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美人他钓而不自知[穿书]   作者:听晚风   文案:   沈夕昭穿进一本渣贱文里,成了一个替身笨蛋美人受。   原文里,他对渣攻用情至深,最后被虐身虐心,百般折辱,活得连狗都不如。   死前还看着渣攻跟白月光深情告白:我喜欢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你,他不过是你的替身。   只想躺平的沈夕昭果断选择远离渣攻,回京城当他的小少爷。   京城不仅有疼爱他的爹爹和兄长,有数不清的美食,还有一个大美人,长得比渣攻还好看!   大美人温柔耐心,脾气好,会在别人挖苦他时帮他解围,会在他睡不着时哄他入睡。   最重要的是大美人身上还香香的,沈夕昭最喜欢和大美人贴贴了!   直到渣攻找上门来,沈夕昭下意识想逃,转身却撞进大美人怀里。   渣攻愠怒:“夕昭,别任性了,快过来。”   大美人自身后拥住他,语气危险至极:   “阿昭看他这么久做什么?”   “是觉得他比我好看?”   沈夕昭:……   我的温柔大美人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   后来,沈夕昭终于知道——   原来大美人是人人闻风丧胆的“凶神”摄政王扶渊。   *   扶渊孤傲残忍、杀伐果断,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   人们畏他、惧他,或是迂回婉转,或是阿谀奉承。   扶渊第一次遇到一个人,直白地说喜欢他,看他时眼睛里都是藏不住的爱意。   起初的扶渊:不、不知羞!   沈夕昭被欺负,扶渊坐不住了:怎么这么笨?   于是将人放到自己身边护着。   沈夕昭半夜做噩梦想和他一起睡觉?   扶渊:想得美。   然后将人塞进自己被窝里。   沈夕昭还想要更进一步?   扶渊:呵,既然他这么爱本王,本王便成全他。   直到,扶渊发现沈夕昭心里一直有一人,那人从来都不是他……   阅读指南:   1.年上,偏执自我攻略型攻x迷糊小可怜团宠受   2.攻宠受,宠宠宠宠宠!   3.攻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受偏弱,爱撒娇会哭唧唧,不喜勿入不喜勿入!   4.系统背景板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夕昭,扶渊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火葬渣攻后,成了摄政王的心尖宠   立意:爱人先爱己 第1章   北漠的天总是那么热,炙阳烤在皮肤上火辣辣的,沈夕昭却咬着牙打颤。   分明没有一个人在看他,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人群中央众星捧月的人牢牢吸引。   可沈夕昭还是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他。   嘲笑他委曲求全、热脸贴冷屁股,到最后还是落得一场空。   沈夕昭站在人群之外,刚刚包扎好的伤口随着呼吸一点点裂开,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你怎么跑出来了?将军说过今日场合重要,你是不能出现在这里的。”   沈夕昭的视线里却只有一人。   这边的动静还是不小,那人在听到声音后便朝他看了过来,俊眉微蹙。这是一个略带着嫌弃的表情,沈夕昭看得很清楚。   可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沈夕昭看向他的眼神里还是充满爱意。   身后拉扯的力度不小,伤痕累累的沈夕昭却不知从哪儿生出来那么大的力气,竟是硬生生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直到那人冷冷移开视线,跟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   很快就有士兵来到他跟前,嫌恶之意溢于言表:“将军说让你回家去吧,别再来了。”   回家?   可他哪里还有家。   耳边传来窃窃私语:“分明知道将军心里有人,你说他图什么呢?”   “听说他是爬上将军的床才让将军答应他跟来北漠的,堂堂七尺男儿真是不要脸啊。”   “你看——将军的心上人一来他不就被丢弃了?只怕将军也觉得丢脸吧?一个出身低贱的人竟妄想能入将军的眼。”   “可不是么……”   “这张脸长得倒是好看,可惜了……”不知是谁叹息了一声。   北漠的风裹挟着灼热的沙,也吹来了似情人间的软语:“我喜欢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你,他不过是长得和你有几分相像。”   将军身侧还站着一个人,身量纤纤,雪白的袄子裹在他身上缺丝毫不显臃肿,冬日的暖阳恰到好处地打在他头顶,照得随风轻扬的发丝仿佛沐浴着圣光。   娇软,柔弱。   浑身上下皆是沈夕昭无法企及的矜贵。   只是一个背影,沈夕昭便笃定,他一定是个很美很美的人。   刺骨钻心的疼痛感袭来,沈夕昭身子一晃,终于倒了下去。   是啊,他图什么呢?   可是,他爱将军啊。   他很缓很缓地笑了。   北漠的黄沙太单调了,鲜血在黄沙之上绽放出一朵近乎妖冶的红花,这是沈夕昭一生最绚烂的一刻。   ……   沈夕昭看完这一章心里一阵无言,没有再翻到小说的下一页。   他不懂情爱,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能为一个人做到这样,飞蛾扑火,最后落得一场空却无怨无悔。   在沈夕昭看来,这样甚至有点傻。他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打算点开评论区看看其他读者的想法。   “唔。”   一只冰凉的手覆上眼皮,沈夕昭下意识哼了一声,很快又高兴地喊出声:“哥哥!你来了!”   “阿昭,该歇息了。”   熟悉的声音在夜色之中压低,一贯的温柔和煦里染了几分沉。   沈夕昭丢开手机,拉下神仙哥哥的手,急切地望向他——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但沈夕昭一点都不怕。   他对着看不清脸的“神仙哥哥”问出了他的疑惑:“哥哥,什么是爱呢?”   “爱……”   男人似乎沉吟了一瞬。   “阿昭以后会明白的。”   沈夕昭抓着哥哥的手,正想继续追问,却听到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即是人声——   “又来了,哎。”   “神神叨叨的,整天只知道对着空气说话,真是个小疯子!”   冰凉手指慢慢收紧。   虽然还是看不清他的脸,但沈夕昭知道,哥哥有点生气了。   沈夕昭垂下眼睫,把玩似的掰着“神仙哥哥”的手指。动作小心,又像无声的安抚。   “他妈妈生前精神就有点问题,这孩子从小也是……哎,太太您还是先去睡觉吧,一会儿先生该回来了……”   继母和保姆的声音渐行渐远。   沈夕昭抬头望向那片白雾:“哥哥,你能带我走吗?”   “阿昭……”   “求求你了。”沈夕昭的声音多了两分哽咽,这是他难得流露出来的脆弱。   “神仙哥哥”轻叹了一口气。   半晌,他说:“睡一觉吧。”   沈夕昭很乖,很快止住了眼泪。   哭没有用,沈夕昭不喜欢哭的。   他自嘲地扯了下嘴角,闭上眼睛。   黑暗中,只有眼睫处一滴晶莹泛着光芒。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到有冰凉的指腹划过眼尾。   似乎听到远方传来一个很轻很温柔的声音。   他说:“好。”   沈夕昭的意识渐渐模糊,变轻,甚至感觉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他陷入幽深的黑暗里,身子陡然一重。   整个人晃了一下,后背撞到坚硬的木板。   “嘶——”   “别挤了别挤了,他奶奶的,里边都没缝了还挤!”   “外边也没地儿了啊,再推人都要掉下去了!”   “再往里挤挤,再往里!”   这是什么情况?   沈夕昭被夹在中间挤得发懵,周围人身上的汗臭味熏得他头昏脑胀。   “都别吵吵了!马上就要到了!”   “驾——驾——吁——”   帘子被掀开,外头天光透了进来,沈夕昭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是在做梦吗?   他来不及反应,很快被人挤着踉跄下了车。   这是一辆马车,竟是硬生生挤下了八九个人。   沈夕昭震惊了一下,就发现同一目的地下车的几辆车都是这样,似乎没什么稀奇的。   男人们从马车里挤出来,争相往一个方向去。   那是什么地方?   沈夕昭没来得及多想,很快就被人群裹挟着向前,也跟着排起了队。   “走快点,时间不等人啊,再过三刻钟军队就要启程了,动作都给我快点!”   军队?这是什么情况?   前方依旧吵吵嚷嚷,排队的速度却并没有因为这话而变快。   沈夕昭浑浑噩噩被推着往前,看到前方穿着盔甲的士兵。   “军爷军爷,这是小的一点心意。”排在队伍前头的男人掏出了什么东西,塞进那士兵袖口里。   士兵低头掂了掂衣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进去吧。”   “好嘞!谢谢军爷!”   人刚一进去,沈夕昭就被后方的人又往前推了一个位置。   这回排在第一位的是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   他学着方才那位男人的模样从身上摸索着,最后只摸出了两块小小的铜板。   他窘迫地笑了笑,将身上唯一的积蓄交出去,“军爷,您看……”   士兵早就失去了耐心,接过铜板在身上擦了擦。   “军爷,我是不是能过去了?”书生说着就要过闸口。   士兵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就这点儿?挤挤挤,挤什么挤,给我往后捎捎!”   士兵嗤了一声,把还想往里闯的书生往外推了一把。   书生连连后退,一脚踩在沈夕昭脚上。   “啊——”   痛痛痛!好痛!   男子慌乱道歉的声音就在耳边,却仿佛离他很远,沈夕昭脑子嗡的一声,世界天旋地转,周遭的喧闹声变得混乱,眼前的场景浮影一般快速掠过——盔甲,军旗,征兵……   他忽然意识到,这不是梦。   他被人群挤到外边,旁边只剩那个狼狈的穷书生。   “这是哪儿?他们要去哪?”沈夕昭抓住书生的手,急切地想要确认着什么。   “自然是跟着陆将军出征去北漠。”   陆将军……北漠……   沈夕昭的意识停了一瞬,脑子一片空白。   “将军说了,这次去北漠是去保卫的,凯旋而归者将封官进爵,赐田赏金。”   沈夕照胸中有惊涛骇浪,看着眼前的人,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陆将军!北漠!   这不是他看的渣贱虐文《白月光》里的剧情吗!!   “小兄弟,我是没机会了,你还是快去排队吧,一旦被选上可就……诶诶你怎么跑了……小兄弟!”   沈夕昭逃也似的,只想离开这里。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去北漠!绝对不能去北漠!   行军队伍里——   穿戴整齐的将军姗姗来迟,远远看着那与所有人往相反方向的少年,那背影却是怎么看怎么熟悉。   脑海中浮现出一人来。   他很快否定了一闪而过的想法。   那个人怎么可能离开,只怕早早地就混进来了。   男人视线在人群中扫过,一眼倒是没看到那人。   “将军,时辰差不多了。”   他收回视线,哂笑一声,转身上了马车。   罢了,自是不必他多费心思。   符合应征条件的人都留了下来,人数清点完毕便按照吉时启程。   随行的副将上马车时将军正闭目眼神,手指一下一下轻轻点着膝盖。副将放低声音,简单汇报情况。   将军轻点下巴,以示回应。   “有个叫……沈夕昭的,入夜若是想来寻我,不必拦着。”   “将军,这位是您的……”   陆少煊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副将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小的一定好生照顾……”   “不必,消遣罢了。”   副将愣了一下:“懂!懂了!”   副将拿着名册,翻着翻着却有点不太对劲:“将军,好像没有这个名字。”   作者有话说:   预收《信息素诱惑》,感兴趣的话可以戳戳专栏收藏!   文案:帝国少将时冶是无数Omega的梦中情A,可身为Alpha的他对Omega的信息素根本提不起一丝兴趣。   众人只知道,少将的新婚伴侣薄雾又弱又穷,空有美貌然而并不受宠,少将娶他只是因为他够乖。   后来,朋友把一个信息素香甜的O送到他床上劝他和薄雾离婚。   时冶收到讯息:“府上停电了,我很害怕,少将可以回来陪陪我吗?不回来也没关系,我一个人也可以,只是很想少将,但是抱着少将的战袍就不怕了吧。”   时冶匆匆回府,却被浓烈的信息素包围。他曾经征战沙场染血的战袍披在薄雾身上,凌乱惊艳。   第一次,时冶感受到了信息素的致命诱惑。   他看着薄雾一步一步靠近,直至身躯覆上来。   他,一个Alpha,被咬了。   翌日清晨,时冶捂着脖子醒来,愠怒又羞耻:我要离婚!   薄雾:少将不是对我的信息素很有感觉吗?昨夜……   时冶:闭嘴。   薄雾摩挲着泛红的牙印:少将是觉得我伺候得不好吗?   时冶:也、也不是。   薄雾:对外我是少将的妻子,不影响少将威风在外。   时冶:……好像有点道理。   在外人面前,   时冶:我老婆特别听我的话,我说一他不敢说二。   背地里,   时冶:说了那里不能咬!   薄雾:可是我想……   时冶(妥协):……下不为例。   后来,万人恭迎王子回国,时冶看到本应该在府里乖乖等他的老婆被人群簇拥,神情淡漠。   据传言:帝国王子薄雾为顶级Alpha,多年来征战北疆,战力惊人,偏偏是个X冷淡。   时冶揉着隐隐酸胀的腰:我要离婚! 第2章   陆少煊睁开眼睛。   “怎么可能?再找。”   副将翻来覆去找了许久,在陆少煊的注视中找得冷汗都快下来了。   陆少煊蹙眉,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个清瘦背影。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放松下来,重新把背往后靠,嗤了一声:“欲擒故纵的把戏。”   过不了几天肯定又会觍着脸回来找他。   陆少煊早就习惯了。   去往北漠的车马如期启程,与此同时,沈夕昭也拦了另一辆马车往相反方向去。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穿进了《白月光》这本小说里,而且按照套路,他应该已经成了那个和他同名同姓,受万人唾弃、活得连狗都不如的替身贱受。   对于自己穿越这件事,沈夕昭接受良好,毕竟他从小就是别人眼中的“小怪物”,只是穿书又有什么可惊讶的?   况且……他早就想要逃离那个家。   沈夕昭心下一动,伸出手一看,腕骨上极浅的那颗小痣还在。   这还是他自己的身体。   可是感受着胸口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有力的心跳,沈夕昭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是健康的。   他有些开心。   是哥哥带他来的吧?   那他现在又在哪呢?   不管怎么样,沈夕昭想在这个世界找到哥哥,再和他一起好好活下去。   沈夕昭记得,为了随陆少煊陆将军出征,原主带着这些年攒下来的积蓄想要贿赂士兵,按照原文剧情,他确实成功跟着去了。   可沈夕昭知道原主后来会落得什么下场……   所以第一步,他一定要避开原著剧情,远离渣攻,远离北漠。   在马车的颠簸中,沈夕昭睡了过去,断断续续做了很长的梦。   混乱,无序。   沈夕昭自小体弱多病,从记事起他就被关在冰冷的大别墅里,等待私人医生上门来为他诊疗。   偌大的房子里除了保姆阿姨,经常只有一个“神仙哥哥”陪着他。   可是别人都看不到他,每次沈夕昭指着神仙哥哥让阿姨看,阿姨都会露出惊恐的表情。   渐渐地沈夕昭就不再跟别人提起了。   但他还是很开心,因为神仙哥哥会陪他,给他讲故事。   沈夕昭梦里的场景变换得很快。   他梦到自己非要跟将军一起去北漠,梦到他在北漠待了三年,日日跟在将军身后,期盼将军能回头看自己一眼。   将军在军中威严无比,脾气也不怎么好,喝醉了会掐他的脖子骂他贱,但是清醒时会跟他说对不起,偶尔也会对他笑,沈夕照觉得这样就足够了。   替将军卧底敌营获取情报后,沈夕照重伤回到北漠,却意外发现将军心中另有一个白月光,将军对他微薄的好只因为他长得和白月光有几分相似。   “我……不去北漠了。”   睡梦中的沈夕昭无意识攥紧胸前衣裳,心脏骤然疼得厉害。   这跟他从前心脏病的疼痛很不一样,更像是来源于内心深处。   “不去了,不去,我不去了……”   他重复着这句话,说到最后已是泪流满面。   “公子,公子,醒醒……”   沈夕昭是被车夫喊醒的,醒来时只感觉浑身酸软无力。   “公子,你没事吧?你刚刚一直在喊着不去了不去了,不去哪里啊?哎哟怎么还哭了?”   车夫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落到他放在角落的包袱上:“你说了要去京城的,我为了送你可是拒绝了其他客人,你可不能反悔啊。”   “放……放心。”沈夕昭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强撑着从包袱里取出银两给车夫,“这是定金。”   好在还有原主原本准备用来贿赂士兵的东西在。   收了定金,车夫放心不少,继续赶路,这也给了沈夕昭时间回忆一下原文的剧情。   他只是因为发现配角和他同名同姓才无聊翻着看看的,看得并不仔细,很多细节也记得不清楚。   可越是回忆,身体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里酸酸胀胀的感觉。   是原主的情绪残留吗?   到后来他几乎是脱力趴着,直到马车磕到石头剧烈晃动了一下,他终于喊了车夫。   沈夕昭确认自己发烧了,裹着随身携带的厚衣裳瑟瑟发抖。   他从小身体不好,妈妈去世后虽然过得不算好,但继母也不敢明目张胆虐待他,至少不会让他受冻受饿,一旦病情加重也会有私人医生照顾他。   身娇体弱的小少爷吃不得苦头,中途让车夫找了个客栈歇脚。   “我可住不起客栈啊,公子你自个儿去吧,我在车上凑合一宿得了。你休息够了回来这儿找我便是。”   马车睡着硌人又会漏风,车上没有棉被,沈夕昭生着病,实在想睡个好觉。   只是他来得不凑巧,连续找了几间客栈都住满了。   沈夕昭脚步虚浮点点头,“那行,我去别家看看。”   “哎呀,”店掌柜边拨着算盘边扫了他一眼,“公子来得不是时候啊,这会儿正是我们这儿的游赏旺季,家家客栈都是满客,我看趁着天还没黑透,你啊抓紧赶往下个镇吧。”   “可是最近的驿站也得有一百里路……”沈夕昭刚刚已经听车夫说了。   且不说这天一黑路上容易有野兽出没,就是沈夕昭这副样子也显然是经不起折腾了。   “那柴房可以住人吗?只要不进风,再给我两床厚棉被……”沈夕昭双手合十。   掌柜的分心又看了他一眼,只看到一个满脸脏兮兮的少年,衣裳是最廉价的粗布,料想身上也没什么好东西。   只有一双圆眼无辜惹人怜。   可也仅限于人看了会心软一瞬的程度。   “去去去,”掌柜摆摆手,“这阵儿是旺季,天又冷,柴房里自然也是堆满了柴火,哪儿还有落脚的地儿?”   沈夕照越来越撑不住了,抱着双臂倚在墙上,一张小脸微微烧红。   这时外头传来勒马声,有一黑衣男子自门外进来,熟稔冲掌柜喊道:“掌柜的,房间可备好了?”   “诶来了,这是钥匙。”男子点点头接过钥匙,又将钥匙往上一抛利落接住,动作一气呵成。   “等……等等!”沈夕昭看着他们的互动,当即不解,强忍着不适挡在男子跟前,“掌柜的,刚刚你不是说没房了吗?怎么他要便有了?”   黑衣男子被拦下,登时蹙起眉头,打量起沈夕昭来。   “公子啊,不是我骗你,确实是没有房了,这位公子是提前预定好的,而且啊是天字号房……”   掌柜没有再说下去。   沈夕昭噎住。   他虽然刚刚穿过来,但也看过书,有最基本的常识,掌柜说的没有错,现在的他根本住不起天字号的房间。   沈夕昭打了个冷战,感觉脑袋越来越沉,他咬了咬唇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看向眼前的黑衣男子,“这位哥……兄台,敢问能不能让我在您的房间里借宿一晚?我……打地铺就好,绝对不会吵到您的,我可以付钱的,求你了!”   沈夕昭的想法很简单,只想要有一个温暖的、不透风的地方,盖上一床被子好好睡一觉。   “这……”黑衣男有些为难往门外看去。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门外还站着一个男人。   翩翩公子如寒梅般傲立,身量不凡,衣着虽不华丽,却让眼尖的掌柜一眼就看出这是个非富即贵的主儿。   掌柜的已经放下算盘迎了过来,只是银色的面具让他看不清男人的神色。   沈夕昭已经浑身没劲,一阵阵地发冷,迷蒙间想睁开双眼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眨巴着染上一层湿润,更加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只知道那是个很高的男人。   “公子请随我上楼。”   掌柜的偏头瞪了还杵在一边的沈夕昭一眼,立马喊人出来赶客。   沈夕昭已经冷汗涔涔,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被推着往外,沈夕昭难受地哼哼了起来。   算……算了。   没有办法了。   没有人会可怜他的,向来如此。   他艰难抬手抹了把眼睛,强迫着自己稍稍清醒一点,“我……我自己会走。”   ……   扶渊手捻着佛珠,目光不经意掠过踉踉跄跄走着的那人,触及他的眉眼时指尖微微一滞。   那人软趴趴地、走得慢吞吞,似是不舒服极了,眼睛时而阖上时而又费力睁开,一滴细汗缓缓划过鼻尖。   佛珠相互碰撞发出轻微一声响,扶渊脚步微顿。   沈夕昭烧得昏昏沉沉,再一次不由自主想起哥哥……他好想哥哥。   每次他生病哥哥都会出现的,这次怎么不来了?   沈夕昭越想越难受,脚下一个踉跄。   料想之中的疼痛摔倒并没有发生,沈夕昭被稳稳当当接住了。   扶渊竟朝他伸出了手。   这可把一旁的随从吓得不轻:“主子!”   鼻息之间嗅到熟悉的冷香,沈夕昭无力低垂眼皮,喃喃出声:“哥哥。”   扶渊抬眸,看向他的脸。 第3章   “真的是你!我就知道我真的找到你了!”   沈夕昭终于悠悠转醒。   他激动地想要站起来,却发觉整个人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看向眼前戴着面具的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绳子绑着转移了注意力,沈夕昭竟觉得身上的不适感缓解了不少。   他试图活动一下,却是动弹不得。   看向扶渊时不由得有些委屈:“哥哥……”   佛珠轻轻碰撞的声音停下,扶渊眼皮微掀。   黑衣男子脸色一变:“乱喊什么?”   沈夕昭不死心地又喊了一声:“哥哥。”   只第一眼,他就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他的哥哥。   可是男人对这个称呼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温润一笑:“你认错人了。”   沈夕昭愣住:“哥哥,你不认得我了?我是阿昭啊!”   “……”   神仙哥哥忘记他了吗?怎么会这样?   这就是来到这里的代价吗?   沈夕昭有点慌,更有些难过。   “老实点。”浑身黑衣的男子喝了一声,“说,谁派你来的。”   “什么?”   “不说?派你来的人没告诉你被抓到是什么下场?”   沈夕昭迷茫,很迷茫。   他瘪了瘪嘴,目光执拗地投向依然无动于衷的扶渊,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说不说,是谁让你来这里的?”   “是哥哥!”沈夕昭委屈,“就是他带我来的啊。”   “哥哥你都不记得了吗?”   沈夕昭语气之真诚和话语中怨怼都十分真实,黑衣男子不禁看向扶渊。   扶渊另只手轻抛着一把匕首,在指尖把玩。   好整以暇看他:“你说说,我是何时、从何地带你来的?”   沈夕昭鼓了股嘴巴。   很显然,眼前这个神仙哥哥根本不认识他,或许这是平行世界?   沈夕昭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哥哥把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都忘了。   他说不出来。   “叶林。”   “主子。”   话音刚落,匕首抛到他手上,叶林手忙脚乱接住。   “解开。”   扶渊丢下这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叶林匆匆将绳子解开,又警告道:“老实点”。   而后便匆匆下楼跟上扶渊。   “主子,要让他住下吗?为什么?”   扶渊不语,叶林便揣测着他的想法:“我知道了,主子是想把他放在身边,引出他背后的人。”   “……”   “让这么一个……呃,小少年来刺杀,那群人到底在想什么?”   “主子,不如直接……”   “……”   扶渊微蹙眉:“天色已晚。”   叶林:“哦,主子,我们不是还要出去吗?”   “嗯。”扶渊难得耐心多说了句,“让他住一晚也无妨。”   “叶林。”扶渊看向他。   “啊?”叶林回神。   “低头。”   叶林低头,什么都没看到,又抬头看扶渊,顺着他的视线将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匕首上。   “这样刺杀我?”扶渊似笑非笑,言尽于此。   叶林看看这把从沈夕昭身上搜出来的匕首,又看看扶渊离他越来越远的背影,一拍脑袋。   匕首都没拔/出来,甚至在他最靠近扶渊的时候自始至终都没拿出来过,这样刺杀,不是蠢就是……蠢。   *   沈夕昭这一觉睡得并不算好,越睡身子越不舒服,直到天将明的时候听到屋子里有动静。   好像是叶林进来了。   他困得睁不开眼,从这会儿开始倒睡得沉了些。   晨光渐明。   沈夕昭醒后便见叶林果然在屋里,但他似乎一夜没睡,不过精神状态仍然极好。   他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昨晚不太舒服所以睡着了……”   他说着从床上爬下来,“你现在要睡觉吗?睡床上吧。”   叶林没动,倒也没客气,直接提出让他离开。   沈夕昭愣了一下。   他一点都不想和哥哥分开。   可是哥哥现在根本就不认识他,能为他提供一夜的住宿已经是好心了,再纠缠就太不礼貌了。   大不了……过后再悄悄跟着他就是。   “我说过只在这借宿一晚,不会赖着不走的,你放心吧。”   但是,以防万一,沈夕昭不能就这么轻易离开。   他想了一下,问道:“我可以再见见哥哥……不对,我可以再见见那位公子吗?”   叶林本来不同意,但沈夕昭死皮赖脸说见不到人就不离开,他只好前去请示扶渊。   得到扶渊允许后,沈夕昭来到他的房间。   “请问有笔吗?”   叶林找了笔来,便见沈夕昭大笔一挥写下“欠条”二字。   “昨天晚上谢谢你们收留我,就当做是我跟你借了钱,我会还的!”   叶林留意着扶渊的神色,跟他说:“不用。”   沈夕昭却一再坚持。   “你叫什么名字呀?”沈夕昭看着扶渊。   叶林:“这位公子,真的不用。”   “我叫沈夕昭。”沈夕昭说了自己的名字,企图从神仙哥哥那里得到一点反应,但显然,扶渊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回答,便先空开,继续往下写。   他没写过欠条,也不太清楚这里的物价,绞尽脑汁写流水账似的把扶渊帮助过他的事情记录下来,在右下角落款签下自己的名字。   沈夕昭握毛笔的姿势很奇特,看得叶林颇有些好奇。   写完后他又不依不饶:“你叫什么名字呀?我要记下来,以后把钱还给你。”   没等叶林说话,沈夕昭便看向他,可怜兮兮道:“你的名字我已经知道了,但是他的我还不知道。”   眼见叶林又要开口,沈夕昭豁出去了:“你不告诉我我是不会离开的,我会一直跟着你。”   被小狗一般的眼神执拗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扶渊终于松口:“澹台渊。”   叶林悄悄看了扶渊一眼,又看向沈夕昭,表情可谓精彩纷呈。   沈夕昭愣愣的,后知后觉眼睛一亮:“好!”   “澹台渊……澹台渊……”   沈夕昭念了几遍他的名字,试图回忆原文里的人物,发现这个名字好像并没有在小说里看到过。   他没有任何怀疑,只当神仙哥哥和他一起来到了这个世界,还拥有了一个新身份。   他放心地在借条欠条上添上“澹台渊”三字。   “那地址呢?我还不知道以后要去哪里找你?”   沈夕昭如法炮制,磨着扶渊给了他一个地址。   是在京城。   那大不了偷偷追到京城去!   叶林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扶渊。   沈夕昭没有发觉气氛的微妙,只默默念了几遍他的名字。   神仙哥哥不仅人好,名字也好好听!   借条一式两份,双方各保留一份。   沈夕昭看着借条上的名字越看越欢喜,忍不住开启夸夸模式:“你的名字真好听!”   触及沈夕昭近乎闪着光亮的眼神,扶渊移开视线。   达到目的,沈夕昭也不纠缠,很快准备离开:“我的包袱放哪了?”   扶渊看向叶林,后者道:“公子,你过来的时候身上没带任何东西。”   “是吗?”沈夕昭喃喃自语。   那就是在马车上了。   “那我走了,谢谢你们。”   沈夕昭深深看向扶渊,所有的恋恋不舍都写在脸上,尽管扶渊并没有看他。   沈夕昭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不得不走出房间。   刚发过烧,他的身体还是没有完全恢复,一踏出房门走廊的风钻进衣领,他瑟缩了一下。   不过昨夜虽然是打地铺,但还算舒服,而且他现在的身体不似在现代时虚弱,倒也不算太难受。   他来到楼下,这才发现外面正在下雨。   雨势还不小。   沈夕昭拢紧衣裳,踏入暴雨之中。   房间里。   叶林看着门口的位置,堪堪回神,转头就见扶渊似乎也偏了下头。   “对了主子,外头正在下雨,不知道他们今日还会不会来。”   扶渊眉心微动,眼神又往门口的方向瞟了一下。   很快,又像是叶林的错觉。   “大吗?”   “什么?”   扶渊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雨大么?”   “大暴雨呢!方便听掌柜的说这是近三年最大的一次,也是赶巧了。”   扶渊沉吟:“嗯……”   叶林揣摩着扶渊的意图,准备下去让掌柜的再续一晚,便见扶渊走到了窗边打开窗户。   冬寒一下子扑入屋子里,饶是叶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冷冻得打了个颤,“主子,外面下雨呢!”   扶渊却没什么反应,纤长而又过分白皙的手执意将窗开得更大。   “主子,您看什么呢?小心着凉啊!”   扶渊长年累月都需要吃药,是最受不得凉的。   叶林不得不硬着头皮上来劝他。   但扶渊没有什么反应。   叶林亦跟着小心翼翼凑近往外看。   暴雨如注,风裹挟着细密的雨不住往里拍打,街上已经没有行人了,到处是白茫茫一片,没什么好看的。   待他想再细细看看时,扶渊已经阖上了窗。   他站在窗边闭上双眼,似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直到楼下传来嘈杂声音。   扶渊睁开眼睛,拢了拢衣袖往外走。   叶林亦步亦趋:“主子,您去哪?”   扶渊脚步未曾停留。   叶林忙不迭跟出去。   只见扶渊从走廊这头走到那头,漫不经心往下看,又转了一圈来到楼梯口。   ……   倒霉!实在是太倒霉了!   沈夕昭在暴雨中来回穿梭,再回到客栈时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他跑着去找车夫,可是到了和车夫约定好的地方才发现已经没人了。问了旁边裁缝店店主才得知车夫昨夜就离开了。   原主的包裹以及积蓄都没了!   在他看过的小说里,穿书过来的主角一般都是有金手指的,怎么到了他这里就什么都没有,还这么倒霉呢?   也怪自己太过粗心大意,穿过来后整个人惊魂不定,竟连随身物品都忘记携带了。   沈夕昭浑浑噩噩走在暴雨的冲刷中,就在这时,耳边响起“滋滋”的电流声,就像老旧的收音机里传出来的声音。   “宿……宿主,你好。” 第4章   这是一道稚嫩的声音,像小孩子在说话,但路上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宿主?!   沈夕昭知道这个名词的意思。   才刚想着,所以他的金手指终于出现了?!!   他瞪大眼睛,便听那嘈杂声停止,断断续续的孩童声再次说话:“终……终于联系上了。我是你的系统小咸鱼,我是来给你发布任务的。”   小咸鱼?   呃……怎么听着不大靠谱?   小咸鱼“唔”了一声,继续道:“本来应该第一天就联系你的,但是我被发配到边疆了,这里信号真的很差诶!”   沈夕昭:“……”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哦,我们是专门帮人改变人生的系统,检测到你有强烈的想要离开原生家庭的欲望,再加上位面世界中有一位和你的灵魂契合的角色去世,于是我们就选中你啦!不过想要真正摆脱原生家庭,在另一个世界生存下去,可是要完成任务的哦!”   沈夕昭迫不及待回答:“我愿意!”   小咸鱼很快下达任务:“你的任务是帮助‘沈夕昭’改变命运,靠躺平走上人生巅峰,好好活下去!”   靠躺平走上人生巅峰?!这也算任务吗?   说了和没说差不多,沈夕昭无言。   “不得不说,你很有天赋呢,知道第一步就是不要去北漠,真的完成得很好!不过……”   小咸鱼卡顿了一下:“信号一直断断续续的。话不多说啦!只要你能牢牢抱住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的大腿就可以好好活下去啦。听起来是不是很简单呢?”   “但其实并不容易哒,你一定要找到真正的气运之子,然后取得他的信任。”   “气运之子?抱大腿?”   “滋滋——”   “温馨……提示一下哦,宿主在这个世界……里就是‘沈夕昭’,千万不能引起别人……的怀疑哦。”   “哎呀,信号又变差啦!”   沈夕昭生怕它突然掉线,很快抓住重点:“请问气运之子叫什么名字?”   “名字……吗?让我来查一下。”小咸鱼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微弱,听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断线了。   沈夕昭有些着急。   “啊!找到啦!”小咸鱼欢快的声音响起,“他叫……这个字我查一下怎么念哦。”   “……”   “啊!叫tan……澹台,嗯……澹台……”   “。”   一阵死寂之后,耳边暴雨哗啦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沈夕昭睁大眼睛,胸腔被喜悦溢满!   澹台!是澹台渊!是神仙哥哥!   他仰起头直面暴雨,直到脸有些疼,眼睛发红。   他以这样一副狼狈的姿态回到客栈,想求掌柜让他打零工赚取路费,还特意将动静闹得很大。   掌柜却不肯:“你这小身板能干什么?去去去,别在这儿碍我的事。”   他被狠狠一推,摇摇欲坠的身体霎时歪了下去,湿透的衣裳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他的身体本就瘦,来到这里之后还没吃过东西,整个人饥肠辘辘,连脚步都有些虚浮,掌柜这一下又用了力气,确实推得他有些发懵。   脑袋一阵晕眩,沈夕昭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爬起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沈夕昭不太适应这样的目光,只想把自己藏起来,或者,快点离开这里。   该怎么办……   掌柜的已经骂了起来,言辞激烈刺耳,骂得很难听。   还有来自周围人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沈夕昭垂下眼睫。   他将脸上的雨水抹去,可额上发丝依然湿漉漉地往下淌水。   一道阴影投下。   沈夕昭愣愣抬起眼,看到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   如同神祇一般降临。   沈夕昭有些鼻酸。   明明扶渊只是站在那里平静地注视着他。   沈夕昭强忍着,有一滴眼泪终于忍不住坠落。   “车夫……不见了,包袱……带走了。”   沈夕昭抽抽噎噎的,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看着他,扶渊莫名想起从前一直养在身边的小狗。   它委屈难过的时候哭起来也是这般,一抽一抽的。   扶渊甚至生出一些错觉,仿佛这个少年下一刻就要黏人地往他怀里钻。   但沈夕昭只是隔着一段距离委委屈屈地看着他。   他这副模样顿时引发更强烈的议论声。   “要哭上外面哭去!”掌柜的赶忙喊来小二欲将人赶出去。   沈夕昭眼皮往下耷拉,又是一滴晶莹的泪坠下。   “慢。”扶渊开口。   叶林意会,上前一步将掌柜的和店小二拦住。   他给了掌柜些银子,后者这才悻悻噤了声。   扶渊看着沈夕昭:“别哭了。”   沈夕昭一双眼睛忽然瞪大,吸了吸鼻子,眼睫上还挂着水,又因为控制着泪水不敢用力眨眼,显得一颤一颤的。   扶渊到底还是将人带回了房间。   沈夕昭有点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又有些开心,迷迷糊糊上楼、进房,始终小尾巴一样跟在扶渊身后。   扶渊转过身,沈夕昭一下子就撞到他身上,鼻尖瞬间被熟悉的味道包围。   眼前人身上的冷香分明跟神仙哥哥一模一样!   沈夕昭愈发笃定,这就是他的哥哥。   他抬头看着扶渊,不自觉看得出了神。   扶渊咳了一声:“站好别动。”   沈夕昭果然不动了,乖乖站着,只是目光仍然追随着扶渊的身影。   这副模样……看起来更像他的小狗了。   扶渊无声碾了下指腹。   “你先擦擦脸吧。”叶林取了脸帕来。   “谢谢。”   只是沈夕昭擦脸擦着擦着就发现叶林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古怪,像是惊恐,又像是惊喜,觉得不可思议。   “主……主子。”叶林嗓子都有些紧。   扶渊闻声看来,眸光一沉。   沈夕昭脏兮兮的脸经过雨水冲刷,再用脸帕擦拭干净,露出了白净的脸。   给沈夕昭打好一桶热水,叶林将屏风放到里边,这才出来压低声音询问扶渊。   “主子,您一早就看出来了吗?他长得……”   “可是那位不是早就找回来了吗?”   “还不一定。”   “主子的意思是……”叶林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无论他的身份如何,单凭他这张脸,一定对我们有所帮助。”   扶渊不置可否。   半晌,他饶有兴致道:“你不觉得他哭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吗?”   叶林:“……”   刚刚让人别哭的又是谁?   扶渊恢复正色:“他的身世,查。”   叶林点头:“如果他真的……”   “呼~”   听到里头传来声音,叶林的话戛然而止。   沈夕昭洗了个热水澡,整个人神清气爽。   只是他连衣服都不见了,只能暂时借了扶渊的衣服来穿,对他来说大了不少。   换下来的衣物里掉出一条颈链来,朴实无华的黑绳中间是一颗颜色鲜艳的红玛瑙,镶金的两侧各嵌着一颗小小的白玉珠子。   看起来还挺好看的,沈夕昭便将它挂到了脖子上。颈链重量很轻,戴着几乎没什么感觉,沈夕昭随意将其塞进衣裳里。   过了一会儿,他抱着长了一截的袖子跑出去。   外头两人已经停止了交谈。   扶渊坐着翻书,沈夕昭便在他身边小口小口喝着热茶。   外头雨声隔绝,倒是一室安静怡然,直到外头传来敲门声,扶渊站了起来。   沈夕昭条件反射一般跟着站起来:“哥哥,你要去哪?”   扶渊没有纠正他的称呼,只道:“该用膳了,要跟我下去吃还是让人送上来给你?”   他毫不犹豫:“跟哥哥一起!”   叶林看到沈夕昭跟着出来,欲言又止。   来到走廊外面才听到楼下的声音,似乎很是热闹。   沈夕昭好奇地往下看,宴客厅里乌泱泱挤满了人。   而且还不断有人从门外涌入,屋内落座的人身上也都或多或少被雨水打湿,显然这里边的人不全是入住的客人。   他小声嘟囔:“外头不是下了好大的雨吗?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过来?”   他四处张望,险些撞上人,后领被人揪住,他往后退到扶渊身边,听到身后传来声音:“看路。”   “噢。”他乖乖跟在哥哥身边落座。   今日来客栈宴客厅用餐的客人络绎不绝,店里的小二也比昨天多了不少,都忙着接待客人。   掌柜的却能在第一时间迎上来对着扶渊点头哈腰,看到沈夕昭的脸时他明显眼前一亮。   “这是……”他露出恍然的神色,“小公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几位公子,快请落座。”   沈夕昭往扶渊那边凑了凑,没理他。   掌柜的带着他们来到旁边的位置。   叶林问道:“能不能到中间坐?”   掌柜的只是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公子有所不知,一会儿有歌舞表演,这里视野好。”   扶渊颔首:“就坐这里。”   “几位公子,想吃点什么?”   扶渊看了沈夕昭一眼,掌柜的也很上道,对着沈夕昭又重复了一遍。   “我可以选吗?”沈夕昭看扶渊,待后者点头,他才认真思考起来。   “那……我要那个吧。”沈夕昭眼巴巴看着别人桌上精致的糕点。   “那是糖蒸酥酪。”掌柜的记下了,“还需要什么?”   沈夕昭看向扶渊。   叶林主动承担点菜的责任:“清炖蟹粉狮子头、鸡汤煮千丝、肉酿生、凤尾虾,再来一道青菜,一道汤。先这样吧。”   “再要豌豆黄、糯米凉糕和一份荔枝膏水。”扶渊补充道。   “……”叶林不知道是第几次疑惑地看向自家主子,表情一言难尽。   扶渊只气定神闲喝着刚泡好的龙溪雨前茶。   菜陆续上上来,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声音也愈发嘈杂。   他们旁边同样偏离中心的位置也有几人落座了。   最后的几道糕点和饮品也端了上来,一应摆在沈夕昭面前。   沈夕昭迫不及待尝了一口自己点的糖蒸酥酪。   “好好吃!”   他极力推荐:“哥哥,叶哥,你们也吃啊。”   叶林道:“主子不爱吃甜的。”   “哦……”   沈夕昭继续问道:“那叶哥你呢?”   “我啊,我也不太喜欢。”他揣摩着扶渊的意图,“这些都是给你点的。”   “都是给我的?”沈夕昭愣愣开口,语气里还是带着一些不太确定。   他看向扶渊,似乎不敢相信已经把他忘了的神仙哥哥会突然对他这么好。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沈夕昭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乎的。   他忙不迭点点头,继续将另一块糕点胡乱塞进嘴里。   好吃!   再尝一块别的。   好吃!都好好吃!   沈夕昭将嘴巴塞得鼓鼓的,小仓鼠一样一动一动的。   扶渊视线不动声色从他脸上转移到桌子上,伸手将荔枝膏水也推到他跟前。   “谢谢哥哥!”沈夕昭受宠若惊,简直幸福得要冒泡了。   衣诀翩跹的歌姬舞姬便是在这个时候上台的。   周围的人见状纷纷在座位上坐定。   扶渊慢条斯理品尝着这些山珍海味,兴致缺缺。   “你看……这批货怎么样?”身后传来交谈声。   扶渊眸光微敛,拿起茶杯轻抿。   “看起来不错啊!这回应当满意了吧。”   叶林抬眼,触及扶渊平静的眼神,当即举起酒杯往那桌去。   扶渊始终没有回头,视线漫不经心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眼前的小仓鼠身上。   小仓鼠嘴里塞着糕点,正目不转睛盯着台上的姑娘看。   扶渊挑了下眉,便听小仓鼠突然皱起眉头看向他,含糊不清道:“哥哥,你娶妻了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疯子的世界没人懂、发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纵宁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什么?”扶渊捻佛珠的动作顿了一下。   沈夕昭喝了一口茶,终于将糕点咽下。   他看着扶渊,神色有些严肃:“你娶妻了吗?”   扶渊这会听清楚了,但似乎并没有回答的打算。   手中的佛珠发出轻微声响,他唇角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怎么?”   沈夕昭:“如果已经娶妻了,就应该一心一意,不能在这里看……”   他说着看向台上赏心悦目的女子,再看向扶渊时有些不赞同。   扶渊看了沈夕昭片刻。   他戴着面具,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   在沈夕昭再一次开口前,他破天荒答了一句:“我不娶妻。”   “不娶妻?”   “你呢?喜欢?”扶渊下颌朝着台上微抬,意有所指。   沈夕昭“啊”了一声,注意力很快被转移。   “很漂亮。”   台上的姑娘舞姿轻盈摇曳,让他想起了妈妈。   小的时候,他也曾见过妈妈如蝴蝶一般翩翩起舞……   他再次望向高台,陷入思绪之中,在外人看来却是看美人看呆了。   扶渊也是这么想的。   沈夕昭自然没发现他面具下的微妙神色,只满怀好奇地看她们跳舞,看她们弹奏从前只在书本上看到过的乐器。   这些对沈夕昭来说都是新奇的。   舞姬歌姬们脸上都戴着轻纱,看不出表情,但沈夕昭突然注意到一个弹琵琶的女子,她的眼神里似乎有惊恐之意。   下一瞬,宴客厅里爆发出一声尖叫:“救命!”   只是叫喊一声的功夫,台下保卫似的围在四方的人突然往台上冲。   沈夕昭登时站了起来。   一片混乱过后,沈夕昭只看到那女子昏了过去,被人拖下台。   台下亦是一片骚乱,很快有人上台安抚宾客,表示那姑娘是个会间歇性失态的疯子。   扶渊身后那桌人也十分紧张,有人立马附在另一个长脸男人耳边说了句什么,长脸男人站了起来,似乎欲往后台那边去。   “慢着。”扶渊终于开口。   长脸男人停下脚步望过来,一时也拿不准要不要走。   “公子。”   扶渊来到他们的桌前坐下,叶林便起身站在他后方。   沈夕昭也看了过去,思考自己要不要也跟着哥哥过去,最后在叶林的眼神示意中选择了老老实实坐着吃糕点。   台上已经重新奏起了音乐,宾客们也重新坐下喝酒吃肉,又是一派祥和热闹的景象。   “干什么?”长脸男人看着扶渊,语气不善道。   几人之中明显这位长脸男和坐着的高个儿男人才是管事的,扶渊便与他们商量道:“方才下台的那位姑娘,我弟弟看上了。”   沈夕昭此刻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那些歌舞表演上了,只留意着旁边那桌的动静。   不过几人交谈时压低了声音,他听不清楚。   那长脸男人已经重新回到座位。   不知道扶渊说了句什么,两人都朝他看了一眼。   沈夕昭下意识挺了挺腰杆子,坐得板正。   提出的意图被拒绝,扶渊也没有很大的反应。   面具之下,只能看到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漫不经心道:“生意可不止做一次。”   两人的脸色同时发生变化。   “你知道我们?”   扶渊微微一笑:“听朋友提起过。”   高个儿男人很谨慎:“谁?”   扶渊但笑不语。   两人对视一眼,又试探问道:“你是哪条道上的?”   扶渊:“和你们的方位恰恰相反。”   长脸男人:“你们是南方富商?”   高个子猝然偏头瞪了他一眼,男人悻悻吞了下口水。   扶渊只是摩挲着面具边缘,不语,就好似被长脸男人猜中了一般。   叶林适时送上一个锦囊。   扶渊:“打开看看?”   接过锦囊,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眼中波澜涌动。   “可以让我弟弟把美人带回去了吗?”   长脸男人立马把锦囊收进怀里,高个子男人也道:“那姑娘坏了规矩,本来是要接受惩罚的,不过……”   他说着往沈夕昭那边看了一眼。   他刚刚也有注意到,少年盯着那些姑娘看得都出了神。   年纪不大,居然还是个小色胚子。   “既然您的弟弟想要,我们也愿意做这个顺水人情。”   目光回到扶渊身上:“接下来的生意我们可以详谈。”   扶渊笑了笑,让叶林先带沈夕昭去后台接那位姑娘。   “小公子,先跟我走吧。”   沈夕昭不明所以,下意识看向扶渊。   叶林:“大公子一会儿就来。”   沈夕昭不明白叶林为什么突然这么称呼他和神仙哥哥,但也只是点点头便跟着他离开。   扶渊手指轻轻敲击桌子,问道:“你们手上有多少货?”   高个子男人:“三百。”   “才三百?”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心里皆是一惊,再开口时不免恭敬了几分:“您是要用于……”   扶渊笑而不语。   高个子咬咬牙:“您需要多少?”   扶渊抬眼看他:“看你们有多少。”   两人张了张嘴,竟是说不出话来。   扶渊故作苦恼:“只是,是否都是身家清白的,我这边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不想惹麻烦。”   “那是自然!”长脸男拍拍胸脯,“保证不会有人找过来的!”   扶渊饮了杯茶,点点头:“质量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长脸男按了按放在胸膛前的锦囊,眼中神采迸发。   离开之前,有人往扶渊桌上丢了一张纸条。   “三日后,城隍庙外,马车接送。”   *   被救回来的小姑娘名叫丫丫,年纪比沈夕昭还小,沈夕昭跟她聊了几句,才知道她是被别人拐到这里的。   她和很多姑娘一起被绑上马车送到郊外一座空宅子里,那里头还有专门教她们唱歌跳舞的人。   “如果不好好学就会每天被打,还没有饭吃。”   等到学得好了就会被带出来,大多数人被带出来之后就不会再回去了,没人知道她们都到哪里去了。   沈夕昭大惊,那些姑娘,全都是被拐卖的吗……   他向丫丫了解得越多越是觉得可怕:“要是我们不把你带回来,你会有什么下场?”   丫丫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扶渊回来的时候小姑娘立马站了起来,怯生生躲到沈夕昭身后,像是很怕他。   沈夕昭便回头宽慰她:“别害怕,哥哥人很好的,就是哥哥把你救回来的!”   小姑娘小声道了声谢,垂落的眼睫掩住了情绪不明的双眸。   总不好让一个小姑娘跟他们几个男人共处一室,沈夕昭和叶林便将房间让出来给她住。   沈夕昭便向掌柜多要了一床被褥,屁颠颠抱着枕头去扶渊房里打地铺。   月影下移,烛光绰绰。   扶渊挟着一身寒气进门,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   目光落在靠着墙角昏昏欲睡的少年身上,他微不可见蹙了下眉:“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声音,沈夕昭猝然惊醒,抱着枕头起身来到他面前。   仰头看他:“我在等你回来啊。”   扶渊微微怔忪,抱着汤婆子坐下,伸手摸了下水壶。   壶面还有热意。   沈夕昭忙不迭丢下枕头过来,给他倒了杯水:“哥……”   反应过来,他很快改口:“我刚加的热水,天晚了,就不喝茶了吧?”   天气冷,他知道哥哥外出可能有事,希望他回来能喝上一口热水,每隔一会儿就下楼去找小二换热水。   这会儿终于把人盼回来了。   扶渊接过热水,喝了一口,润意盈满薄唇。   沈夕昭迫不及待跟他说起白天在宴客厅遇到的那两个男人。   愤愤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扶渊:“你听谁说的。”   “丫丫啊。”见扶渊沉默,他又道,“就是白天我们带回来的那位姑娘。”   “还说了什么?”   沈夕昭一五一十将从丫丫口中听到的告诉扶渊。   末了又叹了口气:“那些人也挺可怜的,丫丫说找官府也没用的,那些人背后好像有人撑腰。”   他双手杵在桌面上,神色困顿地嘟囔着:“如果有人能把她们都救出来就好了。”   扶渊眸光微敛。   等他沐完浴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沈夕昭已经睡着了。   虽是盖着厚厚的被褥,但许是天冷,少年的唇仍然轻轻颤抖着。   扶渊视线垂落在少年干净的脸上,没多停留,转身。   “哥哥……”似乎只是睡梦中无意呢喃,很快便没了声音。   扶渊脚步微顿,回身看了他片刻,慢慢俯身将怀里揣着的汤婆子塞进少年被窝里。   昏睡中的少年像小动物一样,本能地朝着温暖的方向拱,眉目果然慢慢舒展。   扶渊吹灭蜡烛,摘下面具放在床边。   ……   沈夕昭睡梦之中一向模糊的人影竟慢慢清晰,他和神仙哥哥笑着,闹着,迷蒙地睁开眼睛,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面容竟和眼前的人重合。   一袭白衣胜雪,清晨未来得及束起的如墨长发散落,似乎是因为刚刚下床,他还未戴上面具,露出了张扬凌厉的五官。   在沈夕昭眼里,神仙哥哥是个很温柔的人,但他的长相显然与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鼻梁精致高挑,脸色带点病态的苍白,一双凤眸冷沉,如蕴着幽深水波。   但……好好看啊。   他也曾幻想过神仙哥哥的模样,从没想过他能这么好看。   就是……不笑的时候好像有点凶。   可沈夕昭对他的亲切感和好感并未减弱半分,毕竟……他被窝里凭空多了一个汤婆子出来。   分明是神仙哥哥曾抱在怀里的那个,一定是哥哥昨晚偷偷塞到他被窝里的!   “你长得真好看啊!”沈夕昭心里高兴,眼中的惊艳丝毫不加掩饰。   “……”   扶渊别过脸,手指勾起面具,戴回脸上。   银白色的面具又为他添上几分与银霜一般的冰冷,再往下薄唇微抿,浑身上下散发的气息更与沈夕昭熟悉的温柔完全不同。   “叶林。”   沈夕昭睡意去了大半,呆呆看着下一瞬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叶林。   后知后觉扶渊要出门。   “你要去哪?我可以去吗?”   三日期限已到,他自然是要去“验货”。   叶林率先道:“沈公子,要不你就别去了吧,我们有事要办。”   沈夕昭有些低落,小声喃喃道:“不可以去吗……”   可是他还是想跟哥哥待在一起。   他神情明显十分不佳,像蔫了的花儿。   扶渊:“你想跟着就跟着。”   叶林:“……”   作者有话说:   叶林:逐渐麻木…… 第6章   用过早膳,丫丫提出也想跟他们一起去。   扶渊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   沈夕昭也道:“可以让丫丫一起去吗?她一个人在这里,万一又被那些坏人抓走怎么办?”   扶渊:“随便。”   沈夕昭喜上眉梢看向丫丫,用口型无声道:“哥哥同意了!”   叶林一脸生无可恋。   你知不知道你要去的地方就是你说的“那些坏人”的老巢啊。   ……   他们到达城隍庙,很快便来了一辆马车。   一行人上车。   几人刚坐定,就有一位陌生面孔的男人上来说要搜身。   扶渊摊开手:“请便。”   沈夕昭也学着扶渊的动作。   他有些紧张,不过因为什么都没带,倒是很快就搜完了。   男人看了一眼缩在角落的丫丫:“你,头上的发簪交出来,不能带过去。”   丫丫抖了抖身子,抬手护住发簪。   怯怯开口:“可……可是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不能交给你的。”   男人不耐道:“不交就下去。”   扶渊看向叶林,后者立马从衣袖里取出银两来,塞进男人手里,笑道:“大哥,通融一下吧,只是一个小姑娘。”   那男人掂了掂手中的东西,漫不经心打量了一下整个人几乎要缩成一团的小姑娘,“哼”了一声,倒是没再为难她。   搜身完毕后,男人又将他们的眼睛都蒙上。   沈夕昭下意识往扶渊那边挪了挪,偷偷扯住扶渊的衣袖,动作极轻。   车轮滚滚向前,不知过了多久,车马一顿,人微微往前倾。   目的地到了。   沈夕昭悄悄松手。   扶渊不动声色挪了下手臂。   很快就有人来将他们带下车,指引他们进门。   弯弯绕绕走了好一会儿,沈夕昭都转得有些晕了,终于可以摘下蒙眼的黑布了。   骤然见光,沈夕昭眯了眯眼睛,这才发现他们似乎已经进了一处宅子。   宅院很大,再往里走便能听到咿咿呀呀的唱曲声,还有时不时飘来的琴音。   依然是数日前在客栈遇到的长脸男和高个儿男出来接待他们,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丫丫身上。   丫丫惊慌地往沈夕昭身后躲。   长脸男人怪笑一声,倒是没说什么。   沈夕昭轻轻拍了拍丫丫的手以示安抚。   两个男人带他们走了一圈,但都只是隔了一段距离看那些姑娘。   如果不知道隐藏在背后的事情,或许他人只会以为这地方是个教坊。   确实如他们所说,这里的女子有好几百人。   高个子问道:“公子可还满意?”   扶渊点了下头,只道:“过几日我派人来接人。”   男人却不肯,表示要约定好地点,他们亲自将人送过去。   叶林:“人数过多,我们要送去的地点也不一致,如此未免麻烦。还是我们让人过来吧。”   对方坚决不同意,扶渊便没再坚持。   返程路上,沈夕昭一直提着的心才慢慢落下来。   却不想,意外在这时突生。   方才一路上一声不吭的丫丫突然拔下头上的发簪,发狠了朝扶渊刺去。   沈夕昭亲眼目睹这一幕。   他最担心神仙哥哥遇到危险,如今危险来临,却意外地并不是他所以为的“坏人”带来的。   方才神仙哥哥帮她留下的那把簪子,竟真的在这一刻成了她手中的利器。   沈夕昭来不及思考,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扑到了扶渊身上。   扶渊格挡的动作猛然刹住,想要换成保护的姿势却已来不及,尖锐的发簪刺进沈夕昭后背。   “叶林!”   丫丫愣在原地,手中的簪子掉落,下一瞬,她被横冲进来的叶林按在马车上。   “你不要命了?”扶渊抱着沈夕昭,一向平静的眼中终于出现波澜。   沈夕昭其实也没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做出了什么动作,察觉过来才感到后背很疼。   他卸力倒在扶渊身上,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冷香,却莫名觉得安心。   意识渐渐抽离前,他趴在扶渊耳边笑:“神仙哥哥……你没事就好了。”   发簪并不足以致死,沈夕昭是疼晕过去的。   扶渊带着人回到客栈。   叶林在他身前跪下:“主子,是我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危险,请主子责罚。”   “本就是我有意纵容,只是没想到……”他的目光落在沈夕昭身上。   没想到有人会奋不顾身挡在他面前。   为什么呢?   “行了。先看看他的伤口。”   “是。”叶林常年跟在扶渊身边,遇到过的危险和刺杀不止一次两次,基本的伤口处理得很是熟练。   若受伤的是自己,他大概会直接把簪子拔出来,再往伤口上撒点药就完事。但这位小公子皮娇肉嫩的……叶林尽量放轻动作。   小心翼翼处理完伤口,两人便去看了丫丫。   她此时被绑在椅子上,叶林将她口中塞着的布扯出来,她立马盯着扶渊“呸”了一口。   “扶渊!我要杀了你!”   叶林又将她的嘴堵上。   小姑娘挣扎不已。   叶林没理会,向扶渊汇报情况:“主子,她是李尔崧的妹妹。”   小姑娘瞪大眼睛,挣扎得更厉害,却听扶渊平静道:“我知道。”   “主子……”   扶渊没去看小姑娘迸发着恨意的眼神,只想起了李尔崧,他手下曾经最得力的帮手。   可没想到,李尔崧竟一直在向丞相那边传递他的消息。   扶渊那时候年纪小,处境本就如履薄冰,身边自然容不下那样的人。   后来李尔崧的父亲贪污受贿一事败露,他曾来求过扶渊,只不过扶渊没有伸出援手。   丫丫恨他,大抵是以为她的父兄双双获罪,皆是他一手促成。   见到她时他就认出来了,他们曾经见过的,估计小姑娘以为他忘了。   “主子,是不是要……”叶林比了个手势。   小姑娘眼中恨意汹涌,但到底年纪小,很容易让人看出她极力想要掩饰的恐惧。   虽然是个小姑娘,但留着到底是个祸患……   扶渊眸光敛在黑暗里。   手捻着佛珠,他转身往外。   想到了什么,扶渊微微顿住脚步:“李尔雅,好好活下去吧。”   小姑娘呆滞,死死盯着扶渊的背影,一直到他走远……   恍然失神。   翌日,沈夕昭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且明显不是在自己先前住的那间房。   因为他能闻到,被褥里有神仙哥哥的味道。   很快,他听到脚步声,是扶渊走近了。   “醒了?感觉怎么样?”   沈夕昭试着动了下身子,还是疼得龇牙咧嘴。   扶渊不赞同地皱了下眉,“小心点,不要乱动。”   “哦……”沈夕昭想坐起来,扶渊便将他扶了起来。   动作笨拙却轻柔。   “谢谢哥哥。”沈夕昭对着他笑,现在感觉也不是很疼。   神仙哥哥没事就好了,这么想着,他就更开心了。   这副模样在扶渊看来就是傻乎乎的,忍不住询问:“为什么要帮我挡?不知道很危险么?”   扶渊确实不相信,一个只认识了几天的人会为他做到如此。   但若是真想对他不利,那时的情景无疑是个好机会。   可他非但没有动手,还为他挡下了一击。   人下意识的举动是最难骗人的,看到他的义无反顾时,扶渊当时也愣了一下,以至于错过了让他避开的最佳时机。   沈夕昭想了一下,说:“那是因为,我在梦里见过你。”   他看着扶渊,目光澄澈:“在梦里,你是我的哥哥,对我超级超级好,所以……哥哥不能出事的。”   扶渊沉默半晌,问出了一句另沈夕昭十分惊喜的话。   他问沈夕昭要不要跟他回京城。   听到这天上掉馅饼似的砸到他头上的“大奖”,沈夕昭看向扶渊的眼神瞬间更亮了。   “我真的可以跟着你去京城吗?!”   得到肯定的回复,沈夕昭整个人兴奋不已。   他正愁不知道要找个什么理由赖上神仙哥哥呢,没想到他居然主动提出来了。   沈夕昭简直不敢相信。   “真的。”扶渊说着蹙了下眉,“别乱动。”   他原先穿的衣服染了血,已经被换下来了,如今穿着一身雪白崭新的中衣。   扶渊为他准备了新衣裳,但沈夕昭怎么说都不肯让他帮忙换。   “自己能穿么?”   “可以可以!我会小心哒的,哥哥不用担心我!”   扶渊别过眼,避开他说话时亮晶晶的眼睛。   有那么开心么?   他走出屏风外。   一直在外头候着的叶林迎上来,压低声音:“主子,真要让他跟着回京城啊?”   扶渊侧目看他:“你不同意?”   叶林噎了一下:“不敢。”   他沉默了一会儿,为难道:“只是……我们查了沈公子的身世,似乎跟主子原先的猜测有所出入。”   “是么?”扶渊垂眸。   听完叶林的汇报,扶渊眼皮微掀:“未尝不是件好事。”   叶林:“所以……”   扶渊挑眉:“所以?”   “主子,你不会真的相信了他的鬼话吧?”   什么梦,什么哥哥的,这样张口就来的故事他一天能编好几个。   却没想到扶渊倏忽一笑,反问:“为什么不信?”   他往外走出两步,轻声道:“我也梦见过他。”   叶林停在原地,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4 17:25:18~2023-03-25 18:5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居 5瓶;见南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一直到晚上,沈夕昭还是抑制不住兴奋的情绪。   小狗似的围着扶渊打转,“你真的可以带我走吗?”   “嗯。”   “那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   沈夕昭一向知道,任何东西都是有条件的,就算是神仙哥哥答应带他逃离那个家,代价都是忘记了他。   扶渊唇角微弯:“不怕我是骗子?”   “什么?”沈夕昭坐在他对面,撑着脸直视他的眼睛。   “万一我是坏人呢?”   “你不是!我才不怕。”   沈夕昭的回答丝毫没有犹豫,扶渊也不禁多看了他一眼,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神仙哥哥啊。   这个世界上他会无条件相信的人就只有神仙哥哥了。   不过这话沈夕昭自然不能说出口,他嘟囔着:“我说了嘛,在梦里……你对我很好的,而且……”   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他灵机一动:“你长得这么好看,一看就是个好人!”   好人?   扶渊摩挲着面具,忍不住回想,他有多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评价他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戴着面具啊?是因为怕别人发现你长得太好看了吗?你不喜欢被人盯着看吗?”   “……”   “这么好看的脸,可惜了呀。”他说得诚恳,捧着脸直勾勾盯着他看,就像要把他的面具盯穿一样。   “……”扶渊垂眸喝了口热茶。   “别太轻易相信别人。”   “当然啦,我只相信你!”   不仅因为他是神仙哥哥,也因为系统的话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既然系统都认定神仙哥哥为他的任务对象,那跟着他肯定错不了。   扶渊:“……”   沈夕昭慢慢开始接受扶渊无言的态度,甚至觉得有些亲切,毕竟神仙哥哥也经常被他无厘头的问题弄得不知所措。   他没由来地觉得开心,直到叶林进来,告诉沈夕昭现在有单独的房间给他住了。   “?我可以继续打地铺的!”沈夕昭不想太浪费神仙哥哥的钱,而且……好像在地上睡得也挺舒服的。   “我有银子。”扶渊言简意赅,“不必担心。”   “可是……”   “别吵。”   沈夕昭愣了一下。   扶渊:“这就是我此刻需要你做的事情。”   “……”   沈夕昭看着扶渊,有理由怀疑自己在这里打扰到他了。   当即有些愧疚地闭了嘴,跟着叶林去了另一间房。   也是,他现在对神仙哥哥来说就是个陌生人,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性。   床还是要比打地铺舒服得多,沈夕昭谢过帮他换了药的叶林,舒服地躺在床上,终于有时间好好理一理思绪。   自他穿过来到现在一直有些迷茫,就连系统给他发布任务也是匆匆忙忙,让他没来得及再多问些问题,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好在神仙哥哥主动提出要带他去京城。   几乎没有拥有过常人该有的生活的沈夕昭对于京城生活不可谓不期待。   只是,京城……   沈夕昭不自觉想起在原文中一笔带过的信息点。   其实原主并不是个真正的孤儿。   十七年前有一位自京城来的贵公子南下游玩,和沈夕昭的母亲有了一段露水情缘。   母亲生来爱自由,不愿和那人回京,没想到这一耽搁便是十来年。   十六岁以后,沈夕昭意外得知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活着,不是没想过要去找他。   只是他始终对亲生父亲心有怨恨,再后来便是一心扑到渣攻身上……   若不是执着于渣攻,他不该落到那般田地。   沈夕昭不知道,等到他去了京城,还要不要替原主找回亲生父亲呢?   可是原文里并没有详细写明原主亲生父亲的身份,连名字都不知道。   算了,还是之后再问问系统吧!   沈夕昭不再纠结,很快陷入睡眠,直到半夜迷迷糊糊听到一个声音。   稚嫩童音十分急促催着沈夕昭起床。   “宿主!宿主快醒醒!”   沈夕昭翻了个身,将头埋进被子里。   可即便如此,那声音也好似能穿透厚厚的被褥,直抵他的耳膜。   “宿主!大事不好啦!出大事啦!任务目标有生命危险!”   “什么?!”   沈夕昭一个激灵,在听到系统再次重复了一遍的时候完全清醒过来。   神仙哥哥有生命危险?!   沈夕昭什么都顾不得,忙不迭下床推开门往扶渊房间所在的方向去。   越来越靠近,他听到嘈杂的声音传来。   似乎……有人在打架。   沈夕昭惊恐地瞪大眼睛。   他忘记了恐惧,心里只有神仙哥哥,不住加快脚步,却在拐角处被一股大力拖进黑暗里。   他的嘴巴被捂住,发不出一丝声音。   “唔唔……”沈夕昭挣扎起来。   “别叫。”   沈夕昭听出是神仙哥哥的声音,被他身上独特的冷香包围,很快停止了挣扎。   他被带回房间。   进了房间,扶渊松开手。   沈夕昭狠狠呼吸了两口,却是不敢说话。   扶渊看了他一眼,快步却无声地走到他床边,扯出薄被往窗边走,轻推开了窗。   沈夕昭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听到外头混乱的脚步声和肉搏声,随后是门暴力开合的声音。   他不敢作声,只看着扶渊把被子放出窗外,只留下一角固定在里边。   ……   门外,脚步声在靠近……   声音在无限接近房间的时候便戛然而止。   如果此刻有人在房间里往外看,就能发现,一门之隔,有人来到了他们门前。   借着月光,可以清晰地看到有两道人影倒映在门上。   下一瞬,门被大力推开撞到墙上发出巨大声响。   两个蒙面的黑衣人冲了进来,直奔床铺的位置,其中一人察觉到不对劲,很快发现了半敞的窗户,还有夹在窗缝的被子一角。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追!”   视觉死角里,沈夕昭整个人埋在扶渊背后,根本不敢往外看,只感觉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上了。   直到屋内彻底没了声音,屋外的声音也慢慢停息,沈夕昭才敢开口说话。   “发……发生什么事了?”沈夕昭在紧紧揪着扶渊的衣襟。   “跟我走。”扶渊并未多言。   沈夕昭没能继续胡思乱想,扶渊带着他直接走正门,一出门又迎面撞上一个人。   沈夕昭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往扶渊身后躲,才发现来人正是叶林。   “瓮中捉鳖,都抓到了!沈公子?”叶林这才看到沈夕昭,“你怎么在这里?”   沈夕昭懵懵的,说不出话来。   叶林也没多纠结,只继续向扶渊汇报:“下面抓到了两个活……”   叶林看了沈夕昭一眼,顿了一下到:“抓到了两个人,交给我就好。”   “主子,此地不宜久留。”   扶渊点头,带着沈夕昭下楼出了客栈。   避开了满室狼藉和血污。   沈夕昭却在门口突然停下脚步。   扶渊回头看他。   沈夕昭吸了吸鼻子:“我好像闻到血的味道了,刚刚在打架的人……都死了吗?”   “当然没有。”   夜色之中,扶渊的眸色很沉,嗓音却带着几分温和:“只是绑起来了。”   沈夕昭皱眉:“那为什么有人要追你?”   “先离开这里。”   扶渊没有正面回答,二人辗转来到路口。   “我们现在要去哪?”沈夕昭问。   扶渊隐在暗处:“事先让人备好的车马,不在这里。”   沈夕昭:“是还没到吗?要不要再等一下?”   扶渊轻轻摇头,蹲下身子仔细观察地面。   “走。”   沈夕昭没多问,乖乖跟着扶渊走出村口,钻进树林里。   随着扶渊的脚步,沈夕昭才发现他们走过之处相隔不远的树上都有特殊记号,像是有人事先留下,为他们规划了路线。   沈夕昭看向神仙哥哥的背影,对他越发崇拜起来。   看来神仙哥哥在这个世界是个神通广大的人。   深夜的寒风刮在脸上实在太冷,沈夕昭瑟缩了一下,头上一重。   扶渊把外衣罩在了他身上。   “可是你……”   “跟上。”扶渊脚步未曾停下。   风一吹,沈夕昭又抖了一下,连忙裹紧衣物跟上。   只是走着走着,他的脚步却是越来越沉重。   不知道走了多久,就连脑袋都有点胀,眼前一阵阵发昏。   鞋子和地面摩擦发出拖沓的声音。   他对这一切毫无察觉,只是浑浑噩噩跟在扶渊身后往前走,直到额头有凉凉的东西贴上来。   “唔。”沈夕昭眨了眨眼,努力让眼前看到的一切恢复清明。   他听到神仙哥哥的声音:“发烧了。”   声音似乎飘得很远,沈夕昭听不清楚,甚至感觉扶渊的脸也渐渐变得模糊。   祸不单行,天空在此时飘落细雨。   扶渊放弃了继续行进的打算,留下隐秘信号,换了个方向往外走。   雨淅淅沥沥,进入寺庙时沈夕昭身上披的衣物已经被打湿了,扶渊的衣裳更是湿答答地贴在身上。   寺庙从外面看起来破旧,似乎是荒废的,里面不算小,却连烛火都稀少。   只有一个守夜的小沙弥举着油灯出来。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公子贵姓?”   扶渊:“澹台。”   小沙弥睡意去了大半,连忙点点头:“请随我来。”   事先只收拾出来了一间寮房,被褥也只剩一床,小沙弥满怀歉意向扶渊鞠躬:“这里已经没有香客会来了,所以……”   “无妨。”   小沙弥取来蜡烛,又打了些热水过来,忍不住小声打着哈欠。   扶渊接过巾帕泡进热水中,“我来就好。”   热毛巾敷在额头上,沈夕昭哼了两声。   他查看了少年后背的伤口,还好没有恶化。   扶渊将烛火点燃,放到距离沈夕昭不远的地方。   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在床边坐下,微不可闻地咳了两声。   床上熟睡的人眼睫不安颤动着,苍白的面容映着跳动的火光。   睡颜沉静,不说话的时候倒是乖巧。   明明白天已然活蹦乱跳,此刻却像是丧失了所有活力。   单薄,脆弱。   沈夕昭却在这时翻了个身。   泛着热意的脸贴上微凉的手,沈夕昭喟叹一声。   扶渊随意放在床铺上的手指并拢。   他体温偏凉,对于烧得迷糊的沈夕昭来说无疑有着极致的吸引力,吸引着沈夕昭靠近。   在他抽出手之前,沈夕昭已经本能地将其抱住。   还撒娇一般蹭了蹭。   少年额前的头发划过手腕,痒痒的。   他试图将手收回时却看到少年蹙起眉毛坯,嘴巴亦微微抿紧,仿佛下一瞬就能委屈巴巴地哭出来。   手臂微僵。   从来没有人与他这般亲近过。   他心里居然升腾起一个念头:有这样一个弟弟也许也不错……   他没有离开,保持着靠坐的姿势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扶渊:有这样一个弟弟也许也不错。   以后的扶渊:什么弟弟?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高贵鳄鱼? 5瓶;见南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沈夕昭是被熟悉的人声吵醒的。   他听到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想不起来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只是本能地觉得很熟悉,他强撑着身子坐起来,这才发现扶渊在他身边半靠着墙睡觉。   他想将人扶到床上躺好,又实在没什么力气,怕反而弄巧成拙把人吵醒。   只将被褥搭到他身上,而后小心翼翼地爬下去。   在这个过程中扶渊并未醒来。   沈夕昭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将门关上,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   奇怪,说话的两人距离他们的住的寮房明明很远,声音是怎么传过去的?   沈夕昭有些疑惑,但也没来得及深究。   只见一个少年在小沙弥跟前比划着什么,说着说着若有所感似的朝他看来,很快移开视线,继续盯着小沙弥说话,过了一会儿眼神又是快速朝这边一瞥。   直到小沙弥也注意到沈夕昭这边,朝他看来。   小沙弥说了句什么。   少年也开始直勾勾盯着他看。   钟子穆。   沈夕昭很清楚自己没见过这个人,可此时此刻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名字,有个声音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就叫钟子穆。   “子穆。”他不自觉喃喃出声。   叫钟子穆的少年瞪大眼睛,快步朝他而来:“真的是你!”   沈夕昭的肩膀被握住,还晃了晃,晃得他头有点晕。   少年很是激动:“沈夕昭!你怎么才过来!我隔几天就会来一次,已经等了你一个月了!”   “什么?”   见他迷茫的模样,钟子穆有些生气地控诉道:“我们约定好每年都来这里见一面的!这都过去一个月了!难道你忘了吗?!”   “没……没有,当然没忘!”   沈夕昭当然不记得。   好在钟子穆已经拉着他噼里啪啦讲起话来,丝毫没有给沈夕昭插话的机会。   与此同时,沈夕昭脑海中也凭空多出了一段记忆,关于原主和钟子穆。   钟子穆和原主从小一起在普陀寺长大,后来被家里认回去了。   离开前,他和原主约定好每年都要见一面,就在钟子穆家里和普陀寺之间选了一个折中的地点。   算起来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确实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如果是按照原著的轨迹,原主这个时候已经跟着渣攻去北漠了。   后来发生的种种……   沈夕昭看着钟子穆。   平行世界里,钟子穆也许永远都等不到沈夕昭了。   喋喋不休的钟子穆终于意识到沈夕昭似乎过于沉默了,疑惑道:“小昭?你怎么了?”   “嗯?”沈夕昭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闻言也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钟子穆脸色一变,抓住他的手:“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是那个姓陆的吗?我早就说过让你不要招惹他,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他……”   “没有。”沈夕昭立马否认。   还没来得及被欺负呢。   刚刚接收到的记忆告诉沈夕昭,原文里,钟子穆一直等不到原主,还找到了普陀寺去。   后来辗转得知原主跟着渣攻在北漠过得并不好,便只身一人深入北漠找原主。   可惜在途中遭遇意外身亡。   至死都没见到好友。   这事原主自然也无从得知。   沈夕昭平静地注视着钟子穆的眼睛,说:“我没有被欺负。而且,往后我也不会和他扯上任何关系的。”   钟子穆愣了一下,感觉好友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去年见面的时候,都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对于那个陆将军的痴迷。   钟子穆将信将疑:“真的?”   得到沈夕昭的保证,钟子穆这才放心地拉着沈夕昭说话:“你是什么时候到这儿的?这小沙弥去年还没在这儿呢,要不然早就认出你了。”   “差点就错过了,还好还好……”   二人寒暄了一阵。   主要是钟子穆在说话,沈夕昭不断点头回应一两句,直到寺庙侧门被推开,有人踉跄着进来。   银色面具……是神仙哥哥!   他明明应该在休息,怎么会受伤?!   等那人脚步匆匆来到跟前,沈夕昭认出他不是神仙哥哥,只是身上穿的衣服一样,就像是刻意装扮成他的模样。   沈夕昭眉心一跳:“叶哥,你怎么了?”   叶林:“主子呢?!”   “在……”沈夕昭转身,扶渊正好从拐角处走出来。   转身的动作使得沈夕昭直接撞到来人,继而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温度。   扶渊体温很高。   沈夕昭转身冲撞的力道不小,即使扶渊站得稳稳的,但他还是下意识伸手扶住扶渊。   叶林目光短暂地扫过旁边几人,说:“主子,出了点意外。我甩掉他们过来的,确定没人跟着,不过这里不能久留。”   扶渊点头,表示要离开这里。   “可是你在发烧!”沈夕昭伸手触碰他的脸。   一半是面具的冰冷,另一半却是异常的滚烫。   “哥哥,你生病了,不能奔波的。”   叶林脸色有些难看:“车马一时半会儿还无法过来这里。”   “无妨。”   扶渊往后退了一步,躲开沈夕昭的手:“你就留在这里。”   “什么?!”   沈夕昭肯定不干啊!   无论是不是为了任务,他都不愿意离开神仙哥哥,更何况神仙哥哥正在发烧!   沈夕昭说什么都不愿意让他们离开。   扶渊却直接越过他:“叶林。”   见他去意已决,沈夕昭只好退一步:“那我跟你走,让我照顾你!”   扶渊沉默了一下。   很快,他看着沈夕昭,语气柔和却坚定:“乖一点。”   不容置喙。   沈夕昭一愣。   “你说过要带我去京城的……”   “有机会我会让人来接你。”   “有机会是什么意思?什么时候?”   扶渊微微皱眉。   沈夕昭也知道自己这样有些任性,但经过昨晚的事情,再加上叶林如今这副模样,他实在放心不下。   却听扶渊冷不丁道:“我改变主意了。”   神仙哥哥这话的意思是……不要他了吗?   怎么会这样……   沈夕昭盯着他看,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他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就只有神仙哥哥了啊,如果神仙哥哥也不要他了……   眼前泛起一片水雾,沈夕昭紧紧咬着嘴唇,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那、那个……”   眼见沈夕昭就要哭出来了,钟子穆弱弱道:“我有马车啊……”   他本来就打算等到沈夕昭之后就接他去家里小住的,所以特地驾了马车来。   “如果你们要离开这里的话,可以去我家。”   他看了明显很疲惫的叶林一眼,意有所指道:“我住的村庄偏僻,人也少。”   沈夕昭眼睛里升腾出一丝光亮,却又很快黯淡了几分。   他眼睫轻颤,可怜兮兮地看向扶渊。   ……   几人最终还是坐上了钟子穆的马车。   “主子,你感觉还好吗?”   叶林走得匆忙,携带的药落在客栈了。   他也没想到扶渊的身体会在这个时候出问题,此时此刻不免担心。   “歇息一下即可。你的伤?”   “没什么大碍。”叶林熟练地给自己包扎手臂,又看了一眼缩在角落的沈夕昭。   他轻咳两声,朝扶渊使眼色。   扶渊无动于衷。   倒是沈夕昭看了他一眼,问道:“叶哥,你想喝水吗?”   他拿出钟子穆刚刚给他的水壶来。叶林尴尬地摇摇头:“没,不用。”   沈夕昭没再坚持,悄咪咪看了扶渊一眼。   后者目不斜视。   沈夕昭抿抿嘴没说话,后来干脆掀开帘子到外边和钟子穆一起坐。   叶林小声道:“主子,你明明是担心他跟着出来遇到危险,为什么……”   “我担心他?”扶渊凤眸微眯,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叶林身子一僵,后知后觉自己似乎是魔怔了。   主子只是偶然对这么一个萍水相逢的少年略施援手,也许只是一时兴起,竟让他忘了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林悻悻闭了嘴。   车子一停下来,沈夕昭就直接跳了下去,站在一旁等扶渊下来。   叶林先行下了马车,扶渊掀开帘子出来,几乎以为沈夕昭伸出手来是想扶他。可是没有,他猝不及防放下了手,却是跑到了叶林身后。   沈夕昭看着叶林的脖颈处。   “叶哥,你这里受伤了?”沈夕昭揪着他的衣领,往下拉了拉。   叶林后颈处的位置有一个小红点,血液晕染开的范围极小,并不明显。   叶林动了下脖子,没怎么在意:“不疼,应该没什么问题。”   扶渊却不以为然:“气味不正常。”   他刚刚坐在马车里就闻到了些许古怪的香气,随着叶林衣领敞开,味道更是明显。   “先进去。”   叶林露出后颈。   擦拭表面后,只见小孔里头正在往外渗出液体。   钟子穆紧张起来:“这是什么情况啊?!”   那液体的颜色不像是血,而且还源源不断地往外冒,只是因为出水量并不大,一流出就有干涸的迹象,并未往下淌。   “像是中毒了。”沈夕昭下意识说出口。   扶渊和叶林盯着他看,目光之中都有探究。   沈夕昭心头一跳,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此时此刻的沈夕昭一眼就看出叶林是中毒了。   为什么……   钟子穆却习以为常道:“夕昭自小便熟读医书啊。”   沈夕昭这才想起来,小说里的原主帮助渣攻卧底敌营,并取得敌方的信任,靠的不仅仅是漂亮的皮囊。   他还颇通医术。   没想到他竟然也拥有了原主的能力。   沈夕昭谨记系统说过的话,他此时此刻就是“沈夕昭”。   他淡定道:“是的,我从小就学过医。”   “还是先看看吧。”   他越看却越是觉得不对劲。   扶渊问道:“是否可解?”   “这么久还没发作……应该是慢性毒。”沈夕昭眉头紧锁,“还不确定是不是我想的那种毒,需要再确认一下。”   他观察许久,又让钟子穆外出买了几味药草,但只是用于验证。   最终确认叶林中的是一种淬进针里的慢性毒——蚀骨散。   叶林想了一下:“我好像确实感觉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不过当时并不疼,事后也没什么感觉,叶林也没太在意。   沈夕昭脑海中的记忆却告诉他:“这毒不会立即发作,中毒之人一开始不会有任何感觉,甚至有人直到毒发身亡都不知道自己中了毒。”   “但其实这毒毒性极强,而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深入骨髓,最后被钻骨之痛折磨至死。”   他后知后觉:“叶哥你打扮成了神……澹台哥哥的模样,难道那些人一开始想毒的是澹台哥哥?!而且并不想马上毒死他,而是要慢慢折磨?!”   寻常人可能根本就察觉不了已经中了毒,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沈夕昭望向扶渊,脸色都变了:“究竟是谁要害你?”   他气得眼睛都红了。   尽管扶渊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想这些,但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词:兔子。   扶渊摩挲了下指腹,手指屈起抵在唇上,轻咳了两声。   沈夕昭抿抿嘴,也知道此时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只道:“我曾经看过医书,知道解法,不过所需的药材却十分难得。”   沈夕昭说了几味药,都是稀罕物。   而且留给他们寻找药材的时间并不多,至多只有一个月,中毒之人这一个月里还需要格外注意,多卧床,少走动,一旦毒素侵入骨髓,便会蔓延至全身所有筋骨,再难挽救。   沈夕昭简单帮他处理了伤口,暂时止住洞里冒出的液体。   其余人都不方便出门,钟子穆便当即决定去村庄里的大夫家问问。   “等一下。”沈夕昭叫住他,抬起手摸摸扶渊的额头。   扶渊站在原地没动,眼眸微动。   不是没人试图向他示好过,可他最受不了那些人阿谀奉承的嘴脸。   而一旦他表现出一丝不耐和厌恶,那群人就会像生怕触怒怪物一般知难而退,离他远远的。   就像刚刚……他说了那样的话,小少年脾气那么娇,也会受不了的吧?   果然,沈夕昭只是碰了一下便迅速往后撤。   也好,扶渊唇角微勾。   最好离他远远的,他才不需要……   “子穆,你可以顺便帮我抓点药回来吗?”   扶渊猝然抬头,看到沈夕昭眼中满是担忧和关心。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高贵鳄鱼? 6瓶;见南山 1瓶;   谢谢鼓励,我会加油哒≡ω≡ 第9章   一路奔波劳累,扶渊不免疲惫,喝下药躺在床上不久便睡着了。   沈夕昭小心翼翼摘下他的面具。   或许是因为生病,闭着眼睛的男人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一直紧绷地拧着。   想到神仙哥哥今天居然想丢下他,沈夕昭还是觉得有点委屈。   算了,神仙哥哥现在还不记得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情有可原的。   