有死亡。   邵孤城松了口气,低头去找黎沅,可周围哪儿还有兔狲啊。松了的气又重新提起,邵孤城询问旁边的人有没有看到猫,可不管问谁都是一脸茫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越野车冲撞来的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奔着车和自己的安危去了,哪儿还能顾得上一只猫的动向?   有人说会不会是猫受了惊吓跑走了,但邵孤城知道“猫”到底是什么,没有回答暗自思索。   被人抱走的可能性不大。正如周围人所说,当时大家命悬一线谁还顾得上去偷猫?再说了,外人看来黎沅只是一只田园猫,除了胖点也没别的优点,他刚刚展露了一些不俗,应该没人会有这么大胆子吧?   邵孤城又在周围喊着黎沅的名字找了找,兔狲没有找到,倒是在一辆车旁边的绿化带里找到了断开的三清符项圈,还有一旁的幻符。   是黎沅自己撕掉的还是绑走他的人撕掉的?   这个问题不重要,看到项圈,他心中却是安定了不少,不再像刚才那么心急如焚。   有三清符的黎沅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活尸,可没了三清符的黎沅,那一身煞气可了不得了。   邵孤城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为绑走黎沅的人点个蜡烛。   不对,现在幸灾乐祸太早了,万一绑走黎沅的人,也会玄学手段能够压制住黎沅身上的煞气呢?   邵孤城担忧了一瞬,想到什么咂了下嘴又抛之脑后,等待接自己的人来的时间,冷笑一声检查起朝他们撞来的两辆车和司机。   他不信有这么巧的事!   黎沅蹲坐在笼子里怀疑猫生。   刚才那情况,虽然知道邵孤城身边才是最最安全的地方,可当他配合着邵孤城的动作跳到地上的时候,为了不影响对方动作,还是决定往后退两步,稍稍离开一些不贴着对方。   没想到他这一退,直接退到了一个人手里。   在所有人都惊慌,忙着躲藏逃跑的情况下,唯有抱走他的那个男人丝毫不慌,动作迅速抱着他就往外挤。   黎沅还以为是有人想捡漏,可抬头看到男人呆滞的表情和无神的双眸后,他察觉出了不对当机立断撕开脖子上的符纸项圈。   他身上最厉害的,也就是浑身一丁点没减少的煞气。   邵孤城说他身上的煞气很厉害,没有防护的术士碰了,都得视自身气运和沾染程度倒霉,普通人应该会比术士更加倒霉吧?   可现在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万一控制了这个人抓他的幕后黑手认出符纸项圈的作用,或者提前制住了他的行动,他就再也没机会扯下符纸。   黎沅心中惴惴,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象着抓自己的人的目的,顺带着给自己设计了许许多多奇怪下场。   抱着黎沅的人挤出人群,径自朝着停在路边的一辆车快步走去。还没有到近前,那辆车的驾驶座上就走下来一个提着不大铁笼子的中年男人。   黎沅装模作样看了许久,也没认出这人到底是谁。   他的活动范围就那么大能认出来才有鬼了,现在看的仔细,不过是想着万一能脱困,一定要记住这人的样貌给别人提供证据。   距离越来越近,黎沅的杂念也逐渐消失。   看到中年男人没有防备的一把拎起他的后颈,露出个恶意的笑容把他晃来晃去,随手塞到笼子里上了锁后,他跌宕的心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没有阴阳眼,也没有开眼,目前看不出他浑身煞气,局势对他大大的有利。   中年男人正是方有道。   他没有理会抱来兔狲的男人,把笼子往后座一放,开着车跑出去一段距离后才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烧了。   符纸燃尽,茫然站在路边的男人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左右看看,不解的挠着头小声咕哝着“撞鬼”着急忙慌的寻找自己的车。   方有道重新起步,开着车潇洒离去。   黎沅在后面小心观察,看到男人烧符纸的动作后对这人的身份也有了些猜测。他并不慌,而是琢磨这人抓他的目的,想着看能不能对症下药,给自己拖延些时间。   是玄学界人的话,抓他应该不是为了走私贩卖,难不成是看上了他“活尸”的身份?   这也太冒险了吧,当着邵孤城这位协会长老的面把他抓走,这不是明晃晃的挑衅吗?还是说这人并不知道邵孤城是谁?   可这人的行事作风绝对是个坏的,也就是所谓的邪道,邪道在京城犯事的时候总要打听清楚这里都有谁坐镇,也不应该会这么头铁。   左想右想都想不明白,黎沅缩在和他一般大的笼子里,对男人时不时从后视镜飘来的狠毒目光视而不见。   对了,男人貌似与他有单方面的仇恨,这也是条线索。   黎沅皱眉苦思。   他从穿越过来到现在,遇到的人无不拜倒在他的萌力之下,只有想撸和特别想撸,还从没有对他有厌恶的。是谁和他有仇呢?   还没想明白,车子突然停下。   黎沅以为到地方了,抬头四顾却发现他们还在大马路上。茫然一瞬,他随后反应过来惊恐的看向驾驶座的男人,心想这人怕不是按奈不住自己的仇恨,现在就要撕票了吧?   方有道比黎沅还要茫然。   他好好开着车,车子突然不动弹了他该找谁说理去?油箱是满的,他又试着启动,车子哼哼两下彻底没了动静。   他妈的,送他车的人不是说这车是全新的吗?   新车刚上路还能出故障?!   心中一腔积攒许久的怒火再次涌来,蹲守了好几天才终于等到邵孤城出门,还顺利从对方身边抓到兔狲的喜悦也没了影踪。   打电话叫人过来送车,方有道砸了下方向盘,转头对着兔狲骂道:“你他妈的不是吉祥物吗?吉祥个屁,看菜下碟的东西,怎么跟在邵孤城身边的时候处处给他带去好运,到我这边就净给我带来霉运!”   黎沅瞪大了眼睛:不是吧大哥,吉祥物的称号又不是我自己给自己封的,咋还能怪到我头上?   你见过谁家吉祥物是用活尸的?   哦,赶尸派的那些人会啊,那没事了。   黎沅看着暴躁如雷的男人,心中的无语溢到了脸上。   现实中看到兔狲的嘲讽脸,可比在照片上看到的冲击要大的多了。方有道看着这只已经成为他案板上鱼肉的兔狲竟然对他还这么不屑一顾,阴狠一笑,扭身就朝着后座的兔狲笼子抓去。   笼子到手,方有道抓着笼子疯狂摇晃,整个人状若癫狂的精神病人。   听到兔狲“嗷”的一声吼叫,方有道得意洋洋下手更狠动作也更大,又狠狠晃了一下,“咔”的一声响动,方有道惨叫出声。   笼子“砰”的砸在副驾座椅上,黎沅晕晕乎乎的看了正捂着腰痛吟的男人一眼,毫不留情的无声大笑。   跟我斗?   身为活尸,摇的再狠保留五感的他也只是稍微晕一晕,别的生理反应一概没有,但一直抓着满是煞气的他,时间越长沾到的越多,倒霉的可是男人自己。   这不,扭到腰了吧?   方有道勉强忍下痛呼,再看兔狲时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随意。   因为有信息差的缘故,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玄学协会官方认定的吉祥物,居然是一只满是浓烈煞气的活尸,刚才的一系列遭遇,他只以为兔狲确实能带来幸运,前提条件是对它好的人才会分得。   虽然和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方有道成功的改变了对兔狲的轻视态度。   唯恐再生什么变故,他也顾不得自己原本的计划,从车上摸出一把长长的水果刀,随手扔了刀鞘,狞笑着就要结果了兔狲。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刀鞘正好卡在了调整坐椅角度的按钮上方和车体中央。   黎沅没了笑容,看着锃亮的刀刃心中不断祈求煞气能够再给力一把,让男人出个什么意外。   方有道谨慎非常,这次没有直接触碰兔狲的笼子,直接挥刀刺向栏杆空隙。   黎沅闭上了眼睛。   他早已经死的不能再死,普通刀具刺兔狲身体对他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可他还是会疼的啊,而且任谁也没有办法冷静面对刺向自己的利刃吧?   这一刀下去,男人肯定要发现他的异常。   方有道才扭了腰,按照正常的步骤去刺必定要牵扯到腰部,到时候刀没下去他怕是先痛的失去力气。因此他调整好自己的位置,一手扶着坐椅一手去刺。   使不上太大力气,一刀没结果也没关系,多来几刀更好。   扶着坐椅的手用力,带着畅快的表情挥出一刀——   “咔。”   刀鞘变了位置触碰到按钮,坐椅瞬间往后倒下。全靠坐椅支撑身体的方有道一时不防身体失了重心跟着一起歪倒,他单手去支撑身体,又扯到了腰伤,行动迟缓间持刀的手跟着落下,刀子径直没入大腿半寸,痛得他惨叫出声。   黎沅瞪着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这有因有果的连环惨案,默默给男人点了一根蜡烛。   你说你绑我干啥。 第132章 兔狲道长   连着好几次没有征兆的倒霉,方有道已经彻底歇了再去搭理兔狲的心思,转回自身,想着还有什么方法能把目前这一大堆烂摊子补救一下,起码争取一些逃跑的时间也行。   可不管怎么想,叫救护车也好下车躲起来等自己的人来也好,都快不过离他不远的邵孤城。最致命的是他中了一刀,没伤到动脉现在也血流不止,下车走两步牵扯到伤口说不定没走几步就要失血过多。   走或者不走,都是任人宰割的命。   早就想到了自己有这种结局,只是因为意外比他预想中的来的要早的多而已,方有道想到这里身体一僵,仿佛被抽掉了精魂一般再也没了力气。   调整好坐椅,他看也不看兔狲一眼,瘫在椅子上看着前方发呆不语。   事实如方有道所预料,比他的人更快赶来的,是通过监控一路找来的邵孤城和玄学协会工作人员一行。   伤员贴上特殊符篆防止搞事后送往医院,邵孤城也重新搓了三清符项圈给黎沅戴上。   “不错,挺机灵的嘛。”邵孤城揉揉兔狲脑壳,表扬他,“差点以为最后只能找到一张兔狲皮了。”   黎沅白了他一眼。今天这一段经历委实是刺激,他现在没心思和邵孤城顶嘴,暂且放他一马。   去往玄学协会的路上,黎沅才知道抓他的人就是他们的重点怀疑对象方有道。不过经过这人的自爆,“怀疑”两个字已经可以去掉了。   黎沅恍然,怪不得那人要绑架自己,还老是用仇恨的眼神看他。   应该是方有道查到是邵孤城解决了叶家的麻烦,毁了他的布置,产生报复心。只是邵孤城太厉害了,方有道自觉没把握打赢,才绕了个弯想要绑架他身边的兔狲先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说不定还能当个人质。   这叫什么,现实版的柿子挑软的捏?   实话总是不那么中听。还是换个说法好了:他是被邵孤城连累的无辜兔狲!   并不知道自己的嘲讽脸在其中产生了多大作用的黎沅如是想到。   即使方有道被抓了,玄学协会的暗中调查并没有因此中断,借此机会彻查一下在京城活跃的众多术士的作为也是好的,而且对上面也能有个交代。   方有道从医院出来后,他常住的家也已经被搜查了一遍,因为涉及到一些术法之类,协会在审问时请了邵孤城协同。   事情干系重大,仲阳亲自担任了审讯工作。黎沅没资格进去旁听,独自在协会一楼玩耍。   协会四楼的审讯室的墙壁中设有阵法,启动后可以限制关押在内的嫌犯的一切玄学手段,因此,犯事的玄学界人全都要暂时关押在这里。   邵孤城和协会会长仲阳,警察局负责人端坐一侧,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被限制了行动的方有道。   在场的三人里都没有专业审讯经验,但有“真言符”在,要是嫌犯咬死不说一张符纸下去什么问题都没了,因此也不需要专业人员在。   邵孤城手里拿着一本没有名字的古旧手册,曲指敲了敲封面率先问道:“这本册子你哪儿来的?”   方有道看了一眼三人面前桌子上的黄符,认出那是什么后,他就知道自己的一切挣扎全都是无用的。他颓然道:“小时候在我老家一个要拆掉的废弃房子里捡的。”   那栋房子是旧时候留下来的,平房屋顶塌了大半,院子里荒草丛生。屋主人不是他们村子里的人,也没有留下后代,所以村子大休整的时候,村长询问了大家的意见,商定时间后就要把房子给拆掉。   房子虽然很旧了,但里面糟掉的凳子桌子床板什么的也能拿回家去烧火,拆之前村里有不少人家的孩子会去里面探险。   他也是里面的一员。   只是他比别人都幸运,在主卧的墙角下挖出来了一本玄学典籍和好几本心得笔记。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册子里写的都是什么,差点把东西拿去点火,还是家长看那上面的字多才留了下来。后来识字,他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也不以为然,是玩闹间随手试验,发现真的有用才重视起来,开始照着学习。   “我天赋不好,那上面的东西学了好十几年才完全掌握。”   那时候他已经高中毕业外出打工好几年。做体力活,累死累活一个月到头挣不来多少钱,还要被别人轻视,他早已经无法忍受那样的生活。   所以当他把上面的一些术法练习熟练后,就试探着寻找那些寻求术士帮忙的人家,调查清楚自己能够解决后,演了一出戏让人主动请了他上门。   事情自然是完美解决,他也赚到了一大笔钱,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   听了方有道诉说的一出“穷苦小子意外获得机缘,发愤图强逆袭人生”的励志故事,仲阳心中嗤笑,面上不动声色,回忆着从方有道家保险柜里找到的那本典籍和笔记的内容。   典籍是阵法相关,从入门的各种说明到后面的多种基础阵法都有,堪称一本新手入门教科书。而笔记却不是研究阵法的心得,而是笔记主人关于风水局和阵法互通的一个想法推演。   笔记上写的很凌乱,有的页面上东一句西一句,根本看不出笔记主人的意图。但从那些能够连起来的一些来看,能够凑出一套粗浅的风水局解说。   联想方有道这些年出名是因为给人设风水局,而不是阵法相关,他心中已经有了思量。   “设法害叶家的是你。”   方有道点头:“是。”   “偷功德的也是你?”   “是。”   原本只是有所怀疑,他们手上并没有证据,都是根据这人制造车祸绑架黎沅倒推出来的,没成想方有道识趣,居然没有丝毫犹豫就认了。   “玄学协会再加上国家力量,查出我所做的事情是早晚的事,我挣不挣扎有什么用?”方有道自嘲一笑:“早点说了,头上的刀也就早点落下来。”   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算无遗策的能力,被识破,他当初敢来京城招摇撞骗的时候早就已经想过种种可能了。只是富贵险中求,既然不管在哪里都无法善终,还不如先享受几年奢靡。   他只是没想过自己会因为一只吉祥物兔狲,被抓的过程充满了戏剧性和搞笑性而已。   不过事已至此,他想什么都没用了,还不如老实招了少收点苦头。   邵孤城给自己开眼,仔细看了看方有道的面色和整个人的气场,如他所想的那样并没有发现任何因果煞气,浑身气息干净和普通人差不多,一点也不像是做了坏事应有的模样。   “你是怎么躲避因果的?”   “点灵阵。”   方有道低眉耷眼,解释:“我先制作纸人,用点灵阵赋予纸人我想要的基础灵性后,再让它和新死鬼融合,之后用阵法假设风水局的时候,把它拿去当主阵人或者是让它启动阵法,就可以摆脱因果。”   因果,一个凡事修道者全都要谨慎对待,轻易不能沾染的东西。   