沈夕昭暗暗叹气,开始学着小时候感冒时神仙哥哥照顾他那样,照顾扶渊。   好在扶渊的眉毛终于慢慢舒展开了。   怕他晚上再有什么事,沈夕昭也没有离开,靠在床边边看着他边打瞌睡。   后半夜,沈夕昭探了一下,终于退烧了。他整个人也困得不行,直接靠在旁边睡着了。   翌日清晨,扶渊刚动了一下,就发觉身上的被褥被人压着。   他看到趴在床边的沈夕昭。   但这个姿势,显然睡得不是很舒服。   这也导致他睡得很浅,察觉到动静便迷迷糊糊睁开眼。   “神仙哥哥……”   睡眼惺忪的少年头脑还不甚清醒,黏黏糊糊地喊人,语气熟稔得像是喊过千遍万遍。   扶渊一阵恍惚。   似乎……合该有个人这么喊他。   沈夕昭揉了揉眼睛,意识在慢慢回笼:“哥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嗯。”扶渊应了一声,沈夕昭赶紧爬起来倒了杯水给他。   看着他喝完一小杯水,沈夕昭又探了下他的额头,而后松了一口气。   少年柔软而又带着暖意的手心覆盖在额头之上,离开之后温度依然在皮肤上残留。   扶渊垂眸,垂落在被褥上的手掌慢慢收紧。   攥紧,又松开。   扶渊问他:“为什么叫我神仙哥哥?”   他不是没听过外界对他的议论。   不苟言笑,凶神恶煞,视人命为草芥,手中沾满肮脏的鲜血。   听得多了,连他自己都这样觉得。   神仙?   这么神圣、干净的一个词,不适合他。   你就是我的神仙哥哥啊。   但他不能这么说。   站在床边的少年明显变得局促起来。   扶渊好似并不着急,只静静看着他。   “因……因为,哥哥很好,会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会在我难受的时候陪着我……”   扶渊沉吟。   就因为那日容许他借宿了一晚吗?   “别人都不搭理我,讨厌我的时候,只有你出现在我身边,就像神仙一样。”   沈夕昭说的不算是假话,看着扶渊时眼里都是澄澈纯粹的光,近乎天真。   他笑了一下:“而且我不是说过了吗?哥哥长得好看啊!就像神仙一样!”   但沈夕昭还是有些委屈:“如果你不赶我走就更好了……”   见神仙哥哥不说话,沈夕昭赶紧道:“我不会碍事的,我可以帮你端茶倒水,洗……洗衣做饭……”   “洗衣做饭?”扶渊低声喃喃着这两个字,俊眉微微上挑。   “……”沈夕昭一张脸都烧红了,掩饰性地咳了一声后殷勤地又为扶渊倒了一杯水,“反……反正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双手捧着茶杯举到扶渊面前,一双无辜的狗狗眼直勾勾盯着他看。   这可怜状,好似谁不答应他的请求便是罪无可恕一样。   扶渊神色淡淡,伸手。   沈夕昭面上一喜,忍不住表白道:“我就知道神仙哥哥最好了!我最喜欢你啦!”   语气诚恳、直白,眼神中不含一丝虚伪和奉承,有的只是满腔赤诚和近乎天真的纯粹。   扶渊很清楚,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手指猝然收紧。   扶渊的第一反应是:不、不知羞!   眼睫不住轻颤着,这是压抑内心情绪的表现,他索性狠狠闭了下眼睛。   放在被褥上的一只手紧紧攥着,青筋紧绷微微突起。   沈夕昭却有些微妙情绪。   以前他常常这么说,神仙哥哥每次都会摸摸他的头说一句:“哥哥也最喜欢阿昭。”   可是如今神仙哥哥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且沈夕昭看到他的脸色似乎更冷了几分。   沈夕昭鼓了鼓腮帮子,忍不住追问他:“我以后还能叫你哥哥吗?”   扶渊垂着眼,又从容地抿了下茶杯。   沈夕昭眼巴巴望着他,然而后者视线完全不在他身上,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他的话。   外头在这时传来敲门声,继而是钟子穆的声音:“小昭,你们醒来了吗?可以用早膳了。”   “来了。”沈夕昭边往门口走边回头看扶渊,“哥哥,你饿不饿?要先吃点东西吗?”   “嗯。”   “吱呀”一声,沈夕昭开门开到一半,动作戛然而止。   “小昭,你怎么了?傻乐什么啊?”   “没有啊!”沈夕昭彻底打开门。   神仙哥哥回应他了耶!反正……就算不让叫也叫多回了。   *   钟子穆一大早就去了市集寻找可以为叶林解毒的药材,但最终只找到了一味甘锦草。   “不过我遇到了一位老人家,他告诉我青霜藤生于北漠。”   “他儿子正好就在北漠,我已经拜托他写信给他儿子,帮忙寻了送回来。”   沈夕昭眸光一亮:“那太好了!另一味枝莲金丝桃呢?”   钟子穆叹了口气:“这枝莲金丝桃实在稀罕,是西域岛百年才长一次的产物,运输颇费周章,且贮存条件苛刻,恐怕……”   “不过那位老人说京城达官贵人众多,或许能找到。”他说着看向扶渊,“澹台公子,你们要不要去京城碰碰运气?。”   扶渊稍稍思索:“可以。”   西域岛主年初便献了一枝金丝桃给他,扶渊自然不担心。   但他依然决定启程回京城。   临行前,叶林神色平静,半点没有将死之人的恐惧和绝望:“主子,我已让人传出消息广泛寻解药,那边都以为是主子您中毒了。”   扶渊点头:“很好。”   “只是……”叶林不理解,“他们若想置您于死地,为何要用这发作时间如此漫长的毒?”   “三个月……”   叶林喃喃着。   扶渊轻轻转动拇指上的扳指,眼神沉静:“那便陪他们玩玩。”   下一瞬,扶渊眼中的寂然猝然漾起阵阵涟漪,微妙的笑意自其间晕开。   叶林话到嘴边突然噎住,满脑子的猜测和应对计策也瞬间忘得一干二净。   顺着扶渊的视线,叶林看到了外头的沈夕昭。   他正在收拾东西。   钟子穆一会儿拿点吃的,一会儿又怕他路上无聊,给他准备了些解闷的小玩意儿,一股脑儿将东西往马车里塞。   “装不下啦装不下啦。”沈夕昭一边说着拒绝的话,眼睛却巴巴地盯着那些物件看。   手上的动作也十分诚实,将一个小玩意儿揣进兜里,苦恼道:“哎呀最后一个了,真的不要啦!”   沈夕昭似有所感,也突然看向这边。四目相对,沈夕昭朝这边招招手,绽出一个近乎绚烂的笑容。   两眼弯弯。   扶渊负手而立,只微微颔首以示回应,脸上并未泄露出一丝愉悦的痕迹。   叶林:“有沈公子跟着您一起去,这一路应当少不了乐趣。   扶渊不置可否。   叶林想了一下:“用不用多派几个护卫?”   扶渊不以为意:“一个小孩儿,我还护得住。”   又顿了一下。   算了。   “按你说的做。”   “好的!”叶林兴致莫名高涨,“我会让护卫躲在暗处的,不会吓到沈公子的。”   扶渊声音很轻:“有那么不经吓么?”   “救命!”   像是为了反驳他的言论,外头传来沈夕昭哇哇乱叫的声音,他急起来第一时间喊的是哥哥:“有毛毛虫!”   沈夕昭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将毛毛虫甩得老远。   但他还是疑神疑鬼,非要钟子穆给他找找身上还有没有毛毛虫。   扶渊啧了一声,回应叶林方才的话:“你看着办。”   “对了,修书一封,即刻发往谢御史府上。”   叶林中了毒不便长途跋涉,留在钟子穆家里养伤,因而只有扶渊和沈夕昭上路。   沈夕昭起初还有些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又冒出一些强盗来给他们下毒!   但走了好几天还是十分平静,一点事儿都没发生,沈夕昭便稍稍放下心来。   沿途风光都是从前困于别墅之中的沈夕昭不曾见过的,许多时候他都会为大好山河的壮丽所惊艳。   不过还惦记着要给叶林找枝莲金丝桃,沈夕昭在路上一般都不曾停留,只是趴在窗边往外看。   心里想着断舍离,视线却难以离开那傲雪凌霜的腊梅。   扶渊在马车里头撑着脑袋休息,听到沈夕昭小声叹了口气。   他睁开眼睛,看到少年放下帘子,将满园鹅黄关在窗外。又见他眉眼耷拉,突然上手胡乱揉搓自己的脸。   “要下去看看么?”扶渊突然开口。   “哥哥你被我吵醒了吗?”   “没有。”   扶渊说:“要下去走走吗?”   沈夕昭却是摇头:“我怕来不及。”   “没事。”   沈夕昭还是不放心。   扶渊破天荒地多解释了几句:“我早已差人将金丝桃送过来。再过几日,他们便能收到。”   “真的?!”   “嗯。”扶渊点头,“现在可以陪我一同赏梅了么?”   沈夕昭终于彻底放下心来,一路跟着扶渊游山玩水,走了大半个月。   在晋州入住客店时,扶渊收到了一封信。   沈夕昭虽涉世未深,却知道他人隐私不可窥探,连忙抱着汤婆子跑出去。   扶渊看了他一眼,并未阻拦。   他拆开这封来自御史大夫谢经鸿的信。   不多时,沈夕昭从外头进来,将汤婆子塞进扶渊手里。   “刚换的热水!哥哥,你的嘴唇好白,是不是很冷呀?”   这段时间以来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但是神扶渊的病好似还没有完全好起来,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有些病恹恹的。   这会儿扶渊脸色很难看,沈夕昭当即也顾不得看什么美景了,担忧地握住扶渊的手,往他僵冷的手上哈着热气。   扶渊手却仿佛越来越僵。   这一个月里他们一路同行,但像这样的肢体接触也很少有。   几乎没人碰过他,也没人敢碰他。   扶渊手指找回些许知觉,往回缩。   他咳了一声,沈夕昭赶忙上手轻轻拍他的背。   扶渊手指微蜷,掩唇咳了一声。   “尚可。”   立马有一杯水送到他嘴边。   喝完热茶捂着汤婆子,扶渊脸色慢慢变得红润。   更熨帖的,远不止身上的温度。   抬眸时,眼中染上几分暖色:“你可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何人?”   沈夕昭戳着他的手,不假思索:“我娘去世了。”   “那你爹呢?”   “我爹……”沈夕昭歪了下头,“我也不知道是谁。”   “那你希望能找到他吗?”   也许是因为有系统的帮助,沈夕昭最近断断续续会梦到一些零碎的片段。   他偶尔会梦见一个女子。   那个女子的面容昳丽,可却苍白脆弱,弱柳般的身躯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最后一次梦见她时,沈夕昭看到她抱着一个婴儿,将镶玉的颈链放进襁褓之中,满脸都是泪。   面前的梳妆台上放着一张画像,上头有一两处湿润晕开的痕迹。   画像上是一个英俊的男人。   “呜……”沈夕昭突然嘴巴一瘪。   扶渊愣了愣,便见少年吸了吸鼻子,生生止住泪意。   沈夕昭擦干眼泪,如实道:“也许……是想的。”   也许,“沈夕昭”的母亲会希望他找到父亲。   扶渊目光落在他微红的眼尾处。   指腹轻碾,咳了一声别过眼。   “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居 3瓶;阿妺、高贵鳄鱼? 1瓶;   啾咪~ 第10章   翌日,马车从客店出发,却是换了个方位。   “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   扶渊将汤婆子放进他手里:“带你去个有很多花的地方。”   “哇!”沈夕昭对大自然里生机勃勃的东西很感兴趣,也很快反应过来,“那我们不去京城了吗?”   “过些日子再去。”   沿途风景变换,从寒梅独自开到芳草萋萋。   春日即将来临,江洲的景色却已十分接近春天,天气亦暖和怡人。   沈夕昭掀开帘子往外看,心情不由得升起一阵愉悦。   很快,马车到达一处庄园前。   扶渊告诉沈夕昭,他们要在这里住一段日子,只当养病。   将御史大夫谢大人的手信送进去,里头很快派人来将他们请进去。   庄园风景秀丽,路过之处鲜花绿植生意盎然,微风中吹来阵阵清香。   凉亭中坐着几个人,一应朝着这边望来。   沈夕昭不习惯这样的瞩目,下意识往扶渊身后躲了躲。   扶渊目不斜视走近。   凉亭中摇着团扇的两个女人不约而同慢了动作,一前一后身体紧绷着站起来,状似提线木偶。   不知道为什么,沈夕昭总觉得她们看神仙哥哥的眼神有些奇怪。   她们瞪着漂亮的眼睛盯着扶渊看。   准确地来说,是盯着他脸上的面具看。   戴面具的男人……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如今乍一看到,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那位“凶神”。   扶渊站定,温和道:“在下澹台渊,叨扰。”   “哇!他戴着面具耶!”   “这个面具好好看啊!我也想要!”   旁边三四个坐在旁边的公子小姐们围在一起议论着,声音实在不算小。   御史家二姨娘最先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将眼前的人打量了一番。   听了孩子们的话,几个大人也回过味来。   他们虽然没见过那位传说中的“凶神”,却早就听说过,他素日都戴着黑色面具,整个人阴沉沉的。   况且眼前这位公子礼貌谦逊,跟传闻中的人截然不同。   不可能是他。   只是,澹台……   二姨娘视线又从沈夕昭身上掠过,低眉微微一笑:“竟不知京城澹台家还有这样两位风姿卓绝的公子。”   京城澹台家……   沈夕昭突然觉得有些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   “澹台?那不是国舅家吗?这两个人是澹台家族的?”   窃窃私语闯入沈夕昭耳朵里,他恍然想起来,澹台家是京城有名的望族。   他的目光也不禁投到扶渊身上。   扶渊却是摇头否认了:“我虽也姓澹台,但与京城澹台家并无关系。”   扶渊回忆起过往,称父亲与御史大人是昔日同窗。   “父亲生前常常向我提起谢大人,我也一直想登门拜访。只是岁末年初谢大人不免要事缠身,因而让我先到江洲来小住一段时日。”   扶渊说话时慢条斯理,儒雅的模样倒是让他们彻底打消了顾虑。   那位“凶神”位极人臣,眼高于顶,是断断不可能说出这番话的。   “哦。”一直在一旁未说话的三姨娘终于开口,“老爷最是顾念同窗旧情了,你们来之前也特地吩咐过让我们好生招待。”   此庄园是御史大人谢经鸿祖上建的,四季温暖,是他们家族独享的避寒胜地。   “等忙完这一阵,圣上特许老爷也过来江洲休养生息。”   “嗯。”二姨娘睨了三姨娘一眼,重新摇起手上的团扇。   空气中浓浓的胭脂香散开。   沈夕昭鼻子一痒,忍不住连打了两个喷嚏。   扶渊往后看向沈夕昭,温声问道:“还好么?”   沈夕昭揉着鼻尖,有些赧然:“没,没事。”   扶渊点点头,说道:“这位是我……弟弟。”   “!”沈夕昭眼睛亮亮。   扶渊的介绍也让沈夕昭整个人暴露在众人眼前,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夕昭脸上。   “哇!”一个小姑娘来到沈夕昭身边,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喜,“这位公子长得真好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啊?!”   一个身材肥胖的少年跟着来到沈夕昭跟前,上上下下将人看了一遍,最后嗤道:“瘦巴巴的,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就是……白了一点。   沈夕昭缩了一下。   他向来胃口不好,身体在同龄人里确实算单薄,但来到这里之后不再被病痛折磨,跟着神仙哥哥吃得又好,跟原先比已经长了点肉。   “是你太胖了好吗!”小姑娘白了他一眼。   看向沈夕昭时她抿唇一笑,露出浅浅的梨涡:“我叫董湘,今年年芳十六,你呢?”   “我叫沈夕昭,十七岁了。”   这个世界的人成婚年龄比现代世界早,男子十八可娶妻,女子十六可嫁人。   沈夕昭在和钟子穆聊天的过程中得知,原主如今的年龄和他原先的年龄一致,都是十六岁。   董湘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脸看,忍不住嘀咕道:“他和迁哥哥一样好看耶。”   谢泰脸色微变,再也听不下去,当即就想拉着董湘走:“表妹!这里真无聊,我们去采花吧!”   “我才不去。”董湘却不愿意。   一时间两人拉拉扯扯。   “行了。”二姨娘用团扇遮住脸,轻打了个哈欠,“我也乏了。来人。”   很快有个丫鬟上前来。   二姨娘吩咐道:“带两位客人去碧桐苑。”   “可是……老爷原先说的是……”   三姨娘出声打断:“二夫人说得很清楚了,你听不懂吗?”   丫鬟脊背压低,连连称不敢,指引扶渊和沈夕昭往后方走。   “什么澹台渊,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谢泰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爹的同窗我只认识宋大人和赵夫子,这个人的父亲应当只是个穷书生罢了!”   这些话不偏不倚传到他们耳朵里。   丫鬟脚步微蹲,不敢怠慢了老爷特地吩咐过要好生照料的客人,却也不敢忤逆二夫人的意思,这是听到这些话时加快了脚步。   沈夕昭忍着想要回头看的冲动,偷偷看扶渊的反应,然而后者似乎没有听到,甚至嘴角还挂着笑。   沈夕昭暗暗握紧拳头。   “还有那个所谓的‘弟弟’,不就只有一张脸吗?有什么了不……唔。”   他的嘴巴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立马出现一块红印。   后方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尖叫:“娘!我的嘴巴!”   “哪来的石子啊!”   扶渊指尖相抵,伸手将沈夕昭意图往后看的脸摆正,“没什么好看的。”   丫鬟带着他们走了许久,终于到达庄园最深处,爬着一根绿植的牌匾上写着“碧桐苑”三个字。   虽然偏远了点,但胜在环境清幽,扶渊和沈夕昭都挺喜欢。   沈夕昭将携带的东西带到房间里,又跑到扶渊那边去。   说是养病,但扶渊来到这里之后并没有闲着,住客店时他陆陆续续收到几份书信,眼下正在看。   他没有特意避开沈夕昭,但后者也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习惯。   沈夕昭只知道这些信件似乎都是要紧的公事。他猜测神仙哥哥在这个世界应该是个当官的。   至于他为什么会被人追杀……   看着他很快进入忙碌的状态,沈夕昭也没敢打扰。   他默默退到外边。   虽然舟车劳顿,但因为扶渊准备的马车够大,里头设施完善,人在里面躺着很舒服,沈夕昭眼下一点都不困倦。   沈夕昭在现代世界里没怎么出去过外面,曾经欣赏过的美景仅限于从家里窗户玻璃往外看的冰山一角。   如今走着走着,竟不知走了多远,直到听到欢笑声。   “砰”的一声,沈夕昭捂着额头蹲在地上,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不远处,谢泰叉着腰看着这边,神色得意。   董湘跑过来,焦急道:“夕昭,你怎么样?”   手被扒开,沈夕昭额头上出现了一块红印。   因为他皮肤白,看起来很是明显。   “表哥!你怎么能这样!”   董湘分明看到谢泰是故意转了个方向踢到沈夕昭身上的。   “湘湘表妹,这又不是我的错,是他自己没长眼睛。”谢泰不以为意地摊摊手。   “不就是磕了一下吗?男子汉大丈夫,这有什么?”   好在他们踢的蹴鞠不太一样,不是用皮革包裹的,重量并不算大。   沈夕昭揉了揉额头站起来,看向谢泰。   “看什么看。”谢泰依然盛气凌人,“不会要回去跟你哥哥打小报告吧?”   “嘁……你以为我怕吗?还真把自己当京城澹台家了?”   沈夕昭抿了抿唇,到底没说什么。   他是客人,不该和主人起冲突。   他也不想给哥哥惹麻烦……   “谢泰!你太过分了!”董湘挡在沈夕昭跟前。   见董湘生起气来,谢泰才把叉着的手放下。   他脚下来回踢着蹴鞠,话语不客气道:“乡下来的小子,玩过么?怎么样,要不要比比?”   沈夕昭以前身体不好,不能进行户外运动,此时是有点心动的,但也不想跟谢泰玩,直接没搭理他。   “疼吗?”董湘想要上手碰他的额头又不敢。   沈夕昭揉了揉额头:“不疼。”   就是麻。   董湘看着他,询问:“那要跟我一起玩吗?我陪你玩。”   沈夕昭摇摇头,对董湘挤出一个微笑:“下次吧。”   沈夕昭回到碧桐苑,磨磨蹭蹭跑到扶渊房门前,悄悄探出头。   扶渊此刻没有戴面具,眉头紧锁着在看面前的一份文书。   听到动静抬起眼,眸中的冷淡和凌厉瞬间收起。   “哥哥,我可以在你旁边坐着吗?不会出声影响你的。”   扶渊视线落在他额上,开口时声音很沉:“过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见南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沈夕昭慢慢挪啊挪,挪到扶渊面前,从旁边拉了把椅子。   没等他坐下,扶渊将他拎到身前。   “疼不疼?”   少年撅了下唇,犹豫地点点头:“嗯。”   现在疼了。   “站好别动。”扶渊的声音有些冷。   他走出外边,不多时,手上拿着一盒药膏回来。   “哥哥,我自己来就好。”沈夕昭低着头弱弱道。   扶渊没说话,只挖了厚厚的一层膏体,抹在他额头上。   “嘶……”药膏凉凉的,抹在上头缓解了疼痛。   随着指腹的轻轻按摩,沈夕昭很快适应,舒服得眯了眯眼睛。   “是谁弄的?”扶渊突然开口。   “唔……”沈夕昭不是一个习惯告状的人。   而且他真的不想让哥哥为难。   他闷闷道:“是我自己不小心的。”   扶渊动作停顿,目光有如实质落在他脸上:“不说?”   沈夕昭摇摇头:“没有……就是我自己磕到的。”   扶渊沉沉看着他,沉默。   “哥……哥哥,你生气了吗?”沈夕昭有点慌,连忙抓住扶渊的手腕,顺着往下,在他手臂上摸了摸。   少年的讨好太过直白,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扶渊压下内心的戾气。   沈夕昭不说,他有的是方法查清楚。   他将药膏塞进沈夕昭手里,语气温和了些:“晚上再涂一次。以后在外面玩要小心点。”   沈夕昭暗暗松了一口气:“嗯!”   接下来的几天扶渊依旧很忙。   他忙碌的时候沈夕昭就在旁边坐着看看书,倒是安静惬意。   偶然听来送饭的丫鬟说二少爷谢泰前两日不知怎的,走着走着突然平地摔了个狗吃屎,还磕崩了一颗牙。   “也是奇了怪了,二少爷走的是平地,不知怎的就摔了一跤。”   沈夕昭帮着把饭菜端到桌上,道:“那姐姐你们走路可要小心点。”   沈夕昭长得就很乖,性格也好,丫鬟们都很喜欢他。   几人说笑了一阵才退下。   扶渊来到沈夕昭房里:“刚刚在说什么?”   沈夕昭跟他说了谢泰的事,扶渊没什么表情:“你开心么?”   “嗯?什么?”沈夕昭不明白他的意思。   谢泰摔跤了跟他又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开心?   而且他还磕掉了一颗牙诶,沈夕昭代入一下就觉得牙好疼。   看着少年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扶渊唇角微弯,忍不住抬手揉揉他的头:“乖。”   沈夕昭依旧迷茫,但还是在他手心里蹭了蹭。   就像小动物一样。   许是因为这里比较偏僻,周围景色也比不得别处,除了每日有人来给他们送饭以外,鲜少有人过来。   确实是个适合养病的清幽之地。   但这么待久了沈夕昭也开始觉得有些无聊了,若是在从前,他一个人被困在别墅里,光是看书就能看一整天。   只有书能带他看更广阔的世界。   到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如果不曾见过外面的世界,或许沈夕昭不会这么向往。   于是这天他征得了扶渊的同意,又溜了出去。   为了避开谢泰,他特地往和上次走的路相反的方向,来到一片花海之中。   花丛里有一条天然的小路,他在花丛之中穿梭,不自觉有些流连忘返,越走越远。   “啊。”   不知从哪里飞出一根长条状的东西来,“啪”的一声打在沈夕昭脸上。   沈夕昭捂着脸定在原地,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倒霉,怎么一出门就会被东西砸到。   低头才发现掌心上沾满彩色,黏糊糊的。   地上掉落一支画笔,上头染着颜料。   外头传来一道属于少年的恼怒声音:“我说过我画画的时候别来打扰我!”   沈夕昭吓了一跳,整个人被高高的花丛遮了大半,闻言一动也不动,不知道该不该出去。   “还要继续躲着吗?”少年的声音带了几分不耐烦。   脚步声在匆匆靠近,沈夕昭正想硬着头皮出去,却忽然发现他眼前的花上停着一只蝴蝶。   振翅而飞。   “谢泰你有完没……”   花簇被拨开,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沈夕昭霎时亦不敢动作。   二人面面相觑。   直到……   蝴蝶飞着飞着,竟落在他发顶上。   “别动!”少年声音压低,不敢再走近,可这般距离已经足够让沈夕昭的脸完全暴露在他眼前。   少年眼中划过一抹惊艳,灵感一闪而过,连忙转身继续执起笔。   “先别动,劳烦!”他用气声对沈夕昭说。   后者确实不敢动了,老老实实站着让他画画。   虽然他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少年一笔一画勾勒着,只偶尔抬头看沈夕昭一眼,几乎不敢呼吸,落笔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一张美到有些失真的人脸跃然纸上。   最后一笔落下时,沈夕昭头顶的蝴蝶恰好动了起来,飞入花海之中,很快便没了踪影。   沈夕昭身体僵硬:“我……可以动了吗?”   少年擦了擦脸上的细汗,终于点了头。   似乎是热的,他的脸非常红,画还未干,他已经迫不及待拿到沈夕昭面前。   “谢谢你!”看着这张画,少年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终于明白,他画的画一直以来缺少的东西是什么了。   “啊?”   沈夕昭不理解,少年却是深深呼了一口气,再次向沈夕昭展现他的画:“很好看,不是吗?”   沈夕昭一看,也是有些出乎意料,他点点头给了眼前的少年无比的肯定和鼓励。   少年绽开笑容:“谢谢你!我叫谢卓,是御史大夫谢经鸿的小儿子。”   沈夕昭记得前两天在凉亭里没见过谢卓,于是向他介绍了自己,简单提及他与神仙哥哥来到这里的始末。   交谈的过程中沈夕昭对谢卓的印象挺好,而且发现……他和哥哥谢泰的关系似乎也不怎么好。   最后,谢卓还将这副画送给了沈夕昭。   不过他也希望沈夕昭日后能够帮助他,为他提供作画灵感。   并不是什么很大的忙,沈夕昭很爽快地便答应了。   手上这幅蝴蝶栖于发间的画在沈夕昭看来有着极其旺盛的生命力,他很喜欢。   他第一时间就拿回去找扶渊,兴奋地向他介绍自己刚认识的朋友,还展示了新朋友给他画的画。   扶渊看了那画一眼,目光却更多地落在沈夕昭脸上。   见他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沈夕昭凑近了一点:“怎么啦哥哥?”   白皙的脸上染了艳色颜料,浓墨重彩。   沈夕昭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好奇凑近的模样很像小动物。   小花猫,扶渊想。   他抬起手,温热指腹落在沈夕昭脸上。   和预想的一样,软软的。   沈夕昭一愣,后知后觉脸上可能沾了什么。   糟糕!只记得要洗手,忘记洗脸了!   他当即抬手想触摸。   “别碰。”   拇指碾过艳色,朝着另一边去。   在小花猫的注视之中,颜色蹭上沈夕昭鼻尖。   ???   沈夕昭一双葡萄眼瞪得更圆。   这样就更像猫了。   扶渊短暂垂眸看来桌上的画像一眼,又好整以暇盯着沈夕昭的鼻尖看。   他轻笑一声:“很好看。”   沈夕昭眨了眨眼睛,忽闪的睫毛忽然被阴影覆盖。   “哥哥?”   扶渊捂住了他的眼睛。   他听到扶渊的声音:“打水来。”   “好。”他想要退开,却被扶渊力道轻巧地困在原地。   “不是叫你。”扶渊似乎又在笑。   沈夕昭有点疑惑,但还是乖乖站着没动。   扶渊手掌放下,发现少年仍然闭着眼睛,乖得不像话。   “哥哥,好了吗?”   “可以了。”   沈夕昭睁开眼睛,却见眼前凭空出现了一盆水。   “哇!”   他有些惊讶,明明没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   很快,他又被水面倒影吸引,他看到自己的鼻尖上也蹭上了颜料。   明显是刚刚神仙哥哥蹭上去的。   “哥哥!”   沈夕昭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低笑,当即有些羞恼。   好在扶渊没再逗他,耐心地帮他清理脸上半干的痕迹。   看着神仙哥哥温柔的模样,沈夕昭决定不跟他计较,乖乖闭上眼睛让他帮忙擦脸。   一室温馨。   直到外面传来吵闹声。   “哥哥,外面好像有人来了唔……”   “嗯。”扶渊慢条斯理将他鼻尖的最后一抹颜料清理干净,随后捏了捏。   看着他鼻尖变红,愈发可爱。   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大,扶渊眼中这才流露出一丝不耐。   谢泰正叉着腰在沈夕昭住的房间里,指挥着几个家丁往外搬东西。   沈夕昭跑到门口,“谢泰,你在做什么?”   “我家的东西,我爱搬到哪就搬到哪。”他像是才看到出现在沈夕昭身后的扶渊,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后腰撞到桌子,上头摆放的小花瓶摇晃了一下。   谢泰扶正花瓶,拿在手上掂了两下。   他才是谢家的主人,而这个叫“澹台渊”的家伙什么都不是。   这么想着,他不禁抬起下巴,示意家丁继续搬东西,又仰着头道:“本少爷看中的东西,自然轮不到你这乡下来的小子觊觎。”   这几日他已经让人查了沈夕昭的身世,知道他只不过是个乡下孤儿。   湘湘表妹竟为了一个这样的人不理他。   谢泰越想越生气。   沈夕昭冷眼看着,没有阻止。   直到家丁开始翻床,找出一个方形棋盘格。   这是钟子穆给沈夕昭寻的小玩具华容道。   “这不是你家的东西!”   沈夕昭上前一步想抢回来,谢泰却直接拿过退到几个家丁身后。   他哈哈大笑起来,又因为嘴里漏风,连忙捂住嘴巴。   想到了什么,他脸色一黑:“眼下在我家里,便是我家的!”   谢泰最喜欢看人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挑衅道:“一个没爹没娘的家伙,也敢跟我抢东西。”   “你娘也是靠着这样一张狐媚脸勾引男人的吧。”   沈夕昭眼睛微微瞪大。   谢泰看着他这神情,气焰愈发嚣张:“怪不得你爹不要你……啊!”   不知从哪飞出来的一颗石子砸在他脸上。   “沈夕昭!”谢泰恼羞成怒,“一定是你……嘶!”   又是三两颗石子朝他飞来,其中一颗直接嵌进他缺了一颗的牙缝里。   谢泰捂嘴,踹了旁边的家丁一脚,含糊不清道:“还不快来帮忙!”   几个家丁手忙脚乱帮谢泰抠石子,然而那石子的大小卡在牙缝里刚刚好,越抠谢泰越暴躁,看向沈夕昭又想骂。   扶渊将沈夕昭挡在身后:“谢泰。”   他还戴着面具,只能看到一双幽深至极的黑眸。   谢泰看着,竟有点发憷。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见南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他捂着嘴巴,目光闪烁道:“你想干嘛?”   扶渊微微一笑:“谢御史为官清正、作事廉明,竟有这么个儿子。”   “你!”   扶渊语气淡淡叙述:“谢泰,谢经鸿的二儿子,二姨娘所生,资质平平且嚣张跋扈,勉强进入国子监后成绩一直在最下游。”   “你住嘴!”谢泰气急败坏。   没等他扑上来动手,扶渊轻飘飘说出了一个地点:“醉仙楼。”   “如果谢大人知道……你觉得会如何?”   谢泰闻言脸色变了又变,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他将华容道丢到地上,带着一众家丁匆忙离去。   沈夕昭连忙捡起华容道,还好没摔坏。   他看向扶渊:“哥哥,醉仙楼是什么?”   “他为什么那么害怕?”   “没什么。”扶渊微微一顿,“你年纪小,不用知道那么多。”   沈夕昭眨了眨眼睛,乖乖点点头:“好。”   他只知道神仙哥哥赶走了谢泰,帮他抢回了华容道,这就够了。   扶渊忍住想捏他脸的冲动,目光移开,看向被翻得凌乱的房间。   他若有所思:“他欺负你,你就欺负回来,怕他做什么?”   怎么这么笨?没他果然不行。   沈夕昭拨动着华容道,仰头看扶渊:“可是我不想砸他的东西,也不想骂人。”   扶渊一愣,头一次面对这样一个人,觉得没辙。   沈夕昭皱着一张脸,苦恼道:“甚至不想看到他的脸,因为他长得太丑了。”   扶渊:“……”   刚刚竟然还觉得少年乖得不像话。   扶渊笑了一下,终于顺从本心伸手捏了一把少年软乎乎的脸颊。   只不过……   谢泰本来还入不了他的眼,他不欲计较,打算小小地教训一下就算了,只是没想到他一而再再而三挑衅。   扶渊自然不可能再轻飘飘揭过。   “哥哥。”   “嗯?”扶渊眸光微敛,看向怯生生望向他的人。   沈夕昭朝他伸出手。   “?”   少年往前一步,仰着头眼睛湿漉漉看他。   “可以抱抱吗?”   虽然谢泰刚刚说的是原主的母亲,但沈夕昭心里还是升起一阵难过。   也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妈妈。   没待开口,胸膛前闯入一道身躯。   扶渊很高,在他面前,清瘦的少年显得更瘦小、脆弱。   被少年抱住的瞬间,扶渊身体僵硬。   “……”   *   御史大夫谢经鸿已经离京来往江洲,扶渊的等待也该告一段落了。   只是没等到谢经鸿过来的消息,倒是先来了一个扶渊意料之外的人。   那是一个长得跟沈夕昭有五六分相似的少年。   来人名叫林自秋,是当今圣上的义弟,据说他身体娇弱,因为不堪京城的寒冷天气而来到江洲避寒。   和沈夕昭二人来时不同,迎接林自秋的仪式十分隆重,庄园上下这一日热闹非凡。   像是没人想起他们,晚膳还是几个和沈夕昭相熟的丫鬟忙完晚宴后匆匆送来的。   沈夕昭和扶渊都不是爱热闹的人,倒了乐得清净。   和林自秋一同到达江洲的还有淅淅沥沥的小雨。   连着数日下了雨,外头到处湿答答的,沈夕昭也懒得出去。   在扶渊房里赖着看书到天黑,沈夕昭这才慢吞吞回自己房间。   几乎在他熄灯上床的一瞬间,窗外风声呼啸,雨势大起来。   沈夕昭呼了一口气,暗道运气好。若是再慢一点他怕是要淋成落汤鸡了。   听着风雨拍打树叶的沙沙声,沈夕昭慢慢陷入睡梦之中。   昏昏沉沉之间,他感到一阵窒息。   胸腔里似乎有一口气堵着,痛,全身都痛。   有人踩在他的手上,随即是“哎呀”一声惊呼。   他听到一道充满好奇的声音:“这里怎么躺着个人呀?”   “别看了,秋秋,会脏了你的眼。”   这是“沈夕昭”期盼了许久的温柔声音,陆少煊从来没有这么对他说过话。   “可是他脸上都是血耶,看起来好可怜呀。”   陆少煊的声音更添几分柔情蜜意:“秋秋,你就是太善良了。这种人不值得你同情。”   “你知道吗?他昨夜竟脱光了爬上我的床。这才被丢出来……”   “啊,好恶心啊……”   也许是回光返照,“沈夕昭”都听到了。   他的身体被遗弃在战乱的尸堆之中,被野狼撕扯,啃噬……   “轰隆!”   沈夕昭在睡梦中惊醒,整个身子不自觉抖个不停。   他知道这可能是原主经历过的事,可致命的真实感还是不免让他心惊。   他抱着被子缓了许久,强迫自己再次闭上眼睛。   可他脑子混乱,内心深处所有的恐惧都被激起,半梦半醒之间又感觉屋里有黑影飞来飞去,吓得他更是睡不着。   外边的雨似乎停了,又是一声雷响照亮天际,沈夕昭终于鼓足勇气跳下床,狂奔出门。   他推开扶渊的房门。   “哥哥!”   扶渊还没睡。   衣着单薄的少年狼狈地走近床边。   “哥哥,你还不睡觉吗?”沈夕昭是有些庆幸的。   扶渊“嗯”了一声,嗓音很低:“做噩梦了?”   “嗯……”沈夕昭身体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哥哥,我害怕。”   “怕什么?梦都是假的。”   沈夕昭一双圆眼压了压:“可是我还是害怕。”   扶渊:“……”   所以呢?   扶渊看着他,没说话。   沈夕昭眼眸中流露出祈求,双手合十弱弱道:“哥哥,可以一起睡吗?”   扶渊捏紧手中的书:“。”   不可能。   他向来习惯了一个人,绝对不可能和另一个人同床共枕的。   沈夕昭的请求简直是无稽之谈。   他凑近又了几分,直勾勾盯着扶渊看,讨好道:“哥哥,你上次淋雨就生病了,现在不冷吗?我帮你暖床好不好?”   扶渊看着腿上厚厚的被褥,陷入沉思。   况且……在屋里怎么淋到雨?   沈夕昭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理由经不起推敲,低着头戳了戳被褥:“可以吗哥哥?”   扶渊没说话,将手中的书放到床头,默默躺下。   “……”   看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就是不说话,沈夕昭的心慢慢冷却。   脸却有些热。   他不该这样无理取闹的。   这么一折腾,他也没有刚刚那么害怕了。   那就回去继续睡吧……   沈夕昭正想离开,却见扶渊掀开里侧的被子,睨了他一眼。   “!”   生怕他反悔,沈夕昭麻溜爬上床。   身上盖着神仙哥哥盖过的被子,沈夕昭整个人被他的气息包围。   和记忆中一样,扶渊身上一直有种很淡却很好闻的冷香,沈夕昭从来都很喜欢。   他像小狗一样耸了耸鼻子。   “哥哥,你好香啊!”   “……”   扶渊往外挪了挪,冷声道:“睡觉。”   他闭上眼睛,听着外头的雨声似有卷土重来之势。   停得很是时候,下得也很是时候。   在这种情况下,他实在无法忽视身边还有另一个人存在,尤其是……沈夕昭一直在拱来拱去,就像被窝里进了一只小狗。   “做什么?”   蠕动的“小狗”昭眼睛一亮:“哥哥,我睡不着,你可以给我讲故事吗?”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每次他生病或是做噩梦的时候,神仙哥哥都会陪在他身边给他讲故事的,只有这样沈夕昭才能安然入睡。   扶渊:“……”   他堂堂华朝摄政王,怎么可能在这里讲故事哄小孩睡觉?   “从前有个小孩儿……”   “他被这个世界上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大人捡到,养在身边。人人羡慕他,称他运气好,却没人知道……”   扶渊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像是在平静地叙述一个和他无关的问题。   大人教他不能笑,也不能哭,不能在别人面前流露情绪,不能让别人发现软肋。   他很听话,努力学习这一切。   身边的小孩都说他是冷血无情的怪物,没人愿意跟他一起玩。   “没人愿意跟他一起玩吗?”沈夕昭知道这种感觉,“那他会不会很孤独呢?”   扶渊摇摇头:“后来他捡到了一只小狗。”   他面色柔和了一点:“小狗很可爱,陪了他很久。”   “后来呢?”   后来……   有人来抢小孩儿的东西。   小狗咬了人。   小孩儿很害怕,带着小狗躲了起来。   得到赔偿后,被咬伤的少爷没再追究。   小孩儿以为没事了,抱着小狗回到房间。   小狗没有被别人抓走,却被他一直尊敬的大人拖出去,活活打死。   他被人按在地上,听着他的小狗痛苦地嗷嗷叫,可他却无能为力。   有人一遍一遍擦掉他满面的眼泪,擦得红了脸,破了皮。   直到他的眼睛里流不出眼泪。   从那天起,他戴上了面具,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脸。   他藏起所有情绪,像大人所期盼的那样,变成一个刀枪不入的人。   又或者……成了一把杀人的刀。   这显然不是一个有趣的故事,不能用来哄人睡觉。   沈夕昭忍不住催促他:“后来怎么样啦?”   “后来……小狗生病离开了。”   扶渊轻声道:“是小孩儿没有照顾好他。”   沈夕昭眨了眨眼睛:“小狗一定不会怪他的!”   扶渊一愣。   “真的吗?”他喃喃。   “嗯!”沈夕昭撑起身子,看着扶渊信誓旦旦。   窗外的狂风停歇,瓢泼倾盆转为绵绵细雨。   润物细无声。   扶渊轻笑,抬手揉揉少年的头:“睡吧。”   沈夕昭也困了,重新躺回被窝里,往外挪了挪,再靠近哥哥一点点。   这一次,少年睡得很安分。   身边清浅的呼吸似乎带着催眠的魔力,扶渊亦闭上眼睛。   久违的困倦袭来之际,他感受到身旁的人动了动。   含糊不清的低语在耳边:“阿昭会陪着哥哥的。”   扶渊听到了。   扶渊记住了。   被窝里拱来一团小动物,窝在身侧,很暖和。   扶渊没有躲。   作者有话说:   一步一步试探大老虎底线的小狗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见南山 1瓶;   这章发小红包~ 第13章   很难得,这一觉他睡到了天亮。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给他送奏折的影卫按照往日的时间过来,却吃了个闭门羹。   扶渊听到三声布谷鸟叫。   睁开眼睛,他动了动左臂,感受到不同寻常的重量。   垂眸方见沈夕昭抱着他的手臂睡得正香,一张素净的脸抬起。   他试探地喊了一声:“阿昭。”   没有想象中的别扭,就好像……   他从来都是这么喊他的。   扶渊小心翼翼将手臂抽出来。   少年没醒,砸吧砸吧嘴转了个身,抱住身边的被褥继续睡。   只留下一个后脑勺对着扶渊。   他腿夹着被子,毫无形象地呼呼大睡。   也毫无防备。   扶渊眼眸幽深。   从前没能力保护小狗,如今自当有能力护他周全。   有一个弟弟,他从此就不再孑然一身。   “哥哥……好@?%&$”   “什么?”扶渊俯身,试图听清他的乱语。   “好亮,哥哥。”   少年嘟囔着,将脸埋进被窝里。   扶渊哑然失笑,无声下了床,将床帐放下。   他戴上面具开了门,影卫从房顶轻巧地跳下来,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房间。   影卫低声汇报密事,却见风吹起床帐一角。   影卫视觉灵敏,一眼就发现主子床上还躺了个人……   他瞪大眼睛,一时间忘记了言语。   一向不近女色的主子居然……   扶渊轻叩桌面。   影卫稍稍回神,颠三倒四又说起刚刚汇报过的事。   “行了。”扶渊又叩了一下桌子,“买几身柔软点的衣衫过来。”   “身长……到我这里。”扶渊比划了一下眼睛的位置。   影卫心里一惊。   主子看上的女子居然这么高,果然不同寻常!   “选几身素净的。”   扶渊顿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少年明媚的笑容。   “鲜艳点的也可以。”   “算了,多买几身,我来选。”   影卫越听面色越是严肃,不难听出主子对那位女子的重视,当即殷切道:“主子,要不要再让人送些胭脂和首饰来?”   扶渊:?   在得知主子床上藏的是个男人后,影卫的脸色就更古怪了。   不过扶渊没有多解释,他也不敢多问。   昨天沈夕昭跟扶渊提了一嘴,谢卓的生辰快到了,还邀请沈夕昭一起庆祝。   他身上穿的衣裳还是先前从钟子穆那里拿的,也该给他买几身新的。   影卫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就送分批送了好些衣裳过来。   “阿昭,过来。”   沈夕昭看着扶渊只是走出门一会儿就抱着一堆衣服回来,当即“哇”了一声。   “哥哥,这些衣服都是哪来的?”“来试试。”   沈夕昭摸摸衣裳,眼睛亮了亮:“这些都是给我买的吗?”   “嗯。”   沈夕昭把衣服通通试了一遍,发觉这些衣裳都无比柔软轻盈,穿在身上就像什么都没穿一样,他很喜欢。   扶渊看着每一身都好看,只觉得沈夕昭容貌极好,穿什么都好看。   越看越满意。若是到了京城,他能给沈夕昭准备的便不止这些。   但沈夕昭算了算,这样他欠神仙哥哥的钱就更多了。   不由得有些苦恼。   “怎么?不喜欢吗?”   “没有!”沈夕昭掰着手指,“就是觉得还不起了。”   神仙哥哥对他的好,他都有记着。   他已经想好,等到了京城一定要赚钱,还给哥哥。   “还什么?”扶渊闻言微微蹙眉。   沈夕昭将他的想法说出来,却发现神仙哥哥一直沉默不语。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扶渊看了他良久,笑意不达眼底:“可是我不要钱。”   “啊?那哥哥想要什么?我……我想想办法。”沈夕昭还真认真的思考起来,脸颊鼓鼓的,神情很是纠结。   扶渊嘴角突然扬起恶劣的笑,伸手捏捏他的脸:“我想要……你当我的小奴隶,好不好?”   “小奴隶?那我需要做些什么?”   “……”扶渊被他真诚的眼神看着,不自觉咳了一声:“帮我暖床。”   沈夕昭一愣。   “好!”这个沈夕昭觉得他可以做到。   反正……他已经连着两天缠着哥哥,往他暖洋洋的被窝里钻了。   沈夕昭以前都是一个人,神仙哥哥也只能在特定的时间出现,如今有机会天天和他睡一起,可开心了。   而且……哥哥身上还香香的,沈夕昭最喜欢和他贴贴了!   这么想着,沈夕昭兴奋地扑到扶渊身上,脱口而出:“喜欢哥哥!”   “……嗯。”   ……   转眼便到了谢卓生日当天。   谢卓喜静,比起和一堆人一起玩,更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待着画画。   让沈夕昭感到意外的是,谢卓只邀请了他一人。   地点就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片花海里。   上次见面没来得及仔细看,沈夕昭这才发现辽阔的花海正中央有一块空地,空地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绘画工具。   谢卓说他每天都会到这里来画画。   沈夕昭想,这应该是他的秘密基地。   “不过前段时间一直在下雨,花掉了不少。”谢卓蹲下捡拾零落的花瓣,语气里都是遗憾。   沈夕昭想起红楼梦中黛玉葬花,提议将花瓣收集起来埋进土里。   看着谢卓耐心地将所有花瓣埋葬,沈夕昭不由念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谢卓看向他:“你会作诗?”   沈夕昭恍然,这是架空世界,应当是没有这首《己亥杂诗》的。   他摇摇头:“是我家乡的一位诗人作的。”   他轻描淡写带过,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礼物来。   沈夕昭取出一幅画,打开来是一朵栩栩如生、在池中惊艳绽放的睡莲。   “哇!”谢卓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这是牧文道大师的画作!”   他将画拿过手中细细端详,确认是牧文道大师的真迹。   “错不了,我对牧大师的画作颇有研究,也曾有幸在师长府上看过真迹,这绝对就是牧大师的亲笔画作!”   “夕昭!这真的是送给我的吗?!”   牧大师的仰慕者众多,其画作就是想要花高价买都不一定买得到。   这是沈夕昭第一次看到谢卓这么激动,激动得脸都红了。   他也有些受感染,只道:“当然是送给你的!你喜欢就好啦!祝你十七岁生辰快乐!”   当时他听说谢卓生日到了,发愁不知道要送什么礼物好,还是神仙哥哥给了他这幅画,说让他送给谢卓。   没想到谢卓会这么喜欢,沈夕昭也很开心。   决定今晚要早点帮哥哥暖好床,再好好谢谢哥哥。   谢卓爱不释手,当即对照着画临摹起来。   直到有个丫鬟步履匆匆跑进来,神色慌乱:“三少爷,不好了!二少爷把小蛮绑了。”   “什么!”谢卓脸色大变。   “三少爷你快过去看看吧。”   沈夕昭没来得及多问,跟着谢卓往外跑。   庄园另一边,谢泰身边簇拥着一群家丁,围成一圈。   圆圈的中央绑着一个约莫十四五的姑娘,四肢被固定在大飞镖圆盘上。   一根飞镖从谢卓手中飞出,小姑娘被塞着布的嘴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惊恐地闭上眼睛。   “哈哈哈哈哈哈哈!瞧把她吓的!”   谢泰掂着飞镖,笑得猖獗。   他跟谢卓是同一天出身的,今日也是他的生辰。   因着不在京城,他没法和朋友出去外头消遣,只好自己找找乐子。   正要去找谢卓的小蛮就正好被他逮到了。   “好可怕呀,你这样不太好吧?”   谢泰身旁还站着一个少年,身量弱柳扶风,说话时声音捏得细细软软的。   谢泰不是只躲在府上不谙世事的少爷,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自然一眼就看出什么是真实,什么是矫揉造作。   最重要的是他还长了一张和沈夕昭有几分相似的脸,谢泰对他实在喜欢不起来。   更何况……他长得还没有沈夕昭好看。要不是娘让他和林自秋搞好关系,带他好好参观庄园,他才懒得理。   谢泰看了他一眼:“你想试试吗?”   林自秋咬了咬唇:“可是……她怪可怜的,我们不能这样。”   谢泰皱了下眉,强迫自己耐着性子道:“放心吧。她啊,小哑巴一个,又不会说出去。”   他说着看了周围一众家丁,笑道:“他们都是下人,你还怕他们啊?”   他小声嘀咕着:“啧,司空见惯的游戏,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谢泰意味不明地发出一声嗤笑:“啊……差点忘了,你以前也是……”   林自秋脸色变了变,指甲掐入手指。   咬咬牙从谢泰手中夺过一枚飞镖,看向小蛮时目光中划过一丝狠厉。   小蛮脸色煞白,绝望地摇着头。   林自秋一鼓作气,投掷飞镖。   小蛮瞪大眼睛。   “小蛮!”谢卓几近撕心裂肺。   还是来晚了一步吗?   不!   沈夕昭也没想到一来就看到这么的场面,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取下发簪扔过去。   “铿——”飞镖和发簪摩擦碰撞发出声响。   双双掉落在小蛮脚下。   小蛮胸腹不断起伏,苍白的脸上已是冷汗涔涔。   谢卓第一时间跑到她身边欲将绳子解开。   谢泰却指使着家丁们上前阻挠。   “谁敢拦我?!”   一向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三少爷谢卓突然有这样的举动,家丁们都停下动作。   但谢泰再次发号施令,他们再次上前组织谢卓的动作。   谁都知道,二姨娘比三姨娘得宠。   得罪谢卓确实不如得罪谢泰来得可怕。   谢卓拼命挣扎,沈夕昭也加入。“他是三少爷,也是你们的主子,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看到沈夕昭,谢泰脸上突然浮现出古怪的笑容。   “都停下!”   慌乱的画面顷刻归于平静。   沈夕昭看向谢泰,后者也看着他。   “沈夕昭,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想要救那个小哑巴啊?可以啊。”谢泰笑容逐渐扭曲,“你上去换她下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故渊思池鱼 1个;   抱住! 第14章   “今天是小爷我的生辰,不让我高兴,我可是不会放人的哦。”   “还是……”他说着看向谢卓,“你想让我去找三娘来评评理?”   谢卓忘记了挣扎。   他慢慢、慢慢低下头,既不敢再看小蛮,也不敢看沈夕昭一眼。   沈夕昭能感受到他的微妙变化。   “谢卓……”   “你想找谁来评理?”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打破了僵持的气氛。   在场众人齐齐望向声音来源之处。   来人是一个中年男人。   沈夕昭第一眼只觉得他有些面善,但也没多看。   因为他看到了站在人群后方的神仙哥哥。   扶渊的目光也正分毫不差地落在他身上。   他没有第一时间过去,马上越过家丁上前去解小蛮身上的绳子。   谢卓也才反应过来,立刻过去帮忙。   绳子解下,小蛮腿一软,倒在谢卓身上。   这过程中谢泰没再出言,也没有一个家丁上来阻拦。   谢泰哆嗦着弯了腰,结结巴巴喊人:“爹……爹,您怎么来了?”   是御史大夫谢经鸿。   “我怎么来了?我不来怎么知道你在这里净干这些‘好事’?!”   “爹!我……我……”谢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阿昭。”   沈夕昭猝然回神,抬眼时却率先对上谢经鸿的目光。   这一次他没来得及移开视线,因为他看到,谢经鸿正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好像……很震惊?   沈夕昭不解地歪了歪头,还没说话,便被林自秋挡住了视线。   “谢叔父。”林自秋手指绞着衣角,不确定他们刚刚都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   “自秋,你……”谢经鸿欲言又止,目光转向谢泰,流露出极度的不悦。   他轻轻摇了下头。   林自秋拿不准他是对谢泰失望还是对自己失望,他猝然红了眼眶。   再抬眼看谢御史时眸中染了一层水光:“今日……今日是谢泰的生辰,我只是想实现他的愿望。所以……所以才想试试的。”   他咬住下唇,眸中潋滟生光。   谢泰一愣,倏地黑了脸。   他结交的虽都是些狐朋狗友,但好歹对彼此仗义,还没遇到过这样被直接背刺的情况。   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也顾不得谢大人在场,直接骂道:“林自秋你还要不要脸啊!”   林自秋一张脸白了又白,眼泪更是禁不住夺眶而出。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   “你放的什么狗屁!”   “够了!”谢经鸿看了他一眼,到底顾念着圣上几分薄面,没有说重话。   只训斥了自己的儿子一番。   林自秋善察言观色,也能看到谢大人自来到这里开始就时不时注意人群中最亮眼的少年。   甚至从他的眼神从看到了他初次见到自己那时的眼神。   林自秋想起他曾经买通的谢经鸿身边的人口中得知的一些消息,不由得有些慌。   他不能让谢大人对他失望。   他转过身,面向沈夕昭。   沈夕昭心脏猝然一缩。   此时此刻才看到林自秋的脸,心中猝然升起一股意味不明的情绪。   眼前人的形象和梦里出现的那个让他极度痛苦的身影慢慢重合,沈夕昭微微瞪大眼睛……   “这位公子,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容易受到蛊惑这样对你们。虽然……虽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是……这确实是秋秋的不对。”   声音也像。   是他吗……   沈夕昭的呼吸变得急促,几乎说不出话来。   一说受到蛊惑,二说没有造成伤害。   一旁的谢泰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他娘的!”   “给我堵住他的嘴!”   谢经鸿一声令下,谢泰的嘴被家丁堵住。   沈夕昭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这里,目光恍惚落在虚空之中。   这就是原文里的白月光吗?   是因为他来到这里改变了剧情,所以他们才会这么快遇到?   沈夕昭没想过,他避开了渣攻,却先一步与白月光相遇。   在看到林自秋时,心里本能地涌上一阵心痛。   在这股情绪里,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怨恨。   或许“沈夕昭”也知道,在这个故事里,错的是渣攻。   沈夕昭突然有些心疼原主。   他垂下眼睫,努力平复心情。   “你……愿意原谅我吗?”林自秋依然倔强地看着沈夕昭。   沈夕昭还在缓解心绪,反应过来这话的意味,一时间有些莫名其妙。   他当然知道眼前人身份不凡。   作为圣上的义弟,只怕连谢大人都未必敢得罪他。   他旁边挪了一步,看了小蛮一眼:“你不用向我道歉。”   林自秋看着身为庄园下人的小蛮,匿于衣袖中的手掌攥紧。   自从偶然被圣上认为义弟后,他还没有被人如此羞辱过。   现在竟想让他向一个下人道歉……   他怎么敢!   动静闹得这般大,二姨奶和三姨娘也在这时来到现场。   看到谢泰被家丁压在地上,嘴里还塞着布,再看到谢卓抱着一个下人的女儿,二姨娘和三姨娘都各自两眼一黑。   “老爷,泰儿又犯错了是不是?孩子还小,不懂事啊!”   “都十八了还小?我让他来这里是来反省的,不是来这里娱乐消遣,甚至仗势欺人的!我看他是一点都不知道反省!”   谢泰本就是因为在国子监惹了祸,为避风头才暂时离开京城的。   谢经鸿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拿过下人手中的藤条朝着谢泰挥下去。   “唔!唔唔!”   二姨娘拦着他哭哭啼啼:“泰儿到底是你的儿子,就这么为了一个下人,老爷又是何苦?”   “下人?她的命难道便不是人命了吗?”谢经鸿怒气未消,到底顾念着外人在场,忍下了。   另一边,三姨娘正使着眼色要谢卓放开小蛮,后者却没有理会。   她有些着急,正小声呵斥他:“这成何体统!”   谢经鸿胸膛起伏着。   “卓儿。”   谢经鸿的声音一出,三姨娘赶忙看向他,“老爷……”   谢卓垂着的头低得更低。   大哥优秀听话,二哥顽皮闹腾,只有他一人性子安静沉默,虽然娘恨铁不成钢地说过他很多次,但他在父亲面前还是一向没什么存在感。   此时被当众提及,他整个人都有点僵,只小声喊了声“爹”。   谢经鸿语气放缓了些:“这一次,你做得对。”   谢卓猛地抬起头,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手受伤了吧?还有……”谢经鸿说着看向小蛮。   谢卓:“她……她叫小蛮。”   “嗯。还有小蛮,你们一起去找郎中看看。下去吧。”   谢卓受宠若惊,连忙点头,带着小蛮离开时脑袋还是有些晕晕乎乎的。   三姨娘见状也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最后,谢泰被罚禁闭在房间里,哪里都不许去。   沈夕昭也跑到了抚渊身边,附在抚渊身边耳语着什么。   二人挨得极近,不知道抚渊说了什么,沈夕昭无声笑了一下,眉眼弯弯。   谢经鸿有一瞬间的恍惚,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看。   过分专注的视线也让沈夕昭不得不注意到。   他下意识往神仙哥哥身后躲,实在有些疑惑。   总觉得谢大人看着他的同时,又仿佛不止在看他,就好像在透过他看别人。   “这位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沈夕昭看了神仙哥哥一眼,在后者微微颔首之后犹豫着回答:“我叫沈夕昭,自小在北方的普陀寺长大。”   “普陀寺……”谢经鸿低声喃喃。   “嗯。他自小与母亲居住在晋州,母亲去世后才被普陀寺的住持收养。”扶渊补充道。   沈夕昭惊讶地看向神仙哥哥,而后才点点头表示他所言属实。   谢经鸿好像一直在走神,闻言更是整个人都有点放空。   想必朝中还无人看过一向冷静自持的谢御史这般失态。   扶渊却没什么反应,说了告辞的话便带着沈夕昭先行离开。   若是有心,自然不必他点破。   林自秋还想说些什么,谢经鸿此刻的心绪却不平静,实在听不进去。   “自秋,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回房吧,晚膳会有人送过去。”   谢经鸿说完便匆匆离去。   林自秋站在原地,脑海中浮现的都是方才那个叫沈夕昭的少年的脸。   当然……还有他旁边那个看起来气场十分强大的男人,即使他戴着面具。   更重要的是,他留意到男人携着沈夕昭离开时,失魂落魄的谢大人甚至下意识做了作揖的动作。   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终于慢吞吞地挪动脚,露出方才被他踩在脚下的硌人的物品。   那是一条红玛瑙和白玉相间的颈链。   他捡了起来,收进手心里。   *   只剩下两人后,扶渊抬手,掌心落在沈夕昭头上。   “可有受伤?”   沈夕昭摇摇头,注意力却在另一件事上:“哥哥对我以前的事很了解吗?”   他只是好奇,神仙哥哥怎么会知道原主和他母亲的事。   扶渊“嗯”了一声。   沈夕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又突然反应过来,那哥哥岂不是有可能知道原主为渣攻做的事了?   毕竟在随军出行前,原主还做了一系列让沈夕昭想起来有些社死的事情。   沈夕昭有些尴尬。   更何况,那些还都是原主做出来的事情。   他当即道:“可是我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事情也不太记得了。哥哥也忘了吧,就当重新认识我,好不好?”   扶渊只当他不愿他人提起他母亲,也怕他伤心,自然点头应允。   “哥哥,那你觉不觉得谢大人有点奇怪啊?”沈夕昭忍不住想起他刚刚的眼神。   “为什么这么说?”扶渊耐心问他。   “就是……他看我的眼神啊。”   但是他的眼神里又没有什么恶意,沈夕昭觉得这样说也有些奇怪,当即甩甩头:“算了,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扶渊不欲干涉他,只是点了点头。   沈夕昭也没放在心上,正想说些什么,肚子却先他一步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沈夕昭低着头不敢看扶渊,血色从耳朵红爬到了脸颊。   继而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低笑。   “哥哥!”沈夕昭的脸更红了,“别笑了!”   “好。”扶渊咳了一声,忍不住捏了下他的脸,“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离开前,他目光状似无意掠过身后茂密的花丛。   少年和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远,草丛中的人方走出来。   不过是一个在和尚庙长大的孤儿……   他可是当今圣上的义弟,怎么会比不过一个孤儿?   可是好像还不够。   好像还得再努力一点点,才能真正让所有人都不再看不起他。   他早就受够了某些人的调戏或冷眼。   还有那个举手投足都散发着贵气的男人……看中了沈夕昭什么呢?只是那张脸吗?   如果他有个位高权重的父亲呢?一切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   林自秋脸上露出懵懂乖巧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虞重华づ 2瓶;   抱抱评论区的可爱小天使们~ 第15章   夜晚,沈夕昭很早就爬到扶渊床上,尽职尽责给他暖床。   扶渊沐浴完回来出来,脚步微顿。   “哥哥!”沈夕昭裹在被窝里看他。   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扶渊眼底笑意弥漫:“只是随口一说,不是真的要你暖床。”   沈夕昭知道他只是开玩笑,但就是赖在他床上不想起来。   “哥哥你快来,被窝里很舒服哒!”   扶渊在床边坐下。   发丝微微湿润。   沈夕昭爬起来,自告奋勇:“哥哥,我帮你烘头发。”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扶渊提起林自秋:“你怕他么?”   “嗯?”沈夕昭不解。   “今日见到他,你脸色不对。”   发丝铺开在他手掌里,沈夕昭把玩着,闻言有些心虚。   扶渊却道:“无需忌惮他。有我。”   沈夕昭小心翼翼戳戳他的后背:“可是我听说他来头不小诶,谢卓说……大家都不敢得罪他。”   扶渊猝然一笑:“我能护你。”   神仙哥哥这么说,沈夕昭肯定是相信的。   “哥哥,你是很厉害的人对不对?”沈夕昭趴到他面前。   扶渊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没有否认。   “算是吧。”   “好!”   出于私心,沈夕昭其实不想和林自秋有什么接触,今日一事,他倒是有点担心谢卓。   他总觉得,在谢卓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有些小心翼翼。   包括三姨娘也是。   见身旁的小家伙一直不说话,扶渊垂眸看他,就见他神情严肃,像在思考什么大事。   倒是可爱。   扶渊:“在想什么?”   “唔?”沈夕昭回过神来,“想谢卓啦,今天是他的生辰耶,可是……好像没能让他过一个快乐的生辰。”   扶渊对他人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但也不想让少年为他人忧心,只点拨道:“未必,今日谢大人称赞他了。”   对哦!   沈夕昭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而且他想起来那个时候谢卓整个人也是一种很惊喜的状态。   所以他……应该是高兴的吧?   如此想着,沈夕昭心情也畅快了不少。   “那太好了!过生日就是要开开心心的才好啊。”   他还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还在。   每次他过生日,妈妈都会带他出去病房外面转转。   虽然有时候会被爸爸责备,但她还是会偷偷带沈夕昭出去。   哪怕妈妈去世后再没人帮他过生日,但对沈夕昭来说,那也是最最让他感到快乐的日子。   他突然想起来:“对了哥哥,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啊?”   “你过生辰的时候会做什么呢?”   扶渊微顿。   一阵沉默后,他说:“我不过生辰的。”   沈夕昭静了一瞬,挪挪挪,贴近哥哥身侧,伸手摸摸他的膝盖:“以后我帮哥哥过生辰,好不好?”   没有得到回复,沈夕昭将墨色长发一圈一圈绕在手指上。   他轻声道:“母亲去世后,就再没人陪我过生日了。”   扶渊沉吟:“日后会有人帮阿昭过生辰的。”   “那哥哥也会陪我吗?”沈夕昭说,“我想跟哥哥一起过。”   “可以吗?”   “好。”   扶渊伸手挠挠他的下巴,留意到他脖子上空无一物。   “脖子上的坠子呢?”   “诶。”沈夕昭摸了下脖颈,没有摸到东西。   起初沐浴的时候他还会解下来放到一边,后来太懒了,又见那物件沾了水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便没有太在意,“可能是冲澡的时候掉在房间里了。”   他说着打了个哈欠,眼中水雾弥漫。   扶渊揉了下他的耳朵:“那明天再去找,先歇息。”   沈夕昭点点头,抱抱他。   “哥哥,我们睡觉吧。”   温暖的手掌轻轻拍打在他身上,哄小孩似的。   对扶渊来说亦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笨拙的安慰,他却意外的受用。   原来,也有人怕他难过。   *   沈夕昭惯常窝在扶渊身边看书,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有位家丁前来传信,跟扶渊说了句什么。扶渊叮嘱沈夕昭喝下一碗汤,说要出去一趟。   不多时,又有一个家丁来敲门,说谢卓正在莲花池边等他。   沈夕昭觉得有些奇怪,毕竟他们往常都是约在花海里的。   转念一想他上次送了谢卓一幅睡莲,便又觉得情有可原。   他赶往莲花池,果然看到池边站着一个人。   “谢卓~”沈夕昭话音刚落,见那人转过身来。   却不是谢卓,而是——林自秋。   沈夕昭没来得及反应,只见林自秋惊恐地瞪大眼睛,好似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   他疑惑地转头,可后面什么都没有。   “不要!”   一声尖叫在四下无人里兀然响起,紧接着是“扑通”一声。   林自秋掉进了水里!   “救……救我!”他在水里扑腾着。   沈夕昭一瞬间懵了。   他没有学过游泳,不敢贸然下去救人。   他保持冷静,当即想要转身去喊人。   “沈夕昭!”水里的人突然大喊,“救我!”   “求求你……救我!”   “唔……”他吞了一口水,在池子里沉沉浮浮,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沈夕昭看,“别那么狠心……”   沈夕昭下意识往前一步,身后却有三两个人赶来,跳下去将林自秋捞了起来。   庄园里的其他人也被惊动,就连谢经鸿也赶来了。   沈夕昭被人群挤在外头。   二姨娘吓得不轻:“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掉下去呢?”   谢经鸿:“今日值守莲花池的是谁?”   这时值守的家丁姗姗来迟,见此场面吓得屁滚尿流:“我……我去上了个茅房。”   “罚!”   “唔——”被围在中间的林自秋脸色煞白,吐出一口水。   二姨娘关切道:“秋秋,你感觉怎么样?”   林自秋却一把拂开她的手,着急忙慌地在身上摩挲,嘴中不住喃喃着:“在哪呢,在哪呢……在哪……”   “秋秋,你要找什么?”   林自秋像魔怔了一样,找得眼睛通红。   “我娘……娘留给我的遗物,不能找不到的。”他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看起来却是越发可怜了。   “会不会掉池子里了?”谢经鸿吩咐家丁,“找。”   “是不是这个啊?”二姨娘从林自秋身子底下摸索着,将东西找出来。   被举起时,林自秋身子扑了过去,珍惜地将失而复得的东西抱在手心里。   沈夕昭一愣。   那是一条长得跟他身上找出来的那条颈链很像的物件,同样是白玉和红玛瑙相间的。   难道,这样的颈链有两条?   还是……原主和林自秋有什么关系?   毕竟他们长相相似,会不会……   沈夕昭的想法被生生打断,因为所有人都在这一刻齐齐向他看来。   只因为,林自秋看着他,说了一句话。   他抽抽噎噎道:“沈公子……沈公子一定不是故意的,但是……只要娘的遗物没有不见就好。”   沈夕昭愕然。   娘?是说谁?什么遗物?   众人亦哗然,看向他时目光中都带着探究。   沈夕昭下意识摇摇头,却见有人眼神中流露出或是不赞同或是鄙夷的意味。   他看向谢经鸿,后者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   还有二姨娘,三姨娘,林自秋。   沈夕昭脑袋还是懵的,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明明没有……   “我没有……”   他磕磕绊绊解释着:“我……我是来找谢卓的,可是谢卓不在,站在莲花池边的人是林自秋。”   “我走过来的时候看到他……”   二姨娘刻薄道:“你是想说……是秋秋自己跳下去的?”   “对。”   “你撒谎!”   沈夕昭张了张嘴。   林自秋身子抖了一下,抬眸看向沈夕昭眼眶又红了一圈。再开口时哭腔明显:“是……是我自己,是我不小心。”   “秋秋你别怕,老爷会为你做主的。”   “秋秋。”谢经鸿来到他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连同他手里的颈链。   林自秋能感受到他的手用力到有些发抖。   “都怪我,都怪秋秋。如果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不见了,那我也不想活着了,还好,还好……”   他双目无神看向远方,仿佛陷入了回忆里,一滴眼泪坠落。   谢经鸿差人将谢卓叫来。   不明所以的谢卓沉默半晌,如实道:“我没有叫人约你来莲花池。”   沈夕昭怔住。   答案昭然若揭。   他的否认在这一刻显得苍白又无力。   谢经鸿又召集了庄园里的所有下人让他指认,指认是谁去通传信息的。   但是找不到,那个让他去莲花池赴约的人,根本不在这里面!   从那些人的眼神中他可以看到,没有人相信他。   他往后退了一步,本能地想找哥哥。   后知后觉扶渊出门了。   不在他身边。   他孤身一人,被千夫所指。   到底顾念着扶渊的面子,谢经鸿没对他做什么,却也不再听他毫无凭据的解释。   被人送回房间时,沈夕昭整个人浑浑噩噩。   房间空空荡荡,沈夕昭像游魂一样出现在这里。   突然想起什么,他发疯了一般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屏风后,没有。   衣裳里,没有。   床上,也没有!   哪有那么巧合的事?   他的颈链不见了,林自秋手上就出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   沈夕昭先前不清楚那颈链的来历,自以为是“沈夕昭”身上的装饰品。   可为什么会凭空出现在林自秋手上?为什么他会说那是他母亲的遗物?   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夕昭脑子一团浆糊,忽然打了个喷嚏。   方才在莲花池边吹了好一会儿的风,此刻身上突然发冷。   他慢慢滑落在门边,抱着膝盖坐下。   好想哥哥。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见南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沈夕昭蜷着身子,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困于幽深的黑暗里,仿佛被全世界孤立。   直到外头传来脚步声。   是哥哥回来了吗?   沈夕昭费力抬起头,看到的却是谢卓和董湘。   眼里刚刚升起的光亮迅速熄灭。   “夕昭,你还好吗?”董湘小心翼翼触碰他,发觉他身上有点凉。   谢卓也蹲在他身边,愧疚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   沈夕昭目光空洞地摇摇头:“不是你的错。”   两人给沈夕昭带了饭过来。   沈夕昭这才惊觉天黑了,而他还没有用晚膳。   可他感觉不到肚子饿,也没有胃口吃东西。   “多少吃点吧。”董湘将饭菜取出来,可沈夕昭一眼都没看。   “算了,那就晚点再吃。”   董湘将东西移到旁边,正色问他:“你说今日是有人让你去莲花池边找谢卓,你还记得那个人的长相特征吗?”   沈夕昭努力让自己集中精力回想,可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他有点脸盲,当时也没看清楚。   只知道那个人不在谢大人让他指认的范围之内。   可是,即便真的找到了又怎样?   只要那个人咬死不认,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沈夕昭自嘲地扯了下嘴角,近乎喃喃自语:“你们信我吗?”   董湘和谢卓齐齐一愣。沈夕昭没抱什么希望的。   却听到二人异口同声道:“我相信你。”   沈夕昭一怔。   好歹将人哄着吃饭了,二人都松了一口气。   谢卓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其实我爹不是故意对你那么严厉的。”   严厉吗?沈夕昭其实没什么感觉。   他眨了眨眼睛,没什么反应。   谢卓继续道:“只是因为林自秋他……可能是我弟弟。”   一直到谢卓和董湘离开,沈夕昭整个人心绪还是不平静。   谢卓说,谢经鸿发现林自秋是他流落在外的小儿子。   依据居然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就在刚刚,他们相认了。   可是这条项链分明就是“沈夕昭”的啊。   沈夕昭记忆的丝线被拉扯,牵出那场梦。   他恍然想起对谢经鸿的熟悉感来自哪里了。   他曾见过谢经鸿的。   在梦中,在原主的母亲眼前的画像里。   “沈夕昭”与谢经鸿的关系已是呼之欲出。   可他独独想不明白,为什么林自秋会拿着那条项链出来认亲。   他将头埋进臂弯里。   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沈夕昭昏昏欲睡,门外突然传来动静。   他趴得身体僵硬,一时间没能直起腰来。   又是谁过来了?   沈夕昭没有兴致转头去看,然后——他就听见了神仙哥哥的声音。   “阿昭。”   沈夕昭没有动,害怕自己出现了幻听。   直到熟悉的声音再一次从他身后传来,带着几分焦急:“阿昭。”   扶渊匆匆走近他,在快要触碰到人时又放慢步伐。   沈夕昭慢慢抬起头,看向姗姗来迟的人。   未及言语,他眼睛已是一酸。   “阿昭。”扶渊声音很轻,很柔,“是我来晚了。”   “哥哥……”沈夕昭的声音染上浓重的鼻音,一开口神仙哥哥便主动朝他张开了双臂。   他扑进扶渊怀抱里,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终于爆发。   被林自秋指认的时候他没哭,被所有人怀疑的时候他没哭,得知身份被冒认的时候他也没哭,可是在看到扶渊的那一刻,他再也忍不住了。   扶渊紧紧抱着他,宽厚的手掌搭在他的后颈,另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腰,给他支撑。压抑的啜泣就在胸膛前,扶渊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用力将他按到自己身前。   怎么能……让他受这么大的委屈?   真想把那些人抓过来,在阿昭面前,将他们千刀万剐。   扶渊眼中戾气涌现,又因为拼命压抑情绪而隐忍发红。   若不是顾念阿昭……扶渊胸膛起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点:“阿昭,对不起,我应该带着你出去的。”   今天有人故意将他支出去,用的是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他应该把沈夕昭待在身边的。   在哥哥怀里哭了一场,沈夕昭情绪已经缓和了许多,只是开口时仍有点抽抽噎噎的:“哥哥,我没有推他。”   他揪着扶渊的衣领,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哥哥相信我吗?”   “阿昭当然没有。”扶渊没有一丝犹豫,坚定地说出这句话。   沈夕昭没有放过他眼中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没有从那之中找到哪怕一星半点的怀疑。   他的目光在告诉沈夕昭,神仙哥哥无条件相信他。   “唔……”沈夕昭再一次想哭,又倔强地生生忍住。   “还有你的身世……”   “阿昭,”扶渊问他,“你现在应当知道一切了,对吗?还想不想要认回你的亲生父亲?”   沈夕昭良久没有言语。   他原本是想要顺其自然的,他已经来到了离“沈夕昭”的父亲这么近的地方,合该认祖归宗的。   可经过今天的事,沈夕昭打心底里有点排斥。   系统也说过他如今就是“沈夕昭”,是否也可以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在这一刻,他竟生出了退缩之意。   “哥哥。”   沈夕昭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好。”   扶渊明白了。   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站着让沈夕昭靠在身上,任由他慢慢宣泄情绪,直至自己缓了过来。   “哭完了吗?”   沈夕昭不明所以,抬起红肿的眼睛看他:“哥哥嫌我烦了吗?”   “不是。”扶渊否认得很快,微微弯下身子直视他的眼睛,“阿昭,我是你哥哥,永远不会嫌你烦。”   “我是想告诉你,如果哭完了,我带你去讨回公道。”   沈夕昭愣愣的,听着哥哥说他已经找到了那个通传消息的人,也撬开了当值家丁的嘴。   人此刻就在外头。   哥哥说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撒谎的人是林自秋。   “可是现在,”沈夕昭吸了吸鼻子看向外头,天空被漆黑的帷幕笼罩,“太晚了。”   “不晚。”   不管过了多久,哪怕那些人都进了坟墓,扶渊掘地三尺也会将人挖上来听清真相。   “哥哥,那条颈链是我娘的遗物,有办法帮我拿回来吗?”   先前并不知晓,只以为那只是普通的装饰品,沈夕昭并没有太过重视。现在……他很后悔。   如今他占了“沈夕昭”的身份,于情于理都应该帮他要回来,妥善保管才对。   扶渊点头应下:“还有一件事,我需要征求你的意见。”   ……   沈夕昭手被牵着,看着扶渊派去的人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敲门,将整个庄园里安睡的人喊起来。   包括,因为落水而卧病在床的林自秋。突然被吵醒,除了董湘和谢卓以外,所有人情绪都不佳。   二姨娘披着衣裳出来,脸色难看至极。   她只是不太理解,为什么老爷没有发火。   在看到扶渊时,她没由来的有些发怵,竟是破天荒的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他站在黑夜里,面具分辨不出颜色,倒像是漆黑的,唇线抿得平直,明晃晃昭示着他的不悦。   如同刚从地狱里走出来的罗刹。饶是谢经鸿在他面前也带了几分恭敬。这一次林自秋看得清清楚楚。   他身子晃了一下,被身旁的人扶住。   谢经鸿眼中的担忧浓烈,也顾不得许多,向扶渊打着商量道:“秋秋今日落了水,身子实在不适,可否容他先去歇息?”   摄政王扶渊突然说要来他的庄园造访,谢经鸿自然不可推脱。   按照他的吩咐,谢经鸿未曾将他的身份泄露与任何人听,哪怕是枕边人。   可他如今的态度摆在这里。   在场之人自然看在眼里,彼此心照不宣地缄默不语。   林自秋亦越发笃定眼前的男人地位定然尊贵无比,心里隐隐有所期待。   他已经第一时间让人将他是谢经鸿的儿子一事透露给了扶渊。   谢御史在朝中威望无比,林自秋相信,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与之为敌。   更何况……是为了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少年。   他查过了,沈夕昭自小野生野长,没有什么靠山。   以美色取悦人,是最容易被取代的。   他看向沈夕昭,眼中多了几分胜券在握。   后方的沈夕昭离扶渊很远,而且眼睛红肿着,一看就哭过。   男人深夜带着他过来,定是了解了事情经过,勒令他来赔礼道歉的。   谢经鸿又道:“有什么事情我来替秋秋解决。”   听到谢御史这么说,林自秋有些埋怨。   这种场合他怎么能不在场?   便听扶渊语气没有什么起伏:“未必是你能替的。”   谢经鸿:“您……世侄有所不知,我亦是才知道,秋秋是我的儿子,我自当有权利帮他做主。”   沈夕昭垂下眼眸。   扶渊也很耐心,等他说完话才慢条斯理反问:“是么?”   林自秋一喜,当即咳了一声,在眼睛里蓄起润意。   看向扶渊时眼神变得倔强而坚定,顺着扶渊的话往下说:“我想,我也有权利在这里听完。”   他说:“嗯。我想听。”   “呵。”扶渊极其短促地笑了一声。   他偏头朝沈夕昭伸出手。   在众人的目光中,沈夕昭鼓起勇气将手交到扶渊掌中,被用力握住。   林自秋微微瞪大眼睛。   作者有话说:   周四零点开始更新新章~   这章也发红包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竹猫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竹猫君 13瓶;余 5瓶;一条咸咸咸鱼干、见南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带上来。”   很快有人押着两个人过来,跪在沈夕昭面前。   “是他!”沈夕昭没忍住喊出声。   接触到其他人的眼光又缩了一下。   他的后腰被人扶住,往前撑了一把。   沈夕昭微微侧头,接触到扶渊的目光。   温柔,带着鼓励。   他鼓起勇气:“哥哥,就是他跟我说谢卓找我去的。”   林自秋表情依然平静。   扶渊一直未曾正眼看过林自秋,到此刻才直视他的眼睛,眸中寒意未敛。   林自秋像是被他吓到了一般,不自觉往谢经鸿身边躲了躲。   谢经鸿皱起眉头,下意识将林自秋护在身后:“秋秋身子实在不适,不如……”   “不急。”扶渊冷冷看着林自秋。   “他说我弟弟推了他?除了他的一面之词,有任何证据么?”   扶渊身子颀长,是站着的一众人都需要仰望的对象。   他俯视人群,散发的威压便叫他们不敢吭声。   不等他们开口,扶渊道:“但我有证据,证明是有人恶意栽赃、污蔑我弟弟。”   掷地有声的话语刚落,跪着的两人口中塞着的布被扯下。   二人便是给沈夕昭通传消息和值守莲花池的人。   他们一点都不敢隐瞒,原原本本将他们所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林自秋脸色微变,却并没有流露出半分慌张。   的确有人传话让沈夕昭去莲花池,但传话者表示他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值守的家丁也只说有人给了他点好处,让他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管,不要过去莲花池那边。   林自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摇着头:“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究竟是谁买通了他们,让他们说出如此荒唐的话?”   谢经鸿第一反应自然是相信他的,但也不太认同他说的话。   如此意有所指,岂不是直指扶渊?   绕了这么一大圈收买这两个人出来说话,只为了包庇沈夕昭吗?   谢经鸿知道扶渊不会大费周章做这样的事。   但他也不愿意将这样的事情和自己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儿子扯上关系,“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秋秋先前并不认识沈公子。”   沈夕昭也纳闷,按照原文剧情,这个时间点林自秋应当是不认识他的,所以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被打得措手不及,完全无法理解。   “是……”林自秋面无血色,“我与沈公子并不相识,我没有理由诬陷他。”   他咬咬唇,眸光再次闪烁:“更何况,我水性不佳,怎么可能自己跳下去?”   扶渊冷笑:“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他往旁边看了一眼,值守莲花池的家丁马上道:“我……白天我亲眼看到,沈公子根本没有靠近小公子,小公子自己突然就掉下去了……”   被扶渊浸满寒意的目光扫视,那人忙不迭磕起了头。   “大……大人,我绝对没有撒谎!是,是因为有人给了我银子,让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是我鬼迷心窍了!”   他知道自己说出这些话再难在谢家庄园里继续待下去,只能竭尽所能让扶渊满意。   他已经体会到了扶渊的手段,知道惹不起,更何况……即便他能扛得住,他家里人却未必。   显然,比起清正仁慈的御史大人,他更加不敢得罪这个背景神秘莫测的男人。   林自秋白着一张脸,却也发现谢经鸿脸色不对。   他还想解释,扶渊却没有心思再听,直接打断他:“我没时间听你狡辩。”   看他哭哭啼啼的模样,扶渊没由来的有点烦。   不像阿昭,哭起来也那么可爱。   哪怕他们长相有几分相似,在扶渊看来却是云泥之别。   “他没理由诬陷阿昭,难道阿昭就有理由推他么?”   “只怕,是出于妒忌!”二姨娘突然道。   周遭陡然安静下来,静得有些可怕。   扶渊冷笑:“有必要么?”   众人在这一刻都莫名不敢言语,尤其是看到这人在谢大人面前大放厥词,而后者似乎丝毫没有觉得被冒犯。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心中想法更是百转千回。   扶渊郑重道:“我弟弟从来没有推过任何人。”   最后一句话说完,他目光落在谢经鸿身上。   沈夕昭心里重重一跳,被神仙哥哥宽大手掌包裹的手微微发烫。   他下意识握了一下,被反手握得更紧。   谢经鸿脸色凝重,因为知道他所言不假。   扶渊凶残名声在外,可谢经鸿却并不像其他忠臣一般对他敬而远之,是因为知道他并非奸佞。   朝廷需要谢经鸿这样传统意义上的好官,有时候,却也不能缺少扶渊这样的。   只是有些事情从表面看起来很难窥得个中种种。   能得当今摄政王如此庇护,沈夕昭还需要妒忌何人?   况且,今日一事本就是关心则乱,因为看到了林自秋手中的信物,他忘了不可尽信一面之词这个最为简单的道理。   