可他要是想要赚钱,赚大钱,不得不打入上层圈子满足某些人不能为外人所道的愿望。他也怕因果,但他更想赚钱过逍遥日子,所以他就想创造一个能够躲避因果的东西。   点灵阵是入门阵法,作用是可以短暂的赋予死物灵性,让之根据自己设阵时的意图行动,相当于一个短期效的傀儡使用。   因为阵法并不复杂,非常简单,所以一般被玄学界的人用来当作是送信,探路之类的使用。而且经过不断的简化,已经可以做到化阵为符,只要符纸一贴就可以制作出死物傀儡。   符纸方便携带还不用辛苦学习,关键是卖的还便宜,因此这个阵法已经很少会有人使用了。   没想到方有道竟然利用这个最最基础的阵法,配合上懵懂无知的新死鬼后,研究出了可以摆脱因果的存在!   邵孤城稍微思附,就大致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只有傀儡,因果还是算在制造出它的人头上,可当里面拥有了一只鬼魂,傀儡便不再是傀儡了。   就算新死鬼没什么力量,懵懂无知没有自我,可一个鬼魂怎么都比一段只有简单指令的意识要强大的多。挤掉意识占据主位后,拥有鬼魂的傀儡自然就变成一个独立的存在,因果自然也要算在占据傀儡身躯的新死鬼上。   之后只要方有道简单引导,或者根据傀儡中残留的意识,新死鬼自然会按照他原先设想的路径去活动。   方有道只手不沾,因果当然算不到他头上。就算有,那也是非常微不足道的一丝,根本不成气候。   妥妥的邪道做法!   方有道说他自己天赋不好,一些术法学了好多年都不见一点起色,可要邵孤城看,这人的天赋不是不好,而是完全点歪了方向。   弄清楚了一件事,后面的有关偷功德的事就好说了。邵孤城结合自己查到的一些事情,问道:“你偷功德,是为了延长鬼魂的使用次数?”   方有道惊讶了一下,利落点头:“是。”   “普通鬼魂承受不住因果,用一次就魂飞魄散了,一些带有功德的鬼魂坚持的会久一点,但之后要不了多久也还是会散,所以我就想着如果功德力深厚的话,一个鬼魂能够多用几次。”   把新死鬼和傀儡融合以他的功力来说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再说随着他的名声越来越大,他所用方法也要加倍藏好,根本不敢雇人替自己去做收集新死鬼的事情。   可全都让他亲自来的话,迟早被人看出来,无奈之下他只好制造一些有功德力的,能够多用几次的鬼魂。   叶家就是他千辛万苦等来的一个机会。   正好有人要他出手加害叶家,正好叶家祖上功德深厚,他也就顺便把纸人给放了进去。没成想一个月都没事,临到他准备收回的时候,邵孤城接任务破了他的局。   对此他只能感叹世事无常,自己的运道太差。   把方有道送到玄学协会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审讯也往后推迟一直到了深夜还没有结束,只好等到第二天早上继续。   房间有锁和符篆双重加持,把方有道关在里面不用担心会发生意外,仲阳去送警察局的负责人,邵孤城抱着黎沅回家。   简单说了一下方有道供认不讳后,邵孤城叹道:“可惜了,人虽然是因为你才能顺利抓住,但是是借了煞气的缘故,功德算不到你头上。”   煞气也不是黎沅自己的。   黎沅无所谓,他问:[方有道该怎么判?]   “废去他的修为,终生不能修道,然后送到监狱里面服刑。他在暗处给太多人家带去灾厄了,我估摸着最终死刑没跑。”   方有道的死刑,完全是量变引起的质变。   “死了之后,他的魂魄也要被送去阵中历经折磨,然后再被送往地府。”   地府?   他听玄学协会的人提起过好几次地府,都说现如今地府门路封闭,不再有勾魂使者亲自引渡,那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真的有吗?有的话又为什么要让方有道的魂魄先在阳世受刑?   邵孤城摸摸胡子,说:“这谁知道?我们这一辈也只在古书上看到过有关地府的记录,谁知道现在地府到底成了什么样子。”   “不过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先把方有道的魂魄折磨一番,给被他害得魂飞魄散的鬼魂出出气。”   黎沅恍然,只是他还有个疑问:[方有道既然能够蒙蔽天道,除去自身因果,那他的阴德呢?这两套体系是一种算法吗?]   万一是同一套算法,那方有道阴德无损,下地府后不还是走的普通人轮回的流程?   邵孤城眼神一凛,垂眸和黎沅对视,久久无言。   好问题。   几百年都没有和地府有过交流了,谁知道阴德到底怎么算,是不是和天道使用同一套管理方法啊。   而且就算是以前留下的诸多记录,也从没有过相关的只字片语,足以证明这是地府的不传之秘。为了防止被钻空子,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看来方有道是不魂飞魄散不行了。 第133章 兔狲道长   第二天一早,昨日的三人重聚彻底把审讯进行完后,就由邵孤城出手将方有道的一身修为废除,并且彻底毁坏他的经脉让他再也无无法迈入玄学之径。   之后,警察局负责人会把人带走关押,等到和方有道有关的所有口供全部查实,确认没有遗漏或者隐瞒,再进行审判。   邵孤城抬手结印一道道往方有道身上打去,当最后一道手印落下,他手还没有收回,心头就猛地一跳。   “不好!”   再次结印想要定守,可已经来不及了,方有道面容一白人在瞬间已经没有了气息。   仲阳蹙眉,走到方有道面前伸手贴住他的颈动脉检查,冷然道:“死了。”   人在他手里没了,邵孤城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解释:“他应该是提前在身上设了阵符,经脉被废去时人也会立刻死亡。”   审讯室里被设了阵法,任何人在里面都无法使用玄学手段。刚才废去方有道修为的时候,他们暂时把阵法关闭了,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方有道根本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异常举动。   但如果是进来之前就把“因”给种下了,那么不论什么禁制,只要“因”被触发,“果”就会立即生效。   被这么一提醒,仲阳也明白了其中的问题,他打电话给外面的人问了方有道被送进来的时候是谁检查的,让那人迅速过来再当着他们的面查一遍。   等待的途中,邵孤城先是皱眉四顾,然后又给自己开了眼再次环视,两遍下来,他的脸彻底黑了:“没有魂魄,方有道的魂魄不见了。”   到他如今的境界,就算是不开眼对魂魄也会有模糊的感应,魂魄是留是散,他都能察觉到一些,可自方有道死后,整个室内气机如常根本不像是有魂魄逗留过的迹象。   到了现在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像如方有道自己说的那样,他早已经对自己的下场有了预料,被抓是早晚的事,也知道他犯罪后玄学协会绝对会废掉他,所以才不知何时布置好了这一切。   方有道那么贪图享乐的人,知道自己的下场后会这么甘心去死?   怕是只有一丝机会他也要拼一把,万一成了呢?肉身死了就死了,布置得当的话,保留魂魄变成厉鬼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强大和永生。   问题是,他那个阵符到底被设在了哪里?   昨天给方有道搜身的两个青年进到审讯室后,第一眼先看到的是三个大佬黑沉的脸色,视线一抖,再看看前面瘫倒在地的方有道,两人对视一眼,原本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差一点就要直接蹦出去。   仲阳沉声道:“昨天怎么搜身的,现在,重新按照昨天的方式再搜一次。”   两人不蠢,一听这话就明白那人死的有蹊跷,很可能是身上藏了什么东西他没能搜出来。不过他们清楚自己工作非常认真,会长也没有直接责罚,因此也没有太过害怕,当即就按照昨天的顺序重新把人搜了一遍。   甚至衣服都脱光了,只留下遮挡。   都是男人,对方也是个术士,他们干过几次搜身的活,什么场面没见过?   他们对这些人被抓后的心态把握的非常准,就怕嫌犯反其道而行之故意把东西藏到隐秘的地方。术士嘛,一张符纸一块不起眼的小东西都能发挥作用,所以他们不敢大意,昨天是让人脱光搜的。现在在大佬们面前,他们没好意思把人全都脱光,只是用言语描述一下昨天的场面。   仲阳他们还是看了一眼,依旧没有发现异常。   两人重新把衣服给方有道穿上,按仲阳说的离开。   三人对着方有道的尸体沉思。   邵孤城来来回回扫描好几遍,最后把目光放在了被揪过头发确定不是戴假发的,方有道的头顶。   既然身上和衣服上都没有,阵符又不可能凭空存在,那么头皮呢?   邵孤城走到方有道尸体前蹲下,伸手扒拉开他的头发翻找,不一会儿,就发现了头皮上的一些黑色痕迹:“找到了。”   仲阳两人在邵孤城去翻尸体的时候就有所猜测,现在听到答案,心中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先剃个光头把阵符纹到脑袋上,等头发长出来就是最天然的掩饰,一般人根本不会去扒拉着人的头皮一寸寸的找。   方有道也确实把他们骗了过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过方有道还真是个狠人。   把阵符当成纹身的样式去纹,普通人纹上去根本没用,只有会这个阵符的术士纹下才有用。而方有道没有相熟识,能够帮他完成这一举动的过命朋友,他头顶的阵符,极有可能是他自己给自己纹的。   这样的人,干什么不会成功?   可惜,就是走错了道,还执迷不悟根本不愿意回头。   让人处理了方有道的尸体,仲阳请了擅长卜算的几位术士一起推算方有道魂魄的去向,可算了好几次几人都说算不出来,仿佛眼前有迷雾遮挡一样。   方有道敢以此为最后的退路,那他之前肯定有防备,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因此仲阳对这个结果并没太过失望。   谢过几位术士后,就调动了协会在全国的办事处让他们联络当地的警局,调动人手注意周围地区有无超自然现象发生。   同时,他也在APP上发布了寻找方有道魂魄的悬赏任务。提供消息或者是将之抓获的,全都可以领取报酬。   “邵道长,你说使用功德可以蒙蔽天机,躲过卜算吗?”仲阳问邵孤城。   邵孤城摇头:“功德是天道降下的,怎么可能反过来蒙蔽天道。不过,如果方有道没说实话,叶家其实不是他试验的第一家,那么他把收集来的功德之力后全都用到自己身上的话,我们再想伤他就难了。”   没有使用真言符,方有道的口供只能作为一个参考,等到他们全都调查清楚后,才会最终确定他的罪责。   方有道说叶家是他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天时地利人和之下,才让他能把纸人送去叶家祖坟偷功德,这是他的第一场实验以前都没有干过这种事。可要是他说了谎呢?   他早已经偷取过别家的功德,甚至偷功德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给收来的新死鬼用,就是等这一天,全都用在自己身上,好让自己成就功德之身,让他们对他无可奈何呢?   要知道,拥有功德之力的灵魂,不仅在轮回时能够投个好胎,生前死后都会因为功德而气运旺盛。   简单点来说,就是福运好。   就像满是煞气的黎沅一样,谁沾谁倒霉,拥有功德的人按照功德深浅,谁害他谁都不一定成功甚至倒霉。   更严重的是,如果修道之人害了有功德护身的人或鬼,那么将要背上巨大的因果,严重的当场就能遭到反噬。   功德之力挡一次灾视情况会有所减少,但方有道的功德本就是偷来的,如果他偷的够多,那么很可能能庇佑他很久。   抓到方有道的时间太短,他们根本来不及查清楚他的所有跟脚。   之前,看似是方有道因为信息差倒了大霉落到他们手中,殊不知只是这人的谋算之一,争取的就是这份时间差。   现在情况对调,他们不知道方有道对功德之力的研究已经到了什么程度,也不知道功德之力到底能不能为别人所用还不遭反噬,一切都是不确定的。   “相关记录还是太少了。”邵孤城无奈一叹:“正道持有的典籍因为各种原因有所丢失,但邪道不需要太多典籍,直接就能出手实验,根本不用管他人性命。会长,我们暂时摸不清方有道的跟脚也不用太丧气。”   “他想蒙蔽天道,想要挪移因果,可天道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当下最紧要的,还是先找到方有道的魂魄。只有看到了,才能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漏洞,靠猜是猜不出来的。”   仲阳点头:“我轻易不能离开协会,一切都要麻烦邵道长多费心了。”   “应该的。敢愚弄老道我,就算他下到地府也得给他找出来再剐一遍。”邵孤城起身离开。   想要找一个躲起来的魂魄可以说是大海捞针,没有准确消息之前邵孤城也没办法动,只能先待在家中联系各方。   黎沅从邵孤城那里听说了早上发生的事后,来了一发马后炮:[我就说不太对劲。方有道害叶家时所布置的手段那么谨慎,怎么可能知道玄学协会要抓他了,还因为咽不下心中的那口气来抓我解恨?]   他也就是说说,毕竟方有道都送上门了,不抓也不行,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抓了人质威胁,作恶。   邵孤城也不反驳,一摸胡子眼中闪过精光,带着笑问他:“这么厉害?那你说说,方有道的魂魄会藏在哪里?”   黎沅瞄了他一眼:[我又不会算命。]   “可你运气好。”邵孤城捏捏兔狲的爪子:“说不定随爪一指,还真就找到了。”   黎沅抽回爪子:[……我觉得你在驴我。]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虽然也非常想要帮上忙,可总得量力而行。他自己都不敢这么说,邵孤城哪里来的自信。   运气好不好,邵孤城反观自从黎沅来到他身边后他经历的种种,心中早有定论。奈何这只兔狲因为他不小心忘了帮他蹭功德事,变得非常不自信。   只是玄学一事,涉及种种因果循环,不是只言片语,一时半会儿就能讲得清的,他还没有完全弄明白呢,不好说。无奈,他只好继续追问:“随便说说又不要钱,万一呢。”   看在邵孤城求他的份上,黎沅想了想,道:[我觉得他会藏在自己老家。]   邵孤城来了兴趣:“哦?为什么?”   “据我们所知,方有道在外打工时父母就病故了,自从发达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老家。你会什么会觉得他在那里?”   虽然早就实名制了,可有玄学手段加以掩饰的话,方有道的行踪并不是十分确定。他们不会只查方有道去过的地方,但一定会查,而且方有道的老家也是重点关注对象。   方有道说他在老家找到的典籍和笔记就是全部,保不准是说谎的,那里还留有什么东西可以助他。   黎沅给出的理由不同:[有你们在,他其实藏哪里都差不多。只是我觉得他现在最想要的,是拖延时间,所以一定会找一个足够偏僻的地方。]   [在他去过的地方里,只有他老家是最偏僻的。]   邵孤城眼前一亮,一把把黎沅搂过去撸毛,起身就要往外走:“我觉得你说的很对。走,咱们往他老家去一趟。”   黎沅懵逼。   他就是随便猜了一下啊,这就决定要去了? 第134章 兔狲道长   方有道的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山村,经过这些年的建设路倒是不难走,就是偏,远,下山都得骑摩托车走上半个多小时的那种。   邵孤城带着黎沅刚到镇上就接了个电话,说是有几起和谐会教徒献祭,因失血过多被人发现不对送往医院的案例。   身为调查和谐会的负责人,邵孤城处理这些事情已经相当有经验,远程叮嘱了几句后,挂断电话他没好气的把手机大力塞进口袋。   邪教这种东西,不管你怎么苦口婆心的宣传拔除,总会有些执迷不悟的一门心思上头。而且因为是被某种思想聚集起来的,只要不暴露很难肉眼辨别,想要彻底根除,也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现在方有道的事情未平,和谐会风浪又起,玄学协会还真是有的忙了。   “你要是再撒播点幸运,一举把和谐会的幕后首领给逮住就好了。”邵孤城摸摸黎沅的毛,叹息。   黎沅用爪子抱头捂住双耳,假装听不见。   幸运值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要是能够操控的话,他第一个把邵孤城的幸运值全都给扬喽。   他只是一只无辜的小兔狲,不要什么都指望他。吉祥物什么的,真的不靠谱!   邵孤城和先前来到这里调查的玄学协会的人打了声招呼,自己雇了辆车前往方有道的老家,下弯村。   他也不托大,一路上把各类符篆画了不少,胸口袖袋能装的地方都装了一些。黎沅这边他也没有落下,没有办法拿,他就沿着他的项圈塞了满满一圈,衬的黎沅跟个伪装狮子的猫似的。   黎沅面无表情,任由装点。   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已经确定了方有道的行踪,这次去就是实施逮捕的一样。他很想晃晃邵孤城让他清醒一点,不要忘了他们只是毫无线索的顺着猜测来寻找的事实。   不过他也怕真有个万一,到底没有拒绝邵孤城的好意,只是伸爪把符纸往下压了压,不遮挡视线方便行动。   快到村口的时候邵孤城喊停,结了钱让司机走了。   等车走远,邵孤城没有进村,而是低头问黎沅:“你觉得我们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黎沅内心持续无语,但看邵孤城坚持,不等他指个方向绝对不动腿的模样,只好故作深沉的抬了抬左爪。   正前方是通往下弯村的,左边有个土路岔道,也不知道通向哪里。   黎沅指这边,是觉得村子里已经有协会的人进去调查了,他们再去估摸着也查不出新鲜东西,而且人太多,一波接一波的也不太好,就另辟蹊径去旁边探探。   邵孤城也不发表意见,拿了张轻身符往身上一拍,抬步就迈出去十多米远,再难走的路也如履平地丝毫不见艰难。   来之前他就为自己开了眼,这么走也不怕会错过线索。   黎沅头一次体验这种符篆,只感觉自己眼前的视线跟卡bug了一样,动一下就跳过一截变成新的场景。直到邵孤城迈出去好几步,他们彻底进入树木环绕的山间,他才适应。   又走了上百米,视线陡然变得平坦空旷起来,再看前面居然还有十多户人家就稀稀落落的住在山中。   他们出来的早,架不住在路上花费的时间多,现在已经是临近午饭时间,按照常理来说民户家中应该开始忙碌着做午饭了才对,可这个隐世的十多户人家里全都静悄悄的,大门紧闭仿佛是空屋没有人居住。   黎沅被邵孤城托着,扒到一户人家的墙头上往里面看。   这家人院子里整齐的堆了不少杂物,地面和门窗干净,没有挂锁,不像是没有人居住的模样。又换了一家,这次他在角落里看到了养着几只鸡的鸡笼,可和之前那户一样,屋中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把十三户全都看了一遍,情况大差不差,没有荒废倒像是屋主人集体出门。   难不成是这附近有人家办红白事,这里的人家都去帮忙或者吃席了?   邵孤城摇头:“这一路走来没有声响,不像是有人办事。而且有人家里养的有鸡鸭,食槽里食物不多,就算出门应该也不会出去很久。”   离这里最近的就是下弯村,来之前他联系了已经进村的协会的人,里面也没有人家办事。   从袖袋里抽出一张能够感应生人气息的符纸,邵孤城轻轻一抖将之引燃,随着符纸的燃烧他的眉头也逐渐皱起。   一把抄起蹲在石头上的黎沅,他道:“走,中间那户家里有人。”   其余的全都是空屋子,只有那户人家中有人,而且还不少。最重要的是那些人的气息微弱,就感应来说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到了门前,邵孤城没有敲门喊人的意思,有轻身符在身,他往下一蹲再跳起轻松就跃过了大门进到院中。   正门关着没有锁,邵孤城一推开门,嗅觉敏感的黎沅就闻到了清晰的血腥味。他跳到地上,回头看了邵孤城一眼示意他跟上,朝着楼上跑去。   推开二楼的门看到里面的场景,黎沅瞬间僵在原地。   除了没有黑袍和年龄不同,二楼的十多个盘膝围成一圈手拉手的中老年人,和他刚穿越过来的看到的场景几乎是一模一样。   和谐会!   邵孤城上前挨个检查,松了口气,联系了警局的人让他们和救护车一起过来接手。   “和谐会。”邵孤城扫了一眼圈中放着的熟悉阵符,就认出罪魁祸首,“想不到和谐会的触角竟然能伸到这里。”   加上他昨天接到的消息,这已经是第五起。   以往和谐会只有在刚刚冒头的时候才有如此频繁的动静,到了现在和谐会被打的不敢冒头,几个月都不见得有一起,为什么这几天如此频繁?   邵孤城沉思着,给地上的人一人贴了一张安神符,下楼后在大门口也贴了张符纸护住里面的人不被邪祟侵扰。他没有等警察来,抱着黎沅基础朝山中走去。   走了一会儿,邵孤城突然站定,低头对着黎沅喃喃:“你说,和谐会和方有道有没有关系?”   黎沅瞪大了眼睛。   方有道没出事之前,除了他那次外再也没有发生过和谐会教徒献祭的事情,方有道一出事,和谐会就全都一窝蜂的出现,确实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两者有什么关联。   而且和谐会的动静一搞,玄学协会和各地警局肯定要分拨人手去处理,这样一来,方有道这边的压力不就减轻了?   黎沅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邵孤城一哂,狂傲道:“管他什么妖魔鬼怪,老道我也不是软柿子。等碰上他,我非得把这渣滓真的变成渣。”   冷笑一声,邵孤城摸摸黎沅的脑壳,问:“黎沅你说,接下来我们该往哪里走?”   黎沅:“……”   你这样我压力真的很大啊。   你立Flag的时候能不能别带上我啊。   我真的不知道方有道到底躲在什么地方啊。   左右看了看,黎沅眼睛一闭,胡乱伸爪指了个方向。   既然不知道,那就随心吧。   邵孤城看了看黎沅指的方向——完全没有路可以走的大山。他也不反对,运起轻身符就朝着灌木丛和陡坡走去,即使没有路,他也能违背科学踩着石头一跃而上。   山并不是规整的峭壁,往上到山腰的位置后,有一处稍缓的两人宽落脚处。   邵孤城没有急着往上走,撤去轻身符的作用在这处平台上来回走动查看,走了一会儿,他站在一颗树前不动了。   黎沅看看地上比他还高的草,窝在邵孤城的怀里没有动,左右看看,他也看不出这棵树有什么不同。   邵孤城紧盯着树干的某一处许久,也不解释,突然抬手用食指在上面画了个奇怪的符号。   随着符号的最后一笔完成,原本近在咫尺的山壁像是被擦去了半截一样,一下子就退到了五六米远的地方,还露出一个洞口来。   黎沅震惊的张开了嘴巴。   这一刻,他对自己的幸运值有了非常严重的怀疑。   “果然。”邵孤城一看洞口,不用走进去他就能感受力里面传来的鬼气。   “不用符纸而设阵法隐匿气息,再加上幻阵,怪不得怎么着都查不出这座山有什么异常。”   阵法和符纸,自然是阵法的威力更大,更别说阵法还利用山体原本的走势和其上自然生长的树木设下,更加不容易被人察觉。   野生树木不可能按照人的心意选择方位生长,能长在阵符的位置上,只能是人为,也不知道布下这处阵法的人到底准备了多少年。   把卫星电话给黎沅让他离远一点,顺便联系在下弯村玄学协会的人说明情况,邵孤城朝洞中扔出去数张符纸探路,也有想逼迫洞中的鬼物出来的意思。   不管是不是方有道,如此庞大的鬼气都不能放任不管。   符纸飞入洞中,还没有消失在视线中就停了下来,黄色的纸面边角上如同沾染了墨水一般,很快蔓延到整张符纸上,把符纸变成了一抹黑灰。   邵孤城又扔了几张符纸进去,这一次,符纸无火自燃,到了洞中就像是入了火堆,很快燃尽不见。   他丝毫不慌,又从袖袋中掏出大堆阳符,点火柴似的把符纸扔到洞里清除鬼气。   洞中深处,飘在几张处阵图上的方有道表情恨恨,看着邵孤城跟逗猫似的撩贱行为,恨不得立马飞出去把他弄死。   可被找上门的时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短得多,他的魂体目前并不强大,融合度也远远不够,现在出去很可能没过几招就被邵孤城弄的魂飞魄散,他只能强忍不发,抽出鬼气堵在洞口慢慢和邵孤城耗。   反正拖得越久对他越有利。 第135章 兔狲道长   邵孤城自从扔出第一张符篆试探后,见怎么撩拨洞里的鬼物都不肯露面,也没使出什么手段,心中已经大概有了底。后来扔符的同时,他悄悄单手捏决打向不同的方向,设下一座困阵。   阵法完成,他扔出去的符篆也不再是威力弱小的阳符,而是直接改换成镇魔符并且嘴中轻念辅以经文,强力驱散一切邪气。   如果洞里的鬼物再不出手,就只有邪气被驱散完,变成一抹残魂等着任人宰割的完败局面。   方有道心知邵孤城的能力,出手绝对不可能只有阳符这么点无所谓的东西,这只是试探。他自己的斤两自己清楚,现在不是正面迎敌的时候,还得想办法从这里离开才是。   可这处是他为自己精心准备的退路,洞外的阵法更是从十多年前就开始布局,本想着能够把玄学协会的人拖上几个月,结果这还没有十天,就被人,还是邵孤城给找到了。   另外的备用退路也不是没有,但比起这处的话,那就是天上地下了。而且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安稳,他的夙愿还有没有可以实现的那一天。   可以说,离开这里就等于自断变强的机会。   不过现在也不是感慨的时候,还是保命要紧。方有道不舍的看了眼下面的某张阵图,使用鬼力将之毁掉后,往另一张阵图上探去,想要启动阵法把自己挪移出去。   刚贴上阵图,一股从洞外而来的威压与灼烧感就铺面而来,不大的洞穴瞬间门犹如滚烫的油锅,他就是入锅的一滴水,不仅是蔓延出去的鬼气,他自身也遭受着如同烹炸一般的苦楚。   方有道心中大感焦急,强忍着魂体的不适继续启阵。   只要逃出去就好了!   邵孤城察觉到困阵被触动,哼笑一声不去理会,继续念诵经文增加镇魔符的威力。   挣扎吧,要是能破阵而出算他输。   黎沅抱着卫星电话蹲在草丛里,联络了在下弯村的协会人,通过对面询问,他嗷或不嗷的方式好不容易成功把他和邵孤城遇上了疑似正主,让对面小心警惕的消息给传递了出去。   挂了电话抬头一看,邵孤城轻松应对完全没有一点危机感,洞里的鬼物甚至连头都不敢冒。   优势在我方。   黎沅觉得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收工回家了。但他转念一想,不对啊,这熟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事情全都让邵孤城干了他这次不还是一点功德都蹭不上?   他好歹也有个指路的功劳在,也是有付出的,不能这次还是颗粒无收吧。可邵孤城这次对敌的方式,他实在是找不出能参与的地方。   又看了看邵孤城的表情和状态,黎沅小心靠近对方,礼貌的拍了拍对方的裤腿,留下一个青草汁爪印。   邵孤城低头,见黎沅不停的用爪子指自己再指指洞口,瞬间门明白他的意图。如果不是黎沅提醒,他是战斗上头很可能还要再忘。   看到邵孤城点头,黎沅放心的重新退到旁边。还没站定,他余光就瞄到一股浓郁的黑气从洞口奔腾而出,经过镇魔符的时候,黑气从中间门部分被消融掉了许多,但有了掩护,还是有两股黑气从旁边镇魔符覆盖不到的地方钻出。   钻出的黑气不是雾状,而是如同墨汁一般浓郁粘稠。黎沅看了一眼,诡异的觉得这股浓稠黑气并不邪恶阴寒,而是带着点暖意。   浓稠黑气越聚越多,有一个脸盆大小后逐渐拉长,变成了一个人形。   正是方有道。   邵孤城停止念诵经文,镇魔符不收依旧在原地消融剩余邪气,一心二用抬手打出一道符篆朝着方有道而去。   方有道一抬手,一股黑气就从他的指尖凭空生出抵住符篆,再一挥手,洞中剩余的浓郁黑气也消失不见。   镇魔符无风自燃,邵孤城收了手正视方有道,仔细一打量,心中感叹了一句果然如此。   “信仰力覆体。你就是创办和谐会的人。”   他们猜测和谐会教徒召唤仪式上的那张阵图是献祭阵法,是正确的。   方有道一笑:“我生前死后都没有因果,阴德无损又有信仰力加身,邵道长怎么也不能判定我是厉鬼,让我魂飞魄散吧。或许,你应该尊称我一句鬼仙?”   邵孤城嗤笑,大声道:“你算个屁的鬼仙,尊称你一句仙人板板还差不多。”   邪气都尼玛快冲天了还有脸给自己贴金,邵孤城从怀中掏出诸多符篆,反手就朝着方有道打去。   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是怎么成就现在这一步的,只要抓回去好好审审就都清楚了,哪里用得着在这里和他废话。不知道正/反派死于话多这个定理吗?   邵孤城的实力可不是随着年龄增长带来的,符篆再加上手势结印,没几分钟方有道挥出的黑气能够阻挡的时间门就越来越短,距离也越来越近,直接侵到了他的魂体上。   方有道本来就因为时间门短,没有完全把信仰力和自家融为一体,只是虚虚的浮在魂体表面,刚才也只是虚张声势想打击一下邵孤城的信心,顺带着观察四周有没有什么出路,该怎么破阵。   可几下应对后,他就生出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无奈之下,他只好剑走偏锋,猛地分出一股黑气卷向旁边观战的兔狲。   之前还是人的时候,他碰见这只兔狲就连连倒霉,现在成了鬼,他才看清楚这只兔狲原来是一具活尸,里面住着一道充满了煞气的鬼魂。   煞气对人作用大,但对他这种厉鬼来说就如同补品。   打不过邵孤城,他还不能扰乱对方的视线和注意力,趁乱打破困阵逃出去?   方有道出手迅速又不经意,邵孤城虽然第一时间门就看见了但出手速度是比不过对方的,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股黑气冲着黎沅而去。   他没有慌,抬手结印。   黎沅慌了一瞬,随即想到自己有一项圈的符篆,足够等到邵孤城救他。   黑气临面,符篆自动飞出抵挡,很快被黑气侵蚀边缘变得焦黑,最多五秒符篆就会碎掉。   邵孤城不慌不忙走到黎沅旁边,甚至还有空隙俯身把黎沅给抱到怀里。   方有道本来也不是为了抓兔狲,见状趁着空隙急速退去想要强行冲破阵脚而出。   邵孤城没有理会他,从怀里掏出一叠符纸,捏着兔狲的爪子在上面画了一笔后,符纸自动飘向方有道,虚立在他身后定住。   这可不是随便画的,而是他把自身法力加持到黎沅身上,调动他的魂力一起完成了符纸上关键的一笔,激发符篆。   接连快速画了十张,兔狲的爪子都快摩擦出火星了,邵孤城才把黎沅放下,自己又凭空画符,打向对面,再一喝,半空中定住的黄符朝中间门收束。   一张有乒乓球大小的黄符团飞向邵孤城,被他伸手一抓随意放入袖袋。   “收工了。”   黎沅摸摸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麻的爪子,茫然抬头。   这就完了?   方有道把自己说的很牛逼的样子结果还没一个小时就被邵孤城收了?   抱起黎沅,邵孤城往自己身上贴了张轻身符下山,又道:“等到方有道的事情彻底解决功德才会降下,耐心等着就好。