本就是各执一词的事,因为有人出来指认才能成为证据,如今证人推翻言论,谢经鸿也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武断了。   他看向沈夕昭,在看到他的脸时还是一阵恍惚。   说起来,比起林自秋,沈夕昭长得更像他的故人……   “沈公子,今日之事是误会一场。”   林自秋脸上血色尽失,低下头:“或许……或许是我太害怕了,应该是我记错了,沈公子,也许真的没有推我,都是我自己不小心。”   沈夕昭下意识看了扶渊一眼。   扶渊望向他时眼神和方才面对林自秋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他突然发现,好像只要神仙哥哥相信他就够了。   当扶渊站在他身边的那一刻,好像所有的委屈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本就是因神仙哥哥来到这里的,可不可以自私一点,顺从自己的本心,不去管什么原文剧情。   反正……系统好像也没有要求他一定要认祖归宗。   他想着,身体不自觉就向扶渊靠拢,挨着他。   这是一种求庇护的动作,扶渊心里升起一阵愉悦。随从在他身旁低声说了句什么。   扶渊无声捏捏沈夕昭的手。   “我让他们一个个向你道歉,好么?”   沈夕昭缩在扶渊身边,小幅度点了点头。   他不是原主,本也不应该认这个亲。他也跟哥哥商量好了,不那么快戳穿林自秋冒认身份的事。   哥哥说之后会让真相大白的,沈夕昭便无条件相信。   可此时此刻,他也不能任由人污蔑、泼脏水。   他看向林自秋。   扶渊:“我弟弟善良,不想追究太多。但你,必须向他道歉。”   “我……我刚刚已经……”林自秋说着泣涕涟涟。   他长得好,哭起来梨花带雨,寻常人看了只怕都会怜惜。   但扶渊显然油盐不进。   “或许、应该、也许?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   听着扶渊维护的话语,沈夕昭心里暖暖的。   从来没有人会无条件站在他身边,无条件相信他,无条件给他支撑,要欺负他的人向他道歉。   他也忽然有了力量。   他坚定地向林自秋、也跟所有人宣告:“我根本就没有推你。请你向我道歉。”   林自秋满面泪痕,身子重重一晃。   “啊呀!”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不好了!小公子晕倒了!”   沈夕昭紧张地揪住哥哥的衣袖。   扶渊冷笑一声,偏头看他:“跟你无关。”   沈夕昭抿了抿唇:“算了吧哥哥,我不想待在这了。”   哥哥已经带他澄清了,之后也不会真正让林自秋占了本该属于原主的身份,沈夕昭觉得这样就够了。   更何况,沈夕昭并不想和林自秋有交集,一见到他心里更是堵得慌,只想从此都不要再碰面才好。   扶渊尊重他的意愿,欲带着他直接离开。   “快请郎中来!”人群一片混乱。   少年抬了下脚,却又往后看了一眼。   郎中怎么还没来?   他现在通点医术,是不是应该留下来看看?   虽然林自秋……   但是,万一出什么事呢?   沈夕昭纠结的神情写在脸上。   扶渊啧了一声,往回看:“郎中来了。”   庄园里的大夫似乎急匆匆赶来,林自秋也被送进屋里。   沈夕昭稍稍松了一口气,旋即又想到:“哥哥,我的项链……”   “放心。”   扶渊既已这么说,沈夕昭便相信他。   扶渊:“我带你回京城。”   没等二人收拾完东西离开庄园,便听得庄园里似乎又发生了什么大事,闹得人仰马翻。   沈夕昭拦住一个眼熟的丫鬟询问,方知董湘突生恶疾,心脏绞痛。   庄园里只有一个住家郎中,前脚刚刚出发往城里去给林自秋抓药。   谢经鸿:“快,出去外头寻郎中来。”   可庄园偏僻,如今天色又晚,只怕不好找。   如果说面对林自秋,沈夕昭只是稍微有一点恻隐之心,这下对象是董湘,他就真的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沈夕昭自告奋勇:“谢大人,让我去看看董湘吧。”   沈夕昭稍微解释了一番,又有扶渊作担保,谢经鸿便同意了。   看到董湘在床上满头大汗地打滚,三姨娘吓得不轻。   今日谢卓和董湘两兄妹秉烛夜谈,于是董湘干脆留在三姨娘屋子里的小阁楼歇下,却没想到出了这事。   “怎么回事?方才看着还好好的。”   谢卓也不解:“才歇下不久,闲聊时也没见她喊疼。”   此时董湘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沈夕昭道:“再点两盏灯来,照亮一点。”   “哥哥,谢卓,你们先出去吧,我要检查看看。”   扶渊“嗯”了一声:“我在外面等你。”   沈夕昭查看了她的眼睛、脖颈,最后在董湘的手背上发现了异常。   她的手背血管隆起、蠕动。   蠕动……   不对,不是血管。   是一只蛊虫!   蛊虫动作很慢,却又锲而不舍地往她皮肤里钻。   若是再晚一点发现,只怕就会直接侵入她的骨血里,一点一点吸干她的血。   沈夕昭心一惊,脑海中已经自动出现了解决的方法。   得尽快把蛊虫挑出来。   只是它已经进入了董湘的皮肉里。   他赶忙喊谢卓:“有没有锋利的小刀?”   “匕首可以吗?”扶渊道。   “可以。”   匕首拿到手里,沈夕昭才发现这把匕首是他穿进来的第一天就带在身上的,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没想到会出现在神仙哥哥手上。   他来不及多想,将匕首置于烛火之上炙烤。   火光摇曳,映出谢卓满是担忧的脸。   “夕昭,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得把蛊虫刮出来。”   他看着董湘:“董湘,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董湘闭着眼睛,咬着牙点头。   “谢卓,你去找些金疮药和麻布来。”   “好。”   还好庄园里备了常用的药物,谢卓将东西取来的时候沈夕昭已经开始了。   董湘冷汗涔涔,脸色苍白,已经不再发出声音,似乎痛得晕了过去。   蛊虫已经被取出来了,但是她的伤口处还在不停淌血,沈夕昭正用一个小碗接着。   谢卓紧张道:“金疮药来了,快给湘湘止血吧。”   沈夕昭却是摇摇头:“还要再等一下。”   一直到放了大半碗血才停下。   蛊虫到底还是进入了皮肉之间,需要通过放血将残留的毒素排出去。   虽因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但董湘一直紧紧蹙着的眉毛终于有舒展开的迹象,谢卓也狠狠松了一口气。   按照沈夕昭的吩咐,谢卓赶紧让下人去给董湘准备食物。   等他忙前忙后再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扶渊已经带着沈夕昭离开了这里。   作者有话说:   恢复日更!谢谢小可爱们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竹猫君 1个;   谢谢!抱住! 第18章   扶渊换了辆马车,比上次的小了些,驱车的正是上次给沈夕昭送衣裳的那个影卫阑。   主子带回来的小少年看着年纪就不大,听着他喊主子“哥哥”,阑更是疑惑。   据他所知,主子并没有家人。   马车里,扶渊变戏法一样突然取出项链。   沈夕昭眼睛一亮:“哥哥已经帮我拿回来了?”   “嗯。”没在谢经鸿面前直接揭发林自秋,亦是出于扶渊的私心,想要将沈夕昭留在身边。   一旦得知信物是沈夕昭的,他的身份自然也瞒不住。   扶渊向来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有些事,沈夕昭不用知道。   他自然会在其他方面弥补。   自然……沈夕昭不想要的,也不代表其他人能够肆意强占,他不可能纵容林自秋鸠占鹊巢太久。   扶渊微微垂下眼睫,敛去深沉眸光,亲手帮沈夕昭戴上项链。   “哥哥,我困了。”   折腾许久,如今已经是后半夜。   沈夕昭说完便靠着马车闭上眼睛。   阑驾车很稳,但遇到坎坷的路也难免会有些摇晃颠簸。   沈夕昭睡得不太安稳,几次险些摔下去。   “阿昭。”   “唔?”沈夕昭困得睁不开眼睛,恍然听到哥哥的声音,含糊应了一声。   “要过来我这里吗?”   沈夕昭揉了揉眼睛:“可以吗?”   “当然可以。”   从前神仙哥哥总是这般温柔哄他入睡,带着诱哄的嗓音对他来说无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没有完全睁开眼,只像小狗一样磨磨蹭蹭着爬到扶渊身边,摸索着躺下,将头枕到哥哥腿上。   马车不够大,沈夕昭是蜷着身子的,扶渊伸手护着他,给了他莫大的安全感。   扶渊伸手挠挠他的下巴,温声道:“睡吧。”   *   等林自秋安然睡下,谢经鸿才从屋子里退出来。   他吐出一口浊气。   即便确定是林自秋陷害沈夕昭的,谢经鸿也无法真正对他生气,毕竟他从遖鳯獨傢小缺席了这孩子的人生,没有好好管教过他。   这些年他忙于政事,只对自小各个方面都表现得十分优秀得体的大儿子十分上心,对谢泰和谢卓亦是疏于管教,如今林自秋回到他身边,倒是给他提了个醒。   不过对子女的教育不在一朝一夕,他摇摇头,往三姨娘的屋子去。   董湘身子还虚弱着,不便挪动,夜里还在三姨娘屋旁的佩兰苑住着。   谢卓一直到后半夜才回自己屋里睡了会儿觉,天刚一亮,便又来看她了。   他看到外头的桌子上放着一把匕首。   是沈夕昭落下的。   他拿起来看了看。   这匕首轻巧,手柄上的雕花也刻得很是精细,上头似乎还刻着字?   但许是因为放置多年,或者匕首的主人时常将它拿在手上摩挲,那两个字已经看不清楚了。   谢卓仔细辨认了一番,也只能看出下方那字有个三点水。   他也没再多想,只将匕首收了起来,准备等回京后再还给沈夕昭。   不多时,谢经鸿也往这边来了。   董湘还没醒,父子俩就在外头询问丫鬟情况。   所幸董湘夜里并没有任何不适。   丫鬟退下后,两父子相对,竟莫名有些尴尬。   毕竟谢经鸿很忙,谢卓也很少单独面见他,没什么话可说。   谢卓低着头,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   好在谢经鸿主动道:“卓儿,我们去看看你弟弟。”   谢卓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对于多了个弟弟这件事,谢卓其实没什么感觉。   但经过莲花池一事,他对林自秋并没有什么好感。   彼时林自秋已经苏醒,听到沈夕昭已经离去的消息,他暗暗雀跃。   在听到下人通传谢经鸿又来看他了,林自秋更是开心。   他可都知道,昨天夜里谢经鸿在他身边待到很晚才离开,如今亦是一大早就来看他,对他重视程度不言而喻。   果然,谢大人还让人备了精致的早膳,亲自过来陪他吃。   看到跟在他身后的谢卓,林自秋愣了一下,继而对他露出笑容:“三哥。”   “……”听到这熟稔的语气,谢卓没有什么反应。   他向来如此,谢经鸿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只是……林自秋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   他敛眸,很快掩去眼中的晦涩,露出一个更甜的笑容。   “爹,三哥,我们一起用膳吧。”   “诶。”听到他喊了这声久违的“爹”,谢经鸿应声时声音也有些哽咽。   谢卓扶着碗,把头埋得更低。   父与子其乐融融用完早膳出来,谢卓一直绷紧的身子才慢慢放松。   他慢吞吞说道:“爹,我想去画画了。”   看着他逃也似的背影,林自秋攥紧手。   凭什么对沈夕昭就趋之若鹜,对他就避如蛇蝎……   等谢经鸿也离开后,林自秋拆开一封信件。   从庄园回来后,他让人调查了那个神秘男人的身份。这已经是第二封回信了。   原本他们猜测那个男人会不会是当今摄政王扶渊。   这封回信便彻底否决了这个可能性。   这个叫澹台渊的男人身份信息齐全,生活轨迹也完整,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子弟。   另外,有确切消息指出,摄政王扶渊中了毒,眼下躲在北方一个偏远的小村庄,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春天。   也是……沈夕昭什么都不是,若真是摄政王,怎么可能会对他那般好?   林自秋放心不少。   那么这个澹台渊便不足为惧了。   但他还是有些烦躁,数日前他发现信物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他又写了一封信,要对方尽快找到更多线索让他佐证身份,以备不时之需。   他不知道的是,在庄园里,扶渊早就为他准备好了一份“礼物”。   *   另一边,沈夕昭终于到达京城,跟着扶渊回到一处宅子里。   出来迎接的竟是许久不见的叶林,沈夕昭激动地跟他打招呼:“叶哥!你怎么在这儿?身子都好了吗?”   “已经没事了。”叶林边引着他往里走,边与他说话,“我也刚回京两天。知道你们要回来,便先让人准备了饭菜。   “主子,沈公子,还是先用膳吧。”   宅子里似乎没多少人,一直到进了主屋,才看到在饭桌前忙活的两个丫鬟。   看到扶渊进来,两个丫鬟向他行了礼,又动作比划着什么。   不会说话吗?   沈夕昭多看了她们几眼。   扶渊道:“阿昭,坐下用膳吧。”   虽一路奔波,马车上吃的储备充足,但此时此刻看到一桌子好菜,沈夕昭也不免心动。   嘴巴塞得鼓鼓的,他艰难咽下,又问叶林:“子穆呢?他怎么样?”   “一切都好。”   只不过钟子穆最近在帮隔壁二大爷种田,一时半会儿走不开。   “他过段时日才能过来看你。”   “不过他说了,三月三是你的生辰,提前给你准备了生辰礼,眼下就放在你房里呢。用完膳我带你去看看。”   沈夕昭一愣,这才知道原来原主的生日和他一样,都是三月初三。   他点了点头:“好。”   扶渊若有所思。   叶林这段时期不仅养好了伤,还顺便安置了那三百个从贩卖团伙手上救出来的姑娘。一应询问了她们的家乡或是想去的地方,将她们安全地送了过去。   但与其说是救出来,不如说是买出来,眼下未能连根拔起,他们不敢还打草惊蛇。   叶林向扶渊汇报进展:“倒是查出来一些线索。这其中的利益链盘根错节,不止牵涉到京城,只是还有待进一步确认。”   扶渊颔首:“继续跟进。”   沈夕昭的住处被安排在了扶渊房间隔壁,看完钟子穆送的礼物,他才趟回床上。   这里的床睡着比先前住客栈时睡的舒服多了,但他就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这时,耳边传来“滋滋”的电流声。   “宿……宿主!我终于联系上你了!”   沉寂已久的系统?!   因为太久没听到系统的声音,沈夕昭都快忘了有这玩意儿的存在,一时间反应了数秒。   系统没跟他寒暄,直接道:“我查看了任务进度,你已经偏离主线啦!”   沈夕昭迷茫。   系统似乎也不打算解释,只道:“让我来为你发布新的支线任务吧。一定要照着我说的做哦!”   “正在为您解锁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破解身世之谜,让你的身世大白于天下。”   沈夕昭:“……”   系统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接着道:“完成任务后你也会获得相应的能力提升哦,将会拥有极高的骑射天赋!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呢!”   沈夕昭:“……”并没有。   “这项能力,我好像不需要。”   “滋——滋——滋——”   “你,你怎么能这么不思进取呢?!”系统的声音竟多了几分气急败坏。   也许是沈夕昭的错觉。他迷茫道:“你不是说让我靠躺平走上人生巅峰吗?”   系统:“可是,可是……反正!完成任务之后,你能更容易躺平啊!”   “如果不完成任务会怎么样呢?”   系统静了两秒,语气平静地威胁道:“如果宿主多次不配合完成任务的话,我们只能送您回去了。”   “……”沈夕昭承认有被威胁到。   我完成还不行吗?   不知道是因为任务已经发布完了,还是突然掉线了,总之系统没有再出声,沈夕昭也能感觉到它和系统的链接中断了。   他翻了个身,轻轻叹了口气。   可是现在……好像已经过了最佳时期。   就算这个时候他站出来说自己才是谢御史的儿子,林自秋是个冒牌货,估计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怎么办呢?   沈夕昭感到烦躁极了,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后终于忍不住起身,往隔壁扶渊房间走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竹猫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竹猫君 30瓶;   谢谢宝!小树苗会茁壮成长的~ 第19章   扶渊还未睡下,沈夕昭敲了门,得到哥哥的首肯便推门而入。   “哥哥,你准备睡觉了吗?”   扶渊已经更换了寝衣,正坐在床上。   “没有。阿昭,又做噩梦了吗?”   沈夕昭直接爬上他的床,钻进了被窝里。   跟他说想要认回亲生父亲。   “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扶渊垂眸看他。   “唔……”沈夕昭想了一下,又搬出那套无从查证的说辞。   说梦到了自己的母亲。   在梦里,母亲说希望他能认祖归宗。   “他们认错了人,还那样对你,你不伤心么?”   伤心?为什么要伤心?   沈夕昭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他当时是有点生气,替沈夕昭感到生气。伤心是谈不上的,他对谢家人没有感情,何来伤心?   当务之急是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   沈夕昭摇了摇头。   “好,哥哥来想办法。”   沈夕昭愣了一下,没想到扶渊竟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他一把抱住扶渊:“好!哥哥最好了!”   "嗯。"被少年这样满怀抱着,扶渊心里一软。   轻声道:“天色不早了,阿昭早些回去歇息吧。”   沈夕昭窝在他身边没有动。   扶渊又催促了一声:“阿昭?”   他一赖下来就不想走了,无意识撒娇道:“就在这睡,好不好?”   “哥哥香香的,我喜欢!”   他仰起头看扶渊,眼中的光亮带着极尽的赤诚和真心。   扶渊是拒绝不了这样的眼神的。   他心下叹气,揉了揉他的头:“怎么这么黏人?”   翌日,扶渊晨起便问叶林,谢御史何时回京。   叶林:“应当约莫半个月后就能到达京城。”   扶渊点点头,只道:“等他们抵京,你去找一趟谢卓,将阿昭落在庄园的那把匕首取回来。”   叶林心领神会,当即应下来。   沈夕昭也醒来了,洗漱后便过来陪扶渊一起用早膳。   叶林照例向扶渊汇报一些事情,又提及那宗诱拐女子案,案件又有了新的进展。”   “这件案子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恐怕还牵涉到北漠。”   沈夕昭眉心一跳,呛了一下。   “咳咳咳……”他咳个不停,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慢点吃。”扶渊抚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沈夕昭捧着他的手,就着杯子喝水。   看着这一幕,叶林不禁多看了几眼。   让他没想到的是,分别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二人的关系竟这般突飞猛进。   沈夕昭究竟有怎样的本事,能得主子如此宠爱……   他对沈夕昭真是越来越刮目相看了。   “咳——”   扶渊咳了一声,将他从百转千回的思绪中拉扯回来。   “听到了吗?”   “嗯嗯。”叶林呆若木鸡地应了声。   扶渊手指轻叩桌面,好整以暇问他:“我刚刚说了什么?”   “主子刚刚……”叶林噎住,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我刚刚走神了。”   扶渊眼下似乎心情不错,难得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将这个案子交给大理寺司直负责。”   大理寺司直?   “主子是指新上任的……”叶林目光落在沈夕昭身上。   扶渊颔首。   谢御史的大儿子谢迁年少有为、颇具才华,刚任大理寺司直不久。   沈夕昭既想认祖归宗,那他也不介意推他的家人一把。   能不能担得起责任,便看他的本事了。   成为大理寺司直后,谢迁过得并不轻松。   比起他的能力,更多人提起他时最先想到的是他父亲。   父亲的身份带给他光环,却也让他的一言一行都暴露在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受到更多的审视。   不容出错。   他没日没夜地沉浸于公务之中,几乎很少回家。   得知找回了亲弟弟,谢迁本想等他回京后抽空回家看看,却不料突然接到一个秘密案件。   他仔细阅读了案卷,发现此案非同小可,便匆匆换上便装,乔装打扮外出查案。   几日后,谢御史一家的车马驶入京城,林自秋则第一时间被护送着进了皇宫。   叶林依扶渊的吩咐前来拜访,却没有第一时间找谢卓,而是直接面见谢御史。   除了先前他突然说要到自家的庄园去一趟之外,谢经鸿和扶渊并未有太多交集。   此时也拿不准叶林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一番寒暄后,他才进入正题。   谢卓正在画画,突然听到敲门声,有些不耐地抬起头。   听到是沈夕昭派人来拿回东西,他便将收好的匕首取出来。   先前还有人给他留了一封信,让他暂且将匕首保管好,不要让任何人看到。   他猜测是沈夕昭留的,虽然不解,却也依言照做。   他用了个盒子装好拿出去。   叶林:“谢公子,请打开看看。”   叶林是沈夕昭派来的人,谢卓觉得他应当是信得过的,便打开了。   看到谢卓手上的匕首,谢经鸿一阵恍惚:“这是秋秋的吧?怎么会在你手上?”   谢卓不明所以,确定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便道:“这不是林自秋的啊。”   听到他的称呼,谢经鸿略一皱眉,便见叶林从谢卓手上接过匕首。   “这是我家小公子的,劳烦三公子了。”   “怎么会是他的?”谢经鸿心中骇浪陡生,“这把匕首……能给我看看么?”   叶林自然没有拒绝,又道:“这是我家小公子的贴身之物,那日帮董湘小姐刮蛊虫,便落在庄园里了。”   谢经鸿摩挲着匕首上残缺的刻字,手竟是有些颤抖。   这把匕首曾是他的随身之物,上头刻有他的名字,后来送给了他最心爱的女子。手柄上的字也是她亲手抹去他。   想到沈夕昭那张脸,谢经鸿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他紧紧握着匕首,压下汹涌的情绪:“沈小公子救了我外甥女一命,我还未向他道谢。不如这把匕首便由我上府归还?”   叶林倒不惊讶,只如实道:“眼下主子带小公子出去过生辰了,不在府上。”   “生辰……”   算算他当初离开的日子,时竟刚刚好对得上。   “去了哪里?”   叶林摇头:“主子没有告诉我。”   “何时能回来?”   对谢经鸿提出的问题,叶林一概微笑表示不知道。   谢经鸿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心急了,只将匕首留了下来,等扶渊和沈夕昭回来后再亲自登门拜访。   一直到叶林离府,谢经鸿情绪依然波动难平。   “卓儿,这把匕首是我从前送与秋秋母亲的信物,可如今却在沈小公子手上。”   他和谢卓说起往事。   谢卓一听就明白了:“父亲是猜测……”   谢经鸿稍稍冷静了些,“又或许……是双生子。”   林自秋一回京城没回到谢府,反而先被接进了宫面见圣上。   翌日,皇上身边的彭公公亲自将林自秋送了过来。   谢经鸿喊上谢卓,一起陪林自秋用膳。   饭桌上,话题无一例外都围绕着林自秋展开。   谢经鸿状似无意问起他的生辰。   林自秋微微一笑:“是四月,皇帝哥哥说届时会帮我举办生辰宴。”   沈夕昭的生辰在三月初,倒是相差不久。   但如此便可以确定,他们不是双胞胎。   谢经鸿又与他聊了许多。   只是一提起他的母亲,林自秋便红了眼眶,一副不愿提起伤心事的模样。   谢经鸿亦有些动容。   没想到当初一别竟成了永别。   也有些愧疚,是否不应该这般怀疑、试探他。   这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也是他们在这世界上仅剩的联系。   这么多年过去,这把匕首或许偶然辗转到他人手里,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伸手拍了拍林自秋的肩膀以示安慰。   一直在旁一言不发的谢卓突然道:“爹,上次听您说起,您从前随身带着一把弓箭,后来您回京前将那枚刻有您名字的箭矢送给了沈姨娘。”   谢经鸿应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谢卓看着林自秋:“爹的弓箭很准,但只有配上那枚箭矢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那是爹与沈姨娘的定情信物,自秋你一定见过吧。”   “好像……好像有。”林自秋目光看向别处,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谢卓眨了眨眼睛,微微勾唇。   “见过的!是有,是有一枚箭矢,好像是刻着名字的。”   他说着看向谢经鸿,露出愧疚神色:“只是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是父亲送给娘的,所以……”   他泄气道:“我把它弄丢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竹猫君 20瓶;见南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沈夕昭则跟着扶渊外出过生辰,这一次,他们不再坐马车出门,而是登上了一艘船。   船不大,除了划船的影卫阑,就只有扶渊和沈夕昭二人。   小船慢悠悠往前,起初,沈夕昭能够看到的只有一片白茫茫的水面。   慢慢的,视野越来越开阔,清风徐徐,沈夕昭趴在窗边。   明天便是他的生日。   三月三,也是适合踏青的好日子。   微风轻柔得像是在抚摸他的脸,沈夕昭沉浸其中,不知不觉闭上眼睛。   再醒时他已不在窗边,而是躺在扶渊腿上。   扶渊看着他,露出笑意:“阿昭,到了。”   “到啦?”   船停靠在岸边,这是一处春意盎然的小岛。   嫩草抽出新芽,微风吹来阵阵青草芳香,沈夕昭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心中一阵惬意。   扶渊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但他没有急着看风景,目光反而落在沈夕昭身上。   他对游山玩水没什么兴致,但与沈夕昭一路同行,发现他似乎很喜欢欣赏美景,便叫人寻了个环境好风景优美的地方。   提前了半个月让他们来收拾、布置。   沈夕昭由衷感叹:“这里好漂亮啊!”   扶渊微微攥着的手终于放松了些:“先过来这里看看。”   绿草地的中央有几顶大大的幄帐,沈夕昭方才就注意到了。“哥哥,这也是你准备的吗?”   “嗯。都是为你准备的。”沈夕昭点点头,跟着他进入中间最大的幄帐里。   里头空间很大,还放了好些东西。   他看到了一个风筝,只不过像是半成品。   他看着扶渊忙活了一会儿,将一支画笔递给他。   沈夕昭:“我们要在这上面画画吗?”   “嗯。阿昭可以在纸鸢上画上自己喜欢的东西。”   “那很难画诶,我又不是谢卓,肯定画不好!”他有些苦恼。   扶渊微微一笑:“你想画什么?我帮你画?”   沈夕昭却摇头拒绝了,神神秘秘地不告诉他,只说:“哥哥也画你自己喜欢的就好了!”   他选了个角落的空白位置,抬起手半遮着,落下第一笔的时候又仰起头看扶渊:“哥哥你别偷看哦!”   扶渊失笑,也学着他的动作在另一边画了起来,“那你也不准看我的。”   沈夕昭实在没有绘画天赋,本想画个Q版,最后只画了个火柴人,手上还拿着个什么东西。   怕别人看不出来,他还特意在旁边拉了一条直线出去,写上“面具”二字。   看着自己的画,沈夕昭没忍住笑出声。   扶渊似乎也画好了,停下来看他:“我画好了,要看看吗?”   “要!”沈夕昭也不遮着自己的画了,赶紧跑到哥哥那边去。   “哇!”只一眼他便发出了感叹。   哥哥画的分明是他的肖像。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寥寥数笔便勾勒得十分传神,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沈夕昭。   再看看他自己的,火柴人什么的……沈夕昭顿时有些赧然。   扶渊此时已经在看了,而且还盯着看了许久,看得十分认真。   看得沈夕昭脸都红了,忍不住上前去用手盖住。   “画……画得不好,哥哥别看了。”   “阿昭画的是我?”   沈夕昭只顾着失落,没注意到扶渊嗓音有些紧。   他垂下头,小声“嗯”了一声,“画得好难看,都不像哥哥。”   “不难看。”   听到扶渊毫不犹豫的回答,沈夕昭抬起头,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笑意,其中没有半分嘲笑的意味。   只有……喜悦,浓浓的喜悦。   沈夕昭一愣。他好像很少在哥哥脸上看到这样外露的情绪。就因为他画了哥哥,所以哥哥这般开心吗?就因为这个火柴人?   扶渊说:“我很喜欢。”   在沈夕昭看不见的地方,扶渊悄悄红了耳根。   跟哥哥画的一对比,沈夕昭顿时相形见绌,对扶渊的开心有些不理解,也许哥哥是在安慰他吧。   他也不再纠结,又在火柴人的旁边添上一只简单的线条小狗。   扶渊握着画笔的手不自觉用了几分力气。   两人又轮流在纸鸢上添上自己喜欢的图案,最后便画出了一个色彩鲜艳、图案丰富的纸鸢。   一个下午的时光便这么消磨过去,两个人却丝毫不觉得无聊。   沈夕昭将纸鸢拿到外头去风干。   夕阳的余晖洒在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纸鸢上。   虽然上头的图画分布毫无规律可言,看起来略显凌乱,但明显两个创作者都很喜欢。   天空的颜色变了,在上天馈赠的画幕下,两人席地而坐,简单用了晚膳。   被慵懒的风吹着,沈夕昭打了个哈欠。   扶渊捏了下他的脸,看到他泛出水花的眼睛,微微一笑:“要先进去歇一下么?”   沈夕昭的确是困了,也没拒绝,钻进幄帐里。   里头并没有床,只将床垫被褥铺在草地上。   似乎铺了好几层,沈夕昭躺下去整个人便陷入了柔软里头,没忍住舒服地滚了好几圈。   在这样舒适的环境里,他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伸翻了个身慢慢转醒,迷糊喊了声“哥哥”。   没有人回应。   哥哥怎么还没来睡觉啊?   沈夕昭揉了揉眼睛,坐起来,不舍地暂时告别床铺。   外头天已经黑了,不远处的岸边有光源,扶渊背对着他。   “哥哥?你在干嘛呢?”   扶渊回头看他:“醒了?饿了吗?再等一会儿便好了。”   走近了才发现他正在煮东西,热气蒸腾下,扶渊已经摘了面具。   不多时,扶渊将锅里的东西倒出来。   是一碗长寿面,许是煮得太久了,汤有些浓稠,倒出来刚刚好一碗。   “阿昭,我听闻民间过生辰……都要吃长寿面。”   “哇!”沈夕昭的睡意彻底消散,“这是哥哥你亲手做的吗?”   扶渊小声应了声:“只是……不知道好不好吃。”   沈夕昭醒前他一直在尝试,要么就是把面扯断了,要么就是味道不够好,总之……这一碗他也拿不准好不好吃。   “阿昭,你试试看。”   沈夕昭用筷子挑出面条的一头,却先递到了扶渊面前,“哥哥也吃。”   扶渊摇摇头:“长寿面要一口气将一整根吃掉才好,这样才能健康长寿。”   “可是我想要哥哥跟我一起健康长寿。”沈夕昭歪了歪头,“难道哥哥不愿意吗?”   扶渊看了他片刻,终于低头将面条含进口中。   “愿意。”   沈夕昭眼角微微弯起,找到长寿面的另一头。   “我说过了,要跟哥哥一起过生辰的。”   “祝哥哥生辰快乐!”   他说着咬住面条的另一头。扶渊的眼睛微微睁大。   沈夕昭吸了一口面条,冲他抬了抬下巴。   扶渊便也慢慢吃起面条来。   沈夕昭这才满意。   两个人都很小心,没将面条扯断,只是到了最后,扶渊却犯起难来。   沈夕昭却没有丝毫犹豫,一下从中间咬断。   “吃完啦!”   扶渊将最后一口面条吞下,目光落在他水润的唇上,不自觉摸了摸耳根。   方才他根本没有心思品尝面条的味道,如今回过味来,味道好像还不错。   看到沈夕昭脸上的笑容,扶渊如释重负。   也不枉他做了好多次,浪费了很多食材。   扶渊看着他:“阿昭,旦逢良辰,顺颂时宜。”   面汤里还有一颗溏心蛋,扶渊提前在府上学了好久。   他捞起来,送到沈夕昭唇边,“尝尝看。”“   “这个也要一人一半!”   “一人一半感情才不会断!”   扶渊本想拒绝,听到这话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好。”   扶渊眉目温柔,“阿昭先吃一半。”   沈夕昭乖乖咬下一口,扶渊自然而然地将另一半吃掉。   扶渊和沈夕昭一起过的第一个生辰,两个人分食一碗长寿面。   沈夕昭十八岁了。   扶渊带着沈夕昭来到幄帐后边,那里早已做好了一个秋千。   夜风微凉,沈夕昭坐在秋千上,放心地将后背交给哥哥。   “哥哥,再推高一点!”   沈夕昭从来没有这般玩过,这样自由荡向天空的感觉让他很是迷恋。   再高一点,还要再高一点。   “呜呼~~”沈夕昭不由自主在空中张开双手,却没想到重心突然不稳。   心脏提了起来,沈夕昭立马想要抓住两边的绳子,手却是一滑。   “阿昭!”扶渊迅速往前一步,稳稳控住绳子,抱住沈夕昭。   沈夕昭的心脏在狂跳,高速腾空的快感和掉落秋千的恐慌还交织在一起。   身后结实的拥抱却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他突然感觉很踏实。   沈夕昭微微挣扎了一下,扶渊的拥抱便松了些。没等他往后退,沈夕昭突然转身拥住他。   “哥哥,生辰都要许愿的,哥哥的愿望是什么?”   扶渊怔忪。   愿望吗?   他想要什么?   小时候,从来没有人会问他这个问题。长大了,在世人眼中,他应当是什么都不缺的。就连扶渊自己也没有想过。   可此时此刻,垂眸看着沈夕昭抬头仰望他,眼睛里映着他的模样,扶渊心中忽然就有了答案。   他的愿望是……沈夕昭能够永远陪在他身边,永远当他……最亲密的弟弟。   扶渊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冲动,想问沈夕昭,愿不愿意真正……认他当哥哥。   如若如此,那他们便能够真正成为亲人。   作者有话说:   不久后的扶渊:……我在想什么。 第21章   不过,阿昭如今既想认祖归宗,那此事便可以容后再提。   他垂眸看着沈夕昭:“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沈夕昭皱了下眉,表情有些纠结,“那好吧。”   “那阿昭呢?阿昭的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是……”沈夕昭想了一下。   他从前最想离开那个家,如今已经实现了。   想要拥有健康的身体,也实现了。   沈夕昭觉得自己其实已经很幸福了。   他已经拥有了这么多,还是忍不住贪心。   “我希望……可以多去外面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   “好。”   扶渊摸了摸他的头,意图将人从自己怀里拉出来,“要再玩一会儿吗?我轻点。”   沈夕昭摇了摇头将他抱得更紧,在他怀里蹭了蹭:“想跟哥哥一起去很多很多地方!”   扶渊手臂微僵,喉结滚了滚:“跟我?”   “当然是跟哥哥啦!”   沈夕昭没有丝毫犹豫,在扶渊的怔愣中跳下去,推着他坐上秋千,“哥哥,我来推你!”   沈夕昭的力气没那么大,推得也不那么高。   扶渊往前荡,却感觉心脏在慢慢悬浮,荡到了空中,飘到天上。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只因听到,阿昭的愿望里有他。   “嘶——”身后的人碰到他的手背,一阵刺痛,在扶渊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本能地低呼了一声。   沈夕昭立马不再推他,绕到他身前,捧起他的手。   “哥哥,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   扶渊下意识想往后缩,却被少年拉扯着无法动弹。   夜色之下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沈夕昭隐隐能猜测到。   他沉着脸将扶渊拉近幄帐里,在灯火之下小心翼翼端详他的手。   此刻不是白天,还是看得不太不清楚,但能看到他靠近虎口的皮肤泛红,和周围白皙的肤色有了区别。   看着少年严肃的表情,扶渊没忍住弯了唇角:“只是烫了一下,不打紧。”   果然。   沈夕昭有些生气:“哥哥是因为帮我煮面才被烫到的,为什么不说?哥哥,过来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准备药箱了?”   “嗯。”沈夕昭不肯让他动,只让他指了地方,自己去把药箱抱过来。   扶渊指着其中一罐药膏,“这个可以。”   他说着就要拿起来,又被少年抢先一步。   他笑意更浓:“只是烫到,又不是什么大事。”   沈夕昭不说话,只是沉默着给他涂药。   凉丝丝的膏体被少年温热的指腹轻轻推开,暖色洒满少年脸颊,低垂的眼睫如同鸦羽,温暖纯良的模样让扶渊看得入了神。   看着看着,扶渊神色怔住。   因为沈夕昭突然低头,往他的手背上吹着热气。   手臂上一阵酥麻往上攀爬,直到眼前陷入一片黑暗,沈夕昭已在他身边安然入睡,呼吸平稳清浅。   而扶渊想着今日种种,久久未眠。   翌日,始作俑者沈夕昭醒时还在柔软的被窝里,等到扶渊喊他用早膳才不情不愿地离开被窝。   吃过早膳后,扶渊将昨日已经晾干的纸鸢取出来。扶渊站在沈夕昭身后,帮他慢慢放线。借着风,纸鸢飞上天空,越飞越高。   “哇!哥哥。”   沈夕昭兴奋,喊了扶渊一声,对上后者温柔的眼神。   扶渊唇角含笑看着他。   没什么想说的,就是单纯的想喊他,想让他一起看飞向蓝天,在无际苍穹中成为沧海一粟的纸鸢。   渺小,却无限接近自由。   他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扶渊偏头看他,“阿昭,在想什么?”   沈夕昭抬起头仰望头顶摇曳的纸鸢,轻轻扯动手中的线。随着牵引,纸鸢动了一下。   他想,当一只纸鸢也挺好的。   可以高飞,遇到大风也会有人将它拉回去。   就像现在,他和这个世界有了羁绊。有哥哥站在他面前,他可以躲在哥哥身后,也可以放心地把后背交给哥哥,因为他知道,即便往后退,哥哥也会站在他身后给他支撑。   沈夕昭悄悄挪动脚步后退,果然,肩背抵上哥哥的胸膛。   “阿昭?”   沈夕昭回头看他,灿烂一笑:“哥哥,我想要再让它飞高一点。”   他们放飞风筝,跑着,笑着,不知不觉就跑远了。   沈夕昭听到旁边的灌木丛里有轻微动静。“哥哥,那里好像有东西。”   “别怕。我去看看。”   将纸鸢拉回来抱在怀里,沈夕昭跟在扶渊身后,慢慢靠近灌木丛。   再往前走一点,声音越来越近。   沈夕昭率先看到了:“是小狗!”   他是用气声说的,语气却难掩激动。   扶渊也看见了。   灌木丛深处缩着一团乌漆麻黑的东西,阴影之下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那是只小狗似乎还没开眼。   因为周围的枝叶阻挡,它爬不出去,只哼唧哼唧叫着。   沈夕昭蹲了下去,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扶渊:“哥哥,这里怎么会有小狗狗?”   “小岛的另一边有岛民居住,也许是他们养的狗刚生的。”   “那现在怎么办?”小狗在这里,大狗可能还会回来给它喂奶,沈夕昭不敢贸然把小狗带走。   “你在这等着,我去问问岛民是谁家的狗。”   不多时,扶渊便折返。   沈夕昭有些疑惑,却见扶渊摇了摇头。   无须再问,他在路上已经看见了那条大狗。   “已经死了。”扶渊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   是被人打死的。   浑身是伤,血肉模糊,不会呼吸,身体没有起伏。   他手掌用力攥紧,仔细看还可以看到他在轻轻颤抖。   扶渊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记忆中见到小白狗最后一面的模样。   他自那时起便断了想要与这世界上的任何事物建立亲密关系的念头。   他没想过要再养一只狗。   可当沈夕昭小心翼翼将小狗抱出来,怀里的小家伙像找到了庇护一般闭着眼往他怀里钻时,扶渊还是决定将它带回去。   他们带的食物没有适合刚出生的小狗吃的,扶渊跑了大半个岛,终于找到了养羊的人家,买了些羊乳。   他们提前结束了游玩,坐船返航。   在船上给小狗做了一个临时小窝。小狗似乎饿坏了也累坏了,大口喝完奶便窝在临时小窝里睡着了。   喂完第二次奶,船也慢慢靠岸了。   沈夕昭用柔软保暖的衣物包着小狗,抱在怀里。   当夜,有客来访,沈夕昭跟着哥哥去会客厅,看到了谢卓,还有谢经鸿……   沈夕昭脚步顿住,下意识看向扶渊。   后者手掌贴了下他的后腰,“去吧。”   谢经鸿和谢卓早已迎了上来。   谢卓的高兴都写在脸上,谢大人看起来则……有些紧张。   待他走近,谢经鸿开口:“夕昭,我……来接你回家。”   谢卓也靠近他,腼腆一笑:“夕昭,爹说你才是我弟弟,对吗?”   扶渊已经重新戴上面具,看不见他的神情,开口时语气也没有半分起伏:“这次不会再错了吧?”   “不会。”谢经鸿露出歉意,“我让人回去与你母亲相遇的地方调查清楚了。”   他摊开手掌,里头放着那把匕首。   “这是我送与你母亲的。孩子,你才是我的儿子啊!”   沈夕昭看着谢经鸿,又看看谢卓,目光转了一圈,落到扶渊身上,触及扶渊略带些不满的眼神。   他知道,哥哥在为他抱不平。   先前才认了林自秋,如今又回来认他,似乎有些草率了。   但沈夕昭不是原主,对所谓家人并没有什么感觉,对于他们来认亲也没有多大的感触,更不会伤心。   认祖归宗只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过程如何他不是很在意。   于是乎,他伸手握住那把匕首,也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到谢经鸿手上。   “父亲。”   谢经鸿难掩激动,用力握住他的手,连连应了两声。   谢卓也高兴地挨了挨他的肩膀:“弟弟!”   谢经鸿是想当夜就将沈夕昭接回谢家的,但沈夕昭提出想明日再过去,他只好应允。   当天夜里,沈夕昭又钻进了扶渊的被窝里。不同的是,这一次身边还带着只小狗。   小狗陷在厚实的毯子里,就放在沈夕昭旁边。它很乖,也不闹,微微吐着舌头入睡。   沈夕昭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哥哥,我可以把小狗带去谢家养吗?”   他知道哥哥其实有很多事要忙,应该没有时间养小狗吧。   他转身看扶渊,才发现后者一直维持着面向他这边的姿势。   如此一来,二人便离得极近。   扶渊稍稍往后退,看着他:“阿昭,把它留在这吧。”   声音近乎呢喃。   他似乎叹了口气:“我会把我们的小狗养好的。”   翌日,扶渊帮他检查完收拾好的东西,将他送到门口。   马车已经在外头候着了。扶渊抱着小奶狗,手指轻轻抚摸着它的额头。   “哥哥,那我先走啦。”   “好。”   看着他转身,扶渊垂下眼睫。   “阿昭。”扶渊叫住他,目光却始终低垂着落在小狗身上,“记得多回来看看它。”   沈夕昭停在原地,目不转睛看着扶渊。   片刻后,他说:“哥哥,你陪我去谢家吧?”   扶渊抬起头,眸中闪过几分错愕。   没等他说话,沈夕昭喊叶林出来把小狗抱回去,拉着哥哥坐上马车。   马车里,沈夕昭挨着他坐下。   他看出来了,哥哥舍不得他,但是哥哥不说。   他便主动抓起扶渊的手,捏捏他的手指。   “哥哥,我会经常回去看你的。”   扶渊“嗯”了一声。   好像并没有开心一点……   沈夕昭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如今认回了亲生父亲,再不回家住也说不过去……   “哥哥,不要不开心好不好?这样好不好,我每天都回来找你。”   扶渊微微叹气,偏头看他,忍不住捏捏他的脸。   他现在住的宅子在郊外,离主城距离不算近,每天来回肯定不现实,他也不舍得让阿昭那么辛苦。   他在主城里不是没有宅子,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微微一笑:“没有不开心。有更多人疼阿昭,哥哥很开心。”   沈夕昭看得出他的笑容并非真心实意,可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安慰他,只好默默抱紧他的手臂。   扶渊把他送到谢府门口,看着影卫阑进来将他的行李提下去,却没有下车的打算。   “哥哥,你不想进去坐坐吗?”扶渊垂眸不看他,“下次吧。”   沈夕昭此时亦生出了浓浓的不舍,没忍住回身抱住他。   扶渊没有伸手回抱他。   再这么下去,真的会不想让他走。   沈夕昭也没有说话,只静静地抱着他,直到谢家的家丁前来询问。   阑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小公子,你的家人已经在外等候。”   扶渊狠了狠心,扶住他的肩膀轻轻往外推,露出微笑道:“下去吧。”   “嗯。”沈夕昭转身跳下马车。   扶渊一直没有掀开帘子,听到沈夕昭说了声“再见”,他便让阑调转马车,原路返回。   车轮滚滚,掀起地上尘土。   “哥哥……”   看着比来时速度快上不少,很快消失在视线中的马车,沈夕昭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第22章   谢家几乎所有人都出来迎接他了,除了不在京城的大哥,就连谢泰也不情不愿地站在人群后面。   因着先前莲花池一事,二姨娘有些尴尬,倒是没第一时间凑上来说什么。   面对一众人的目光,沈夕昭无措站着,便有一位夫人上前来执起他的手,用手帕轻轻逝去他眼角的湿润。   “孩子,快别难过了,今日该开心才是。”   “小昭,这是大夫人,以后便是你的母亲。”谢经鸿介绍道。   沈夕昭吸了吸鼻子,乖乖喊了一声大夫人。   夫人眉慈目善,沈夕昭看着觉得很是亲切。   “听你爹念叨了多次,说你生得极好,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是啊。”开口的是二姨娘,“竟是不比迁哥儿逊色。”   大夫人没搭腔,只微微笑着拍了拍沈夕昭的手以示安慰。   “还有一件事。”   谢经鸿神色严肃:“先前在庄园里,小昭受了极大的委屈,我们大家都误会小昭了,理应向他道歉。”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沈夕昭不会那么轻易跟他回家的准备,却没想到他这么善良乖巧,想起那日他被众人指指点点的情形便更加愧疚了。   二姨娘闻言脸色微变。   别人家的姨娘或许身份低下,于家里的公子而言都是婢女,但在谢家却不是。   二姨娘的母家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让她跟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道歉,她自然拉不下脸来。   谢经鸿甫一发话,便有机灵的家丁率先跪在沈夕昭面前向他道歉:“对不住,小公子,当日我误会你了,以为你真像林……咳,真像他人说的那般,后来我虽打心底里知道你是被诬陷的,可也还欠你一个道歉。”   “我也是我也是,小公子,都是我愚昧,听风就是雨的,我真该死!”   陆陆续续有当时不相信他的家丁跟他道歉。   沈夕昭其实没什么感觉了,当时林自秋这个当事人都言之凿凿,又有证人证实,听起来确实是煞有介事。   让他没想到的是,谢经鸿竟也当着众人的面亲口向他道歉。   沈夕昭有些无措,连连摆手,往后退了一步。   谢经鸿是他父亲,更是朝中威望颇大的御史大夫,他能做到如此已让周围人暗暗惊讶,沈夕昭也受宠若惊。   “小昭,你愿意原谅爹吗?”   自然不能不给他这个台阶下。沈夕昭点了点头:“没关系。”   看着他乖巧的模样,谢经鸿顿时有些心疼。   还有二姨娘和谢泰,谢大人将他们两人单独拎出来,要他们向沈夕昭道歉。   一个曾恶意对待沈夕昭,另一个在他被污蔑时跳得最欢。   谢经鸿都道歉了,二姨娘自然没有不道歉的理。   沈夕昭没说接受也没说不接受,看向谢泰。   然而最最令他惊讶的却是,谢泰竟也乖乖地跟他说了对不起,虽然看起来略有些不情愿。   哪怕沈夕昭早就不在乎了,谢经鸿这样郑重的态度却给了众人一个信号:小公子不是他人可以随意欺负的。   眼见气氛僵持,大夫人适时道:“府上正在准备午膳,先让人带你去房间看看,歇会儿再来用膳。”   谢经鸿本想亲自带他去看,但见沈夕昭多次看向谢卓那边,便让谢卓陪着他去了。   人在陌生的环境里总是下意识寻找自己最熟悉的人,被谢卓带着远离热闹的人群后,沈夕昭终于自在了一点。   他问谢卓:“刚刚二姨娘说的迁哥儿是谁啊?”   “是大哥。”   谢迁是谢家的嫡长子,大夫人所生。   “不过大哥很忙,不常回家。”   沈夕昭点了点头,随他来到了一处屋子前。   他抬头看着匾额,上头写着“明昭院”三字。   外头已经站了几名丫鬟和小厮,都是安排来伺候沈夕昭的,年龄看起来都不大。   将带过来的东西交给丫鬟们,他略作修整,便有人过来喊他们去用晚膳。   饭桌上,除了他见过的谢泰和谢卓外,还有几个年纪小的妹妹,一应都好奇地在看他。   有的明目张胆地看,有的则是怯生生地偷看。   二姨娘和三姨娘一一向他介绍。   二姨娘生了两个女儿,三姨娘也有一个。   三姨娘又道:“卓儿还有一个姐姐,已经出嫁了。”   沈夕昭一一与她们打招呼。   倒是大夫人……好像就只有谢迁一个儿子,如今还不在身边。   正在这时,她用公筷给沈夕昭夹了块鸭肉。   他一口咬下去,怔了一下。   好像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大夫人笑道:“这是我娘家那边的特色菜酸笋鸭,许多人都吃不惯,要是不合胃口便吐出来。”   沈夕昭摇了摇头,将鸭肉吃下去。   有点怪,又好像有点想吃。   阿昭又夹了一块。   里面除了有酸笋,还加了葱段、生姜,小米辣椒,滋味很浓很香。   沈夕昭以前身体不好,很少吃这些重油重口味的菜,这次一吃到,竟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见他吃得这么香,谢经鸿看向大夫人,会心一笑。   大夫人笑道:“小昭的口味和你大哥倒是相投,他也特别喜欢这道酸笋鸭。”   沈夕昭停下,点了点头,又继续低头干饭。   味蕾受到极大的刺激,沈夕昭还破天荒多吃了一碗饭。   谢经鸿先前还担心他会太拘束,见他如此倒是放心了不少。   *   春日正是读书好时,是日,扶渊前来谢府拜访,为的正是沈夕昭上学一事。   沈夕昭虽已年满十八,可却没有经过成体系的学习。   谢经鸿原本也打算着让沈夕昭去国子监上学,扶渊这个想法倒是与他一拍即合。   于是便这般定下来,沈夕昭即将成为国子监的监生一员,和谢泰谢卓一同去上学。   说到年满十八,谢经鸿有点遗憾,竟错过了他的生辰,当即提出想要替他补办生辰宴。   沈夕昭不太想大张旗鼓。   扶渊亦道:“不若等阿昭弱冠之年,再行冠礼。”   “也好。”谢经鸿应了下来。   议完正事,扶渊看向沈夕昭,说道:“小狗已经开眼了,你可要过去看看?”   沈夕昭眼睛亮了亮,自然想跟他回去的!只是……他看向谢经鸿。   后者正笑着看他,朝他点了点头。   于是,沈夕昭便借着去看小狗,跟着扶渊回去。   黑色的小狗果然已经开了眼,只是似乎有些调皮。   叶林看向这边,欲哭无泪道:“主子,你终于回来了,这小家伙都快把我折腾坏了,太闹腾了。”   沈夕昭看到地上有一滩白乎乎的奶渍,叶林手上还拿着一个空空如也的碗。   “这小祖宗愣是不肯好好喝奶。还爱咬人!”叶林举着手指控诉道。   只不过小家伙牙还没长齐,咬着倒是不疼,就是磨人得很。   “再去倒些来,给我吧。”扶渊道。   叶林如释重负。   不多时,扶渊将新的一碗羊奶放到小狗面前,小狗哼哼了两声,便哼哧哼哧喝起了奶。   叶林看得眼睛都直了。   见它喝得正欢,沈夕昭也没打扰它,只是蹲在它身前,看着这黑不溜秋的小不点。   小狗舔了又舔,等到小碗彻底空了,才踉跄着爬到扶渊脚下,蹭他的鞋子。   “哥哥,它是不是没吃饱啊?要不要再喂一点?”沈夕昭好奇地盯着这可爱的小家伙。   “晚些再给它吃。”扶渊弯腰,轻轻捏着小狗后颈。   小狗哼哼了两声便不再挣扎,四只腿耷拉着往下垂,十分乖顺。   刚出生的小狗需要格外注意,不能喂得太饱,也不能受凉。   扶渊将它提进温暖的窝里。显然,现在的窝比他们一开始做的简易小窝要好多了。   他的手指刚刚松开,小狗便扒拉了上来,抱住他的食指蹭了两下。   不难看出它对扶渊的喜爱。   沈夕昭笑了笑,看来哥哥把它照顾得很好。   “阿昭,过来。”   沈夕昭也挪过去,学着扶渊将手指伸出去揉揉小狗的头顶。   小狗微微仰起头追随他的手指,似乎在嗅他的气味。过了一会儿,它便也开始用耳朵蹭他。   “!”沈夕昭有些惊喜,看向扶渊时眼睛也亮亮的。   看着阿昭一双葡萄似的圆眼,扶渊垂眸,看向小黑狗。它也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   在沈夕昭的逗弄下,小狗歪了下头仰躺在地上,缓缓张开四肢。   可爱又爱撒娇,倒是挺像。   扶渊伸出食指轻轻擦过它的鼻尖。   过了一会儿才对沈夕昭道:“你抱过它,它可能认得你的气味。”   叶林无奈:“得,它就是不喜欢我。”   沈夕昭笑得不行。   他看看小狗,又看看哥哥。有它陪着哥哥,哥哥应该也不至于太孤单。   今夜,沈夕昭便在这里留宿。   他从前住的房间还保留得好好的,但沈夕昭不打算宿在那里,而是直接抱着枕头进了扶渊的房间。   扶渊长发没有束起,正坐着看书。   听到声音看了过来,沈夕昭便凑近:“哥哥,想跟你一起睡。”   作者有话说:   上次去粤北旅游吃了酸笋鸭,真的特别特别好吃(前提是爱吃辣能接受笋哈哈哈哈),写得我口水都流下来了,吸溜!   下章入v啦,会发万字肥章!本章以及v后三天都发红包,希望小天使们多多支持哦(づ′▽`)づ   预收古耽师徒追妻火葬场,感兴趣可以戳专栏收藏捏~   文名:《师尊醒悟后他追悔莫及》   玄霜仙尊谈光意光风霁月、冷情冷性,做过的事向来无悔无怨,唯一令他后悔的便是——   那日在尸山血海中捡回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狼。   倾尽所有救他、养他,给他取名谈步尘,将毕生所学教与他。   怜他、疼他,最终爱上他。   谈光意愿摒弃世俗眼光与徒儿结下道侣契,与他同生共死。   却在欲向他表明心意的前一夜得知——   谈步尘的真实身份竟是魔族少主商酌兮。   他用心养大的徒儿是一只蓄意接近他的白眼狼。   他所沉溺其中的温暖只不过是他人编织的谎言。   谈光意伤心欲绝,从此潜心修炼、不问尘世。   谈光意闭关的第一年,商酌兮杀光所有乱嚼舌根的人。   谈光意闭关的第五年,商酌兮多次擅闯雪域纵横仙门。   第十年,谈光意终于出关,还带回来一只伤痕累累的小狗。   不久后,修仙界传出消息——玄霜仙尊收了新徒儿,是一只爱撒娇的狗妖。   区区一只狗妖,也配?!   商酌兮只身一人杀上雪域纵横,却看到雪白小狗热情舔舐师尊的手指,在他面前露出柔软的肚皮,无所不用其极地勾引师尊,用的还都是那些他曾经用剩的招数!   可偏偏,谈光意就是吃这一套!   看着师尊用曾经望向他时那般无比温柔的眼神注视小狗,商酌兮目眦欲裂。   谈光意再次看向他,目光冰冷决绝,仿佛在看一个不相干的人。   商酌兮彻底疯了。   后来有人看到,魔尊商酌兮变回原身伏在谈光意身前摇尾乞怜。   心甘情愿,当他的狗。 第23章   扶渊翻过一页书, 漫不经心道:“都多大的人了,还不敢一个人睡么?”   沈夕昭才没有不敢。   但……他直接爬到床上,越过扶渊进了里侧, 耍赖道:“对呀对呀, 我一个人睡觉会害怕的。”   扶渊似乎当了真,偏头看他,神色有几分严肃:“那在谢家呢,你又是和何人一起?”   沈夕昭笑了一下:“没有啦哥哥!我是骗你的!我才不怕呢。”   他说着抱住扶渊的手臂, “我就是想跟哥哥一起,我都两天没见到哥哥了, 哥哥就不想我吗?”   少年体温偏高, 窝在身边很是熨帖。扶渊垂眸,目光落在腿上的书上, 没有说话。   沈夕昭却似乎有意逗他,不依不饶问道:“难道哥哥不想我吗?”   “别闹。”扶渊沉声道。   “不想我吗?不想我吗?”沈夕昭摇头晃脑凑近他。   得不到回答便开始自言自语:“我才不信呢。哥哥就是想我了才会去看我。”   他嘀嘀咕咕的,越说越小声:“真的不想我吗?可是我会想哥哥诶。那天哥哥居然……直接就走了。”   就好像……他被认回去了,哥哥就不要他了一样。   回到谢家的第一天,他就想要回来找哥哥,可想到哥哥离开时决绝的模样,又忍不住想, 才分开一天就黏上去的话,哥哥是不是会觉得烦?   扶渊听他讲着,手指慢慢捏住书页。他依然看着书, 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直到沈夕昭完全没了声音。   他后知后觉少年的眼睛已经红了, 又像是怕被他发现, 咬着唇硬忍着不发出声音, 模样可怜到不行。   “阿昭……”扶渊有些无措, 手忙脚乱将他拥进怀里,“阿昭,怎么哭了?”   想起他方才低声说的话,扶渊有些自责:“是哥哥不对,哥哥应该看着你进去的,不该留你一个人。”   沈夕昭顿时哭得更厉害了,原本只是呜呜咽咽,越被扶渊温柔抚摸,哭得越是厉害。   去到陌生的环境,他会无措,也会害怕,再加上他不是真正的沈夕昭,无法那么快对谢家人产生感情,要不是还有谢卓在,沈夕昭恐怕一天都待不下去。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扶渊一直很耐心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不太熟练地哄着他。   “阿昭,我也很想你。”   他似乎叹了口气,第一次在沈夕昭面前剖白自己:“你对我来说,比你想象的还要重要得多。”   沈夕昭闻言抬头看他,开口时声音还带着哭腔:“真的吗?”   他满面泪痕,扶渊也不嫌弃,温柔地替他拭去。“真的。”   “阿昭,我一点都不想和你分开。”   沈夕昭便在扶渊这边住了几日,直到他自己都觉得这样不太好,才决定回去谢家。毕竟他才刚刚认祖归宗,一直待在扶渊这里也不合规矩。   这天,沈夕昭喂完小狗,便到了该回家的时间。   扶渊:“我陪你回去?”   沈夕昭却是主动拒绝,这些天扶渊都不算清闲,白日里都有公务要处理,他几日在这里已是叨扰。   从这里到谢家一来一回时间未免浪费,沈夕昭也不想他太累,只道:“阑哥送我回去就好啦!”   看他自如的神色,扶渊便没再坚持。   已经好几日都待在一起了,若是连送他回家都要跟,那未免有些太过黏人了。   扶渊目送他上了马车,没有第一时间进屋。果然,沈夕昭掀开帘子,将头探了出来。“哥哥,昨天晚上跟你说的酸笋鸭真的很好吃,下次过来的时候我给你带哦!”   扶渊展颜一笑:“好。”   沈夕昭朝他挥了挥手,终于启程。   马车稳稳向前,扶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   叶林自身后为他披上一件衣裳。   “主子舍不得小公子,不如直接让他留在这里。谢大人不敢不同意的。”   扶渊沉吟片刻,却是摇了摇头。   “阿昭的世界里,不能只有我一个人。”   这些日子的相处中,他能感受到阿昭与其他人的不同。   他对外界似乎极为好奇,也极为陌生,有时会表现出排斥的情绪。   扶渊虽希望沈夕昭依赖他,也有能力护他一世,却更希望他能自信、勇敢、独立、拥有更多可能性。   他需要家人,需要朋友,更何况,有谢家护着,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包括去国子监上学,扶渊希望他能交更多朋友,有更充实的生活。   *   沈夕昭有些好奇,林自秋去了哪里。   私底下一问谢卓才知道,他已经被接回宫了。   林自秋是十四岁去年刚被当今圣上认为义弟的,因着年龄尚小,便一直住在宫里。   被接回来后,皇帝哥哥一直称忙,还没来看过他。   林自秋有点烦躁,屋内的东西扔了一地。   小太监刚打开门,一个小手炉便朝他扔了过来。   正中胫骨,一下子疼得他原地跪了下去:“林……林公子息怒啊。”林自秋躺在床上面对着墙壁,头也没有回。   “公子,彭公公说了,皇上今日晚些时间便能来看你。”   “真的?”林自秋噌的一下坐起来。   “是。”小太监将腰弯得更低,几乎以头触地。   林自秋喜上眉梢:“快去准备些皇帝哥哥爱吃的菜。”   晚上,林自秋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皇上来用膳。   他渐渐有些急躁,连带着越看那被他踢了一脚后走路便一瘸一拐的小太监越不顺眼,没忍住将脾气撒在他身上。   皇上是处理完政事才来的。   走到门口便听得一阵吵闹声,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身边的太监正要高声通报皇上来了,皇上却抬手示意不要惊动里头的人。   身着黄袍的男人信步踱入,便见一个小太监跪在一地碎片中,而他那印象中乖巧无比的义弟竟扬起手欲挥向那太监。   “住手!”   林自秋大惊失色,瞪大眼睛看向门口处,往后退了两步。   “皇……皇帝哥哥。”   他像以往一样靠近皇上,支支吾吾道:“这小太监毛手毛脚的,一不小心就把皇帝哥哥送我的花瓶撞碎了,我气不过皇帝哥哥的一片心意被他糟蹋了,于是一时气不过……”   “罢了。”   皇上似乎神色有些疲倦,挥了挥手让那小太监下去。   小太监便拖着伤腿连滚带爬地出去。   皇上蹙眉。   林自秋知道他这次前来看他一定会提起那件事,也知道皇上之所以晾了他好几天,应当是生他的气了。   他与皇上身边的彭公公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神色冷静。   他当即跪下,主动认错道:“是我受了他人的蒙蔽。”   “有个婆婆通过彭公公找到我,说是知道我的身世。她是我邻居的婆婆,自小看着我长大的,我自然就信了。”   “她还拿着一个信物,称是我娘临终前交给她的,说等我懂事了再请她转交给我,叫我拿着回来认亲。”   “竟不知道……”他说着已是泣涕涟涟,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她撒了如此弥天大谎。”   皇上侧目看向彭公公:“有这样的事吗?”   彭公公掐着语调道:“回皇上,确有其事。”   “后来御史大人亲自前往晋州调查,这才发现他的亲生儿子另有其人,林公子也是受了蒙蔽。”   “那个婆婆现在何处?”   彭公公将腰弯得低了些:“得知真相后,奴派人去找了她,却发现人已悬梁自缢于家中。”   皇上微微皱眉。   林自秋哭得更是凄惨。彭公公面露不忍:“皇上,林公子自小没了母亲,一听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可能还在世上,怎么能不心急如焚呢?这才让有心之人有了可乘之机啊。”   提到他的母亲,皇上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再开口时语气也不免柔和了几分:“行了,起来吧。”   林自秋抬起头,泪眼汪汪望着他:“皇帝哥哥可是不生我的气了?”   皇上不语。   彭公公则亲自上前将林自秋扶起来,在皇上看不到的视角对他使了个眼色,又扬声道:“方才在外头听到小宫女议论说,林公子这几日吃不好也睡不好,如今也还未用膳吧?”   林自秋弱弱“嗯”了一声,顺势道:“我让人做了皇帝哥哥爱吃的菜,不如皇帝哥哥留下来用膳吧。”   皇上到底还是陪他用了晚膳。   “开春了,过几日你便先去国子监上学吧。”   末了又道:“你的生辰宴我已让人在准备,若是有想宴请的朋友尽管与彭茂说。”他说着看了彭公公一眼,“好生操办。”   “还有一件事。谢御史的儿子……你须登门向他道歉。”   “这件事总归是你糊涂了。”   皇上神色讳莫如深,他早就知道此事,原本只想草草揭过。   但今日,摄政王特意提起了此事。   连他都有些好奇,摄政王……又是何时与谢经鸿半路认回来的这位儿子相识的。   数日后,消息传至京城,战功显赫的年轻将军陆少煊不日将自北漠启程回京述职。   林自秋知道,陆少煊心悦他,专程回来定是为了给他过生辰的。   殊不知,陆少煊在北漠已经鲜少想起他,这段日子里反而一直在找沈夕昭。   那个从前跟在他身后,赶都赶不走的人。   而远在北漠的陆少煊也收到了一封来信。   写信者是林自秋。   他其实挺喜欢林自秋的,只是见不到便也忘在脑后了,如今看到这封信,心中的情愫又有死灰复燃之势。   将信件揣在怀里,等到夜深人静回到营帐才小心翼翼地拆开。   信上尽诉衷肠,直到末尾才写到他生辰将近,但也言尽于此,戛然而止。   陆少煊自然知晓这其中隐含的意味,心中万分甜蜜。   秋秋总是这般善解人意,想让他回去陪他过生辰,却又不挑明,唯恐耽误了正事。   但秋秋十八生辰,此等重要时刻,他怎能缺席?   他立刻提笔,请求当今圣上应允他回京述职。   书毕,陆少煊脑海中又浮现出与林自秋的模样。   想起他们初次见面的模样。   那时初遇,林自秋穿着戏服扮成女子的模样,只是惊鸿一瞥,那模样和笑容便深深刻在他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陆少煊拼了命地找他,一直搜寻无果,直到在宫宴上见到了皇上新认的义弟。   方知女郎乃是男儿身,难怪他找不到。   后来又出现了一个人。   沈夕昭……   陆少煊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也对此并不关心。   仰慕他的人之多,沈夕昭不过是其中之一。只是仗着和林自秋有几分相像,陆少煊没有让人将他轰走。   更何况,秋秋年纪还小,而陆少煊已是个成年男子,有些不舍得让他做的事,有另一个人代劳便再好不过。   只是在京城不敢明目张胆,陆少煊只等着把人带到军营里。   没想到沈夕昭竟不知去向!   陆少煊想,等他再次倒贴上来,便不会再像从前那般轻易纵容他近身。   只不过他姿色实在惊艳,陆少煊也忍不了太久,略施惩戒即可。   他将信件折好,唤了守在门口的士兵进来。士兵听了吩咐便出门。   不多时,便有一个年轻男子走进来。   男子年纪不大,唇红齿白,绕到已然闭上眼睛的陆将军身后,柔若无骨的手放在他肩上。怯生生道:“将军,我服侍您歇息吧。”   陆少煊点了点头,男子便大着胆子解开他的盔甲。   *   转眼便到了要去国子监上学的日子。   沈夕昭跟着谢卓走出大门,便见谢泰站在马车旁,不耐烦地用手给自己扇着风。沈夕昭脚步慢了一瞬,看着他。   谢卓亦走慢了些,小声与他说:“我们一起坐车去上学,他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待他们走近,谢泰“哼”了一声:“磨磨蹭蹭的,真是烦。”   他说着扭头便上了马车。   沈夕昭和谢卓对视一眼,也跟着上去。   哪怕是在现代时,沈夕昭也没有去学校上过学,最多是请了家庭教师来家里或者在病房里给他授课。所以此番他有点激动,也有点紧张。   身边窸窸窣窣地传来声音,原来是谢卓正在将带过来的早膳取出来。似乎想到了什么,谢卓偏头看沈夕昭,后者手上空空如也。   “你没带今早要吃的早膳吗?”谢卓一拍脑袋,“我方才忙着收画具,竟给忘了!”   谢泰嘴里塞着包子,闻言看过来,口中含糊不清说道:“天天画画画,就知道画画,画得什么事儿都忘了。”   “关你什么事儿啊!”谢卓瞪他。也没多反驳,只掰了包子的一半,准备给沈夕昭。   他胃口一向小,只带了一个包子。   沈夕昭刚想拒绝,便听他说:“吃吧,学里早晨不提供食物的,得中午才有,不吃会饿的。”   他犹豫着,便见一只手伸了过来。沈夕昭微微一愣,看向已经将早膳分为两份的谢泰,目光中满是不解。   “看……看什么看?”谢泰语气不善道,“我带得多,反正吃不下也是要喂狗的,省得你们去找爹告状。”   他说着别过脸。   沈夕昭还未接过,倒是旁边的谢卓一把抢过他手上的食物,生怕他后悔似的。   谢泰哼了一声,破天荒地没再说什么。   沈夕昭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谢泰若有所感,又恶狠狠地瞪过来:“看什么看啊?”   沈夕昭看着,突然觉得有意思。   他收回视线,跟谢卓一起吃早膳。   比起谢卓带的早膳,谢泰的种类可就丰富多了,谢卓也吃得很满足。   临下车前,他打了个饱嗝。   谢泰看了他们一眼,翻了个白眼,直接越过他们下了马车,径直往大门走去。   二人也跟着进了国子监。沈夕昭跟着谢泰的路线往里走,却被谢卓领到了另一个方向。“这边。”   谢家几个儿子进国子监上学,都是朝廷给予的名额,属荫监。   华朝国子监分三个等级六个学堂,谢卓一直热衷于画画,对礼乐射御书数都没什么兴趣,因而学分一直没能累计升到更高等级的班次,还是在读初级班,倒是谢泰已经升上了中级班。   怕沈夕昭不适应,谢经鸿特地与国子监祭酒打了声招呼,将他安排在了谢卓所在的崇志班。   令他没想到的是,竟在学堂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沈夕昭停在原地,脑海中浮现出梦里的画面。   便是这个背影……心脏一阵钝痛传来。   谢卓也看到了,是林自秋。   不久前他突然造访谢府,哭哭啼啼地跟沈夕昭道歉,沈夕昭没有说原谅他的话,在宴客厅里待了一会儿就不适地离开了。   再次见面,那种不适的感觉又卷土重来。   林自秋回过头来,看到来人也是一愣,随后又很快恢复了正常神色,继续和身边的同学说说笑笑。   他今天也是第一天来上学,可却很快就跟周围的同学打成了一片。   看到沈夕昭,周围的同学都有些好奇,尤其是在看到他这张脸时。   沈夕昭听到有人窃窃私语:“你们有没有觉得他长的有点像自秋啊?”   “这是谁家的啊?怎么从前都没见过?”   在这个班级上学的都是官家子弟,非富即贵的主,说起话来也不遮遮掩掩。   有人大胆问林自秋:“自秋,你们不会是兄弟吧?”   林自秋摇了下头。   旁边有人笑了一下:“我可没听说当今圣上还有另一个义弟。”   林自秋微微一笑。   “长得是有点像,但是他怎么都不笑的啊,看起来有点凶耶,还是自秋和善一点。”   “我知道我知道,听我爹说御史大人刚找回了他流落在外的亲生儿子,我看他刚才便是跟谢卓一起进来的,想必就是他吧。”   “原来是他啊,我还听说……”   “嘘,还有人不知道吗……谢御史还差点认错了人,林自秋冒认过沈夕昭的身份,还好被发现了啊……”   “啊,怎么会这样啊?”   听到这样的八卦,同学们看林自秋的眼神都变了变。只不过碍于他是皇上义弟的身份,并不敢大声议论。   窃窃私语却钻进了林自秋的耳朵里,他手握成拳,慢慢用力攥紧。   沈夕昭没有什么感觉,不再听下去。   眼前有一道阴影落下。   一沓厚厚的书出现在他眼前。“喏,老头儿让我搬过来的。”少年声音明媚,沈夕昭抬起头,便看到一张近乎张扬的脸。   和神仙哥哥的张扬不一样,眼前这个人笑着,让人感觉似有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   “谢谢。”   少年摆了摆手,无所谓道:“不客气不客气。”   他说着从沈夕昭身边经过,擦肩而过时,又突然探过头来,直言:“你长得真好看。”   “……”没等他说些什么,少年已经径直往后走,在学堂最后边的角落落座。正好在沈夕昭的右下角。   坐在沈夕昭后面的谢卓将身子往前探,小声道:“那是澹台家的,太子太师是他父亲,母亲是大长公主,皇上是他表哥。”   “叫澹台玉泽,人轻浮得很,你别轻易招惹他。”   沈夕昭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注意力却在他的姓氏上。   澹台家的……他对姓澹台的人有天然的好感。   他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方才还神采奕奕的少年已经趴在桌上睡起觉来。   他收回视线。   放年假后的第一堂课,先生一来就宣布了一个另课堂里哀鸿遍野的消息:七天后将举行入学抽考,检验去年所学。   国子监一年要举行约十二次考试,采取积分制度,每次考试中在每个学堂的二十人中选取名次排在前头的三人可积一分,成绩一般的若干名可得半分,成绩差的则不得分。如此,将十二次考试的成绩累计,若岁末积分能够达到八分,便可以顺利升上其他班级或是毕业。   而此次入学考试的重点抽检项目便是六艺中的“射”。   射箭。   这对沈夕昭来说简直是极大的挑战。   他根本连箭都没碰过!   一上来就要考试,这谁能顶得住啊?   沈夕昭蔫蔫的,就见身边的谢卓似乎一样沮丧。   “怎么了?你也没学过射箭吗?”   谢卓苦涩道:“学过,学了一年呢,就是没学会,每次考试都排在末尾……”   他嘀咕着:“每次考试都要被我娘骂一遍。”   沈夕昭唉了一声,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拍了拍他的肩膀。   以后有他陪着,也许谢卓不会被骂得太惨吧。   但是临门一脚还是要的,所有学子都打算在考试前多去射箭场练练。   第一天返学没有安排什么课程,沈夕昭本想翻书看看,却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谢卓沈夕昭,御史大人来看你们了!”   谢卓有些惊讶:“爹怎么会来?”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他和沈夕昭一道出去,便见穿着官服的谢经鸿站在门外的石狮子旁等他们。   二人齐齐喊了声“爹”。   沈夕昭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没看到还有人跟着出来。   “小昭,卓儿。”他看向沈夕昭。   谢经鸿正要入宫觐见圣上,“出门时听你院子里的丫鬟提起,忘记提醒你带早膳了,我便先给你送过来。”   沈夕昭呆呆地接过沉甸甸的食盒,就见父亲也递了一个食盒给谢卓。   谢卓有些疑惑:“我们早膳已经吃过了。”   他欲言又止:“是……二哥分给我们的。”   “是吗?”谢经鸿显然也有些惊讶,而后笑意更深。   他解释道:“拿进去分与你们的同学。”   这几日从沈夕昭的生活习性中发现他爱吃甜味的糕点,大夫人亲手做了糕点想给他吃,本想备着等他放学回府吃的。   所以父亲是看他没吃早膳,专程给他送过来的吗?   沈夕昭看向他,“谢谢爹。”   谢经鸿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跟爹不用说谢谢,快进去吧。”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提着食盒走进去时,沈夕昭发现了,谢卓也是个社恐,两个人停在门外,仿佛门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要不……”   “要不……”   两人同时开口,对视时互相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退缩之意。   “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啊?”澹台玉泽揉着眼睛,突然出现。   少年身子修长,拦在面前几乎像一堵墙。   沈夕昭仰头看他,身子缩了一下。   “你躲什么?”澹台玉泽低头凑近他,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脸看。   没等沈夕昭皱眉,他便耸了耸肩往后退了一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又不会吃了你。”他喃喃自语。   他没有退开,似乎又对他们手上的食盒产生了兴趣。   沈夕昭顺势将食盒打开,露出里面的糕点。   “桂花糖蒸新栗粉糕?”   没等沈夕昭主动开口让他尝尝,澹台玉泽邪肆一笑:“诶,你给我吃一块,我教你们射箭,怎么样?”   沈夕昭:“……”   谢卓悄悄凑近他,低声道:“他骑射很厉害的,如果他能教我们,兴许还能通过考试?”   澹台玉泽扬唇一笑:“不是兴许,是一定能通过。”   他手指点了点沈夕昭手上的食盒,“怎么样?”   “……”沈夕昭一言不发将食盒递给他,“爹就是让我分给同窗们的。”   “这样啊。”澹台玉泽将两人的食盒都拿走,提在手上晃悠着进门,“谢卓跟……”   他转过头问站在门边的沈夕昭:“你叫什么名字啊?”   沈夕昭回答后他便转头跟大家说:“谢卓跟沈夕昭两兄弟给大家带糕点来了,想吃的自己来拿。”   他就这么将食盒往第一排的桌子上一放。   澹台玉泽在学里人缘极好,坐在前排的凑上去拿了一块,回头跟二人道了声谢。   这会儿正是用过一段时间早膳,离吃午膳还有一段时间的时刻,大家都有点馋了,见已经吃上的人吃得很香,也纷纷按捺不住。   不一会儿,学堂里几乎是人手一块。   除了林自秋和他身边围着的三两人。   沈夕昭回到自己的位置。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和林自秋有任何交集,只是没想到他刚好也进了国子监,而且还和自己在同一个年级同一个班级。   真不知道该说不巧,还是该感叹机缘巧合。   他没来得及再想更多,澹台玉泽噌的一下来到他身边,从旁边的学子那儿拖了把凳子过来,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   “诶,沈夕昭?你不是谢御史的儿子吗?为什么不姓谢呀?”他撑着脑袋歪着头看他。   大夫人其实也有提起过,说他既然认祖归宗了,理应改回谢姓。   谢经鸿则说尊重他的选择。   沈夕昭最终还是决定不改,维持沈姓,这不仅是他在原世界的姓氏,更是“沈夕昭”母亲的姓氏。   她早已逝世,千叮万嘱留给“沈夕昭”的东西不过一条项链和一把匕首,沈夕昭希望她在这个世界上还能留下些什么。   他乖乖回答:“我跟我母亲姓。”   “姓沈,是哪家的啊?”   都听说御史大人找回了流落在外的儿子,却没人打听到他的生母是何人。   沈夕昭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母亲母家是哪里。”   “那你问她不就行了?”   沈夕昭再次摇了摇头,“她还在的时候我还小。”   对他十分好奇的澹台玉泽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慢慢收敛,手臂也从他桌上收回来,整个人端正坐好,显得有些局促。   “那个……我,对不住啊。我不知道。”   “没事。”   话音刚落,他的肩膀就被勾住,澹台玉泽哥俩好似的搂着他,“下午我教你射箭啊。”   沈夕昭不想给谢经鸿丢脸,也希望谢卓能一起通过考试,便指了指他二哥,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可以两个一起教吗?”   澹台玉泽往后看了一眼,“那有什么问题?”   他说着拍了拍沈夕昭的肩膀,全然不顾谢卓和周围其他人如遭雷劈的表情。   林自秋几乎要将手中握着的笔折断……   他和澹台玉泽早就认识了。可只有皇上皇后在的场合澹台玉泽才会敷衍地对他点个头,其余时间从来都对他视而不见。   他知道,含着金汤勺出生的澹台玉泽看不起他,哪怕他现在成了皇上的义弟,可“乡下来”的这一层身份还是叫他抬不起头。   他没想过沈夕昭手上还能有另一个物证,更没想到他明明让人将当年仅剩的那寥寥无几的知情人处理了,却仍有漏网之鱼。   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   “秋秋,你怎么了,是身子不适吗?”   林自秋有些扭曲的面容变了变,眉眼低垂下来,轻轻摇了摇头。   “可是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饿了啊?沈夕昭带了糕点来,这会儿吃点正好!”   林自秋的脸色似乎更难看了,他挤出一抹笑:“不用,我不喜欢吃甜食。”   国子监里设了供学子休息的号房,用完午膳,学子可在里头休息。   澹台玉泽却仿佛有无限的精力,凑过来想拉着沈夕昭和谢卓一起去射箭。   谢卓默默往旁边挪了一点,“我想去歇息一下。”   沈夕昭先前自由,习惯了想什么时候睡便什么时候睡,加之今日晨起较早,此时也有点乏了,便道:“我也想先睡觉。”   “那好吧。行呗。”   于是,所有人惊奇地看着澹台玉泽也进了号房,坐在他从来没睡过的床上。   号房很宽敞,床是大通铺,一个班二十个人住一间号房。   澹台玉泽躺在床上,一点困意都没有,无聊地盯着房梁看。   一只手伸过来,他偏头,看到沈夕昭递了个东西过来。在他看过去时,后者又往前递了递,直接把东西递到他眼前。   “数字华容道?”他用口型说着,接过来。   沈夕昭没说话,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于是,在其他学子安然入睡的时候,澹台玉泽便面对着墙壁轻轻拨动华容道。   这种程度的数字游戏对他来说很是小儿科,但用来打发时间倒是刚好。   又成功复原了一次,澹台玉泽伸了个懒腰,往对面看去。   林自秋看着他随意慵懒的眼神一点点冷却下来,身子僵着不敢动弹。   他慌乱移开视线,又扯过被子将自己蒙上。   澹台玉泽打了个哈欠,将华容道放到沈夕昭枕头边,闭上了眼睛。   午后,澹台少爷被喊醒,顶着一张别人欠了他百八十两银子似的脸起来。   低气压下,谢卓不禁拉着沈夕昭躲得更远。   澹台玉泽刚睡醒的样子有些凶,一眼睨过来两兄弟这副模样,径直向他们走来。   “……”   周围的人都有意无意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只见,澹台玉泽挤到谢家两兄弟中间,一手一个将两人揽住,“走,射箭去。”   谢卓身体僵硬。   沈夕昭:“……”松了一口气。   射箭场上,听得一阵欢呼。   沈夕昭好奇循着声音望去,与林自秋的目光撞上。   他错开视线,看到林自秋刚刚射出的那一箭,虽然没有正中圆心,但也在圆环周围,是不好也不算差的成绩。   “秋秋很厉害哇!第一次尝试就能这样,想当年我可是直接脱靶了。”   林自秋弯起唇角。   沈夕昭收回视线。   澹台玉泽递了一把箭给他,“试试。”   沈夕昭:“怎么试?”   “随便试啊。”澹台玉泽随意叉着腰站在一旁,“就试试手感。”   沈夕昭虽然觉得有点不靠谱,但还是按他说的做了。他学着周围学子的动作举起弓,射出一箭。   “嗖——”   “好!”澹台玉泽啪啪啪鼓起掌来,十分捧场。   沈夕昭一阵无言,看向脱靶掉在地上的箭,有些无奈。   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澹台玉泽却没什么嘲笑的意思,只拿过他手上的弓箭,“姿势完全不对,当然不行咯。”   “不过这也正常。你这样的更好教。”他说着将弓箭给了谢卓。   谢卓虽然学过,但基础真的很差,看起来比沈夕昭还要紧张。   他小声问道:“为什么更好教?”   “因为不会受干扰啊,听我的就没错了。”   谢卓闭了闭眼睛,胡乱射出一箭。   耳边听得一声吹口哨声,澹台玉泽再次捧场地鼓起了掌。   沈夕昭:“中了!”   谢卓终于敢看过去,松了一口气。   至少没有脱靶。   看着澹台玉泽真的开始有模有样地教他们,林自秋不再关注,只顾着自己练习。   谢卓本就有点基础,有了澹台玉泽的指导倒是进步不少,这也让他逐步感觉到了乐趣,自己在旁边玩了起来。   倒是沈夕昭有点让澹台玉泽惊讶。   在他指导后,沈夕昭射第二箭时姿势就完全正确了,只是力度有点不大够。   第三箭、第四箭,他渐入佳境。   这也让澹台玉泽十分有成就感:“你这天赋可以啊!”   天赋?沈夕昭一怔,想起系统的话。   所以,这是他完成任务之后的奖励?   他点点头以示对澹台玉泽的回应,架起弓又射出一箭,几乎就要正中红心了。   手臂很酸,他咬咬牙想再尝试一下,脑子里却突然划过一个念头。   他动作停住,手臂僵硬,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系统给了他骑射天赋,是早就知道他会需要吗?   虽然早就知道这是一本小说,可沈夕昭一直觉得他的到来已经改变了剧情走向,也渐渐把这里当成了真实世界来生活。   可系统的未卜先知却让他后知后觉感到恐惧。   难道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按着既定的轨迹在走的?   那他又是什么?是活生生的人,还是只是剧情里的一个NPC?   还有哥哥……   “喂,你在想什么啊?”   沈夕昭回过神来,放下手。   澹台玉泽嘀咕着:“怎么喊了那么多声都不回答。”   谢卓也停止练习凑了过来,担忧地看着他:“是不是累了啊?要不今天就先别练了吧。”   沈夕昭脑子一团浆糊,机械地点了头。一个下午他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放学后,他浑浑噩噩地走出去,对于澹台玉泽的道别也只是反应极慢地挥了挥手。   澹台玉泽有些无奈,但因为家里还有事,只好让谢卓看着他,跟他约定下次再教。   沈夕昭不经意抬了下眼,看到了长身鹤立站在门口的男人。   扶渊今日穿了一身白衣,还换了个新的面具,也是白色的。   他只是站在那里,不凡的身量和卓绝的气质已足够引人注目。   时不时有人往这边看,扶渊的目光却只落在沈夕昭身上。   看着他失神地走出来,四目相对时,又看到他黯淡的眼睛里一下子有了光彩,慢慢、慢慢亮了起来,然后一步两步走着、跑起来,奔向他。   扶渊将人抱了个满怀。   “哥哥,你怎么来了!”   看到扶渊,沈夕昭的心才定了定。   人来人往,愈发好奇地往这里看,扶渊只问他:“先跟我回去?”   沈夕昭毫不犹豫答应了!他现在就想跟神仙哥哥待在一起。   他回头看向在后方尴尬站着的谢卓,扶渊亦看向他。   谢卓连快速摆手,磕磕绊绊道:“你……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回家跟爹说。”   扶渊微微点头,牵着沈夕昭的手上了马车。   沈夕昭心里还有些不安,黏着扶渊坐下。   扶渊自然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在学里受欺负了吗?”   沈夕昭摇摇头。   扶渊看着他,轻抚他的脸颊,“那为什么不开心?”   他犹豫了一下,抿了抿唇:“只是想哥哥了。”   扶渊看着他的眼睛,片刻后,微微叹了口气:“阿昭,你想不想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沈夕昭一愣:“可……可以的吗?”   “可以。我在附近买了新宅子,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都可以搬进去。”   他从前的王府还不方便住,但也忍受不了只能偶尔去谢府看阿昭,索性在国子监附近找了间宅子。   沈夕昭毫不犹豫:“我当然愿意!”   想到了什么,他脸上又显现出些许纠结。   “不用担心,你父亲那边我来解决。”沈夕昭看着他,也顾不得什么合不合规矩的事了,只想什么都不管。他知道,神仙哥哥都会帮他解决的。   沈夕昭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哪怕有剧情影响,他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持本心。更何况……系统指定的任务对象本来就是神仙哥哥,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这么想着,他心中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一点。   “哥哥,今天学了射箭,手臂好累。”   “那我帮你按按,你先睡一觉?”   沈夕昭被抱到他腿上,窝在他身前,嗅着熟悉的清新香味入睡。   而扶渊轻柔地替他揉捏着手臂放松,直到他呼吸变得均匀。   到达后沈夕昭也没有第一时间醒来,反而在扶渊怀里蹭了蹭,继续埋在他脖颈间睡得香甜。   扶渊轻轻抚摸他的头,将人抱了下来。   睡梦中的沈夕昭本能抱紧他,双腿缠在他身上。   看着主子抱人的姿势,影卫阑神色古怪,再看到叶林见怪不怪的样子,他终于明白。   