最后收服他的阵符有你出力,你分到的功德可能会多一些。”   黎沅也不纠结了,高兴的抬起双爪和脑袋顶齐平,表达自己的喜悦。   终于蹭到功德了!   邵孤城笑着拍拍兔狲的脑袋,没有再说话。   实际上黎沅的能获得的功德应该会他说的那些还要多,别忘了能这么快的,在方有道成气候之前找到对方,全都是黎沅的作用。只是他不知道功德到底会怎么裁定的,能包含多少,所以就没有把话说的太满,只能按照经验把自己能确定的说了。   而且刚才别看他游刃有余,其实每一次出手他都尽了全力,之前画的那么多符篆更是大大减轻了他的负担,让他法力不被过多分散,不然也不会赢的这么风轻云淡。   总之,黎沅的功劳最大。   不过这就不必对黎沅说了,免得这只兔狲太过骄傲以后逮着空就嘲笑他。   和等在山下的协会人汇合,简单说了方有道已经被抓后,邵孤城给他们布置了新的任务,让他们去下弯村和这附近的几个村都走访一下,看看里面有没有和谐会的教徒。   山中的十几户都能渗透,他不觉得方有道会有良心不渗透附近的村子,而且这也不是方有道能够控制的了的。   又给仲阳发了消息说明,邵孤城就联系人离开。   回去之后就是马不停蹄的审问,这些和黎沅无关,他只用回到家里抠脚顺便等待功德发放就行。   不过因为他是大功臣,最后还是被迫从邵孤城那里大致了解方有道所做的一切。   方有道第一次被抓时交代的那些也不全都是假话。   偷功德的事情他确实是第一次干,目的和他们之前猜的一样,不是给被抓来的鬼魂用的。   抓鬼魂挡因果也是真,不过新死鬼并不是他说的那样,直接抓来就能与傀儡融合,用来给他挡灾。他敢这么说,就是算准了玄学协会不可能弄个新死鬼来做实验,无法辨别他话的真假。   被他刻意隐去的和谐会,才是方有道所做事情的真正核心。   当年他找到的不知名玄学心得笔记,从整体来看,其实是那名术士早年到晚年所有研究的记录。   早年术士研究阵法和风水,是正途,被他留下来当做自己入道的解释。最后一本,是术士晚年因为执念和对自身境遇的郁郁研究出来的邪道术法,早已经被他看过记牢后烧掉了。   那本笔记上,就有一门献祭阵图。   只不过原版的是让人献祭寿命,自己可以从中得取一二,方有道看了之后觉得活太长就根本不科学而且太惹人注目容易招来是非,看过之后就没当回事。   后来他用玄学赚钱,名声稍显后被人胁迫让他帮忙害人,他知道会招来因果所以设法逃跑了。但是逃跑后,他每每回想起那人开出的条件就心动不已,于是就想找一个能够消除因果的方法。   最终能够勉强顺利实行的,就是利用傀儡加上鬼魂替他完成施法。   说勉强,是因为新死的鬼魂太过弱小,进入到有意识的傀儡中后竟然不能直接成为主导,偶尔还会有失败的可能,就算成了魂力也没有办法支撑布置阵法的强度,最后开启时,更是毫无作用。   做了诸多实验后,他弄清楚这和灵魂的强度有关。   可只有新死鬼才好控制,沾染了戾气怨气的普通鬼魂没有理智,强大的不可能听他管教。思来想去,他想起了从笔记上看到的献祭阵图,再结合他入了玄学界以来的见闻,最终他把主意打到了信仰力上。   信仰力加身在现世太过惊世骇俗,只要出门就会被人抓,上面还要刻录收取人的生辰八字太过危险,那就改,将之收来的信仰力全都收取到符篆中,用的时候从符篆中调用。   创办和谐会,编一个所谓的“真理之神”,再按照传销的那一套方法传播,坐收渔翁之利。   历经多年谋算,方有道在第一次收割信仰力那一刹那的心情,无异与小时候第一次看到阵符生效。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   早前为了研究出这一套消除因果的体系,他散尽家财,现在成功,他的人生也随之改变,获得了比以前更巨大的财富和名声。   不仅如此,他还居安思危,从研究邪法的那一刻就想到了,万一有一天自己暴露之后该怎么办。   邵孤城告诉黎沅,方有道第一次被抓,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在我们没有调查出切实的证据之前先跳出来故意被抓,装出有觉悟,因为畏惧玄学协会能量的的模样,说一些半真半假的话把重点往偷功德上面引,给予我们无限的遐想空间门。”   功德的多少能造成的后果是不同的,不管哪一种都足够让他们小心再小心。方有道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把他们往功德的事情上引,让他们猜不透他的底细,从而放慢追查的速度,束手束脚。   “他知道凭借他所做的事情玄学协会肯定会废掉他,所以早早纹了阵图,在他死的那一刻灵魂被拉扯到那个布置好的洞穴。里面放有他这些年收集来的怨气戾气,可以让他成为厉鬼。”   已经是通缉犯,成为鬼后方有道再也不用有所顾忌,信仰力自然也被用到自己的身上。   信仰力既然可以助人成为神,那么鬼神又有何不可?   只要他收取的信仰力足够多,那他终将变成信徒口中的“真理之神。”   说到这里,邵孤城鄙视道:“他想的挺美,现如今天地灵气稀薄,玄学式微,他想成神?只要他自身的能量超出天地所容,都不用我们天道直接一道雷下来就劈死他了。”   “而且就拿他邪气缠身的不正经模样,就算真成鬼神了,还真以为自己能够躲得过渡劫时天道的清算啊。”   黎沅也是感慨不已。   方有道这样的人,有耐心有脑子还有毅力,要是找个正经事做做绝对能够成功,为什么非得走邪门歪道呢。   关键是他在邪门歪道的付出的时间门精力,也不比别人在正经事上的成功付出的少啊。图啥呢。   邵孤城:“心魔缠身,执念入骨,只看得见自己却看不见人世间门呐。”   黎沅认同的点头,打字:[功德呢?他偷功德就只是为了迷惑你们的视线?]   “嗯,不然呢。”   邵孤城解释:“功德可比信仰力复杂多了,他说他摸不清功德,也不敢把主意往上面打。偷叶家的功德真的是第一回,目的是给自己被抓后埋个有说服力的证据。”   “偷来的功德他也不会要。但在他刚去叶家祖坟布置就被我们抓住,然后摸到他这个瓜的事,是真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揉揉兔狲脑壳,邵孤城笑道:“这些,可多亏了我们协会里的某只吉祥物。”   黎沅骄傲挺胸。   现在他已经完全不怀疑自己的幸运值了。   而且这次他在抓捕方有道的任务里立下大功,协会不仅给他发了大额奖金,会长仲阳还给上面打了报告,专门给他增添了一个“吉祥物”的职位。   不用坐班还有工资领的职位哪里找?   黎沅为开心的膨胀了好几天,还在协会里积极上岗“监督”大家的工作,然后没过多久就因为一些烦恼重新窝回家里了。   有了真正的国家官方认证的“吉祥物”名头后,他的好运随之传开,比以前更受欢迎,每次到协会总要被人摸来摸去不说,不少人还专门来总部就是为了打着蹭好运的名头撸他。   幸好他不会掉毛,但被撸来撸去也是很累的!   唯一高兴的一点,也许就是方有道的灵魂在历尽折磨,魂飞魄散后,他终于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功德。   令包括邵孤城在内的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黎沅这次接收的功德之庞大,一次就将他身上的煞气全都洗刷了个干净。   也就是说以后黎沅都不用四处跑着去蹭功德了。   对此,黎沅非常高兴。   以后那些个想要打着出任务让他蹭功德的名头,暗中撸他蹭好运的某些人(重点指某邵姓老道)可以麻利的去一边歇着了。   想撸兔狲?   求我啊。 第136章 团宠熊猫   晴朗的午后,公寓一楼,一名长相清丽的女生怀里搂着抱枕侧躺在沙发上午睡。她前面的茶几上,一只金刚鹦鹉蹲在正中央,伸出两侧翅膀熟练的用平板打游戏。   忽然,沙发上熟睡的女生眉头紧皱,表情从平淡转为痛苦与惊惧,仿佛梦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   “噗——”   女生的眼皮动了两下,眼睛还没有睁开一口血就从她的嘴里喷出。   “燕燕,燕燕!”鹦鹉毛一炸,迅速转身飞到依旧闭着眼在吐血的女生旁边,拍打她的脸颊想要把她唤醒。   “燕燕,你不要死啊燕燕!”   “咳咳,给,老娘滚。”   燕燕把暗中报复她的鹦鹉扫到一旁,睁开眼睛翻身坐起,抽了两张纸随意擦着嘴边不停流出的血,也不看地上的狼狈,慌忙摸到自己的手机打了个特殊的紧急联络电话。   “白局,我刚才做了个预知梦。”燕燕的语气虚弱且透露着一种莫名的恐慌:“世界,可能快要毁灭了。”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电话挂断后燕燕呆坐在沙发上,情绪还陷在预知梦的影响中有些难以自拔。   除了第一次真正觉醒预知能力的时候,她自修炼以来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发生。   被掀翻的鹦鹉也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用爪子从茶几的果盘里抓了两颗干红枣放到燕燕的手里,挨在她腿侧默默无声。   客厅里安静了十几秒后,玄关处突然有一道清风拂来,再眨眼,一名穿着短袖长裤的中年男人突兀的出现在了那里。   “我带你去总局开会。”   燕燕点点头,手上掐诀给自己弄了个清洁术清理掉血污,站起来对着男人拱手一拜:“麻烦了。”   男人没有说话,手一抬,他自己和燕燕就从公寓瞬间转移到了一间宽敞的会议室中。   会议桌右侧已经坐了四人,男女老少都有,主位上的则是一个长发年轻男人。他指指左手边空无一人的座位,示意燕燕过来坐下。   送燕燕来的中年男人没有资格旁听会议,完成任务后一言不发的推门离开。   “白局。”   燕燕先给主位上的局长问好,再依次给对面四人问好后才入座。   白术曲指一弹,会议室四面墙壁闪过一道微光,又悄然恢复成原样。下了禁制后,他才温和道:“燕燕,你这次到底梦到了什么?为什么会说世界快要毁灭了?”   燕燕不由地苦笑一声,缓缓说:“在梦里,我看到全世界不论大小国家全都陷入了混乱。”   “不仅仅是热武器战争,还有那些精怪玄士们,全都从私底下走到了人前,使用术法胡作非为不说,祭祀和邪教更是多不胜数。世界满目疮痍,只有一些海洋或者是从来没有人踏足过的陆地侥幸得到片刻的安宁,战火暂时没有波及。”   “但如果局势不被控制,那些清静的地方早晚不复存在。”   在场五人并没有怀疑燕燕的话。有关于她预知梦内容的真假,以往几十年的时间早已经证明了对方的能力。   现如今修道的人不少,可预知能力与时间规则有关,就算是一些精通占卜的修士也不可能像燕燕这样,能够清楚的占卜到未来的某些片段。   瑞兽白泽知晓世间万事,可这位爷没有留下过血脉,也没人使唤得动他。影子都找不到,更别说是为人间测算,背负一国因果。   所以燕燕的存在,可以说是他们华国的一大秘密武器。   虽说这个秘密武器发动的几率随缘吧,可只要是出现过的预知梦,还从来没有掉过链子。   白术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那个问题:“有看到那时候的我们国家是什么样子吗?”   燕燕在自己所做的预知梦片段中,就像是参与其中的路人甲一样,梦中的一切她都感同身受。   因为大多数梦境都与危险或灾难有关,如果不加以控制,梦醒后她将陷入梦境之中,一遍遍的共感情境。不过这个问题,随着她步入修道一途已经能够很好的控制。   可随着白术的问话,她下意识回忆刚才的梦,想起梦中看到的那个罪魁祸首时还是会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令她毛骨悚然想要寻求安全庇护。   看到燕燕的反常,她对面一个容貌艳丽的男人伸手朝她打出一个法决。灵光落下,燕燕重新恢复平静。   “罪魁祸首就是我们国家的。更准确来说,是属于我们国家的一只妖。”   众人:“妖?”   “对。”见有人似乎想要反驳,燕燕又说:“是一只熊猫妖。”   众人:“……”   这还真没办法辩驳。   “我只梦到了一些关于熊猫妖的零星片段。”   燕燕一一道来:“熊猫妖幼年时在动物园待过一段时间。动物园的饲养员对熊猫很尽责,但看熊猫妖的表情传递出的情绪,他对动物园的生活非常不满,甚至是厌恶。”   “熊猫妖后来被放回到了野外。他通过将他放归的人了解到这个世界的本源真相,知道可以修炼后,在山中废寝忘食,而他的修炼天赋非常恐怖,短短几年就能施展一些修炼百年的妖修所会的神通。”   “熊猫妖离开了山林,前往妖界。”   “他回来后,性情变得暴虐自我,修为更加高深。然后,他暗中谋划再使用妖力辅助,蛊惑了各国高层势力,在短短五年内挑动起了世界战火。”   “华国。他将三界真实存在的事情毫无铺垫的曝光在大众面前,紧接着又控制了一些隐藏在普通人中的精怪让他们变得毫无理智,大肆屠杀引起恐慌,并且散播政府将要改革社会等级之类的谣言。”   “熊猫妖的道行很深,又有法宝在身,我们的人和他陷入了僵持之中,再加上内忧外患,熊猫妖在外煽风点火,华国的情况虽然不如国外严重,可也濒临崩溃。”   说完,燕燕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道:“……我看到的碎片只有这些了。”   她在预知梦中看到的场景并不是连贯的,而且因为视角受限,很多事情她看的都很片面,只能知道个大概,并不能知道具体的因由是如何。   可即使只是一些片段,也足够让会议室的人感到触目惊心。   有人问:“灾变,在多久以后?”   燕燕沉重道:“二十年后。”   “什么?”   留有一把及胸胡须的老人惊到:“二十年?这么短?”   会议室的人都面露惊色。   人界已经和平了几百年,现下人们安居乐业,国内一派祥和之景,这时候有人告诉你,二十年后这一切都会因为一只妖而不复存在,任谁也没有办法在面对这个异常短暂的年份时,能够面无表情。   这一切就像是一个玩笑一样。   但他们又明白的知道,这并不是玩笑。正因如此,一切才显得更加荒唐与不敢置信。   白术压下会议室的议论声,挑起一边的眉头,道:“这不是还有二十年吗,慌什么。”   “既然一切事情的源头都在那只熊猫妖上,那我们提前找到熊猫妖把他杀死不就行了?我们有足足二十年的时间差。”   按照燕燕所说的,算算时间现在熊猫妖估计还在妖界。在人界时他们顾忌颇多,在妖界,那就无所谓了。   就是拼上一身性命,他们也要提前终止这场灾难。   白术问燕燕:“你有梦到熊猫妖的名字之类的信息吗?”   燕燕摇头:“没有名字,而且我也没有看到过他的人形态,从他小时候在动物园到后来灭世,我看到的他一直是以熊猫的原形出现的。不过他的原形特别好认。”   燕燕的表情变得奇怪:“他不是黑白配色,而是一只棕白色的大熊猫。”   她用灵气在半空中勾勒出熊猫妖的模样,还描上了颜色。   原本正常熊猫黑色的皮毛部分变为浅棕色,圆脸圆耳朵圆脑袋,这只熊猫妖的原形就像是工厂里生产出来的公仔娃娃一样,每一处都完美的不像是自然生长。   这下众人的表情都精彩了一些。   长胡子老人一拍掌,赞道:“好啊,这世界上的熊猫妖本来就不多,棕色的就更好找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有结果。”   “万一他真的在妖界……”说话的人看向容貌艳丽的男人,“青玄,到时候得靠你了。”   青玄,在人界修炼有成的一只绿孔雀妖。按照当下因果划分,青玄自然也是人界的一员,而非妖界土著。   青玄却是微微摇头,从口袋里一摸,拿出一根银白色的长长毛发,挤挤眼睛得意道:“我珍藏的白泽毛,卜算时效果加倍如有白泽助。”   “不就是一只熊猫妖,我坐在这儿就能给你找到。”   白术看了那根毛一眼,淡笑不语。   