过了一会儿,他表情又变得极其复杂。   晚上,他敲响扶渊的房门,神神秘秘将一盒东西塞到他手里。   扶渊垂眸,“这是什么?”   “好东西。”   见扶渊冷眼看着他,阑勾着头往里头看,没看到其他人,“小公子今夜不在主子房里歇息吗?”   “他去沐浴了。给他的?”   “不是不是。”阑连连摇头,“啊不对,是,啊也不对,是给主子你的,但是是给他用的。”   他凑近了一点,小声道:“就是那个什么,哎呀主子你知道的吧,虽说小别胜新婚,但小公子年纪还小,主子还是要注意点,给他用点这个,才不会受伤。”   见扶渊面无表情,阑心里一咯噔。“该……该不会主子和小公子之间,主子才是……”   扶渊脸倏地一黑。   作者有话说:   给大家发红包呀~ 第24章   阑被连人带东西轰了出去。   “诶。”他连忙蹲下将那盒子捡起来, 珍惜地轻扫掉灰尘。   这可是他托朋友花了大价钱买的。   主子身边初次有了人,可不得好好对待?   为主子,他可真是操碎了心。就是不懂主子为什么不领情。   他叹了口气, 转身差点撞到沐浴回来的沈夕昭。   下意识将东西藏到身后, 也不顾这动作是不是有点欲盖弥彰了。   在他看来,沈夕昭实在是……太小了。   虽说正常男子十八岁便已经娶妻生子,但小公子长得显小,怎么想都觉得违和。   也正是因为如此, 阑才害怕他会承受不住主子。   他能感觉到自从有了小公子,主子脾气都变好了——嗯, 至少小公子在身边的时候是这样。   所以为了他和叶林不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阑发誓要留住小公子!   但是这些玩意儿不适合摆到他面前,阑笑了笑:“小公子晚上好哇, 早点歇息哈哈哈,我先走啦。”   沈夕昭不知道他在傻笑什么。   “阿昭。”   扶渊在这时打开了门,阑脊背一下子挺直,逃也似的溜了。   跟着扶渊钻出来的还有小狗狗。   它贴近沈夕昭的脚边蹭了蹭。   沈夕昭将小狗捞起来。   进了屋子,他将小狗的爪子擦拭干净,又将他它抱上床。   “自己玩儿去吧。”   小狗更能听懂人话似的,真的在床和墙壁之间滚动, 黑漆漆的一团,像个煤球,沈夕昭忍俊不禁。   直到扶渊靠近为他擦头发。   “叶林已经回来了, 你父亲同意让你与我同住, 我们明日就搬到新宅子去。”   如此一来沈夕昭早晨还能多睡一会儿, 不用早起赶着上学。   沈夕昭点了点头, 又听扶渊问他:“今日, 在国子监门口与你告别的,是澹台家的?”   “是。他也姓澹台,哥哥认识他吗?”   “只是一面之缘。”   澹台家的公子品性不错,沈夕昭跟他多接触没有什么坏处。   沈夕昭躺在床上,头枕在床边边让头发自然垂落,慢慢晾干,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扶渊聊起在谢府的事。   不过他不太愿意提起林自秋,便没提在国子监遇到了什么事,只说没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来到扶渊身边,总是比待在谢府自在,沈夕昭悠哉悠哉地晃着脚丫,突然“唔”了一声,微抬身子。   和乌漆麻黑的小狗对视。   看了一会儿,小狗歪了歪头,继续蹭他的脚。   小家伙身上软软乎乎的,毛发柔软温暖,沈夕昭没忍住踩了踩,又见它玩得不亦乐乎,便没理会。   直到脚趾传来一阵湿漉漉的感觉,沈夕昭猛地收回脚,几乎要跳起来。   它它它!居然舔了他的脚趾!   扶渊将瞪着一双无辜圆眼的小狗放到地上,不理会它的蹦蹦跳跳,不让它上床。   目光落在沈夕昭白皙的脚上。   圆润的指甲占了水,立刻微微泛着光亮。   扶渊不自在地别过眼,“我让人打水来。”   没让他下床,扶渊将水盆端到床下来。   沈夕昭坐在床边,将脚伸进温度刚好的热水里。   小狗又巴巴地蹭上来,似乎想要喝盆里的水,直接被扶渊放回小窝里。   他正想要再次爬起来,触及到扶渊的眼神时又灰溜溜地倒了下去,将头往窝里埋了埋,没再企图靠近沈夕昭。   “好了。”   扶渊手上拿着帕巾,握住沈夕昭的脚踝。   “我自己来。”后者下意识缩了一下,被宽大手掌圈住。   扶渊没说话,垂眸轻轻擦拭他的脚,动作温柔细致,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品。   泡过热水之后的脚趾添了几分红润粉嫩,扶渊看着,竟是觉得有些可爱,也难怪小狗会喜欢。   “哥哥……”   沈夕昭小声的呼唤将他的思绪拉回,扶渊咳了一声,后知后觉自己竟盯着他的脚看了许久,俨然像一个登徒浪子。   他脸色微变将帕巾丢进水里,步履微快地端着盆子往外走。   扶渊把一切的错误源头归结于阑身上。   看着哥哥莫名其妙的恼羞成怒和突然红了的耳根,沈夕昭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再回来时,扶渊什么都没多说,吹了灯便躺回床上。   “哥哥晚安。”   明日还要上学,沈夕昭闭上了眼睛。   扶渊胡乱应了一声,甚至没来得及追究他说的“晚安”是什么意思。   心乱如麻。   沈夕昭后来又亲自回了一趟谢府,跟谢经鸿和大夫人再次说明情况。   二人都体谅从谢府到国子监确实比扶渊买的宅子远得多,来回可以节省好多时间,便也同意了。只是希望他休假时能常回家。   沈夕昭自然应下。   抽考前的假期,沈夕昭、谢卓和澹台玉泽约好了一起练习射箭。   当天早晨沈夕昭出门前跟扶渊说好晚上不回来用膳。   扶渊沉默了一瞬,点了头。   阑送他到了澹台家。   澹台玉泽府上有自家用的射箭场,不仅仅能射箭,还有各式各样的武器,装备齐全。   不过今日他们主要的任务还是练习射箭。   这几日在学里断断续续的练习,沈夕昭兄弟二人都有了不同程度的进步。系统给他的天赋奖励确实很有用,沈夕昭练到最后已经能够正中红心,是连澹台玉泽都会惊讶的程度。   谢卓天赋一般,偶尔瞎猫碰着死耗子也能打中红心,运气一般的时候也能稳定发挥。   他也不求能得好,只要不是垫底便可以了。   “好了,那就练到这里咯。”   只是为了应付考试,倒也不用练得十全十美。   澹台玉泽的朋友约了他出去吃饭,他便将两兄弟也喊上了。   谢卓犹豫了一下,刚想拒绝,便听澹台玉泽吊儿郎当道:“怎么?过河拆桥啊?连顿饭都不愿意跟我吃啊?”   他们便没拒绝。   只是没想到澹台玉泽会带他们来这里。   谢卓看着牌匾上的“醉仙楼”三个字,一阵无言。   沈夕昭则不明所以。   澹台玉泽似乎也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尖想带他们离开。   “你们怎么在这儿?”   两兄弟齐齐回头,看到了站在他们身后的谢泰。   谢泰皱了下眉:“你们两个小孩到这来干嘛?”   谢卓也皱眉:“谁是小孩儿?”   谢泰旁边的一群狐朋狗友笑成一团:“谢泰,这就是你弟弟吧?这个是刚认回来的?看着确实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快回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卓被激起了逆反心理,倒是不愿意走了。   他知道谢泰经常会来这儿,倒是想看看这里头到底有什么有意思的。   谢卓没理会他们,径直往醉仙楼里进。   沈夕昭和澹台玉泽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一进门便有穿着艳丽的女子迎上来,娇滴滴地笑道:“几位小公子是第一次来吧?喜欢什么样的?”   三人:“……”   沈夕昭面无表情,谢卓突然有些后悔了,但听到谢泰的声音在后方,也就顾不得什么,随意道:“你推荐好的。”   沈夕昭&澹台玉泽:“……”   “好嘞,三位公子先去楼上就座?”   谢卓绷紧背,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他们进了包间,三个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无言。   很快便有人来敲门,进来的是三个姑娘,手上都端着酒。   三位公子脸上神情更加麻木。   澹台玉泽的朋友被带了上来,推门进入时也是愣了一下。   “玉泽,原来你……”   澹台玉泽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没有!”   他有些烦躁,将几个姑娘都打发了出去。   来的人不仅有澹台玉泽的朋友,还有他朋友的朋友,一行人互相介绍了一番,开始喝酒。   澹台玉泽有些担心地看向身旁两位明显不谙世事的少爷:“你们就别喝了?”   朋友里有认识谢卓的,当即笑道:“谢泰喝酒倒是挺厉害的。”   谢卓看了他一眼,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速度快得沈夕昭都来不及拦他。   “咳咳咳——”许是喝得太快了,他呛了一下。   “可以啊!”那人鼓起掌来,也跟着随了一杯,又给谢卓续了一杯。   沈夕昭悄悄问他:“感觉怎么样?不要逞强。”   谢卓微微一笑,打了个酒嗝:“还……挺好喝的。”   他举起酒杯,这次没再那么冲动,品尝了一口:“真的挺香的,你要试试吗?”   澹台玉泽正想阻止,便听旁边的人道:“可以试试,这个不怎么容易醉。”   沈夕昭长这么大就没喝过酒,不说年纪小,就是他的身体也不适合喝酒,这会儿倒是真的有点心动。   他试探着小酌了一口,细细品味。   澹台玉泽皱了下眉。   沈夕昭还是不太习惯这个酒味。   只是周围的人聊得热火朝天,他不太爱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小口小口喝着酒。   喝着喝着便尝出味道了,香醇浓烈,有些上头。   话题不知道进行到哪里,突然有个人嘿嘿笑着,拍了拍手掌。   沈夕昭迷蒙地看向门口,便见有人推门而入。   是一群施了粉黛的男人。   男人?   沈夕昭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坐得最靠近门口的男人站了起来,一把搂过最近的一个小倌,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那小倌似乎害羞极了,抚着男人的胸膛便往他怀里钻。   沈夕昭瞪大眼睛,将这一幕深深刻入脑子里。   男人动了动手指,几个小倌便朝座上的人走来。   “试点新奇的,怎么样?”   沈夕昭眼睁睁看着一个玉面小倌走近他,还碰上了他的肩膀。   “阿嚏——”   他身上香味扑鼻,熏得沈夕昭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澹台玉泽挥开欲往他身上靠的小倌,脸涨得通红,彻底坐不住了。   被拖着出来时,沈夕昭和谢卓都有些茫然,不知道是因为喝醉了,还是因为受到的冲击太大。   “今晚的事情抱歉了。我先送你们回去吧。”   沈夕昭和谢泰说的地点不在一个方向,澹台玉泽便先将谢卓送回谢府。   谢卓不算太醉,还有理智问沈夕昭:“要不你今夜就留在府上吧。”   沈夕昭却是摇了摇头:“我跟哥哥说了晚点要回去的,他还在等我。”   马车往另一个方向出发。   澹台玉泽看着他:“你没喝醉吧?”   沈夕昭双眸已然清亮,坚定地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没有!”   澹台玉泽便放下心来。   只是他不知道,真正喝醉的人都会说自己没有醉。   出来接人的是叶林。   一直到下马车,跟澹台玉泽道别,到进府,沈夕昭一直保持着清醒的模样。   直到进了扶渊房里。   “喝酒了?”扶渊一近身便闻到一股酒香,有些不赞同地蹙了下眉。   沈夕昭软软喊了声哥哥,没回答他的问题,只嘟囔着:“热……”   他扯着衣领抖了抖,企图让自己凉快一点。   却不知道自己衣裳上沾了劣质香料的气味,这样一抖便扩散开来。   手腕突然被扶渊抓住。   抬眼时双眸湿润,他看不清扶渊眼中的山雨欲来。   “你去了哪里?”   沈夕昭乖乖回答:“醉……醉仙楼。”   他被攥得有点疼,想要挣扎却被桎梏得更紧。   扶渊眸中情绪翻涌,克制着问他:“去做了什么?”   “没有……”沈夕昭哼哼了两声,“哥哥,疼……”   他不满地皱眉抱怨。   扶渊松开些,只是仍然虚虚握着他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挲着细腻的皮肤,“为什么去那里?”   “不知道。”   沈夕昭这会儿开始尽显醉态了,又觉得热,手腕被握住的地方倒是凉凉的,他蹭上哥哥的皮肤,将脸往上贴。   偏凉的触感让他觉得很舒服,他喟叹了一声,往前靠时被扶渊拥住。   “哥哥,男人和男人……也可以亲嘴吗?”   灼热的唇掠过耳廓,滚烫的气息扑打在颈侧。   扶渊身子一僵。   作者有话说:   继续发红包,啾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soft亲爹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天小扫帚、瑾瑜 1瓶~ 第25章   沈夕昭的声音中带着迷茫和天真, 呼出的热气钻进扶渊耳朵里,顺着往里挠得他心痒痒。   抓着沈夕昭手腕的力道又不禁加大:“谁教你的?”   沈夕昭反应有点慢,扶着他的肩膀直起身, 看向他时眸中闪着盈盈波光。   抚渊拢着他的腰, 诱哄似的又问了一遍:“谁跟你说的?还是在哪看到了?”   “不知道。”沈夕昭撒娇似的低语,“醉仙楼,他抱着一个、男人,就像这样……”   他双目迷蒙, 慢慢凑近抚渊。   红艳娇嫩的唇在慢慢凑近,近到抚渊几乎能闻到他口中的酒香。   应该躲开的, 可抚渊却像被点了穴位, 完全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近。   就要……   醉意上头的少年身子不稳, 头一歪,灼热的唇堪堪擦过抚渊的脸颊。   沈夕昭疑惑的声音在耳边:“他们亲嘴了耶,可是,怎么是两个男人?”   抚渊怔忪地抱着他。   真是……   喝醉的少年一改往日的乖巧,一点都不安分,过了一会儿又闹着要脱衣服。   “我要沐浴!更衣!”   扶渊有些头疼,只将人困住哄着:“喝了酒不能沐浴。”   “我没喝醉, 哥哥,阿昭没喝醉。”他在抚渊怀里动来动去,有些不满, “脏!”   “没事的。”扶渊耐心哄他, “哥哥帮你擦擦。”   他仰起头看着扶渊, 目光深沉, 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大事。   半晌, 他终于点了头:“好吧。”   而后倒在扶渊身上,不省人事。   扶渊缓缓吐出一口气。   喝完酒不便洗澡,抚渊便让人打了水来,亲自帮他擦拭手脚。   少年已经睡沉了,任由他怎么摆布都没有反应。   他心无旁骛地为沈夕昭擦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裳,掖好被子往外走。   脚步被什么东西阻挡,他低下头,看到一团小黑狗蹲在他脚下。见他看过来,又蹦跶着到床边蹦蹦跳跳,似乎想要上去。   “不准上去。”   敷衍径自往外走,没理会小狗的哼哼唧唧。   门外,他吩咐叶林去调查沈夕昭在醉现楼遇到了什么。   阑突然从黑暗中出来,伸长脖子往扶渊身后的屋子里看。   扶渊侧了侧身挡住他的视线,目光意味不明落在他身上。   阑却无知无觉,信誓旦旦道:“主子放心吧,小少爷绝对不会去找别人的!”   “什么?”   阑以为他让叶林去调查是以为沈夕昭在外头找一些姑娘,听到这话还以为他不相信,“小公子这么喜欢主子,怎么可能会去找什么姑娘啊!主子可别误会了!”   喜欢?找姑娘?   扶渊瞳孔微震:“阿昭……心悦我?”   阑愣了愣,看扶渊的表情从呆滞到有些一言难尽。   看不出来,主子还是一个这么容易患得患失的人,即使同床共枕了这么久,还不相信小公子是真心喜欢他吗?   激动道:“肯定啊!谁都看得出来,小公子可喜欢主子了。要不然怎么会那么黏你呢?而且还为了与主子同住从谢府搬了出来。”   阿昭喜欢他?   他当然知道,阿昭从来不吝啬向他诉说自己的喜欢,可是他从来只当成是弟弟对哥哥的喜欢。   所以,阿昭对他的喜欢其实是……扶渊心里的那根弦被拨动。   阿昭喜欢他。   脑海中一浮现这个念头,扶渊就仿佛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   面上却不显,神情严肃道:“嗯。”   阑松了一口气,想到了什么,又从衣袖里摸出那盒东西来,献宝似的呈给他,“那……主子,这个……”   扶渊脸色一变,耳根倏地红透。   阑看着主子的背影,怎么看都觉得像是落荒而逃。   他挠了挠头。   屋里,扶渊站在床边,在柔和的烛火下看着沈夕昭的脸。   很久之前的一天晚上,扶渊梦到了一个少年。   看不清他的脸,只记得梦里的少年与他亲密无间,乖巧温顺,喜欢撒娇,却又不会让他觉得烦,只觉得可爱至极。   梦醒时他难得感觉有些遗憾,第一次产生了想要有一个弟弟的念头。   扶渊自此没有再梦到过,这样的念头,却深深地埋在他心里,直到与沈夕昭初遇。   其实从一开始沈夕昭就丝毫不掩盖对他的喜爱和亲昵,从直白地说喜欢他,到钻进他的被窝里、日日黏着他一同入睡,还有时不时的撒娇求拥抱……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阿昭对他,原来不是纯粹的弟弟对哥哥的感情。   否则……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他?   他早该想到的。   扶渊在他身边躺下。   几乎是一瞬间,睡梦中的少年便寻着熟悉的体温靠近他,习惯性地窝进他怀里。   扶渊胸腔跳得厉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他果然喜欢我。   扶渊睡不着,胡思乱想中不知怎的想起阑欲给他的东西。   怀中的人哼了一声,扶渊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阿昭还太小了,不用那么着急。   *   翌日,沈夕昭被叫醒时整个人头昏脑胀。   惦记着今日要射箭考试,他强迫自己坐起来。   “感觉还好吗?”扶渊接了一杯温水过来,送到他嘴边。   沈夕昭连手都没抬,闭着眼睛咕噜咕噜。   扶渊失笑:“要不今日上午就不去国子监了?”   沈夕昭猛地睁开眼睛,晃了晃脑袋:“要去的。”   实在困得厉害,他眼睛都有点睁不开,洗漱都是扶渊亲力亲为伺候他。   到了该用膳的时间了,他伸手环住扶渊的腰,闭上眼睛埋进他怀里,口齿不清道:“哥哥抱我去吃饭。”   扶渊垂眸看他,胸腔中的心跳剧烈。   怎么能这么会撒娇的……   一旦抓住了一点苗头,回想起来所有的喜爱都有迹可循。   扶渊忍不住轻轻揉捏他的耳垂,将人抱起来。   用完早膳,沈夕昭总算清醒了不少。   “哥哥,我今晚要回家一趟哦,应该要留宿。”   扶渊眸光微敛,“好。”   沈夕昭是步行去国子监的,到门口时遇到了谢卓和谢泰。   谢卓看起来怏怏的,倒是谢泰神清气爽。   看到他,谢卓打起精神来跟他打了声招呼。   沈夕昭走近:“还好吗?”   他们昨天都喝了酒,估计谢卓也跟他一样酒量不好喝醉了。   谢卓揉了揉眼睛:“还好,就是想睡觉。”   沈夕昭拍拍他的肩膀:“考完试再回去睡吧。”   一直走在前面的谢泰脚步微顿,突然转了过来。   谢卓没发现,浑浑噩噩走近,差点撞到他。   “……看路!”谢泰斥了一声,将手上的包子塞进他手里。   在谢卓懵懵的眼神中,他说道:“连早膳都不吃,能有力气射箭吗?”   谢卓刚想反驳,只见他又递了一个包子到沈夕昭跟前。   沈夕昭面露疑惑,便听他说:“你不会又没吃吧?”   “我吃过了。”   “那就算了。”   谢泰别过眼,别扭道:“别误会,只是比起那个那么装的,还不如是你。”   沈夕昭有些意外。   进学堂没过多久,他们就被叫到了射箭场。考试是分批的,只有他们一个班在,虽不是多重要的考试,但气氛还是有些紧张。   教射箭的先生询问谁想第一个上场,围在场边的学子一片沉默,鸦雀无声。   直到人群后方的澹台玉泽懒懒散散举了下手。   漫不经心道:“我来吧。”   第一个上场的澹台少爷受到了极大的瞩目。然而并没有持续多久,他搭起箭,似乎连瞄准的动作都没有,箭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正中靶心。   “!”   周围静了一瞬,而后爆发出剧烈的掌声。   沈夕昭也忍不住为他鼓掌。   后者似有所感,回过头来看他,笑了一下。   少年意气风发,笑得十分张扬。   等他走近,沈夕昭夸道:“真的很厉害。”   有了澹台玉泽打样,其他人都纷纷上场。   林自秋一鼓作气,但还是稍微偏离了,差一点就能打出最好的成绩。   他握紧弓,下意识看了沈夕昭一眼。   彼时沈夕昭正在和澹台玉泽说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   沈夕昭和谢卓二人则等到临近结束才上场,两个人的表现都中规中矩,不算好,但也不是最差。   沈夕昭放下弓回来,谢卓便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只是发挥失常了,你练习的时候都比现在好。”   他只是笑笑,摇了摇头。   他不太习惯引起他人的关注,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放学后,沈夕昭跟谢卓一起回到谢家。   大夫人很高兴,亲自做了一桌子菜招待他,全是按着他爱吃的口味来的。   这次没有一大家子一起吃饭,只有谢经鸿和大夫人陪他吃。   两位大人问了问他在国子监和在扶渊家里的情况,其乐融融的模样倒是像极了一大家子。   在沈夕昭的记忆中,他的亲生父母从来没有像这样一般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边吃饭边聊天。   再简单不过的日常生活却让他倍感温暖。   大夫人又提起谢迁,说他写了信回来,不日便要回来。   说起谢迁,大夫人不由得唉声叹气:“他都二十二了,还没娶亲,一心都扑在工作上。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抱上孙女儿。”   “夫人喜欢孙女儿吗?”   “是啊,我一直想要个贴心的女儿,可惜只有迁儿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多了个生得这般好看的孩子,也是个儿子。”   “只能寄希望于你大哥能给我找个儿媳,生个乖孙女儿女。”她笑意盈盈看着沈夕昭,“小昭如今也十八了,也到了可以娶亲的年纪了。”   她说着又面向谢经鸿:“同僚里哪家有好女孩儿,现在可以开始帮我们小昭物色了。”   沈夕昭吓得连连摆手,慌不择路地将素未谋面的大哥拖出来当挡箭牌:“还是大哥先娶妻才合规矩。”   “说的也是。”大夫人点了点头,沈夕昭这才躲过一劫。   翌日回到扶渊府上,沈夕昭在夜晚突然想起这个话题,好奇问哥哥:“你上次过完生辰是几岁了?”   说起来,他只知道哥哥应当比他年长几岁,却不知道他的确切年龄。   “二十三。”   他不知道确切生日,只知道他是在二十三年前被捡回去的,当时尚是襁褓里的婴儿。   “!!”   神仙哥哥居然已经二十三岁了!   沈夕昭在床上惊坐起,动作连带着将扶渊身上的被子扯到他这边。   在现代来看二十三岁还年轻,但大哥二十二岁了还没娶妻,大夫人就已经这么着急了。   哥哥年纪居然比他还大,这可怎么办!   这对沈夕昭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他脱口而出问道:“哥哥,你想什么时候成亲啊?”   扶渊一怔。   作者有话说:   哥哥:阿昭已经想跟我成亲了?这样会不会太早了?(纠结)   发红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梨落 10瓶;瑾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扶渊很快冷静下来, 眸光沉沉反问沈夕昭:“阿昭觉得什么时候好?”   沈夕昭愣了愣。   哥哥的终身大事,怎么倒问起他的意见了?   他不明所以,只觉得这种事情强求不得。   转念一想, 哥哥没有母亲会催他的, 也没有人回帮他物色姑娘,所以才会迟迟孑然一身吧……   他听阑讲过,他若是不在哥哥身边,哥哥都不怎么笑。也是, 独自一人怎么开心得起来呢?如果能找到真正让他心仪的女子……   沈夕昭脱口而出:“自然是越快越好了。”   扶渊内心震动,没想到阿昭爱他至此, 竟如此急不可耐。   他神情严肃, 坚定地给出他的承诺:“好。”   沈夕昭要的,他自然都愿意给, 而且要风风光光的,让世人皆知。   只是他的身份,贸然暴露只怕会吓到阿昭,须得找个适合的机会告诉他。   身份地位于他而言只是附加优势,阿昭那么爱他,其实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他将已有些困顿的沈夕昭拥入怀里,喃喃道:“一切都交给我。睡吧。”   *   沈夕昭收到了一封请帖, 邀请他参加林自秋的生辰宴。   请帖没有亲自发到他手上,而是以圣上的名义广泛宴请适龄公子一道前往猎场参加春季围猎。   谢泰、谢卓、沈夕昭一个都逃不掉,他无法拒绝。   扶渊自然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只询问道:“阿昭想不想去?若是不想, 我们就不去。”   沈夕昭知道这次围猎主要是为替林自秋庆祝生辰, 可以不淌这趟浑水是最好的, 但系统刚刚给他发布了任务, 要他去参与,他便想去看看。   况且这样才不会落人口舌,也不会让父亲难做。   加之谢卓乃至澹台玉泽都会一同前往,他好歹有伴,当日来人定是很多,应当没有什么机会与林自秋接触。   三日后,春猎正式开始,地点就在京城郊外的一处猎场。   他跟着谢泰谢卓到场后,不久便见澹台玉泽从马车下来。   谢泰已经自行去找朋友了,沈夕昭和谢卓便与澹台玉泽一道。   这算是个人工猎场,澹台玉泽常来练习,对这一带很是熟悉,边走边向他们介绍:“围栏后边有一片马场,以前皇帝表哥当太子的时候就是来这里学骑马的,不过他登基后很忙,就很少来了。”   “之后便是我与一众表弟兄常来。”   马场不算太宽阔,今日的宴会主场不在这里,澹台玉泽便避开人群,先带着两兄弟过去。   谢卓是会骑马的,但并没有到可以教人的程度。好在澹台玉泽表示会教他,谢卓便放心地骑着马四处溜达。   澹台玉泽牵了一匹马过来。   “你来试试这匹,它很温顺的。”   他牵来的是一匹纯黑的母马,等到沈夕昭一靠近,那马就温顺地低下头,在他的手摸过来时蹭了蹭他的手心。   看到此番场景,他也不那么害怕了,按照澹台玉泽的指引骑上马背。   澹台玉泽牵着他慢慢走了几圈。   过了一会儿,沈夕昭便道:“我想自己走走,你去骑马吧。”   澹台玉泽犹豫了一会儿,看到谢卓慢慢加快速度骑马的身影,也有些跃跃欲试。   “那行,你小心点啊。”   他的红棕烈马早就在一旁候着了。澹台玉泽翻身上马,“驾”的一声策马而去。   少年意气风发,速度极快地奔腾远去,奔向山谷,慢慢变成一个小点,恣意又潇洒。   沈夕昭握紧手中缰绳,摸了摸黑马的耳朵。   它低声嘶叫一声,摆了摆尾巴。   沈夕昭夹了下马肚子,被马带着缓缓向前走。   他想去谢卓那边,却见澹台玉泽又自山间奔腾回来。   接近谢卓时,他竟是直接站了起来。   红马奔跑的速度并没有降下来,而马背上的少年松开缰绳,在谢卓的惊呼声中一跃而起,腾空翻了个身,落在谢卓的身后,变成二人共骑一匹马。   他伸出手握住谢卓手中缰绳,调转马头朝着沈夕昭跑来。   沈夕昭瞪大眼睛看着他们,心脏跳得飞快。   这样高速奔跑,一定很过瘾吧。   马慢慢停下来后,谢卓大口大口喘着气,脸涨得通红,神色也有些激动,但看起来不像是不喜欢。   马停在沈夕昭面前,他衷心夸奖道:“你的骑术也很高超!真厉害!”   澹台玉泽额头上出了点汗。   他蛮不在意地擦掉,翻身下了马。   他望向远处的山巅,眼中似有怀念。   半晌,他小声道:“我的骑术不算高超,那个人才厉害呢。”   他像是自言自语,话语中透露出几分怀念。   沈夕昭捕捉到了,下意识问道:“那个人是谁?”   澹台玉泽:“摄政王扶渊。”   提起这个名字,澹台玉泽眼中光芒闪烁,语气中似乎透露出崇拜。   扶渊?   沈夕昭若有所思。   “摄政王?”谢卓终于缓过来,皱了下眉,“你见过他吗?听闻他很凶很残暴,背地里大家都叫他“凶神”或是“罗刹”,没有人敢惹他!”   沈夕昭也想起来了,小说里似乎是有这么一号人物。   扶渊自小被光禄王爷收养,被当成人形兵器来培养,终于养成了孤傲冷漠的性子。   也不负光禄王所望,年少时起便建功立业,颇得当时的皇帝信任。   皇帝病重,没将监国的重任交给亲生儿子,而是下旨要扶渊代为处理国事。   朝中几乎人人都知道扶渊是光禄王爷养大的,纷纷猜测等皇帝死后便是光禄王爷兄终弟及。   后来宫中宣布皇帝驾崩,登基的却并不是光禄王爷,扶渊坚持传先皇遗诏,扶持年少的太子登基。   因少帝能力与魄力尚不足,起初几年他仍然摄政。   他的手段也越来越雷厉风行,到后来,几乎所有人都忘了,其实摄政王的年纪也就比少帝长几岁。   沈夕昭没来得及看完小说全文,不知道他的结局如何,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这些文字。   却听澹台玉泽反驳道:“他们懂什么!我小的时候便见过摄政王,他根本不是传闻说的那样!他文武骑射样样精通,自小便是我的榜样!”   “呃……”   谢卓插了一嘴:“你说的这些跟他是不是杀伐果断、手段残忍有关系吗?我只听说……他杀人时喜欢慢慢折磨,总之,似乎心理有些变态。”   “听说听说,都是道听途说!你又怎知他杀的不是该杀的人?”澹台玉泽越说越生气,正想细细与他理论一番,却被沈夕昭打断。   眼见着澹台玉泽有些生气了,沈夕昭赶紧出来安抚:“我与二哥也未曾见过那位摄政王,对他没你了解,你既这么说了,那外界传闻定是谣传。若以后再听到这样的言论,我们也会帮着澄清的。”   沈夕昭虽不认识那位摄政王,却能从澹台玉泽的话语中得知那人是他的崇拜对象。   他只知道在他人面前诋毁他所崇拜的人是极其不礼貌的一件事。   澹台玉泽还想说什么,却被前来寻人的小太监打断。   “澹台公子,太师大人正在找您,请先随奴才过去吧。”   澹台玉泽方才急得面红耳赤,别过脸去平复心情:“知道了。”   小太监又面向沈夕昭与谢卓,“二位公子,此次围猎比赛即将开始,还请先过去等候。”   比赛?这又是怎么回事?   沈夕昭事先并没有听说还要比赛,只暂时与澹台玉泽告别。   谢卓频频回头看向澹台玉泽,欲言又止,到最后仍是什么都没说。   沈夕昭和谢卓各有心事,默契地一言不发,直到在围栏转弯处和突然出现的人相撞。   沈夕昭捂着额头抬起脸,看到一个男人站在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猜猜是谁~   啊!五一出门玩真的好累啊,外面人巨巨巨巨巨多!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osh 5瓶;殊白、叶子、困困困困困、C·S·H? 1瓶! 第27章   沈夕昭觉得这个人看起来有些面善, 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而且他这么看着沈夕昭,难不成认识他么?   正要开口询问,便见身后的谢卓已经来到他身边, 对着眼前的男人恭恭敬敬喊了声“大哥”。   大哥?   沈夕昭看着眼前的男人, 终于意识到,他会觉得这个人长得眼熟,是因为他是谢经鸿的儿子。   “小昭还不认识我吧?我便是谢迁。”   谢卓也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道:“这是大哥。”   沈夕昭跟着喊了声“大哥”。   谢迁展颜一笑, 从衣襟里拿出一小包东西来。   “昨夜归来太晚,我被宿在了大理寺, 今日归家, 才听娘说你们一早便出发前来春猎了。”   他说着将那包东西打开,竟是几块雪白的糕点, “这是雪片糕,听娘说你爱吃甜食,这会儿怕是饿了,吃点?”   “谢谢大哥。”   “跟大哥不用说谢谢。”   眼见沈夕昭尝了一口糕点,眉眼微弯,他又递给谢卓。   “谢……谢谢大哥。”谢卓接过时手都有些哆嗦。   兄弟几人回到猎场旁边。   不多时,人群一阵骚动, 继而又以极快的速度安静了下来。   沈夕昭正想踮起脚看看前方的情况,便被身边的谢迁拉了一下,跟着人群一同低下头。   他听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议论声, 皆传递着一个消息——   皇上来了。   过了一会儿, 皇帝似乎在高台上落座了, 因为离得远, 沈夕昭看得并不真切。   很快, 皇帝身边的太监来到大家面前宣布比赛规则。   这个太监他倒是认得,先前林自秋去谢家庄园,便是这个太监带着去的。   说是春猎,自然是以打猎为主,考验的还有骑射能力。   第一轮是组队打猎,在场的世家公子可以自由组队,不过人数不可超过五人。   比赛采用积分制,不同的猎物得分不同,譬如野兔和野鸡的分数较低,而凶兽猛禽的分数只会高些,最后取队伍所有人总分的平均数。   谢迁自然是要和几个弟弟一起组队的,不过澹台玉泽过来加入了他们,谢泰又选择跟朋友一起,最后便是沈夕昭、谢迁、谢卓、澹台玉泽四人组成一队。   澹台玉泽经验丰富,建议四人分成两两一组,分别往两个方向去,“同类的猎物有时会聚集在同一片地方,我们一起可能不如分两头寻找得到的成绩好。”   谢迁也表示同意,另外两个弟弟也没什么意见。   只是论打猎,沈夕昭和谢卓都不太会,显然,必须是一个好的带一个较差的。   澹台玉泽看向沈夕昭,谢卓亦偷偷扯沈夕昭的衣袖,眼神示意谢迁。   沈夕昭能感觉到,他不想和谢迁组队。   他便道:“我跟大哥一组吧,玉泽,你带我三哥去那边。”   队伍就这么敲定下来。   此次围猎配备了马,沈夕昭才刚学,便坐在谢迁后方,与他一道往东边去。   谢迁似乎并不紧张,还有闲心有一搭没一搭地的与他聊天。   “谢卓和谢泰都是其他姨娘的儿子,他们都有点怕我,与我并不亲近。”   谢迁笑着,沈夕昭却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一丝无奈,只是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好在谢迁似乎也不需要他回应什么,一边与他说话的间隙一边还能分出精力看着路上出现的猎物。   他速度很快,有时沈夕昭只是看到一个影子闪过,谢迁却已经从脚上绑着的箭筒里抽出箭来一箭射中猎物。   是一只兔子。   澹台玉泽的猜测没错,他们一路往东走,遇到的都是些小的猎物,打了估计也不能积多少分。   只能寄希望于澹台玉泽他们身上了。   谢迁倒是不着急,开始换沈夕昭坐到前边,手把手教他打猎。   许是因为有系统的天赋加成,沈夕昭第一次打猎倒是也让谢迁刮目相看。   他们走到东边深处,又原路返回。   返回的一段路程,便是两兄弟一前一后分别将道路两边的猎物清扫干净。   一直到最后,他们只打到了一只比较大的鹿,其余的都是些小猎物。   还好澹台玉泽和谢卓那边收获不小,再加上沈夕昭这边猎物数量多,排名倒是不算太差,堪堪挤进了队伍中的前三。   第二轮是个人赛,每个人进入猎场,在规定时间内只能选择一头猎物带出猎场,最后以猎物的珍稀程度进行排名,前两轮相加得分最高的前三名可向皇上讨要一份奖励。   这对普天之下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无上的奖励。   进入猎场前,四个人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谢迁道:“进去以后先别急着射出箭,可以先走一走观察一下周围大致有什么猎物,在选择最好的带出来。”   澹台玉泽也是这样说的:“而且剑不能随便乱射,一旦打中了猎物,就证明你选择了它,不能再继续打下去了。”   “只有一次机会?”沈夕昭有些意外,他原以为大家可以像第一轮那样先把猎物打到,最后从这些猎物中选择最为珍贵的一种,却没想到规则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如此一来,考验的就不仅仅是打猎的能力,还有运气了。   譬如打到了一只自以为已经足够珍贵的猎物,这之后哪怕后来再遇到其他更好的猎物也于事无补;或是相信后面还会遇到更好的猎物,而放弃了眼前的猎物,最后两者都没有打到……   凡此种种,都让这个比赛充满了偶然性。   谢卓只道:“我肯定排不到前面的,到时候进去随便打一只出来算了,有点累了,就不浪费时间了。”   澹台玉泽又提起方才皇上一笔带过的一句话:“这一轮每个人都可以带走自己打中的猎物。”   因此,对于沈夕昭和谢卓这样打不到豺狼虎豹的人,找到自己喜欢的猎物便可以了。   这一次,四个人都没有凑到一起。   方才澹台玉泽说过,豺狼虎豹估计得到猎场深处去。   沈夕昭没什么想法,只是随处走。   不知不觉就走远了。   耳边传来声音——   “这样可以吗?可是皇帝哥哥说了这是个人比赛的。”   是林自秋。   沈夕昭没有偷听别人讲话的癖好,当即抬起脚步准备悄悄离开。   却又听到另一道声音——   “没事的。我一回来便赶往这里来找你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沈夕昭瞬间头脑一片空白,身体无法动弹。   那边的声音还在继续,低声诉说的话语仿佛都曾是沈夕昭无比熟悉的。   他头脑发胀,呼吸变得急促,忍不住捂住胸口。   难受……好难受……   是陆少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谁在那里?”   沈夕昭心往上提,用尽全身力气挪动脚步,藏进杂草丛里。   他的心跳得更加剧烈,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这个时候和他见面,会发生什么?   沈夕昭其实无需害怕他,只是打心底里排斥。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避开那些麻烦。   “将军,你觉得那里有人吗?”林自秋的声音流露出几分恐惧和娇弱。   “别怕。”陆少煊的声音果然又温柔了几分,“我过去看看。”   沈夕昭努力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躲在杂草深处,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将军,这里有大家伙!”   陆少煊扒草丛的动作停住,目光被另一边吸引。   “估计只是一只兔子,秋秋,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脚步声越来越远,沈夕昭却已出了一身冷汗。   待到外头的动静彻底消失后,他才狠狠地吐出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   “唔唔。”   听到微弱的叫声,沈夕昭身子一僵。   低头才发现杂草深处似乎有一团东西。   有了上次捡到小黑狗的经验,沈夕昭迅速有了判断。   又是一只乌漆麻黑的小动物!长得也像狗。   小家伙瘦得皮包骨,叫声已经很微弱了,要不是沈夕昭蹲了下来,估计都发现不了。   要再捡一只回家吗?   他正犹豫着,小家伙却已循着他身体的温度缠上手指。   沈夕昭这才发现它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或许是冷的。   他连忙割下一段衣物,将小家伙包住,又从背上取出一把箭,穿过衣料一角。   那就当他打到的就是这只小家伙吧,然后把他带回去。   小家伙被抱进怀里,爪子拼命抓住他的衣裳,像是怕被丢弃一样,沈夕昭小心触碰它的耳朵,用衣袖裹住不让它见风。   时间到了,太监们下来给公子们判定计分。   谢卓算不错,打到了一只狍子,澹台玉泽和谢迁则巧用陷阱,分别抓住了一只熊和一头虎。   沈夕昭心一惊,他连这些大动物的影子都没见到,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抓住的。   澹台玉泽凑了过来,“你打到了什么猎物啊?”   沈夕昭:“不是猎物。”   他小心翼翼掀开袖子,露出小黑团子。   “是小狼崽!”澹台玉泽惊呼一声,“你在哪找到的?”   沈夕昭愣了一下。   竟然不是小黑狗吗?   他打的猎物太小了,方才的小太监只是看了一眼便记上了最低档的分数,这会儿倒是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澹台玉泽低下头仔细看着什么,突然朝它伸出手。   不熟悉的气味靠近,小狼崽反应很大的嗷嗷叫起来,几乎要张嘴咬他。   虽然知道狼崽可能还没有长齐牙,但这凶狠劲儿还是让澹台玉泽缩回了手。   “怎么了?”沈夕昭玉泽抱着小狼崽,慢慢晃着安抚它,像哄小孩儿一样。   狼崽果然慢慢安静了下来,抬了抬爪子在沈夕昭身上踩了踩,一副乖巧到不行的模样。   澹台玉泽“啧”了一声,“这是把你当娘了。”   沈夕昭:“……”   澹台玉泽说回正事:“夕昭,你把它的下巴抬起来看看呗。”   沈夕昭不明所以,还是试探着抬了一下,在小家伙黑漆漆的身子中找到了下巴上唯一一撮白毛。   “果然!”正如澹台玉泽所料。   周围也有看到的人。   这是狼王和狼后所生的孩子。   沈夕昭怔了怔:“那我是不是应该把它放回原地?”   澹台玉泽却是摇了摇头。   狼王在数日前已经去世了,前两日,狼后也去世了。   它早已怀孕,但死时检查过了,没有人在它身边找到刚诞下的狼崽子,孩子还在它肚子里。   “也许,它是先找了地方生下了一只狼崽。”   “只是为什么要把它藏起来呢?这样万一一直没人发现,狼崽不就会死吗?”沈夕昭找到它的地方甚至远离狼群。   谢迁却道:“这里处处都很危险,若是把它生在猛兽区,这狼崽很有可能一下子就成为其他猛兽的盘中餐了。”   沈夕昭恍然大悟。   确实是这样。他捡到小家伙的地方周围只有一些食草动物。   “而且它太小了,没有狼王狼后在身边,眼下不适合回到猎场中生存。”   沈夕昭已经决定要先把它带回去养了。   前方传来欢呼声——   第一名已经产生,是林自秋。   他猎到了一只鹰。   谢卓有些:“只是猎到了一只鹰,比你们的猛兽都厉害吗?”   谢迁解答道:“这鹰是万鹰之首,若是能得此一只,并拥有一次豁免罪行的权利。”   而且这鹰十分罕见,十万只鹰里可能才有这么一只。   所以,此次林自秋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澹台玉泽和谢迁分列二三名。   获得前三的人都可以向皇帝讨要一份恩典。   沈夕昭对此没什么兴趣,只想赶紧结束了带狼崽回去吃点东西,却见站在他前方的人纷纷回过头来,身边的人目光也全都聚集在他身上。   他抬起头,从身边人的讨论声中得到信息。   林自秋向皇上求得恩典是,想要沈夕昭手中的狼崽。   “可这是夕昭猎到的!”澹台玉泽不满。   谢迁按住了他,冷静道:“规则说明大家可以把自己猎到的猎物带走,可又说前三甲可以提出一个要求,向皇帝求的恩典,自然是更为优先的,所以……他提的要求也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   澹台玉泽握紧拳头,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台下人拥拥挤挤,看不清狼崽在何人手上,不过只是一只狼崽,皇帝自然应允,立即命人抱来给林自秋。   沈夕昭抱着狼崽,唇微微抿起。   小家伙在他怀里正睡得香甜。   他不想给,可是……   太监已经走到他面前了。   另一边,另一名太监匆匆上了高台,附到皇帝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若是有心之人留意,便可知道,这太监是摄政王府上的。   “慢着。”   高台之上的人神情难辨。   身边站立的彭茂公公出声道:“还请林公子重新向皇上讨要另一份恩典。”   林自秋脸色一变。   台下众人皆未敢妄论,只面面相觑。   后来有人传出小道消息,是摄政王扶渊点名要了那只狼崽,赠与谢御史失而复得的小公子。   作者有话说:   哥哥才不会让阿昭受委屈!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ft亲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瑾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彼时所有人并不知晓此事还跟摄政王有关, 只是不知皇上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   沈夕昭也没来得及细想,赶忙让小厮将狼崽带出去喂养。   高台之上,身着黄袍的男人望向台下, 开口道:“听闻谢御史找回来的儿子长得与自秋有几分相像?”   身边的彭茂低了低头, 回答:“依老奴看并不十分相像。倒是咱们林公子身上有明阳郡主的几分神韵在,更为出众些。”   “陛下,陆将军已到京城,正等着向您述职呢。”   “好。”皇上便歇了要看看沈夕昭的心思。   皇上离开后, 众人也放松不少,有人还要留在猎场继续玩, 有的则先行离开。   谢家的车马在外头候着, 车夫一见到谢家几兄弟便跳了下来,将手中的一封信交与谢迁。   谢迁打开来看。   这是一封邀请帖, 邀请他们今夜进宫参加晚宴,帖上写了谢经鸿、大夫人、谢迁、谢泰和谢卓的名字,独独没有沈夕昭的。   “写帖子的人或许还不知道你回来了,我让他们改。”谢迁微微蹙眉,“这信是谁送来的?又为何没有送到府上?”   车夫只说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命人送来的,其余的一概不知。   谢迁眉头皱得更紧。   “大哥,不用麻烦了。”   今晚是林自秋的生辰宴, 能不去参加对沈夕昭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他说:“我跟哥哥约好了晚上要回去陪他用膳的。”   谢迁从父亲母亲那边已经得知了有一位待沈夕昭极好的哥哥。看向他时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又没有说。   “那好。”   谢迁吩咐车夫:“先把小昭送过去,再送两位公子回府, 切勿在外头玩。”   谢泰拉长声音回应:“知~道~了~”   谢卓则小声应了一句。   沈夕昭问他:“大哥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我还有事。”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眸光微敛。   沈夕昭直接回了扶渊府上, 却没有找到哥哥。   他前脚进门, 后脚阑便回来了, 与他说扶渊有事外出。   “方才我与主子一直在猎场外头,直到你出来才离开的。本想接小公子回来的,又见你与兄弟们在一起,便没打扰。”   阑又道:“谢家小厮出来时主子看到了,便让人将小狼崽带去医治了,今晚或者明日便会送回来。”   “小公子想将他养在这边还是谢府?”   沈夕昭想了一下:“还是养在这里吧。阑哥,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帮我准备狼崽的食物。”   阑笑了一下:“这个没问题!”   沈夕昭便回去扶渊房里逗小黑狗玩。   而此时,谢迁已来到了摄政王府门前。   他也是回京后才知晓,这个案件是摄政王亲自交与他的。   他未曾见过摄政王,与他并没有什么交集,并不知道对方的用意。   得知此事后他第一时间与父亲商议,父亲什么也没说,只让他尽全力配合摄政王。   此次去北方,他的确调查出了不少东西,今日便是来向摄政王汇报的。   不一会儿便有人出来引他进门。   这是谢迁第一次进摄政王府。和想象中的富丽堂皇不同,府内虽然很大,但里头摆放的东西却是一览无余,一路上就连花都没有看到,看起来空空荡荡,有些冷清。   “到了。”   谢迁的思绪戛然而止。   “王爷近日正在休养,不便见人,进去之后谢公子便在外间回话。”   传闻摄政王云游时遇刺,身中剧毒,如今看来虽还活着,但应当还没好全。   谢迁应“是”,走进屋里。   屋内一阵香味袭来,谢迁侧目,留意到旁边炉里燃着熏香。   香气并不熏人,是一股清冽的香,闻来只觉神清气爽。   里间传来动静,谢迁看去,只见有人出来了。   然而光线晦暗,只能看到那人身形高大,径直往中间竖起的一道屏风走去。   谢迁垂头作揖:“摄政王。”   里头的人落了座,传出声音来:“坐。”   谢迁定了定心神,隔着屏风在他对面坐下。   里头的人似乎并不着急,“先用茶。”   谢迁怔了一下,拿起面前的茶杯。   里头的茶还是热的,放到鼻尖一阵沁香萦绕。   谢迁润了润嗓子,才开始向他报告调查到的情况。   这一宗女子拐卖案牵涉甚广,谢迁一路往北方去,沿路都会宿在百姓家里,向他们打听附近有没有人失踪。   一问才知许多村子里都存在女子失踪的情况,“这些女子大多是穷人家的女儿,或是家里已经没有亲人的。”   “只不过大家似乎并不觉得她们是失踪了,有的说是跟人私奔了,有的说是到外地去做事了,总之……没有人会提及'失踪'二字。   没人联想到失踪上去,那么自然不会有人去找,不会有人报官府。   扶渊也终于明白当日团伙里的人为何信誓旦旦保证不会有人找过来了。   “我一路排查,再加上您先前提供的信息,所有线索都指向北漠,只是北漠重军把守,军中有人能认出我,我未敢贸然进入。”   “我的亲随混入里头,找到了一些信件。”   谢迁将信件呈上。   “信中线索直指京城,只是……”   他没有细说,只道:“此事还需您亲自出手。”   扶渊细细阅读信件,许久后才放下。   “我回京一事,除了你父亲,务必不要向他人提起。”   “这段时间你就待在京城,我会派人与你做好对接,此案还需你在京城协助。”   谢迁出了摄政王府的大门,一封任命诏书也送往了谢府。   晋大理司直谢迁为大理寺少卿。   沈夕昭陪着小狗在宅子里玩了好一会儿,期间阑还给他送了吃的过来,玩累了他便回房睡觉。   被叫醒时外头天色已晚,他伸了伸懒腰,手没有再放下来,而是直接抱住了扶渊的腰,耍赖一般埋进他怀里。   嘟囔着:“哥哥是回来陪我用晚膳的吗?”   “嗯。”扶渊手掌托着他的后腰,轻松地将人抱起来,“晚膳快好了,先起来洗个脸?”   “好。”   洗完脸用完膳,阑便从外头跑进来,激动喊道:“小公子,狼崽接回来了!”   沈夕昭迫不及待出去看狼崽。   小家伙在窝里睡得香甜,连狼带窝被装在一个笼子里。   阑提醒道:“它身上有几处小伤口,可能是自己乱爬的时候被一些石子或树枝刮伤的,不过身体还是很健康的,只要注意休息就没事了。狼崽的生命力是很强的。”   沈夕昭闻言也放下心来。   阑带了给狼崽涂的伤药回来,又知道该如何照顾狼崽,沈夕昭便准备先将狼崽放在他房里,让他照顾着。   沈夕昭这才想起来对扶渊说:“哥哥,本来林自秋想要这只狼崽,后来听说是摄政王将它送给我的。哥哥,你认识摄政王吗?”   还没走远的阑听到这话脚步一滞,在扶渊开口前脚底抹了油似的逃离现场。   这件事就是他不小心在沈夕昭面前说漏嘴的。   扶渊倒是没什么反应,只道:“认识。”   “这样啊!”沈夕昭恍然大悟,“那有可能是看在哥哥的面子上才送给我的。”   “他好像跟传闻中不太一样耶……”   看到少年眼中的光亮,扶渊脚步慢了下来:“阿昭对他很感兴趣么?”   “也没有。”   “只是觉得奇怪,别人对他的评价好像很不一样,就是……两极分化。”   沈夕昭不止听过一人对摄政王扶渊的评论,按照小说里的描述,他实在不是什么好人,多数人提到他也充满敬畏和惧怕,但却有正直如澹台玉泽一般的人对他颇为崇拜……   还有今日,他特地要了这只狼崽给他,又是为了什么?   就很割裂。   他想不明白,却因为今日一事对他有了莫名的好奇。   他不想把狼崽给林自秋。   可今日若是没有这一出,只怕他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将狼崽让出去。   沈夕昭突然想到:“哥哥叫澹台渊,他叫扶渊,名字里都有个渊字耶!”   “嗯……”   沈夕昭并没有察觉扶渊的犹豫,继续道:“真想看看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阿昭,其实……”   “汪汪!”   也许是因为听到了他的声音,小黑狗的叫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沈夕昭小跑着过去打开门,小黑狗立马钻了出来,在他脚边激动地窜来窜去。   他将小狗抱起来,被热情地亲着,好一会儿才将它按住,回头问扶渊:“哥哥,你刚刚想说什么?”   扶渊看着他,一步步走近,伸手揉揉小黑狗的头。   小黑狗对扶渊也一样亲近,在他的手指靠近时就追随着想要啄吻,而扶渊就像是蓄意要逗弄它一般,欲情故纵地靠近又远离,把小狗耍得团团转。   直到小狗有些恼怒地哼唧着,他才重新去触碰它,任由他亲近。   扶渊摇头:“没什么。”   “好吧。”沈夕昭的注意力被怀里热情的小团子吸引,又想起小狼崽。   两只都是乌漆麻黑的。   他想了想:“哥哥,我们给两只崽子取名字好不好?”   “阿昭想叫他们什么?”   “嗯……”沈夕昭想了好久都没想出来一个满意的,遂放弃。   他躺在床上:“哥哥帮我再想想吧。”   “好,我们慢慢想。”   养小动物是从始而终的事情,一旦养了就不会抛弃,所以要将它们当成家人一样用心对待。   两人都有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临入睡前,沈夕昭听到身边的人叹息了一声。   “阿昭,我们可能需要分开一段时间。”   “嗯?”沈夕昭睡意去了大半,抱在扶渊腰间的手臂用了几分力,“为什么?”   “我需要去一趟北漠。”   作者有话说:   滴滴,给两只小黑崽崽征集名字啦~   大家觉得小黑狗和小狼崽叫什么名字好呢?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竹猫君、我在这里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叮!现在为您发布任务。”   沈夕昭放空了一瞬, 感觉系统又久违地和自己连接上了。   系统的声音逐渐清晰:“请宿主按照剧情走向,前往北漠。任务奖励:一张万能兑换卡。”   “万能兑换卡是什么?”沈夕昭迷茫。   “有了这张卡,宿主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 只要是能力范围内的, 我都会帮你兑现;如果是我做不到的,我也会积极向上级申请的!”   沈夕昭在心里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就算系统没有给他发布任务,他也不想跟扶渊分开。   沈夕昭知道哥哥在调查什么, 但更知道北漠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来这里这么久,他隐隐有感觉, 虽然此刻的身体和灵魂都是自己的, 但和原主并非毫无关系,在特定的时间和场合, 他脑海中总会多出一些记忆和画面,他跟着去,也许能帮上哥哥的忙。   沈夕昭连忙道:“哥哥,我想跟你一起去。”   “你不能去。”扶渊垂眸看着他,目光沉沉。   “为什么?”沈夕昭以为他会同意的,毕竟一直以来哥哥总会无条件满足他的要求。   “北漠眼下不太安定,等日后我再带你去玩?”   “我知道你要去办正事, 不是去玩的。我想去,哥哥,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扶渊看了他片刻, 只是轻声叹息:“阿昭, 乖。”   沈夕昭说得口干舌燥, 可扶渊依然油盐不进, 任凭他怎么说都不为所动。   他有些生气, 直接下了床抱着小黑狗回到自己房里。   他气汹汹关了门,在门边站了好一会儿,始终没有听到外头有任何动静。   顿时更生气了,躲到床上将整个人埋进被子里。   自从搬到这里来以后沈夕昭就一直跟扶渊睡,这里的被褥洗过后就没人用过,此时只让他觉得冷冰冰的。   他抱着哼哼唧唧的小狗在床上打滚。   翌日沈夕昭还要晨起上学,扶渊还像往常一样等着他一起用早膳。   沈夕昭走近:“哥哥,你想好了吗?可不可以……”   扶渊直接打断了他:“过来用膳。”   态度自然又决绝。   沈夕昭:“……”   看来撒娇是没用了,沈夕昭蔫蔫的。   哥哥不肯带他去,只能出下策了。   接下来的几天,沈夕昭似乎彻底消停了下来。   扶渊秘密出行当天,沈夕昭也乖乖送他离开,而后往小包袱里多塞了件衣裳,静待夜晚降临。   “主子,小公子……”   马车里,叶林将一封秘密信件交给扶渊,欲言又止。   “尽量拦着。”扶渊微微叹息,“别伤着他。”   夜晚,沈夕昭“自以为”隐秘地开展出逃计划,却在翻墙跳下去的瞬间就被阑抓了个正着;他又假装要上茅厕,从茅厕的另一边偷溜出去,又遇到了早就守在那儿的阑。   第无数次抓住沈夕昭时已是后半夜,阑欲哭无泪:“小祖宗,你就别折腾了。”   沈夕昭这会儿也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阑哥,你不用睡觉的吗?”   “小公子,你不睡我就不能睡。”   “……”好吧。   沈夕昭放弃挣扎。   翌日,他顶着晕乎乎的脑袋去上学,和谢卓还有澹台玉泽商量对策。   放学后,阑来到国子监门口等着接人,沈夕昭却只将书袋给了他。   “我要跟朋友出去玩。”他指了指身后的澹台玉泽和谢卓。   阑警惕道:“去哪里玩?”   “这你也要管啊?哥哥不让我跟着他出去,连我要去哪玩也要限制吗?”   “况且我什么都没带呢,怎么走啊?”沈夕昭耸了耸肩,“你要跟着就跟着吧。”   阑自然不能不跟。   几个少年的动向一开始并没有任何不妥,只是去吃了个饭。   接下来,阑却不得不再次上前将沈夕昭拦下。   “醉仙楼”巨大的牌匾之下,还站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小倌,朝着外头妩媚招手。   阑两眼一黑。   “小公子,你还是别进去里面了,主子会生气的。”   沈夕昭才不管:“哥哥不在,我就要去放纵!”   阑:“……”   “这人谁啊?怎么这么多事?”澹台玉泽凑了上来,将阑挤到一边,揽住沈夕昭的肩膀往里走,“走走走,喝酒去。”   阑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进去醉仙楼。   澹台玉泽和老板娘对视一眼,立马有一众姑娘围上他。   “让开——别,诶,别挡路。”   阑被姑娘们围在中间,转眼的功夫沈夕昭几人已经上了楼。   他躲开“魔爪”,好不容易追上去,敲响门。   开门的是澹台玉泽,似乎是因为被打扰了,脸上表情并不好看。   “干什么?”   “那个……我进去找小公子。”   澹台玉泽往里看了一眼,“不方便。外头等着吧。”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阑便只能在楼下找了个位置坐下守着。   “公子,要不要来点酒?”有一小倌走近问他。   “不用不用,我喝茶就好。”   小倌打量了他几眼,扭着腰走了。   阑:“……”似乎被嫌弃了。   过了一会儿,楼上的包间门被打开。   阑猛地站起来,只见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涌入,屋里除了沈夕昭三人,还有一群生面孔,应当是澹台玉泽的朋友。   门被关上前,阑看到其中一个人搂了个姑娘进怀里。   阑坐立难安,只能祈求沈夕昭不要玩得太过,否则……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主子交待。   一个晚上,包间的门开开关关,一会儿上菜,一会儿送酒,一会儿又有人搂着姑娘小倌出来。   此时已将近过了一个时辰,又有一个男人搂了个穿绿衣服的姑娘下楼。   阑看了一眼,不是沈夕昭,便放下心来吃了口小菜——沈夕昭似乎怕他等得饿了,还让人送了酒菜来给他。   酒他没动,只是等到现在难免有点饿。   这醉仙楼是烟花之地,他没有跟扶渊来过,倒是发觉这儿的饭菜做得很是美味。   小公子还是关心他的,阑心中一阵感动。   不知过了多久,包间的门终于彻底打开,一行人闹哄哄地下来,有的还耍着酒疯。   阑迟迟没看到沈夕昭的身影,不免有些着急。   人群最后方,澹台玉泽和谢卓终于慢慢走出来。   澹台玉泽怀里还抱着一个人,赫然是沈夕昭。   阑赶紧迎上去,澹台玉泽却微微侧过身,没让他碰到。   小公子似乎是喝醉了,整个人埋在澹台玉泽怀里不省人事,许是怕他着凉,谢卓脱了外衫罩在他身上。   “小公子喝醉了吗?我带他回去吧。”   谢卓替他掖好衣裳,只道:“我让府里备了醒酒汤,今晚就让夕昭跟我回谢府吧。”   “只是……”阑有些犹疑。   “澹台公子不在,我不放心。”   谢卓又道:“若是不放心,你也一同到谢府就是,我让人备个房给你。   “如此甚好。”   谢卓:“……”   澹台玉泽:“……”   也的确没想到他会如此顺着杆子往上爬。   澹台玉泽不知道沈夕昭经常挂在口中的那个“哥哥”是谁,只觉得有些生气:“那个什么澹台渊究竟是谁?又不是夕昭的亲哥哥,凭什么如此限制他的自由?”   他哼了一声:“我可没听说我们澹台家还有这样一位人物。”   谢卓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更重要的是,父亲对他的态度也非常奇怪。他曾尝试询问过澹台渊的身份,可父亲还是坚持他只是昔日同窗好友的儿子,与京城澹台家并无关系。   阑下意识反驳:“我家主子才不是限制小公子的自由!都是为了小公子好。他与小公子情投意合,小公子也爱黏着主子,乐意让主子管着。”   “情投意合?”谢卓和澹台玉泽脸上的震惊如出一辙。   阑坚定地点了点头:“主子已经在筹备与小公子的成亲礼了,等他从北漠回来就会上谢府提亲,到那时小公子便是我家主子的人了,届时两位公子就知道了。”   澹台玉泽和谢卓都呆滞了。   另一边,一身女装的沈夕昭早已出了京城。   他坐在马车上,将绿色的外衫脱下来。   护送他离开的是澹台玉泽的好朋友,和沈夕昭见过见面,这会儿都不敢看他。   “你干嘛?”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沈夕昭有些奇怪,他就是脱个外衫,又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而且……   “我又不是个姑娘。”   少年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脖子,支支吾吾道:“但是你这副样子……真的很像个姑娘。”   为了防止被阑认出来,沈夕昭化了浓妆。此时他已经将原先穿的绿色外衫换成了红色的,但依然保持着女装,哪怕是这样近距离看,也像极了标致的女郎。   想到了什么,沈夕昭眨了眨眼睛,直勾勾看着他:“那,你觉得我好看吗?”   “好……好看。”少年脸一热,变得结结巴巴的。   如果这会儿是白天,就能看到他的脸都红了。   沈夕昭笑了一下,明眸皓齿的模样让少年晃了心神。   忍不住问道:“那……你家里有姐姐或是妹妹吗?”   “没有。”   沈夕昭又笑了一下,眉眼呈现出一个微弯的弧度。   真的好看么?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那,哥哥看到了会怎样呢?   沈夕昭有点期待哥哥看到他时的反应。   哥哥能把他认出来吗?   哥哥对他那么熟悉,应该可以吧。也就只能骗骗阑了。   会生气吗?会把他骂一顿吗?   沈夕昭想着想着又笑了一下,哥哥应该舍不得。   而且就算生气了也没关系,他穿成这样跟哥哥撒娇,哥哥还能生得起气吗?   想到这样的画面,沈夕昭就觉得好玩。   作者有话说:   阿昭啊,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在作死~~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非鱼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阑发现沈夕昭远走高飞的时候已是第二天, 和谢卓一同出门上学的是一个和沈夕昭身形相似的少年。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谢公子,你们怎么能……”他说着作势就要往外跑。   “夕昭不是有意要骗你的,但是他实在想去找澹台公子。”   谢卓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你既说他和澹台公子两心相悦, 那自然更该知晓, 你拦不住他的。”   “对了,他让你记得回去喂两只崽。”   阑:“……”   这种情况扶渊料到了,只是阑没想到人就这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也怪他放松了警惕。   不过好在主子一直有派人暗中保护小公子, 倒是不怕他出什么事。   而且扶渊事先已经吩咐过了,若是真的拦不住, 那便由着他。   沈夕昭悄悄出逃, 倒也不会惹人瞩目。   阑便去找了谢御史,要他帮沈夕昭向国子监称病请假。   *   澹台玉泽的朋友将沈夕昭护送到钟子穆的村庄便与他分开。   钟子穆带着一身疲惫回家, 远远就看到有一个红衣女子蹲在他家门前,他一个激灵,困顿去了一大半。   他站在原地,往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子穆,你终于回来了!”   骤然听到他属于男人的声音,钟子穆吓了一大跳:“你谁啊?!”   “我啊!你认不出来吗?”沈夕昭小跑着奔他而去。   看着钟子穆退避三舍的模样, 沈夕昭起了逗他的心思。   慢慢悠悠靠近他,故意掐着语调道:“人家是谁你还不清楚吗?这么快就把我忘记了吗?”   钟子穆低着头抱住脸,一点都不敢看他, 语速飞快道:“我不认识你, 也没害过人,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冤有头债有主的, 你要找谁快去找吧,求你了。”   沈夕昭噗嗤一笑,不再逗他。   “我是夕昭啦!你再看看?”   “夕昭?沈夕昭?!”钟子穆似乎还有些怀疑,露出一双眼睛来悄咪咪看了一眼。   他恢复了正常说话的声音:“哎呀,你再好好看看。”   钟子穆这会儿才终于敢仔细看他。   目光一寸一寸描摹沈夕昭的脸,钟子穆的表情变得惊恐。   “我的老天爷!还真的是你!你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了。”   “什么鬼样子啊?”沈夕昭有点不满,他这段时间看过自己的模样的,明明还不错啊,“难道不好看吗?”   钟子穆:“……”   “好看是好看,就是大晚上的家门口站着个红衣女子,是个人都会被吓死吧。   听沈夕昭说要去北漠后,钟子穆直接跳了起来:“你又要去找那个姓陆的?”   沈夕昭洗脸的动作一顿,“不是!我是去找哥哥的。”   但经钟子穆这么一提醒,沈夕昭倒想起来,林自秋生辰过去后,渣攻应当也回了北漠,系统让他去北漠,难不成会跟渣攻有关?   不过也不一定,哥哥是他的任务对象,系统的任务也可能是指向哥哥的。   “你在这摇头晃脑的干啥呢?真不是为了那个姓陆的去的?”钟子穆有些怀疑。   “真不是!”   沈夕昭没有说得很详细,只说哥哥是去查案的,“我怕他有危险。”   “恕我直言……你确定你去了不会拖他后腿吗?”   “不会的。”沈夕昭这几天并不是盲目地追赶哥哥的,还尝试联系了系统,最终真的让他联系到了。   系统答应给他提供帮助,至少不会让他和哥哥有性命之忧。   “你忘了吗?我还会医术,我可以帮上哥哥的忙的。”   “医术……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   钟子穆继承了家业,在村庄里开了一个药铺,卖的大多是天然的草药,“我定期会送药往各地,偶然听晋城一药铺老板说起过,他们会定期送药往北漠军营。说起来……”   “两天后!下一次送药的时间就在两天后。”   他耽搁了些时间,估摸着哥哥早就已经进去了。   于是乎,沈夕昭扮成了药童的模样,跟车一道往北漠去。   越来越接近北漠,沈夕昭的心莫名跳得越来越快,一股莫名的恐慌涌上心头。   他按了按胸口,暗自压下情绪。   才刚想深呼吸一下,车子被人拦住。   “下车,检查。”   “好嘞军爷。”车夫对着沈夕昭使了个眼色,拉着他一同麻溜地下车站在一边,笑着同几个士兵套近乎,“我们是来送药的,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诶,这位军爷,咱们见过的。”   那被提及的士兵瞥了他一眼,懒懒点了头。   还是不留情面道:“搜。”   一番检查后,并没有任何不妥,送药的车很顺利地驶进军营。   沈夕昭松了一口气。   “慢着。”   后方传来声音,沈夕昭一口气又吊起来,慢慢变得剧烈的心跳声仿佛在寂静的夜里清晰万分。   沉重的脚步声在靠近,而且——是朝着沈夕昭来的。   他将头低得更低。   “这个是生面孔。”高大的士兵停在他身边,说话时满嘴的恶臭气味飘入鼻腔,沈夕昭下意识屏住呼吸。   车夫应“是”,“这是店里的药童,从前都是另一个来,这不,今天那个小子腹痛难忍,这才换了他来。”   “腹痛?真腹痛还是假腹痛?”他喃喃自语一般,“怎么今天个个都腹痛?”   沈夕昭不知道还有谁也腹痛,只低着头装鹌鹑,弱弱地应了一声:“真的。”   但那人似乎并不打算那么轻易放过他。   “抬起头来。”   “……”沈夕昭身子僵了一瞬,慢慢,慢慢将头抬起来。   露出一张黝黑的脸。   他特意在脸上抹了东西。   果然,那士兵脸上显现出嫌恶之意。   “老大……”有名士兵凑近他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那人的目光在沈夕昭身上逡巡,最终点了点头。   “小药童,你下来。”   车夫表现得急切问道:“是咱们的药有什么问题吗?若是有问题您尽管说,我去帮您看看。”   “不是你们的药。”士兵哂笑,“是有别的药,药效我们还不太清楚,他既是个药童,便请他帮我们看看去。”   “还是让我去看吧,他年纪尚小,能懂什么呢?”   士兵倒是真的看了车夫一眼,只是一眼便露出了有些倒胃口的神情。   “你自有你的事情。把药送到药仓去,分门别类放好!”   “怎么?难不成这个药童是个假的?”   车夫心里一惊,面上却是不显,只笑道:“军爷真是说笑了。”   沈夕昭尝试在心里呼唤系统,然而系统一直没有给他回应。再这样下去只怕要暴露。   他更怕会因此连累了车夫,便跳下了车,“我跟你们去看。”   沈夕昭跟着两个士兵往前走。   前方,两人一路上都在交谈。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听得并不清楚。   直到——   “黑灯瞎火的,都一个样!行了,没有别的办法了。”   沈夕昭眉心一跳,脚步顿住。   两人也正正好停了下来,回头看他:“到了。”   “药就在这里面吗?”   两人只是笑笑。   “自己进去吧,里头有一身衣裳,换上。”   “为……为什么要换衣服?”沈夕昭拼命在呼唤系统,然而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让你换上就换上,怎么?还需要我们亲自动手帮你么?”那人说着真有要上手的意图,又被另一个人拦住。   他低声斥道:“别乱来,你明知道将军不喜欢。”   将军?   沈夕昭猛地抬起眼。   但此刻他孤身一人,根本无力在这个满是士兵的军营里和他们抗衡,只能再信任系统一点,把自己交给它,赌一把系统不会言而无信。   他视死如归一般进了营帐。   营帐里没有人,桌上只放着一套衣裳。   沈夕昭掀开看,发现这都不能算是一套完整的衣裳,只是薄薄的一层纱。   真的要穿上吗?   可是不穿的话又能怎么办?   他仔细看了四周,营帐都封得很死,与地面衔接的地方只有一个指缝那么宽的缝隙。若要强行破开,肯定会引起不小的动静。   要逃出去只能正面走。可两个高大强壮的士兵就守在外面,他根本不可能逃掉。   沈夕昭硬着头皮换上纱幔一般的衣裳。   衣料很薄,这样一穿让他的身体一览无遗。根本不能走出去。   他磨磨蹭蹭,直到外头传来催促声才咬咬牙慢慢往外走。   见他出来,外头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他身上还是方才的衣裳。   “你这是找死?”   “不是!”沈夕昭将外头裹着的衣裳翻了一下,露出里头的衣料,“有……有点冷,我先穿着可以吗?”   另一个士兵拦了一下,“行了,等过去那边再脱下来也是一样的。”   脱下来?!   沈夕昭紧紧咬着牙憋着劲儿,不让自己颤抖。   其中一人又进了营帐,从里头取出一顶假发来给他戴上,彻底将他装扮成了一个女子,而后带着他避开人群。   越走越靠近草木丛,沈夕昭留意到那边有一个湖,月光照射下波光粼粼。   他不知道跟着他们去会发生什么事,但那一定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那个……”沈夕昭突然开口,“我想过去方便一下。”   暴躁的士兵瞪着他:“怎么屁事这么多?!”   “算了算了,快去吧,一会儿别弄脏了将军的营帐。”   沈夕昭垂眸,眼睫不住发颤。   “去吧去吧,切记别弄脏衣裳。”   沈夕昭强忍着恶心,“嗯”了一声。   “等等。”   他回头,只见暴躁的士兵取出了一个瓶子,从里头倒出一颗小丸药来。   药丸是黑漆漆的,许多药都长这样,光凭肉眼看,沈夕昭也无法分辨。   他捂着肚子,面露难耐:“可以回来再吃吗?我真的快忍不住了。”   “少废话!”   沈夕昭退一步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完成,暴躁士兵直接上前一步,捏住他的下巴。他的挣扎在这人面前只如同蚍蜉撼树,无味的药丸被强硬地塞入口中,很快溶化。   “别想耍花招。”   沈夕昭呆滞了一瞬,在士兵不屑的眼神中浑浑噩噩走近杂草丛中。   脚下踩到一个尖锐的石头,钻心的痛自足底传来,沈夕昭这才咬咬牙,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这样任人宰割!   他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再往深处走了一点,直到外头的两人看不见他。   外头传来一阵欢呼声,似乎是军营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现在!   沈夕昭趁着两人的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拼了命地往前跑。   不出意外,很快就被发现了,身后传来振聋发聩的声音:“快追!”   声音越来越近,沈夕昭一刻都不敢停下来。   越来越靠近湖边。他想好了,如果躲不了那就跳下去,去赌一线生机。   但他心里还是保留着一丝希望,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也一刻不停地呼唤着系统。   湖面近在咫尺,他闭上眼睛,无声呐喊着:“系统,救命!”   “扑通”一声,湖面激起巨大的水花。   沈夕昭身子不受控制地歪倒,往下滚。   “他奶奶的,居然跳水了!”   耳边的声音近在咫尺。   “里头都是水草,下去了就上不来了!算了,别折腾了,一个药童而已,死了就死了。”   “还是抓紧再想想办法吧。”   那人啐了一口:“真是晦气。”   沈夕昭捂着嘴,生怕自己的呼吸声被察觉,往上看,头顶被几层柔软的草遮住了,不见月光。   外头的声音彻底消失,沈夕昭才终于放松下来。   他眼下应该是在一个洞里,似乎是别人早就挖好的陷阱。   刚刚似乎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扯了他一把,然后他就滚进了,因为视角盲区,追逐他的人并没有看到。而在他掉进洞里后,上头柔软的草又恢复了原貌,形成了很好的遮掩。   只要没有人踩到这里,就不会被发现。   至于掉下湖里的——只是被沈夕昭滑铲踹飞的大石头。   “系统?”沈夕昭尝试再次呼唤系统,果然得到了回应。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   身体陡然升腾起一股燥热,这种难受是迸发式的,没有循序渐进。   “他……他们给我喂了什么药?”   系统此刻的声音是冷冰冰的机械声:“宿主,就是那点下三滥的药。”   沈夕昭心凉了半截,可身子却越来越燥热。   “怎……怎么办?有没有什么药可以给我。”   “抱歉宿主,我还没有直接给你实物的权限。而且……此药不可解。”   它很快提出解决办法:“我检测到宿主要找的人所在的营帐离这里不远,我可以支开人,让你进去找他。”   “哥哥?好,你快告诉我哥哥在哪里!”   沈夕昭无条件相信,只要能找到哥哥,他就会没事的。   作者有话说:   虽然很土很狗血,但我真的很爱写这种中春那个药的剧情我是土狗QAQ   感谢在2023-05-04 20:07:02~2023-05-05 20:3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必达法则 6瓶;阿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沈夕昭想要站起来, 却“嘶”的一声重新坐了下去。   脚踝好像扭到了,动一下就疼得厉害。   他艰难地爬上去,根据系统的指引摸进了不远处的一个营帐。   正如系统所说, 一路上他都没有遇到什么人。   另一边时不时有欢呼声传来, 离这边有一段距离,似乎是军营里在举行什么活动,或是正在庆祝着什么。   总之,沈夕昭非常顺利地进入了一个没有人的营帐。   “确定这是哥哥的营帐吗?”沈夕昭整个人难受至极, 只能用力咬着自己的唇,企图保持清醒。   系统很快回答:“确定。”   折腾了好一会儿, 沈夕昭衣服上沾了土, 为了不弄脏哥哥的床,他将外面穿的衣裳脱了下来塞进床底下。   单薄滑腻的布料穿在身上, 让他十分不适应,但此刻更折磨的是身体里奇异而又不知道该如何抒解的感觉。   他躲到床上,用被褥将身体包裹。   被褥上沾染着熟悉的气息,是哥哥盖过的没错。   他安心不少,整个人埋进被窝里,煎熬地等待着哥哥回来。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药性, 头昏脑胀,意识也在慢慢涣散。   扶渊一进入营帐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床的里侧微微鼓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若是不仔细留意便很难察觉。   他眸底微冷, 提着剑一步一步靠近。   被褥被一把掀开的瞬间, 扶渊手中的利剑直指床上的人。   骤然离开温暖的被褥, 沈夕昭轻抽了一口气, 周身覆盖的只剩下薄纱般的布料。   剑直抵咽喉的瞬间,沈夕昭低垂的头微微扬起,露出一张潮红的脸。   扶渊瞳孔骤缩,手腕使了力,剑柄便巧妙地变了个方向。被随意丢弃的剑发出声响,引得外头的叶林心神一震。   “发生什么事了?”   叶林闻声而入的瞬间,扶渊已经迅疾地将床上的人捞起拥入怀里,尽数挡住。   “主……主子。”   叶林目瞪口呆。   主子怎么会……抱着个女子?   他眼睁睁看着主子和那个人举止亲密。   只见扶渊手抚上那女子的头发,一把……薅了下来?!   沈夕昭口中的微弱声音溢出:“哥……哥哥。”   “小公子?!”叶林焦急上前,“小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别过来。”   扶渊将人彻底挡着,伸手扯过一旁的被褥。   怀里的身体温度明显不正常,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扶渊眸底更添几分冷意,声音极低道:“找大夫来,要解药!”   叶林一愣:“是……是。”   “哥哥,无药……”沈夕昭攀住扶渊的衣领,用了十足的力气攥紧,“无药可解。怎么……怎么办?”   叶林也终于反应过来:“对,主子,这种药一般都无药可解。唯一的办法只有,只有……找个女子来。”   在意识过来之前,他已经嘴快地说了出口。   扶渊脸上山雨欲来,面色阴沉至极,几乎是咬着牙道:“滚。”   “不许任何人进来。”   叶林怵然一惊,瞬间意会了他的意图。   正色道:“是。”   被困在被子里的沈夕昭很不安分,尤其是接触到了扶渊微凉的皮肤后,更是本能地往他露在外头的皮肤上蹭。   他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这样会让他不那么难受。   可也渐渐地不满足于此,挣扎着表达他的意愿。又或许是因为知道身边的人是扶渊,他满心信任,不再小心翼翼。   “哥哥,求你了。”   他意图挣脱两人之间的屏障,极致热烈的本能燃烧着。   扶渊已经做了决定,便不再犹豫,稍稍松开桎梏,任由他揭开两个人之间的阻隔。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沈夕昭身上穿的是什么。   无力的、脆弱的身体藏在似有若无的掩映里,薄如蝉翼,吸引目光聚焦。   谁让他穿上这样的衣裳的?又有谁看过他这副模样?   扶渊眼底发红,几乎要将手下的被褥撕碎。   如火炉一般的温度贴近时,扶渊的手掌自动遵循本能地给他支撑,也——不容他逃离。   沈夕昭似乎缓和了许多,但很快又似乎被卷入了新一波风暴,残存的理智在一点点被剥离。   可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少年毫无章法地乱蹭,又因为得不到彻底的解脱而急得眼睛都红了。   扶渊知道这样解决不了问题,也知道不能再拖了。   他的眼眸越来越沉,如同深不见底的泥潭,蛊惑一般征求沈夕昭的意见:“阿昭,我帮你解药,好么?”   解药?   沈夕昭只听到了这两个字,脑子里并不能分辨出他说的是动词还是名词,只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扶渊:“好……哥哥,给我。”   扶渊终于获得首肯。   视线不受控制地、一寸一寸描摹他。   烛火摇曳,看得不真切,却更添几分暗昧。   薄纱滑腻,一触碰就能让人生出想要摧毁的念头,扶渊以极其强大的自制力约束着自己,放过了它。   转而试探,贴近掌心的是更为细腻的、沈夕昭。   几乎是粗粝的触感一触及,沈夕昭就一抖一缩,试图逃离。   “阿昭乖。”   扶渊安抚着他,耐着性子再次尝试,却直接被沈夕昭用手挡住。   他本能地在保护自己从未被任何人触碰过的地方。   沈夕昭在挣扎,在排斥,不太清醒的脸上写满不情愿。   扶渊眼眸晦暗,修长的手指嵌入他的指缝之间,唇齿危险地贴近他的耳边:“阿昭,你是要我,还是要我找其他人来帮你?”   “不要……不要别人。”沈夕昭没有丝毫犹豫地否认,声音染上哭腔。   扶渊被取悦了一点,然而还是恶劣地要他再确切一点:“那阿昭想要谁?”   沈夕昭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地握着扶渊的手。   “阿昭要我,对不对?”   沈夕昭眉毛纠结地皱在一起,迟迟没有回答他,只有额上沾湿头发的汗珠兀自坠落。   扶渊知道此刻不应该这样折磨他,可还是忍不住顽劣地捉弄,诱哄着:“阿昭,你说,只要你说要我,我就给你解药。”   “哥哥……”沈夕昭几乎要哭出来,终于给出了扶渊要的答案。   扶渊心满意足,拢着他的手往上抬,一只手轻松地将他压制在头顶。   另一只手,大发慈悲地给沈夕昭解药。   陌生的感觉让沈夕昭忍不住瑟缩,却因被逼到了墙边而躲无可躲。   身后是冰凉到有些刺骨的墙壁。   他在冰火两重天里忍不住哭出声来。   “嘘,不要出声。”   扶渊贴近他的耳垂,轻轻啄吻。   沈夕昭很听话,闻言果然咬着唇不敢发出声音,变成了呜咽。   直到猝不及防的时刻,沈夕昭的脸颊是湿润的,境况相同的还有扶渊的手心。   可事情分明不是这么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的。   不甚清醒的沈夕昭居然还保留着羞耻心,什么都不肯说,只是顺应本心将脸颊贴近扶渊。   可是他的脖颈也不再是一片清冷的冰凉,早在方才的过程中变成了和沈夕昭一样的温度。   被禁锢的双手在挣扎,用力攥紧扶渊的手,在他手背上抓出了红痕。   扶渊只好将他的手松开,拉到自己腰间,要沈夕昭抱紧他。   这样的拥抱并未持续多久,这一次拯救沈夕昭的是无尽的滚烫和湿热。   沈夕昭一脚踏入泥泞的沼泽,措手不及间掉入了一个要他万劫不复的陷阱,几近窒息的感觉不容置喙地将他淹没,他却只能由着自己步步深陷,心甘情愿堕入深渊。   几乎是一瞬间,沈夕昭手指忍不住嵌入扶渊的发间。   “哥哥……”沈夕昭喊着他。   药性还在源源不断地催动。   呜咽早已变成了啜泣,而啜泣又有愈演愈烈之势。   在这个时候哭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可现在的沈夕昭压根就没有理性可言。扶渊不得不倾身,将所有哭泣堵在两人紧贴的唇齿之间。   许是因为尝到了不喜欢的味道,沈夕昭抗拒地想要将他推开。   力气并不大,但还是让扶渊短暂地找回了一丝理智。   他笑着喃喃低语:“怎么连自己都嫌弃?”   “可是不这样怎么让你安静一点呢?”扶渊喑哑地叹了一声,似是无奈,一边不厌其烦地帮他解药一边给他亲吻。   哼声终于收敛了些,只剩下只有扶渊一人能听到的,小猫似的低吟。   扶渊没有任何经验,无师自通的取悦也引发了他内心深处的欲念。   他原本就不是个良善的人,压抑许久的暴戾和破坏欲让他隐隐显现出失控的征兆。   药效挥散得差不多了,也怕他承受不住,扶渊稍稍离开,抬起头时,深不可测的目光撞进沈夕昭湿润迷蒙的眼眸里。   除了有些褶皱凌乱之外,扶渊的衣裳还完整地穿在身上,被抱在怀里的人却几近坦诚。   柔软和略有着粗糙的衣料相遇,沈夕昭的身体已经习惯性地依赖他。   这是二十来年里的头一遭,扶渊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坍塌。   他几近虔诚,双手捧起沈夕昭的脸。   微微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一场狂风暴雨在这一刻骤然降临。   沈夕昭周遭的空气渐渐变得稀薄,他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在他挣扎着要推人之前,扶渊又若有所感似的放开了他,给了他空间。   克制得恰到好处。   不过须臾,在沈夕昭眉目稍微舒展的瞬间,卷土重来。   不知过了多久,骤雨初歇,瓢泼大雨转而变成细细密密的淅沥小雨,温柔缓和而又绵长,一下一下毫无保留地落在沈夕昭脸上,带着珍视和安抚。   如今已不再是寒冬,沈夕昭脸上被汗打湿,急促的呼吸也在慢慢变得平稳。或许是因为对扶渊百分之百的信任,他放心地在他身边沉睡。   扶渊为他擦拭身体,将他脸上的脏污擦拭干净,终于露出白净的脸。小心地为他换好衣裳,扶渊摸摸他的脸,看着他安然入睡。   叶林一直守在外头,看着主子外出又回来,分明是温暖的天气,他身上却裹挟着阵阵寒气,面色亦是阴沉至极。   叶林上前一步:“主……主子。”   走近才发现扶渊似乎是去洗了澡,脸上、脖颈都淌着水,应该还是冷水。   叶林战战兢兢咽了下口水,想扭头往营帐里头看又不敢,只好梗着脖子,暗自猜测主子是不是yu求不满。   却听他说:“查。”   叶林如梦初醒,赶忙汇报:“已经让人查到了,今夜伺候将军的姑娘称腹痛,临时也找不到人……小公子扮成了送药的药童混进来,底下两个士兵看中了他,给他喂了药,想将他送到,送到……”   叶林咽了下口水,直接略过:“后来小公子侥幸逃脱,才免于一难。”   扶渊越听脸色越是难看至极。   “那两个人现在何处?”   “已经抓到了,就在郑将军营帐里。”   扶渊面无表情道:“剁了。”   叶林愣了一下。   扶渊沉寂太久,叶林几乎都要忘了他从前的手段。更何况,那两人差点害了小公子,主子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叶林应了一声,随即步履加快往外走。   扶渊眼下所在的营帐原本是郑将军所住。   以郑将军亲卫的身份进来后,他就住在郑将军营帐内,还在里头隔了一间内室。   往日里没人敢盯着,做什么事都便利些。   今夜郑将军回营帐时被叶林拦在了外头,便去了旁边的营帐内歇息。   这几日扶渊已经查得差不多了,那些失踪的女子只有一小部分输送到各地卖给达官贵人们,更多的一部分却进了北漠军营里。   先供陆少煊取乐,待他厌烦了,又丢给底下的士兵。   这也成了他笼络人心的手段。   军营里的另一个将军郑卫虽不赞同他的行为,却因陆少煊极其受皇帝信任而无能为力,只能眼不见为净。   依陆少煊所言,士兵们在这蛮荒之地了无生趣,自然也提不起战斗的精气神。   倒将这等寡廉少耻的行为说得冠冕堂皇。   郑卫本以为这些女子都是从烟花柳巷搜集来的,听扶渊言明才知晓陆少煊是如此丧尽天良,原因竟是因为他喜欢干净的。   还有消息称……陆少煊和林自秋情投意合。   想到林自秋的模样,再想起阿昭今夜的样子,若是阿昭运气没那么好……   扶渊不敢再想下去。   如今也算陆少煊运气好,暂且能苟活一段时日。   扶渊回到内室,抬手触碰沈夕昭的额头。   察觉没有异常方稍稍放松。   