其余人很好奇,也明白现在不是问这些杂事的时候,只惊讶了一下就连忙收敛好表情。   青玄摸摸鼻子,凭妖力托起那根长毛悬在燕燕用灵力凝出来的熊猫妖虚像前,手指一动,虚像就化为一丝灵气钻入长毛中。   他以妖力包裹长毛,施了个寻人的术法。三息过后,长毛突然破碎化为一股青烟,随后缓缓凝聚出一幅图画。   “凝出的图画就是熊猫妖所在的地方。”   众人凝神去看。   “嗯……”   青玄身侧一个穿洛丽塔,长相可爱的萌妹子迟疑道:“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这根毛,它不是白泽毛?”   “不可能!保真好吗?”   青玄激动道:“这可是我亲自从白泽本尊那里买到的,亲手!人家大佬是什么级别的妖兽,能骗我一只修行不到千年的孔雀妖?”   萌妹子眼睛一亮,调整好表情说回正事,指指那副图画无奈摊手:“要不你来解释一下这只只有巴掌大的熊猫是怎么回事?”   图画上,一只黑白色的成年熊猫熊掌旁,正蜷缩着一只刚出生没多久,浑身绒毛还没有长全,透着点粉色的棕白色熊猫幼崽。   如果青玄拿的真的是白泽毛,那岂不是说明他们要找的大魔头,现在还是个喝奶的崽?   刚才听了燕燕的一席话,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甚至同归于尽的特管局局长白术,此时看着那只吧嗒了一下嘴巴,伸出粉红舌尖舔嘴的幼崽,也是满脸说不出的复杂。 第137章 团宠熊猫   黎沅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片虚无之中。   不仅身体不能动弹,眼睛也挣不开,周遭安静到诡异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存在。与此同时,身体中还有隐隐的痛楚持续不断的存在,但又感觉不出具体的部位。   黎沅在这片虚无中呆了很久,某一天,他突然听到了一声声温柔的呼唤。他听不清楚声音说了什么,可觉得身体不再像之前那样无法挪动。   努力许久,黎沅的眼睛率先睁开了一丝缝隙,然后他被眼前的模糊所见吓了一跳。   这粉红色无毛的细小腿脚……   该不会是他当了太多次猫,终于遭报应穿成了老鼠吧?   不敢相信的举着爪子看了一会儿,还没有看出第二种可能黎沅就没了力气,意识也迷迷糊糊,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第二次醒来不知道是多久以后,可黎沅却觉得他好像忘了点什么,以前的那些长长的记忆仿佛短了一截一样,他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   没了心思去研究自己这次穿越成什么动物,黎沅专注自己的记忆,可也许因为是幼崽的缘故,他这一次清醒的时间依旧很短,而后醒来,他的记忆再一次少了许多。   醒醒睡睡,黎沅的身体在发生着变化,他的记忆也一直在减少。   从第一世为人到后来的每一次穿越,那些记忆因为某种规则束缚沉到了他记忆海的深处,被关进一个小盒子里上了锁,只等达成条件,锁才会自动断开记忆才会归还。   日子一天天过去。   黎沅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朝身边那只和他相比,仿佛是一座小山丘似的成年熊猫蹭去。   那是他的妈妈。   但他知道,他的妈妈已经死了,无论怎么蹭她她都不会再回应。   “黎沅”这个名字,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他还记得对方呼唤他时那温柔又充满爱意的声调,还有直到现在都没有消失的,那股不断从对方身上涌过来的暖意。   他不知道这股暖意是什么,可隐隐约约中,他知晓这是对他有好处的东西,而且只要有这股暖意在,他不用吃喝就可以活下去。   只是没有了庇护他的熊,他要早早锻炼自己才好应对以后的艰难险境!   啪咂了一会儿嘴,黎沅从舒适的躺姿中恋恋不舍的转为趴卧,抬起头睁开眼睛开始锻炼四肢的力量。   伸伸腿,张张胳膊扭扭腰,再来几个高抬腿。   动作不小精神挺足,可拉远一看,全程肚子贴地从没离开过哪怕一毫米,他就像是一块掉在地上的软糯年糕,四条边角弹来弹去,看起来野心满满仿佛下一秒就要弹去别处,可惜动能不足,最终还是要静止下来化为原型。   果然,刚动没一会儿,黎沅就气喘吁吁的瘫了下来,顺便重新陷入梦乡。   不远处的密林中,无形的灵气聚集,眨眼间多出三个人来。为首的,正是特殊管理局局长白术,他身后还跟着青玄和洛丽塔萌妹子阿瑶。   青玄往远处看了一眼,说:“前面有个山洞,感觉不到妖气但有结界在。”   占卜得来的画面中只能看出熊猫妖是在一处山洞中,再多的就看不出来了。   如果还有白泽毛的话,他们倒是能尽快锁定目标,可这不是没了嘛,他们只能找局里擅长占卜的人测算。这些人就没有白泽毛那么大的能力了,只一副灵气凝聚而成的图画而已,他们最多只能测算出图画中主人所处的方位。   事关重大,白术亲自带着局里的另外两个高层出来寻找。   由近及远,他们到了秦岭。   “走。”   白术说完,一抬脚就出现在十米开外,另外两人赶紧跟上,没几步就走到了结界旁边。   阿瑶看了一眼,说:“防御结界,布下的应该是个大妖。”   “大妖?”青玄来了兴趣,“谁没事儿又躲山里宅着了,该不会是我认识的吧?”   得到白术的允许,青玄对着结界发出一道妖气叩门。   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动静。   青玄皱眉再次打出一道强劲妖气,隐含挑衅,如果结界主人还在就不可能视而不见,再好脾气的也不行。   然而还是没有动静。   白术阻止青玄的动作,轻轻抬手往结界上一点,短短三息,结界就开始龟裂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下一秒,结界彻底破碎。   青玄和阿瑶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敬佩。   不愧是近三百年来最有天赋,用实力碾压特管局众人当上局长的修道天才,这灵力,他们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非常不科学,也不玄学。   “找到了。”   白术轻淡的话语唤回两人的注意。没有了结界的阻挡,这一片的所有范围情景都对他们毫无保留的敞开了来,如果想,稍微一感知连地下有多少虫子都能清楚的知道。   看到山洞里那只和先前所见图画中,别无二致的棕白色熊猫幼崽,和他旁边的那头成年熊猫后,两人齐齐挑动了一下眉头。   白术先对洞中的棕白色熊猫幼崽打下一道昏睡符,这才抬步走进。   “怪不得。”青玄跟着进入后感慨。   “我还以为三界又出了个惊世妖孽,在二十年内一路蜕变奇遇连连最后成为灭世魔头,没想到原来是这样。”阿瑶忍不住摇头,叹道:“我大概能猜到为什么他会扭曲了。”   山洞中的成年熊猫的神魂早已经破碎,彻底没有了生的可能,但她留下的躯体中几乎蕴含了她这辈子修炼而来的全部妖力,雄浑异常。   这些妖力源源不断的哺育向幼崽,如果幼崽把这些全都吸收了,不仅能在短时间内成长为成年体格,自身也相当于凭空多了几百年的妖力可以随意驱使。   青玄发现了个奇怪的地方:“没有内丹?”   只要是妖,就都有内丹,如果内丹消失那么妖就再没有办法积蓄力量,自然也就断了妖途,甚至生命也会受到威胁。   虽然不知道这只熊猫妖是怎么死的,但从她尸身的留存度和圆满程度来看,不像是失去内丹而亡。   白术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幼崽的脑袋,说:“内丹在这儿。”   青玄又仔细看了看,恍然道:“原来如此。”   幼崽和成年熊猫的气息同出一源,他粗略一看只觉得两只是母子的关系,有这样的表现很正常,细看才发现何止是同出一源,是两只的气息非常相似。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可能——   成年熊猫用自己的内丹为代价,才让这只幼崽出生。也就是说,熊猫幼崽本身就相当于与成年熊猫的“内丹”。   “看来在成年熊猫死亡的时候,幼崽还没有成丹,所以才会这样。”   如果是天生妖族,幼崽出生之时就会拥有内丹,前提是孕育的时间足够的话。   阿瑶反驳:“何止,幼崽应该也遭受过什么危险,即使成年熊猫让他顺利出生,但最终凝成的内丹还是有缺损。”   “按照燕燕梦到的来看,内丹缺损既然没有让幼崽在修炼上有所困顿,那只能说明,缺损让他没有办法化为人形了。毛色也很有可能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本来就不应该存活,侥幸出生,又怎么可能圆满。   青玄若有所思,脑补出幼崽的大致经历:“独自生活在山上没有人指点,又意外流落到动物园,明明是妖但被人当成动物观赏,很久之后才发现世界并不普通他不是异类,于是发愤图强努力修炼,可内丹有所缺无法变成人形,去到妖界也没有办法补全,然后就心理变态……”   “嘶,我突然有点理解他了怎么办。”   阿瑶为青玄的脑洞点头。她也有点理解,不过并不认同。再怎么悲惨,也不能视全世界的生命于无物啊。   “局长,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看到以后灭世的熊猫妖现在还是个幼崽后,他们听预知梦时脑海中出现的诸多凶残计划就已经发生改变。   面对一个懵懂无知的喝奶幼崽,他们自然是以教育感化为主。可这只已经死亡的成年熊猫妖又该怎么办?   “先带回去再说。”   白术把昏睡的幼崽拖起来抱在怀里,一挥手把成年熊猫尸身收进储物手环,带着青玄阿瑶两人回了特管局。   成年熊猫向幼崽输送妖力,是因为她死后就没有人再照顾幼崽了。可现在有他们在,又知晓了幼崽如果不加以管束后会有的可能,那么这些本就不属于幼崽自身的,不是他自己刻苦修炼来的多余妖力,目前也就不能再要。   熊猫幼崽如今还小,修炼什么的还是且看以后。 第138章 团宠熊猫   清晨,又是饭点。   黎沅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舒展一下四肢,仰头静静看着不远处放着他口粮的柜子上,奶粉罐、奶瓶、温水……无人自动,有条不紊的冲泡了一瓶温度适宜的奶,稳稳地朝着他飘来。   抱住落在自己怀里,快要和他差不多长的奶瓶,黎沅伸脚一推瓶底,奶嘴就准确凑到嘴边被他咬住。   嘬一口,他眼睛不自觉眯了起来表情慢慢变得陶醉,撑着奶瓶底的那只脚也不自觉的轻轻摇晃起来,整只熊都散发着一种愉悦满足的气息。   只是奶再好喝,在他猛烈的攻势下也没能坚持超过三分钟。黎沅恋恋不舍地把脚伸到最长,奶瓶竖起来狠狠吸了两口确认再也吸不出来了之后,才把奶瓶推到窝的边角。   奶瓶自动飞去厨房清洗,黎沅仰躺着摸摸自己鼓鼓的肚皮,顺畅地翻个身往前蹭两下,把脑袋鼻子以上的部分探出窝的边缘,两只黑豆豆似的眼睛机灵的转来转去,暗中观察。   诺大的客厅再也找不出来第二只生物,两间客房的方向也静悄悄。   很好,一次完美的“越狱”前置条件。   黎沅两只前爪扒住窝的边缘用力往前一窜,再使用一下脸刹,上半身就滑到了窝外,两只小短腿蹬一蹬,窝也被甩到了身后。   看了看自己和小床边缘的距离,他本想用四条腿站起来走过去,可刚刚立起来还没有三秒,他就颤颤巍巍站不稳,后腿来了个大劈叉。   无奈,黎沅只好放弃了“走路”这个目前他还没有熟练掌握的技能,蠕动着前行。   他的小床据家里的两个男保姆说是定做的,比普通的小床大了一倍,足够他撒欢。这听起来非常为他着想,黎沅也真心实意的为这个贴心安排感到十分开心,可现在,他还没有还没有体会对方的周到,就先体验了一把对方的用心险恶。   床做这么大,是存心给他越狱的路上增加点路程上的难度,想让他知难而退是吗?   不可能的,不越狱叫什么熊猫啊。   他可是要当大侠的熊猫,这点小困难不克服怎么能行?   好不容易蹭到小床边缘,黎沅看着近在咫尺的围栏,加快速度一冲,脑袋就顶在了围栏底部的空隙中。低头瞅瞅到地面的距离,他毫无畏惧的继续往前任由自己掉落。   客厅里铺满了毛茸茸的地毯,掉下去的时候一点没感觉到疼,再加上他很讲科学的顺势团成球往前一滚卸去大半力度,这次落地给个一百分完全不怕骄傲。   只是用老方法往前蹭两下,发现自己好像纹丝不动后,黎沅仰头看看放眼望去,满是毛茸茸海洋的地面,只好老老实实撑起四肢,用一步三晃,两步一劈叉,三步一侧翻的行走方式慢慢前进。   他的目的地是——阳台。   从窝到小床边缘的距离,和从小床到阳台的距离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   出了小床黎沅才知道真实的客厅大小竟然比他看在眼中的还要大,他路都能走稳,浑身都快没有力气了,抬头一看,离阳台还有大概两个小床的长度。   “啪叽”岔开后腿往下一坐,两只前爪撑地,黎沅喘着气看着前面望不到头的阳台,心中迅速出现了些许的悔意。   这个大侠是一定要当不可吗?   他现在回头还来不来得及?   问题是现在回头的话好像也没有比前进少多少的路……   黎沅欲哭无泪,歇了一会儿重新站起来往前。   和刚开始行走时的模样不同,这短短几米的距离走过去,黎沅就差不多能控制好四肢,不再频繁摔倒。   虽然从后面看着仿佛他的四条腿各自有自己的想法,不在同一个频道上一样,但好歹能走起来了,磕磕巴巴的比蠕动着快。   到了去往阳台的推拉门前,仰头看了一眼锁扣见果然没有上锁后,黎沅偷笑不已,浑身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   嘿嘿,不愧是他,平时伪装成趴趴熊时的样子的简直完美,偷偷练习站立行走的事情也藏的很好,两个男保姆都没有发现他已经会走路了,不然阳台门绝对会被锁死。   用爪子把推拉门扣开,黎沅爬上阳台角落的花架的最高层,扒住侧边窗户探头从玻璃往外面看的时候,他犹豫了。   好高呀。   他家好像是在十六楼?   这个高度他要是下去的时候不小心没抓稳摔了怎么办,会不会直接死掉哇?   黎沅脑补了一副自己变成真正的熊猫饼的样子,害怕的往后一缩,心中不住的打着退堂鼓。很快,他想起了什么,自信心重新回归。   男保姆说啦,他是妖怪,不是普通的动物,没那么容易受伤或者死翘翘。而且男保姆还说,他们妖怪可是被上天眷顾的完美种族,不仅长得好看,战斗力也是爆棚,随便练一练,什么变形金刚,蜘蛛侠,光头强之类的生物,就完全不是他们对手了。   就比如某风姓男保姆,他说他自己能一只手打二十个!   他现在还小,打一个应该没问题,换算一下,那么十六楼也完全不是问题嘛。   建立了谜之自信的黎沅在此刻,觉得他本熊已经无敌。于是他扒拉开窗户,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后,眼睛一闭,往前一跳落在空调外机上,再抱住不远处的水管往下滑。   抱水管的时候,因为他的后肢力量不足,没有站稳就意外往前扑去。那一刻,黎沅还以为自己要自由落体,没办法像电影里一样体验一把墙外跑酷的刺激了,可没想到这一扑,正好让他抱住了管道。   来不及多想,他整个身体抱住管道的同时就往下快速滑落,黎沅在呼呼的风声里根本不敢睁开眼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很慢也好像很快,他屁股一凉,整只熊就顺利到了一楼。   黎沅早就没有了力气,屁股刚挨到地面就顺势往后一趟,爪子捂着自己扑通乱跳的小心脏,脑海中一片空白。   