他又将沈夕昭的身体检查了一遍,这才发现他的脚踝肿了。   扶渊暗自懊恼自己的不细心,寻来药酒替他按摩,包好扭伤的脚。   做完这一切,他才躺下抱着沈夕昭。   他有点后悔了,早知如此应该带着他一起来的。   可沈夕昭的模样实在太过招人,若是跟着他一起进来,只怕也会引起不少波折。   最好的结果应当是沈夕昭在京城乖乖等着他。   可阿昭那么喜欢他,分明不愿意和他分开,才不远千里、不顾危险前来寻他。   想到这里,扶渊心里一阵熨帖,忍不住低头,轻轻蹭着沈夕昭的脸颊。   他今夜只是帮阿昭抒解了,并没有真正做什么。   不是不想,而是扶渊更希望在阿昭彻底清醒的时候。   清醒地望着他,凝视他,感受他。   阿昭会给他比今夜还要热烈的回应和拥抱。   他与阿昭本就两心相悦,一切水到渠成的事都是迟早的。   又或者,等到不久后,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他会给沈夕昭最最美好、难忘的回忆。   扶渊无比珍爱他,并不急于这一时。   作者有话说:   哥哥现在有多高兴,得知真相的时候就有多……嗯。 第32章   沈夕昭再醒时还是在夜里, 他睡了整整一天。   意识慢慢回笼,他猛地坐了起来,发觉身上穿的不再是那件什么都遮不住的薄纱。   “阿昭, 醒了?”听到声音, 扶渊从外头进来,亲昵地摸了摸他的脸。   “哥哥。”   沈夕昭贴近他蹭了蹭。   “身子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扶渊说话的声音很温柔。   沈夕昭身子已经没有任何不适了,此时此刻才回想起昨天……不对,应该是前天夜里的事。   系统真的及时帮了他, 帮他找到了哥哥,后来……   “哥哥, 你是怎么帮我解药的?”   扶渊垂眸看他, 声音有些低:“阿昭忘了吗?”   “此药不可解,我只能帮阿昭……”   沈夕昭的记忆确实有些模糊, 但经他这么一提醒,那些模糊的片段便如潮水般涌来。   抵触、挣扎、失控、汗水。   一幕一幕,震得他头脑发胀。   沈夕昭下意识看向扶渊的右手。   就是这只手,曾经……帮他做了那么亲密的事?   被目不转睛盯着的那只手动了一下,覆盖在沈夕昭手上,轻轻握着。   “想起来了?”扶渊的声音似乎带着几分开心。   沈夕昭呆滞。   所以是真的,哥哥真的帮他做了那么亲密的事?   懵懂如沈夕昭, 却也知道这不正常。虽说事急从权,可他残存的记忆中闪过的那些用力的拥抱、炙热的亲吻,却怎么都不正常……   脑海中闪过那日在醉仙楼看到的场景, 两个男人亲吻, 还能意味着什么?这段时间在京城见识了许多, 他再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 就是再愚钝也该反应过来了。   况且, 如果只是想要解药,用手就够了,后来又为何……   沈夕昭脑子一片混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拥抱变得有些僵硬,沈夕昭沉默着动了动手,从哥哥手里收回。   “害羞了么?”扶渊低声一笑,自然地退开一些,“该饿了吧?先出来用膳?”   沈夕昭脑子还有些乱,只是胡乱地点了点头。   吃饭时沈夕昭也异常沉默,扶渊只当他是害羞,给了他足够的空间,没有主动提及那些旖旎。   只是有些好奇:“你是怎么我住在这里?”   沈夕昭愣了一下,头脑飞速运转,答道:“我进军营后是被两个士兵带进来的,也是向他们打听的。”   他没有细说,但说到的细节与扶渊查到的倒没有大的出入,扶渊并没有怀疑。   片刻后,扶渊看着他的脸,神情严肃道:“以后不能再这样任性,若是真想做些什么,也该跟阑商量,不可贸然一人以身试险。”   “哦。”沈夕昭含糊地应了一声,又垂头继续吃东西。   扶渊多看了他几眼,温声道:“不是怪你的意思,只是……”   “阿昭,我会害怕。”   如今扶渊想起来还是会后怕。   郑重的话似有千斤重,落在沈夕昭耳朵里,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怔然抬头,在扶渊的眼眸中看到了极致的担忧和眸中呼之欲出的情愫。   沈夕昭甚至不敢去深思,慌乱地低下了头。   “知道了,哥哥。”   沈夕昭凭空出现在扶渊的营帐里,若是贸然出去定然会引起他人的怀疑,扶渊便还是让他男扮女装,只说是那天夜里被他带进营帐的。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希望将脸蒙住,但这里条件简陋,一时也找不到面纱,叶林变给他现做了一张,堪堪能遮住脸。   人被带出去时许多士兵都在窃窃私语,念着,什么时候有这么个标致的美人,他们都没发现。   “脸这么遮着,指不定长什么样呢。”   “那人可是郑将军的人,郑将军和他称兄道弟的,给他安排的人能不好吗?”   “肯定是那谁为了讨好郑将军,特意给他准备的,啐,给咱们的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   “那可不?人家有郑将军撑腰,你有什么?不讨好他难道讨好你?”   “少说两句吧,人都那样了。”   据传,负责挑人的两个士兵那天夜里喝醉了掉进湖里了,众人第二天去湖里打捞,但水草太多,最终连尸体都没捞上来。   沈夕昭跟着扶渊出去,先是去了郑将军营帐里,后又跟随郑将军去看了士兵们住的地方。   奇怪的是并没有找到女人的痕迹。   而且他们睡的都是大通铺,一个营帐里好多人住一起,沈夕昭很难想象他们是如何在这里行苟且之事的。   这一日并没有什么收获。   沈夕昭回到营帐时整个人都有点萎靡。   白天在外头跑倒是没有什么不自在的地方,夜晚到了要睡觉的时间,那些沈夕昭不愿回首的记忆又卷土重来。   他没办法做到,像之前一样毫无芥蒂地和哥哥躺在一起。   沈夕昭揉了揉眼睛,想着借口。   “阿昭,困了?要先休息么?”   “嗯。”沈夕昭局促地站在床边。   他记得白天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床还很简陋,如今却又垫高了点,上头多铺了一层看起来就很柔软的垫子。   沈夕昭纠结地揪了揪衣角,小声道:“哥哥,这床是不是有点小了?”   “嗯?”扶渊走近了一点,“是昨夜睡着不舒服吗?”   这床确实只能堪堪躺下两个人,可沈夕昭向来喜欢黏着他,睡觉的时候也并不是老老实实占据自己那一方位置的,两人亲密拥抱的姿势,其实睡起来是刚好的。   沈夕昭“嗯”了一声:“感觉有点热。”   扶渊神色未变,只是看了他片刻便点了头。   “好。”   郑将军没再回来这个营帐住,扶渊便暂且在外间歇息。   沈夕昭稍稍松了一口气,可一个人躺下之时却迟迟无法入睡。   心乱如麻是一回事,更多的是早就习惯了哥哥同床共枕。   日夜兼程赶来找他的这些天沈夕昭一直在想他,如今真的见面了,却又想要躲开。   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过去的行为举止太过逾矩,以至于哥哥产生了误会。   他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对哥哥的依赖,对他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沈夕昭意识到不能任由事情朝着他害怕的方向发展,却又有些自私地怕打破他们现在的关系。于是在第一时间本能地选择了回避。   可是接下来又该怎么办?沈夕昭不知道。   这是一个失眠的夜。   又或许睡不着的不止他一个。   不知过了多久,沈夕昭头脑昏昏沉沉地堕入晦暗中,恍然惊觉有人站在床边。   他本可以像往常一样自然地表现出被哥哥吓到的样子,但他没有,只是下意识地将呼吸放缓,再放缓,佯装熟睡。   他能感觉到哥哥在他床边站了很久很久,就这么看着他,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他原先还不敢笃定的事情已是昭然若揭。   身子僵硬着维持一个姿势,到扶渊终于离开时,他的后背已被一身汗浸湿。   最近战事似乎有消停之势,军中懒散不少,他们在军营里待了好几天都没发生发现,只在暗中搜集了些证据。   沈夕昭起初还担心身份被人发现,可几天下来却并没有再见到那天夜里企图抓他的两个男人。   而且随着这两个男人的消失,军营里的所有“活动”也似乎都消停了,他们一直未能找到哪怕是一个女人来问话。   进度停滞不前,手里现有的证据已经足够,扶渊不打算再在此地耗下去。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郑卫传来消息,竟是陆少煊要为他们送行,特地举办了一个篝火晚宴。   沈夕昭当天就显得有些坐立难安,但这几日里他和哥哥都保持着微妙而又诡异的平和,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哥哥说,只好硬着头皮跟他一起出席。   陆少煊坐在中心正位,目光落在刚刚进场的扶渊和沈夕昭身上。   这可以说是沈夕昭第一次和陆少煊打照面,一股莫名的不安和心痛窜上来,脚步在这一刻变得沉重。   身边的扶渊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偏头看他,低声询问:“怎么了?”   沈夕昭咬咬牙摇了摇头,迎着陆少煊的目光看了过去。   他戴了面纱,对方似乎也确实没有将他认出来。但席上他的目光时不时会落在沈夕昭身上,看得他有些不舒服。   陆少煊忽然道:“这位姑娘怎么一直戴着面纱?不吃点东西么?或是……一起喝杯酒。”   陆少煊举起酒杯,大有要敬他一杯之意。   沈夕昭看着他,正不知如何是好,身旁的扶渊率先为他解了围:“他染了风寒,如今嗓子哑了,不便喝酒,就连说话也成了问题。”   “是么?”陆少煊眼波流转,暧昧的眼神在二人之间周旋,“莫不是夜里太过忘我着了凉?”   沈夕昭藏在衣袖里的手微微攥紧。扶渊也并不搭腔。   “可惜了。”陆少煊喃喃自语,仰头喝下一口酒。是   沈夕昭心里有些不适,中途找借口避开人透透气。   不由得想到原文里为陆少煊飞蛾扑火的“沈夕昭”,他知道陆少煊的真面目么?   转念一想又觉得并不意外,毕竟原书的定位就是渣贱文,有时候渣攻的体现之一就是种.马。   真恶心,他在心里暗暗唾弃。   回过神来才发觉已经越走越远,他准备往回走,却偶然听到几声砰砰声。似乎来自不远处的那个营帐。   很快有个人走近,沈夕昭小心而又快速地闪身,借着树影的掩映藏在黑暗里。   那人是个士兵,径直走近了营帐里。   沈夕昭大着胆子慢慢靠近,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在营帐上割开一条缝隙。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目瞪口呆。   里头的士兵掀起了床铺,手持一把钥匙,似乎正在开锁。床铺底下竟藏着一个箱子似的空间,锁打开的一瞬间,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头顶着木板坐了起来。   !   沈夕昭瞪大眼睛,下意识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他娘的吓死老子了!你个婊.子养的!”   辱骂声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子人的嘴被堵着,不住摇着头,头发被往上揪的时候终于露出了一张惨白的脸,额头、脸颊、嘴角都遍布伤痕。   口中塞着的布被扯下,她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剧烈喘着哀求道:“我要……我要上茅房,求求你,求求你让我去。”   又是一记掌掴,力道之大,沈夕昭看着便觉得脸疼。   然而那女子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继续苦苦哀求着。   头发被揪着往上,“都说了在里面解决,听不懂人话么?”   女子的泪扑簌簌地往下流,脸上终于流露出无尽的痛苦,只拼命摇着头。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往箱子里一看,露出嫌恶的表情,“啧”了一声,“我说怎么有股臭味。”   他终于将女子拖拽了出来。   沈夕昭不敢再看下去,不住颤抖的身子蹲下,紧紧捂着嘴巴,直到双腿发麻。   过了一会儿,营帐里又传来关箱落锁的声音。男人似乎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往外走。   声音消失,彻底归于平静,腿软的沈夕昭才终于慢慢走了出来,和前来找他的扶渊迎面相遇。   “阿昭,发生什么事了?”扶渊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沈夕昭终于支撑不住,栽在扶渊身上。他没有力气站起来,也没了心思想什么避嫌不避嫌的事。   此时此刻只觉得恶心,恶心至极。   怪不得他们到处都看不到一个女子,原来,原来……   颤抖的身体被紧紧拥抱,沈夕昭却还是觉得浑身都冷。   他不知道那些床底下还藏着多少个这样的大箱子,更不敢想象那些就连拉撒都在里头的人经受过怎样非人的折磨,却知道像刚刚那样痛不欲生的女子远不止这一个。   他被扶渊带回营帐里,缓了许久才断断续续、抽抽噎噎地,忍着恶心将他看到的那些画面说出来,说到最后沈夕昭已是泪流满面。   现实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肮脏。   他紧紧抓着扶渊的手,几近痛苦地求他:“哥哥,救救她们好不好?救救她们……”   军营重地,没有皇帝的命令没人敢擅闯,摄政王的身份倒是个例外,但贸然闯入也只有死路一条,更有可能打草惊蛇。抓住敌人的命脉,给敌人致命一击,连根拔起才是最好的办法。   可看到沈夕昭这样,扶渊还是不忍。   “好,阿昭,我救她们。”   半晌,扶渊带着情绪终于平复下来的沈夕昭出了营帐。   马车早就在军营外候着了。   带队赶来的阑接到叶林的暗语,一行人的任务不再是护送主子和小公子回京,而是一场营救行动。   只要扶渊的马车走远去,他们就会找准时间进入军营。   沈夕昭强迫着自己不去回头看陆少煊,此时此刻心里面对陆少煊时的复杂情绪早已被恶心和痛恨取代。   扶渊先行上车,朝他伸出一只手。   沈夕昭步履很重,能够感觉到背后如毒蛇一般的目光有如实质地落在他身上。   滑腻、恶心。   他将手递给扶渊。   上车之时心绪不宁险些踩空。扶渊迅速揽住他将人往上带,混乱之际却让沈夕昭脸上的遮盖掉落。   无意识回头之时,他对上了陆少煊的目光。   疑惑、错愕、震惊。   他被带进马车里,心神一震。   陆少煊看到他了。   马儿很快向前奔跑,扬起滚滚尘土,陆少煊站在风口,却没有抬手阻挡风沙。   他死死盯着越来越远的马车,目光阴鸷地喃喃低语:“你们看到他长什么样了么?”   “禀将军,太快了,没注意到。”   有注意到的人只说他生得极好,但夜色浓稠看得不太真切。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颤颤巍巍道:“将军,我怎么觉得他长得像沈夕昭啊。就是那个……从前一直缠着您的沈夕昭。”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允在是真的 20瓶;   么么~ 第33章   陆少煊脸色更沉, 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沈!夕!昭!”   是,是像沈夕昭,却不只像沈夕昭。   席间他看着那人的眼睛就觉得熟悉, 像极了他初次见到林自秋的模样, 可面纱掉落,露出的脸庞分明是沈夕昭。   他特意模仿林自秋,装扮成这样的女子模样,不就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么?   可这一切都只是东施效颦!令陆少煊厌恶至极。   更遑论, 沈夕昭以这样的模样来到他面前,却又迟迟不露面, 只在最后故意将面纱落下, 玩的又是这等欲擒故纵的把戏!   又在那个澹台渊营帐里待了那么些天,只怕早就不干净了。   想到这里, 陆少煊便觉得心内郁结。   他还没来得及享用的人,竟让他人捷足先登。   没了替代品,林自秋那边就要抓紧进度了。   想起林自秋,陆少煊眉目稍稍舒展。   林自秋是皇帝的义弟,能给他的裨益自然比沈夕昭大。   跟他比起来,沈夕昭也算不了什么。   他吐出一口浊气,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去, 找个干净的送到我营帐里。”   旁边的士兵很快反应过来,低声询问:“将军今夜想要女子还是男子?”   陆少煊沉思片刻,“男子。”   脑海中浮现出沈夕昭的模样, 他微微一顿:“打扮成女子的模样。”   士兵一愣, 忙点头应是, 匆匆下去准备。   只是陆少煊没来得及享用, 变故突生。   通传信息的士兵在营帐外焦急呼喊将军。   陆少煊半袒着胸膛, 面露不耐:“没重要的事就滚。”   外头的声音再次传来:“将军,不好了,出大事了!”   听完士兵言简意赅的汇报,陆少煊勃然变色,将坐在身上的男子踹到一边,着急忙慌穿好衣裳往外走。   “陆畜牲!我杀了你!”   滚到床下的男子突然暴起,拔下发簪刺入陆少煊的后背,他自身后抱住陆少煊,胸膛抵着他的后背,硬生生将发簪刺入他的血肉之中。纤细的手臂狠狠地箍紧他的脖颈,发了狠往死里勒。   然而他太过瘦弱,他的力量在陆将军面前只是以卵击石。   陆少煊被突然袭击,反应过来立马挣脱桎梏,反手目眦欲裂掐住男子的脖子。   修长如天鹅颈一般的脖子在他面前不堪一击,陆少煊看着他,如同在看一只蚂蚁。直到他双眼不断瞪大,在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失去了气息。   他像个断了线的风筝,被陆少煊随意地丢弃在角落。   陆少煊将背后的利器拔.出,沾肉带血的簪子划过男子死不瞑目的脸,被高高扬起,刺入再也不会闭上的眼珠。   他踩过单薄的尸体,往外走。   一向如铜墙铁壁一般牢固的军营,竟在极短的时间内被人攻破防线。这群人猖獗至极,直接闯进士兵的营帐挨个搜。   衣衫不整的男子和女子被搜出来,却没有一个士兵敢上前阻止。   “都愣着干什么?!”陆少煊姗姗来迟,疾言厉色呵斥。   然而还是没有人有所动作,他走进了才发现原来是郑卫从中作梗。   “郑卫,你串通贼人进我军营,意欲何为?!军营里到处都是为当今圣上效命的人,你可知你现在是在犯何等滔天大罪?”   郑卫一身盔甲穿戴齐整,冷冰冰道:“陆将军言重了,这个罪名我可担当不起!”   他手持令牌示众:“摄政王有令,清查军营,违者,格杀勿论!”   “摄政王?!”陆少煊脸色微变。   除了皇上之外,普天之下确实只有摄政王一人能有此权利,并且,让他无可奈何。   可他并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过这个摄政王,甚至都未曾见过他一面。   陆少煊咬着牙:“摄政王扶渊?他为何突然下此命令?”   郑卫:“那就要问陆将军您了。”   郑卫言尽于此,不再多言。   军营里所藏的男子女子都被搜出,连带着对应床铺的士兵都被揪了出来,陆少煊心觉不妙,往身后使了个眼色。   可他身后的士兵业已被人包围,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对外通传任何消息。   陆少煊营帐里的男尸自然也被搜了出来。   郑卫也没想到出现在他面前的会是一具尸体,手握着拳愤怒道:“给我拿下陆少煊!”   “你敢!”   “拿下!”   摄政王扶渊一手遮天,将消息全都封死在北漠。没人知道由影卫阑带头的队伍里押着本该在不久后凯旋而归的将军和一众士兵。   *   扶渊等人正在日夜兼程赶回京城。   沈夕昭自上了马车后就一直没说话,只瑟缩在角落里发着呆。   “阿昭……”   今夜他看到的场景只怕给了他不小的阴影。   扶渊坐到他身边,想要安慰他。   然而只是一下的触碰,沈夕昭就像一只惊弓之鸟一般弹开,整个人贴近墙壁,远离扶渊。   扶渊的手顿在半空中,最终放了下去,退回原来的位置。   “阿昭,你别害怕,我会将他们都救出来的。”   沈夕昭整个人呆愣愣的,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   可是那些画面还在脑海里历历在目,挥之不去,每每想起总会引得他一阵反胃。   他迫切需要哥哥的拥抱,可却因为得知了扶渊的心意而退缩。   他不该这样自私的,不该给哥哥错误的信号。   一切的一切如同一团乱麻,在沈夕昭的脑子里杂乱交织,就像一团线堵在他的心口,让他无法呼吸,几近窒息。   接下来的时间里,扶渊给了他足够的空间,就连偶然在驿站休息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只开一间房,而是给了沈夕昭独处的空间。   他感到一阵自由的畅快,却同时升起一股负罪的愧疚感。   哥哥明明什么都没做错,沈夕昭却不敢面对他。   除了短暂的休整和补充物资之外,他们没在外头耽搁太多时间,一刻不停的奔向京城,终于抵达。   马车缓缓停下,扶渊却没有在第一时间下车。   他保持着坐在沈夕昭对角的位置,没有靠近。平静温和地问他:“许久没回京城,要不要先回谢府跟你的父亲请安?”   越来越接近京城时,沈夕昭便不停地在思考,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暂时避开神仙哥哥。可当他主动提出来时,沈夕昭心里却是一阵堵塞。   他垂着眼眸,依然不敢去看扶渊的脸。   半晌,他轻轻点了头。   扶渊“嗯”了一声:“那便让叶林送你回去吧。”   扶渊下了车,什么也没再说。   沈夕昭心里似乎空了一块。   下车时,叶林看着他,神色十分复杂。   最后也什么都没说,沉默着送沈夕昭进谢府。   沈夕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扶渊和沈夕昭不再联系。   沈夕昭很久都没有他的消息,倒是从大哥谢迁口中得知他和哥哥此前在北漠查获的案件竟是由当今摄政王主理的。   所以哥哥也是摄政王手下的人吗?   摄政王将此案全权交给了谢迁,所有的证据都由他整理上报。证据链牵连极广,摄政王给了谢迁极大的权利,要他放手去做,有任何后果由摄政王承担,倘若谢迁有能力顺利办结,整个大理寺尤其是谢迁将功不可没。   就连谢经鸿都无比重视。   证据链中牵涉到的人员从地方至皇城,起初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大理寺终于将手伸到了朝臣身上,名单中涉及到的人一个个被传唤,有的进了大理寺便直接被关押,有去无回。   京中朝臣家人个个人人自危,焦急询问家中的老爷是否有参与此案,人心惶惶。   与此同时,羁押北漠士兵的队伍也终于抵京。   收到消息时,林自秋担心不已。   他跪在皇帝面前,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地哭诉:“这其中定是有误会!少煊怎么可能卷入这样的事!”   皇上本就对陆少煊青眼有加,自然也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等龌蹉腌臜的事。   更何况,他对林自秋陆少煊的事也是早有耳闻,此番只认为是摄政王查错了人。   “皇帝哥哥,我听闻少煊受了伤,那关押的地方环境恶劣,岂能让他平白受此灾祸?请皇帝哥哥允准,让我去看看他。”   皇帝亲谕,将陆少煊放回将军府,只责令他在案件查明之前不可外出,由大理市派人监管。   谢迁虽不情愿,却也只能遵旨。   扶渊自然也得知了此事,倒没急着有所反应。   人被管控着,在将军府里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没有区别。   回来后,他将狼崽和狗崽都接回了自己房里。   两小只较之之前都长大了不少,扶渊看着它们吭哧吭哧喝奶,轻轻地抚上两只的后背。   狗崽闹腾,一被摸就停止了进食,在他面前翻了个身抬起四只爪子,要扶渊摸它的肚皮。狼崽则很是沉稳,只是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喝,丝毫不受影响。   扶渊便挠着小狗崽的肚皮,挠得它舒服得咕噜咕噜叫。   狼崽很快喝完奶,也跟着来到扶渊脚边蹲下,抖了抖耳朵。   他的手再次落在狼崽头上。   阿昭许久没回来看两只崽崽了。   其实扶渊能感觉到沈夕昭的变化,似乎是从那夜醒来后开始的,不肯再与他同床共枕,甚至不让他触碰。   起初以为他是害羞,扶渊不想把人逼得太紧。后来又因为在军营里受了不小的刺激,扶渊愿意给他更多的空间,相信只要让他缓过来了就没事了。可如今这么多天过去,沈夕昭一点动静都没有。若是在从前,他怎么可能忍得住这么久不回来?   更何况……   他垂眸看着两只崽崽。   连两只崽都不愿意回来看一眼。   扶渊忍不住反思自己。   好几个夜晚的百思不得其解,终于让他忍不住头一回向叶林倾诉。   叶林看了他许久,表情复杂至极。   扶渊面色冷峻,命他如实回答。   叶林思忖良久,一言难尽道:“只怕是……技术不到位。”   扶渊面色严肃,听叶林硬着头皮解释。   扶渊听得认真,夜里也忍不住细细回忆那夜的细节,和沈夕昭在那之后的反应,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   阿昭的反常真的很有可能是因为对他那夜的表现不满意。   扶渊没有任何经验,并未有过要成亲的打算,对这档子事也丝毫提不起兴趣,从前不屑于去想去看这等事,哪怕觉得自己那夜并没有做得不妥的地方,然而兴许还是有做得不够到位之处,没能让阿昭欢心,所以他不开心了。   于是,他再一次叫来叶林,要他去民间帮他搜集资料。   有关床笫之欢。   如今他有了阿昭,当务之急自然是要用心学习一番,等到下次……讨阿昭欢心。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殊白 3瓶;   抱住! 第34章   陆少煊一挪回将军府, 林自秋便也跟着进去看他。   看到他将将痊愈的后背,忍不住红了眼。   第一次和陆少煊见面是在京城,他被卖到京城当小奴隶, 在大街上关在笼子里等着愿意买他的人来将他领走。   那时的林自秋知道, 他太过瘦弱,没有人会愿意买他的,他会被留到最后,被贱卖到一个富商家里当下人, 每天吃不饱,穿不暖。   后来有一次冬天, 他生了重病, 高热惊厥,没有人管他, 也没有人给他送吃的。因为太饿了,他溜进厨房里偷吃了一个馒头,然后会被总管发现,乱棍打断他一条腿,丢到昏暗的巷子里。   但他死不了。奄奄一息之际,他又会被人捡回去。   捡他的人是一个青楼里砍柴的汉子。   他们会找人给他看病,将他的腿治好, 那时的林自秋也曾以为他遇到了好人。   直到——   他们开始让他接客,接待一个又一个有特殊癖好的达官贵人。   是的,他重生了, 重生在即将被卖为奴隶, 开始他的悲惨生活的那一天。   所以再次回到笼子里, 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坐以待毙, 所以他将贴在脸上的头发抹开, 露出一张生得漂亮的脸。   他是幸运的,在他面前停下的刚好就是陆少煊,也是他上一世的客人。   上一世陆少煊就很喜欢他这张脸,每次去青楼都会点他。   他当然知道会去青楼的陆少煊不像外人表面看到的那样光风霁月,但比起服侍很多很多人,受那些苦楚,林自秋宁愿到他身边去。   如他所愿,陆少煊买了他,而又自始至终都没有把他当成奴隶。   也是因为陆少煊,他才有机会被皇上看见。   他一直知道,皇上会对他好,认他当义弟,是有条件的。其他人的奉承也不过是因为他是皇上的义弟这层身份。只有陆少煊是真心对他好的。   被皇上认为义弟后,陆少煊就对他更是体贴了,屡次说要与他成亲。   他去到军营,得知陆少煊身边还有其他人,那是个长得很像他的少年,可他们认识的时间甚至早于他和陆少煊。   那个少年卧底敌方军营,帮陆少煊拿到了情报,送来信件说今夜就要逃回来,要陆少煊派人去接应他。   信件被林自秋截获,他将情报记好,将求助信息连同沈夕昭对陆少煊诉说的思念一同点燃。   沈夕昭带着一身伤痕回来。   林自秋当然知道他就在他们身后,所以他撒着娇质问陆少煊,问那个长得和他很像的人是谁,问他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陆少煊毫不犹豫给了他想要的答案:“我喜欢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你,他不过是长得和你有几分相像。”   后来沈夕昭死了,林自秋也满意了。   可是后来他们还是没有成亲,林自秋先一步发生意外死亡。   如今是他重生的第三世,时间节点比上一次更早,他抓住一切生机早做准备,没想到在调查沈夕昭时有了意外的收获。   沈夕昭是御史大夫谢经鸿的儿子,而且他应当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否则怎么会放着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不要,去对陆少煊死缠烂打?   所以他主动去了谢御史的庄园,想要借机顶替沈夕昭的身份。却没想到会在庄园里遇到本应跟着陆少煊去了北漠的沈夕昭。   林自秋当时免不了有些慌,但就连上天都要给他送礼物,他捡到了沈夕昭母亲留下的信物。   可他没想到,这一世和前两世相比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的计划没有成功。最后被谢家认回去的是沈夕昭。   难道沈夕昭也重生了吗?   这是林自秋的第一反应。   他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但好在这一世陆少煊和沈夕昭并没有相遇。只要他不让他和沈夕昭见面,好好抓牢他的心,一定能避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至少这一世直到此时此刻,林自秋知道陆少煊是真心爱他的。   ……   从回忆中抽离,林自秋伸手抚摸陆少煊的伤口。   “疼吗?”   陆少煊回身,牵住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不疼。”   林自秋眼睛霎时更红了,带着哭腔道:“你受苦了。”   “没什么。”陆少煊微微一笑,牵着的手不愿放开。他看向林自秋的眼睛,含情脉脉,牵引着他触碰自己的胸膛,“就是有点难受。”   林自秋顿时紧张起来:“伤口还疼吗?”   陆少煊却是摇了摇头,牵着他的手往下带,放到了真正难受的地方。   林自秋脸一红。   陆少煊用了几分力气,阻止了试图逃离的林自秋,俯身在他耳边低声呢喃着什么。   林自秋含羞带怯地嗔怪一声,最终点了头。   ……   翌日清晨,陆少煊率先醒来,揉了揉因为宿醉而昏胀的脑袋。   他从林自秋身上退开,垂眼看着他红扑扑的脸。   昨夜他们喝了些酒,陆少煊找来了其他女子留在府上的衣裳,选了一件与他们初见时林自秋穿在身上的衣裳类似的,哄着他再次扮成了女子的模样。   林自秋原本不愿意,后来也被他哄着半推半就。   酒醉时极尽热烈,可如今酒醒,陆少煊再看向他的脸,却找不回当日的心动。   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夜在军营中沈夕昭面纱落下时的惊鸿一撇。   他烦躁地翻身而起。   林自秋心满意足地回到了皇宫,翌日,皇上下令解除对将军府的监视。   同一天,朝中有臣子上折子弹劾了御史大夫谢经鸿和大理寺少卿谢迁。皇上下令彻查谢家父子二人。   谢迁正在着手开展的调查被迫终止。   扶渊第一时间秘密来到谢府,与谢家父子商量对策。   将上书弹劾的臣子名单一列出来,一目了然就可以看出,他们都是蒋丞相那边的人。   随着谢迁的调查,事情的源头真相也慢慢浮出水面,此事和蒋丞相也脱不了干系。   谢经鸿:“只怕是有些人坐不住了。”   扶渊和蒋丞相向来不对付,他倒不意外。   只是这一次他们弹劾了谢家父子,皇上竟轻而易举地听信了折子中的话,再加上释放陆少煊的命令,未尝不是在借此事敲打扶渊。   扶渊神色冰冷,没有什么反应。   只对谢迁道:“这段日子你先别插手此事,都由我来。”   谢迁知道他这是在保护自己,有些感激,却又不由得担忧起来:“那您……”   “叫我扶渊就好。”扶渊微微颔首,态度温和。   毕竟是未来的大舅子……   扶渊正色道:“无妨,我不怕弹劾。”   也没人能动得了他。   谈完正事,扶渊问了沈夕昭在哪,便去寻他。   谢迁也是在这时才知道,原来扶渊就是沈夕昭口中的那个“哥哥”。   他目送着扶渊出门,才怔忪道:“那小昭知道了么?”   谢经鸿:“他身份特殊,暂时不能轻易暴露,小昭现下知道并没有什么好处。不如等之后,让他亲自说吧。”   正在此时,府上的总管匆匆赶来,问谢经鸿是否约了陆少煊陆将军前来叙话。   得到否定的答案,总管脸色大变:“老爷,约莫两刻钟前我走开了一会儿,让家丁在门口看着。陆将军出现在府前,甚至欲拔剑闯进门,底下人都不敢拦着,已经让他进来了。”   “什么?!”谢迁站了起来,“还不快去找!”   明昭院外,沈夕昭焦急地踱着步。   他原本想去跟父亲说,想要回哥哥那里看看的,许久不见哥哥,他有些想念,又想回去看看小狗和小狼,不知道哥哥给他们取好名字了没有,也不知道两只小家伙有没有长大了些。   可却突然得知父亲和大哥都被弹劾了,眼下府里众人都忧心重重,大夫人更是担心得连饭都吃不下。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好和父亲提这事。   他听说父亲和大哥被弹劾,很有可能是因为正在调查的案子触及了太多人的利益。担心之余又想起负责办理此案的人是摄政王,而哥哥也是摄政王手下的人,不免有些担心哥哥的处境。   想到这里,他就更着急了。   他再也等不了,立刻想让人备马车回去找哥哥,却迎面撞上了陆少煊。   沈夕昭脚步停住,警惕地看着他。   按照剧情,他很早之前就见过陆少煊的,只不过现在远不及原文中那么亲密。   他怎么会找过来?难不成那天夜里的确将他认出来了?   但哪怕认出来了,他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才对。   毕竟这是在京城,林自秋也在这里。   在原文里,他还十分避嫌,根本不敢在外暴露沈夕昭的身份,就是怕林自秋发现。   如今又为何这般肆无忌惮?他想要做什么?   沈夕昭拿不准,只和陆少煊保持着一段距离,礼貌又疏离道:“陆将军,你怎么来了?”   陆少煊压抑着怒气。   他也是刚刚才得知,原来沈夕昭竟是御史大夫谢经鸿的儿子!原来只能依附着他的小雀儿竟摇身一变世家少爷!   难怪!难怪他当日会反悔,从从军的队伍里逃了出来,也难怪能如此沉得住气,隔这么久都不回军营找他!   更难怪!他能在转眼之间就勾搭上别的男人,又有恃无恐地出现在他面前。都是因着谢御史的儿子这一身份。   陆少煊承认,他在军营里的欲擒故纵起了作用。   这段日子里,他的确每天夜里都会想起沈夕昭,想着他的脸,想着他那双含着秋波的眼睛。   他很喜欢沈夕昭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陆少煊更想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睛噙满泪水的时候。   想到这里,陆少煊就有些兴奋。   他还没有尝过沈夕昭的滋味。先前是因为有所顾忌,如今么?如今他已经确定林自秋离不开他了。   而且他对林自秋的身体不是很满意,这些天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要想着沈夕昭的脸才可以……   只在幻想和梦里拥有他显然不够,陆少煊向来不是个愿意委屈自己的人,所以不介意纡尊降贵先来找他——哪怕他现在不够干净。   反正只要他勾勾手指,沈夕昭就会屁颠屁颠地回到他身边。   思及此,陆少煊展唇一笑:“我自然是来找你的啊。”   “晋州一别,你便将我忘了么?”   “还是……那个叫澹台渊的男人将你玩透了?”   沈夕昭一愣,随即露出嫌恶的表情。   真是恶心得令人反胃!   看到他眼中不加掩饰的厌恶,陆少煊表情更加阴鸷,一步步朝他走来。   沈夕昭身体僵住,下意识想要逃跑,转身却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作者有话说:   哥哥来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洛必达法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袂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哥哥……   沈夕昭吓了一大跳, 嗖的一下从他怀里跳出来,又有些惊恐地看向陆少煊。   前有令他万分嫌弃的渣攻,后有让他无法面对的哥哥, 沈夕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看到扶渊, 陆少煊脸色难看至极。   愠怒道:“快过来。”   想到他的身份,陆少煊语气更温和了点:“夕昭,别任性了。”   夕昭?   扶渊眉眼微动,目光沉沉落在方才毫不犹豫逃离他的人身上。   进退两难之时, 沈夕昭已经被哥哥自身后拥住。   沈夕昭身体僵直,目光呆呆地凝在空中, 莫名不敢往后看。   他听到耳边的声音传来扶渊低声的问话, 语气危险至极:“阿昭看他这么久做什么?”   没等他回答,冰凉的指尖爬上他的脸颊, 扶渊强势地让沈夕昭的视线偏移。声音听起来竟又沉了几分:“觉得他好看?”   沈夕昭下意识想摇头,原本只是轻轻抚摸着脸颊的指尖用了几分力度,他几乎是被掰着,动弹不得。   身为原文里的主角攻,陆少煊人是渣了点,但还是有主角光环在身上的,外貌就是主角标配的毋庸置疑的俊美。   扶渊的目光扫过陆少煊的脸, 皱了下眉。   与他初见时,阿昭就夸他好看,一直以来都很喜爱他这张脸, 如今又出现了一个好看的人, 扶渊不得不多想。   先前在北漠, 他能感觉到陆少煊多次暗暗打量沈夕昭, 那时他跟阿昭的关系刚刚有了质的飞跃, 扶渊没放在心上。   如今回想,却似乎能寻得一点眉目,当时阿昭见到他时的反应也有些异常。   扶渊嗓音喑哑,贴近沈夕昭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质问道:“阿昭觉得他比我好看?”   被迫对上扶渊的眼睛,沈夕昭整个人几乎都要被吸进去,目光之中深沉、幽暗,蕴含着涌动的暗流。   沈夕昭:“……”   他下意识摇摇头,战战兢兢回答:“没……没有。”   扶渊似乎满意了点,掐着他下巴的手指稍稍松了劲。沈夕昭刚刚想松口气,整个人却被带着拥入怀里,脸颊紧紧贴近扶渊的胸膛。   沈夕昭在濒临窒息中艰难扬起头,发懵的脑袋里冒出一个念头:“今天的哥哥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   谢经鸿和谢迁在这时姗姗来迟赶到。   扶渊没兴趣知道陆少煊来谢府是来找谢经鸿还是谢迁的,只跟谢经鸿打了声招呼,直接带沈夕昭上了马车。   沈夕昭没有拒绝的权利。他原本就是想要回去的,但此时几乎是被押着上了马车的,莫名有些心虚。   “哥……哥,我们这是要回去吗?”他怯生生询问。   “终于肯理我了?”扶渊目光没有躲闪地看向他。   沈夕昭一怔,有些尴尬。   原来哥哥都知道他在刻意躲着他。   张了张嘴只能干巴巴道:“没不理。”   惦记着方才看到的一幕,扶渊克制不住问他:“你和陆少煊认识?”   “不……不认识。”沈夕昭下意识否认了。反应过来之后又有些懊恼,不该骗哥哥。可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扶渊对他的话没有任何怀疑,表情缓和了些:“在北漠,你见过他的。”   沈夕昭摸不准他说这话的意思,犹疑地点了点头。   “林自秋是他心爱之人。所以,对你,他可能会格外关注。”扶渊看着他,点到即止。   沈夕昭却听明白了。   的确是这样。   无论渣攻这次到谢府来找他是什么意思,都只是把他当成替身。   他不是“沈夕昭”,不会相信他,不会当替身,更不可能喜欢他。   “你见过他的真面目的。”   扶渊意有所指:“还觉得他好看么?”   听到这突然的话锋一转,沈夕昭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有些哭笑不得。   “哥哥,我真的没有觉得他好看!”   扶渊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沈夕昭顿了一下,开始批判道:“像他这样的人就是畜生,种……种马。”   他搜寻着原文里对他的描述。   原文本来就是一本渣贱虐文,标配的种马渣攻和死心塌地的贱受,受死后,渣攻竟一点事都没有,仍然过着浪荡不羁的生活。   一点都不公平。   想起如今案子的进展,他又不免有些担忧:“因为林自秋的缘故,皇上是不是想保他?可他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真的不能让他受到惩罚吗?”   听到沈夕昭这么说,扶渊的顾虑彻底打消。向他保证:“你放心,我不会让他逍遥法外的。”   沈夕昭点了点头,有了哥哥这句话,他彻底安心。   他对哥哥的信任就是这么无条件的。   “对了哥哥,还没谢谢你,谢谢你救了那些人。”他已经从大哥口中得知,那夜他们离开军营后,有人将里头的人都救了出来。联想到哥哥对他的承诺,沈夕昭知道一定是他。   扶渊“嗯”了一声,依然看着他,却什么都没说。   沈夕昭想了一下,又感慨道:“林自秋知道陆少煊是那样的人吗?如果不知道的话,那也挺可怜的。”   扶渊似乎对此事并不关心,只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沈夕昭转念一想,也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有心去查,想要得知真相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林自秋还是当今圣上的义弟。   那便是周瑜打黄盖了。沈夕昭虽不理解,却也尊重祝福,并且希望他们锁死。   思绪抽离,又见哥哥依然盯着他看,似乎他刚刚说的话都不在点子上。   思绪百转千回,沈夕昭倒推两人方才的对话。   恍然大悟。   若是在从前,他说要不觉得陆少煊好看,铁定要再顺便夸一夸扶渊,说他才是最好看的人。   可方才他没有。   并且现在也缄口不言,眼睛看向别处。   几息沉默后,扶渊忍不住问他:“当真……很不满意?”   他那夜的表现真有那么差么?   沈夕昭猛地看向他,呼吸有些急促。   要摊牌了吗?哥哥竟这么直接的吗?该怎么回答?   哥哥温柔耐心,脾气好,会在别人挖苦他时帮他解围,会在他睡不着时哄他入睡。   而且身上还很香,有沈夕昭最最喜欢的味道,他怎么可能会对哥哥不满意?   只是……太突然了。   在他心里,哥哥一直是亲人一般的存在。   在扶渊越来越沉的眼神中,沈夕昭终于回答:“没有!”   是肯定的语气。   虽然犹疑了好一会儿,但总归给出来的答案是让他满意的。   扶渊心情稍霁,继续追问:“那就是不够舒服?”   那天夜里他神情似愉悦又似痛苦,最后拥抱温存时的确哭得眼睛都红了。扶渊后来在叶林给他搜集到的小册子里看到,这应当是正常的表现,不代表不舒服。只是此时此刻面对沈夕昭,他还是有些拿不准。   沈夕昭有些苦恼。   得知哥哥的心意之前,他在哥哥面前一向无忧无虑地做自己,什么都不要隐藏,什么都不用伪装,有哥哥在,也没人欺负他,就算被欺负了也有哥哥在。和哥哥相处是最舒服的。   但是现在……   沈夕昭扭捏道:“是有点……”   果真如此。   扶渊了然。   多日以来的疑惑也终于得到了解答。   他面色严肃:“我知道了。”   等他把叶林找来的那些册子都看完,应该就能给阿昭舒服的体验了。   知道什么了?   沈夕昭有点不理解,却又不敢问,一来二去混乱的问话,他的思绪也彻底被带偏,全然将扶渊方才的异样忘在了脑后,只是胡乱地点点头。   看着他呆愣愣的模样,扶渊眉目舒展,笑了一下:“好了,先回去看看小狗和小狼吧。”   提起两只小家伙,沈夕昭的确想念他们了。   “哥哥,你想好给他们取什么名字了吗?”他说着,身体不自觉前倾,和扶渊的距离拉进。   扶渊亦不动声色地往他那边凑近,微微低头平视沈夕昭:“没有。它们都是你捡到的,理应让你来选。”   “好吧。”   沈夕昭捧着脸,搓了搓脸颊叹气:“我听说小崽子还不会认人,这么些天不见,只怕都要把我忘了。”   沈夕昭一回去,叶林和阑几乎要喜极而泣,就连两个哑巴侍女都肉眼可见的很开心。   他们直接进了房间,直奔两只崽崽。   两小只此刻都在睡觉,看着比刚捡回来那会儿长大了不少。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比划着用气声问扶渊:“哥哥,它们长大了!都是你在养它们吗?”   扶渊微微颔首,学着他蹲下,呼吸骤然凑近:“嗯,以后换你养,不能再丢下它们了。”   沈夕昭有些愧疚。看着两只这么乖巧可爱的崽,他心都要化了,捣蒜似的点点头。   正在这时,小狼崽苏醒,慢慢睁开了一双蓝色的眼睛。   “哇!”沈夕昭眼睛凉凉的,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双眼睛太惊艳了,冰蓝色的眼眸藏着极致的冷,明亮,干净。沈夕昭忍不住喃喃出声:“好漂亮……”   他的手指有些痒痒,按耐不住地摸了一把小狼。   小狼刚刚睡醒,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这模样,怎么看着有点高冷。   沈夕昭悻悻收回手,尴尬地笑了笑。   小狼高贵冷艳地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站起身,身子矫健地一跳,落在沈夕昭脚边。   他懵懵地看着小狼。   小狼仰头又看了他一眼,耳朵支棱起来,脖子往上伸了伸。   沈夕昭看看它,又看看哥哥。在哥哥鼓励的眼神中,他试探着抬起手,轻轻碰了下小狼的耳朵。   小狼耳朵硬硬的,被一戳便这般立着抖了一下。但也没有躲开。   沈夕昭受到了鼓舞,手掌再次落在小狼头顶上,轻轻地、柔柔地从头抚了下去。   安安分分地被抚摸了一会儿,小狼才趴了下去,下巴就垫在沈夕昭鞋子上。   沈夕昭惊喜万分,一动也不敢动。   扶渊笑了一下:“它很喜欢你。”   “嗯!”沈夕昭心里雀跃的种子破土而出,又揉了揉小家伙的耳朵。   小狗崽也在这时悠悠转醒。但它的画风和小狼完全不同。   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懒腰,睁开湿润的眼睛后又娇气地哼哼。   这一次,扶渊主动伸手过去,指腹抹了下它湿润的鼻尖。   小狗崽打了个喷嚏,抱住了扶渊的手。   扶渊便顺势将它抱在怀里,满眼喜爱。   很显然,它很黏哥哥,哥哥也很喜欢它。   沈夕昭不由得看向扶渊。   扶渊逗着小狗,只觉得它跟沈夕昭很像,一样黏人,一样爱撒娇。   看着自己脚上的小狼崽和哥哥怀里的小狗崽,沈夕昭若有所思。   “它们长得那么黑,要不……”   他拨了拨狼崽的耳朵,“一个叫大黑一个叫二黑?”   扶渊看着他,沉默。   小狼也突然抬眼看了他一眼。小狗嘛……又在扶渊怀里呼呼大睡了。   “……”沈夕昭也有些尴尬,哈哈一笑,“太随意了吗哈哈。”   他最后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出来高冷的小狼叫黑炭,爱撒娇的小狗叫煤球。   虽然略显敷衍,但作为取名废的沈夕昭已经尽力了,至少一听名字大家都能知道他们的颜色特征。   沈夕昭越想越觉得满意,摸摸狼崽,喊一声黑炭,又摸摸狗崽,喊一声煤球。   回京后沈夕昭还不愿意回国子监上学,在家里待了好几日。扶渊怕他无聊,要去大理寺时便把他也带上了。   “去找你大哥吧。”   谢迁受弹劾后手头的案件都暂时转给其他人办理了,如今很是清闲,却也有些郁闷。   沈夕昭便想着去陪他聊聊。   “好,哥哥,那我先去找大哥啦。”   跟扶渊告别后,沈夕昭跟随指引往里走。   扶渊看着他远去,方往审讯室的方向去。   转角却听得三两人的议论声,议论的对象是陆少煊……和阿昭。   “刚刚走过去的那个少年是谁?”   “你们没听说吗?他就是大理寺少卿的亲弟弟啊,刚认回来不久。”   “看着好眼熟啊……他叫什么名字?”   听了沈夕昭的名字后,那人又重复喃喃着。   又是些茶余饭后的闲言碎语,扶渊不打算再听下去。   抬步欲往前走时,却听那人恍然大悟的声音传来:“我想起来了!沈夕昭,不就是那个极其爱慕陆将军,纠缠了他许久,还差点跟着队伍到北漠去的少年吗?!”   扶渊脚步生生止住。   “不会认错人了吧?没听说他去北漠啊。”   “错不了。那会儿北漠征兵,他还去了呢。后来不知怎的,倒是没有跟着去。许是陆将军看不上他,不让他跟着。”   “麻雀飞上枝头。”那人“啧”了一声:“只怕陆将军这会儿该后悔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09 21:09:45~2023-05-10 20:5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后悔啥啊, 他身边的人可是当今圣上的义弟!”   “沈夕昭也不差啊,谢御史在朝中可是……”   议论的话语戛然而止,他们看到一个戴着银色面露的男人无声出现在他们面前, 像是突然冒出来的地狱罗刹。   即便看不到他的神情, 却能感觉到他身上骇人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几人纷纷看向扶渊,下意识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们在说什么?”   最后说话的人条件反射一般乖乖回话:“我说,沈夕昭也不差啊, 谢御史在朝中威望颇大……”   “在这之前,你们说了什么?”扶渊凉薄的眼皮微掀, 淬着寒冰的目光在几人身上剐过。   虽不知晓他的身份, 此时此刻却没人敢隐瞒,听话地重复了一遍方才说的话。   他们都是从北漠回来的士兵, 虽没有参与此次案件却是知情人,因而被传唤过来当证人。   每说完一句话,他们就能发现眼前这个气场强悍的男人周身的气压低了一分。   扶渊垂下眼睫,压着沸腾汹涌的情绪,冷笑道:“满口胡言!”   他不信。   阿昭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和他在一起,最爱黏着他,贴着他, 就连夜里都要与他同床共枕,哪怕那夜扶渊给他的体验并不算舒服,阿昭还只是躲了他一阵, 被接过身边后便和往日并无不同了, 分明满心满眼都是他, 怎么可能爱慕他人!   扶渊心绪平复了些, 微微一笑。   是了, 他怎么会听信这群无关紧要的人挑拨几句便怀疑阿昭对他的爱?   真是可笑。   几人面面相觑,都沉默着没再开口。   扶渊再次看向他们,目光又冷又沉:“再让我听到你们信口雌黄,便让你们再也说不出话来。”   扶渊没作停留,大步往审讯室去。   这一日的审讯持续得格外久,扶渊还亲自动了手,审讯室内惨叫声连连,都被隔音极好的大门阻隔,但就屋内同审的大理寺卿都忍不住冷汗涔涔。   摄政王的手段,比大理寺先前经历的任何一次审讯都要残忍。   “我……我要招……”   在潮湿阴暗的角落发抖的正是先前在带着扶渊他们前去“验货”的高个儿和长脸男人。   长脸男最先忍受不住,嗷嗷叫着想要招供。那高个子倒是个有气节的,闻言狠狠往那人身上踹了一脚,力气不大,反倒牵动了自己身上的伤口,嘶嘶吸气。   扶渊面无表情一脚踩在他腿上,不过一下碾动,那人血色尽失的脸上又白了几分。   “不招?行啊。”扶渊淡淡开口。   接下来上来的刑具却让长脸男下半身抖如筛糠,还没等开口,身下的地面已流出液体,迅速打湿周围的地面。   一股骚味弥漫在空气中。   “招,我招了。”长脸男声音微弱了些,张着嘴用气声呐喊。   扶渊却没有理会他,只往外退,很快便有人上前拖着地上两人起来   他们做的是这等龌蹉腌臜之事,既然不知悔改,那便阉了……   高个儿男人浑身软绵绵地被架了上去,用刑前便也忍不住失了禁。但很快,便连失不失禁都算不上了。   在撕心裂肺的叫声中,长脸男也跟着哀嚎一声,痛哭流涕:“招!我招!”   扶渊像是终于听到了。生生压下胸腔内郁结的戾气,有些遗憾一般叹了声气。   高个子男人痛晕了过去,已经被拉出审讯室。记录供词的人在长脸男面前蹲下。   他的确招了,还招得十分彻底,供词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将他所知道的名单都列了出来。   扶渊走出审讯室时满身嗜血的气息尚未散去。   他洗了把脸,仔仔细细地洗了次手,才去找沈夕昭。   等得久了,沈夕昭也累了,便在谢迁的休息室里睡着了。   扶渊没有第一时间进去打扰他,只吩咐谢迁去取供词,公正办案。   有了扶渊这句话,谢迁也明白了。这一次,就是任何人弹劾他都没用了。   谢迁接下命令,倒没急着离开,只是往屋里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摄政王,父亲母亲都想小昭了,我想今夜带他回府住。”   扶渊心中情绪升腾,隐隐有失控之势。刚才在审讯室里的发泄并不足以让他心里的阴郁消散,此时面对阿昭,不免会带上戾气。   他不想让这些情绪影响到阿昭,暂时分开也是好事。   他进入休息室看了沈夕昭,此时后者正睡得香甜,抱着被褥眉目温和,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哥哥……”沈夕昭的喃喃低语自口中溢出,缱绻又娇软,盛着满腔的浓情蜜意。   听到他便是在梦中仍然呼喊着自己,扶渊心绪稍稍平静了些。   这样的阿昭,怎么可能不爱他?   他步履轻松地退了出去,以至于错过了沈夕昭口中接下来的话。   他说:“哥哥,对不起……”   翌日,谢迁带着这一份举足轻重的供词,会同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审理结果上报后,就连位高权重的蒋丞相都落了马。   案件细节一一向黎明百姓公布,举世惊骇,可在通篇的处理结果之上,谢迁却没有找到陆少煊的名字,他的名字完全从供词和批复奏折中消失,就好像他完全没有参与在其中一样。   谢迁连同大理寺卿再上折子,可每一道都被皇上驳回。   很显然,圣上保了陆少煊。   与此同时,宫中传来一道喜讯:林自秋林公子要与陆将军陆少煊成亲了。   成亲?   也好,这样便没有人再会说他与阿昭有任何瓜葛,谣言定会不攻自破。   所以扶渊并不急着处理陆少煊。   更何况,此时他若执意和皇上对着干,便是挑衅圣上威严,扶渊虽不怕,却也不想惹麻烦。   毕竟,他现在有了阿昭,做事定是要小心谨慎些,不能让阿昭担心。   望着眼前的一切,扶渊心情颇好。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真正的摄政王府,眼下里头的装潢已经不似从前一般朴素简单。屋外是一片美丽的花园,到处都是颜色鲜艳的花儿,日后,他能和阿昭一同在花丛中赏花、散步。   屋内也装扮成了阿昭喜欢的模样,摆放着各式各样有趣的小玩意儿。   尤其是他从前住的屋子,已经让人拆了重建,扩大面积,修成了婚房。   大床也换了新的,还铺上了阿昭最喜欢的柔软垫子。身体一压下,便会陷进去。   除了房间,府内各地到处都有喜庆的痕迹,或是窗上的窗花儿,或是屋内的屏风帘帐,一应换成了喜庆的红色。   他做好了一切准备,很快便能光明正大将阿昭接回府。   然而没等扶渊亲自拜访谢府,谢迁却主动找上门来。   扶渊客气招待他。   看着屋内明显不同的装饰,谢迁心中不免有些疑问,却没有多问。   热茶喝过一盏,谢迁方道:“摄政王,小昭前段时日在府上定是给您带来了不少麻烦。”   “不麻烦。”   “这段时间他在府上,家里上下许久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谢谦笑了笑,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刚回谢府不久,父亲与我都想要对小昭尽一尽做父亲的和做哥哥的义务,这孩子先前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头。”   “更何况,长期叨扰摄政王的确不合规矩。”   扶渊垂着眼眸,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此话何意?”   谢迁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话说了出来:“我们希望能接小昭回府住。”   “我的住宅离国子监近。”   谢迁既然早就想好的对策说出:“我每日都要来大理寺,路上恰恰好会经过国子监,时间也正好对得上,以后便由我接送小昭。”   扶渊沉默片刻,只道:“此事还得问过他。”   “这也是小昭的意思。”   “是么?”扶渊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而且将小昭认回来时实在有些心急草率,父亲始终觉得过意不去。也是小昭乖巧懂事,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就被我们伤了心。”谢迁也是后来才听闻先前在庄园里发生的事,“如今我们便想办一个晚宴,当着众人的面介绍小昭,向世人宣告他便是我们谢家小少爷。”   “届时,还请摄政王赏脸出席。”   扶渊点头,“这是自然。”   “不过……他说在您府上养了只狗崽和狼崽,希望能接回谢府。”谢迁观察着扶渊的反应,“我们府上的总管从前有养狗的经验,一定能照顾好它们。不知……”   “再说吧。”扶渊打断了他的话。   “不日我会去府上拜访。”   他看着谢迁:“届时会与谢大人商量一件重要的事。”   谢迁心头一跳,不知为何,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追问。他抿了口茶,便提出要离开了。   扶渊没有挽留,也没有主动开口说什么。   谢迁只好重提,说小昭很想念它们,想现在就把狼崽和狗崽接走。   扶渊依然没有同意,只道两只崽子还太小,轻易到陌生的地方去,怕会不适应。   谢迁只好作罢。   很快便到了晚宴当日。   谢经鸿在朝臣中广结善缘,此次便广泛宴请了全京的达官贵人。   自上次那个大案子破了之后,人人都知晓谢家不仅明面上有御史大夫和大理寺少卿,只怕背后的势力也十分强大恐怖。否则,谢迁怎么能有如此魄力胆敢触及权贵利益?   思及此,众人对于御史府不免更恭敬忌惮。   沈夕昭也邀请了许多国子监的朋友来。   跟澹台玉泽一起前来的还有他的母亲,当今圣上的姑母大长公主。   沈夕昭甫一出现,大长公主便是一阵恍惚,目不转睛盯着他看,就连澹台玉泽跟她说话都没有听见。   澹台玉泽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笑道:“母亲你这么看着人家干嘛?是也觉得夕昭生得好看?”   他半开玩笑似的说了声:“那让他也当您的儿子,成不?”   大长公主却并没有笑,视线仍然跟着沈夕昭移动。   “玉泽,你觉不觉得你这位同窗长得很像一位故人……”   “谁啊?”澹台玉泽也跟着看向沈夕昭。   “圣上的姨母,宁和郡主。”   也是她从前的闺中密友。   澹台玉泽有些疑惑,却听大长公主又道:“我忘了,她离开的时候你还没出生,你大哥才见过她。”   想到林自秋,她便摇了摇头,将心底有些荒谬的猜测压了下去。   这世上长得相像或许并不是一件多么稀奇的事。   经过他们时,沈夕昭高兴地和澹台玉泽打招呼。目光触及大长公主时,又矜持礼貌地弯腰朝她鞠了个躬。   沈夕昭一向招长辈喜爱,大长公主面露笑意,却突然看到沈夕昭脖子上摇曳的小坠子,她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0 20:50:01~2023-05-11 21:07: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化十 5瓶;Josh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大长公主喜静, 向来只爱礼佛不问世事。   澹台玉泽觉得母亲一直闷在家里不好,此次收到了沈夕昭家的帖子便磨着她一同来。   再加上她与大夫人倒是能说上几句话,便答应了。   却没想到她一见了沈夕昭就挪不开眼了。   澹台玉泽揶揄道:“娘, 你不会真想要他当儿子吧?我会很伤心的。”   大长公主自觉失态, 忙收敛了神色,朝沈夕昭那边点头微笑,一边向澹台玉泽低声道:“别瞎说。”   沈夕昭也看到了她的怪异神情,虽不解, 但也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继续往前走, 去到谢经鸿身边。   大长公主知道眼下不是合适的场合, 便先暗自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   谢经鸿向在场的所有人介绍了沈夕昭,也将谢家对他的重视向世人宣告。   沈夕昭回谢家后便一直没有改姓氏, 外头的人纷纷猜测谢家对他并不重视,如今消息传出去,再也没有人敢这样说。   晚宴期间,沈夕昭跟着谢经鸿给朝中大臣敬酒,虽一直笑着,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没有看到哥哥,明明哥哥答应过会过来的。   那天在大理寺, 大哥说父亲其实一直都对他很愧疚,他自回京后便三天两头往扶渊家里跑,在他那边住的时间比在谢府都长, 还以为他不喜欢家里。   沈夕昭如今既成了“沈夕昭”, 自然不该伤了他父亲的心。更何况, 他能感觉到谢家人是真心对他好的。   所以当谢迁提出要他搬回谢府时, 沈夕昭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毕竟他现在的状态, 也不适合和哥哥住在一起。   暂时保持距离挺好的,只是也不希望和哥哥再无关系。   还有两只崽子,他希望也能够接到谢府来。   一直到宴会散场,他还是没等到哥哥。倒是等来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竟是澹台玉泽的母亲。   “夕昭,我娘有事想找你。”   沈夕昭有些疑惑。   大长公主却想屏退其他人,只剩下沈夕昭和谢经鸿,就连澹台玉泽也被她赶到外面去。   谢经鸿:“大长公主所为何事?”   凑近了看沈夕昭,她目光中又流露出席间那般异样的情绪。   像是慈爱、怜惜,又带着……怀念。   她拉着沈夕昭的手,“孩子,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沈夕昭看了看谢经鸿,乖乖答道:“沈瑶。”   谢经鸿亦点头附和:“是叫沈瑶。”   “瑶……”大长公主喃喃自语,视线又落在他颈间的坠子上,双眸顷刻变得湿润,“这……可是你母亲的旧物?”   “大长公主怎么知道?”沈夕昭抚着上头的白玉,“这确实是我娘留给我的。”   “那就对了!那就对了!”大长公主很是激动,将她颈上戴着的坠子取出来。   竟是一条和沈夕昭的高度相似的物件。中间亦是一颗血红剔透的玛瑙,只不过两边的白玉换成了浅绿莹透的玉。   沈夕昭发愣。   “这……”谢经鸿也有些意外。   他当初将林自秋误认为自己的亲生儿子,便是因为这条坠子是从前沈瑶的贴身之物,“大长公主,你怎么会也有一条相似的坠子?”   “因为我和瑶瑶是最好的姐妹!”大长公主很是激动,“她不叫沈瑶,叫沈书瑶!当年我与她情同姐妹,先皇特意打造了两条坠子,一条给了我,另一条便给了瑶瑶。”   沈书瑶……沈书瑶……   沈夕昭并不知道沈书瑶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谢经鸿却恍然大惊。   沈书瑶分明就是当年的宁和郡主,是先皇后的亲妹妹,却也是先皇求而不得的女子。   先皇尚未登基之时,所有人都知道他想要求娶府里王妃的亲妹妹沈书瑶,可沈书瑶并不像京城中的其他闺中女子,生来向往自由,自小便外出跟着兄长在草原生活。   京中鲜少有人见过她,便是见了也无法将她和您和郡主联系在一起。   得知先皇的心意,她并没有答应,坦荡直言比起京中荣华富贵,她更向往外头的广阔天地。   后来,宁和郡主的父兄犯了错,除了当时的皇后以外,全家上下便只有宁和郡主受到了宽恕。   父兄相继离开人世后,不久皇后也病逝。先皇意欲为郡主换一个身份尊为皇后,可她却不愿意,甚至以死相逼。   先皇只好忍痛割爱,亲自将她送出京城。   没人知道罪臣之女宁和郡主还活在世上。   这一段往事谢经鸿和沈夕昭也是第一次听闻,双双都难掩震惊。   大长公主异常激动,越来越用力地抓着沈夕昭的手,“那你娘如今呢?她在哪儿?可还好?”   沈夕昭眼睫微动,沉默了下来。   谢经鸿亦是一言不发。   “怎么回事?”大长公主脸色微变,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可是在听到她已经离世的消息时,还是直接晕了过去。   让大夫看过大长公主,确定没什么大碍后,谢经鸿便留她在府上休息。澹台玉泽不放心,也跟着留了下来。   处理完这一切已是深夜,沈夕昭魂不守舍地往明昭院走去,在浓重夜色中看到了扶渊。   “哥哥……”沈夕昭想靠近他,却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夜色之中看不出扶渊的神情,只见她一步一步朝着沈夕昭走来。   沈夕昭停在原地,看他缓缓走近。这才发现,他怀里还抱着小狼。   “黑炭!”几日未见,沈夕昭也有些想念它了,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它的耳朵。   小狼也蹭了蹭他的手。   “煤球呢?”沈夕昭在找小狗。   扶渊没回答,只往屋子里看了看,“进去说?”   沈夕昭点了点头。   这是扶渊第一次进他的房间。   和先前他与扶渊同住的屋子不一样,这间屋子布置得很是温馨明丽,在房间色彩上下了很大的功夫。   如果阿昭喜欢这样的……那婚房不是不可以再改改。   扶渊盘算着。   沈夕昭已经将小狼抱到了自己身上,重量沉甸甸的,“他好像又长大了点。”   “嗯。它们这个时候长得很快。”扶渊走近,漫不经心抚了下小狼,“它便暂时养在这里。”   沈夕昭下意识忽略了这个“暂时”,着急问道:“那煤球呢?”   “还在我那里。”   扶渊沉沉看着他,带着几分意味不明道:“总得给我留一只。”   语气里,竟仿佛带着一丝委屈和幽怨。   一定是错觉……   沈夕昭下意识不愿多想。   “好吧,那我有空就回去看看它。”   虽是他捡到的,可一直是哥哥在养它们,一人一只倒是也合理。   扶渊:“嗯。”   “对了哥哥……”他说起大长公主与她说的事情。   扶渊似乎并不意外,“嗯。我也正想告诉你。”   他没能准时来赴宴,便是因为收到了这个消息,改跟叶林确认了一些事情。   “还有一件事……”他看着沈夕昭,“阿昭,皇上会认林自秋当义弟,应当也是因为你母亲的缘故。”   “什么?”沈夕昭不由怔忪。   谢书瑶是皇上的亲姨母。   那是皇上还只是小皇子。她虽不常在京城,可对当时的小皇子极好,每次外出回京都会带好些东西回来给他。   小皇子也极其喜欢他。   见了林自秋,虽不能确定他与宁和郡主有没有关系,却还是忍不住将认为义弟,处处加以宠爱,处处纵容。   殊不知,林自秋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偷来的。   沈夕昭心中惊骇,同时又升起一股浓重的难过。   不是因为林自秋鸠占鹊巢获得了荣华富贵的享受,而是想起了原文、想起他无数次在梦中见到的痛苦扭曲的画面。   他所拥有的高高在上、矜贵得体的姿态,将“沈夕昭”踩在脚下、踩进泥里所凭借的底气和资本,竟都本该属于“沈夕昭”!   不公,太不公了!   “沈夕昭”凭什么被这样对待?!   “阿昭……”扶渊上前一步将他拥入怀里,抹去他眼角的泪。   沈夕昭整个人都有点发抖。   似乎是察觉了主人的情绪,小狼也沉默地将爪子搭在他肩上,无声地给他安慰。   “哥哥,我可以将一切都拿回来吗?”   沈夕昭现在已经拥有了很多,其实没有皇上的义弟这层身份也没什么问题。可他不是圣父,咽不下这口气。   三番两次如此,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就算不是为了他自己,也要为“沈夕昭”讨回一个公道,以慰他在天之灵。   “好。”扶渊摩挲着他的脸颊,沉沉道:“此事由大长公主帮忙才名正言顺。”   翌日一大早,大长公主便启程离开谢府,在宫门刚开时便进了宫城。   进宫时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出宫时天却已经大亮,她刚回府,外头的乌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聚拢在一起,密布压顶。   天空顷刻间黑得似要能滴墨。   谢经鸿看着雾沉沉的天空,怅然长叹:“要变天了。”   夜里,扶渊亲自带着皇上的口谕前往御史府,宣沈夕昭进宫,却得知沈夕昭并没有回来。   谢卓只说他上课上到一半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我以为他是去找你了。”   “没有。”   扶渊的声音变得很沉,毫不犹豫转身往外。   “找!”   与此同时,另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传便京城:三天以后便是陆少煊和林自秋定好的成亲之日,陆少煊逃婚了。   这个消息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引起他们的注意。   扶渊几乎找遍了所有沈夕昭可能会去的地方,却一无所获。   他不厌其烦地亲自寻找,大有要将整个京城翻过来之势。   就连叶林忍不住道:“主子,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扶渊猝不及防看向他,目光锐利,许久滴水未沾,声音粗粝得如同嗓子里含着一把沙:“你说怎么办?”   叶林只好硬着头皮道:“要不要……顺着陆将军的行动轨迹找,顺藤摸瓜,兴许……”   “你说什么?”扶渊的眼神陡然变得可怕至极。   叶林欲言又止,倒是旁边的另一个影卫先憋不住了。一股脑儿全都说了出来:“主子,您让我们查沈公子身世的时候,我们其实还查到了别的东西!”   不顾叶林的阻挠,他愤愤道:“沈公子从前在一个戏班子里待过,后来便遇到了陆将军,对陆将军一见倾情!几个月前,沈公子原本是要跟着陆将军去北漠从军的,后来不知怎的又没去。”   “但可以确定的是,沈公子爱极了陆将军,哪怕陆将军对他爱搭不理也依然心甘情愿跟在他身后。戏班里的人都知道,主子去晋州抓人来一问便知!”   “陆将军逃婚了,沈公子就恰好不见了,有这么凑巧的事么?只怕他如今已经跟人双宿双飞了!”   “闭嘴!”扶渊的眼神变得森然可怖,手背上青筋隆起。   威压之下,影卫跪了下去,却还是忍不住道:“我只怕主子如今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发个红包嗷~ 第38章   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巷里, 沈夕昭小心翼翼,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里吗?”他无声问系统。   【是的。澹台公子就在里面,我检测到他此刻的情绪波动异常。】系统小咸鱼很快回答。   白天, 沈夕昭正百无聊赖听着课, 脑海中叮的一声,他收到了一条来自系统的紧急提醒:【警告!警告!检测到任务目标被绑架了,随时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请宿主速去干预。】   哥哥出事了?!   沈夕昭几乎是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讲课的先生停了下来, 屋里的学子们也纷纷看向他。   他举起恭牌,急匆匆道:“先生, 我想出恭。”   他出了国子监, 直接牵了一匹马骑上。   系统却在这时再次提醒:【宿主,你的方向反了!】   紧接着, 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拽动缰绳,硬生生将马头调转了个方向。   “你在干什么?!哥哥家走这个方向是最近的!”沈夕昭有些着急,手却在这一刻变得丝毫不受控制。   【有危险的是任务目标,不是宿主的哥哥!】   “什么是不是的,有任何区别吗?!”跑马的速度一点都没有慢下来,朝着反方向越走越远。沈夕昭心急如焚,“别闹了!快放开我!”   【宿主是有什么误解吗?此次任务的目标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澹台玉泽, 不是其他人。】   系统的声音还是像从前一般活泼软萌,可听在沈夕昭耳朵里却有些冰冷。   他如遭雷击:“你在说什么?!”   虽然今天澹台玉泽的确没来上学,但是……   “我明明问过你的!你说过气运之子就是哥哥!”   小咸鱼无辜道:“我没说过啊, 我说的是他姓澹台。”   “请问气运之子叫什么名字?”   “名字吗?让我来查一下。”   “他叫……这个字我查一下怎么念哦。”   “啊!叫澹……澹台, 嗯……澹台……”   记忆中的声音戛然而止, 沈夕昭心中的那根线也在这一刻崩断了。   它确实没有完整地说过澹台渊的名字, 是沈夕昭先入为主将他代入。   可是, 怎么会是澹台玉泽?!怎么可能不是哥哥!!   “怎么可能?!那时在客栈里,你告诉我任务目标有危险,差点受伤的明明就是哥哥,怎么会是玉泽?!”   小咸鱼沉默了一会儿:【正在查询……】   不一会儿,沈夕昭眼前的虚空中凭空出现一块虚拟面板,那日的情形就投影在上头。   却不是他的视角,也不是哥哥的视角。影像上对准的主角是澹台玉泽。   沈夕昭看得出来,他身处的地方看着十分熟悉。虽然房间的装饰和屋内陈设略有些不同,但一看便是当日他与哥哥一同住过的客栈。   视线一转,来到了走廊,沈夕昭看到有个人来到澹台玉泽的房间前,戳开窗户纸,将迷烟吹进去。   沈夕昭眯了眯眼睛。怪不得那天晚上动静那么大,客栈里却似乎没人被吵醒。   很快,从扶渊房里传出打斗声来。   无人被惊醒。   出乎意料的是房间里的澹台玉泽却没睡着,烦躁地翻了个声。   过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似乎要到外头去。   为什么他没有睡着?!   小咸鱼主动解释道:【澹台玉泽身体素质比较好,呼吸也比常人浅,所以迷药对他的影响比较小,但也不是毫无影响。】   果然,澹台玉泽刚下床身子便晃了晃,像是要摔倒了一样。   他晃晃脑袋,手撑着旁边的支撑物,虽有些摇摇欲坠,却并没有晕倒。   沈夕昭便是在这时被系统叫醒的,他开门的声音很大,惊动了住在跟他同一边的澹台玉泽。   澹台玉泽小心留意着外头的动静,似乎打消了要出去看看的想法。   所以就是因为这样,他在无形之中救了澹台玉泽?避免了气运之子外出后发生危险?   沈夕昭整个人都傻了,还能这样的?   他有些崩溃:“都隔了这么久了,你为什么才告诉我?!”   系统有些心虚……   因为信号问题,它并不能时时刻刻监控着他的动向,对他所经历的一切并不是完全了如指掌的。它只会隔三差五地上线一次查看任务进度,或是在有任务时才连接上为他发布任务。   沈夕昭的任务进度虽然不快,但也有稳中向好的趋势,所以它一直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可事已至此,沈夕昭此时此刻也没有心思责怪系统,抱怨亦没有用。   如今有生命危险的是他的好朋友澹台玉泽,他也不能坐视不理。   它让系统帮忙传递消息给谢家和哥哥,以免他们担心,系统的权利却有限,只够传递给一个人。   沈夕昭想了一下,并让他告诉谢卓,自己有事外出,请家人不必担忧。他想着跟谢卓说是最好的,可以让谢府里的人知道,一旦哥哥想要找他,也会有人告知。   他没有了挣扎的意图,终于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没有任何停留,马不停蹄顺着系统的指引往前。   出了京城,系统便让他不要再骑马了,七拐八拐地来到这个小巷子里。   此时此刻沈夕昭有些后悔了,他应该让系统传递消息喊人来帮忙的,以他一己之力,要如何救澹台玉泽?贸然闯入不是去送人头吗?   可方才情急之下竟忘这一茬。   系统便是在这时给他破了冷水:【这是宿主您的任务,依靠其他人来完成是没用的。】   【而且你的任务进度一直十分缓慢,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事关人命,是能这样开玩笑的吗!”   系统再三保证会帮助他,不会让他有性命之忧。   【而且现在任务目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沈夕昭也稍稍冷静了下来。若是大动干戈搬救兵过来,也许反而会触怒了绑架他的人。   系统虽然可能有时候可能会掉链子,但答应过他的事还是会做到的。沈夕昭也只能选择相信他。   顺着系统的指引,他绕了个圈子来到另一边的墙角下,看到了一个狗洞。   沈夕昭:“……”   他没多作犹豫,爬了进去。   他钻进去的地方正好被花丛掩映着,没人发现。   他悄悄往外看,看到有个人在门口踱来踱去,看守着一间屋子。   “就是在这里面吗?”   【嗯。我去引来他,宿主你趁机进去。】   ……   另一边,扶渊的队伍效率极高,当天夜里就找到了陆少煊所在的地方。   彼时陆少煊也已经逃出了京城之外,正在一处隐蔽之地躲着。   大长公主进宫觐见皇上后,皇上虽急于召见沈夕昭,但对林自秋的态度却没有多大变化,还顾念着几分情分,打算帮他和陆少煊风风光光办好婚事。   但事情还是传到了林自秋耳朵里,他立马找了先前一直在为他出谋划策的彭公公,可对方一直在敷衍他。   林自秋彻底慌了,只好去找陆少煊商量对策。   可陆少煊非但没有安慰他,还很烦躁地将他赶了出去。最后……竟直接悔婚了。   门被踹开的时候,陆少煊刚刚脱了外衣躺在床上,听到声音一个激灵翻身起来。   影卫往外看:“找到了!快去禀告主子!”   陆少煊面色一凛:“你们是谁?!是林自秋让你们来的?我说了我不想与他成亲,这是我的自由!你们还想强迫我不成?”   影卫没有理会他的发狂,直接命人将他捉住:“拿下。”   皇上本就因为他是林自秋的未婚夫婿才想要保他,如今他悔了婚,自然不必对他太过客气。   陆少煊被压弯了脊背。   他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他堂堂一个大将军,自诩身强力健,可如今被押着,竟是动弹不得,面目不由得变得狰狞:“放肆!你们究竟是谁派来的?!居然敢!”   “是我。”   一道低沉至极的声音传来,陆少煊以一个极其窘迫的姿势抬起头,看到了从外头进来的扶渊。   他逆着光,面具掩在黑暗之中。   “澹台渊?”陆少煊咬着牙,“我是陆少煊!你怎么敢!”   扶渊目光扫视了一周,没有在屋子里找到他想看到的人。   影卫汇报:“主子,搜过了,都没有。”   陆少煊还在不知疲倦地叫嚣着,叫扶渊一直无动于衷,说出来的话语也逐渐变得难听,什么脏话都骂出来了。   扶渊阴鸷地靠近他,靴子踩出沉闷的声音。   陆少煊挣扎得更加剧烈,被以更大的力道彻底压住,整个人匍匐到了地上,狼狈至极。   手还不死心地想要反抗。   黑色的靴子靠近,一脚踩了下去。   “啊——”   撕心裂肺的声音刚一吼出,他的嘴立刻被堵上,憋得脸都涨红了。   良久,扶渊终于面无表情地挪开脚。   他的手指已经充血肿胀,不受控制地轻颤着。   禁锢被松开的时候,他却没有了直起身的力气,抱着疼到几乎要麻木的手躺倒在地上。   脸上一道阴影落下,他仰躺着看到了扶渊阴鸷森冷的眼睛,也终于看清了他脸上的面具——   这一次,他戴的不再是那副银色的面具,而是黑色的。象征着另一层尊贵的、令人闻风丧胆的身份。   陆少煊瞪大了眼睛,在这一刻甚至清晰地看到了面具上繁复的纹理。   就像古书中记载的怪物图腾。   一个不可思议地名字出现在他脑海里……   扶、渊。   他竟是扶渊?!!   陆少煊死死咬着牙,眼中闪过不甘。   将他害得如此的案件就是由摄政王扶渊主理的,他先前还一直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哪里得罪扶渊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扶渊却没有理会他眼中的恼怒,居高临下看着他:“阿昭在哪儿?”   陆少煊口中塞着的东西被扯出来,又被人拖着起身,像条丧家之犬一般跪在扶渊面前。   扶渊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强迫着他仰起头。   “说。”   陆少煊看着他,脸色不断变换。   在下一次扶渊收紧手掌的瞬间,他竟是笑了,喉底发出一声低沉的笑。   扶渊脸色难看至极,耐心在一点一点消失:“说!阿昭呢!”   陆少煊被勒得皱起眉,却还是有恃无恐地挑衅着:“夕昭那么喜欢我,你若伤我,便是伤了他!”   扶渊的脸色果然在这一刻变得阴沉可怕,眼中燃起浓重的愤怒。   陆少煊却是露出了更为得意的笑容。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为了不让沈夕昭伤心,扶渊暂时不会动他。   却不想,贴着颈间的冰冷手掌在下一瞬猝然收紧,他再也笑不出来,涨红着眼睛瞪着扶渊。   扶渊眼中盛着嗜血的怒气,看着他,犹如在看一只弱小、任人宰割的蝼蚁。   “阿昭喜欢你?”扶渊的声音很轻。   “他喜欢你哪里?喜欢你骁勇善战?那我就把你的手脚都断了。”   “还是喜欢你这张脸?”扶渊似乎嗤笑了一声。   仔仔细细端详着他的脸,扶渊拿出一把小刀来,烛火照出铮亮的刀光,映在陆少煊脸上。   “扒下来怎么样?”   一滴冷汗滴落,陆少煊脸上的笑容消失。   疯子!眼前这个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从前只是耳闻,从未亲眼见过,如今才后知后觉地战栗不止。   这张脸,对他来说无比重要。   “不……扶渊……摄政王!”   冰凉尖利的刀子落在鬓角处,扶渊缓缓松开手,没了支撑,头部重量使然,陆少煊的头微微往下垂,刀片就在脸上划出一道伤口。   血珠冒出。   “再问最后一遍,你把阿昭藏哪儿了?”   陆少煊保持着昂起头的姿态,愣是不敢动一下。   他终于开始害怕了,磕磕绊绊地回答:“我……我不知道他在哪儿,啊——”   脸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陆少煊脸上的表情变得惊恐至极,“我真的!真的不知道,那天从谢府出来以后,他们就再也不肯让我进去找夕昭了,我没再见过他,真的没有!”   他强忍着痛感,“是,我是想去找他,可是还没有机会。”   扶渊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他:“你想逃去哪?打算如何找他?又计划找他做什么?”   “我……我只是不想和林自秋成亲了。林自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日后皇上肯定不会再像从前那般疼爱他。”   不能怪他无情,全都是林自秋咎由自取的。   “我本想等安定下来以后便写信给夕昭,让他来找我。等把他哄好了,还……还愁皇上不会保我么?”他没敢隐瞒。   “怎么哄?”扶渊目光凉凉地落在他脸上,伤口中的血顿时流得更快。   “我说!我说!”陆少煊脸僵硬着,咽了咽口水,“他爱惨了我,从前一直……想爬上我的床。”   和扶渊布满杀气的眼神对视,他硬着头皮把最后一句话说完:“我床上功夫不错,只要把他伺候好了便……”   手中的刀铮然掉落,扶渊果然没有将陆少煊的脸扒下来,后者暗暗松了一口气。   扶渊站了起来,冷然睥睨着他,踩着靴子一步一步靠近。   两边的影卫再次上前,将陆少煊制住。   陆少煊脸色大变,可这次被牵制的不仅是手臂,还有……双腿。   他们掰着他的腿,将双腿分得大开。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陆少煊这次是真的开始害怕了。   扶渊却在下一秒便给了他答案,用实际行动。   坚硬的靴子踩在他软趴趴的命根子上。   “啊——”   扶渊目眦欲裂,狠狠地将他碾在地上。   不多时,身边的影卫迎上来,附在他耳边说话。   扶渊动作微顿,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了他,眼眸晦暗抬步往外走。   陆少煊脸色惨白。   刚踏出门口,扶渊又急急停下,并未往里看。   如阎王审判般的声音落地:“剁下来,喂狗。”   作者有话说:   陆渣就是典型的说得多死得快   今天抢到了想看的演唱会门票,超开心!发个红包嘿嘿~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有名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大门吱呀一声发出声音, 守门的男人警惕地望了过去,没有看到任何人影,连忙追出去。   沈夕昭便趁机跑出去, 进了屋子, 快速关上门。   是不是进来得太顺利了?沈夕昭脑海中闪过这一念头。   转身就看到了被绑在里头的澹台玉泽。   他嘴被堵着,发出唔唔的声音。   沈夕昭连忙过去将他松开。   “夕昭,你怎么来了?”澹台玉泽喘着气。   沈夕昭跳过了这个问题,只问他:“是谁将你绑在这里的?”   澹台玉泽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我今早出门不久就被人偷袭打晕了, 醒来之后便在这里了,一直没有人过来。”   “可能是哪个朋友在跟我开玩笑?让我知道是谁他就死定了!”   澹台玉泽那群狐朋狗友玩起恶作剧来不知分寸, 但现在多个了沈夕昭在这里, 他不敢赌。   这里似乎是一间柴房。   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   沈夕昭偷偷戳开窗户往外看,外头空无一人, 守门的人还没有回来。   他正想带着澹台玉泽出去,很快听到系统的提醒:【人回来了。】   沈夕昭:“……”   他再次往外看,果然看到了人。   那人眼下正往墙边走去,检查的正是他方才钻进来的那个洞那边。   澹台玉泽拉了他一把,指向旁边的窗。   窗关着,但因为年久失修,倒是摇摇欲坠, 似乎一推就能开。   沈夕昭狐疑:“他们怎么会留下一个这么大的破绽?”   澹台玉泽耸了耸肩膀:“也许是因为我被绑着,他们觉得逃不了吧。”   沈夕昭赶紧问系统:“真的没有问题吗?”   系统这时却没有给他回答。   沈夕昭只好压下心中的疑问,跟着他出去。   趁着夜色浓稠, 他们悄悄溜了出去。   狗洞是不能再钻了, 他们换了个方向, 走出另一扇门。   和清冷萧条的后院不同, 这里灯火通明, 屋内传来热闹的声音,就像是走进了另一个繁华的世界。   他们来不及纠结,怕被后院的人发现他们逃出来了,只能踏进未知之中。   刚一进门,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这座从后方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建筑竟是风月场所。   几乎是他们刚刚踏进去,便有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看了过来,朝这边走来。   沈夕昭下意识抓起澹台玉泽的手,却突然发觉他的手上一片冰凉。   偏头一看才发现他脸色苍白,额上冷汗涔涔。   “你怎么了?!”   澹台玉泽紧紧抓着他的手,露出了痛苦至极的神情。   混乱之间,几个汉子已经靠近,将两人分开。   “放开我!”沈夕昭奋力挣扎着,可反观体力原本应该比他更好的澹台玉泽,此时却软绵绵地被两个人架着,毫无反抗之力。   “玉泽,玉泽你怎么样?”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澹台玉泽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强撑着抬起眼看他。   “系统!现在怎么办?你出来啊!”   依然没有任何回复,沈夕昭突然有些绝望,就不该相信这个不靠谱的系统!   “别白费功夫了。”   一个人慢悠悠从楼上下来。他的声音和面容分明都是男子,却穿着女子的服饰,化着浓重的妆容,手上的团扇随着他摇曳生姿的动作轻摆着。   “小公子,还是省省力气,等着一会儿用吧。”男人走到他们面前,来回踱着步仔细端详他们的面容,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笑眯眯道:“长得不错。”   “这个送到牡丹苑。”他伸出用金凤花染得通红的指甲,点了点澹台玉泽。   又转了个方向看向沈夕昭:“这个送到海棠苑。”   红甲抚上沈夕昭的脸,他一阵恶寒,刚别过脸,脸便被轻轻掐住。   男人看着他,笑意盈盈:“脾气倒是不小。”   “老实点哦。要不是那位老板喜欢清醒的,你这会儿已经跟他一样了。”他笑着瞥了一眼澹台玉泽,笑意却是不达眼底。“   “若是不听话,便只能像他一样了……”   沈夕昭身子一僵,霎时反应过来,澹台玉泽应该是中了药。   是像他上次在北漠中的那样的药吗?还是别的?   沈夕昭张了张嘴,不再反抗。   他不能再吃那样的药……   联系不上系统,以他一人之力,又不足以对抗眼前这几个人,只好先假意顺从,同时,在心里不断地联系系统。   沈夕昭咬了咬唇,几乎快哭出来。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可怜兮兮道:“我……我知道我反抗不了你们,只是……只是能不能将他放走?你们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男人手中摇着的团扇停了停,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哦?做什么都愿意?”   “嗯嗯!”沈夕昭用力地点点头,作出一副虔诚的表情。   “为什么?他是你的爱人?”   沈夕昭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更为动情道:“是的。只求你们放过他!”   “呵。”男人笑了,脸上的表情却写满了厌恶和愤怒。   沈夕昭有点慌,不知道哪里触怒了他。   还是他演得不像?   对方自然没有答应他,反而变得更加不耐。沈夕昭不肯放弃,抓住一丝机会,恳求道:“那……可不可以最后,让我再抱抱他?”   男人猝不及防看向他,眼神锐利,似是要将他千刀万剐,可沈夕昭却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恻隐。   “我知今夜一过,我便再也没有脸面面对他,求你可怜可怜我,让我和他做最后的道别。”   说到此处,沈夕昭已是声泪俱下。   良久。   “你要知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为了男人?一点都不值得。”   沈夕昭怔愣看着他。   男人手指微动,押着他的两个男人松开手,沈夕昭短暂地获得了自由。   他连忙跑向澹台玉泽,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十指紧扣的瞬间,他将袖子里的东西塞进澹台玉泽手里。   面上却哭哭啼啼演着感人泪下的场面。   澹台玉泽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用尽全身力气在他颈侧蹭了一下。   很快,他和澹台玉泽被分开,往不同的方向带去。   沈夕昭进入了海棠苑,门关上后,他和澹台玉泽有了各自的战场。   一人独处的房间里,沈夕昭抹去脸上的泪痕,抓紧时间四处翻找,想要找找有没有可以派上用场的东西。   但是房间里一点利器都没有,连一个花瓶也没有,就连茶杯都没什么重量,而且不是轻易可以摔碎的。   沈夕昭一无所获,只能尝试继续联系系统。   澹台玉泽的药性可解,应该有能力自保,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想方法保全自己。   很快,门外传来脚步声,沈夕昭赶紧坐到凳子上,只抓了一个小茶杯握在手里。   先进来的是其中一个高高壮壮的汉子,见他安安静静坐着,并未发现异常,这才侧身让外头的人进来。   这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年纪比沈夕昭的父亲还要大。   他心中一片寒意,将手中的茶杯捏紧。   中年男子进来后,门很快被关上。   男子倒不是急不可耐的性子,先是在沈夕昭的对面坐下,看着他。   “刚来的?”令人不舒服的目光在他脸上肆无忌惮地流连,“从前没见过。”   看来是这里的常客。   沈夕昭忍着恶心,应了一声。   离得近了,他发现这个男人面容浮肿,眼下乌青,看起来睡眠就不是很好,长得就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陪我喝一杯?”   沈夕昭不动声色将茶杯收进袖子里,点了点头。   男子似乎很是满意,还亲自斟了酒给他。   沈夕昭还记着刚刚在外头那位男人的话,这个中年男子应当不会在酒里下药。   酒被递到眼前,他乖乖接过。   “只是……我没有喝过酒,怕酒量不好,喝醉了会冲撞大人您。”   “没事。”男人表现得一副十分善解人意的样子,“只是喝点酒助助兴。”   短粗的手覆上沈夕昭的手背,在上头摩挲了一阵。   沈夕昭脸上扯着僵硬的笑容,很快垂下了头,含羞带怯似的。   男子似乎很吃这一套,握着他的手,说话的声音都温柔了些:“你是第一次出来接客?”   沈夕昭咬着下唇,稍稍抬起眼,怯生生“嗯”了一声,果然看到男子脸色更为满意。   他天真地询问道:“喝了酒会更快乐吗?”   男子脸上笑意加深:“那是自然。”   沈夕昭似乎鼓起了巨大的勇气,点点头:“那我们多喝一点。”   话音刚落,他捧起酒杯一饮而尽,面色丝毫未变。   “好!”男人很是高兴,又给他斟了一杯,“来,接着喝。”   沈夕昭一边尝试和系统取得联系,一边一杯一杯敬他酒。   男子似乎对他很是满意,拉着他聊了许多家常的话,还提及他的兄长刚刚去世,他内心苦闷,才来这里寻求消遣。   “大人,您的酒量很好吧?喝过最多的一次是多少杯呢?”   “最多的一次?现在的量还差得远呢?”   “是吗?那今夜大人可得让我见识见识。”   “那不行!”他已经有了醉意,目光带着侵略性,目不转睛看着沈夕昭的脸,“今夜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他说着肥胖的手再一次伸向沈夕昭,想要握他的手。   沈夕昭却是先发制人,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只是大人……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沈夕昭故作苦恼。   “说!”   沈夕昭看着他,手上转为把脉的姿势。   “大人别动。”他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对方竟是真的没有动。   林自秋顺势道:“我自小学过医,方才一见大人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怕有所唐突,不敢直言。”   “大人先勿言语,待我细细把脉。”   一番把脉后,沈夕昭神情越来越凝重,突然抬眼看他。   “怎……怎么回事?”   “大人,您日常是不是夜里多梦,觉得怎么睡都睡不饱,白日做事总提不起精神,还总容易生气,坐着时常感觉腰酸背痛,走路脚步也十分虚浮,有时候行事……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每说一条,男子的脸色就变一分。   “你……你怎么知道的?!”   沈夕昭面色严肃道:“大人,您方才提及您的哥哥死状和您的父亲相似,我怀疑这是你们家里的遗传病。”   男子大惊:“你的意思是说,我也会像他们一样?”   沈夕昭皱起一张脸,十分恐惧一般摇了摇头:“小……小的不敢说。”   “我准你说!”   沈夕昭表情十分为难,在他再三要求下才慢慢说了出来:“从前在我的家乡出现过很多起相似的病例,于是我才会这么熟悉。”   他话锋一转“大人,您这样的症状出现多久了?”   “约莫三年了。”   估计纵欲也有三年了,沈夕昭暗自腹诽。   “那就对了。若是不加以治疗……不到五年,嗯。”他言尽于此,却让人浮想联翩。   “我与大人投缘,这才冒昧提出,还请大人勿要怪罪。”   他再次握紧沈夕昭的手,这一次却不再带有任何猥琐意味,反而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那该如何治疗?小神医,只要你能医好我,多少银子都不是问题!”   “我手上倒是有药方,只不过……”   “诶,你们干嘛呢?不能进去啊!有客人在里面!你们!”   “砰”的一声,门被从外头大力踹开。   沈夕昭看到一个戴面具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是哥哥!   可是……他脸上的面具却跟往日里戴的不一样。   黑色的面具……   顺着他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沈夕昭呆呆地看向自己被那个男人紧紧握住的手。   扶渊的目光往上,看着沈夕昭红扑扑的、笑意似乎未曾散去的脸。   “咔嚓”一声,手掌握着的木门被捏碎。   “夕昭!夕昭!你怎么样!”   澹台玉泽的声音自外头传来,他已经恢复了一半体力,打伤人逃了出来,不管不顾拨开人群就要闯进来找沈夕昭,却在门口堪堪停下。   高大的男人挡在门前。   “你……”   视线触及扶渊侧脸,几乎是在看到面具一角的一瞬间,澹台玉泽整个人都傻了。   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起来:“摄……摄政王?!”   声音中难掩激动,这句话平地惊雷,也在沈夕昭脑子里炸起阵阵涟漪。   摄政王??   澹台渊……扶渊。   沈夕昭瞪大眼睛看着他,什么反应都做不出。   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在靠近,在身边的男子站起来破口大骂时依然面不改色地、一步一步走向他。   被近乎冰冷的目光注视着,沈夕昭的脚步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下一秒,他听到咔嚓一声,像极了木头被折断的声音,却是印象中温柔至极的哥哥,直接将中年男人的手折断了。   杀猪般的惨叫声中,扶渊目不斜视,看着的人始终都是沈夕昭。   扶渊微微一笑:“阿昭,他碰了你哪里?”   这是沈夕昭再熟悉不过的笑容,再一次帮他确认了哥哥的身份。   摄政王?脑海中一幕一幕回放他们经历的画面,他的运筹帷幄、父亲对他的态度,还有在北漠里的一切,沈夕昭早该知道他身份不简单的。   他们相处了这么久,甚至……扶渊几乎向他表明了心意,可是自始至终,他从来没想过将真实身份告诉他。   将他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很好玩吗?   惨叫声不绝于耳,沈夕昭后背不知不觉出了一片冷汗。   扶渊在此时又朝他走了一步,两人的距离只有一拳。   扶渊抬起他的下巴,语气危险至极:“阿昭,你最近有点不听话。”   “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作者有话说:   作为一个狗血文作者,我是真的很爱小黑屋什么的……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沐 3瓶;夏目 2瓶;没有名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惩罚?   沈夕昭有些生气, 凭什么他说惩罚就要惩罚?   真当他是任人玩弄的小猫小狗么?   “我没做错什么。”   扶渊看着他,眸色沉沉。   还不待多说什么,身后传来声音。   方才那个衣着鲜艳的男人被押着, 此时已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大人, 大人不关我的事,是有人把他们卖给我的,自然是要来接客的啊!”   沈夕昭看到又有一个人被押着过来。   竟是林自秋!   “主子,抓到了。”   “是他!”男人挣扎着要起来, 眼睛盯着林自秋,“就是他!人是他带来!”   澹台玉泽看向林自秋, 不可思议道:“是你绑架的我?!”   林自秋冷笑一声, 看向他:“要怪就怪你的母亲吧,她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要不是大长公主, 他现在还是皇上疼爱的义弟,陆少煊也不会悔婚。   “她害得我这么惨,我自然也要让他付出代价。你是她最疼爱的儿子,这样才会让她痛不欲生,不是吗?”   澹台玉泽冷冷看着他:“你有病吧?”   “澹台玉泽,你不是一直都看不起我吗?凭什么来了个林自秋,你个高高在上的澹台公子就开始纡尊降贵贴上去了?”   林自秋不甘。   “因为你嘴脸丑陋!”   “呵。”   林自秋转而看向沈夕昭, “那他就好看么?”   “人人都说他跟我长得像,连他父亲、连皇上都认错了。”   “沈夕昭不是想来救你吗?好啊,那就让你们都尝尝后果。”   尝一尝, 他曾经尝过的苦痛。   重生之前, 他就是在这里接客的, 他想要沈夕昭也体验一下他那样的痛不欲生。   到那时, 即便他是皇上的义弟、谢御史的儿子, 还是会被所有人看不起,跟他一样,受人白眼、唾弃。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那么幸运?为什么总是有人从天而降一般解救他?   为什么……那个人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扶渊!   他发了疯一般,突然开始吼叫:“沈夕昭!为什么?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为什么什么都要跟我抢?”   澹台玉泽:“疯子。”   沈夕昭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语气毫无起伏地陈述事实:“这些东西本来就不属于你。”   林自秋歇斯底里,开始变得癫狂,张牙舞爪着想要靠近沈夕昭,被叶林踹了一脚。   口中溢出鲜血,他像一条脱力的狗,被拖了下去。   在这个过程中,扶渊未曾分一分眼神给林自秋,只垂眸注视着沈夕昭。   沈夕昭当然有所察觉,却不愿理会。   叶林走近,苦口婆心道:“小公子,你看,这多危险啊!以后有什么事儿还是先告诉主子,交给我们来处理吧!”   沈夕昭神色不变,只道:“这是我的事,与你们无关。”   叶林:“……呃。”   沈夕昭没有理会他,“玉泽,我们走。”   “与我无关?”扶渊终于踏出一步,拦在他面前。   沈夕昭头一次发现,他的气场这么凶悍强势,像一堵人墙一样挡在他面前,挡住了所有的去路。   “摄……摄政王。”那醉酒的中年男子这会儿也终于清醒了不少,吓得失了色,“摄政王!我不知道,我只是来消遣的,我以为他是这儿的小倌,我……”   叶林观察着扶渊,连忙喝道:“把他的嘴巴给我堵上!拖出去!”   男人也没了声音,被拖了出去。   周围陡然安静了下来,气氛凝重得有些窒息。   叶林硬着头皮道:“小公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这样一声不吭跑出来,主子很是担心你啊……你应该跟我们说一声的。”   “有必要吗?”   沈夕昭觉得有些可笑。   他和哥哥一起生活这么久了,都不知道他就是所谓的“摄政王”,傻乎乎的,被人耍得团团转。   他不仅以面具示人,在他面前也戴着“面具”。   对他来说,沈夕昭又是什么?   越是往下想,沈夕昭越憋着一股气。   “凭什么什么事都要向你们报备?你们有什么资格管我?”沈夕昭手紧紧攥成拳,说话时不自觉颤抖着。   “我没有资格?”扶渊几乎要气笑了,脸上山雨欲来一般黑沉一片。   沈夕昭没有畏惧地直视他:“我的哥哥是澹台渊,不是您,摄、政、王。”   空气的流速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叶林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澹台玉泽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夕、夕昭……”   沈夕昭有几分赌气的意味,不再看他沉得几乎要将人吸进去的眼睛,往旁边迈开一步,绕过他。   面具之下,扶渊的下颌紧紧绷着,在沈夕昭走过他身边时使了巧劲地劈在他后颈上,沈夕昭倒在他怀里。   “你们……”   叶林拦住澹台玉泽,背着扶渊疯狂朝他使眼色,“澹台公子,还是先回去向你的家人报平安吧。”   沈夕昭已经被拦腰抱了起来。   从他们方才的对话中,澹台玉泽也能听出来,摄政王就是沈夕昭口中的那个哥哥。看起来他们闹了些矛盾,但他知道沈夕昭一般不会受到伤害,犹豫再三还是点头离开了。   马车上,叶林小声询问扶渊要回哪里去。   “王府。”扶渊看着怀里的人,抱得紧了些。   他一直将人抱在腿上,未曾放下,到达王府后又径直抱着人下车,没有让其他人碰他一下。   阑跟在他身后小跑着,手上还端着一个方盒子。   “主子,这个……”他欲言又止。   “什么?”   “这个……”阑有些为难,“您不是说要剁下来喂狗吗?给……煤炭?”   扶渊皱眉。   叶林:“……”   他忍无可忍,拦下了阑,“什么脏东西,也配给煤炭吃?扔出去。”   扶渊果然没有理会他,加快脚步往里走。   径直将沈夕昭抱到了浴池内。   沈夕昭靠着池壁,腰带被粗暴地扯开。许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转醒,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连忙护住自己,“你干什么?!”   扶渊看着他:“他还碰了你哪里?我要检查看看。”   检查?   他把他当什么了?没有尊严、没有羞耻心的一块肉么?   沈夕昭死活都不肯。   扶渊的耐心即将告罄。今日他一进门便看到那个男人握着阿昭的手,想到那个画面,扶渊便怒火中烧。   “怎么?这个时候开始反抗?因为陆少煊?因为他回了京城所以你就不愿意了?”   “你很喜欢他吧?若是换成陆少煊,你就会愿意吧?”   “我和陆少煊……”   “够了!”扶渊凶狠地打断了他,“我没兴趣知道你们的过去!”   他朝沈夕昭伸出手。   扶渊的力气在沈夕昭面前是绝对压制,用力一撕,沈夕昭的外衣应声而碎。   沈夕昭的反抗越来越剧烈,也一点点挑起扶渊的怒火,有愈演愈烈之势。   扶渊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粗鲁,“要不要我提醒你,在北漠的时候,就在陆少煊的地盘,我还帮你解了药。那天晚上,我们远比现在更亲密,你弄了我一脸……”   “啪。”   一道沉闷的、用尽所有力气的巴掌落在扶渊脸上,沈夕昭整个人都在发抖,满面沾着的,不知是因为奋力挣扎而激荡起的水花,还是因为被侮辱、尊严被践踏而流的委屈的泪。   扶渊的动作戛然而止。整个人像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头低垂着,脸部掩在黑暗里,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有脸颊上缓缓往下淌的水珠昭示着他的呼吸起伏。   打完这一巴掌,沈夕昭浑身的力气也似乎都用完了。   他不自觉往角落瑟缩了一下,试图远离扶渊,又后知后觉地有些后悔。   眼前这个人不是他的哥哥,是传闻中残暴无度的摄政王扶渊……   他打了摄政王一巴掌,那会不会……   想到那人轻而易举被折断的手,他更是吓得不敢动,整个人蜷缩起来。   水声哗啦,正是扶渊在这时站了起来。   他背对着光,双目猩红、罗刹一般看着他。   沈夕昭没有动,试图逃离和他的眼神接触。   此时此刻,他们的关系是不对等的。   扶渊居高临下,而他躲在他的阴影之下发抖。   扶渊依然衣冠楚楚,甚至戴着面具,不肯露出本来的面目,而他衣衫不整,狼狈至极地在扶渊面前露出不堪的一面。   “阿昭。”扶渊的声音没了往日的温柔,低得几乎要到尘埃里,“你再生气也没用,我已经将他废了。他从此……再不能人道。”   沈夕昭猛地抬起头来,扶渊却没有再看他,也没有任何动作,转身踏出浴池。   过了好一会儿,沈夕昭慢慢放松下来,这才察觉到周身的水温暖舒适,只是这样泡着都能让身子舒服不少。   起初还有些害怕扶渊会再次回来对他做什么,可外头一直没有任何声音,他慢慢放松了警惕,累了一整天的身子疲乏至极,这会儿一股懒劲儿也涌了上来。   他不知道的是,扶渊踏出浴池的一瞬间,迎面看到门上贴着的红色“囍”字,毫不犹豫地将它撕下来。   躲在暗处的阑想要上前阻拦,却被叶林拦住。后者一言不发,只是摇了摇头。   夜色之中,他们看着一道身影不知疲倦地跑遍整个王府,一张一张将他曾经满心欢喜、亲手贴上的喜庆象征揭下。   难怪,难怪那天阿昭执意要跟他去北漠,甚至不顾他的阻挠,硬生生追了过去。   他感动至极,甚至以为阿昭牵挂于他,一分一秒都不愿和他分离。   也难怪,陆少煊从北漠回来会去御史府找他。   他早该看出端倪的。   可是他沉浸在沈夕昭给他的浓情蜜意的假象之中,迷了眼,蒙了心。   “沈公子从前在一个戏班子里待过,后来便遇到了陆将军,对陆将军一见倾情!几个月前,沈公子原本是要跟着陆将军去北漠从军的。”   “可以确定的是,沈公子爱极了陆将军,哪怕陆将军对他爱搭不理也依然心甘情愿跟在他身后!”   “夕昭,快过来。”   “夕昭那么喜欢我,你若伤我,便是伤了他!”   “他爱惨了我,从前一直……想爬上我的床。”   一字一句,如一把把利刃刺入扶渊的心脏里。   他太过自作多情,也太过盲目自信,误以为阿昭爱他。   可阿昭心里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他……   可笑、实在是可笑至极!   火苗跳动着,映在扶渊脸上,他面无表情地将那些昭示着他的可笑的“废纸”撕碎,一张一张,丢进火炉里。   整个王府上下一片死寂,只有摄政王的房间传出震天响的动静,他在一点一点,将他亲手布置的婚房砸碎。   踏出来时,他将房门合上,将他所有的不堪关住、掩埋。   沈夕昭再次醒来时眼前一片黑暗,动了动身子,手上一阵牵引的力量,他听到耳边传来锁链哐啷碰撞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凫緲 24瓶;飞天小扫帚 20瓶;玖月染 18瓶;二十十二就是二 1瓶;   感谢宝贝们支持,爱大家(*^^*) 第41章   “醒了?”   微凉的发丝落在他脸上, 痒痒的,沈夕昭下意识躲了一下,下巴被冰凉的指尖触碰。   周身萦绕着沈夕昭熟悉的冷香, 指腹摩挲间却带着陌生至极的气息, 似是一种高不可攀的、上位者的气场。   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他被摄政王用锁链绑在床上,像个奴隶,也像一只小狗。   “阿昭。”扶渊的声音近在咫尺, 低沉至极,“怎么在发抖?”   沈夕昭一言不发, 任由他的手指继续在脸上流连。   “怕我么?”   呼吸无限贴近, 鼻尖被轻轻触碰,他似乎没有戴面具, 高挺的鼻梁触碰他。   沈夕昭下意识屏住呼吸。   不知道是哪里触怒了扶渊,他猝然用力握住他另一只没有被束缚的手,举过头顶。   “怕了么?可你明明见识过他的真面目,却还是不顾一切、飞蛾扑火奔向他,难道就不怕么?”   扶渊想不明白,他明明亲眼目睹军营里肮脏的一切,明明会为了那些人流眼泪, 也明明知道始作俑者就是陆少煊,为什么还是……   “陆少煊他……”   “不准提他的名字!”   沈夕昭被吓得一颤,嘴唇紧紧抿住, 微微发抖。   扶渊的手掌往下流连, 靠近他的脖颈, 在脆弱的皮肤上缓慢流连、摩挲, 所到之处激起层层战栗。   “我对你不好么?”   鼻尖与鼻尖相抵, 呼吸也近乎交缠。   有一瞬间,沈夕昭甚至觉得扶渊想吻他。   他紧紧闭着嘴唇,脸色一片白。   扶渊也正盯着他的嘴唇,看着往日里的红润鲜艳褪去,变得苍白。   他“呵”了一声。   “你不是喜欢床上功夫好的么?我学了。”他的声音猝然慢了下来,变得又低又沉,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冰冷而又带着困惑一般,质问沈夕昭:“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沈夕昭茫然,没有听懂他说的“床上功夫”和“学了”代表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些事,只是下意识反驳道:“我没做什么。”   手上的力度猛地加大,沈夕昭甚至以为自己就要因窒息而死,他咬着牙没有发出声音,人的求生本能却让他开始挣扎,无意识牵动锁链,发出屈辱的声响。   也许是这样刺耳的声音唤醒了扶渊的理智,也在提醒着他。脖颈间的力道松了些,沈夕昭喉咙发痒,忍着闷哼两声。   扶渊似乎暂时放过了他。他听到扶渊冰冷、陌生的声音:“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把他阉了,以后他再也不能像个男人一样。只有我能给你。”   无耻的话语近乎一种侮辱,沈夕昭心中压抑的怒气濒临满溢的边缘,可在这一刻,心也一点一点慢慢冷了下来。   火气被熄灭,他失去了惊恐和愤怒,声音变得空洞:“你当然对我很好。”   他似乎笑了一下:“就像对小狼和小狗一样好。开心了就陪着玩玩,哄两声,逗两下,不开心了就像栓狗一样栓起来!”   沈夕昭闭着眼睛,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   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小时候的画面。妈妈死后,继母嫁给了爸爸,家宴设在家里,当天他们害怕沈夕昭会出去捣乱,用绳子将他绑在床头边,不准他踏出房间半步。   就像现在一样。   “沈夕昭!”   扶渊裹挟着滔天怒火的声音在耳边炸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不断收紧的手掌。沈夕被用力掐着。这一刻却不觉得害怕,反而无畏地仰起头,对抗他的愤怒。   “阿昭……你知道我舍不得的。”扶渊靠近他,再次低头轻蹭他的鼻尖。   沈夕昭憋着一股劲儿,倔强别过脸:“别碰我。要杀要剐……随便你。”   扶渊抬起身死死盯着他,眼中布满红血丝,仿佛想要透过黑色的布料直视他的双眼,看一看,他是如何能说出这样冰冷的话的。   扶渊简直要气笑了:“杀你?阿昭,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把我们之间……当成什么了?”   “不是吗?我就是你养的一只小狗,你不开心了,我就要接受惩……”   沈夕昭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的嘴巴被堵住了。   被扶渊,用他的双唇,用力地堵住,将他所有伤人的话吞没。   沈夕昭眼前一片昏暗,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觉到眼角箍住他的力度极大,像是要将他撕碎一般。   沈夕昭平日里柔柔弱弱的,此时此刻却没有任人摆布,发起狠来咬他。   可扶渊还是没有停止动作,反而越来越用力。   此时此刻的扶渊才更像一只狼、一只狗,像猛兽一样发着疯、撕扯着,几乎要将他拆之入腹一般。   沈夕昭尝到了鲜血的味道,紧要的牙齿下意识松开。   可这却给了扶渊可乘之机。   扶渊趁机将舌尖抵了进去,无师自通地纠缠他。   沈夕昭红着眼睛被迫张着嘴,在即将窒息的时候终于被松开。   他又给了扶渊一巴掌。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   扶渊却笑了。   隔着黑布,他似乎都能看到他满足的、喜悦的笑眼。   “阿昭,你连咬我都会心软,叫我怎么想?”扶渊的声音很低很轻,气息变得有些灼热,钻进耳朵里勾得发痒。   沈夕昭被他亲得气喘吁吁:“……”   没得到回答,扶渊似乎并不生气,再一次贴近。   这一次,他双手抱着沈夕昭,大掌在他的背后轻轻抚摸,揽着他贴近自己。亲吻他的发丝、他的眼睛、他的鼻尖。   很轻很轻地啃咬他的下巴。   沈夕昭所有的脾气被磨着,闷闷地发不出来。   猝不及防,沈夕昭的喉.结被含住。   吮吸。   他绷紧了身子。   “阿昭,你有感觉了。”扶渊突然道。   敏.感的地方被触碰,沈夕昭抬起脚想要踹他,再一次开始剧烈挣扎。   腿被轻松地用膝盖压制住,沈夕昭一只手还被锁着,根本无力反抗。   在扶渊的手心之下,一些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似乎在被唤醒,沈夕昭有些恍惚。   扶渊也在不断地提醒他:“阿昭忘了么?上一次,你明明很喜欢。”   “可是上一次你喝醉了,这一次,我会让你更舒服的,好不好?”   他诱哄着,也放松了对沈夕昭的禁锢。   沈夕昭抓住机会,一只手用力地去推他的胸膛。   虽然知道这样做的作用聊胜于无,可还是想要反抗。   “不好!我不要!不要碰我!”   “为什么不要?”扶渊将他的手困在手心里,“你不是一直想爬上他的床吗?换成我就不行了?”   “沈夕昭,要看看么?你明明是有感觉的!”   身体一凉,沈夕昭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放在了砧板上的宠物狗,被脱去了遮羞的外衣,真正变成了一只毫无尊严的畜生。   扶渊原本还着急要验证着什么,可现在,他眼睁睁看着沈夕昭在他面前偃旗息鼓。   “怎么会这样?”扶渊喃喃着,“你明明有感觉的,刚刚明明……”   沈夕昭平躺在床上,整个人陷入柔软的被褥之中。可他没有任何遮掩,连同他的羞耻心,就这样暴露在扶渊面前。   被摊开,践踏。   顺滑的布料被打湿,黑色被晕染。   扶渊愣住。   “阿昭?”耳边的声音很轻,脖颈上的力道也蓦的消失。扶渊的唇贴近他的脸颊,带着悔恨和后怕,不住地亲吻,试图抹去他脸上的湿润。   “阿昭,你哭了?”   他的声音有些哽:“你别哭,我……”   “我不做了。”   他慌张地扯过被褥将沈夕昭盖上,连忙把他晚上蒙着的黑布取下来,满怀抱紧他。   “阿昭,你别哭,我什么都不做了。”   沈夕昭无声咬着牙,脸上的泪却是越擦越多。   扶渊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一遍又一遍亲吻他的脸,试图将眼泪亲干。   “阿昭,别哭了。只要你乖乖地在我身边就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夕昭终于停止了哭泣。   终于见了成效,扶渊心里一高兴,又忍不住去亲吻他的嘴唇。   沈夕昭不再挣扎,甚至在扶渊有些动情地探进他时主动启了唇。   扶渊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毫不犹豫地与他深吻。   沈夕昭的身体也不再僵硬,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一直紧抱着他的扶渊自然在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不受控制地更加热切,掀开被褥钻进去,和他无限靠近地拥抱。   这一次,沈夕昭亦没有在第一时间推开他。   被褥将两个人笼罩。   扶渊覆在他身上看着他,黑暗之中眼睛却很亮,像鹰瞄准猎物一样。   “你肯了,是么?”   扶渊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兴奋和受宠若惊,握紧被褥的双手却在出着汗。   “嗯。”沈夕昭的声音也跟着沉了下来。   意图忽略扶渊过分强烈的存在感,他闭上了眼睛,“随便你。”   他来到这里本就是因为哥哥,这么长时间以来,哥哥也的确对他很好,给了他很多帮助。   就当是还给他的吧,如果他真的想要的话……   扶渊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没有让喜悦冲昏头脑,他掀开被褥,借着光看到阿昭一脸的视死如归。   他冷静地询问:“阿昭,随便我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要……还是不想要我?”   沈夕昭睁开眼,眼中却没有任何情绪:“谢谢你对我的好。”   扶渊心里咯噔一下。   “摄政王,你的恩情我还不起。所以,你想如何都行,这一次过后,是不是就可以还我自由了?”   这句话彻底将扶渊的炽热浇灭,他像是坠入了冰窟之中,只觉得周身一片冰冷刺骨。   他抓着沈夕昭的肩膀,眼中的情绪波涛汹涌,却是缓缓、缓缓地笑了。   他极其笃定、一字一句陈述着一个事实:“阿昭,你真的不爱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化工打工人 62瓶;凫緲 30瓶;梓瑄 4瓶;飞天小扫帚、二十十二就是二 1瓶;   谢谢~ 第42章   说完这句话, 扶渊久久看着沈夕昭。   没能等到沈夕昭的回应。   他终于自嘲地笑了,翻身下了床。   沈夕昭像一个傀儡,一动不动瘫在床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 有人悄无声息地进来,小心翼翼地解开他腕上的锁链。   沈夕昭无声望了过去,看到手指焦急比划着的哑巴侍女。   她脸上的神情满是担忧。   沈夕昭慢慢开口:“我看不懂。”   侍女神情低落了些,不再试图表达什么, 只是指了指外头,比划了个吃饭的动作。   这个沈夕昭看懂了, 但此时此刻也实在没有胃口。   接下来的好几天, 他都没再看到扶渊,就连阑也只是匆匆把煤球和黑炭带过来给他, 放下就走了。   沈夕昭浑浑噩噩地休息了好几天,周身的气息消极到系统都似乎看不下去了,破天荒地主动联系了他。   【宿主,那天你给任务目标提供了解药,帮助他脱险,顺利成功完成了任务。不过距离真正完成任务还有一段距离,请宿主再接再厉哦!】   沈夕昭反应平平:“要怎样才能完成任务?”   【当然是争取在他身边, 完全取得他的信任。】   “怎么可能完全信任一个人呢?”   沈夕昭其实不太相信,哪怕是最亲密的家人,也做不到百分百。   【不需要百分百, 总之, 宿主不要躺平了, 应该多去他面前刷脸才对!】   沈夕昭没有说话, 闭上眼睛继续躺平。   小狼一直陪在他身边, 见他闭上眼睛便蹭到了他颈边,窝着躺下。   小黑狗却有些闹腾,用牙齿轻咬着他的衣摆,三番两次想要拖着他下床。   沈夕昭知道它的意图,没有理会。   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到,不缺衣也不少食,他就这样安然地躺平摆烂了数日。   直到许久不来的叶林虽然来到他房里。   彼时沈夕昭正坐在书桌前随意提笔勾画。   “沈公子,收拾一下东西,我送你回府。”   叶林和先前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几乎是不苟言笑。   沈夕昭没有询问缘由,并未开口说话,只沉默着将他本来就不多的东西收拾好。   只带了一个小小的包袱。   准备踏出门时,两只小家伙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   小动物长得很快,眼下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巴掌大小了。   沈夕昭弯腰,费力地将小狼抱起来。   小狗呜汪叫着,咬他的裙摆,摇着尾巴在他脚边转圈圈。   沈夕昭问叶林:“还是要把煤球留在这里,对么?”   叶林却是摇了头,“主子说你可以把它们都带走。”   沈夕昭愣了一下,却见叶林已经一把把小狗抱了起来,往外走。   这是第一次,他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了这个偌大、却显得有些冷清的房子。   到了门口,他往匾额上看了一眼,才知这便是摄政王府。   扶渊竟把他带回来了。   “沈公子,请上马车。”   沈夕昭收回视线,坐上了马车。   一路上……他并未看到扶渊。   在马车上坐定后,小狼一直紧紧挨在他身边,小狗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咬着他的裤脚要他下车。   马车缓缓向前,沈夕昭始终没有掀开帘子。   十分顺利地,他回到了御史府。   一切都有些不可思议,脚步踏到地上时他还有一种虚浮的不踏实感。   就这么,放过他了吗?   家人出来迎接他,全都没有任何异样,大家都只以为他只是像往常一样去哥哥府上住了几日。   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谢迁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不是舟车劳顿累了?先回院子里休息吧。”   谢经鸿也察觉到他脸色不好,连忙关切道:“先休息吧,若是累的话国子监那边再请假一天便是。”   沈夕昭稍稍打起精神,摇头道:“不用了,我明日便去上学。”   他如期回到了国子监上学,发现林自秋并没有去上学。   那日到扶渊府上,他就几乎与世隔绝,完全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不知道陆少煊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林自秋如今怎样。   好在也不用他问,周遭学子的议论声就足以让他将事情的全貌了解得七七八八。   林自秋犯了欺君大罪,本是死罪一条,可他当初盛宠一时,获了一块免死金牌,这一次便免了他一死,皇上也不欲追究,只将他送到边远的地方去,此生不得回京。   只是送行的马车途中出了意外,林自秋已不知所踪。   沈夕昭并没有什么感觉。很快又听到他们议论的对象变成了陆少煊。   他是重案要犯,已经被缉拿归案。   “我跟你们说,我听说啊他被抓进牢里的时候已经成了个太监。”   “我的老天爷!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你都不懂?!就是……”他们压低声音,咬着耳朵,小声交谈着什么,间或夹杂着一两声惊呼和不怀好意的调笑。   “听我爹说他□□那儿全是血,特别血腥,特别可怕。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沈夕昭闭了闭眼睛。   “夕昭,想什么呢?”   是澹台玉泽。   “没。”沈夕昭想要对他笑一笑,却笑不出来。   “你哥哥……摄政王,他没有为难你吧?”   沈夕昭摇了摇头,却是什么也不想说。   也没什么好说的,扶渊的确未曾为难他。   澹台玉泽点了点头,“对了,上次你救了我一命,我爹我娘一直想要好好感谢你。”   沈夕昭还是摇了摇头,“是我害了你才对。要不是因为我的事,他也不会对你怀恨在心。”   “说什么呢?这不能怪你啊,要怪就怪那个林自秋心理扭曲。”   “我爹娘定是要请你到府上吃个便饭的,不过今夜你要先跟我进宫见皇帝表哥。说起来,他早就想见你了,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   澹台玉泽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因为摄政王啊。皇帝表哥本来早就想见你的,只不过你一直在摄政王府上嘛。”   “皇帝表哥真的很器重他啊,也不知道他怎么说的,怎么就能把你藏在府上这么久?”   澹台玉泽是除了摄政王的亲随以外,唯一亲眼目睹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自然也知道沈夕昭留在摄政王府上,并不像他人以为的那么简单。   他看着沈夕昭的脸,忍不住顺手捏了一把,“啧”了一声,“都瘦了。他真的没有欺负你?”   “没。”   扶渊对他的重视,澹台玉泽都看在眼里,这话也就是随口一说,“只不过最近光禄王爷要回京了,摄政王要去迎接他,你也终于可以自由一点了。”   光禄王爷?沈夕昭知道,是先帝的弟弟,皇上的亲叔叔。   “去哪里迎接?”   “你不知道吗?”澹台玉泽有些惊讶,“光禄王爷一直在那木若草原静养,先帝的忌辰快到了,他每年都要回来的。摄政王这会儿应该已经启程前往草原护送光禄王爷回来了吧。”   原来如此。   沈夕昭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可是,为什么需要他亲自去接光禄王爷?他不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吗?   沈夕昭说出了他的疑问。   这会儿一言难尽的换成了澹台玉泽,“这你也不知道吗?摄政王就是光禄王爷养大的啊。”   趁着周围人群闹哄哄的,澹台玉泽凑近他,低声说起当年的事。   沈夕昭听着,却觉得越来越熟悉,恍然想起扶渊曾经为了哄他入睡而讲过的小孩儿和小狗的故事。   “从前有个小孩儿……”   “他被这个世界上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大人捡到,养在身边。人人羡慕他,称他运气好,却没人知道……”   所以……   扶渊就是那个小孩儿?而收养他的人就是光禄王爷?   澹台玉泽验证了他说的话,又说了一些皇家秘辛。   没人知道,扶渊明明是光禄王爷养大的,后来又为何成了先帝的心腹,甚至连先帝身死,所指定要见的最后一个人都是扶渊,所留的遗诏也都托付在了扶渊身上。   当时的太子年纪尚小,几乎是所有朝臣都认为皇上将万里江山系在扶渊一个外人身上实在是太荒唐了。   无论先帝有没有留下遗诏,扶渊都大可以咬死了说他没有传位给太子,又因太子年少,大可以顺理成章让光禄王爷兄终弟及。   可是扶渊没有,他传了遗诏,力保太子登基,又手把手帮他稳住千秋社稷,铲除所有异己奸佞。   除了自请前往草原休养的光禄王爷。   虽然澹台玉泽说光禄王爷每年都要回来一趟,但不知为何,沈夕昭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将扶渊养的小狗活活打死的大人,沈夕昭直觉他不是什么好人。   哥哥……不要出事才好。   放学后,沈夕昭跟着澹台玉泽进宫,首次面见圣上。   圣上见了他很是激动,反应跟那些曾经见过他母亲的人如出一辙,沈夕昭经历了太多次,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了。   皇上只私下设宴与两位表弟谈心,问了沈夕昭许多有关于他母亲的事情,他知道的都应答尽答。   他们边喝酒边谈天,等到结束时宫门早已下了钥,只好先在宫里住一晚。   澹台玉泽今晚喝太多了,有些醉熏熏地挂在沈夕昭身上,晃晃悠悠地进了宫殿。   沈夕昭将他抬到床上,只胡乱扯过被褥盖在他身上。   “夕……夕昭,别走。”澹台玉泽半睁着眼睛,软绵绵地拉他,没拉住手臂,倒是一滑,只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喝醉了,眼睛都变得湿漉漉的,看起来有些可怜,“你去哪啊?我这床……那么大,一起将就一晚得了。”   这原本也没什么,但沈夕昭就是没由来地有些排斥。   【宿主,留在他身边照顾他吧,这样能够推进任务进度!】   “不了,我不习惯和别人睡一张床。”   【怎么可能?你从前明明天天缠着摄政王要一起睡啊!】   【虽说之前是认错了任务对象,但现在已经知道就是澹台玉泽了,难道不能像先前攻略摄政王一样攻略他吗?有什么不一样吗?】   是啊,有什么不一样呢?   作者有话说:   当然不一样啦!哥哥可以做的,其他人都哒咩!   ps.这本是甜文!不会虐太久的啦,放心~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凫緲 30瓶;飞天小扫帚 9瓶;太后娘娘 5瓶;   抱住! 第43章   沈夕昭最终还是没有留下, 让宫人带他去了另外的屋子里睡。   夜里却是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又不间断地做噩梦。   他陷入了诡谲的漩涡里, 走进了一个光怪的世界, 看到有个人倒在血泊中。   周围的环境混乱至极,宫人们喊着、叫着,一群人涌入。   是皇上!   沈夕昭下意识欲跟着人群向前,视线里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   一身黑的扶渊在一旁冷然站着, 面对千夫所指。   沈夕昭脚步微顿,朝他那边走去, 想要站到他的身边, 画面却在这时一转。   昏暗潮湿的监牢里,他隔着门看到扶渊身处黑暗之中, 望着上方小小的四方窗子透出的丝丝光亮出神。   萦绕在他周身的是一层孤寂和落寞。   哥哥……   沈夕昭心神微动,不由自主地想要触碰他、给他一个拥抱,不知不觉往前走,竟直接穿过门,来到了扶渊身边。   沈夕昭却扑了个空。   他眼睁睁看着哥哥站起来,穿过他的身体。   圣旨传来,新帝登基, 光禄王爷的小儿子即位,而摄政王扶渊——处死。   沈夕昭瞪大眼睛,心脏骤缩, 仿佛有一只手正在用力的转解他的心脏, 一阵钻心的痛。   “不——”   他再次扑了空, 在睡梦中一脚踏空, 猛然惊醒。   已是出了一身冷汗。   只一场梦, 沈夕昭安慰着自己。   可他此刻毫无睡意,躺不下去了。   做了这么长的梦,实际上他并未睡多久,守夜的太监告诉他宫门还没有开。   沈夕昭出不去,头一次觉得夜这么漫长。   皇宫很大很空旷,夜里温度降低,冷得让人发颤,也安静得有些渗人。   “沈公子,夜里冷,您穿得单薄,还是先回去躺着吧,等宫门开了我会叫您的。”守夜的太监劝他。   沈夕昭也冷静了些,回到屋里。   仔细一想,方才看到的画面实在太过真实,沈夕昭有点后怕。   是梦境在预示未来吗?   他尝试呼叫系统,这一次竟十分顺利地在第一时间就联系上了。   系统大致了解之后给出了一个让沈夕昭心神一震的答案:【这是原文里扶渊的结局。】   沈夕昭简直不敢相信:“为什么?他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吗?为什么还会受此牢狱之灾?”   话一说出口他便意识到了,他是当今皇上其中的摄政王,可在梦境里,他清清楚楚看到皇上倒在血泊之中。   沈夕昭愕然:“皇帝表哥逝世了……对吗?”   系统给了肯定的答案。   皇帝去世了,便也没有人再保着哥哥了。   “既然我提前知道了结局,那就表示这是可以由我来改变的,对不对?”沈夕昭急切问道。   回答他的却是系统冰冷又官方的话:【提醒一下宿主,扶渊并不是你的任务目标。】   沈夕昭追问道:“你只需要告诉我,我可以帮哥哥避免剧情的,对不对?”   系统发出电流声,久久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宿主,我无法向您保证。】   沈夕昭不可能在明知道剧情走向的情况下,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哥哥入狱、死去。   “那他们又是以什么罪名处置哥哥的?”   【抱歉,该剧情与任务主线无关,与原主也没有半分瓜葛,我没有权限查阅。】   是了,按照原文的剧情,“沈夕昭”和扶渊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交集。   可是沈夕昭的到来早已让他们的关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发生在陆少煊和林自秋身上的事情尚且和原文完全不同,这也给了沈夕昭信心,相信扶渊的结局也可以被改变。   焦急的等待盼望中,晨光渐明。   得知沈夕昭急着要出宫,皇上还特地过来询问情况。   沈夕昭没有瞒着他,只说想去草原找扶渊。   皇上早有出行的念头。距离先皇的忌辰还有两个余月,一来一回时间绰绰有余,他当即决定明天就出发,带着沈夕昭前往那木若草原。   沈夕昭定了定心神,答应了。   昨夜梦里见到的事故发生地点是在京城皇宫内,此次扶渊出行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倒也不急在这一天两天。   沈夕昭担心他,只是因为梦里那道处死扶渊的圣旨和光禄王爷脱不了干系,至少给了他一个关键的信息——光禄王爷可能会害哥哥。   梦醒后沈夕昭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不在他身边,实在不放心。   此次出行是微服私访,倒也不用做多少准备,翌日清晨,一辆载着沈夕昭和澹台玉泽的马车驶出宫门,无人知道里头还载着皇上。   除了澹台玉泽和沈夕昭,皇上只带了几名亲近的随从,一行人佯装出门游玩的兄弟哥们儿。   途经客栈,几人停下休整。   这一路他们走的都是近道,大多是荒无人烟之地,也鲜少有客店,吃的都是从宫里带的可以长时间存放的食物,澹台玉泽每次吃都觉得索然无味。   一进客栈闻到香喷喷的饭菜味,他赶忙叫店小二准备上好的酒菜来。   “你就别喝酒了吧?”澹台玉泽看着沈夕昭,又招呼着店小二过来,问他有没有什么适合夏日喝的饮品。   店小二报了菜单后,沈夕昭选了先前哥哥也给他点过的荔枝膏水。   席间,皇上跟两个表弟畅聊着,不自觉多喝了几杯酒。   见他还要倒,沈夕昭用手掌盖了盖他的杯子,“表哥,你喝了好多酒了,要不要尝点别的?”   “今天高兴。”这也是头一遭,他能够像寻常人一样和兄弟们开怀畅饮。   不过今夜也确实喝得多了,他看到沈夕昭面前的饮品,也有了兴趣,当即多叫了两碗。   天儿热,这荔枝膏水里头还加了冰,喝起来凉凉爽爽的,刚好解了方才醉醺醺的酒意。皇上和澹台玉泽都很满意。   可不知道为什么,沈夕昭喝着却觉得不似上次喝那般甜了。   “夕昭体贴,”皇上看着他,打趣道,“对了,如今可有中意的女子?若是有情投意合的,表哥便帮你作主。”   沈夕昭自己还没有说什么,倒是澹台玉泽替他开口:“夕昭年纪尚小,不用这么着急吧?”   “如何就小了?我像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便娶了妻子。”   “玉泽,你也是,你父亲母亲也急着给你物色适合的媳妇儿呢。郑卫家的小女儿就不错,姑母曾提起过两次。”   “我才不要!”   澹台玉泽反应极大,一不小心便掀翻了桌上的荔枝膏水,凉丝丝的水流了一桌子。   “为何反应这般大?我又不是在逼你。”皇上揶揄笑着打趣他。   澹台玉泽又手忙脚乱接住淌下来的水,脸都涨红了,垂着眼支支吾吾道:“又……不一定要是女子。”   他说着飞快看了沈夕昭一眼,后者的注意力却并不在他身上。   沈夕昭唤来店小二将桌子擦干,又给他换了另一碗水。   “小二说没有荔枝的了,你试试这个。”   “嗯……”经过刚刚那一混乱的小插曲,澹台玉泽整个人尴尬到不行,耳根都红透了,像颗蔫了的小番茄一样垂着头,痛饮膏水。   只是一口,他便皱起了眉头。   沈夕昭笑了一下:“是青梅味的,很酸吗?”   “有点。”   皇上有意继续方才的话题,“玉泽方才的意思是,男子也可以?”   澹台玉泽闷闷应了一声:“嗯……”   龙阳之好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皇上亦是见怪不怪,只是却不是所有人都能欣然接受的,“只怕你的父亲母亲不会同意。”   “那又如何?”澹台玉泽又看了沈夕昭一眼,“我与谁相爱是我的事情,干他们何事?若是为了所谓的传宗接代,也有我哥哥嫂嫂在,不是非我不可。”   皇上失笑,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问沈夕昭:“夕昭呢?”   沈夕昭有些心不在焉,没怎么仔细听他们方才的谈话,待到皇上展开询问后,只道:“我没有成亲的打算。”   澹台玉泽猛地抬起头来,张了张嘴。然而沈夕昭说完便埋头喝饮品了,似乎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想法。   驿站里只剩下三个房间。   皇上自然是一人独住一间的,几名随从又自发住在了一块,沈夕昭便和澹台玉泽住进了一间房。   夜晚,沈夕昭坚持找店小二要来多一床床铺,在地上铺好。   “夕昭,你怎么这么跟我见外啊?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澹台玉泽蹲在一旁撑着脑袋看他,有些苦恼。   “没事。我睡姿不好,怕影响你休息。”   “又不会怎么样,我睡得很熟的,你怎样都没关系。”   沈夕昭没有再说什么,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夕昭。”澹台玉泽却在这时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你……”   沈夕昭眼皮一跳,看向澹台玉泽,险些被他眼中可以称作柔情的情绪灼伤。   他……   沈夕昭不再那么懵懂,迅速从他手中抽离。   澹台玉泽也如梦初醒,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对……对不起,我……”   “歇息吧。”沈夕昭打断了他,没有给他多说什么的机会。   一直到沈夕昭躺在床铺里,背对着他,仍然能感觉到澹台玉泽依然在旁边蹲着,看了他许久。   直到身后一阵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澹台玉泽吹灭了烛火,周围变得昏暗,彻底没了声音。   沈夕昭打断系统苦口婆心的喋喋不休,直截了当道:“我不喜欢他,不会为了任务和他在一起。”   “如果任务一直完成不了,你要判定任务失败直接送我回去也可以。不过在这之前……能不能先让我改变哥哥的命运?”   沈夕昭有些疲惫了。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要加更走完这个剧情点的,但因为今天过生日,晚上要庆祝一下,只能明天啦!   发个红包吧~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天小扫帚 1瓶;   啵啵啵! 第44章   酒醒后的澹台玉泽还是像往常一样, 就像昨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沈夕昭也默契地没再提起。   不多时,他们到达那木若草原。   想到就要见到扶渊, 沈夕昭难免心绪不平, 同时,也生出了几分想念的情愫……   只不过经过那么多天的冷战,他不可避免地有些尴尬。下车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鼓起了十足的勇气。   只不过他的纠结显得有些多余,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见到扶渊, 只听部落里的人禀报说扶渊跟着王爷外出骑马了。   一路上舟车劳顿, 皇上一到达目的地便先去休息了。   澹台玉泽凑了过来,问他:“夕昭, 你不去休息一下吗?”   沈夕昭摇了摇头。   “那你也想去骑马吗?我陪你去啊!”澹台玉泽热切地看着他。   “你不累啊?我看你一路上都在打瞌睡呢。”沈夕昭没有刻意疏远他,只像从前一样把他当朋友,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笑了一下,“不用啦。这里风景真美,我想一个人到处看看。”   “好吧。”澹台玉泽也不再坚持。   沈夕昭便向部落里的人借了一匹马,漫无目的地奔向广阔的草原。   草原辽阔, 一眼望去,到处都是骑着马的人,他们都穿着草原的特色服饰, 或是悠哉悠哉地慢行, 或是挥舞着鞭子快意疾驰。   见到“奇装异服”的沈夕昭, 时不时有人经过他身边, 投来好奇的目光。   沈夕昭却没有看到扶渊。   “驾——驾——吁——”   一名身着红艳骑装的女子靠近, 身上的红绸垂落马辔两边,在风中翻飞。   自由潇洒。   在沈夕昭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时,她也在打量着沈夕昭。   “你是从中原来的?”女子主动问道。   沈夕昭点了点头。   女子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塔娜。”   “塔娜……”沈夕昭喃喃低语,“我叫沈夕昭,是从京城来的。”   “原来是京城来的啊。”女子若有所思似的点了点头。   塔娜勒着马绕着他转了一圈,突然道:“你们京城的人都长得好看。”   沈夕昭抓住了这话中的信息,连忙询问道:“不久前也有人从京城过来,对吗?”   “嗯……我们这里经常有从京城过来的,你要找谁?”   “我想要找的人……就是你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沈夕昭直觉她口中“长得好看”的人里就有扶渊。   脱口而出这样的话,沈夕昭一时也有些赧然,好在塔娜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反应,反倒是眼睛亮了亮,莫名有些高兴地看向他:“原来你要找他!我知道他在哪!”   他们甚至连扶渊的名字都没有,可沈夕昭就是觉得她找对了,没有任何怀疑地跟着她往前跑。   马上的塔娜身姿矫健,骑着马在草原肆意奔跑,就如同鸟儿在天空上自由自在地翱翔一般,速度极快。   沈夕昭提起精神加快速度,勉强没有被她甩得太远。   “嘿,在这里!”   塔娜屹立在草原顶坡,直接在马上站起来朝着沈夕昭挥手。   沈夕昭用力抓紧缰绳,到达时整张脸都涨红了。   离塔娜越来越近,终于登上平地之上突起的小坡,沈夕昭也看到了下坡之后的一群人。   还没来得及看清人,他却发觉身下的马儿速度非但没有减下来,反而有跑得越来越快的趋势。   沈夕昭及时勒马,可马儿却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仿佛十分激动,朝着人群奔去。   “喂,停下,快停下——”身后传来塔娜焦急的呼喊,可却越来越远。   手掌勒得生疼,冷烈的风刮在脸上,沈夕昭连眼睛都不太睁得开,恍惚中看见对面有一个人策着马,以极其快的速度迎面朝着他奔来。   他慌乱地想要避开,可马儿却完全不听他的使唤,沈夕昭只能用力夹紧马肚子,确保不被他甩下去。   眼看着对面的人越来越近,沈夕昭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擦肩而过时风呼啸得更加厉害,沈夕昭身体突然悬空,被一股大力卷了起来。   他猛然睁开眼睛,正被人抱着稳稳当当地骑上了另一匹马。   身后靠着宽厚的胸膛,将他拢在身前的是熟悉的怀抱,烈风穿过发间,沈夕昭稍稍侧过脸,耳朵便碰上了坚硬的下颌。   哥哥……   扶渊没有说话,只慢慢放缓了速度,带着沈夕昭走向人群。   塔娜也跟过来了。   “你怎么跑得那样快呀?”   沈夕昭脸有些红:“马儿不听我的话。”   而方才那匹突然发疯一般的马儿正站在不远处一个穿着草原服饰的男人旁边,蹭着他的手掌。   也许是看到了主人才这么激动的吧,沈夕昭想。   身后的人率先翻车下马,沉默着朝他伸出手。   掌心并未朝上伸出,反而握成了拳。   沈夕昭还有些惊魂未定,没有拒绝他的帮助,伸出手搭在扶渊有力的手臂上。   下马时他的腿还有些软,扶渊亦没有在第一时间收回手,反而稍稍往上抬了一下,给他借力。   沈夕昭耳根微微发烫:“谢谢哥哥。”   “哥哥?”塔娜也下了马,来到他们身边,看向扶渊,“他是你弟弟吗?”   扶渊已经收回了手,并没有回答,只是漫不经心地看向沈夕昭。   塔娜也跟着看向他。   沈夕昭有些局促,小声地“嗯”了一句,却听扶渊淡淡道:“不是。”   沈夕昭微微一愣,脸顿时红得更厉害了。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塔娜很是好奇,然而扶渊却似乎没有要回应的打算,看向了另一边。   沈夕昭揪着衣袖,有些不知所措。   方才摸马的年轻男人往这边看了过来,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很快便朝这边走来。   沈夕昭的目光望向他身后,看到了一个穿着正常服饰、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   待他们走近,扶渊微微点头示意。   “兄长。”塔娜喊了一声,挽着年轻男人的手,向沈夕昭介绍,“这是我的兄长。”   她的目光在他和扶渊身上徘徊,“不过我们这里都叫兄长,不像你们叫哥哥,肉麻极了!”   肉麻吗?   沈夕昭下意识看了扶渊一眼,没说什么。   扶渊微微侧目,没与他对视,只道:“这位是光禄王爷,这位是敖敦王子。”   光禄王爷?   沈夕昭抬起眼看中年男子,对上一双和善至极的眼睛。   这双眼睛极具迷惑性,第一眼便让人生不出任何讨厌。但想到哥哥的结局,他还是保持着警惕之心。   倒是敖敦王子,走近了看与塔娜长相有些神似。   那么,塔娜便是草原公主了?   沈夕昭一一向他们行礼。   塔娜吓了一跳,赶紧搀着他的手臂,“你向我行礼做什么?大家都是好朋友,才不用那么迂腐的恭维。”   沈夕昭正不知作何反应,倒是旁边的光禄王爷先笑了,“公主真性情。”   他说着看向沈夕昭,“这便是御史大人的小儿子?”   他看着沈夕昭,话却是问扶渊的。   扶渊应了一声,没再多做介绍,沈夕昭便也跟着点了点头。   “也是你这段时日带在身边的人?”   沈夕昭看到,光禄王爷似乎眯了下眼睛,然而转瞬即逝,像是他的错觉。   “只是偶然遇见,发现他是御史大人的儿子,便将人带回京城。”扶渊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沈夕昭猝然看向他。   哥哥提出要带他回京城之前就已经知道他是谢经鸿的儿子?   沈夕昭还是头一次知道这事。   “你做得对,和御史大人结交是好事。”光禄王爷点了点头,说这话时完全不避讳沈夕昭在场。   沈夕昭怔忪。   所以哥哥会带他回京城,还对他这么好,便是因为他的身份?想要以此来和御史府建交?   沈夕昭看到他冰冷的下颌绷着,微微上抬,默认了这一说法。   接下来的话沈夕昭便完全听不进去了,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直到手腕被人握住。   “不疼?”   沈夕昭根本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摇了头,后知后觉扶渊执起了他的手,正看着他掌心里被僵绳磨破的伤口。   听到这话,扶渊皱起眉不再看,却也没有松开他的手。   “我们先走。”扶渊跟其余几人打了声招呼,便拉着沈夕昭上马。   身后不容忽视的气息靠近,沈夕昭下意识想要去握缰绳,却被扶渊抢先一步。   他只能将手放在马背上。   扶渊猝不及防地踢了下马肚子,马便动了起来,沈夕昭毫无防备,人跟着摇晃了一下,腹部被勒紧。   他低头看到扶渊的手臂横亘在他腰间,但在他注视的瞬间便松开了。   “往后靠。”扶渊言简意赅命令他。   沈夕昭原本还犹豫着,但随着扶渊速度的加快,他也无暇再想别的,只把整个人陷入扶渊有安全感的怀抱里,近乎被他圈在身前。   一直到马儿停下,扶渊带着他进入了一个毡帐,沈夕昭整个人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扶渊让他进来就进来,让他坐下就坐下,表现得乖巧至极。   “手。”   他恍然回神,抬起眼看到扶渊蹲在他面前。   “手。”语气比方才凶了点。   沈夕昭抿了抿唇,乖乖摊开渗出了血的两只手。   “嘶……”   药水滴到伤口有些刺激,沈夕昭一个没忍住,反应过来又咬住唇不发出声音。   扶渊眼皮微掀,没有什么表情,原本就安安静静的环境下气氛似乎更冷了几分。   沈夕昭本来就有些尴尬,此时更是坐立难安,忍不住想找点话题。   “哥哥是因为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世,所以才提出要带我回京城的么?”   扶渊神色微沉,却是沉默不语。   是在默认吗?   其实沈夕昭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在他们完全不熟悉的情况下,面对一个陌生人,他要是那么随随便便地就把人带在身边,那才是真的奇怪。   有所图谋,没什么不对的。   氛围再一次变得有些微妙,沈夕昭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憋不住再次开口:“哥哥,你刚刚为什么跟她说……我不是你弟弟。”   这话一问出来沈夕昭就有点后悔了,但已是覆水难收。   果然,扶渊终于正眼看他,目光灼灼。   说出来的话却让沈夕昭浑身一僵。   “你觉得……我是禽兽么?”   “什么?”   扶渊看了他片刻,垂眸收拾东西站了起来。   沈夕昭这才发现手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是因为刚刚说话转移了注意力吗?他竟没有感觉到疼痛。   发愣间扶渊已经将药放好了。   沈夕昭连忙追过去,摊着两只手认真地回答他方才的话:“哥哥不是禽兽。”   语气真诚,目光又近乎天真。   扶渊:“……”   半晌,扶渊忍无可忍,捂住了他的眼睛。   落在沈夕昭耳廓里的声音近乎咬牙切齿:“没有人会想要*自己的弟弟。”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沈浮白的花期~ 6瓶;卿酒墨颜、飞天小扫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沈夕昭脸从耳根红到脖颈, 一片滚烫,几乎是落荒而逃。   连着好几天,沈夕昭没再叫过他一次哥哥, 有时远远地看到也下意识避开了他。   这一日, 塔娜约着他去草原上滑草,沈夕昭去到时才发现扶渊也在,他躲无可躲。   滑草是那木若草原的传统游戏,碧绿茂密的草地是天然的滑草场, 部落里有特制的滑草车和滑草鞋。   澹台玉泽已经穿上了滑草鞋,跃跃欲试。   沈夕昭看着塔娜在草上滑翔, 看起来就像现代的滑雪差不多。   塔娜不管是在马上还是在草地上都像一直自由自在的鸟儿, 翱翔着,飞舞着, 能够轻而易举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然而鸟儿也有停在枝头的时候,前提是有让她愿意停留、值得驻足的事物。   她在扶渊身边转着圈圈,终于滑到他面前停下。   沈夕昭看到他们交谈着什么,因为离得比较远,他听不到。   没过多久,扶渊也换上了滑草鞋。   他似乎也不会滑草,塔娜……是要教他么?   果然, 她朝他伸出了手。   沈夕昭垂下眼睫。   “夕昭,我教你啊?”澹台玉泽试着滑了一圈,回到沈夕昭身边, “我以前学过。”   塔娜银铃般的笑声在辽阔的草原上扩散, 沈夕昭看向澹台玉泽, 嘴角扬起笑意:“好。”   他也想体验, 自在如风般的感觉。   “把手给我, 别怕。”   扶渊始终和塔娜保持着一段距离,在沈夕昭将手放在澹台玉泽手心里时终于不再只是用余光看他。   见他停在原地,塔娜也跟着停了下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她夸张地“哇哦”了一声,有些激动道:“他们……用你们中原的话讲,两小无猜?还是,郎才女貌?不对……应该是郎才郎貌?”   扶渊脸上一直保持着得体的笑意,看着背对着他的纤细背影,嘴角的弧度慢慢冷却,“中原成语博大精深,公主还需多加学习。”   塔娜有些懊恼地“哦”了一声,仰头笑意盈盈看向他:“那我教你滑草,你教我成语?”   在沈夕昭再一次因为重心不稳而倒向澹台玉泽时,扶渊眸色渐深,眼中翻滚着不知名的浓重情绪。   再开口时像是失去了耐心,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冷:“不了。”   塔娜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扶渊先一步往前滑,健步如飞一般离她远去。   她瞪大眼睛。   不是才刚学吗?   塔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看沈夕昭和澹台玉泽,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去打扰他们。   追随着扶渊——   “等等我。”   听到声音,沈夕昭没忍住回头看,再一次重心不稳。   这一次,澹台玉泽没来得及扶住他,沈夕昭就这样一把摔到了草地上。   “夕昭!”澹台玉泽赶忙刹住,来到他身边。   草场很软,摔下来并不很痛,但沈夕昭的膝盖还是磨到了,隐隐发着疼。   “没事吧?还能起来么?”   沈夕昭目光落在远处,看到塔娜追逐在扶渊身后,手舞足蹈地跟他说着什么,眼中慢慢蓄了润意。   澹台玉泽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很……很疼吗?”   见他手一直捂着膝盖,澹台玉泽连忙想要将他的衣裳掀起来:“我看看?”   “没事。”沈夕昭低下眼帘,吸了吸鼻子,抑制住心中那点不知名的堵塞情绪,“我没受伤。”   “还是别学了吧?我带你去坐滑草车?”   沈夕昭本想拒绝,可架不住他的热情,还是被拉着坐上了滑草车。   滑草车并不大,只能容两个人一前一后坐着。   草场坡顶,澹台玉泽率先坐上滑草车。   他拍了拍身后的位置,看向沈夕昭:“来,坐上来。”   旁边还有部落上的几个小孩儿也正在玩,看着他们从高高的坡顶往下滑,速度极快,带着风冲刺,他们的口中都不约而同地爆发出快乐的喊声。   欢乐的气氛是会感染的,沈夕昭心中的阴霾也散了些,也想要体验一番。   他克服恐惧,坐了上去。   “抓稳啦。”   滑雪车是用简陋的木板拼成的,且没有固定设施,沈夕昭看到身边的小孩儿们都是直接抱住同伴,或攀着他们的肩膀,沈夕昭便微微往前倾,靠在澹台玉泽背上,抓住了他的衣摆。   在湛蓝天空的映衬下,油绿的草场仿佛一幅画,他们都成了画中人。滑草车俯冲向下,风呼呼吹在耳边,一大半被坐在前方的澹台玉泽挡住了。   沈夕昭稍稍探出头,让风刮在脸上,享受着有些刺痛可又分外刺激的感觉。   滑草是一种会上瘾的活动,只一次,沈夕昭还不满足,加入欢声笑语之中的孩子们,再一次像离弦的箭一般向下冲刺。   第三次,他不再满足于只是躲在澹台玉泽身后,大着胆子跟他换了个位置。   直面凛冽的风,直面疾速的失重感,沈夕昭的心狠狠地提了起来,却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畅快、舒爽!   在速度达到最快时,他张开双臂,去迎接这场征服风的历程。   兴奋的情绪在心中高涨、蔓延,沈夕昭听到身后传来塔娜的声音:“夕昭~”   欢快的声音被风吹散,很快被疾驰而下的车声覆盖。   “夕昭~”身后的澹台玉泽也凑热闹一般在喊他的名字,因为离得近,略带着激动的声音不偏不倚钻进沈夕昭耳朵里。   他心脏一跳,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没来得及细想,他被身后的人抱了满怀。   耳边,澹台玉泽终于在清醒的状态下说出了他一直想说的话:“夕昭,我心悦你。”   沈夕昭微微睁大眼睛,看到身后的滑草车加快了速度从他身边飞驰而过,而在那上头——塔娜扶着扶渊的肩膀。   沈夕昭目光不自觉追随着他们。   滑草车滑到低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直至最终停下。   澹台玉泽却始终没有放开沈夕昭。   “玉泽,你放手。”沈夕昭开口时声音有些发紧,忍不住动了动身子,从澹台玉泽的怀抱中挣脱。   澹台玉泽跟着起身,脸上泛起红晕,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年,虽不好意思,却还是硬着头皮站在他面前。   眼神不受控制地乱飘,“夕……夕昭,刚刚……”   “你们在说什么呢?”塔娜刚刚就从滑草车上下来了,这会儿小跑着朝他们来,“是不是觉得很爽啊!我们草原的人都喜欢滑草!”   “嗯,确实很快乐,能让人忘记一切烦恼。”   澹台玉泽本来还想跟沈夕昭单独说话,可被塔娜这么一大段,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泄了一大半。   偏偏塔娜无知无觉,还热情地招呼着他们:“晚上有篝火晚会,你们记得来参加哦~”   “知道。”   传达完这个消息她便走开了。晚上有篝火晚会这件事人人都知道,应当是不需要特地再次提醒的,可方才扶渊突然提起这事,塔娜想起来便顺便提醒一下他们。   乍然被打断,澹台玉泽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沈夕昭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除了哥哥……他还没有应对过这样的场面。   也不对,扶渊好像……从来没有跟他说过方才澹台玉泽说的话。   如此想着,沈夕昭便下意识看了过去,正正好对上扶渊的视线。   明明他只像是漫不经心地往这边看了一眼,四目相对之时,沈夕昭却像是受了惊一般,很快移开目光。   心跳在这一刻如擂鼓。   夜晚,草原上的篝火晚会开始。   不光是皇上和光禄王爷在,草原上的特木尔王爷也出席了。   沈夕昭跟澹台玉泽在底下落座,往高位之上看了一眼,没有看到扶渊。   本该松一口气的,他心里却无端有些空落落的。   此次篝火晚会并不是多么正式的场合,皇上也发了话,让大家不要拘束,放开了吃,放开了喝。   围坐的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烤炉,熊熊烈火燃烧着,正在烤一只羊。   四周也放着小些的烤炉,可供大家烤肉,澹台玉泽已经自己上手了。   旁边传来一阵躁动,沈夕昭条件反射一般很快看了过去,看到姗姗来迟的扶渊,后头还跟着蹦蹦跳跳的塔娜。   “夕昭,你想尝尝这个酒吗?是用荔枝酿的,少喝点没事。”旁边的澹台玉泽边烤肉边问他。   沈夕昭没怎么仔细听他的话,直接拿过酒杯一口喝了下去。   “咳咳咳——”   “诶,怎么喝得这么急。”澹台玉泽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取出手帕来递给他。   沈夕昭摇了摇头,没有接,只胡乱用袖口擦了擦。   前方奏乐声起,他抬起头,看到塔娜随着音乐跳起了舞。   她像只轻盈的蝴蝶,身姿翩翩,红色的衣摆摇曳,引得阵阵欢呼。   转了一圈后,她在扶渊座位边流连起舞,向他献了一杯酒。   澹台玉泽凑近他低声道:“夕昭,我感觉塔娜公主好像很喜欢你哥哥,你觉得呢?”   “不知道。”沈夕昭目光落在酒壶上,“再倒一杯。”   澹台玉泽有些犹疑:“真要?”   沈夕昭有些烦躁地点点头:“刚刚喝得急,没尝出味道。”   在草原里出不了什么事,澹台玉泽便又给他满上了一杯。   沈夕昭还是没什么耐心,直接一口闷了,这会儿倒是尝出滋味来了,甜甜的。   “诶,你和你哥哥不会还没和好吧?他不就是气你出来找我没事先告诉他一声吗?这不是没出什么事吗?下次注意就好啦,多大点事啊。”   沈夕昭应了一声,喃喃道:“这酒怎么有点苦?”   澹台玉泽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不能吧?这应当是甜的啊,怎么会苦?”   他跟着尝了一杯,“是甜的啊。”   沈夕昭皱了下眉,抢过他手中的酒壶,自顾自倒了一杯,也没注意到所有人视线中心的扶渊并没有接过那杯酒。   不知道喝了几杯酒,沈夕昭的味觉终于彻底麻木,尝不出是苦还是甜,但仍然没有停下的趋势。   澹台玉泽拦了他一下,将烤好的肉送到他面前。   沈夕昭只吃了两口便没有胃口,将肉撇在一边。   过一会儿,有人送了一碗果茶过来,沈夕昭认得他是扶渊身边的影卫。   还有空管他么?   他没接,带着几分赌气道:“喝着酒呢,喝什么茶?”   澹台玉泽想要帮他接下,反而被沈夕昭凶了一把。   他有些委屈地闭了嘴,多看了沈夕昭几眼。   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沈夕昭看到那影卫端着那碗原封不动的果茶回去,扶渊便朝这边看了过来。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楚,可沈夕昭知道,扶渊在看他,说不定还皱起了眉头。   才不用他管……   沈夕昭别过脸不去看他,却是看到了另一边,正在给皇上敬酒的塔娜公主。   视线移开,猝然触及一道温和的目光。   是敖敦王子,他朝沈夕昭点了下头。沈夕昭反应有点慢,也跟着点头示意,然后看到对方脸上笑意更深。   沈夕昭脑子转得有点慢,索性也不去想,继续给自己倒酒。   还不忘给澹台玉泽也倒一杯:“这个好喝,你也喝。”   看到烤肉,他又有些好奇:“要我帮你烤么?”   “不用了不用了,你坐着就好。”   沈夕昭无聊,便打算继续喝酒,举起酒杯时手却突然被人握住。   他迷茫地偏头,看到扶渊不知何时离开了座位,来到他身边。   沈夕昭眨了眨眼睛,想要把手抽回来,却没法挣脱他的桎梏。   “别喝了。”扶渊低声道。   他往后看了一眼,影卫再次将果茶递了上来,扶渊送到他嘴边:“喝点这个。”   “不。”沈夕昭动了一下,还是动弹不得,一时间有些气恼,用力挣扎起来,杯中酒洒了出来倒在手上。   “沈夕昭。”扶渊的声音更沉了几分。   沈夕昭?   连阿昭都不肯叫了?   沈夕昭鼓了鼓嘴巴,听到他似乎轻叹了一口气,没再坚持,将果茶撤了下去,又端来一盘烤肉。   凑近时,沈夕昭闻到一阵香味,带着丝丝缕缕甜甜的气息。   “尝尝?”扶渊声音轻了些,带着几分哄人的意味。   沈夕昭抿了抿唇,不想承认自己有些心动。   一旁的影卫见状连忙小声劝道:“这是主子亲自烤的,知道小公子喜欢吃甜的,还特地找了蜂蜜来刷了一层,小公子多少吃点吧。”   亲自烤的?只烤给他一个人的?还特地加了蜂蜜?   沈夕昭眨了眨眼睛。   “多嘴。”扶渊斥了一声,拿起一串烤羊肉,送到他嘴边。   沈夕昭像只小动物一样嗅了嗅,被香得有些迷糊,凑上前去咬了一口。   羊肉外焦里嫩,刷了一层薄薄的蜂蜜后增添了一丝甜味,吃起来香而不腻,沈夕昭没忍住,乖乖吃了好几块。   像是才想起来站在他旁边的人是谁,他咽下最后一块,轻轻推开扶渊的手。   “不吃了。”   扶渊也没勉强,只不动神色将他的酒杯拿走。   大烤全羊烤好了,便有人将羊肉分发下来,中间的烤炉撤了,已经开始了歌舞表演。   沈夕昭放空一般盯着看了会儿,隔着载歌载舞的人群偷偷看向扶渊。   他没有戴面具,篝火的暖光烘着他完美得无可挑剔的脸,像是落入凡间的天神,疏离冷漠、高不可攀。   的确长得很好看,沈夕昭想。   难怪塔娜公主也为之倾倒。   他又想给自己倒杯酒,这才发觉酒杯不见了,他从旁边抓了一个杯子过来遖鳯獨傢,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想慢慢品尝一番,却发现喝到的是果茶。   酒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换了。   澹台玉泽举起手:“不关我的事啊。”   他说着指了指对面,扶渊所在的方位。   沈夕昭心里有些堵,也不喝了,只呆坐着看舞蹈。   夜渐渐深了,歌舞声慢慢停歇,宴席终于要散了。   风吹得头晕晕乎乎的,沈夕昭站起来时晃了晃。   澹台玉泽伸手想要扶他,却被人抢先一步。   扶渊长臂一伸,将人带进怀里。   沈夕昭昏昏沉沉被带着走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来想要将他推开。   扶渊没使什么劲儿,松开了他。   “你喝醉了。”   “我没有。”沈夕昭嘴硬反驳。   扶渊又靠近了一点,从身后虚虚揽住沈夕昭。   “为什么喝这么多?”   扶渊今夜刻意没有拦着,因为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私心里也想看看他醉酒使什么模样。   但也能感觉他今夜不对劲,也想知道……他不开心的原因。   沈夕昭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关键词,突然道:“就许你喝酒,我便不能喝么?”   扶渊看着他:“我今夜滴酒未沾。”   沈夕昭脱口而出反驳:“可是我明明看到她给你……敬酒了。”   他的声音弱了下去,到最后几乎是嘀咕着说的。   扶渊却抓住了他的字眼,追问道:“她?塔娜么?”   “你只看到她给我敬了酒,为何没有看下去,就没看到我根本没接么?”   夜色之中,扶渊目光灼灼,眸中几乎迸发着光亮。沈夕昭脑袋昏昏沉沉的,可在这一刻却突然敏锐地察觉,扶渊在高兴。   他还在生气,扶渊到底在高兴些什么啊?   沈夕昭抿了抿唇,顿时更不开心了。   手腕被用力地握住,扶渊声音中带着与他往日的从容自持不同的兴奋:“你今夜不开心,是因为她?”   宴席上,扶渊假托身子不适,没有接过塔娜公主敬的酒。   他能看出塔娜公主的心意,也知道接过那杯酒意味着什么。哪怕是在皇上和草原王爷面前他还是拒绝了。   他以为沈夕昭没发现。   就算是看见了,也许根本不会在乎。   可是现在,沈夕昭的反应告诉了他一切。   可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忍不住再一次确认:“阿昭,你在意,对吗?”   作者有话说:   520快乐,刚好更个5200嘿嘿嘿~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艸`*)我的天呐 15瓶;飞天小扫帚 10瓶;SY 2瓶;殊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在意……什么啊?   沈夕昭晃了晃脑袋, 脑子没有转过来,脸上露出了纠结的神色。   扶渊整个人拦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前路, 耐心十足换了个更容易理解的提问方式, 几乎是哄着他:“阿昭,你是在意我的,对不对?”   “在意?”沈夕昭有些迷茫地看着扶渊的脸,慢慢摇了摇头, “才不。”   扶渊的兴奋慢慢褪去,握着他肩膀的双手垂了下去。   果然……只是空欢喜一场。   却没想到下一瞬, 沈夕昭突然抬手捏了下他的脸。   扶渊愣住, 看着沈夕昭捏了一下还不够,又捏了一下, 像是卯足了劲儿,脸上的表情有点凶,可在扶渊看来却一点都不疼,反而像挠痒痒。   他听到沈夕昭嘟囔了一声:“讨厌。”   可这句话听在耳朵里,却怎么都不像是真的讨厌,反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扶渊带着几分不确定,低下头轻声问他:“讨厌什么?”   “你。”沈夕昭双手捧着他的脸, 很认真地看着他,“讨厌你。”   若不是太过了解沈夕昭无意识亲昵地捏着他耳垂的动作意味着什么,扶渊只怕会再次陷入失落的沼泽之中。   他目不转睛看着沈夕昭, 不厌其烦地哄着他回答:“为什么讨厌我?”   沈夕昭皱起了眉头, 似乎是这个问题有些复杂, 让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犹豫了好一会儿, 他松开扶渊, 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口中喃喃着:“就是讨厌你。”   扶渊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无法保持一条直线地行走,终于确定他的的确确是喝醉了,而且还醉得不轻。知道这会儿从他口中问不出什么来,便也不再追问。   沈夕昭醉得找不着北,也找不到自己所住的毡帐在哪里,自然而然被扶渊领着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喝醉了的人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到了陌生的地方便只本能地跟在熟悉的人身后。   “阿昭,先坐一会儿。”扶渊吩咐人煮了醒酒汤过来,回到毡帐时便看到沈夕昭还坐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见他进来便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简直乖得不像话。   没忍住靠近他,摸了摸他的头:“怎么这么乖?”   他仰起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扶渊,天真诚恳道:“因为我是哥哥的小狗。”   “什么?”扶渊愣了愣。   沈夕昭抓住他的手,像小狗一样在他掌心里蹭了蹭,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扶渊看,“当哥哥的小狗,乖乖听话,哥哥就不会生气,对不对?”   “哥哥不生气,就不会惩罚阿昭……对不对?”   “阿昭……”扶渊张了张嘴。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沈夕昭突然拍开了他的手,一双圆圆的狗勾眼下垂着,看起来可怜至极,“不……不对,惩罚阿昭的不是哥哥,是摄政王。”   他抬起眼看着扶渊,几乎带着恳求道:“摄政王,把我的哥哥还给我,好不好?”   扶渊彻底怔住,眼睁睁看着沈夕昭的圆眼中蓄满泪水,一滴泪滑落。   扶渊心疼至极,连忙抱住他,哄着:“阿昭,我是摄政王,也是你的哥哥,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可是,可是跟她说……我不是哥哥的弟弟。”沈夕昭被抱着,像是委屈的小孩终于有了大人来哄一般,顿时哭得更加厉害。   他说得颠三倒四,指向不明,可扶渊还是听懂了,却并没想到他无意的一句话竟让沈夕昭记了这么久,也委屈了这么久。   他只是希望阿昭能认清他不可能只满足于当他的哥哥,他想要的远不止于此。   可此时此刻他知道,跟一个喝醉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只能尽力顺着他,先安抚他。   “阿昭,只要你愿意,我永远都是你的哥哥,永远都会对你好,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好吗?”他手掌握在沈夕昭后颈处,轻轻摩挲着,另一只手拭去他脸颊中的泪痕。   “真的吗?”沈夕昭看着他,像是在确认他话语中的真实性,看到他严肃地点了头,才终于哭得没那么厉害了。   见到他这副模样,扶渊一天内看着他和澹台玉泽互动的郁结情绪,连同先前的那些不被爱、被冷落、被抛弃的阴郁情绪一同烟消云散。   “别哭了。”扶渊亲自替他洗了个脸。   醒酒汤终于端来了,可沈夕昭像是哭累了,已经趴在床上抱着被褥睡着了。扶渊便没再喊醒他。   他确认过了,那木若草原的荔枝酒后劲不大,睡一觉醒来就会没事了,便只替他脱掉外衫盖好被子,摸了摸他的额头。   他坐在床边看着沈夕昭,忍不住低下头,轻轻蹭过他的鼻尖。   “阿昭,你这样,让我如何相信你是真的不要我?”   他本来已经无比笃定,沈夕昭真的不爱他,可皇上告诉他,沈夕昭此行就是来找他的,就是为他而来的。   若只是怀着担心自己哥哥一般的心情担心着他,倒也无可厚非,可扶渊忍着、克制着不去靠近他,冷眼旁观他和澹台玉泽的互动,几乎就要克制不住自己。   可就在他嫉妒着澹台玉泽的同时,沈夕昭的行为也在明晃晃地告诉他,他也在意塔娜公主的存在。   也正是因为如此,扶渊说服不了自己。   沈夕昭也许只是还没有真正了解自己的心。   是他太心急了。   扶渊不愿再与他互相折磨,只要结果是好的,他愿意先低头。   如果沈夕昭需要时间,他也愿意等。   哪怕他从前有喜欢的人又怎样?那些都只不过是过去式,扶渊要的,是他的现在和未来。   他也有自信,往后余生用自己将沈夕昭的未来填满,不让他有任何空隙再想起其他人。   扶渊没有选择在他身边躺下,而是去了隔壁的毡帐。两个毡帐之间离得很近,又有影卫在外守着,沈夕昭一有动静他就能知道。   扶渊躺着,却一点都睡不着,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今夜他与沈夕昭的对话。   小狗……惩罚……   沈夕昭先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你当然对我很好。就像对小狼和小狗一样好。开心了就陪着玩玩,哄两声,逗两下,不开心了就像栓狗一样栓起来!”   “我就是你养的一只小狗,你不开心了,我就要接受惩罚。”   扶渊猛地睁开眼睛,脑海中有一个念头闪过。   他那时刚得知沈夕昭喜欢陆少煊,又因为他提及陆少煊而气疯了,根本没有仔细想他说这话的意味。   他当时是怎么做的?他堵住了他的嘴,不让他说话,还不顾他的意愿碰了他的身子,强迫着帮他回味那夜的画面,对他说了一些难听的气话。   还差点……要了他。   在沈夕昭看来,可不就是不尊重他,没平等地对待他么?   扶渊胸膛起伏着,手臂曲起遮住眼睛。   难怪……难怪阿昭会那么生气。   扶渊睁眼到天明,只等着第二天向沈夕昭剖白。   可沈夕昭宿醉之后没那么快苏醒,光禄王爷一大早便派人来寻扶渊,他便先出了门,只吩咐影卫给沈夕昭准备好吃食。   扶渊去到方知皇上也在,宽敞的毡帐内只有三两个内侍,中间的三个人正围在一起看着什么。   “渊儿,你来了,过来看看。”光禄王爷回头招呼着扶渊,又指着身旁一位胡子花白的老人向他介绍,“这位是牧文道大师,此次在外寻找灵感,正好来到了那木若。我记得你也收藏过文道大师的画。”   皇上亦道:“是么?那摄政王更该来看看,这幅画的确是栩栩如生。”   扶渊:“是用来送人的。”   当时沈夕昭正在为给谢卓送生辰礼的事发愁,扶渊稍稍打听了一下,得知谢卓喜欢牧文道大师,便将从前偶然得到的话给了他。   他看向面前这幅画,画上是一出龙虎斗。   牧文道大师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画上,便介绍起了这幅画。   真龙雄伟,猛虎威武,龙争虎斗,气势磅礴。   