许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不敢相信的看看周围从没有见过的场景,迫不及待的迈开爪子往外面走去。   十六楼,黎沅弄乱的花架前,一个穿着随意的男人看着楼下不住摇头,又夸张的叹了口气,说:“崽崽大了,都学会离家出走了。走就走吧,他怎么对自己没一点数呢,十六楼,说往下跳就往下跳,还真以为自己是不死之身啊。”   要不是他刚才用妖力托着,熊猫崽早变成熊猫饼了。   另一个穿着休闲服的男人把最后一盆植物拾起来放好,起身看了一眼楼下,淡淡道:“风无渠,我觉得如果你没有整天在崽崽面前满嘴跑火车的话,他翻窗户的动作可能还会迟疑一些。”   陪着崽看电影也就算了,每次还要边看边吹牛,要不是在崽面前动手打妖不好,他早就把风无渠这个没谱的妖的嘴给锯了。   风无渠虚心地摸了摸鼻子,小声反驳:“我这不是培养孩子的自信心嘛……”   “不过离家出走可不是我教的,这锅我不背。”   他们两个是被发布了强制任务来看孩子的,面对熊猫崽这个重点保护对象,这一个月,他们无时无刻不用妖力注意着他的情况,就怕他们俩新手一个不小心让崽受伤。   因此崽崽在偷偷练习站立的事情他们早就发现了,只是好奇崽为什么要悄悄的来,所以一直没有点破。   这两天,他们又发现崽一直在观察客厅的布局和他们两个人的动向,就故意在今天早上没现身,想看看崽会怎么做。   没想到,这孩子偷摸越狱就算了竟然还想着离家出走,还是走窗户!   十六楼,一个什么术法都没修过也没有修炼过的妖崽掉下去也是会半身不遂的高度,这只崽居然无所畏惧,走都走不稳当就敢学电影爬水管了。   天都没这只熊猫崽的心大。   风无渠肯定不能承认是自己嘴太贫导致的,连忙转移话题:“走走走,秦竹,快跟上去看看崽崽到底想出去干嘛,虽然这栋小区里住的都是在特管局报备过的,崽崽不会有危险,但万一呢。熊猫崽要是少了一根毛,白局估计会拿着剑把咱们戳死。”   说完,风无渠就化为一道灵光朝着楼下飞去,秦竹紧随其后。   以黎沅回头也看不到他们的距离远远的跟在身后,风无渠看着黎沅行走时歪歪扭扭但勉强撑住不会倒下的走路姿势,不由的感慨道:“崽崽看起来也就比普通的大熊猫幼崽强一点吧,两个月了走路还不稳,话也只会蹦单字,词汇量也少的可怜。”   人界的妖族,只要不是妖界的物种,成年时间和人界的普通动物是差不多的,但也只有这一点和普通动物相同了,妖的身体素质和普通动物根本不是一个赛道,完全没有可比性。   如果是健康的妖,像熊猫崽这么大的时候,早就会满地乱跑了,哪里还会走路摇摇晃晃的。   秦竹反驳:“崽的妖丹残缺,不能和一般妖比较。”   就算崽把他母亲的一身妖力全都吸收了,在不能修炼炼化之前,他的身体也是和现在一样。   “确实不能和一般妖比。”风无渠吐槽:“一般妖也没有他这么实在,这次回去,我非得好好数数他到底长了几个胆。”   十六楼这词在他这儿是过不去了。   秦竹不理他。看着熊猫崽的背影,他不由地想到了一个月前被白局叫去办公室,指着风无渠说是有一个任务交给他们两个,让他们务必认真完成的场景。   身为一个侥幸点化灵智修炼成妖,妖力不高年岁也不算高的竹子妖,说实话,在知道特管局局长亲自把任务交给他的时候,他是忐忑的,也是兴奋的。   会是什么样的任务在等着他?   脑补了许多,当白术说出任务的那一刻,秦竹懵了。   要先去学习一下怎么照顾人类幼崽和大熊猫幼崽?不是,这个任务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需要他们卧底到幼崽身边才能完成吗?   人类幼崽也就算了了,大熊猫是怎么回事?   身为箭竹成妖的秦竹,有一瞬间觉得白局的真实目的,可能是想要他去以身饲熊猫,牺牲他一个去换取情报,甚至还想着白局是不是有话还要单独给他说,比如承诺一些他身亡后进入到地府的待遇之类。   要他一个在大熊猫食谱上的竹子妖去学习怎么养大熊猫?   秦竹很想请教一下白局这个提议到底是谁想出来的。但他平时寡言惯了,一时间还真没有想好该怎么委婉的询问。   不过他身旁的那位大兄弟就不同了,直接了当的问了出来。   这时他才想起来这个叫风无渠的,是颗货真价实的南瓜成妖。就,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也没那么孤独了呢。   有人询问,他们也就知道了自己的任务的来龙去脉以及详细信息。   白局说名字要等熊猫妖懂事了之后自己取,或者等他会说话了自己告诉他们,他们谁都不许不越俎代庖,多此一举。于是他们就“崽崽,崽儿”的称呼着。   秦竹原本还会担心熊猫崽失去了母亲又被白局养了一周后,再换地方可能会不适应,抗拒他们两个,但这种情况完全没有发生。   异常顺利的情况下,他们住进了特管局分给熊猫崽的公寓,当起了住家保姆,照顾熊猫崽的起居。   “咦,是穆柔柔。”   风无渠的惊叹唤回秦竹的注意力,他望去,熊猫崽不远处,一个一袭红裙的御姐踩着七厘米高跟鞋正款款而来。   看到熊猫崽,她眼睛微微睁大,快步上前一把掐着熊猫崽的胳肢窝把他抱了起来,随后熟练的往怀里一塞,埋头,蹭来蹭去。   风无渠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穆柔柔大清早的不在家睡觉,怎么跑出来闲逛啊。”   秦竹问:“你认识?”   风无渠无奈点头:“嗯,她是浮梦宗一位长老的弟子,无可救药的颜控和萌物控。看着吧,她绝对要忽悠崽儿跟不跟她回家。”   浮梦宗,现任宗主是特管局高层之一阿瑶,宗门下有两种主修功法,一种是控梦,一种是傀儡。   穆柔柔学的正是傀儡一派。 第139章 团宠熊猫   黎沅好好的在路上走着,突然眼前一黑视角一转,一阵香风就把他包裹起来,紧接着他就被人蹭了。   外面的世界这么可怕吗?   “阿秋!”黎沅打了个喷嚏,伸出爪子用力推拒着蹭自己的人,试图让对方放手。   “哎呦,崽崽对不起啊,姐姐忘了自己还喷了香水。”穆柔柔用清洁术把身上的香味弄没,换了个姿势抱着熊猫崽摸耳朵:“我还没见过棕色的大熊猫呢,小宝贝你怎么自己出来了,要去哪儿啊?”   只要是消息灵通一些的人,都知道特管局局长白术不知道从哪儿救回来了一只棕色大熊猫幼崽妖。所以她刚才看到的第一眼,就能猜出这只孤零零的小崽的来处。   但她选择当个眼瞎的,装做没有看见大老远跟着的那两个照顾熊猫崽的妖。送幼崽回家什么的,当然要自己亲自来啊。   至于是回哪个家,那就不好说了。   鼻间没有了不舒适的香味,趴在手臂上底部不悬空的姿势也令熊感到安全,黎沅没有再表现出强烈的抗拒,仰头看看抱着自己的人,指指地上,憋了半天憋出一个字:“走!”   “你的意思是你要自己走?”   穆柔柔被熊猫崽的小奶音萌了一把,道:“你还小呢,腿太短了这么走多累啊,崽崽你想去哪儿,姐姐带你去。”   “姐姐还会飞哦。”   掌中凭空出现了一本绿皮的证书,她翻开给熊猫崽看:“御空证,姐姐半个月前刚去盖的章。”   在华国,有御空证书的才能合法使用法力妖力灵器之类的在空中飞行,上天还必须使用结界遮挡保证不扰民,不然直接吊销御空证没得商量。   而且也不是有证就能飞,还得去特管局盖章,一个章管半年,过期不补就飞同样吊销证件。   黎沅知道特管局,可还从没有听说过证书的事,好奇的伸出爪子小心把证书捧住,扒拉到自己跟前看了看,顺便知道了抱着自己的人的名字。   穆柔柔又被萌到了:“你这么小就识字了呀,真可爱。”   黎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识字,明明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但他在第一次和风无渠看电影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神奇的看得懂字幕。想不通原由,最后只能归为自己天赋异禀。   只是这位小姐姐的话也太奇怪了吧,他识字和他长得可爱有什么关系?   虽然对飞飞很动心,可想想自己的远大目标,黎沅还是忍痛拒绝。遗憾的是他心中很想给这位小姐姐好好解释一下,但话到了嘴边就是没有办法完整的说出来。   语言功能不完善,他只好指指地上说:“走!”   “崽你要去哪儿?”   “大侠!”这是黎沅说的最顺溜的一个词,他重复:“大侠,我。”   “你要当大侠?”穆柔柔没太明白,试着理解:“所以你出来是想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黎沅摇头:“师,师hu,我,大侠!”   穆柔柔懂了:“你是想找个师父拜师,然后当大侠?”   黎沅用力点头,“大侠!”   成为大侠的第一步,当然是出门拜师学艺呀。他千辛万苦跑出来,就是想找一个厉害的师父,这个找的过程只能慢慢来,用飞的怎么可能看得见?师父又不住天上。   穆柔柔没忍住笑了一下,随即正色道:“这样啊。那熊猫崽你看我怎么样,能当你的师父吗?”   别问一个人修为什么能给一个妖修当师父,问就是能去特管局兑换妖修功法,完全没有难度。实在不行,那也是去一趟妖界抢,啊不,找妖打赌赢一本的事情。   “我们浮梦宗收徒不论人还是精怪,只要你有一颗向道的心,是个好人,就都可以拜。”   黎沅眼睛一亮,直起上半身把两只爪子蜷住,在胸前一前一后摆了个的经典功夫起手式,期待的看着穆柔柔。   加入浮梦宗可以学这个吗?   穆柔柔忍不住扶额:“这个嘛,有点难度,我们宗门不教功夫。”   有法力可用,谁还和人肉搏啊。再说了,他们浮梦宗的两大功法,学的都是精细技艺,不是靠悟性的控梦就是靠手艺的制作傀儡,实在是没人会研究这个。   真要正面硬刚,那也估计是护身手段全都用完了,不得不在临死前拼一把的那种。   黎沅失望的放下爪爪。   没关系,拜师就是很难,电影里入门还要经历重重考核呢,他只是经历了一点点小困难,这才哪儿到哪儿?而且他刚出门就碰到一个愿意收他的已经很幸运了,下一个肯定会有他想学的。   安慰好自己,黎沅又开始指着地面说“走”   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小可爱,穆柔柔还没有撸够呢哪里会这么轻易放黎沅离开,她迅速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自己的朋友圈,锁定一个目标。   “我不会功夫,但我认识会功夫的人。走,我带你去找他。”   说完,穆柔柔就抱着黎沅转身,往另一栋楼缓步走去。   黎沅茫然,他什么时候同意跟对方走了?不过他纠结了一下,还是没能出声制止,有人介绍的话,总能比他瞎蒙乱撞的要好。   至于安全问题,对方既然是特管局的那就肯定没有问题。如果真的不幸遇到一个,他也是有白叔叔给他留下保命手段的熊,顺带还能替白叔叔揪出坏虫子。   穆柔柔走得潇洒,后面的风无渠就不淡定了。   “她是不是故意的?我们俩这么大个人站这儿她竟然都不问一下我们的意见,就这么带着崽崽走了?”   秦竹眯眼:“你关注的点竟然不是崽儿为什么一心想要拜师成为大侠?”   只看电影的话,崽崽应该不会有这种离谱的想法,毕竟真实与虚假他还是分的清楚的。现在有这种把想法付诸行动的计划,绝对是风无渠又在看电影的时候又口嗨了什么,教唆的。   风无渠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秦竹,“啊哈哈,这个嘛,快点走不然要把穆柔柔跟丢了。”   说完,他一溜烟儿跑远了。   秦竹握了下拳,第不知道多少次忍下想把风无渠打回原形,切吧切吧给崽儿做南瓜羹的念头。   穆柔柔走得再慢,十分钟后还是到了目的地,惋惜了一下撸熊猫的时间太短暂后,她上楼敲响1902的门。   等了几秒,屋内并没有任何动静。   穆柔柔淡定地单手抱熊猫,空出来一只手随意施了个法决,抬步冲着出现水波纹的门板直撞而去。   黎沅惊恐的瞪着眼睛等待撞脑壳的疼痛,然而眼前一花,他们已经穿过门板进去了。   这个术法也太厉害,太方便了吧!   他拜师后也要学这个。学会了,以后再出门就不用翻窗户可以正大光明走正门。   穆柔柔进屋后直奔主卧而去,不管床上睡得正香的男人,一把掀了被子。   这下是彻底不能装睡了,长相俊秀的男人坐起来怒道:“穆柔柔你一个女生能不能给我这个男人一点基本的尊重?”   说完,他看到穆柔柔手上抱着的幼崽,愣了一下又问:“你从哪儿拐来的崽,别不是来找我背锅的吧。”   穆柔柔翻了个白眼:“有事找你,麻利起来。”   黎沅沉默的看着这幅令熊无所适从的场面,在穆柔柔转身离开的时候扒上她的肩头,偷偷的去瞄顶着一脸脏话找拖鞋男人。   这该不会就是穆柔柔说的会功夫的人吧。   不是他以貌取人,而是对方的形象既不高大威猛,也不世外超然,和他想象中的大师差的也太远了一些。   两人落座,黎沅也踩着穆柔柔的手臂往外爬想要坐在沙发上,可刚走一步就被对方重新抱了回去。   仰头和穆柔柔对视,无视对方故作无辜的眼神,他严肃的指指沙发说了句:“坐!”   穆柔柔悻悻地把黎沅放到沙发上。   男人无语的看着看了全程,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你到底是有事还是专门找我炫耀的。”   “当然是有事。”   穆柔柔清了下嗓子,对着熊猫崽介绍:“他叫兰华,是个妖,最擅长螳螂拳。崽你不是想学功夫吗,可以拜他为师。”   兰华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指着穆柔柔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确实是一只兰花螳螂妖没错,但他什么时候会,还擅长螳螂拳了?那玩意儿他见都没见过!   黎沅背靠着沙发,岔开腿两爪抱握努力让自己的坐姿显得正式一点,听了穆柔柔的话,看向兰华的目光瞬间多了几分热烈。   是他以貌取妖了,想不到这位竟然擅长螳螂拳,不知道他能不能学呢?   兰华被黎沅看得头皮发麻,脑海中疯狂转动想着该怎么填补穆柔柔给他挖的大坑。   虽然有点修为的人打眼一看就能知道这只崽的妖丹有点问题,但谁敢歧视?而且这也不是妖丹好不好的问题,就算这只崽天赋好到爆万中无一,他也不敢收。   这可是白局亲自照看过还点名让人照顾的幼崽,他一只小妖哪里敢随意收徒。   再说了,他什么都不会,最擅长的是打游戏当主播,总不能打着教螳螂拳的名号收了熊猫崽以后,教他怎么当一个主播在游戏里实现自己的功夫梦吧。这叫诈骗。   穆柔柔这个女人,自己没办法忽悠人家崽,就把主意打到了他头上,想要拜师后借口他直播忙帮他照顾崽的算盘都快打到他脸上了,他才不上当。   “那个,小幼崽,你能说说你为什么想要学功夫吗?”   黎沅毫不犹豫:“大侠!”   “当大侠啊。”兰华循序善诱:“一般都是惩恶扬善,在江湖上闯出了好名声的武功高强的人才叫大侠,你学了功夫后也想像他们一样?”   黎沅点头:“嗯!”   当大侠,打倒大反派,成为一个人人称赞的英雄,就像是功夫熊猫里的那只熊猫一样。   虽然他们毛色不同,可他相信他也会成为那样的熊。   兰华苦恼道:“可是小幼崽,你知不知道现在有个叫警察的职业?普通人里如果有做坏事的,会有警察去抓他们,三界里有在人界犯了事的,特管局也有执法部门去抓。”   “你当大侠想做的事情,和这两个部门的差不多,是想以后也加入这两个里面吗?”   就算不加入这两个部门,也可以做好事当一个富有正义感的妖,但他狡猾的偷换了概念,想试试熊猫崽会不会上当。   黎沅被忽悠住了。   他只是因为和风无渠看了电影,觉得电影中同样是熊猫的主角做的事非常令熊崇拜,再加上风无渠在旁边引用多部武侠小说,整理总结了“大侠”应该有怎样的作为,才能担得起来这个伟大的称号后,他的胸中瞬间就燃起了名叫正义与责任感的熊熊焰火,非常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大侠”,所以,他离家出走,踏上了拜师之路。   