牧文道大师走近皇上,细细向他介绍这虎身上的细节,大夸虎之凶猛神勇。   扶渊微微眯了眯眼睛,目光在画上流连,发现这画有许端倪。   明面上是龙争虎斗,各踞一方,可若是仔细看便可以发现画上之龙的嘴角沾了些许红色的颜料,像是作画者不小心沾染上去的,又像是血迹一般。   可此画是大师所做,会出现这么低级的错误么?   往深一点想,这一点便体现出这画中的龙在这一场战斗中处于劣势。   扶渊目光不动声色落在牧文道身上,见他越说越是起劲,离皇上越来越近,一边大夸特夸猛虎,话里话外又有贬低龙的意味。   天龙代表着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扶渊食指抵在唇上,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认真鉴赏着画作。   他留意到,不仅是光禄王爷,身边几个内侍的注意力都全在皇上那边,表现出了过分热切的关注。   “表哥!”   沈夕昭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同一时间,扶渊看到牧文道手上寒光微闪,很快又缩了回去。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沈夕昭吸引,神色各异。   沈夕昭气喘吁吁赶到,好在皇帝表哥和哥哥都毫发无损,他硬着头皮,在所有人的关切中走向皇上,脸上带着笑意。   “参见表哥。”   “夕昭,免礼。”皇上招呼着他来到自己身边,“怎么跑得这样急?都出汗了。”   光禄王爷皮笑肉不笑,一脸关切道:“是啊,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沈夕昭看向他,不由得有些发怵。   刚才他在睡梦中惊醒,是又一次做了那个噩梦。而这一次梦里的细节更加清晰,他得知了表哥的死跟光禄王爷有关,且他一箭双雕,既杀害了皇上,又除掉了哥哥。   他醒来第一时间就想要找哥哥,却得知他被光禄王爷喊了过去。沈夕昭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怕他有危险,火急火燎地便追过来了。   没等他想出一个合理的借口,扶渊便道:“夕昭有一哥哥很喜爱文道大师,方才我过来之前便跟他提了一嘴,他这会儿便想来看看罢。”   沈夕昭闻言很快点点头,顺着他的话道:“我二哥很喜欢文道大师的画,先前我从摄政王府上拿了文道大师的一幅睡莲,便送给了我二哥。”   “原来如此。”光禄王爷微微一笑,目光又落在扶渊身上,“文道大师昨夜才来,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扶渊微微颔首。   看完画作,沈夕昭跟着扶渊回到毡帐。   一路上,沈夕昭一直有些魂不守舍。   进了里头,扶渊让人在外守着。   “阿昭,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沈夕昭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袖,将冷不冷战的事都丢在了身后,又一次喊他哥哥。   “哥哥,我昨晚梦见你和皇帝表哥出事了。”他看着扶渊,脸上担忧尽显,却又有些忐忑。   无论如何,光禄王爷都是把哥哥养大的人,他这样无凭无据地说出来,哥哥会相信他吗?   扶渊握了下他的手,询问道:“在你的梦里,这跟光禄王爷有关系,是吗?”   沈夕昭瞪大眼睛,像是在说你怎么知道?   他直视着扶渊的眼睛,不抱什么希望地问他:“哥哥,你会相信我吗?”   “我信。”扶渊的回答毫不犹豫。   听沈夕昭焦急地多说了几句后,扶渊严肃道:“我会提醒皇上小心。”   沈夕昭有些晕晕乎乎的,听到扶渊问他:“所以你这次来找我,也是怕光禄王爷会对我不利,是吗?”   沈夕昭怔了一下,后知后觉脸热起来。   他……今晨是在哥哥的毡帐里醒来的,昨天晚上他喝醉了,后来……   沈夕昭的记忆不太完整,只记得断断续续的片段中,哥哥温柔地抱着他,他们之间又像从前一般亲密无间。   扶渊心中有了答案,似乎也并不是非要他亲口说出来不可,“阿昭,昨夜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沈夕昭眨了眨眼睛,有些无辜。   就算记得,也装作不记得……   扶渊微微叹了口气,近乎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小没良心的。”   没等沈夕昭作何反应,他又看着沈夕昭,正色道:“阿昭,我有话要跟你说。”   “什么?”沈夕昭心头一跳,也跟着正襟危坐起来。   “对不起。”   沈夕昭脑子里嗡然一响,“什……什么?”   “其实我一直都想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   “一开始是因为我行走在外,用的都是澹台渊的身份,后来……”   扶渊顿了一下,声音更沉了几分:“不是不想说,是不敢。”   沈夕昭怔然看着他。   “我的名声……一向不太好。”扶渊眼睫扇动了一下。   他向来不在意外界的评论,可独独面对沈夕昭时,害怕他会因此疏远他。   沈夕昭微微瞪大眼睛,在脑海中略一思索,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哥哥是摄政王,只怕确实会对他敬而远之。况且在还是陌生人的时候,哥哥不亮明真实身份绝对是对的。   后来……担心他会害怕么?   沈夕昭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   看到他的反应,扶渊接着道:“是我不够坦诚,我向你道歉。”   “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向你澄清。”   他双手握住沈夕昭的肩膀,不容他眼神逃离,“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小猫小狗,那时我误以为你对我所有的亲昵行为都是出于喜欢,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   他说着自嘲般笑了一下。   沈夕昭的心揪了起来。   扶渊手指轻抚了下他的耳朵,柔声说着:“那时是我太过生气,没有控制好情绪,我保证日后不会再犯。”   沈夕昭有些慌乱,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你若是生气,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可以也把我绑起来。”   把哥哥绑起来?沈夕昭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很羞耻。   “也可以像这样。”他握着沈夕昭的手,牵引着他握住自己的脖子,作势要他掐下去。   沈夕昭手绷紧,用力与他的力道相抵,只是贴在他的皮肤上。   扶渊说话时喉结在他掌心里微微滚动:“只一样,不要自己一个人生闷气,也不要不理我,好么?”   沈夕昭手指蜷了蜷,用了几分力道,终于赧然地挣脱他。   扶渊说话时声带震动的感觉仿佛还酥酥麻麻地留在手心里,沈夕昭将手掌背到身后,轻轻握了一下。   看着他泛着绯红的耳朵,扶渊乘胜追击:“昨夜我也与你说过了,我没有喝塔娜敬的酒,不要生我的气,好么?”   沈夕昭脸倏地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道:“我才没有……生气。”   “好。”扶渊看着他,眼尾微微上扬,染上笑意,“那是我在生气。”   “我不止生气,我还在拈酸吃醋。”   他说得坦荡,直视着沈夕昭因为震惊而瞪大的眼睛,“澹台玉泽喜欢你,对吗?”   沈夕昭不打自招:“可是我没有接受他。”   扶渊的眉头彻底舒展开:“好。”   只这一句话,沈夕昭轻而易举地就安抚了他。   看着他这模样,沈夕昭却有点不得劲,想起澹台玉泽与他说的那句话,哥哥都没说过……   他欲言又止。   “阿昭,我说了这么多,你呢?你是怎么想的?”扶渊能感觉,阿昭对他不是没有感觉的。   沈夕昭犹豫片刻,扭捏地说出了他的诉求。   “可是,你都没有说过……”   说过什么?扶渊这一次不是很能理解他说了一半的话。   他沉默着思索了一会儿,便听沈夕昭等不及给了他提示:“昨日在滑草车上,玉泽跟我说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话锋一转:“我还没有正式拒绝他,我想应该要给他一个答复的。”   扶渊终于反应过来,低声一笑:“是我不对。”   他看向沈夕昭,目光灼热。   明明他还什么都没说,沈夕昭背在身后的手指却纠结地蜷缩在了一起,眼睫颤动不止。 第47章   “阿昭, 我喜欢你。比你想象的,更喜欢你。”   他用的词是“喜欢”,就像沈夕昭对他说过很多次的“喜欢你”“喜欢哥哥”一样。   沈夕昭头脑瞬间一片空白, 一句回应的话也说不出, 只呆呆地看着他。   “我以为你都知道的,是我疏忽了。”   扶渊今天的笑容多了很多,徐徐道:“从前是把你当成我最疼爱的弟弟,未来……我希望我们能更进一步。”   “也许你现在对我的喜欢只是弟弟对哥哥的喜欢, ”他说着往前靠近了一点,目光中带着十足的认真:“也许你暂时还没有办法对我产生同等的感情, 但能给我一个机会么?”   “试一试, 把我当成哥哥以外的男人看待,可以与你执手偕老的男人。”   执手偕老?   这是一个意义太过重大的词, 沈夕昭心口一烫,对上扶渊深不见底的深邃眼眸,产生了一种即将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扶渊握了一下他的手,将他飘远的思绪拉回,“也给我一个机会追求你,行么?”   扶渊说话时尾音稍稍往下压,带着商量的意味, 却听得沈夕昭面红耳赤。   沈夕昭走出来时脚步还有些虚浮,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不记得自己具体是怎么回答的了, 只知道……他大概是同意了。   同意哥哥……追求他?   沈夕昭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不是单纯地把他当哥哥, 也不知道这样有些畸形的占有欲究竟只是弟弟对哥哥的占有欲还是别的什么。   但只知道有人向哥哥示好时, 他会不高兴。   也许, 他对哥哥的感情早就没有那么单纯了。   面对澹台玉泽, 沈夕昭没有任何犹豫地想要拒绝,可面对扶渊,他无法做到那么果断。   尤其是,今夜哥哥跟他说了很多话,解释了很多事情,还说了那样直白热烈的话……   和听到澹台玉泽表白时的感觉不一样,虽早有预料,但听到哥哥说那句话时,他能感觉到心脏狂跳不止,又升上来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喜欢,可好像……并不排斥。   而且哥哥还说、会等他,会给他时间。   沈夕昭躺在床上,将被褥往上拉,盖住自己发烫的脸,在心里疯狂呐喊。   再三考虑后,沈夕昭终于将澹台玉泽约了出来。   沈夕昭和澹台玉泽骑在马上,两匹马在草原上慢悠悠地走着。   澹台玉泽揉着耳朵,不太敢看他,低声询问:“夕昭,你想跟我说什么啊?”   他呼吸有些急促,说着不自觉搓了搓脸。   “玉泽。”沈夕昭勒马停在原地,认真地看向他。   “嗯……”澹台玉泽偏头看他,慢慢抓紧缰绳。   “上次你说的话我听到了,并且认真考虑过。”   他语气诚恳:“我想我必须给你一个正式的答复。”   “玉泽,谢谢你喜欢我。”   澹台玉泽目不转睛看着他。   “但是……对不起。我对你没有同等的感情,我一直把你当成好朋友。”   澹台玉泽垂下眼睛,整个人都蔫蔫的。   这样的结局并不意外,澹台玉泽早就有所预料。   但他还是不死心,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那我还有机会吗?我可以继续追求你吗?”   沈夕昭没说话,轻轻摇了摇头。   他很确定,没可能的。   澹台玉泽看着他,眼中希望的火花一点点熄灭。   半晌,他仰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的。我知道啦。”   他勒了下马绳让马开始走动,在沈夕昭身边绕了个圈,拍了下他的手臂,“这个表情做什么?咱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啊。”   “走啦,骑马骑马。”   澹台玉泽慢慢加快速度往前跑。   终于把话说开了,沈夕昭松了一口气。   他也跟着在草原上慢慢走动起来。   天气慢慢热了起来,跑起马来风吹在脸上带来几分凉爽,心情也跟着慢慢放松了些。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阿昭。”   沈夕昭转头,看到扶渊骑着马向他而来。   “哥哥。”沈夕昭喊了他一声,声音很小。   扶渊看着他,眼神炽热,双眸中又似藏着万千情绪。沈夕昭脸一热,不自觉别过脸。   扶渊低眉一笑,温声道:“要跟我一起骑马吗?”   “我带你跑快点,好不好?”   他说着朝沈夕昭伸出手。   沈夕昭学骑马不久,虽有系统的天赋加成,但还是不敢跑太快,有时候看到别人策马奔腾的样子,也有些羡慕。   所以,此刻说不心动是假的。   “不想吗?”   扶渊脸上出现了失落的神情,作势要收回手。   沈夕昭心一急,赶忙抓住他的手。   才刚触碰到便被握紧,再也挣脱不得。   扶渊一秒都没有停留,已经靠近他抓住他身前的缰绳,一个跃身坐到他身后。   他自身后靠近,贴近沈夕昭的后背,圈着他握住缰绳。   “阿昭,要开始了。”   扶渊薄唇有意无意擦过他的耳朵,灼热的气息一触即散。   沈夕昭耳根微微发烫,身下的马开始跑动,他跟着抓紧缰绳,速度越来越快。   他们在草原上奔腾着,自由如风,沈夕昭的心跟着慢慢飘起来,悬在半空中,一股不可名状的快乐情绪播撒在空中。   “怕不怕?”扶渊贴近他的耳畔,下巴几乎搁在他肩膀上。   “不怕!”沈夕昭喜欢这种感觉,越来越兴奋,“哥哥,要再快一点。”   扶渊低声轻笑,加快了速度。   “哇~”   沈夕昭充满快乐的欢呼声在草原上回荡着,不远处的澹台玉泽只看了一眼,继续向前奔跑,离他们越来越远。   “阿昭,要张开双臂试试么?”扶渊说着,单手松开缰绳,箍住他的腰。   沈夕昭偏头看他,在这一刻冲动达到了顶峰,他松开双手,张开双臂去拥抱风,将自己完完全全交给扶渊。   奇怪的是,他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   横亘在腰间的手臂很结实,稳稳当当拥着他,给了他十足的安全感。   风声在耳边呼啸,卷起两人的发丝,跳舞一般纷飞着,纠缠在一起,密不可分。   堪堪停下时,扶渊依然没有松开,用双臂紧紧抱住他。   在心跳如擂鼓的瞬间,亲吻他的发丝。   *   即将离开那木若草原的前一天,沈夕昭独自一人在毡帐里,有人进来禀报,敖敦王子给他送了东西过来。   敖敦王子?   沈夕昭有些疑惑,出门才发现敖敦王子竟亲自来了。   “见过敖敦王子。”   “不必多礼,沈公子。”   敖敦王子看着他,露出礼貌的笑意,“我可以进去里面坐坐吗?”   沈夕昭:“当然可以!”   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沈夕昭赶紧把人请了进去。   跟着敖敦王子一同进入的还有他让人抬来的两箱东西。   “这是……”   “这是我们那木若的特产,都是适合存放的东西,带回中原给你的家人尝尝吧。”   敖敦王子命人将箱子打开,露出了琳琅满目的那木若特色食品。   “这么多……”沈夕昭喃喃自语。   “不多。”他看着沈夕昭,嘴角噙着笑意,“只是一点心意。”   沈夕昭正欲说几句客套话,外头却突然传来动静。   帐子被掀开,扶渊在这时来到沈夕昭的毡帐里,目光落在敖敦王子身上。   后者看向他:“摄政王也是来找沈公子的?”   扶渊的视线便自然而然转移到沈夕昭身上。   明明从他的目光中读不出任何情绪,可被这样看着,沈夕昭还是没由来地生出了几分心虚。   “嗯。”   扶渊朝沈夕昭走近了一步,低声唤他:“阿昭。”   沈夕昭原本站在敖敦王子身侧,此时下意识来到扶渊身边,手被握住。   扶渊突然看向旁边的两箱东西,微微笑道:“多谢敖敦王子。”   “不必客气。我留意到沈公子的口味和我妹妹挺像,便想着他会喜欢这些食物。”   他朝沈夕昭说道:“日后去中原面见圣上,我还会给你送更多。”   沈夕昭心中念头百转千回,面上却没有拂了他的好意,只礼貌道谢。   扶渊手一伸将他带进怀里,“多谢敖敦王子,等您去了中原,我与阿昭也当请您尝尝中原的美食。”   敖敦王子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摄政王与弟弟的关系真好,便像我待妹妹一般。”   扶渊微微颔首,并未反驳。   沈夕昭被抱在怀里,下意识想要离开,却被按着无法动弹。他稍稍仰起头,对上扶渊带了几分晦暗的目光。   尚未反应过来,一道阴影已然落下。扶渊低头,在他额头上轻轻蹭了一下。   在他人的视角看来便是,他亲吻了沈夕昭。   “你们……”敖敦王子震惊,“你们不是兄弟吗?”   扶渊仍然抱着沈夕昭,亲昵地捏了下他的耳垂,带着几分笑意道:“他喜欢这么叫我。”   敖敦王子:“……”   沈夕昭:“……”   直到敖敦王子离开,沈夕昭脸上的燥热还迟迟未能散去。   扶渊已经放开了他,只抬步过去将两大箱子合上,又喊了人进来将箱子抬出去。   “哥哥……”沈夕昭喊了他一声。   扶渊侧头看他,眯了眯眼睛:“阿昭想要?”   沈夕昭:“……”   他赶紧摇头。   毡帐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二人,扶渊沉默着,脚步徐徐向他走近。   沈夕昭下意识退了一步,腰被揽住往前带,被扶渊禁锢在身前。   要做什么……   沈夕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扶渊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垂着眼眸看他:“阿昭……我有点不安。”   沈夕昭一怔,开口时声音有些紧:“为……为什么?”   他似乎叹了一口气:“澹台玉泽、敖敦王子,他们都对你很感兴趣。”   “没有吧。他难道没有给每个人都送吗?”沈夕昭还在猜测,或许热情好客的敖敦王子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   他不觉得自己会是特别的,毕竟他们从未有过什么接触。   可是扶渊的话否定了他的想法。   “没有。他只给你送了。”   不知道为什么,沈夕昭竟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幽怨。   “阿昭。”扶渊抬手碾了下他的耳垂,泄愤一般,“你怎么这么招人呢?”   他没用什么力气,手指碰过的地方却带来几分酥酥麻麻的战栗。   “没有吧。”沈夕昭否认的话没有什么说服力。   扶渊垂着的眼睫颤了颤,突然道:“阿昭,对不起。”   “刚刚冒犯你了。”   “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沈夕昭顿时有些凌乱。   哥哥现在……是在跟他撒娇吗?!   怎么可能……   沈夕昭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咳了咳,淡定道:“没……没关系的。”   “又没有亲到呀。”   “是吗?”扶渊似乎笑了一声,低眸看着他。   “那如果真亲了呢?”   作者有话说:   哥哥:他喜欢这么叫我。   王子:……失敬失敬,还是你们会玩。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erendipity 2瓶;飞天小扫帚 1瓶;   抱抱~ 第48章   沈夕昭阻挡在两人身前的手抓着扶渊的衣裳, 听着这话不自觉握紧了几分,“什……什么。”   扶渊两指拈着他的耳垂,把玩一般轻轻揉着, 垂眸看他:“如果我真亲了你, 你会生气吗?”   一抹绯红爬上沈夕昭的耳根,渐渐蔓延,泛滥成灾,他满面通红。   耳边听得一声轻笑, 他这才反应过来被戏弄了,恼羞成怒地踢了他一脚。   “嘶……”扶渊还没什么反应, 倒是他自己疼得龇牙咧嘴。   扶渊脸色一变, “怎么回事?”   也不再逗他了,作势要将他的裤腿撩起来看。   “没什么。”沈夕昭局促地想往后退一步, 却是退无可退,扶渊直接将他抱了起来,抱到床上。   沈夕昭拗不过他不容置喙的动作,任由他轻轻掀起衣裳,露出膝盖。   “没什么事的。”   沈夕昭揪着衣摆。   膝盖上的伤口已经在慢慢结痂了,只不过最近隐隐发痒,沈夕昭有时候晚上睡觉时忍不住挠它, 便有点挠破了,还泛着红色。   沈夕昭也没管它,甚至连药都没涂, 只等着自然愈合。   扶渊赶忙命人送药来。   “哥哥, 不用麻烦的, 过不了几日就好啦。”   扶渊却坚持, 又小心翼翼捧起他的腿, “怎么弄的?”   沈夕昭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没能逃脱。   想到这里,心里又有点堵。   只老老实实道:“那天滑草的时候摔了一跤。”   “澹台玉泽教你的时候?”扶渊蹙眉。   沈夕昭知道他那天没看到,忍不住略带幽怨嘀咕着:“你忙着和塔娜公主一起滑草,自然没有时间注意我。”   “我……”   影卫很快将药送了过来,进来时沈夕昭的腿还搭在扶渊腿上,想要放下来都动弹不得,他羞愤至极,即便影卫全程都低着头不敢乱看。   扶渊一边轻轻给他上药,一边柔声与他解释:“我那日看到你与澹台玉泽那般亲近,一时气急,又想试一试你的反应,才那般。是我善妒,是我不对。”   善妒什么的……   沈夕昭的脚踩在他腿上,听他这般自我剖白,都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明明他从前与哥哥也是这般亲近,然而那时自然无比,如今却是脸红心跳,赧然至极。   见他一直没说话,脸又红成那般,扶渊也不敢把人逼得太急,只专心致志为他涂药。   白嫩的腿上晕开一块红印,扶渊看着看着,慢慢低下头,在沈夕昭腿内侧轻轻落下一吻。   沈夕昭猛然一抖。   “哥哥!”   *   沈夕昭离开时将黑炭和煤球托付给了家里人,这会儿回来发现两只都比从前长大了不少,不能再称为“小狼”和“小狗”了。   尤其是黑炭,已经完全展示出狼的基因优越性,长得英俊又威武。   它沉默地来到沈夕昭身侧蹲下,像护卫一般守着。   小狗就不一样了,躺在地上露出肚皮撒娇,要沈夕昭摸它。   它实在是太可爱了,沈夕昭也没忍住诱惑开始撸狗,撸得它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沈夕昭雨露均沾,也跟着摸摸黑狼的头,看着它舒服得眯上了眼睛。   有狼又有狗,沈夕昭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人生赢家。   过了一会儿,小狗慢慢爬了起来,咬着沈夕昭的衣摆将他往外扯。   “怎么了?”   小狗松开布料往外跑了几步,又回来咬沈夕昭的衣裳,再往外跑,汪了一声。   要他出去吗?   沈夕昭站了起来,跟着他往外面走。   小狗雀跃起来,往外狂奔,跑到一半还要回过头来确认沈夕昭有没有跟上。   沈夕昭跟了上去,黑狼也跟在他身后。   小狗把他带出了谢府,还有往外跑的趋势。   沈夕昭在门口停下,“煤球,回来了,不要出去外面。”   “呜汪!”   煤球再次跑回他身边,急切地要拽着他往外。   “明天再带你出去玩哦。”   黑狼挡在沈夕昭面前,阻止了小狗的动作。   煤球急得只能在他身边打转,只朝着一个方向叫。   是要带他去哪啊?   沈夕昭往那个方向望去,慢慢反应过来……   它从哥哥府上被接过来的时候,走的就是那条路。   是想要回去找哥哥吗?   沈夕昭将小狗抱起来往府里走。   小狗乖乖的没有挣扎,可也蔫了下来,只哼哼唧唧叫着。   沈夕昭做了决定,明天就拖家带口去找他吧。   翌日,沈夕昭坐上马车出发前往摄政王府。   马车走到半路,沈夕昭看到小巷子里排了一条长队,都排到大街上出来,一群人将路都挡住了,便叫停了车夫。   一走近方知里头有个卖香囊的摊儿。   他谁都没有带,一人带着一狗一狼,周围的人见了都往旁边躲,自动为他让出一条路来,沈夕昭莫名其妙挤到了前边。   “小公子,要买个香囊吗?送给心仪的女子最是合适。”   沈夕昭这才发现这里聚集的一众顾客一应全是男子,心下只觉有些奇怪,但是并没有多想,只问摊主:“可以送给男子吗?”   沈夕昭说着摸了下耳朵,有些发烫。   要去见哥哥,总要准备点见面礼吧。   况且,他还没有给哥哥送过什么礼物呢。   周围的顾客都纷纷看向了他,摊主亦神色微妙,笑意加深,在沈夕昭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赶忙道:“当然可以。”   “不管是心仪的女子还是男子,只要情投意合,送此香囊都是再合适不过的。”   沈夕昭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只胡乱应了一声,点了面前一个绣着海棠花的香囊,匆匆付了款便离开了。   “我们老夫老妻的,送给夫人合适吗?”   “当然合适啊!这可是增进夫妻感情的好东西啊!有了它……”   沈夕昭转身走出了巷子,低头闻了一下香囊,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很香,散开之后还挺好闻的。   接下来的路并不远,他将香囊收好,心情愉悦地带着黑狼黑狗往摄政王府走。   却没想到会在走进另一条小巷时撞上一个不速之客。   “夕昭!”是陆少煊。   在他朝着沈夕昭过来之时,黑狼警惕地挡在沈夕昭身前,吼了一声。   陆少煊脚步顿住,脸色一变,没敢靠近。   只看着沈夕昭,再一次喊他的名字。   沈夕昭蹙起眉头。   眼前的陆少煊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完全没了昔日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与陆少煊本就不该有任何瓜葛,只想绕开他离开,却被挡住。   黑狼呲开尖利的牙齿,眼看着就要朝陆少煊扑过去。   陆少煊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黑炭。”沈夕昭喊了黑狼一声,安抚了它。   如今有黑狼在身边,他不怕陆少煊能对他做什么。   倒是想听听,他还找过来做什么。   “你想说什么?”   陆少煊眼神微亮,忌惮着旁边虎视眈眈的黑狼,隔着一段距离与他说话:“夕昭,夕昭,我没有和林自秋成亲,你知道吗?”   沈夕昭没什么表情,微微点了下头。   “那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沈夕昭还未回答,便见他深情款款看过来,用温柔至极的声音道:“都是因为你啊。”   “夕昭,我已经查清楚了,我一见钟情的人根本就不是林自秋!而是你啊夕昭!我爱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你!”   沈夕昭一愣。   “我喜欢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你,他不过是你的替身。”   好熟悉的一句话啊,和他曾经跟林自秋说过的,被“沈夕昭”听到的这句话如出一辙。   陆少煊回忆起他们初遇的画面,眸中流露出无尽的怀念。   沈夕昭只是平静地听着,听他说林自秋如何满口谎话,如何鸠占鹊巢,听他说自己如何被蒙蔽了。   可惜可沈夕昭不是原主,听到这些话心里不会有任何悸动,只替原主觉得悲哀。   还有些生气。   他看着陆少煊:“你悔婚,究竟是因为知道你喜欢的人是我,还是因为……他已经不是皇上的义弟了?”   “夕昭。”陆少煊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又停在原地,“你怎么能这么想?”   “你忘了我们当初在晋州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吗?你是爱我的,不是吗?”   “爱?”沈夕昭冷笑一声,“你珍惜过吗?”   那个爱他的沈夕昭早就不在了。   “夕昭,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回到从前。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沈夕昭手攥成拳,怒气在积攒:“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愿意和你在一起?回到从前?你拿什么跟我回到从前。”   他的视线在陆少煊身上逡巡,想起他听到过的消息,目光不自觉流连往下。   陆少煊面色陡然变得凶狠,“沈夕昭!我会这样都是为了谁?!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   “哈,我知道了,你不愿意,是因为我无法再像个男人一样给你想要的。”   他越说越是起劲,面目也更加狰狞:“还因为攀上扶渊了吧?”   他猝然一笑:“我不能人道,那扶渊呢?他这么多年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只怕早就身患隐疾,他干过你吗?你爽过吗?”   “沈夕昭,我告诉你,就算没了那玩意儿,我也还有别的法子可以让你……”   “闭嘴吧你。”   沈夕昭胸中的怒火终于彻底被点燃,开口时几近刻薄:“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是因为你很脏。”   陆少煊怔住,死死盯着他看。   “碰过那么多人,你真恶心。”   沈夕昭讥讽一笑:“和你在一起?我害怕得病。”   陆少煊的脸色彻底变得难看至极。   沈夕昭没有停顿,继续说着:“还有一点,你说得对。在摄政王面前,你的确没有任何竞争力。”   “你全身上下原本也就这张脸长得好看,而他……”扶渊的脸,还是沈夕昭一想起就要感慨一遍的存在,“他长得比你好看一万倍。”   “还有什么?身份吗?你曾经是个将军。”   他将“曾经”这个词咬得很重,“而他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   “你现在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个男人都算不上。”   沈夕昭说着摸了摸旁边的黑狼,目光冰冷看向陆少煊,“更重要的是……他干干净净,满心满眼都只有我。”   “你拿什么跟他比?”   他看着陆少煊,打心底里替原主抱不平。   最后替原主回怼他:“陆少煊,你不配。”   他不配,得到“沈夕昭”那样纯粹热烈的爱。   “阿昭。”扶渊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沈夕昭在陆少煊面前表现出来的冰冷强硬瞬间破功,整个人被拢进怀里时腿不自觉有些软。   再开口时声音不自觉带了些颤抖:“哥……哥哥。”   作者有话说:   哥哥:嗯,我很干净。●v●   至于有没有隐疾……阿昭很快就会知道了嘿嘿嘿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天小扫帚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扶渊自身后亲密无间地抱住沈夕昭, 目光冰冷看向陆少煊。   没等他再多说什么,阑带着人冲进来,将陆少煊擒住。   沈夕昭下意识偏头, 耳廓刮过扶渊带着凉意的黑色面具。   不多时, 又有一波人赶来,是谢迁带着人来抓人了。   谢迁匆匆而来,看了沈夕昭一眼,目光微滞。   沈夕昭赶紧挣开扶渊怀抱, 往旁边挪了一步,“大哥。”   扶渊站在他身旁, 亦朝着谢迁点了点头。   谢迁怔愣片刻, 略一点头便带着人离开。   想起大哥方才震惊且呆滞的眼神,沈夕昭慢慢红了脸。   “阿昭。”手被牵住, 扶渊又默默凑近他,身体贴近。   黑炭仍然像个守卫一样蹲在两人身侧,煤球则兴奋地绕着他们跳来跳去。   扶渊捏了捏他的手:“阿昭,我都听到了。”   “听到……什么了。”沈夕昭在陆少煊面前的尖锐荡然无存,而且还觉得有些羞耻。   那些话哥哥都听到了吗?又听到了多少?   那些话他几乎都没怎么过脑子,怎么难听怎么说了。还有什么干净不干净的话……只是他说出来刺激陆少煊的。   哥哥,不会当真吧?   “都听到了。”扶渊在他耳边低语, 话中似乎还带着笑意。   沈夕昭故作淡定:“哦,是吗?”   “听到你说不喜欢他了,听到你说觉得他恶心, 听到你说……”扶渊笑了一下, “他比不上我。”   沈夕昭躲了躲, 让耳廓离扶渊的灼热呼吸远一点。   扶渊却巴巴地追了上来, 在他耳边低声呢喃:“阿昭, 我从前身边没有任何人,只是因为我心思不在这些事上。我身体很好,没有隐疾。”   沈夕昭闭了闭眼睛,无比想穿越回不久之前阻止自己说出这些话。   “是吗?可是我记得哥哥之前身体是不太好的,还老是生病。”   “那是之前。现在,以后,我都会好好的。你放心。”   “哦……”沈夕昭眼睫颤了颤,破罐子破摔敷衍应声。   过了一会儿,身后黏人的存在终于稍稍从他身边退开。   牵着的手也终于恋恋不舍地分开。   沈夕昭跟着他回到摄政王府。   黑炭和煤球都不是第一天来这儿了,进了宅子里就像回了自己家。   路过一间屋子时,它俩明显都有些兴奋,似乎想要往里边去。   “过来。”   扶渊一声令下,两只同时回过头来看着他,在扶渊的又一声呼唤中回到他们身边。   沈夕昭往那边望去,只看到一间门紧紧闭的屋子,窗户也封得十分严实,从外头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他询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扶渊眼眸微垂,笑了一下:“只是放杂物的地方。曾经带它们进去过。”   沈夕昭点了点头,并未多想。   扶渊带他进了一个屋子里。他还有印象,便是从前他被“囚禁”的地方。   沈夕昭往里走,果然看到床上的锁链还没有撤掉,一些曾经不太美好,如今想起来却令他脸热的回忆被唤醒,他别过眼。   扶渊亦咳了一声,牵着他往外间走,小声道:“我让人来处理。”   这间房间里也放着黑炭和煤球各自的小窝和饭碗,它们便像回了家一般自行回到自己窝里。   看着他们安安静静地趴了下去,沈夕昭这才想起方才给扶渊买的礼物。   拿出来时,扶渊的目光追随着移动。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末了视线又回到沈夕昭脸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看着他眼中明晃晃的期待,沈夕昭突然就生了退缩之意。但扶渊显然不容他退缩,主动靠近了他一步。   沈夕昭咬咬牙,干脆直接道:“喏,给你。”   他说着便将香囊往扶渊怀里一塞。   扶渊捧着手中布料细腻的香囊,看向沈夕昭泛着红晕的脸颊,手上的动作不由用了几分力,又因为怕弄坏了香囊而小心翼翼。   两相矛盾的动作使他的肢体变得僵硬,沈夕昭看着不由放松了些。   原来哥哥也是会紧张的。   “这是给我买的吗?”扶渊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沈夕昭抬了抬下巴:“嗯啊。”   看到扶渊的目光骤然发亮,沈夕昭又找补了一句:“只是路过恰好看到,就顺手买了。”   扶渊看了他数秒,微微垂下眼睫,低声道:“好。阿昭送的我都喜欢。顺手买的也好,特地买的也好,我都会好好珍惜的。”   扶渊说着就将香囊佩戴在了腰间,还十分爱惜地摸了摸。   沈夕昭:“……”   突然有点愧疚。   他别过眼,没再看。   原本只打算带黑炭和煤球来这儿见见扶渊,眼看着天就快黑了,沈夕昭便想回谢府。   没想到煤球这会儿直接撒泼打滚不肯走。   扶渊低垂着眼睛抚摸小黑狗的毛发,一边安慰它一边小声跟它说着话:“阿昭不想留在这里,那里你和黑炭便跟他回去。”   “我没有权利也没有身份要求他陪在我身边,你们帮我陪着他就好。”   他说着笑了一下:“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没关系的。”   沈夕昭:“……”   煤炭似乎能听懂人话,不再赖着不走了,一步三回头地走到沈夕昭身边,只是失落沮丧地呜呜叫着,这场面怎么看都叫人觉得揪心。   扶渊站了起来,将他们送出房门外,也不再继续送了,转过身背对沈夕昭。   故作轻松道:“你们走吧,我一个人也没关系。”   看着他寂寥的背影,沈夕昭到底还是没忍心,开口说了要留下来的话。   扶渊一下子就转身过来走近他,目光中带着满是兴奋的掠夺欲,沈夕昭下意识退了一步,被轻而易举地带进怀里。   “阿昭,你说了,就不能反悔的。”扶渊目光如炬,不容他逃离。   煤球似乎也看懂了,忍不住围着两人转圈圈。就连黑炭都慢悠悠地往屋里走去。   沈夕昭也没想反悔,点点头留了下来。   他在这里依然保持着每日沐浴的习惯,好在扶渊也是个极其爱干净的人,让他在这里显得不那么奇怪。   夜晚,沈夕昭沐了个浴回到房间,发觉扶渊竟还在他房里。   “哥哥,你有什么事吗?”   沈夕昭下意识将换好的单薄寝衣裹紧。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同床共枕过了。难道今晚……沈夕昭忍不住紧张起来。   而且如今……怎么能呢。   “阿昭。”扶渊缓缓走近他。   似乎也是刚沐完浴不久,扶渊身上带着特有的冷香,一靠近便将他团团包围。   沈夕昭被揽到身前,闻到了一股更为浓烈的香味。像是花香,又像是某种脂粉或香料的气味。   他低头,看到两人之间被微微压瘪的香囊。   扶渊依然将它挂在腰间。   沈夕昭想要挣扎,却突然留意到扶渊脸色绯红,气息亦有些紊乱,皮肤上被触碰的地方带来阵阵热意。   明明他从前身上都是凉丝丝的。   不对劲,一切都有些不对劲。   沈夕昭忘了挣扎,一下子就被人带进了里间。扶渊贴在他身前,顺势将人压在门上,把门关了上去。   外头传来挠门的声响,间或传来煤球呜汪的叫声。   “哥哥,它们……”   “别理。”扶渊双眸中的理智似乎有些涣散,此时更像只大型犬一般,低下头埋进沈夕昭脖颈间。   过了一会儿,黑炭也吼了一声,狗子呜汪的声音停歇,挠门的声响也没了。   周遭陡然安静了下来,身前人的存在感就愈加强烈。   他能感觉到,扶渊的体温在慢慢升高,就连呼出来的气息也是灼热的。   “哥哥,你怎么了吗?”   今天才刚说身体好,难道现在便发热了?   沈夕昭胡思乱想着,颈侧的皮肤被牙尖轻轻摩挲。   一阵战栗,他听到扶渊在他耳边暧昧呢喃:“阿昭,我难受。”   他懵懵懂懂的,下意识反问了一句:“哪里难受?”   扶渊沉默了一瞬,似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灼热的呼吸让沈夕昭颈侧一片酥麻。   扶渊很想耍流氓,但残存的理智让他生生克制住了,退开了一点点,垂眸看着沈夕昭,眼底很沉。   沈夕昭眉心一跳。   “阿昭,你帮我看看……香囊里放了什么?”   他手还撑着墙,将沈夕昭禁锢在身前。   沈夕昭慌乱地避开视线纠缠,虽不明所以,但仍是听话地解开他腰间的香囊,打开来看。   海棠花、杜若、桂花,都是一些常见的花瓣,似乎并无不妥。   扶渊沉沉看着他,耐着性子提示:“闻闻?”   就这么打开看,花香已经足够浓郁了。沈夕昭有些狐疑,还是放到鼻尖凑近吸了吸,被扑鼻的香味呛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蹙起眉头。   这并不是单纯的花香。   除了花香,里头还混了些别的东西。   像是在花瓣上抹了什么东西。   “这可是增进夫妻感情的好东西啊!有了它……”   有了它,会怎么样?   沈夕昭猝然想起他听了一半的话,后知后觉似乎明白了什么,当即瞪大眼睛。   难怪,难怪那个小摊在巷子里那么偏僻的地方,难怪在那儿排队购买的顾客都是男子,难怪他说要送给男人的时候摊主和周围人的目光那么微妙。   沈夕昭是通医术的,如今要他怎么解释自己是一个不小心、一时疏忽了?   沈夕昭有些懊恼,他单只闻到了花香,为什么就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   扶渊像是无法自抑,再次往前一步掐住沈夕昭的腰,鼻息更比方才还要灼热万分:“阿昭,你明知道我对你……”   他呼吸急促,难耐地轻咬了下沈夕昭的耳垂:“你给我送这个,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天小扫帚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我……”   沈夕昭欲哭无泪, 该说不说,他真的没有什么意思,就是看着聚集的人那么多, 都排到巷子外头来了, 以为是什么好东西。   事实上也的确是“好东西”,只不过不适合现在的沈夕昭和扶渊。   在扶渊又一次想要靠近他时,沈夕昭轻巧躲过,快速钻了出来。   扶渊转过身, 看着试图逃离的沈夕昭,想要将他抓回来的念头在疯狂滋长。   沈夕昭眉心一跳, 慌忙抬手制止他:“别过来!”   扶渊沉沉看着他, 蹙了下眉,似乎想再往前一步。   沈夕昭指着他:“不准过来!”   他咽了下口水, 盯着扶渊看,看到他果真停住了脚步不再往前,只眼巴巴望着他。   有点乖,有点可怜。   沈夕昭压下这怪异的感觉,翻箱倒柜从先前带的包袱里翻出一个小瓶子。   自从在军营里中招后,他就特地配了能解□□的解药,以备不时之需。   继那日救了澹台玉泽后, 没想到这么快又派上用场了。   他倒出一颗小药丸来,又倒了一杯水,在离扶渊几步远的地方伸长手递给他。   扶渊的理智在慢慢涣散, 勉强打起精神看着他, 哑声询问:“吃了就可以抱我吗?”   沈夕昭:“……”   实在是没想到他连这是什么都不问, 满脑子想的竟是这些。   “吃了它。”沈夕昭手又往前凑了凑。   “好。”扶渊没有犹豫, 接过药丸时手指有意无意拂过他的手, 带来一阵灼烈热度。   沈夕昭背过手,又悄悄往后退了半步。   “吃完了。”扶渊直勾勾盯着他,唇上沾湿后润润亮亮的。   “你先回去睡觉好不好?”   扶渊眉头彻底皱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满的气息,还夹杂着丝缕委屈:“可是还没有抱。”   但他依然没有越过雷池,还是站在原地,等待沈夕昭发出指令。   沈夕昭有点不忍心,但又深有体会,知道这种药的威力,不敢在这个时候贸然靠近他。   “阿昭。”扶渊手扶着桌子,握住桌角,用力得手上骨节凸起。   “那你过来这里。”   得到首肯,扶渊终于得以往前,去靠近他梦寐以求的人。   沈夕昭往后退,引着他一步步靠近床。   体内的热意在不断升腾,此时达到了顶峰,扶渊往前,被沈夕昭轻轻一推便倒到了床上。   他的双眸找回一瞬的清晰,手腕却已经被冰冷缠上,挣脱不得。   沈夕昭不得已,只能暂时用扶渊还没来得及处理掉的锁链将他锁住。   在扶渊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给了他一个拥抱,而后很快退开。   挣扎间,锁链发出啷当声响,扶渊的眼睛泛红,一个拥抱勾起的是更为浓烈的不满足。   沈夕昭赶忙躲得更远。   但扶渊准备的锁链结实,如今锁住了他自己,也无法挣开。   “哥哥乖,你就在这里睡一晚吧。我去别的屋子里睡。”   “药过不了多久就会见效的,我明天再来帮你解开。”   扶渊看着他,呼吸急促,握着锁链,到底还是闭上了眼睛。   沈夕昭逃离房间,松了一口气。   “呜。”   煤球和黑炭原本就趴在门口,一听到动静连忙起身凑近。   沈夕昭合上门,“嘘”了一声。   “你们留在这保护哥哥吧。”   两只排排站着,竖起耳朵,像是接到重要的任务一般,一只叫了一声。   沈夕昭笑了一下,摸摸两只的头,轻手轻脚出了门,准备找一间空屋子睡一晚。   一出门就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叶林,他抬起手刚想打个招呼,后者却没有往日的温和,率先开口打断了他:“沈公子若是心里有主子,就不要优柔寡断吊着主子;若是没有,便不要反反复复,伤了主子的心。”   沈夕昭一愣,张了张嘴,还没等他说什么,叶林已经先一步往上一跃翻上屋顶,一身黑衣与黑天融为一体,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阑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别管他。”   “小公子,这么晚出来,你需要什么吗?尽管告诉我。”   沈夕昭轻轻点了下头,向他说明了意图。   阑下意识往他房间里看,有些疑惑:“主子在里面?”   “嗯。让他在里头睡,我再找个地方睡一晚。”   阑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带着他去别处。   扶渊给他准备的所住在王府最深处,这会儿便是在往外走。   摄政王府很大,沈夕昭白天逛了一会儿,还没逛完一圈。此时夜里行走,才感觉住在如此大的屋子也不好,过于寂寥冷清。   他不禁问道:“哥哥这里,一直都是这么安静吗?”   阑闻言微微一顿,反应了一会儿才回答:“主子没有家人,也没有信任的朋友,一直都是一个人。”   沈夕昭沉吟。   阑落后了半步,看着沈夕昭的侧脸,意有所指道:“如果主子身边有个贴心的人就好了。”   沈夕昭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却什么都没说。   又路过白天见到过的那间紧闭房屋,这会儿才发现这间屋子占地面积很大,墙体极长,窗户的花纹也与众不同,看起来倒像是这座宅子的主屋。   “阑哥,这里面是做什么的?”   哥哥今天告诉他是放杂物的,可总觉得用这么大这么好的屋子来放杂物,似乎太奢侈了些。   阑沉默片刻,“主子没告诉你吗?”   “他说是放杂物的地方。”   阑:“……”   他一言难尽地咳了一声:“还是等主子亲口跟你说吧。”   沈夕昭不明所以,已经被带到了另一间屋子前。   “小公子今夜便先在这里歇下吧。”   沈夕昭躺到床上,想到叶林的话,却有些失眠。   “系统,吊着一个人有什么表现?”   他只是尝试着问一下,却没想到系统这一次还真的理他了,还很快给出了回答:【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沈夕昭:“……”   他现在不会主动和哥哥亲近,可是对哥哥牵手之类亲昵的行为却并不排斥,他心里不想拒绝,便没有拒绝,可是……他们的关系的确没有再进一步,这……算不负责吗?   说起来,他们不是没有比这更亲近过。虽是为了解药性,可那种事情颠覆了他的想象,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还能那样做。   可心里却无比清楚,这是无比亲密的事,也是在他的认知里,只有爱人才能做的是。而哥哥的确为他做了这样的事,还丝毫不嫌弃。   如今想起来,沈夕昭依然面热不已。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说的就是他吧。   【宿主,根据您的任务进度,我为您找到了攻略,最有效的办法是:和任务目标在一起。】系统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建议您在扶渊身上花太多心思。】   沈夕昭皱眉,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很排斥系统的提议。   “我说过,我只把玉泽当成朋友,我们不会有超出朋友以外的关系。”   “难道不和他在一起,就算任务失败吗?”   系统卡顿了一下,【理论上来讲这是最优解,但不是唯一解。】   【宿主可以通过其他方法完成,但会更加费时费力,而任务一直不完成,宿主的身体状况也会受到影响,变得越来越虚弱,有可能到最后变得跟宿主从前一样。】   沈夕昭怔住。   他当了太久的正常人,已经许久没有想起自己从前是怎样的了。   可如今系统促使他回忆起来,还是让他心里一阵窒息。他不会再想回到从前的,他一定受不了。   见过光明后,没有一个瞎子能再忍受无尽的黑暗。   【而且,如果任务一直完成不了,宿主的身体机能可能还会不断衰竭,甚至导致更差的结果,走向死亡。】   【这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方法。】   沈夕昭久久无言。   任务的衡量标准本来就不是定量标准,他不知道怎样才算完成任务,系统也无法给他答案。   可他只知道,感情的事情本来就不能用明不明智来衡量。   “那就行了。”沈夕昭下了决心。   他不想用对自己,也对澹台玉泽不负责任的方式不择手段地完成任务。   如果注定完成不了任务,那便是他的宿命。   *   先帝忌辰当天,皇上皇后前往祭坛,举行祭天大典。   民间百姓亦在院子里摆放瓜果,当天祭拜祈福。   沈夕昭跟着澹台玉泽的母亲大长公主站在祭坛旁。   大长公主握着沈夕昭的手:“先帝在时对你母亲极好,如今见到你长得这么大、这么好,也定会高兴的。一会儿你便随我上去给他上一柱香。”   沈夕昭乖乖点了点头。   皇上最先上前祭拜,光禄王爷随后,而后是扶渊。   沈夕昭跟着大长公主上前,路过扶渊时二人目光短暂相接。   沈夕昭眼睫轻颤,移开视线。   皇亲国戚相继祭祀完成后,便陆续清场,只留下先皇最亲近的几个人亲手在祭坛前抄写经书即可。   先前皇帝还将牧文道先生从那木若草原接了回来,如今正在祭坛外围绘画,记录着这一幕。   沈夕昭不能留下。   再次经过扶渊身边时,他没忍住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扶渊的手。   扶渊微微一笑。   站在一旁的光禄王爷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脸上也浮现出了玄妙的笑意。   沈夕昭离开后,光禄王爷亦收回目光,看向祭坛中间的男人:“皇上,时辰差不多了。不若请文道先生上来,详细将皇上的孝心用笔触绘下来。”   皇上欣然同意,又道:“容朕先去更衣。”   扶渊提醒了一句:“皇上,时辰就要到了。”   倒是光禄王爷开了口:“换身干净的衣裳来更好,也花不了多少时间。皇上对先帝一片孝心,天地可鉴。”   他说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扶渊微低头,不再多言,目光落在祭坛中间的碑文上。   作者有话说:   发个红包吧~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天小扫帚 1瓶;   一把抱住~~ 第51章   不多时, 皇上换了一身玄黑龙纹长袍,徐徐登上祭坛。   太监们都退到了祭坛之下的远处,一应背对着祭坛。   祭坛之上, 只留下皇上和扶渊、光禄王爷、牧文道四人。   中央的桌子上摆放着笔墨纸砚。   牧文道主动上前一步:“皇上, 臣下为您研墨。”   皇上似乎迟疑了一下,而后缓缓点了下头,目光游移着望向墓碑,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牧文道细致研着墨, 好一会儿,他抬起头, 提起毛笔沾了墨水, 恭恭敬敬朝皇上送去。   在即将靠近皇上时,他手上的动作快速变化, 顿时寒光乍现,不过一瞬的功夫,匕首已然刺入皇上的肚子。   皇上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与此同时,扶渊已经疾速上前来,一脚将牧文道踹开。后者手中的匕首掉落,恰好落在扶渊脚边。   “来人啊!摄政王刺杀圣上!意图谋逆!罪不容诛!”   耳边骤然传来光禄王爷焦急的声音, 说的净是些颠倒黑白的话。   饶是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扶渊也绝没想到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光禄王爷看向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意外,眼底的快意丝毫不加掩饰。   “渊儿, 你跑不掉了。”   他说着环顾四周, 眸中的志在必得愈盛。   扶渊这才发现祭坛底下的太监们不知何时已经都被放倒了, 换成了光禄王爷的弓箭手。   随着光禄王爷一声令下, 弓箭手们对着祭坛举起弓箭。   箭如雨下, 一瞬间朝扶渊袭来。   扶渊敏捷躲过。   光禄王爷似乎也有恃无恐,并没有亲自阻拦扶渊的动作,只立在一旁看着这一幕。   扶渊自幼接受魔鬼训练,他的实力也是光禄王爷看在眼里的,避开这几个弓箭手绰绰有余。   事实也的确如此,纷纷如雨朝他而来的箭并不能伤他分毫。   直到——   扶渊余光看到祭坛底下,有个人被羁押着,不断挣扎。   阿昭……   扶渊瞳孔骤缩,躲闪的动作犹疑了一瞬。也是这一瞬,有一个弓箭手射出的箭落在他的肩膀上。   噗嗤一声,箭矢入肉的声音。   耳边乘风呼啸的箭停止,光禄王爷脸上的笑意加深。   “渊儿,我教过你的,不要把软肋暴露在敌人面前。”   扶渊受了伤,疼痛袭来,却也让他从关心则乱中回过神来,发现那个被押着的人只是长得像沈夕昭,但并不是他。   沈夕昭在大长公主身边,又有阑跟着,安全是能够保证的。   光禄王爷抓了林自秋,假扮成沈夕昭吸引他的注意力。   想到这里,扶渊竟释然地笑了一声。   光禄王爷也没将他这点自以为是的不屑放在心上。   “渊儿,你太不听话了,如果你当时听话一点,让我当上皇上,便不是如今这个模样。你会是我疼爱的义子。”光禄王爷话语中带着一点痛心疾首。   “不过也没关系。该是我的,如今也还是我的。”他看着倒在地上的皇上,眼底的笑意逐渐疯狂。   一字一句道:“摄政王扶渊刺杀皇上,意图谋反,被本王当场抓获。来人——”   “是吗?”扶渊望向光禄王爷,眼神陌生至极。   与此同时,另一道声音从阶梯底下传来:“是吗?”   祭坛下的局势变化莫测,光禄王爷再往下看时,底下的弓箭手业已被包围,皇帝的禁军已经乌泱泱地聚集在了底下。   在禁军护卫之下,身着一身明黄龙袍的皇上自阶梯一步步踏上来。   光禄王爷和牧文道同时脸色大变,看向地上躺着的“皇上”。   “皇上”在这时也爬了起来,抹了抹衣服上的血迹,将肚子上的箭拔出来。   箭矢上却没有任何血迹。   没等二人想明白,皇上带的人已经上来将他们围住,捉拿起来,底下光禄王爷的人也被团团围住。从外围涌进来的人也被扶渊的影卫堵在外头。   牧文道脸上率先失了血色,已经在龙颜大怒之下跪了下去。   光禄王爷看了看皇上,又看向扶渊,目眦欲裂。   行刺罪名落下,他难逃一死。   或许是人之将死,光禄王爷突然大笑了起来,越笑,脸上的神情就越是狰狞。   “渊儿,先前让你侥幸逃过一劫,三个月期限早就过了,你竟没有毒发身亡,算你幸运。这一次,有你陪着一起死,本王也不算太孤独。”   扶渊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他,透过他看到了儿时的一幕幕   一开始,扶渊望向牵着他手的大人,以为自己是一个比任何人都幸运的小孩。   后来,扶渊以为严师出高徒,把他的严格和无情都当成是鞭策,拼了命地想让他满意,把他当成最尊敬的师长。   却没想到,三番两次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也是他。   扶渊的语气彻底变得冰冷:“你养我长大,如今,也算我送你终老。但这黄泉之路,你自己走吧。”   牧文道被当场处死,光禄王爷便被押入牢狱。   皇上及时请了太医来,为扶渊诊治。   还亲自看着,待太医为他包扎好伤口才离开。   沈夕昭虽早知道今日可能会出事,也提前提醒了哥哥,但听他人提起当时的惊险场景,还是惊魂未定。   因为他的提醒,扶渊提醒了皇上早做准备。所以再一次登上祭坛的是皇上的替身,身上做好了防护,倒下时挤破了事先藏好的血包,做出了遇刺的假象。   和上一次叶林中毒如出一辙,这一次箭上有毒,而且是急性毒药,扶渊本该当场丧命。   但沈夕昭事先给他服用了解毒的药,能解百毒,暂且缓释了药性,因而还来得及。   但因为以为沈夕昭被劫持,他还是分心受了伤。   看到扶渊躺在病榻上,脸色苍白的模样,他不禁红了眼睛。   扶渊用了药,刚刚睡下,沈夕昭便没有再进去打扰他,只在外头远远看着。   哥哥还是受伤了,因为他。   沈夕昭有些愧疚,反思自己为什么没有坚持也让哥哥在身上穿上防护衣。就因为梦里哥哥没在那场意外中受伤,他便掉以轻心了。   他蹲在走廊边阴影处缩成一团,阑和叶林走近时都吓了一大跳。   待看清后,阑靠近他:“小公子?你怎么蹲在这儿?”   沈夕昭仰头看他,月色之下双眸朦胧湿润。看到阑身后的叶林时,他抹了抹眼睛。   他又害了哥哥。   “我……”他开口时声音染了哭腔,“哥哥受伤了。”   阑叹了一口气:“小公子,这不是你的错。若没有你的提醒,如今圣上只怕……”   “咳,主子也有可能因此背上弑君的罪名。”   “当时祭坛之上只有光禄王爷和牧文道,主子一人根本无从辩解。一旦如此严重的罪名落到他头上,便再无回转之地。”   沈夕昭愣住。   “而且主子这不是没事吗?幸亏小公子提前准备了解毒性的药,主子这才没有性命之忧。”   “只是背上多了个伤口,以前也不是……”阑的声音渐渐变小,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沈夕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系统没有告诉他哥哥被关押、处死的原因是什么,他在这一刻才知道,竟是因为这个。   他浑身的血液变得冰凉,周身僵硬起来。   被将自己养大的大人如此陷害,哥哥也会伤心吧……   沈夕昭脸上血色尽失,慢慢扶着栏杆站了起来。   叶林看着他,突然道:“等主子醒来,小公子进去陪着他吧。”   叶林终于肯跟他说话了。   沈夕昭红着眼睛看他,点了点头。   “对啊,小公子你记得说些让主子开心的话,不要气他哈。”阑提醒道。   沈夕昭再次点点头,可又有些纠结。   “要说什么呢?”沈夕昭其实不太知道该怎么哄人。   哥哥了解他的喜好,清楚他的一切,会给他准备喜欢的东西,可哥哥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表现出对什么东西特别喜爱的样子。就连他偶尔给哥哥买一次礼物,还让哥哥中了迷情药。   沈夕昭有些沮丧,他好像不太了解哥哥,还总是会搞砸一些事情。   叶林:“说些让主子高兴的事吧。想一想,你们相处的过程中,主子听到你说什么话会比较高兴。”   他顿了一下:“至少,不要在他面前提起他人。”   沈夕昭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陆少煊,或者……澹台玉泽?   哥哥好像的确不喜欢听他提起别人。   沈夕昭一应记在心上。   “其实只要小公子陪着,主子都会开心的啦。”   阑嘿嘿一笑,又突然凑近沈夕昭,神神秘秘小声补充道:“要不然小公子亲主子一口好了,这样主子肯定会满血复活的!”   叶林虽然没说什么,但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沈夕昭擦干眼泪,脸颊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将他们的话听进去。   他转身朝屋内走去。   让哥哥高兴的事情……他能说什么呢?   好像的确有一件事。   哥哥似乎一直以为他曾经爱过陆少煊,甚至于当时生了好大的气。沈夕昭一直没有解释过。   一来是不知道这样会不会破坏系统的“游戏规则”,二来也是事情太过奇幻,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超自然的现象,说出来也不一定有人会信。   和好之后,哥哥未曾再提起此事,沈夕昭也没有特意说起。   可他明明就不是原主,对陆少煊也从来没有过感情。   先前,他因为扶渊对他隐瞒身份而生气,如今转念一想,他又何尝不是没有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   让哥哥一直误会下去,就像有一根刺一直横亘在他心间。   如果把这跟刺拔除的话,哥哥会高兴一点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25 22:11:22~2023-05-26 22:3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天小扫帚、3333117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沈夕昭开始呼叫系统, 想要询问他能不能把实情告诉哥哥。   可系统始终都没有给他回应。   沈夕昭看过小说,一般修真世界里的穿书者都不会告诉他人自己的身份,主要是害怕被人误以为是夺舍者。   可他穿的这个世界没有修真者, 也没有所谓怪力乱神的夺舍。   所以应该……是可以说的吧。   他也不想让哥哥一直误会下去。   扶渊醒来时已是后半夜, 沈夕昭在旁边半坐着打盹,并没有完全睡着,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醒。   听到动静,他一个激灵朝床上看去, 扶渊果然已经睁开了眼睛。   “哥哥,你要什么?”沈夕昭小跑着来到他身边, 轻轻握住他的手。   “阿昭。”扶渊看着他, 虚弱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水。”他声音很轻,带着点哑, 就好像浑身所有的力气只够支撑他说出这么一句话。   沈夕昭赶忙倒来一杯水,再回到他身边时也不禁放轻了动作。   沈夕昭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将他扶起来。   扶渊就着他的手喝下一杯水,目光落在沈夕昭脸上。   “哭了?”扶渊抬起手触碰他的脸颊,又轻轻捏了一下他泛红的鼻尖,“怎么这么爱哭鼻子?”   “疼不疼?”沈夕昭动作亲昵地抚了下他的手臂,说着眼眶又红了。   扶渊温热指腹抚了下他的眼尾, 轻笑一声:“疼啊。”   他声音还带着些低哑,又夹杂着一丝压抑的笑意,手指拾起沈夕昭颈边一缕碎发把玩着:“阿昭, 该怎么办?”   一听这话, 沈夕昭已经什么都顾不得想了, 只难过得不得了。   想起叶林和阑的嘱托, 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那……我给你讲一件事吧, 哥哥要听吗?”   扶渊手上动作微停,指腹捏住他的发丝,抓在手里。   “嗯。”   “但是你要听我说完哦,先不要打断我,也别急着生气。”   叶林让他不要提起陆少煊,可现在他想说的事情就跟陆少煊有关。   为了避免像先前一样,哥哥都不肯让他把话说完,沈夕昭事先与他约法三章。   扶渊深深看着他,终于点了头。   “哥哥,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陆少煊。”   扶渊一怔,似乎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个。   但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讶,只是淡淡道:“我知道了。”   “知道?”沈夕昭愣了愣,“哥哥怎么知道?”   扶渊暗暗吸了一口气,耐心回答:“那是在小巷子里你跟他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说不喜欢他了,你说他不配,你说他……比不上我。”   扶渊握着他的手,“我都听到了。”   沈夕昭下意识摇了头:“不是的……”   哥哥这样以为,就还是误会了他,他赶忙为自己辩解:“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   此话一出,扶渊的眼神果然变得不同,眼眸之中几乎在一瞬之间迸发出光亮来,可这光亮又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缓缓消散。   扶渊微微一笑:“阿昭,我既已经认定了你,便不会再放手。先前的事,我虽然嫉妒他比我先遇见你,却也不会再计较,我只要你的今后。”   “刚刚是骗你的,只是一点小伤,不疼。所以不用说这样的话来哄我。”   “不是这样的!”沈夕昭是真的急了,直接捂住了扶渊的嘴。   “我刚刚跟你说过的,你要先听我说完。”   扶渊嘴巴被捂着,眼睛看着沈夕昭,最终轻轻眨了一下,安分了下来。   沈夕昭深吸了一口气,一刻不停地说:“喜欢陆少煊的是真正的沈夕昭,可我不是真正的沈夕昭。”   “哎,也不能说我不是沈夕昭。我也是沈夕昭,但和这里的沈夕昭不是同一个人。他喜欢陆少煊,可我不喜欢。”   扶渊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眼睫终于轻轻颤了一下。   沈夕昭知道他没听懂。   “是有点绕。但是真的有两个沈夕昭。这个世界原本就有一个沈夕昭,我是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   沈夕昭看着他,“哥哥,你相信我说的吗?”   扶渊与他四目相对,这一次没有像往常一样毫不犹豫地点头说相信他。   沈夕昭也知道他这番话太过惊世骇俗,若是说与他人听,只怕会被当做失心疯。   过了一会儿,扶渊点了点头。   用他的实际行动在告诉沈夕昭,他无条件相信他。   沈夕昭的眼中升腾起一簇希望。   他早就知道,哥哥会相信他的。   他慢慢松开手,在床边撑着脑袋看扶渊。   扶渊的神色有些严肃:“你方才说的事的确闻所未闻。”   “但是……”他抓住沈夕昭的手,“一直以来与我相处的那个‘沈夕昭’都是你,对吗?”   沈夕昭点了点头,将事情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告诉他:“我刚过来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个‘沈夕昭’刚好在去北漠投军的路上,后来我不想去,身体又生了病,恰好与你相遇。”   扶渊似乎松了一口气。   “你刚刚说的‘穿越’又是什么意思?”   “其实严格来说,这叫穿书。”   到了这个时候系统还是没出来阻止他,沈夕昭便什么都不管了,而且他也相信就算告诉了扶渊,扶渊也不会害他。   “穿书者一般和他穿成的对象长得一模一样,所以不会被人发现。但是……”   沈夕昭趴在扶渊床边,跟他讲起什么是穿书,后者又细细向他询问他穿书的细节。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扶渊才终于停止了追问。   他最关心的事情是:“阿昭,你以后都会留在这里的,对吗?”   他握着沈夕昭的手,很紧。   沈夕昭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将系统对他的警告告诉扶渊。只会让他徒增烦恼罢了。   他露出笑容:“对呀,系统答应过让我以后都留在这里的,哥哥不用担心。”   扶渊“嗯”了一声,摩挲着沈夕昭的手。   “所以,你真的从来都没有喜欢过陆少煊。”   “真的!一点都没有!”沈夕昭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哥哥说了会相信我的。”   “我信。”扶渊沉声应着,伸手将人揽进怀里。   “呵。”低沉的笑声钻入沈夕昭耳朵里,很近,带起一阵痒意。   “阿昭,我很开心。”   他微微侧过头,在沈夕昭发丝上落下一吻,轻盈、温柔。   虽然扶渊早就说服了自己,接受阿昭心里曾经有过别人,可如今,却还是不可自抑地感到高兴。   他闷闷笑着,胸腔微微震动,喉间也发起痒来,开始咳嗽。   原本只是轻轻咳了两声,而后却有愈演愈烈之势。咳嗽牵动伤口,他蹙起眉头。   “哥哥!”沈夕昭从他的怀抱里撤出来,看到他捂着胸口,咳得脸色苍白,赶忙伸手抚在他背上。   扶渊剧烈地咳了一阵,终于慢慢换了过来,脸上却还是带着笑意的。   可以看出,他的确很高兴。   沈夕昭却抿了抿唇:“哥哥别太激动了。”   他真的怕他的伤口裂开。   他小心翼翼碰了下扶渊的肩膀,轻扯他的衣裳,“哥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扶渊下意识拢了下衣裳,“不用。伤口没裂开。”   “可是我想看看。”沈夕昭还是不放心。   被沈夕昭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扶渊态度有些松动:“真的想看?”   “嗯!”   “那阿昭不要被吓到了。”   沈夕昭起初还有些不解,可随着扶渊将衣裳脱下,沈夕昭才终于明白他说的“别被吓到”是什么意思。   背部蜜色的肌肤之上满是伤痕,几乎没有一块好地儿。尤其是其中一道自他肩胛骨一直蜿蜒而下的伤痕,更是显得狰狞不已。   和他身上的一片狼藉比起来,肩上那一小块箭上似乎算不得什么。   沈夕昭看着,久久无言。   “吓到了?”扶渊轻轻笑了一下。   “说了别看的。”他说着就要将衣裳拉上去。   沈夕昭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目光一寸一寸落在扶渊背后的伤痕上。   看起来,这些伤痕都经历了岁月的沉淀,应该是好久以前就留下来的了。   多久以前呢?   或许久到……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   这段时间,他也陆陆续续得知了许多事情,关于哥哥的身世,关于他和光禄王爷的关系,也知道了他曾经讲过的“小男孩儿和小狗”的故事,主人翁就是他自己。   沈夕昭知道光禄王爷对他不好,也知道他自小应该过得很苦,可听说和亲眼所见又是截然不同。   尤其是呈现在眼前的伤疤太过触目惊心,沈夕昭便如同感同身受一般,只觉得周身也疼得厉害。   他抬起手,颤巍巍地抚上扶渊的伤疤。   “疼吗?”   扶渊的脊背微微挺直。   伤疤经年累月,早就过了该疼的时候。   可沈夕昭却在这个时候触碰他、怜惜他、心疼他。   扶渊再次笑了:“不疼。”   “都过去了,都不算什么。所以阿昭你看,和这些比起来,我今日所受的伤都是皮毛,你别担心。”   “是不是很丑?”他自嘲一般,想将衣裳拉上去,“阿昭别看了,我……”   沈夕昭却在这时低下了头,柔软的唇印上他的伤疤。   沈夕昭隔着重重时光,隔着两个世界的距离,去亲吻,他未曾有机会见过的少年扶渊的伤口。   扶渊身子一抖。   沈夕昭的吻顺着伤疤往上,灼热呼吸一点一点划过扶渊的背,流连之处带起阵阵战栗。   脸颊贴近他的后颈,沈夕昭自身后将他抱住。   “哥哥,以后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就算是……为了我。”   扶渊的身体彻底僵硬,无法动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26 22:38:10~2023-05-27 22:11: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天小扫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沈夕昭的呼吸落在耳边, 所说的话也钻入扶渊耳朵里,清晰可闻。   在这一刻,扶渊却没有立刻作出任何反应, 而是在原地一动不动, 整个人似乎呆住了。   脸颊触及的皮肤微凉,也让沈夕昭方才沸腾翻涌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后知后觉自己竟这般直接抱住了扶渊光裸的后背。   与沈夕昭的单薄截然不同,成年男人的身体成熟结实。   身上的肌肉并不魁梧可怖, 但却是紧致有力的,深浅不一的伤疤点缀在蜜色皮肤之上, 就像是一个个勋章。   沈夕昭恍然想起,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扶渊这样的一面,而他此时此刻的举动, 可谓大胆至极。   他脸上微微发烫,手指也不禁变得僵硬,下意识想要逃离,可扶渊却在这时忽然回过神来,攥住了他的手腕。   天旋地转间,扶渊已经转过身来将人按在塌上。   沈夕昭下意识想要挣扎,却又顾忌他背后的伤口, 到底没敢有任何动作。   一瞬的犹豫之间,他已经完全处于弱势,像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猎物。   “哥哥……”沈夕昭喊了他一声。   “为了你?”扶渊嗓音艰涩, “我受伤, 阿昭这么难过, 是出于愧疚么?”   沈夕昭脸上热意更盛, 咬了咬唇。   扶渊撑在他身上, 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只有一双眼睛沉得几乎要将人溺在那里头。   他似乎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看着沈夕昭,等待着他的答案。可彼此交缠的呼吸却有些急促,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沈夕昭本该像以前一样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应下的,可此时此刻却不太想用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掩饰自己的赧然。   他想,那些回答的话哥哥应该也不会高兴的。   他其实知道,扶渊最想听什么样的话。   可是他的确不是一个感情外放的人,没办法做到十分直白热烈,只能退而求其次、竭尽所能真诚地表达自己。   他迎上扶渊近乎咄咄逼人的目光:“是。”   在扶渊眼中的情绪几欲成冰之前,沈夕昭又轻轻地摇了下头:“又不完全是。”   扶渊呼吸稍稍挺多,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看,像是不愿错过他眼神的任何一丝波动。   沈夕昭深呼吸了一口气:“哥哥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自然不希望你出事。而且……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要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扶渊握着他的腰,掌间忍不住用力,就连眼睛也如鹰隼盯上猎物一般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见沈夕昭咬了咬唇,似乎难为情,他快速地说:“我出了事又如何?”   沈夕昭思维停了一瞬,又听他继续说道:“你是御史大人的儿子、大理寺少卿的弟弟,更是当今圣上的表弟,你的靠山有太多太多,没有人会为难你。”   “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怕,然后我不在……”   一只突然伸出来的手按住他的双唇,硬生生打断了他未尽的话。沈夕昭眼中透露出了浓浓的不悦,甚至是生气。   “不要说这样的话。”他语气带了几分强硬的命令。   没等扶渊做出任何回应,他继续道:“你不是说想要追求我吗?若是……还怎么追求?”   沈夕昭说着皱起眉头。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直视扶渊的眼睛:“是,我是御史大人的儿子、大理寺少卿的弟弟,更是皇上疼爱的表弟,就算没有你,我的身边也不会缺人。”   扶渊眼神中掀起滔天波澜,汹涌的情绪几乎叫嚣着要将人吞噬。   沈夕昭红着脸,硬着头皮说出最后一句激将的话:“没了你,还有别人追求我。”   话音刚落,手上骤然一疼。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扶渊居然……咬他了。   疼痛只是猝然的一下,继而转为细细密密的痒。扶渊的吻落在他的手指上,半咬半啄的,带来一阵酥麻。   偶尔一下尖利的疼,是扶渊带着惩罚意味轻咬的一口。   “我知道追求阿昭的人很多。”扶渊在啄吻的间隙撩起眼皮看沈夕昭,看得他眉心一跳,耳根发热。   “可是……我能不能有插队的特权?”   “阿昭,不要有别人,好不好?”   他说着再次凑近啄吻已然染上浅红的指尖,这一次,却不再是一瞬即逝。   沈夕昭瞪大眼睛,看着手指变得湿漉漉,脸上的红在这一瞬爆发,他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整个人都有些战栗:“我……只是随口一说。”   扶渊再次追了上来,隔着沈夕昭有些颤抖的手掌,亲吻他的眼睛。   低哑的笑声带着愉悦,间或夹杂着一丝不确定:“阿昭,所以……是我想的那样吗?”   “你答应我了,对吗?”   握着腰间的手掌忍不住又用了几分力气,沈夕昭有些疼,却与他的紧张感同身受。   他想,他应该认真对待的。   沈夕昭慢慢将手放了下来,露出一双满怀忐忑,细看之下又有几分紧张和羞意的眼睛。   他鼓起看向扶渊,迎着他所有的期待和不安。   沈夕昭轻声说:“我们……可以先试试。”   沈夕昭的感情经历一片空白,对于情爱一事也相当懵懂,哪怕是到了现在也说不清自己对扶渊的复杂感情到底算不算是“喜欢”。   但看着眼前这个满眼都是他的男人,他愿意去尝试。   试试……把他当成哥哥以外的男人。   试试……爱他。   扶渊的手掌落到他的背后,猝然收紧,用力地将他揉向自己。   “哥哥,你的伤……”沈夕昭惊呼一声,却不敢同样用力去回抱他,也不敢胡乱挣扎。   “阿昭。”扶渊埋在他颈侧,脸颊摩挲着他脆弱的皮肤,慢慢往上,亲吻他的耳垂。   落在耳边的声音中透露出浓浓的喜悦:“我会对你好。”   哥哥对他本来就很好了,哪怕是最最生气的时候,也不曾真正伤害他。   对于扶渊这句话,沈夕昭深信不疑。   沈夕昭会心一笑:“我知道。”   像是觉得不够,扶渊再次保证:“我会听你的话,会好好保护自己,不会再轻易受伤,不会再让你难过。”   “我会给你,我最好的一切,哪怕是我的生命。”   听到这句话,沈夕昭再一次皱起了眉头。   似是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扶渊轻笑一声,执起沈夕昭的手打向自己的脸:“是我说胡话了。”   “我会好好的,和你白头偕老。”   沈夕昭这才满意。   他不知道今日一时脑热做出来的决定对不对,也不知道他和哥哥未来会如何,只知道在这一刻,看着哥哥脸上的兴奋和笑容,他的心也逐渐变得滚烫。   他不排斥这样的感觉,甚至……也是欢喜的。   但仍然心系扶渊的伤势,小心翼翼地撑着他的肩膀,轻轻往外推:“哥哥,你不要太激动,小心伤口。”   “好。”扶渊听话地应了一声,却没有在第一时间从他身上起来,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沈夕昭。   在他眼中,沈夕昭看到了一种不知名的情绪。   沈夕昭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这种情绪名为“掠夺”和“欲望”,只是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他还没来得及生出想要逃离的念头,便被扶渊可以称得上礼貌至极的一句话轻易包裹。   扶渊看着他,认真、克制地询问:“我可以吻你吗?”   沈夕昭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却也……不知道该作出如何的反应。   哪有人这样问的……   沈夕昭脸上的红蜿蜒一片,连带着他的耳根、脖颈,裸露在外的皮肤都一道,红了个遍。   “可以么?”扶渊再一次问他,这一次认真的话语中更染上几分不易察觉的欲念。   沈夕昭手指攥紧,没忍心拒绝尚在伤痛中的扶渊。   他点了点头,闭上眼睛,默许一般,只有轻颤的眼睫暴露出了他的无比紧张。   扶渊欣喜若狂,微微撑起身子,看着他心爱之人在自己身下,心甘情愿地……   阴影落在他脸上,扶渊的手不由自主轻颤着,捧起沈夕昭的脸。   沈夕昭不由得屏住呼吸。   许久、许久。   扶渊似乎只是注视着他,目光火热至极、有如实质。   好似悬而不落的刀架在头顶,沈夕昭几乎就要承受不住,睁开眼睛看看扶渊究竟在等什么。   就在下一刻,微凉的吻毫无征兆地落下,封住沈夕昭的唇。   柔软、冰凉,一瞬之间,又变得滚烫。   如一点星火,落下即可燎原。   他们不是第一次接吻。   在北漠的时候,扶渊帮他解药之时,曾经难以自抑地亲近他;在摄政王府,扶渊将他囚禁之时,也曾粗暴至极地咬他泄愤。   可那或是在不甚清醒之间,或是在盛怒之下,两个人其实都没有真真正正、细细品味过。   这一次,却是截然不同的。   扶渊心绪不平,却硬生生克制着自己,逼迫自己温柔一点,再温柔一点,轻轻地捧着沈夕昭的脸,触碰撷取。   柔软的、细腻的,带着虔诚的爱意和无尽的爱惜,亲吻他。   沈夕昭的眼睫颤个不停,被陌生至极的体验冲击得头皮发麻。   头脑一片空白的过程中,他忘记了该如何呼吸,直到几近窒息之时,求生的本能让他启开双唇,想要呼吸新鲜空气,可却在下一刻,就连鼻息之间残存的空气也被人粗暴地尽数掠夺。   微微张开双唇的动作便如同一场盛大的邀请,扶渊受到了鼓舞,心急如焚地迫近他。   距离更近了些,沈夕昭的手被迫攀上他的后背。   双目不甚清明,却仍顾念着他背上的伤,不敢用力推搡。   对扶渊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动作成了欲拒还迎,很快,安静的屋里传出了轻微声响。   暧昧至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27 22:11:26~2023-05-28 22:0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天小扫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沈夕昭被几乎可以称得上粗暴地吮着, 扶渊的力气很大,带着薄茧的掌心顺势而上,带起阵阵震颤。   他口中的空气彻底被夺取, 几近窒息, 在扶渊掠过他口中每一处的过程中艰难找到呼吸的间隙,急促的对呼吸的渴求化为一声嘤咛。   如同火苗,在天干物燥的天气足以将草垛点燃。   粗粝的掌心划过脆弱的皮肤,却急急停住。   扶渊以极其强大的自制力克制着自己, 动作骤停。   沈夕昭终于夺回呼吸的权利,而扶渊也抵在他额上, 低声喘.息。   两道气息剧烈纠缠着, 沈夕昭看到了扶渊眼中的欲念,深不见底, 却又清晰可见。   这样的场景意味着什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沈夕昭不是完全不懂,但此时脑子一片空白,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却连丁点想要逃离的念头都没有。   耳边只剩下扶渊滚烫的呼吸,无法忽视。   半晌, 扶渊闭了闭眼睛,忍耐着别过脸,翻身躺到了沈夕昭身侧。   到底没有对他做更过分的事。   热浪滚滚的世界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沈夕昭终于于混乱之间听到了自己猛烈的心跳, 就像是……快要蹦出来一样。   “你出去吧。”   沈夕昭的心脏还在狂跳, 闻言往旁边看去, 便见扶渊躺在床上, 手臂挡在眼睛上,胸膛还微微起伏着。   沈夕昭欲言又止:“哥哥你……”   真的没事吗……   “走吧。”   扶渊嗓音很低很沉:“不然就……走不了了。”   沈夕昭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走不了”是什么意思,当即面红耳赤地起身,整理着自己被揉得凌乱的衣裳。   “那……哥哥你先好好休息。”   “嗯。”扶渊应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接着便转过身背对沈夕昭。   沈夕昭一刻都不停的爬下了床,在急急逃向门口的瞬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却让他发现,扶渊背后伤口包扎的地方已经渗出了血,一片鲜红。   伤口裂开了?!   沈夕昭大惊,赶忙又一次跑回他身边,“哥哥,你的伤口流血了。”   扶渊微微蹙眉,回头看了一眼,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   沈夕昭应该是会包扎的,他看着便急得想要直接上手为他处理伤口。   还没碰上他,扶渊便稍稍避开他的触碰,“你别碰。”   沈夕昭怔住,还没反应过来是为什么,便见扶渊扯过一旁的薄被盖住自己,垂眸与他道:“王府里有郎中,让叶林喊他来便是。”   府上有郎中,自然是比他要专业些,沈夕昭没有多想,点了点头便跑出去找叶林了,因而也就错过了扶渊眸中强压下去的晦暗和轻微的叹气声。   郎中是个胡子花白的老人,从前是光禄王爷府上的太医,可以说是看着扶渊长大的。后来离开光禄王爷府上后便住在摄政王府旁边,昨日被请到了摄政王府上。   老人家年纪大了醒得早,一大早已是精神抖擞。   昨天扶渊的伤口也是他处理的,见伤口这会儿就裂开了,忍不住叨叨道:“昨日不是叮嘱过你切勿乱动么?你这又是做了什么?”   沈夕昭:“……!”   扶渊一言不发,倒是沈夕昭已经瞪大了双眼,整个脖子都红透了。   叶林咳了一声,出来打圆场:“您还是先为主子处理伤口吧。”   郎中看了看旁边的沈夕昭,又转而看着扶渊,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又什么都没说。   他动作麻利地为扶渊处理伤口,临行前终于忍不住沉声道:“摄政王刚受了伤,不宜进行太过剧烈的运动。”   太过……剧烈的……运动……   叶林:“……”   扶渊:“……嗯。”   明明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可沈夕昭还是在这一刻羞愤欲死,恨不得当一只鸵鸟,把头埋进土里,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郎中出去后,叶林也跟着往外走,一刻也不敢耽搁。   沈夕昭站在原地,看到扶渊半身盖着被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僵在原地。   直到扶渊提醒他:“还不出去?”   “出……出去。”沈夕昭猛然回过神来,赶紧往外跑,在门口时又忍不住再一次急刹车,回头来看他。   “哥哥你……记得不要再乱动了。”   他的目光飞快的掠过薄被,小声道:“忍忍吧。”   扶渊:“……嗯。”   *   刺杀皇上一事和光禄王爷脱不了干系,光禄王爷被押入大牢,牧文道也被处死。   与此同时,大理寺少卿谢迁还查到陆少煊也和光禄王爷有暗中来往,荒淫、越狱、勾结,数罪并罚,陆少煊终于被处死刑。   先前被光禄王爷劫持的林自秋并没有入牢狱。   他并未参与陆少煊所做的一切事情,一时的糊涂也并未酿成大错,于情于理,皇上到底还是放了他一马。   林自秋的家乡在北方,皇上特许他离京,回到家乡,此生再也不得踏入京城。   临行之前,他向皇帝提了最后一个要求,后者答应了。   这一日,国子监里,沈夕昭接到皇帝身边亲信带来的口谕,前往城门。   沈夕昭由阑护送着往城门去,却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林自秋。   林自秋向皇上提的要求竟是——见沈夕昭一面。   车门两边站着身着甲胄的侍卫,一眼看起来便如往常一般守着城门,仔细一看却可以发现,他们的注意力全在林自秋和前来赴约的沈夕昭身上。   见到林自秋,阑亦有些不放心,挡在沈夕昭身前跟他说的什么。   林自秋穿着一身朴素的白衣,身上再没了往日华贵的气质,但他脸上却看出了一个平静至极的笑容。   他轻声笑了:“怕什么?这里到处都是保护你的人,你还怕我会对你做什么么?”   沈夕昭看了过去,迎上林自秋如一潭死水的目光。   “我只想单独和你说说话。”   阑对他摇摇头使着眼色。   沈夕昭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朝他走去。   见沈夕昭走了过来,林自秋慢慢往后退。   两边的侍卫见状也意欲跟着上前,却被沈夕昭阻拦。   他们来到了树荫之下,远离人群。   “你想要说什么?”沈夕昭不是全然毫无防备,仍然提着精神跟他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   光线被叶子切割,明明灭灭,林自秋突然仰头伸出手,任斑驳的光线穿过指缝,树影落在林自秋脸上。   他微微笑着:“你看,我们站在树下,便显得不那么热了。可一旦离了大树的庇护,我们还是会暴露在太阳底下,被艳阳灼伤。”   他抬起眼透过树影直视光线,任由光源照得他的眼中溢出泪水。   沈夕昭警惕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还真是幸运。”他终于低下头,脸颊落入阴影之中,一滴清泪还挂在脸上。   