至于成为大侠之后到底该怎么做,怎么贯彻实施,他还没有考虑过。毕竟他连武功都不会,连师父都没有呢。   而且他对外面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也没有考虑到现在不是古代,国家有属于自己的让“大侠”上班的地方。   就像是穆柔柔的御空证一样,他身为一只妖,想要当大侠的话应该也需要证件,获得特管局的准许才行。   不然在普通人面前暴露了他是妖的事,肯定要有处罚,那岂不是还没有成为大侠就倒在了第一步上,根本对不起他辛苦学武的努力。   认真想了想,黎沅觉得兰华说的非常有道理。   “对!”   “你,对。”黎沅努力组织语言,看向兰华,“我,我大侠,证……”   兰华翻译:“你觉得我说的对,所以以后也想加入这两个部门为民除害,是不是?”   黎沅用力点头。   他要成为一个合法有证的大侠。   兰华不知道黎沅点头全都是为了“证”,他只知道自己有办法可以躲掉这场拜师,不在幼崽面前出丑了。   “小幼崽,哥哥认识特管局执法部门的人,我带你去找他好不好?跟着他,比跟我有用多了,说不定你还能亲自参与一次任务。”   黎沅考虑了两秒钟,再次点头同意。   这两者对比,不用想就知道是找个在执法部门的师父更好,什么叫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幸好他刚才没有冲动,把拜师的意图给明示出来。   合爪对着穆柔柔和兰华拜拜表示感谢,黎沅再次感叹自己的好运。   在穆柔柔的瞪视里,兰华淡定的抱住熊猫崽,出门找他嘴里说的执法部门朋友,穆柔柔连忙跟上。   蹲在楼梯间里听了全程的风无渠再次吐槽:“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无视我们俩。”   吐槽归吐槽,他知道他们目前并不适合露面。放任崽崽自由,才能知道崽崽的真实想法。   “话说我们俩也不凶,不严肃啊,怎么崽不敢对我们直说呢,我又不会阻止他。这难道就是专属于幼崽的小心思?”   秦竹的表情有些奇怪:“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崽最后竟然要局里的去执法部门。”   想想预言中崽的所作所为,再想想现在这个一心想当大侠的崽,他觉得他准备的一大箱子红色思想教育书籍,估计没机会派的上用场了。 第140章 团宠熊猫   黎沅还是体验了一把在天上飞行。   兰华说的那个朋友不住他们这个小区,开车去是一种方法,但太普通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体验。既然是带幼崽,那当然要选能让幼崽新奇有趣的方式。   放缓速度踏云飞行,黎沅独自趴在一小团云朵上,全程嘴巴都没有闭紧过。他还偷偷低头咬了一口身下的云朵,满嘴的水汽,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好吃。   飞了一会儿,黎沅看到远处有人架云直行而来,看速度要不了多久就能和他们碰上。   等飞近了,他才看清那两人穿着大袖长袍,长发披散,一身全黑一人全白,一人面无表情一人面带笑意。   看到他们,这两人中穿白的那个笑容弧度莫名大了一些,主动停下来,一伸手就捏着熊猫崽的后颈给领了起来。   “呦,你这只大熊猫怎么不是黑白的,这是为了去拍彩色照片专门染的色?”   兰华和穆柔柔面色一端,齐齐拱手道:“两位大人好。”   黎沅抗议:“嗯!”   不是黑白的怎么啦,谁说大熊猫就一定要是黑白的?   他被拎着没法动作,只好恼怒的踢踢四只爪子表示抗议。不过他手脚短短,脑袋身体圆圆,看着就是一个长腿的巧克力团子,震慑作用一点没有倒更让人怜爱。   白衣服又仔细打量了黎沅两眼,大笑一声合掌把黎沅团成球挼了一把,“小崽子的运道不错,希望你在此界玩得开心。”   他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黑衣服那个在旁边跟着微微点了下头。   白衣服把黎沅重新放回云团上揪了把耳朵,对穆柔柔两人道:“我和老黑有公务在身,先走一步。”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兰华狠狠松了口气:“我的妈,今天到底是什么运气,大清早出门还能遇上黑白无常。”   穆柔柔关注的点不同:“真身出行,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物的寿数到了。”   黑白无常可不像是牛头马面那等数量众多的阴差职位,这两位是正儿八经的鬼仙,全地府也仅此两位“无常”。   这二位掌管着拘魂的差事,普通鬼魂有手底下的阴差去拘,能劳动这两位亲自出手拘的魂,只能是罪恶滔天,或者功德深厚生前为一方地域做出过巨大贡献的人。   因此才有穆柔柔的那一叹。   兰华:“今天在新闻上应该就能看到。”   两人飞了一段距离,兰华想起了什么突然道:“不对啊,这两位拘魂既然是要事,那怎么走天上,多浪费时间。”   不都是一个念头就到被拘魂魄家门外了吗。   “那是地府的事,我们哪里有资格过问。”穆柔柔不在意,“你要是实在好奇,就追过去问问呗。”   兰华闭嘴了。他这种小妖哪里敢去鬼仙面前刨根问底。   只是他越想越觉得黑白无常的行为不太合理,再加上对方来时的关注点全在熊猫崽身上,还有那句奇怪的话,让他有种黑白无常就是为了见熊猫崽才绕路的错觉。   撸了把熊猫,兰华若有所思。   黎沅只觉得那两个叫黑白无常的其中一位,说话奇奇怪怪的。   他年龄还小的很,平日时间基本上都用来吃吃睡睡长身体了,稍微有点空闲,也是被风无渠带着看一会儿电影,借此被秦竹科普一下日常生活中的事物,讲点基础常识。   正儿八经的有关人界和其余三界的事,他还没有开始正式学习,因此黑白无常两人是谁,他完全不知道。也就是看穆柔柔两人对他们恭敬非常,觉得两人是个大人物而已。   至于他们为什么来,是不是为了拘魂或公务,并不重要。说不定两人就是没事来玩一玩呢。   黎沅不知道的是,另三界的妖鬼神真身无法进入人界,也就是和人界息息相关的冥界有点特殊,鬼仙和阴差们在特殊时刻可以真身进入而不被排斥,其余无故不得入。如果是别的公务或者是游玩,只能遣一道分魂过来。   黑白无常真身出行为什么绕路,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兰华不再多想,给黎沅简单介绍自己的朋友。   “他叫宣丛,是名人修,严格来说算是我的半个恩人。他加入执法部门已经很多年了,是位老前辈。不过他看起来很年轻,人也随和,崽你不用怕他。”   兰华螳螂寿命短暂,自然修炼开智的万中无一。他自然也不是那个天赋奇高的,也就是运气好而已。   一百多年前,有两只妖为了争抢一株灵药打架,结果两妖争来抢去怒火上头忘了开结界,刚交上手还没两招,特管局执法部的宣丛就赶到现场,当场把两只违纪的妖给逮捕了。   那株灵药机缘巧合落在了他头上,两妖不仅什么都没有得到,还被罚修复破坏的树林,并且交了大笔的罚款。   可以说当时如果不是宣丛及时,不小心吃了灵药的他很可能会被回过神的妖给吃掉。后续如果不是宣丛把他带回了特管局,他自己也没有办法独自炼化灵药,后果还是会被路过的妖吃了。   有了这份因果,他修炼成妖后才会和宣丛熟识并且成朋友。   说宣丛是老前辈,是因为他虽然从没有问过宣丛加入执法部门多久了,但救他的时候对方在执法部就很有威望,过了一百多年,从没有退出的情况下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   飞了几分钟后在一片别墅区下降,两人一熊落到一栋别墅的院子上空,兰华用信物开了结界后刚落地,屋里就出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欢迎欢迎,小熊仔你好啊。”   黎沅挥爪打招呼。   到了客厅落座,宣丛随意靠坐在沙发上,伸手去挠熊猫崽的下巴:“事情经过兰华都给我说过了,小熊仔你真的想加入执法部啊,执法部的工作可是很辛苦的。”   黎沅摇摇头,意思是自己不怕。   宣丛点点黎沅的脑袋,笑眯眯的说:“你才几个月,说这些早着呢。这些都是小事,最大的问题是我们执法部从不收菜鸟,你修为不够照样不能加入。”   一旁的穆柔柔心中一紧,以为宣丛的下一句就要指出熊猫崽的妖丹有问题,绝大多数功法可能都无法修炼,根本达不到要求。   然而宣丛却道:“等你修炼有成也不知道是什么年岁了,要不我给你申请一个吉祥物的名头,你现在就加入吧。”   黎沅知道什么叫吉祥物,他怎么可能答应这种事情?   “我,大侠!”   他可是要当大侠的人,区区吉祥物和他的梦想压根不沾边,少来忽悠他。又重复了一遍“大侠”两个字,黎沅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该不会是宣丛故意说来考验他的吧?   测试他有没有恒心?   哼,他才不会这么容易上当。   挺挺胸膛,黎沅看着宣丛认真往外蹦字:“大侠,救人。吉,吉祥,不……我,大侠,学你!”   呼——   他应该把他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了把,说个话好累。   “学我?和我学?”宣丛捏捏黎沅的肉爪子,摇头:“路都走不稳的小熊仔,志气倒是蛮大。”   “你想和我学,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教你。我是人,你是妖,我们的修炼根本不是一个路子。你敢拜师,我却不敢教。”   黎沅的眼眸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宣丛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改口说:“不过——”   “你家里不就有两只修为还不错天资也不错的妖在照顾你吗,何必要舍近求远去找别人教你?难道是他们不肯教?”   黎沅呆住。   宣丛扬声道:“外面的两位,请进。”   结界外的风无渠和秦竹听到这句话,对视一眼闪身进入。   黎沅呆呆的看着进门的两个人,第一反应就是要沙发缝里藏。他还没忘他是偷偷跑出来的,根本没有和这两人说过。   风无渠气笑了:“现在想起来藏了,离家出走的时候不是挺果断?十六楼说跳就跳也不看看自己的小身板能不能受的住。”   秦竹没有说话,上前把熊猫崽从沙发里挖出来,上下揉了一遍确认没事后,顺势坐下把团成球的熊猫崽放在了腿上。   “宣前辈好。”   宣丛点点头,也上手摸了把熊猫球,说:“人都齐了,小熊仔你对这两人有什么不满的都可以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虽然知道是玩笑话,但风无渠还是双手抱胸,坐下后故意气呼呼的哼了一声给黎沅听。   黎沅拿开捂着双眼的爪子,偷偷看了眼风无渠和秦竹两人,再看看宣丛和一旁的兰华,穆柔柔,觉得事情可能有点不太妙,还朝着一个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方向开始狂奔了。   让他说风无渠两人在照顾他时的亏待?他不能昧着良心说有啊。   慢吞吞的抱住秦竹的手腕,黎沅用脑袋蹭蹭他的手掌,抬头卖萌,试图让秦竹给他打个圆场。   秦竹没有让黎沅糊弄过去,而是趁机问:“我也想知道崽崽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自己一个就跑出来了。是怕我们不同意你去当大侠?”   黎沅眼睛乱瞄,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心虚。   照顾他的两个男保姆竟然算半个隐藏的大佬,招人严苛的执法部前辈都能夸一句的那种,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只是两个平平无奇修为底下的小妖……   归根结底,还是黎沅从没有看过照顾他的两个妖使用什么术法,最多就是给他泡一瓶奶,搞搞家里卫生什么的。而且在他看来能力越大的人脾气和傲气也越大,当保姆这种事情,修为高的怎么可能会屈尊降贵的来做?   种种原因加持,让黎沅产生了不小的误会,决定出门寻找师父。   但这个原因能直白的说出来吗,显然不能。   黎沅只好顺着秦竹说的点点头。锅还是他自己背,只不过换了一种背法。   风无渠把黎沅的各种小动作尽收眼底,稍微一琢磨就知道这只熊猫崽肯定没说真话。不过有个明面上的解释就行,没必要深究原因。   他把熊猫崽拎过来放自己的腿上狂揉,一边搓一边说:“你都没有问过我们怎么知道我们不同意?还有,你根本没有说过你想当大侠的这件事好不好。小坏蛋,要不是你遇上的是好人,你早就被人抱走卖了。”   这话黎沅就不能同意了。他从风无渠的手里救出自己,大声“嗯”了一下,摇摇头拍拍自己的胸口,接着爪子往前一划,做了个吐舌头晕倒的动作。   “白,叔叔,我的,鲨,鲨鲨!”   宣丛挑眉,手指一弹往黎沅身上打了道灵光,感受着反馈说:“原来如此。白术给小熊仔留了一道剑意,相当于他的全力一击。”   听了这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惊讶。   白术是迄今为止修为最高,最厉害的剑修,他的全力一击要是放出来,可以在一瞬间毁了大半个城市。怪不得熊猫崽敢自己出门,有了这个倚仗,有事的那个绝对是想害他的。   风无渠的关注点却是:“要是崽儿真用了,那白局的存款够他赔毁坏城市的钱吗?”   众人:“……”   对于用术法毁坏环境,特管局有一套详细的赔偿条件和罚款说明,如果真的毁了大半个城市,除了赔偿赔款再加上在人前暴露玄术,这个要罚的钱……嘶,比天文数字还天文数字,不敢想。   兰华默默道:“或许白局有人脉,可以请天界的人用回溯法术复原。”   回溯术法难学,且极为消耗灵气,这种大范围的回溯术法,也就天界的神仙可以轻松用仙术做到了。   宣丛心中却是无语。   这一个个的,全都担心过了头。要说早几百年前战乱刚过那会儿,有频繁的有鬼妖搞事他信,可自从白术当了局长,再加上和平年代到来,哪里还有那么多的幺蛾子。   青天白日的无缘无故掳妖,还是一只幼崽,只可能是被人民群众举报偷濒危动物,熊猫崽被动物园接走。   现在人界的非人类,哪个不是夹紧尾巴生怕违规?   一不小心犯错了就会惹上巨额罚款,没点家底的估计要去当裤子凑钱,还不一定凑够,而且根本不敢赖账。   剑修白术,恐怖如斯。   不然,赔的就不止是钱了,很有可能是命   他之前说执法部工作辛苦,全都是骗小熊仔的。现在执法部连无证御空的非人类都快抓不到了,整天再清闲不过,手痒的都去妖界找妖单挑解闷。反正妖界武力为尊,那里一天不打架才叫不正常。   也就是他懒,不然兰华怎么可能在他家找到他?   不过这些就不必对外人说了。   宣丛清了下嗓子:“既然误会都说开了,那就各回各家吧。小熊仔好好修炼,我等着你以后和我成为同事的那天。”   黎沅郑重的点头,对着宣丛抱拳表示感谢。   风无渠和秦竹和众人道过谢,客气了两句,率先带着黎沅离开。   穆柔柔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感慨:“这两个妖,不仅原形是能轻易取得熊猫崽好感的,就连性子也是互补,一个嘴贫活泼一个沉默心细。找个两个妖照顾熊猫崽,白局还真是煞费苦心。”   白术能在局长的位置上坐了上百年,绝对不只有武力强大。   兰华也感慨:“要不是熊猫崽是个货真价实的妖,而不是半妖,我都以为他是白局和谁的私生子。”   这待遇,这用心程度,和亲儿子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我记下了。”   一道幽幽男声从背后响起,兰华被吓了一跳,扭头对着宣丛不满道:“人吓妖,会吓死妖的知道不。”   宣丛眯眼笑,威胁:“你们两个,立马从我家离开,不然我就把兰华说的这句话安到你们两个头上,再去告诉白术。”   也不看看现在是几点,有小熊仔在他还能装的和气一点,没了小熊仔,这两个打扰他睡懒觉的人不立刻走人竟然还在他门口叽叽歪歪?   真当他好说话?   穆柔柔和兰华立马滚了。 第141章 团宠熊猫   黎沅以为风无渠两人在别人家不会对他说什么,但一回了家,不说揍屁股至少也得教育一番,然而没有。   他们只认真给他说了许多不要随便从高处往下跳之类的安全知识科普。   躲过一劫,黎沅还以为知晓了他的梦想后,两人很快就会传授自己功法开始修炼,然而也没有。   他开始学习了,类似启蒙的那种。   以前他只能趴着吃吃睡睡的时候,风无渠两人对他的教育全都是看电影动画片之类的潜移默化,现在好了,他暴露了他已经能走能说的事实后,两人对他的教导直接摆到了明面上。   风无渠和秦竹不是专业老师,文化课这方面自然没有办法越俎代庖,可人类世界的常识,幼崽的学校教育之类他们俩是手到拈来。   毕竟他们在接手熊猫崽前上了很久的专业课程,普通人类的精力有限,他们身为妖,为了任务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学习,就算没有办法和专业人士相媲美,理论知识已经掌握的不差。   而且人类世界的常识教完了,还有关于其余三界的基础内容要教。   黎沅学着倒不觉得枯燥。风无渠和秦竹有在学着当一个好老师,讲的时候不仅只是说,还会放一些影视作品,动画之类,有时候甚至会带着他外出亲自感受。这种学习方式,想来没有幼崽可以拒绝。   路能走稳当之后,黎沅把小床搬回了自己的房间门。   原本是秦竹怕他趴趴熊时期待在卧室太压抑,才把床移到了稍大些的客厅,现在他长大了,也需要私密空间门的熊,睡客厅什么的还是会害羞的。   话学说的利索了一些后,黎沅告诉了他认识的所有人,他的名字。   一岁那年,黎沅终于可以开始修炼。   同时,他也知道了他的妖丹有缺损,这辈子可能在修炼上没办法有太大水花的事情。   风无渠和秦竹不知道妖丹缺损对黎沅的影响是无法变为人形,除了知晓预言的几人外,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按照经验来看以为是影响的修为。   因此,两人告诉了黎沅真相后紧张的要命,预想方案提前做了不知道多少套,还想着万一安慰不住了就把黎沅送到白局身旁,试试看白局这个黎沅的首位监护人能不能安慰住。   然而黎沅伤心有,无法相信有,失落备受打击也有,但持续的时间门都不长,短短三天不到就已经想通,继续在修炼这件事上投入大部分的精力,仿佛妖丹缺损这件事对他的自信心并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面对这个结果,风无渠两人自然是欣慰的同时升起了些许的疑惑。   可黎沅不说,他们也不好主动询问再次揭起幼崽的伤疤,于是这个疑问就被暂时压到了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开始修习功法后,黎沅觉得生活比之前学知识的时候还要艰难。   修炼和学习的困难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因为在学习上,你只要学了肯定会有所收获,修炼不是啊,有时候冥思苦想一整天结果连入定都做不到,根本就是修了个寂寞。   再加上他还没有成年,身体也正处在发育时期,入定冥想的过程中眼睛闭着闭着就真睡过去的情况出现的相当频繁。   黎沅还以为是他妖丹拖累的缘故,后来还是秦竹告诉他,这是幼崽时期都要经历的过程。   妖虽然比普通动物先天开明,不太讲科学,但还是要遵循生物的一些生长规律的。   多少妖是成年才开始修炼,黎沅能在一岁的时候就能耐下性子努力修习,已经超过绝大多数的妖了。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黎沅开始修炼后,宣丛有时候执行一些不太紧要的任务时,总要先绕路过来带着黎沅一起去,说是提前培养黎沅对执法部门的使命感,还说修炼就要多看多学,海纳百川,更利于修正心性。   实际上,是宣丛知道黎沅修炼后怕他因为妖丹缺损的事情心中会有怨怼,一不小心就走了邪路。   在执法部门任职多年,他什么黑化原因没见过?   现在多带黎沅看一看犯事作乱的妖的下场,好能在他心中留下一些警醒。这么可爱这么乖巧的小熊仔,宣丛也不忍心看对方日后走上一条不归路。   妖丹,就如同人修的灵根一样,可以说是修行路上最最重要的根底。现在黎沅还是个崽,一切三观都不健全正处在塑造中的阶段,他们有所担忧是正常。   而且他们使用的方式也如细雨春风,完全不会让黎沅感觉到压力,甚至有的无知无觉,这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黎沅知道了宣丛他们的“良苦用心”,肯定要在脑袋上挂满省略号来表达他的无语。   不过他们正是因为心中记挂他,才会有此举动,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真的去说什么反而有些感动。   抛开虚无缥缈的种种可能性不提,要说眼下令黎沅苦恼的问题,怕就是他总觉得风无渠和秦竹两人很美味的可怕感觉了。   自从付出的努力有了回报,他正式踏入修炼的初级门槛,可以修炼出妖力并且简单操纵后,某一天,他突然就觉得照顾自己的两人身上开始散发出一股非常好闻的味道。   如果只是简单好闻也就罢了,更令他害怕的是这股味道居然能够勾起他的食欲!就像是人类闻到炸鸡烧烤的时候会本能的觉得好吃,他闻到那股味道时也是同样的感觉。   他不是熊猫吗,不吃人也不吃妖,只喝奶吃竹子啊。就连那些闻起来非常香的人类美食,现阶段的他也觉得不感兴趣。   等等——   黎沅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问过这两人的本体是什么?   脑海中忽然有了一个诡异的猜测,但他又觉得白术叔叔应该不会这么恶趣味,犹豫再三,他还是偷偷给兰华发了条信息询问。   同为妖,兰华哥哥应该知道风无渠和秦竹的原形吧?   当看到对面回复过来的答案和那个斜眼笑的猥琐表情,黎沅石化了。那一刻,他有一种冲动想冲到白术叔叔面前,揪着他的领子疯狂摇晃顺便大声吐槽。   找一个竹子妖和南瓜妖来照顾一只大熊猫?白术叔叔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但他不敢。他怕白术叔叔用“以下犯上”的名义报复他破坏他的形象,把他放在特管局总局让员工随便撸毛。   这个惩罚,在他看来比揍他屁股还要可怕。   毕竟他屁股肉多敦实不怕疼,揍两下也没啥感觉,可被人撸毛他是真的怕自己被撸秃。   黎沅向兰华请教了一下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比如把气味弄没,克制食欲之类的,然而得到的回答只有两个字——无解。   这种感应气息的能力可以说是踏入修炼一途的生物都自带的技能,原因不可考不可知,但稍微想想就能明白,这是为了辨别强弱敌我同类等等的保命手段。   你可以弱可以狂,就是不能不知道对手的底细。特指把气息外放不可以隐藏的那些。   人家都提醒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没眼力见的去惹,万一死翘翘了也是活该。   因此,自身气息可以隐藏让能力比自己低的人无法感知,但你不能屏蔽别人的气息,除非自己屏蔽自己的五感。   至于带来的影响,一个成熟的妖应该学会克制自己的欲望。   也就是说,黎沅要想不再闻到风无渠和秦竹两人的气息,只能让他们主动隐藏。从黎沅自己这边解决,是没有办法的。   黎沅的心情犹如做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并且建议兰华下次回答问题的时候可以直接说重点和最终答案,那些不重要的可以往后面放放,不然遇到暴脾气可能会被人揍。   知道解决办法的当晚,黎沅就委婉的给风无渠两人提了请求。   风无渠和秦竹两人却是非常惊喜,想不到黎沅竟然悄无声息的突破了一层。   他们没有频繁的去窥视黎沅的自身情况,只要确保他的修炼是正确的就不再多问,只在固定时间门考较一番或者是黎沅主动询问疑难。现在多了份惊喜,两人也顺势开始给黎沅科普相应的知识。   而且他们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教学有些不足,不再等发现黎沅修炼到哪儿讲到哪儿,而是提前科普教学,防止这次的事情再次发生。   日子一天天过去,黎沅的修炼之路也顺顺当当犹如细水长流,并没有遇到众人想象中的多番阻碍,看起来就和正常妖崽的修炼速度差不多。   不过黎沅目前修行的还是最基础的功法,还看不出什么,能顺利自然是好事,一切变化就看成年之后了。   然而众人没有想到的是,成年前后的这段时间门,本该可以变化为人形的黎沅却迟迟没有动静。   这些年关注着黎沅的一众人、妖悄悄凑到一起讨论了好几回,还没有讨论出个明白的时候,白术突然说要见黎沅。   白术和黎沅之间门有联系他们知道,可白术是个大忙人黎沅也忙着学习修炼,两人见面的次数可以说是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不说,每次见面还都是因为别的事情顺带而非特意。   现在白术专门找黎沅,会是什么事?   黎沅心中有些猜测,他什么都没说,淡定的去了特管局。   大熊猫幼崽和成年体的差距可以说是毫不讲理的巨大,他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只巴掌就能托住的小幼崽了,现在的他站立的时候足有一米八多,四肢和躯体更是健壮有力,一巴掌下去能直接给人扇成饼。   再加上棕色显胖,他现在的原形可以说是给人一种直击正面而来的压迫感。   饶是见多识广的特管局工作人员,看到局里有这么大一只棕白色熊猫行走,也是不由的多看几眼。   走到局长办公室门口,还没有敲门门就自动打开。   黎沅进去后走到坐在落地窗前的白术旁边,亲昵的问好:“白叔叔好。”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他也依旧记得自己当初从昏睡中醒来,发现已经离开了山洞,母亲的尸身也不见踪影的那种慌乱感,与被这位名叫白术的剑修安慰时的那股安全感。   “嗯。”   白术伸手摸摸坐在他旁边的黎沅的脑袋和耳朵,淡然道:“阿黎,我曾经对你说过,等你成年的时候会让你决定你母亲尸身的去留,现在,你可以给我一个答复了吗。”   黎沅猜到了是这件事,他在来的路上也已经认真思考过。现在,他不急着给出回复反而问道:“白叔叔,如果我继承了我母亲的妖力,可以变为人形吗?”   白术摇头,没有一丁点委婉的回他:“不可以。”   黎沅“哦”了一声,对这个结果只有一点点小小的失落。   “我就知道。您当年告诉我,是我妈妈舍弃自己的妖丹和性命才能让我顺利降生,所以秦竹哥哥告诉我,我的妖丹有缺损的时候,我就猜到可能是因为我出生方式的缘故才造成的。”   当初来到特管局被白术带的那几天,对方就已经把发现他时的情况,和母亲为他所做的一切全都告诉了他,一点也没有因为他是个幼崽的缘故,对他有所隐瞒或者是欺骗。   黎沅没有和母亲相处过,且在山洞时就已经接受了妈妈已经死去的事实,因此倒不会有太多的难过,只是为母爱的伟大伤心了好久。   这股伤心,还随着白术说他太忙无法照顾他,要为他找两个更合适的妖加大了几分。   但他是个懂事的妖,知道白术的决定对他们两个都好,因此被风无渠和秦竹接走后也没什么闹,而是默默消化了一切。   “他们说,妖丹缺损的妖在修炼上可能一辈子无望,我之前觉得应该把‘可能’两个字去掉。可我都已经成年了修炼还是这么顺利,所以就猜到应该妖丹缺损影响到了我别的地方。”   黎沅表情一松,笑了一下:“没办法变成人还是有点不太方便,不过白叔叔你,还有风哥哥他们都不会因为这个笑话我,对不对?”   白术毫不犹豫的点头。   就算有不认识的笑话黎沅,他手中的剑也不是放着当摆件的。   “你们都很关心我,爱我,这些年我都感觉得到,所以变不变人都无所谓了。”   “母亲的妖力的话,我也不需要。”   “那是母亲辛苦修炼来的妖力。”黎沅看向窗外:“平白得了好几百年的妖力想想确实很爽,而且母亲留下妖力的初衷,是害怕我独自一人遇到危险无法自保,可现在有那么多人会护着我。”   “我的修炼不会因为妖丹缺损而停滞,这就是母亲留给我的最好的礼物,妖力什么的要不要都没那么重要了。”   “白叔叔,帮我把母亲好好安葬了吧。”   现在他的妖力低微,还无法完美做好这件事。   白术点点头,从储物环中拿出一片青玉递给黎沅,问他:“你想把你母亲葬在哪里?”   黎沅触碰到青玉的那一刻,就能“看到”青玉中趴着一只成年熊猫。她的表情安宁像是睡着了一般,可他知道她已经死了,神魂俱灭。   “就葬在白叔叔发现我的那个山洞里吧。”   “好。”   白术手一挥,眨眼间门就带着黎沅来到了山洞。   黎沅把青玉中的熊猫尸身放出来,白术掐诀施法,一道青光笼罩尸身,三息之后青光消失,从中飞出来一颗拇指大的纯白色圆珠。   这是熊猫尸身消散后,留下来的妖力凝聚成的精华。虽然黎沅说了不需要,但白术还是没有让妖力散去,而是凝成了一颗珠子给他,算是让他留个念想。   至于为什么要把尸身消散,那是因为妖本身不论生前死后,身体都是一种最佳的材料,什么都不做就埋在这里的话,尸身会有被偷的风险。   三界中比白术强的人太多了,他不能保证留下的结界能够万无一失。   简单留了个空冢立了碑,黎沅祭拜过后就随着白术离开。   妖力珠子被他用妖力为丝做成项链,挂在了脖子上。   当天告别白术回到家里,黎沅就把自己不能化成人形,但能修炼的事情告诉了等待的风无渠等人。   众人反应各异,但都为黎沅能够正常修炼开心不已。   能不能化为人形倒不是那么重要,只要他们够强,黎沅自己够强,就没有人敢在黎沅面前逼逼。而且有一只毛茸茸软乎乎的大熊猫在身边,还能想撸就撸呢,看着就治愈,完美。   到了晚上,入睡后,很久都没有做过梦的黎沅,突然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中,他原本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意外死亡后竟然穿越到古代变成了一只狮子猫,最后还被皇帝给养了。这一养就是十多年,寿终就寝的时候,黎沅以为他这个猫奴再无遗憾,不成想他再次穿越,成了一只高原上的雪豹。   橘猫、狞猫、东北虎、兔狲……   每一世寿终就寝后,他都会穿越到下一个世界,变成一只新的猫科动物,过着不一样的有趣新奇的猫生。   他是熊猫妖黎沅,也是那个穿越了很多世界的人类黎沅。   他忽然记起了很久之前离家出走遇到黑白无常时,白无常说的那句奇怪的话。他说,祝他在这个世界玩得开心。   以前的不解,现在终于有了答案。   白无常的祝福成了真。   而且,他还隐隐觉得他的穿越之旅并不会在此终结,等到他这辈子走到了尽头,还会有新的开始在等待着他。   他依旧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