沈夕昭没有说什么,便听他絮絮叨叨细数沈夕昭的幸运之处,所有的外在条件……   他一桩一件说着,突然看向沈夕昭:“可是好奇怪,明明你本不该回到谢家的。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他知道些什么?难道他发现了自己是穿书而来的?   沈夕昭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可他硬生生地维持住了镇定,面不改色地看着林自秋。   可林自秋好像并不在意他的答案,又自顾自道:“如果你没有回来,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沈夕昭稍稍松了一口气,又攥了攥手,看着他:“你所做的事情原本就是错的。不属于你的,强求不得。”   “是吗?”林自秋轻笑一声,又抬头看起了被树影遮蔽的天空。   沈夕昭觉得他的举动有些怪异,不由得皱起眉头。   “其实你也挺幸运的,表哥到底还是顾念旧情,不是吗?”   “旧情?”林自秋嗤笑一声,接受从胸腔中发出沉闷笑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过是无情帝王分给脚下蝼蚁一点可笑的小恩小惠,从此人人都只会记得当今圣上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笑声越来越大,林自秋也越来越激动,看向沈夕昭时面目狰狞。   沈夕昭紧紧攥着拳头,足尖绷紧。   “陆少煊……他死了。你知道吗?”林自秋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着沈夕昭。   沈夕昭只是看着他,没有什么反应。   “你居然真的不难过?”他还是在笑,“沈夕昭,你也挺无情的。”   听到这话,沈夕昭攥紧的手掌却是稍稍松开了。   林自秋没有发现,他不是真正的“沈夕昭”。   “他当然不是个什么好人,死得好。”林自秋恶狠狠说着,眸中的恨意迸发,“可你以为扶渊就是个好人么?”   “陆少煊虽然坏,可他坏得明显,蠢得鲜明。扶渊不一样……”   沈夕昭蹙了眉,不太想听他这样说哥哥。   “他心机深沉,在你面前伪装的面具,又能戴到几时?”   “他若是玩腻了,大可以直接抽身,但是你呢?被摄政王用过的人,哪怕是被抛弃了,也不会有人敢要。”   “你只能祈愿,他对你的感情能够持续得再久一点。”   他说的话难听,沈夕昭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   林自秋却好像很懂得及时悬崖勒马,很快止住了话题,快速看向沈夕昭。   “幸运?我不稀罕这样的幸运。”   “我曾经占了你的身份,也伤害了你,你以为扶渊他会放过我吗?”他说着身上不禁一抖。   “与其这般苟且此生,不如就此死去。”说到最后,他已是咬牙切齿。   他手上做出了什么动作,沈夕昭一直心有戒备,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急急往后退了一步。   可预想中的危险并没有到来,林自秋的确拔出了一把小刀,可那锋利却没有冲沈夕昭而来,而是抹过了他自己的脖颈。   迸出的血液纷飞,溅到沈夕昭脸上,也汩汩流着,染湿他自己雪白的衣裳。   林自秋睁大眼睛,却仍在笑着,笑得沈夕昭毛骨悚然。   “我累了,我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眼中流下两行最后的热泪,林自秋缓缓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自尽?   明明皇上已经放过他,同意他回到家乡好好过日子了。   耳边一阵混乱,沈夕昭却只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血泊之中的林自秋。   林自秋躺在地上,目光仍然直勾勾的盯着沈夕昭。   沈夕昭脑子一片空白,却无法移开视线。   直到身后传来慌乱的脚步声,他被拥入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里。   扶渊抱住他,拭去他脸上的温热。   “阿昭,别怕。”   眼睛被手掌覆住,陷入黑暗之中,沈夕昭终于晕了过去。   当晚,他高烧不退,整夜做着连绵的噩梦。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7778487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7778487、樱珞 3瓶;飞天小扫帚 1瓶;   谢谢宝贝们,抱住!! 第55章   郎中来诊治, 只说他受了惊吓,睡一觉便能醒来。   可一天过去,沈夕昭依然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扶渊请旨要皇上派太医来看。   太医看过亦说是惊伤, 正常来说不该沉睡如此之久,“为今之计只能让臣为沈公子施针。”   皇上指派过来的太医经验丰富,医术精湛到无可指摘。扶渊立刻允准,只忍不住叮嘱他要小心谨慎, 切勿伤了沈夕昭。   扶渊退到一旁,只是目光一瞬不眨地盯着沈夕昭看。   针灸过程中沈夕昭并非毫无反应, 他俊秀的眉毛微蹙, 扶渊便也跟着他皱起眉头。他手指蜷缩了起来,扶渊便蹲在他身侧, 默默握紧他的手。   可直到太医施完针,沈夕昭依然没有睁开眼睛,只有眼睫微微颤抖。   房间里只剩下二人,扶渊紧紧握着他的手,低头在他手指上烙下一吻,“阿昭,快醒来吧……”   与此同时, 沈夕昭正困于梦魇之中。   他无声地站在人来人往之中,眼皮落下一丝寒意。他仰起头,看到了满天纷扬雪花。   他抬起手, 一片雪花落在掌心之中, 顷刻融化, 不留一丝痕迹。   行色匆匆的人似乎都没有看到他, 沈夕昭试探着想要弄出些什么动静, 可依然无人理会他。   沈夕昭眨了眨眼睛,在旁人视若无睹的目光中走进了一间富丽堂皇的住。   足底是冰凉的厚雪,沈夕昭却感觉不到凉意,足印也未能在雪花上留痕,只有一片无暇的白。   再往里走,洁白突然出现了一滩一滩的红色,如同纯白画卷上的红色泼墨,鲜艳得惊人心惊。   沈夕昭没能闻到血腥味,心里头却第一时间冒出了一个念头:这是血。   血迹在雪地里蔓延,断断续续的连成一条路线,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流着血一路跌跌撞撞地蹒跚向前。   之所以不说是人,是因为沈夕昭看到了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不像是人的足印,应当是来源于眸中动物。   和黑狼或是黑狗的脚印都有点相似。   想到这里,沈夕昭的心不由得揪起来。   再定睛一看时脚印已经被扑簌簌落下的雪花覆了一层,就连血迹也只看得出零星斑点。   他顺着未完全覆盖的脚印溯源而去,人还未至便听得一声啜泣,极其压抑小声,像是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沈夕昭向白茫茫的雪地望去,看到了一个瘦小的背影,单薄的脊背弯曲着。   他们之间隔着的距离不算太近,可沈夕昭此时此刻的视力却仿佛变得极佳,竟能看得出来,他似乎在轻轻颤抖着。   他身子骷髅着,却似乎并不是完全没有倚仗。   沈夕昭下意识想要往前走去,这才发现小孩儿似乎怀里抱着什么东西。   而雪地之中洒落的点点血迹也在此处中断。   随着小孩儿死死压抑着的啜泣声溢出,人也跟着一颤一颤的,沈夕昭终于看清……小孩怀里抱着的是一条白狗,身上的皮毛几乎和雪色融为一体——如果忽略它身上鲜红的血迹的话。   这些血出自这条狗身上……   沈夕昭猛然瞪大眼睛,在这一刻惊觉,眼前这个骨瘦如柴的小孩,正是十余年前的扶渊。   此情此景正是扶渊曾经当做故事与他提起的那段往事。   冰天雪地之中,衣着单薄的小孩抱着已然失去呼吸的小狗,慢慢感受它生命的流逝,在他怀里变得冰冷强硬。   沈夕昭的耳力似乎也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敏锐,他似乎能听到小孩儿的号啕大哭,可扶渊却是死死咬着嘴巴,不让自己再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他的脸几乎埋进了小狗的毛发里,沈夕昭看不见。   沈夕昭的身体也不知在何时变得僵硬麻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要走过去抱抱扶渊。   可在这时,小孩压抑的低泣,似乎还是惊扰到了府里的大人。   沈夕昭看到穿着玄色蟒袍的男人走到扶渊眼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随着男人一声令下,有两个人上前将半跪在雪地中的小孩儿拉起来。   在这一刻,原先一直一动不动的小孩突然挣扎了起来,又有两个人走近前来,想要将已经冻僵的小狗尸体抱走。   扶渊在这一刻号啕大哭,终于像个孩子的模样。   这是沈夕昭第一次看到扶渊这般模样,脆弱、可怜。   “不准哭。”男人沉声喝道。   可看着他们随意将小狗打包进粗布袋里,扶渊满眼汹涌情绪波动,挣扎的动作更加剧烈。   沈夕昭本能地跑上前去想要阻止他们的动作,却直直穿过了他们,差点儿在雪地上摔倒。   他错愕地望过去。   “不准让我看到眼泪。”   随着男人一声令下,有人伸出手揩去扶渊脸上的眼泪。   也是这一刻,沈夕昭看清了男人的脸,分明是年轻时的光禄王爷。   越是不让他哭,扶渊的眼泪就越是汹涌,眼泪越是汹涌,那人擦去眼泪的动作就愈加粗暴。   沈夕昭眼睁睁看着,扶渊的脸被擦得通红,到最后,几乎要褪去一层皮。   小狗的尸体被处理完了,扶渊跌坐在雪地上,呆呆望着虚空,眼泪早已流干。   沈夕昭朝他伸出手,眼前的画面却是陡然一转,隔绝了冰天雪地,他出现在一间温暖的屋子里。   可里头的画面却并不那么温馨。   扶渊脸上敷着厚厚的一层药膏,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房梁。   沈夕昭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看到他紧紧攥成拳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满是指甲印。   沈夕昭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看着小孩日复一日的这么躺着发呆,看着他洗去脸上的药膏,戴上一块黯淡的面具。   那时他戴的面具还不似十余年后沈夕昭看到的那般,有着精致繁复的花纹,只是非常普通的一块黑色面具。   面具之下,小孩藏匿了他所有的情感。   沈夕昭一直跟着他,再也没有看过他哭泣的模样,也从未见过他笑。   他如愿成长为了光禄王爷满意的模样,无喜无悲,无伤无痛。   一次宫外狩猎,光禄王爷将扶渊带到猎场之上,他果然不负众望大放异彩,也入了皇上的眼。   当天夜里,光禄王爷极其开心,往扶渊房里送去几箱赏赐,还有一个女人。   沈夕昭站在屋里的角落,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子出现在扶渊房里。   人人皆知摄政王扶渊身边一直女子,可在他成为摄政王之前,却未必未曾接触过这些。   在这个世界,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沈夕昭转过身退出房间,第一次生出了想要逃离的念头。至少……他不想看着。   “滚——”   沈夕昭猛然回身,看到扶渊周身气息冰冷可怖,吓得那女子花容失色,踉跄着跑出去。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沈夕昭猝然回头,这才发现光禄王爷就在院子外头阴暗的角落里站着。   “王爷,他怎么连女子都不感兴趣,只怕……不太正常。”   光禄王爷的脸掩在黑暗中,“不感兴趣才好。一把刀,不该有属于人的七情六欲。”   “可白天找过来的……”另一人的声音压低了些。   “处理了。”   夜色浓稠之中,光禄王爷的声音也沉了几分。   “是。”   在反应过来之前,沈夕昭已经跟着另一个人,离开了扶渊所在的院子。   他看到,男人回到屋里换了一身黑衣,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飞檐走壁,速度极快。若是在平常,沈夕昭定然不可能追上他的脚步,可在这一刻,沈夕昭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一场诡谲陆离的经历,可他依然没有放松警惕,追寻着黑衣人的步伐。   他直觉,这里头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在这个世界里,沈夕昭轻松追上的黑衣人,看他潜入一间房里。   房里头的男人刚刚吹熄烛火,似乎正欲入眠,却突然听得门口传来动静。   他朝门边走去,身后的窗子却在这时吱呀一声打开,只是一回头的瞬间,一把刀抵上他的咽喉,鲜血飞溅,白色的窗纸染上血红。   沈夕昭捂住自己的嘴巴,背后抵着墙壁,身子慢慢滑落。   黑衣人回去朝光禄王爷述职,浑浑噩噩的沈夕昭恍然听到,那个死于非命的男人身上背负的秘密,似乎有关于扶渊的身世。   身世?   沈夕昭强迫着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可光禄王爷似乎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   扶渊说过自己无父无母,自幼被光禄王爷扶养长大。可是在这之前……他究竟来自何方?又是如何被光禄王爷捡到的?   沈夕昭迫不及待想要探寻真相,可是眼前的两个人都缄默不语。   他下意识呼唤系统,锲而不舍地想要和系统取得联系,也是在这一瞬,他的意识开始涣散……   【宿主,宿主,醒醒。】   沈夕昭的手指动了动,握着他手掌的人立马清醒。扶渊捧起他的手,在耳边喊他的名字。   “阿昭,醒醒。”   “阿昭,别睡了。”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沈夕昭恍惚听到了扶渊的声音,想要给他回应,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眼皮也沉重至极,根本睁不开。   【宿主,不要着急。你只是睡得太久,身体的机能需要慢慢唤醒。】   “我……睡了多久?”   【将近五日了。】   【宿主,我提醒过你,如果你的任务迟迟不能完成,那么身体只会每况愈下。这一次的昏迷只是一个信号,代表你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而且正朝着坏的一面发展。】   【我建议你赶紧想办法完成任务。至少也要到任务目标身边去,只有多在他身边待着,你的情况才能缓解。】   “阿昭,你醒来。”   眼皮处落下一滴温热湿润,沈夕昭眼睫一颤,慢慢睁开双眼。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天小扫帚、33331171 1瓶;   谢谢所有小天使的支持和鼓励!我会加油的! 第56章   “哥……哥哥。”沈夕昭艰难地发出声音, 伸手想要触碰扶渊。   扶渊抓着他的手,稍稍用了几分力气,握紧片刻又小心翼翼地松开。   “阿昭, 你醒了?”他声音很轻, 似是唯恐这是一场如泡沫般的美梦,一惊扰便会破碎。   看到他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沈夕昭动了动手指,便被牵引着抚摸上他的脸。   “哥哥, 我没事了……”沈夕昭竭尽全力回应他,想让他放心一点。   扶渊看着他, 眸中情绪复杂汹涌,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要去喊郎中。   沈夕昭昏迷的这五天,摄政王府的门槛都快被江湖郎中踏破了。   这些天一直在摄政王府上的老郎中和一名太医前来查看。   老郎中退居一旁, 让太医先行把脉。后者诊完一脉,深情微有些迟疑。   扶渊方才稍稍转霁的神情再次沉了下来,薄唇微动,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紧紧抿着嘴角。   那太医再三为他把脉,而后看向老郎中,“您来看看。”   他这么一说, 就连沈夕昭心里也是一咯噔。   难不成真出了什么问题?   虽然已经听到系统的警告,但拥有了这么些时间的健康体魄,他还是有些害怕, 不想要再过从前那般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日子。   老郎中为沈夕昭号了一脉, 神色亦有几分古怪, 但表情并不算凝重。   扶渊蹙起眉头, “怎么回事?”   老郎中:“小公子的身子并没有大碍。”   扶渊的眉毛却并未在第一时间舒展开, 只看向太医。   太医连忙点头:“正是如此。我方才惊觉小公子的身体不仅没有了惊伤的症状,而且十分健康,不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就像是刚刚睡了一觉一般。”   这原本是件好事,“只是……这样便很难解释,他为何会昏迷不醒如此之久。”   沈夕昭不自觉攥着被角,看向扶渊。后者沉吟片刻,只叫太医和老郎中继续留在府上。   二人出去后,扶渊走近沈夕昭。   “阿昭,我们不睡了好不好?”   沈夕昭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下一瞬便被扶渊动作轻柔地抱起。   下巴抵上扶渊的肩膀,他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苦香。   不仅是他身上,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似有若无的苦。   扶渊并未在第一时间松开他,而是如重获至宝一般抱着,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后颈。   门在这时被敲响,哑巴侍女送了膳食进来。   送过来的吃食都较为清淡,适合病人吃,但沈夕昭看着却提不起食欲。   扶渊喂了他一口,沈夕昭并有些排斥地躲开了。   “阿昭乖,吃一点。过几日我就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好么?”他说着拈了下沈夕昭的耳垂。   “哥哥,我想吃你煮的面。就像是我生辰那日,你给我煮过的长寿面那般的。”   “好。”扶渊一应答应,只是不肯让他再上床睡觉。   沈夕昭被抱到了小厨房。   扶渊还特地让人搬了一张美人榻来让沈夕昭靠着。   沈夕昭此时此刻其实并不很累,一点都没有生病的感觉。但知道哥哥是关心他,便也顺着他的意思。   边看着扶渊忙碌的背影,边与系统对话。   他能感觉到,系统一直与他处于连接之中。   “关于哥哥的身世,你能查到吗?”   【对不起宿主,这与你的任务无关。】   沈夕昭敏锐的抓住了它话语中的未尽之言,接着问道:“但是你有办法查到,是吗?”   系统没有像先前一样直接说没有权限,沈夕昭便抱着一丝希望。   系统陷入了沉默之中,可对于沈夕昭来说,这更像是一种默认。   在他心里,扶渊一向神通广大。可若他的身世之谜是很容易查到的事情,他不可能到现在都没有查出来。所以沈夕昭倾向于证据很难找到,他想要帮哥哥查明真相,能够依靠的或许只有系统。   他锲而不舍问道:“你可以帮我吗?”   系统沉默了片刻,终于出声:【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沈夕昭眼睛亮了亮,便听它说:【不过有交换条件,宿主是否愿意?】   “什么条件?”   【容后再议,我只给宿主一个机会,你愿意吗?当然,条件不会是让你和目标对象在一起。】   沈夕昭稍有迟疑,可听到系统最后一句话,便下定决心,点了头。   这一次的昏迷让他清楚地意识到系统说的没有半句谎话,如果达成任务完成的条件只能是满足澹台玉泽,和他在一起,那么沈夕昭的任务便永远都不可能完成。到时候,或许他真的有可能在这个世界死去。   那到时候哥哥要怎么办?   沈夕昭希望他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孤独、孑然一身的。   哥哥虽然看起来冷情冷性,可沈夕昭知道,他是个外冷内热、内心柔软的人,如果能帮他找到家人,或许他还能够不那么孤单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沈夕昭希望能找到陪伴哥哥的人。   很快,系统给出了指引:【可以去光禄王爷府上找找答案。】   与此同时,沈夕昭感觉到他和系统的联系中断。   可系统还没有说它的交换条件是什么。   沈夕昭陷入沉思。   一碗面已经煮好,扶渊做的比上次清淡了些,但面汤上撒的点点绿色葱花还是看得沈夕昭食欲大增。   门外长廊上,夕阳西斜,柔和的光照在沈夕昭脸上,扶渊喂他吃面。   “好吃!”沈夕昭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哥哥也尝尝!”   昏迷几日,他看到扶渊似乎都瘦了,下颌的线条更加清晰坚硬。   时间匆忙,这一次的面条没有像长寿面那般做成完整的一条,他们没法再像生辰那日那般一人一头吃面条,便只能一人一口,分食整碗面条。   不远处,叶林和阑看着这一边,对视时皆会心一笑。   吃完半碗面,沈夕昭便已经吃不下了,剩下的都让扶渊解决了。   他后知后觉想起来:“我昏迷这几日,我家人可有找来?我是不是该先回去谢府跟他们报个平安?”   “你家里人都来看过你。你父亲和大哥在你醒来不久前刚刚离开。皇上亦连着几日都派人来看你。”   “我方才已经让人去报平安了。”   沈夕昭看着哥哥提及他人对他的关心,却绝口不提自己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   想到醒来前眼皮上似乎落下过的湿润,沈夕昭忍不住上前抱住扶渊。   扶渊很享受他的亲昵,一直陪着他在府里散步聊天,直到夜幕降临,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汤泉池外。   摄政王府面积极大,假山后还设了一方汤泉池,里头泡着的是天然补药,对身体极好。   “阿昭,你刚醒不久,还不宜用药浴。等太医再观察两日,确定可以了我再带你来,好么?”   就连在外散步,扶渊都给他里一层外一层的裹着衣裳。   “知道啦,我不想泡,哥哥进去吧。”   扶渊愣了一下。   沈夕昭忍不住抬起手,抚摸他的下巴,手指磨了下他下巴处冒出来的一点点胡茬。   扶渊抓住他的手,“好,我进去洗洗。”   “你便在外头,不要乱跑。”   他说着稍稍靠近沈夕昭,垂眸看着他。   沈夕昭能够感觉到哥哥似乎想要与他亲近,也不排斥,反而大大方方的扬起脸来。   可扶渊却始终没有低头,只是摸了下他的耳垂便往汤池走去。   沈夕昭笑了一下。   哥哥似乎误会了,以为他嫌弃他不干净。   可他知道,哥哥似乎有点洁癖,哪怕是这些天或许一直在照顾他显得有些憔悴,可身上的气息还是干净无比。   但沈夕昭没有解释。   看着扶渊进去,沈夕昭这才走远了一些,和假山外的阑见了面。   方才远远看见阑,沈夕昭就感觉到他似乎有话要对他说。   “小公子,这几日主子很担心您,一直在床边守着您,几乎没有合过眼。”   “太医看过束手无策,他便广寻天下名医,这几天京城里的名医都被请来了,他们试了很多方法,始终没能将小公子唤醒。”   “怕小公子出什么意外,郎中们用的药一应都是主子先试过的。”   沈夕昭微微一怔,这才明白扶渊身上的苦香是药味。   “如果小公子再不醒来,真不知道主子……”阑叹了一口气。   估摸着扶渊快出来了,沈夕昭点了点头往回走。   扶渊携着一身清苦药味出来,下巴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和方才的浓重不同,这会儿他身上的味道清新怡人,沈夕昭闻着便觉得心旷神怡。   只是他眉间的疲态仍没有消散。沈夕昭提出想要休息了。   扶渊身体紧绷了片刻,看向他时眼中几乎带着祈求:“阿昭,不睡好不好?”   沈夕昭心里微微酸胀。   “哥哥,这一次我不会突然睡这么久了。”   沈夕昭摸摸他的脸,向他保证。   在沈夕昭的软磨硬泡之下,扶渊终于同意,只是躺在床上后,隔一会儿就要睁开眼睛来确认。   “哥哥,我想喝水。”   话音刚落,才刚闭上眼睛不久的扶渊便再次猛然睁开了眼睛:“我去倒。”   “不用。”沈夕昭按住他,坚持自己去倒。   回来时,沈夕昭唇上湿漉漉的,泛着莹润的光。   他翻身上床,直接跨坐在扶渊身上。   扶渊看着他,目光沉沉:“阿昭,别闹。”   沈夕昭却没有理会他,还颇为不安分地动了动,成功看到扶渊的脸色更沉了几分。   眼中的情绪也更为浓烈,却硬生生地被压抑于漆黑的眼眸之下。   沈夕昭无知无畏,近乎天真地诱惑他:“哥哥,你要亲我吗?”   “轰”的一声,扶渊的理智在顷刻间被点燃,扶着他腰的手掌不由得变得用力。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今天头好晕,希望我不要二阳哎   发个红包祈福555 睡了   感谢在2023-05-30 22:04:43~2023-05-31 22:5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包子在上 11瓶;飞天小扫帚、樱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扶渊的声音带了几分喑哑。   “没有呀, 太医和郎中爷爷都说了我身体很好。”沈夕昭脱口而出,大有迫不及待之势。   “而且只是亲亲,又不做什么的。”   “哥哥不想吗?”沈夕昭看着他始终没有反应, 也不禁慢慢皱起了眉头。   “真的不想?”   “没有。”   扶渊凭借腰腹力量半抬起身子, 快速地在沈夕昭脸颊上亲了一口。   速度快得沈夕昭都没反应过来。   他愣了愣,不满意地指了指嘴巴:“要这里。”   扶渊手肘撑在床上,身上又承受着沈夕昭的重量,闻言胸膛微微起伏, 却没有任何动作。   “自己来拿。”   怎么拿?   沈夕昭不解地看着扶渊,只看到他直勾勾的视线和轻轻抿起的薄唇。   是那个意思吗……   沈夕昭眼睫颤了颤, 鼓起勇气, 慢慢弯腰向前倾。   几乎是在触碰的一瞬间,沈夕昭感觉嘴唇发麻, 似乎失去了知觉,头脑一阵空白,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扶渊也不动,不像先前那般掌握主动权,只是掐着他的腰,不让他再往下坐。   不知道这样贴了多久,沈夕昭终于稍稍找回了些知觉, 努力回想着扶渊是怎么做的,学着他的动作,硬着头皮咬上他的唇。   “嘶……”   和想象中温柔亲昵的轻咬不同, 沈夕昭一个不小心, 没有控制住力道, 尝到了些许血腥味。   好在成功让扶渊启了唇。   舌.尖试探着探.入, 将一颗淡淡清香的小药丸轻轻推入。   他正探寻着, 突然被擒住,勾着卷入一场热烈之中,清香彻底在血腥味里融化。   不用沈夕昭再多做努力,扶渊化被动为主动,像是个渴了极久的人一样,将沈夕昭尽数掠夺。   沈夕昭几近缺氧,但却没有挣扎,反而予取予求,乖得不像话,直到感觉到对方的动作慢慢缓了下来。   扶渊的眼皮渐渐发沉,稍稍停下,喃喃自语:“阿昭……”   他倒在床上,呼吸慢慢变得平稳,终于睡着了。   沈夕昭松了一口气,又不禁有些担心……   以后千万不能再出现这样的事了,再来一次,他不确定扶渊会变成什么样子。   得想想办法,早日找出光禄王爷想要隐藏的秘密是什么,早日帮哥哥找到家人。   这样,就算是他以后不在了,哥哥也不至于太孤独。   一夜安睡。   扶渊惊醒,下意识寻找身边的人。   可身旁空无一人,触及的地方亦是冰凉一片。   思及昨夜突然焕散的意识,扶渊神色一凛:“阿昭!”   沈夕昭一进门便听得扶渊的声音,忙加快了脚步。   “哥哥,我在这里。”   话音刚落,身子便被人大力拥住,蛮横地困入怀中,怀里抱着的书掉了一地。   沈夕昭吓了一大跳:“哥哥,怎么了……”   耳边是扶渊的粗喘声,沈夕昭很安分地没有乱动,慢慢伸出手轻抚扶渊的后背。   “为什么要给我下药?”扶渊箍着他的腰,几乎像要把人嵌进骨头里一般。   “我……只是想让哥哥睡一觉。”   他给扶渊准备的是安神的药,让他得以平静地睡个好觉。   扶渊沉默了一会儿,手掌往上,轻轻摩挲沈夕昭的皮肤,“以后不要用这种方法了。”   “阿昭。”扶渊的声音有些哑,带着后怕,“醒来看不到你,我有点害怕。”   沈夕昭愣了一下,也跟着用力抱紧他。“我在呢哥哥,我不会乱跑的。”   “我的书都在家里,要去上学来不及回去拿了,所以刚刚是去书房找找有没有可以发给的书……”   扶渊偏头亲亲他的耳朵,“先休息几日再去好么?”   沈夕昭摇了摇头。   诚然,他不是不可以以朋友的名义私下邀澹台玉泽出去,但沈夕昭不愿那样做。   他已经拒绝过澹台玉泽,再那样不知分寸,实在不合适。   去国子监上学是能接触到澹台玉泽最好的方法。   在沈夕昭的坚持下,扶渊还是亲自送他去了国子监。   临下车前,扶渊还紧紧握着他的手,反复询问他,确认他的身子没有任何不适。   “我没事哒哥哥!”   “好啦好啦,有什么不舒服我都会及时告诉小厮的!等放学了你就来接我,好吗?”   在沈夕昭的再三保证下,扶渊终于松了手。   沈夕昭看着他,突然凑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好啦哥哥,我要下车了。”   下车后,沈夕昭果然看到扶渊掀开了帘子。   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朝扶渊挥挥手:“你先回去吧~”   扶渊微微颔首。   阑调转马车,慢慢地往来时的方向去。   一直到看不见人了,沈夕昭一直紧绷的脊背瞬间弯了些,强颜的欢笑也慢慢消失。   “公子,你还好吗?”   “我没事,不要多嘴,知道吗?”   跟在他身边的小厮是谢府的人,年纪小很听话,听沈夕昭这么说便点了点头。   沈夕昭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变得虚弱,在扶渊面前只是一直强撑着不敢表现出来,他也知道,必须尽快到澹台玉泽身边去。   他咬着牙快步走进国子监,好在澹台玉泽一向来得早。   一见到他进门,澹台玉泽便站了起来。   “夕昭。”   沈夕昭朝他点了点头,走过去他前方的位置落座。   “你身子可还好?”澹台玉泽关切道。   他这几日也试过去摄政王府想要见沈夕昭一面,可都被拦下了。   “我没事。”   只是跟澹台玉泽说了几句话,沈夕昭便感觉缓过来了些,身体也没那么疲惫了。   原来真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沈夕昭面色变了变。   “你脸色不太好,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夕昭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谢卓也来了,一进门便赶紧来到他座位旁,一向安静的人也变得多话:“昨日知道你醒来了,我本想进去看看你的,只是摄政王说你还需要休息,我便赶紧回家先跟父亲报平安。”   “你今天怎么就来上学了?不多休息几日吗?”   “并无大碍。过几日便回府上看看父亲和夫人。”   这段时间,他想先陪陪扶渊。   谢卓正欲再说什么,便听得外头传来动静,他们往窗外看去,看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作者有话说:   祝各位大朋友小朋友六一快乐!发个红包吧~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331171 2瓶;叶子、飞天小扫帚、夏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谢泰出现在窗边, 表情还是一贯地……有些欠揍。   沈夕昭看了过去,便见谢泰别扭地别过脸,只是人又靠近了窗口几分。   他伸出手来。   “这是什么?”沈夕昭站了起来, 靠近他。   谢泰像是吓了一跳, 但也没有走开,将手上的东西往前递了递。   “这是我前段时间偶然得到的血珀,有驱邪避凶、安神定气的作用。”   他说着摊开手掌,露出了里头的一颗血红色珠子。   珠子通明透亮, 不见杂质杂质,应是上好的极品。   沈夕昭有些惊讶:“给我的吗?”   谢泰看了他一眼:“不然呢?”   澹台玉泽道:“这是天然的血珀, 又如此透明纯净, 想来也是极其稀少珍贵,这么一颗便价值不菲。”   谢卓也凑了上来, 近乎喃喃道:“不是宝贝得很,说要留到日后送给心仪的女子吗?”   谢泰亦是偶然得到这颗血珀的,他以与其价值完全不匹配的价格从集市里不懂行的卖家手上买到的,后来偶然被谢迁看到,方知这竟是真正的血珀。   谢泰平日里都十分宝贝这颗血珀珠,就连朋友们想要拿来观赏一番都不乐意给他们。   听到这话,沈夕昭更加惊讶了, 不由得抬眼看向谢泰。   谢泰咳了一声,只道:“心仪的女子……我日后定会寻更好的给他。眼下,我阳气重, 自然是不需要驱邪避阴的。又不像你, 无缘无故昏睡如此之久, 自当比我更需要这玩意儿。”   他说着皱起眉头:“废话怎么那么多?你要还是不要?”   沈夕昭赶忙接过珠子, 深深地看着他:“谢谢二哥。”   谢泰脚底一打滑, 差点摔倒。   他再次别过脸,又道:“湘湘来京城了,明晚的花灯节,我们和湘湘一起去看。”   “董湘来了吗?”   董湘家不在京城,说起来,沈夕昭亦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她了。   “表妹来京了?”谢卓竟是也才知道。   “在路上,估摸着下午就到了。”谢泰和谢卓亦是罕见地心平气和讲话。   只不过想到花灯节,喜静的谢卓不免有些排斥:“花灯节人一定很多,人挤人的……”   谢泰有些不耐:“湘湘就喜欢热闹,她好不容易来一次。”   澹台玉泽抬了抬手:“我有船,大家可以坐我家的船一起赏花灯。”   他说着看向沈夕昭,目光中满是希冀,还有不易察觉的忐忑。   见沈夕昭犹豫,他笑了笑:“怎么了?难道你打算就此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了?”   沈夕昭愣了一下,听到他坦荡直言:“我们是好朋友啊。我父亲母亲还想请你去府里用膳的。”   他顿了一下:“还有摄政王大人,你们一起来便是。”   谢卓和谢泰不明所以,但都默契地没有出声。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澹台玉泽如此坦荡,反倒显得沈夕昭自己太耿耿于怀了。   他露出笑容:“好,明晚我会带哥哥一起来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   不待几人再说什么,谢泰逃也似的跑了。   余下几人纷纷对视,皆是会心一笑。   谢泰别别扭扭的,但沈夕昭看得出来他笨拙的好意,也愿意接受。   放学后,沈夕昭第一时间走出去。   在人流涌出之前,扶渊已经先行一步下来,这会儿正站在门边等着沈夕昭。   他仍戴着面具,只不过这一次直接戴了黑色的,明晃晃地昭示着他的身份。   “哥哥。”沈夕昭蹦跳着靠近他,手腕被轻轻握住。   “慢点。”   扶渊虚虚抱了他一下。   知道经过上次的事情,他可能还是会担心,沈夕昭便也乖乖地在他身边站好,“好,都听哥哥的。”   他们表现出来的亲昵太过熟稔,也丝毫没有在意其他学子落在他们身上似有若无的目光,旁若无人地说着话。   马车缓缓向前,沈夕昭这才与他说起花灯节的事。   听到他说起澹台玉泽府上有船,扶渊略一挑眉:“你若是想坐在船上赏花灯,我让人备一艘船便是。阿昭想要多大的?”   “不用!”沈夕昭在他身旁,抱着他的胳膊蹭了蹭,“哥哥陪着我,跟家人朋友们一起看花灯,好不好?”   如今多接触澹台玉泽对他有好处,而且他跟系统确认过了,眼下接触一次便能让他坚持好几天。   “而且玉泽很崇拜你的。”   “是么?”   沈夕昭说起先前澹台玉泽维护他的事,好说歹说哄着扶渊,终于让他答应。   “哥哥最好了!”   太过清楚扶渊的喜好,沈夕昭便亲昵地跟他撒娇。   果然,扶渊的眉梢染上笑意,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腕。   这是扶渊一贯喜欢的小动作,沈夕昭也乐在其中。   下一刻,手腕一阵冰凉。   沈夕昭抬起手,看到扶渊给他戴上了一串血红色的手串,一整串全是晶莹剔透的血珀。   沈夕昭愣了一下。   澹台玉泽说过,这样的血珀一颗就足够珍贵,更何况是这样一整串。   沈夕昭将谢泰送给他的那颗珠子也一块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   “谢泰也给我送了。”   扶渊倒是有些意外,拿着上下看了一番:“成色不错。我让工匠加工一下,给你再做一个香囊,把这颗珠子挂在上头。”   沈夕昭点点头,正合他意!   很快便到了花灯节当日,京城处处悬挂上了漂亮绚丽的花灯,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往来络绎不绝。   这其中当属护星河上的视野最好,河边早就围满了人。   澹台玉泽他们的船就在护星河上,望向窗外便能看到极其震撼的花灯。   沈夕昭带着扶渊上船时,澹台玉泽等人已经在了。   见到沈夕昭,董湘迎了上来,旁边还有她的一位朋友,是一位娴静的小姐。   董湘笑意盈盈地跟他打招呼:“表哥。”   “表妹。”亦看着她笑。   上一次在谢家的庄园一别,董湘也没有想到,再一次见面,他们成了表兄妹。   扶渊便是在这时上前一步,走近沈夕昭身边,手往下滑,亲昵自然地牵起了他的手。   沈夕昭偏头看了他一眼,眉眼微弯,便在董湘和另一位姑娘惊讶的目光中介绍了扶渊。   “摄……摄政王。”   澹台玉泽只看了一眼便别过眼,“我去外头看看酒菜准备好了没。”   他提着一壶酒进来时,只看到沈夕昭趴在窗边,扶渊则在他身后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沈夕昭指着窗外笑着回头看扶渊。   扶渊目光不在外头,只在沈夕昭身上。   他轻轻一笑。下一瞬,澹台玉泽看到他突然捏住沈夕昭的下巴,低下头亲吻他。   澹台玉泽:“……”   作者有话说:   澹台玉泽:我应该在船底,而不是在这里……   感谢在2023-06-01 21:23:43~2023-06-02 19:20: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见南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哥哥……”   沈夕昭正指着外头一盏兔子灯让扶渊往外看, 猝不及防被亲了一口,当场愣住。   视线触及扶渊眼中的笑意,沈夕昭的脸当即爆红, 慌慌张张往周围看。   分明没有一个人在看他, 可沈夕昭就是发现,不管是澹台玉泽、谢卓谢泰、董湘还是她的朋友,此时此刻的动作都有些僵硬,欲盖弥彰的意味极其明显。   沈夕昭:“……”   “害羞?”扶渊轻笑一声, 抚了下他发烫的脸颊。   沈夕昭连忙将他的手拉下来,小声埋怨他:“你怎么突然亲我?”   “好, 以后不乱亲了。”扶渊眼含笑意, 直起身子往外坐了坐,离他远了一点。   谢迁便是在这时上了船。   他一上船便朝着沈夕昭这边走来, 欲向扶渊行礼。   扶渊先一步道:“免礼。”   他看了沈夕昭一眼,递了一杯酒给谢迁:“大哥,我敬你。”   谢迁愣了愣,慌忙接过酒杯。   一杯酒落肚,谢迁看向沈夕昭的眼神也有些意味深长。   直到现在,澹台玉泽才如梦初醒一般提着酒过来。   “来,这酒是我爹珍藏的, 大家尝尝。”   谢泰笑了一声:“你爹知道么?”   “知道。知道我要跟你们出来,他特地拿出来的,往常我找他要, 他都不乐意给。”澹台玉泽嘿嘿笑着, 又看向扶渊。   “尤其是……摄政王在。”   抛开扶渊和沈夕昭的关系这一层, 澹台玉泽还是很崇拜扶渊的。   一行人便聚集到一块儿落座。   董湘也带着她的朋友过来。   这位姑娘名叫孟婉园, 父亲刚刚调到京城来为官, 全家便跟着来到京城。她人生地不熟的,董湘便来到京城将他介绍给表哥们。   孟婉园看着文静柔弱,喝起酒来却与容貌不太相符。喝完一杯,她倒了一杯酒,先敬扶渊。   扶渊微微颔首,很给面子。   她露出笑容,又倒了一杯酒,敬下一个。   看着她递到自己面前的酒杯,沈夕昭有些犹豫:“你可以喝这么多吗?”   孟婉园还没说什么,倒是董湘先笑了:“夕昭,园园的酒量比我还好呢。”   沈夕昭虽不知董湘的酒量如何,但她会这么说,料想应当不差,便点了点头,和孟婉园碰了下杯。   孟婉园微微一笑,面不改色地又喝下一杯酒。   “果然好酒量!”谢迁夸赞道。   孟婉园微微一顿,朝他笑了笑,继续给桌上的人敬了一圈酒。   最后才轮到谢迁。   连着喝了好几杯,她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外头灯光绚丽,与江水交相辉映,衬得船上的人,眸中都盛着星河满月。   “谢大公子,常听湘湘提起您。”   “您?”   谢迁噎了一下,一言难尽地苦笑:“我也没比你老这么多吧?”   孟婉园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在开口时变得支支吾吾:“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哎呀,迁哥哥,园园比我还小一岁呢。”董湘拍了拍孟婉园的肩膀,握着她的手去和谢迁碰杯。   孟婉园眼波微转:“常听湘湘夸你。”   ……   一群人吃酒赏灯,一开始都还有些拘束,后来么……便开始谈天说地,不亦乐乎。   虽说扶渊和谢迁都比其余几人要大上几岁,但此时此刻倒也不显得融入不进,都像同龄人一样。   扶渊也罕见地一整晚都笑着。   这一天里,沈夕昭在国子监已经与澹台玉泽共处一室许久,再加上今晚几乎在澹台玉泽身边呆了整整一夜,他身体的不适已经完全消失。   按照系统的说法,应该可以撑上几天。   这方法倒算不上难。   沈夕昭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去。   不知是因为今晚的凉风吹着使人清醒,还是因为情绪的兴奋麻痹了大脑,沈夕昭竟觉得自己今夜没有那么容易喝醉了。   澹台玉泽带来的酒非常香,沈夕昭一喝便像上了瘾似的,忍不住一杯一杯喝下肚。   直到夜深,花灯节结束,外头的行人慢慢散去,桌上的酒也都空了。   沈夕昭跟着扶渊站了起来,还不忘看向董湘和孟婉园:“我……我送你们回去。喝了酒……不安全。”   他说着打了个酒嗝。   董湘和孟婉园眼神都很清明,不由得相视一笑:“我们看你的样子更像是喝醉了。”   扶渊笑着将人揽进怀里:“有我。”   谢迁点了点头:“如此夕昭便麻烦摄政王了,湘湘和孟姑娘我们会护送回去。”   “是哦。”沈夕昭有些迟钝,“还有你们在。”   他点了点头,像是彻底放心了,只将头埋在扶渊肩膀上,卸了全身的重量靠在扶渊身上,随意地朝几人摆了摆手。   “主子,小公子喝醉了?”阑迎了上来,欲伸手抚沈夕昭。   沈夕昭却一把拍掉了他的手,仰头看扶渊:“哥哥抱我。”   阑:“……”   扶渊失笑。   一直到被抱着坐上马车,沈夕昭过程中都像没了骨头一般,整个人软在扶渊怀里,也不愿意好好坐,撒娇耍赖不让扶渊把他放下。   扶渊自然乐意至极,只在沈夕昭小狗似的蹭着他脖颈的时候没忍住捏了捏他的鼻尖。   “喝醉了?”   “没有!”沈夕昭蹙眉,似乎对他这个说法很是不喜欢。   手指辗转着来到沈夕昭的脸颊,轻轻捏了一下,“是吗?”   沈夕昭把他的手拍开,大声反驳:“当然了!”   扶渊笑了一声,喉底的沉让沈夕昭愈加不满,仰起头,直接一口咬上他的下颌。   扶渊动作微顿,喃喃道:“真是小狗么?”   他的下颌紧紧绷着,线条坚硬,沈夕昭一口咬下去没让他吃痛,反而硌人得很,一瞬间便更不高兴了。   他搂着扶渊的脖子,费力地往上抬。   扶渊托着他的背,防止他掉下去,下巴又被啃咬了一口。   他握着沈夕昭的腰,手掌忍不住轻轻摩挲了起来。   小狗的啃啮没什么杀伤力,反而像挠痒痒似的,惹得扶渊心痒。   “阿昭。”   反应在逼仄狭小的车厢染上浓重的低哑,黑暗之中某些情绪在疯狂滋长,却又被无边的黑吞噬。   沈夕昭不再咬他,只是好奇地摸着他下巴处的骨头,好奇地嘟囔着:“为什么……这么硬。”   扶渊手掌一瞬间收紧,沈夕昭口中便溢出一声闷哼。   马车驶出街上的大树荫蔽下,月光照在车顶,皎洁的银色偷偷溜进车厢里,照亮了沈夕昭湿漉漉、雾蒙蒙的双眸。   扶渊喉头一紧。   他单手托着沈夕昭,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牵引着他越过下颌,触碰薄薄的唇。   “这里软。”他双眸沉沉,在黑暗中如同猛兽锁定猎物一般盯着沈夕昭。   沈夕昭目光落在手指触及之处,果然像一只迷失在森林中的懵懂小动物,十分听话,乖乖地跳入陷阱之中。   “那我试试。”   话音刚落,他一口咬住柔软。   像是终于得逞,他眼睛亮了亮,愉悦溢于言表。   的确是喝醉了。   扶渊眸中笑意更深,一动不动地任由他动作。   马车行至颠簸之处,阑在外提醒了一声:“主子,小公子,这条路不好走,你们可千万坐稳了。”   扶渊“嗯”了一声,将怀里的人颠了颠,换了个动作。   沈夕昭骑跨在他身上,双腿主动缠上他。   迷迷糊糊的人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顾着“惩罚”扶渊。   啃他、咬他。   两人都喝了酒,口中的醇香浓烈。   沈夕昭稍稍停下,脸蛋红扑扑地看他,得意道:“我才没有喝醉呢!还敢不敢乱说?”   “不敢了。”扶渊笑着认错,在马车的晃晃悠悠中将人抱紧了些。   “哼。”沈夕昭这才满意。   这下子不满意的人却变成了扶渊,他哄着怀里的人:“要再‘惩罚’一下么?”   被咬过的唇上水润润的,沈夕昭看着看着眼神又有点迷茫。   似是再一次被诱惑,他几欲点头。   马车却在这一瞬间突然剧烈颠簸,他晃着往前,更近地撞入扶渊怀里,整个人坐在他身上,亲密无间再无缝隙。   “嘶……”   方才咬他的时候没有一点反应,此刻却发出了吃痛的声音。沈夕昭不禁有些奇怪,在仰头看他的瞬间却仿佛要被情绪浓重的眼眸吸入。   “哥哥,坐得不舒服,你在这里藏了什么呀?”   他用最天真的语气说出最能让人疯狂的话语,几乎要把扶渊逼疯。   在明显比扶渊小一号的手掌胡乱摸索的时候,扶渊终于忍无可忍制住他。   沈夕昭愣了一瞬,即刻被箍紧,往上托,被带着“惩罚”扶渊。   可这一次他体验不到任何柔软,只有打得他措手不及的疾风骤雨。   他动弹不得,被按着,坐在并不平坦的地方,有些难受地想要动。可他的意图完全没能实现,被死死地按在一处,几近缺氧窒息。   马车终于不再颠簸,可扶渊却没有任由沈夕昭停止“惩罚”,不停歇地、心甘情愿接受他。   直到马车终于在摄政王府门前停下,沈夕昭已经晕头转向。   阑立在一旁,好一会儿,终于见到扶渊抱着似乎不省人事的沈夕昭下了车,赶忙迎了上来:“主子,我去让人煮醒酒汤来。”   扶渊脚步没有停顿,只丢下一句“不必”便携着一阵风进门。   阑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不一会儿,叶林从府内出来,欲将马牵走。   “诶,马栓在门口就行了吧,我明天一早还得送小公子去国子监呢。”   叶林只道:“明日你去帮小公子请个假。”   “小公子明日不去上学吗?主子刚刚跟你说的吗?”   他有些不解:“为什么刚刚主子不亲自跟我说啊?”   叶林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你猜?”   作者有话说:   呜呜我来啦!不好意思!给大家发红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梅 10瓶;玖月染 8瓶;飞天小扫帚 2瓶;见南山 1瓶!   谢谢宝们~ 第60章   晦暗的屋子里没有点灯, 仅凭着渗透进屋子里的些微月光,扶渊将沈夕昭放到床上,俯身蹭他的鼻尖。   沈夕昭没有躲, 双手抬起抱着他的脖子, 眼里只有她一人,整个人乖得不像话。   “阿昭,可以吗?”扶渊克制着询问他的意见。   “什么呀?”喝醉了的少年声音软绵,似情人间的撒娇呢喃。   扶渊忍不住捏住他的耳垂, 轻轻在指尖玩弄摩挲,在他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时, 终于附在她耳边, 呼吸急促道:“阿昭,想要跟我再亲近一点么?”   沈夕昭眨了眨迷蒙的眼睛看他, 歪了歪头:“哥哥想做什么都可以呀。”   扶渊终于放任自己,急不可耐地咬上他的唇。   沈夕昭无比配合,几乎是一瞬间被乖巧至极地放他进入。   乖顺助长了野狼的掠夺气焰。   扶渊没有任何犹豫,一刻不停攻城略池,占有领地。   迷茫的少年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忘了怎么闭上眼睛,只有鸦羽般的眼睫急促扇动着, 扫过扶渊的皮肤。   少年的呼吸亦比平常快了几分,攀着他脖颈的手臂无力垂落,被扶渊一把抓住, 放到背上。   身上的重量压了下来, 熟悉的冷香萦绕在鼻尖, 令沈夕昭无比舒适, 想要亲近。   他下意识抱紧扶渊, 像小动物一般依恋他。   哪怕到了此时此刻,扶渊身上的温度还是凉凉的,对于喝了酒浑身发烫的沈夕昭来说,无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身体无限贴近的瞬间,扶渊牙尖磨咬他的下唇,在耳边听得一声低吟时忍无可忍捂住沈夕昭的眼睛。   沈夕昭依然很乖,没有任何一丝挣扎,任由扶渊的指尖轻轻掠过他的衣裳。   心脏疾速跳动,扶渊在这一刻却听不到周围的任何声音,只顾俯身亲吻柔和的月光,在皎洁之上留下点点细碎的印记。   他并不心急,动作很慢很慢,只顾执着地在他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月影缓缓下移,扶渊终于满意。   床边的柜子里,还放着他事先找人配制的药,能够让阿昭……不那么疼。   扶渊无声打开柜子,将东西取了出来。   盒子里的凝胶状物质带着淡淡的香气,扶渊指腹拂过,一片细腻润滑,“阿昭,我……”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扶渊抬起头看他,瞬间清醒过来。   沈夕昭他居然……睡着了!   在此情此景,沈夕昭竟然就这么睡着了,呼吸清浅平稳,仔细一听,口中还时不时发出小猫一般呼噜呼噜的声音。   睡得香甜。   扶渊足足沉默了一刻钟,终于将手中的东西塞回柜子。   看着自己的凌乱,他哭笑不得,也没再理会,翻身在沈夕昭身边躺下。   许是感受到了熟悉的人在身边,睡梦中的沈夕昭竟自发主动地靠近他,想要往他怀里钻。   扶渊抬手挡住,看到他微微蹙起眉头的模样,忍不住捏住他的鼻子,闷声埋怨:“小没良心的。”   “哥哥……”   睡梦中不自知的呢喃带着撒娇的意味,扶渊手掌一个用力,沈夕昭便翻了个身背对他。   贴近。   “难受。”沈夕昭后背紧贴扶渊的胸膛,又扭动着试图逃离。   “啪”的一声。   手掌落在微微挺翘之处,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夕昭睁开了眼睛,欲回头看他。   “阿昭,别动。”   对于方才的举动,扶渊没有任何解释,只是更紧地抱住沈夕昭,押着他将双腿并拢,蓄势待发地接近他。   沈夕昭瘪了瘪嘴,再开口时声音染上哭腔:“哥哥打我。”   扶渊呼吸一滞。   没等他想出来该如何解释,如何哄人,沈夕昭又再次睡了过去。   扶渊咬咬牙,磨上他的后颈,这一次没能再将他吵醒。   他放弃方才的意图,又将没心没肺的人翻了个身面对着自己,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身上。   算了,还有的是时间。   扶渊看着他的脸,感受着他手心的热度,难忍地凑近啄吻他的脸颊。   深夜,沈夕昭房间的门被打开,守夜的阑即刻从屋顶跳了下来。   “主子?”他有些惊讶,“你怎么还没睡?”   “要回自己院子里睡吗?为什么不跟小主子一起?又闹矛盾了吗?”   “不是。”   “那……”阑说着便想往屋里看。   屋里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饶是如此,扶渊还是稍稍侧过了身子挡住他的视线。   “去烧桶水来。”   “烧水?主子你要沐浴吗?最近天气炎热,主子要不要试试冷水?我和叶林这段时间都是用冷水冲凉的。”   “不必。热水,再加少许冷水。”   “为……”   扶渊眼皮微微掀起,突然看向他。   阑想说的话在这一瞬间堵在嘴边,讪讪地往后退了几步:“好……好的主子,我这就去。”   *   沈夕昭醒来时身上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干爽至极,只是头还有些晕。   扶渊已经起床了,此时正在外头书桌旁站着,沈夕昭望出去便能看到他。   “哥哥。”   沈夕昭喊了他一声,自然无比地使唤他:“想喝水。”   很快,扶渊端着一杯水进来。   沈夕昭抬手想要接过,扶渊却没有松开。   喝水时,沈夕昭皱起眉头。   “怎么?不好喝?”   沈夕昭哼哼着摇头,像是渴极了,拉着扶渊的手喝完整整一杯水。   他舔了舔唇瓣,抬起右手:“我怎么觉得手有些酸?喝醉了还会有这种反应的吗?”   扶渊不自觉捏了下杯子。   沈夕昭无知无觉,还将手伸到光亮能照到的地方去。   “咳。”扶渊咳了一声,捧起他的手,一言不发地开始给他按摩。   “?”沈夕昭不明所以。   方才,他分明看到……手心有些发红,虎口处似乎还磨破了?   没来得及细想,他突然想起醉酒之前就想跟哥哥说的话,连忙提出想要去他小时候生活的地方看看。   扶渊动作微微一顿,“为什么想去?”   “嗯……”   “就想知道哥哥小时候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光禄王爷已经被关押,原本在京城的宅子应当已经封了,沈夕昭其实不确定还有没有机会去看。   但他必须试一试,解开哥哥的身世之谜。   “是在京城这边吗?可以问问表哥能不能让我们进去看看吗?”   扶渊垂着眼眸,低声道:“我小时候大部分时间都不在京城里生活。”   沈夕昭有些惊讶:“那是在哪?”   儿时的扶渊只是光禄王爷养的一把刀,起初更是上不了台面。   “光禄王爷在城外的观云山上有一处别苑,大多数时间我都住在那儿。”   沈夕昭有些着急:“那哥哥从前养小狗也是在观云山那边养的吗?”   “嗯。”   听到这话,沈夕昭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梦中看到的场景让他有预感,必须到梦里见过的地方去找。   沈夕昭想去,扶渊便没有拒绝。只是观云山不在京城,路途不算太近,来回定要数十日。   沈夕昭又有些苦恼,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支撑那么久。   沉浸许久的系统在这一刻主动上线,和沈夕昭取得连接,出声道:【宿主可以找澹台玉泽要一件贴身之物,带在身上亦有功效。】   “当真?”   沈夕昭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便也忘了追究,从前常常推脱事情与任务目标无关的系统为何在这一刻如此积极主动地给他提示。   当天晚上,沈夕昭去找了澹台玉泽一趟,找他借了一本他最近每夜都读的书,放进包袱里。   翌日,他与扶渊一道出发,前往观云山。   坐在马车上,沈夕昭明显能够感觉到他们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上坡路。   一觉睡醒,沈夕昭伸了个懒腰,抬手掀开帘子,困意瞬间消散。   所见之处烟雾缭绕,仿佛踏入了仙境之中,沈夕昭后知后觉“哇”了一声,回头喊扶渊来看。   “嗯。”扶渊自身后靠近他,“观云山海拔高,傍晚较凉,容易有雾气。”   沈夕昭点了点头,只觉得有意思。他知道雾是因水汽遇到冷空气液化而形成的,而在这个时代的学习过程中,他并没有学过相关的知识,要想这里的人应该还不知道雾气形成的原理。   若是旁人来到观云山上,或许只会觉得此处仙气缭绕,是座仙山。   沈夕昭乖乖点了点头,问他:“难道不是因为这座山很有灵气吗?”   扶渊微微颔首:“也许。”   他这么说着,语气却是漫不经心,一听就像是心中存疑。   让沈夕昭觉得有意思的是,扶渊竟然很像个无神论者。   抵达山腰时天已经黑了,扶渊带着沈夕昭进入一间寺庙里。   寺庙里的老和尚认得扶渊,当即引着二人进入一间禅房。   禅房中点着淡淡的香,香气萦绕,简洁而又干净清雅。   “哥哥,我们今晚就住这儿吗?不回去你从前住的地方吗?”   扶渊轻轻颔首:“就住这儿,明日我再带你去看看。”   “还有一件事,观云山之巅供奉着一尊神像,听说很是灵验,之后我想带你上去。”   沈夕昭愣了一下,他方才还认为扶渊是无神论者,不禁有些疑惑:“哥哥也信神吗?”   扶渊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深深看着他:“如果真能让我如愿,信神又何妨?”   他从前从不相信世间有神明,可直到沈夕昭出事,他只能无力看着他沉睡不醒的时候,扶渊开始祈求,希望世间真的有神,可以保佑他的阿昭平安醒来。   很幸运的是,他得到了上天的眷顾。   而这一次,他想要祈愿,阿昭永远平安健康,永远陪在他身边。   而他,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05 21:51:24~2023-06-06 23:0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天小扫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他们在寺庙里休息了一晚, 翌日吃完斋饭才往云海别苑去。   一路上所到之处身旁依旧云雾缭绕,天上的云仿佛就在脚下。   穿过一片竹林,扶渊向沈夕昭介绍:“我儿时常在这里练剑。”   “哥哥还会用剑?”沈夕昭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会。下次舞给你看。”   “哇!”沈夕昭眼睛亮亮的, “哥哥会舞剑会骑马会射箭还会画画, 好厉害!就没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吧!”   扶渊笑着应了一声:“嗯。”   说起来,他的确什么都会一点。   一开始光禄王爷只让人教他学武,再大一点的时候,扶渊萌生了想要读书的想法, 幸得身边人相助,瞒着光禄王爷读书识字, 琴棋书画虽不是样样精通, 但都有所涉猎。   他暗中集聚势力,十几岁后就已经不再完全受制于光禄王爷了。   穿过一片竹林便出现了一条山路, “顺着石阶往上便能到达我儿时生活过的地方。”   抬头望去,长阶仿佛连接着天空,一望无际。   儿时的扶渊便是日出便顺着长阶下来竹林,日落便顺着长阶回到别苑。   走到半路,沈夕昭已然微微喘着气。   “阿昭,要我背你吗?”   沈夕昭摆了摆手:“不用,我想自己爬上去。”   与此同时, 系统正在同步给他播放扶渊儿时的画面。   每经过一处,沈夕昭眼前就自动浮现出小小的扶渊处于这一场景时的画面。   眼下,他看到小孩儿涨红着脸, 两只小手攥成拳放在身侧, 咬着牙一步一步往上爬, 便也想陪在他身边。   看着小孩儿瘦巴巴的脸蛋, 沈夕昭很想牵起他的手, 抱着他上去。   可他触碰不到。   沈夕昭偏头看向扶渊。   小孩倔强的脸庞渐渐和身旁精致冷峻的脸重合。   沈夕昭伸出手,牵起了扶渊的手。   在他看过来时,沈夕昭露出笑容:“哥哥,我们一起上山。”   迈上最后一级台阶,沈夕昭已是气喘吁吁,但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因为他看到小孩儿也在这一刻登上了最后一级台阶,脸蛋变得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乐什么?”扶渊奇怪地看着他。   沈夕昭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的小孩儿呼了一口气,又往前跑。   “没有呀。”他说着拉着扶渊跟上。   “你知道怎么走么?就跑。”扶渊失笑。   是哦。按理说他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   沈夕昭脚步慢了下来,只用余光看着小孩儿越来越远的背影。   好在扶渊没有让他等太久,很快便带着他往小孩儿跑去的方向走去。   一片碧绿的柳树后方有一座落了锁的宅子。   眼前的小孩儿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便径直穿了进去,如入无人之境。   而沈夕昭这会儿才留意到,此处和周围的绿意盎然格格不入,房屋的面前是杂乱堆积的树枝和肆意蔓延的野花野草,一片荒凉。巨大的门是黑色的,一眼望过去,有种黑云压顶的窒息感。   沈夕昭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被扶渊揽进怀里。   “要不不进去了?”扶渊握着他的肩膀。   沈夕昭一直保持着跟系统的联系,再一次向它确认:“里面可以找到我想要的线索,是吗?”   【是的。】系统很快回答。   既如此,沈夕昭便不能不进去。   二人走近,方看到锁上沾了满满的一层灰,想来已经许久无人造访过了。   “哥哥,你有钥匙吗?”   扶渊摇了摇头:“不需要。”   沈夕昭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瞬便被拦腰抱起,只感觉到自己被微微往上抬。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们便翻过了围墙进入屋内。   “!”沈夕昭还抱着他的腰身没松手。   哥哥居然带他体验了只在小说里看到过的轻功,可惜他方才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   很快,沈夕昭的注意力被分散,一阵极其诡异的手写感扑面而来,他看到了曾在梦中见到过的地方。   眼前的小孩儿蹲了下去,抱起一只全身雪白的小狗,脸上终于出现了这一路上的第一个笑容。   如今他们所处的这块宽阔空地已是杂草横生,但沈夕昭一下子便能够透过它想起在梦中曾见过的儿时的扶渊被罚站的那片雪地。   便是在这里。   心神微动,眼前的场景便在这一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小孩儿撕心裂肺的哭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沈夕昭不忍心再看下去,忙扑进扶渊怀里,想要拿着他离开:“哥哥,我们去你以前住的房间看看吧?”   “好。”   扶渊便带着他来到自己从前住过的院子。   说是院子,其实只是别苑最深处的角落随意砌起来的一间小屋子,如果不仔细看,别人也许会忽略它的存在。   但里头虽小,却意外地十分整洁,桌上的物品都收拾得整整齐齐。除了长久以来落了灰尘,不难想象这里的主人是多么用心的对待它。   “没想到还在……”   扶渊亦是许久没有回过这里了,他也不知道,里头所有的东西竟还都保留着。   桌上还放着他写了一半的书法作品。   沈夕昭趁着这个时候观察他的屋子,企图找到些什么。可是这间屋子实在太小,所有东西几乎一览无遗,能藏东西的地方实在太少。   沈夕昭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哥哥,你知道他是在哪里捡到你的吗?”   扶渊沉默片刻,望向窗外:“乱葬岗。”   “什么?”沈夕昭的声音都变了调。   可扶渊严肃的神情告诉他,他不是在开玩笑。   “便是在观云山下的那处乱葬岗。”   “他曾经告诉过我,那段时间有人路过乱葬岗,经常可以听到小孩儿啼哭的声音,所有人都吓得不轻,说乱葬岗闹鬼。”   “那时他外出巡游,正好到了观云山,便带人进了乱葬岗调查。找到我时我的哭声已经变得微弱。”   “据当时的目击者称,我身旁躺着几具被火烧过的焦尸,只有我被包在襁褓之中,毫发无伤。”   沈夕昭惊骇:“焦尸……”   “那哥哥的父母……”   “也许都已葬生火海。”扶渊平静地叙述着这一切。   这样的解释顺理成章,可沈夕昭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那哥哥不想知道你的亲生父母究竟是谁吗?哪怕他们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扶渊却是摇了摇头,“不是不想知道。前些年我试图查过,可当年那些焦尸面目全非,很快就被拉去处理了,线索早已中断,我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   沈夕昭直觉这样更是蹊跷。   人不可能凭空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任何一丝痕迹都没能留下?   只有可能……是有人蓄意为之。   就连如今已贵为摄政王的扶渊也查不出来,那还有谁能查出来?   沈夕昭的心往下沉了几分,头有些发晕。   在这一刻,他头晕目眩,师徒睁眼时发现,眼前的场景虚幻诡谲,仿佛又到了另一个世界。   耳边充斥着婴儿啼哭声,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生了?”   沈夕昭猛地回过头,只看到了一个男人。   看不清脸,可沈夕昭认得,那是光禄王爷的声音。   婴儿啼哭、产房、分娩……   沈夕昭瞪大眼睛,难道扶渊是光禄王爷的亲生儿子?   那道声音又问道:“是男是女?”   “王爷,是位小公子。”   周遭沉默了一瞬,下一刻,光禄王爷口中爆发出愤怒的声音:“孽种!给我丢出去!”   沈夕昭愣住。   眼前的丫鬟小厮跪了一地,不一会儿,房间里头又传来声音,稳婆慌慌张张跑出来,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王……王爷,不好了,产后大出血!救……救不回来了啊!”   “什么?!”   光禄王爷一脚踏入产房,在即将进入时却急急停下脚步,往因为啼哭而被人捂住嘴巴的婴儿身上看了一眼,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   “那就留着吧。”   ……   “阿昭?阿昭,你在想什么?”   沈夕昭猝然回神,眼前慢慢恢复清明,刚才看到的场景却依然历历在目。   他看向扶渊,见后者微微蹙起眉头。   他连忙摸了摸扶渊的手臂,扯出一个笑容:“我没事,哥哥。”   “真的?你的脸色不对。”扶渊看着他。   沈夕昭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他知道自己瞒不过扶渊的。   “我只是……想起了哥哥曾经跟我说过的小狗的故事。我在想……哥哥以前在这里是怎么生活的?”   扶渊静了一瞬,将桌上原本敞开看了一半的书合上,“没什么,都过去了。”   怎么能没什么?   方才看到的一幕让沈夕昭知道,光禄王爷的那些说辞应当都是假的。他为什么要说哥哥是他从乱葬岗捡回来的?为什么要骗人?那个生产的女人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所有的疑点都还没有解开。   而就在刚刚,系统的话确认了沈夕昭的想法:【宿主,摄政王的父母并没有葬生火海,别院别处能找到线索。】   但沈夕昭没有贸然将他知道的告诉扶渊,只是挽着他的手往外走:“哥哥,我们先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别院很大,扶渊儿时的住所以外的地方都十分宽敞,若要找的话,一天之内是找不完的。   沈夕昭便提出想要在这里住几天。   扶渊原本不太同意,但被沈夕昭磨着磨着便答应了,只是在这之前他需要叫人来打扫一番。   “别苑荒废多年,暂时不宜住人。”   其余房屋都有落锁,沈夕昭又提出想要挨个进去看看,直言想要找找有没有关于扶渊身世的线索。   扶渊心里虽不抱任何希望,却一应顺着他。   “那我让叶林将锁全部打开。”   此事急也急不来。二人回到寺庙用过午膳,略作修整,待到午后天气稍稍转阴,扶渊便带着沈夕昭登上观云山之巅。   观云山顶有一座女神像矗立,从山脚下其实就能看到,如今近距离看到才知气势磅礴伟大,石像高大,同样极具压迫感,可因着石像上的面貌带着笑意,慈祥和善,看着并不吓人。   沈夕昭却有些奇怪:“哥哥不是说这尊神像十分灵验吗?可是为何没有人来祭拜?”   别说是人影,山顶连香烛的痕迹都没有,显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来祭拜过了。   “的确很是灵验。从前往来的香客很多,许多都是从各地慕名而来的。”   “光禄王爷从前亦很是信他,日日来这祭拜,后来嫌来拜的人太多了,便命人封了山脚下的路口。”   “许多香客来到此处,只能在山腰处的寺庙里祭拜,久而久之便没人再上来了。”   说话间扶渊已经点起了香,烈焰灼烧点燃阵阵烟气。   扶渊将几支香递给沈夕昭。   沈夕昭偏头看着扶渊,看他闭上眼睛,平静地立在神像面前,虽被神像俯视,可却一点都不显得渺小。   他没有很快就睁开眼睛,料想应当在跟神明诉说着什么,沈夕昭便也学着他的模样闭上眼睛,在心底说出他的愿望。   希望哥哥能够开心一点,好好生活,哪怕……没有我。   他不贪心,只有这一个愿望。   他很快睁开眼睛,仰头看神像。   与此同时,扶渊也终于诉说完了自己的心愿,睁开眼睛。   对上他的视线,沈夕昭眉眼一弯:“哥哥说了这么久,跟神明说了什么呀?”   “说出来就不灵了。”扶渊将愿望深埋心底。   他朝沈夕昭伸出手:“跟我来。”   沈夕昭很信任地把手交给他,跟随他的脚步才发现,神像背靠的山后方有一湾澄澈的湖,岸芷汀兰倒映在湖面之中,像一面染了碧色的天然镜子。   扶渊没有停留,牵引着他来到湖岸的另一边,来到一棵苍天古树之下。   “那是什么?”沈夕昭仰起头。因为树木太高,他只能看到树上挂着东西,但看不清那具体是什么。   红色的,是果子吗?   可又不只有红色的。   很快,扶渊告诉了他答案:“是锦囊。”   扶渊顿了一下:“姻缘和合锦囊。”   沈夕昭依然抬头看着,喃喃自语:“这是什么?”   “两姓结姻,姻缘和合,在神像和古树的见证下成婚,承诺今生今世,永不变心,至死不渝。”   “违者,神明会降下惩罚。”   沈夕昭心一紧,梗着脖子不敢偏头看他,只笑着:“这……真的会灵验吗?”   “不知道。”扶渊目光灼灼看着他,“只听说先前有一对夫妻在此处许下姻缘,挂上姻缘和合锦囊,后来男方另外娶妾,果然受到了惩罚。后来有人发现,见证他们誓言的姻缘和合锦囊已然掉落。”   沈夕昭攥紧袖子,在开口时喉咙有些紧:“是……怎样的惩罚呀?”   “洞房当夜、当场暴毙。”   沈夕昭一个激灵,手已经被握住。   他不得不偏过头,与扶渊对视。   他看到扶渊眼中过分灼热的情绪,心中早就升起的预感在下一刻得到了验证。   扶渊取出一枚红色锦囊来,执起沈夕昭的手温柔至极地询问他:“阿昭,你愿不愿意跟我成亲?”   换做是从前,沈夕昭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可此时此刻,他迟疑了。   如果他最后还是无法完成任务,必须离开扶渊的身边,他不希望哥哥守着他孤独终老。   他更希望他走后哥哥能够开启新生活,如果能再遇到合适的人的话……他不希望哥哥受到“惩罚”。   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经历过了太多以他现代人的知识和经验无法解释的事情,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会灵验,他也不敢赌。   扶渊将他的迟疑看在眼里,目光和声音都渐渐沉了下来:“阿昭,你不愿意?”   作者有话说:   赶榜成功!嘿嘿嘿!   发个红包吧~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见南山、飞天小扫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无声的对峙中, 沈夕昭的确很想告诉他:我愿意。   可是……他说不出口。   扶渊死死地盯着沈夕昭,将他脸上神情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心中的答案也逐渐明晰:沈夕昭真的不愿意。   热情满占的心彻底冷却了下来, 手臂垂落, 攥紧锦囊。   他扯出一个笑容来:“太快了,是吗?阿昭还没准备好?”   他的声音蕴含着无数的落寞,让沈夕昭心里一窒。可这给了沈夕昭一个很好的借口,他终究点了头。   沈夕昭强迫自己稍稍平静下来, 冷静地叙述着:“家里的兄长们尚未成婚,所以我也不想太早。”   扶渊看着他, 冰凉的手指动了动, 再开口时喉咙有些发紧:“是,阿昭考虑得周到。”   他将锦囊收进袖口里, 继而去拉沈夕昭的手,摩挲着他手上的血珀手串,微微笑道:“是我太心急了。”   沈夕昭心里有些难受,可却只能胡乱地点点头。   太阳在慢慢西沉,落日的余晖洒满大地,在他们回到寺庙的那一刻,光明终于被黑暗吞噬。   一路无言。   沈夕昭一直在跟系统交流着, 试图从原文里找到有关扶渊身世的蛛丝马迹。   原文里的扶渊只是一个配角,有关他的内容极其少,只有沈夕昭曾经梦到过的画面——扶渊刺杀皇上, 意图谋逆, 被处极刑。   这些描述与他的身世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沈夕昭没有任何收获。   不过他心中也不是毫无方向。既然他梦见过的画面里几次出现了光禄王爷, 那么或许可以从他身上着手, 先进入他从前的住所里找。   “我先去沐浴更衣。”   沈夕昭猛地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嗯好!”   扶渊没再看他,径直往禅房的另一个方向去。   一直到扶渊洗完澡回来,他自己又去冲了个澡换了身寝衣,这过程中沈夕昭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便没有发觉,扶渊今夜话很少。   沈夕昭一身清爽回屋时扶渊已然睡在了床上。   他躺在里侧,面对着墙壁。   睡了吗?   沈夕昭这么想着,便吹了灯,在他身旁躺下。   心里有事,他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不由得想了很多事情,心乱如麻。   比如澹台玉泽的任务迟迟没有进展,比如方才沐浴时他已经感觉到身体又有在慢慢变弱的趋势,比如……假如任务真的完成不了,他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离开?   到那时,哥哥又将怎么样?   沈夕昭盯着他的后脑勺看。   一定要帮哥哥找到家人,至少……沈夕昭希望他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孤身一人。   黑暗之中,沈夕昭叹了一口气。   他往前挪了一点,直到贴近扶渊,自身后拥住他。   扶渊的眼睛睁开,却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出声,只是在四下寂静的夜里感受着身后的温度。   哪怕被触碰,身体依然一片冰凉。   *   一夜同床异梦。   翌日清晨,二人再次回到云海别苑。   里头的杂草已经被清理掉,室内的门锁已经开,一应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扶渊带着沈夕昭进入光禄王爷的书房。   “这里是他日常处理事务、接待客人的地方。”   沈夕昭点了点头。   比起扶渊住的那个小屋子,这个书房都要显得大上许多,书架上摆放着数量庞大的书,书桌上笔墨纸砚、金银玉器一应俱全。   一进门,沈夕昭就开始仔仔细细地搜了起来,哪怕是一个角落也不放过。   看着他忙活,扶渊忍不住问他:“你要找什么?我帮你一起找。”   “嗯……”沈夕昭翻书的动作一顿,“其实……我也不知道。”   “就是随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往来书信之类的,总之我想仔细看看,哥哥你也一起看看,书的夹页里也不要放过。”   扶渊对于自己的身世倒没有什么执念,人终将死去,什么也带不走,什么也留不下,他在意的从来都只有眼前。   只不过沈夕昭既然如此执着,他便愿意陪着。   两人忙活了一整个上午,没有找到与扶渊相关的东西,倒是真的找到了一些光禄王爷和北边其余民族的往来信件。   “哥哥,这些信写的什么呀?有用处吗?”   信件都是用外族语言写成的,沈夕昭看不懂。   扶渊却看得清清楚楚。   自小在光禄王爷身边长大,扶渊不是不知道光禄王爷暗中与外族有所勾结,这也是他当时没有选择假传圣旨,拥他为君的理由之一。   只是这些信件只是家常的嘘寒问暖,并没有涉及实际的利益往来,只能证明光禄王爷与外族有私交,却不足以成为他勾结外族的证据。   不过……哪怕不能成为确凿的证据,这些书信却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光禄王爷落狱后,竟一改在祭坛上的嘴脸,反而一口咬死他与牧文道并无关系,当日他亦是受牧文道蒙蔽,以为扶渊要行刺谋逆。   他大呼冤屈,拒不认罪,因着有一层叔侄的关系在,皇帝亦唯恐落下残杀长辈的恶名,不敢断然将他处死。   “有了这些书信,皇上便可以有理由处置他了。”   只要皇帝亲启看过,这些信件上的内容究竟写着什么便不那么重要了。   书房里的东西看似很多,也花费了许多时间,可却没能找到沈夕昭想要的。   他叹了一口气。   扶渊捏了捏他的手臂,安慰道:“没什么的,找不到就找不到。”   “不行!”沈夕昭却是很坚定地摇了头,“一定会有线索的!一定要找到!”   “好。”   扶渊蹭了下他的鼻尖,将他不知道从哪里蹭上的落灰揩去,“先去用午膳,午后我们去他的卧房里找找。”   对哦!还有卧房!   比起书房,卧房才是更为私密的地方。   沈夕昭眼睛亮了亮,心中希望升腾。   可另他没想到的是,他们在卧室里更是什么都没找到。几个上锁的柜子都打开了,也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除了墙上挂着的几幅画,屋里连书都没有。   扶渊检查过,那几幅画上并没有任何端倪。   沈夕昭趴在书桌上,整个人都蔫了。   “怎么会这样,究竟在哪里啊……”他满头大汗,喃喃自语着。   “不急,也许在其他地方。”扶渊取出一方手帕为他拭去额上细汗,倒也没再说不想找的话。   沈夕昭却有些着急。   他有预感,应该不在其他地方。   可他依然不敢松懈,没有颓丧太久,立马又打起精神来去另外的屋里搜。   两个人忙活到天色暗了下来,依旧一无所获。   一整天的时间就这么浪费了,沈夕昭是真的有些有些绝望了。   系统的指示明明就在这里,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沈夕昭下意识摸了下手腕处的血珀,心绪稍稍平静了些。   低头时发现,腰间挂着的香囊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上头的那颗血珀珠子也不见了踪影。   沈夕昭“腾”的一声站起来。   他着急说着,开始四处寻找香囊。   “别着急。”扶渊安抚着他,“香囊重量太轻,掉下时可能不易察觉,不过我们今天一天都在这里,顺着待过的地方寻找应当能找到。”   果然,他们在光禄王爷的卧房里找到了。   香囊就落在书桌脚下,捡起来时,沈夕昭如释重负地拍了拍香囊上沾的灰。   “我太粗心了,以后……”沈夕昭的话突然顿住,目光盯着书桌看。   “阿昭,你发现了什么?”   沈夕昭的目光全在书桌摆放着的砚台上。   圆形的砚台中间还有一个四方的凹槽,里头有干了的墨迹,沈夕昭心神一动:“哥哥!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枚方形印章?是在柜子里,你还记得是在哪个吗?”   “记得。”   扶渊很快去取来。   这是一枚玉质的方印,如果他没看错的话……   沈夕昭屏住呼吸,看着扶渊心领神会,将方印向下,卡进凹槽处。   果然刚好!   沈夕昭大喜。   这样的设计很像是机关。   其实他们刚刚也检查过桌上的物品,一时间没有将不起眼的砚台放在心上,也没有将砚台和看似只是用于签字的方印联系到一起。   可是方印放下去后没有任何反应。   沈夕昭迫不及待抬手,试着转动方印,没有转动。   错了吗?难道只是巧合?   扶渊眉眼微动:“我来。”   他握上方印,这才发现砚台是固定在书桌上的。   砚台需要清洗,往常存放一般需要放置在配置的木匣中,这样直接固定在桌上,确有蹊跷。   扶渊扶住砚台,转动方印。   手腕巧力一动,方印连同凹槽转了个方向。   “动了!”沈夕昭喊了一声。   “嗯。我试试。”   真正要将机关转动到正确的位置,却并不容易。   扶渊转了几圈,又往回转。   如此反复多次,沈夕昭发现他在尝试失败后,又将砚台的方位复原。   他忍不住想,如果没有充足的时间,向他们眼下这般一个一个试过去,只怕早就被人发现了。   幸好……他们还有时间。   不多时,“咔哒”一声,扶渊打开了机关,与此同时,屏风后头传来“啪”的一声。   二人对视一眼,往里头去。   便见墙上挂着的其中一幅山水画已经掉在了地上,露出了——一睹白色的墙。   扶渊抬手摸了上去,墙面光滑,乍一看和普通的墙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曲起手指敲击,听得沉闷的声音。   不是空心的,证明墙体里面可能并没有另外的空间。   似乎又陷入了死局。   “哥哥,接下来要怎么办?”   一天已经过去了,扶渊彻底失去耐心。   “不用那么麻烦了。”   “什么?”   扶渊看向墙壁:“挖。”   作者有话说:   这个剧情点走完后面就都是小情侣谈恋爱了嘿嘿嘿~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天小扫帚、和栗子、浪味仙 1瓶;   谢谢小可爱们~ 第63章   翌日一大早, 叶林便带着一行人上来破开墙壁。   这堵墙比一般的墙壁都要厚实,除了这一点,凿开后并无不妥。   蹊跷之处在于厚墙底下凭空出现了一整块木板。   扶渊站在一旁:“撬开。”   很快便有人上前。   按照机关设置, 木板应当是平行收缩的, 他们却直接将木板往上蛮力撬开。   木板撬动扬起灰尘,沈夕昭捂住口鼻屏住呼吸,眼睛却不舍得闭上。   他瞪大眼睛,看着木板之下现出了一片漆黑。   和电视剧小说里每个机关设置一样, 这里也有一个秘密空间。   他下意识往前一步,被身旁的扶渊拦下:“等等。”   他稍稍侧头, 叶林就立刻反应过来, 带着一队人先行钻进黑暗之中。   沈夕昭屏息以盼。   好一会儿,底下传来叶林闷闷的声音:“主子, 你下来看看吧。”   “哥哥,我也去。”   扶渊偏头看他,顿了一下便牵起他的手:“跟紧我。”   沈夕昭点点头,跟着他踏入里头。   黑暗之中别有洞天,叶林等人已经燃起火把在四处查看。   火把越燃越烈,进入之后只有片刻不适,过了一会儿却并不觉得呼吸困难。   他们距离入口已经有一段距离, 而且入口不大,也才刚打开不久。   沈夕昭握了握扶渊的手:“哥哥,此处氧气并不稀薄, 看来这里应当不是密室。”   此话一出, 不远处的几个人纷纷朝他看来。   就连扶渊也忍不住看向他:“阿昭说的‘养气’是什么意思?”   沈夕昭一愣。   这里……现在还没有“氧气”这个词吗?   他赶忙将扶渊拉到一旁, 小声与他道:“这是我生活的那个年代的说法。火把燃烧是需要氧气的, 人呼吸也是需要有氧气才不会窒息, 你看这火把燃得这么好,我们进来这么久了也没有觉得不适,想来就是因为这里氧气是充足的。”   “所以我怀疑……这里不止我们进来的那一个入口。”   三言两语之间,扶渊已经听懂了。   他没向其他人解释,只吩咐他们继续往深处寻找。   越往里走,头顶的空间骤然往上抬,空间豁然变大。   不知走了多久,在场的所有人脚步齐齐顿住。   只见平地之上高耸起一尊……木制建筑,连接洞顶。   建筑是一层一层往上堆叠的楔形形状,上联下通。   这个方位的上方是……   沈夕昭看向扶渊,二人同时开口:“神像。”   他们出了山洞,直奔神像处。   从神像处往下看,土地并看不出任何问题。扶渊查看了一会儿,当机立断:“往下挖。”   他顿了一下,吩咐道:“避开中间,从两边挖。”   沈夕昭直觉地底下有关键秘密,忍不住多提醒了一句:“小心点。”   历时一天一夜,终于得以窥见地底下的秘密。   却并不是全貌。   叶林脸色沉重:“主子,底下似乎是墓地。”   听得这话,沈夕昭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扶渊捏了捏他的手,无声安抚他。   谁都没有想到,暗室里藏着的竟是一方墓地。   叶林上前汇报:“这墓深数十米,四周都封着土,中间应当放着棺木。只不过……比起正常的棺木,这座墓似乎太大了点。”   的确如此。   看起来,他们凿开的地方似乎只是冰山一角,所幸这样挖也并没有破坏墓地。   看到这里沈夕昭就有些犹豫了,靠近扶渊小声询问:“掘别人的墓,会不会不太好?”   若是在现代,可以说是考古,但放在眼下……沈夕昭不确定会不会触及什么禁忌。   扶渊也正在观察着底下的墓地。   “他大费周章在此处修建这样大的墓地,定有理由。”   叶林亦道:“修建此墓定需要耗费很多时间与人力,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   扶渊沉吟,眼下才反应过来:“当时封山不许人上来祭拜神像,只怕也是别有用意。”   最后,他下了决定:“先快马加鞭回京禀报圣上。”   兹事体大,由皇上亲自处置再合适不过。   再快马加鞭,要等来皇上的回复也需要数日时间,扶渊和沈夕昭没急着回京城,而是在观云山脚下悠哉悠哉四处闲逛。   不过几日,从京城来了一队人马,带来了圣上的口谕:一切由摄政王统筹调度。   有了皇帝的命令,这件事便变得不同了。   如此,扶渊便直接下令让他们开始挖掘坟墓。   原先从地面上的楔形形状两边往中间挖,挖到地下时,却反而不对了,又转而向两边延展开去挖。   外层封土,往里敲开后是厚厚的夯土,越挖,人们越是惊骇。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封得这么严实的墓地。   这里头究竟是哪位大人物?   可是……如果真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么会独自埋于此处无人知晓?   这个答案只能等棺木真正出土才能揭晓。   未免破坏里头的东西,队伍耗时数日才终于将棺木从地底下挖掘出来。   他们只能庆幸这不是一个墓群,周围并没有其他坟墓。   但也让这个独一无二的、可以堪称巨大的坟墓显得万众瞩目。   皇帝收到扶渊得奏章后并没有专断独行,而是第一时间与一众大臣商议,如今不少官员亦是慕名而来,其中包括沈夕昭的父亲谢经鸿。   棺木出土当日沈夕昭也来到了现场,地面上的楔形往下深入地底后并不是倒三角的形状,到底下还有不断变宽的趋势,最后连接着一樽棺木。   巨大的棺樽呈现在众人眼前,众人都不自觉仰望,视觉效果极其震撼。   就连胡子花白的大臣看了都瞪大眼睛,差点将胡子薅了下来。   “天下竟有……如此恢宏的墓地。”   这墓地从外观上看平平无奇,比起许多奢华的墓地来说更是毫不起眼,但从气势来看,竟不输皇陵。   然而叶林接下来的话更如一声惊雷:“挖掘坟墓时发现,棺木四周严严实实地塞满了木炭,再以白泥膏封之。”   “木炭……”   “白泥膏……”   在场的大臣们闻言皆齐齐屏住呼吸。大家都有一定的知识储备,已经有不少人听出来这木炭和白泥膏的用处。   沈夕昭也知道,这样做能够极大限度地祛湿除潮,延迟尸体腐烂速度。   他猜测,等一会儿出土的尸体,也许可以保存得很好。   等等……沈夕昭脑中灵光一闪,那现在这樽棺木就这么毫无保护措施地放在此处,岂不也算是一种毁坏?   他当即呼唤系统,请求系统设法为棺木创造无菌环境。   这几次系统都十分靠谱,竟很快出来回应,爽快答应了他。   虽然从肉眼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但系统已经称会最大限度地帮助延缓尸体腐烂过程,沈夕昭这才稍稍放心。   京城最有声望的风水先生在场,宣布良辰已至,准备开棺。   沈夕昭看了过去,目光凝重。   会是谁呢?   正当这时,眼皮上覆上一层凉丝丝的触感,扶渊捂了下他的眼睛,“害怕的话就别看。”   沈夕昭却是摇了摇头,拉着他的手放下来,“我不怕的。”   他说着还是往扶渊那边靠了靠,只是目光还是执拗地看了过去。   开棺后,大家可以清晰地看到棺木中间躺着一具尸体,身上肿胀,却并非是□□肿胀,而是因为,身上裹缠着厚厚的衣裳。   底下的人不敢随意拆解,当即询问扶渊的意见。   扶渊看向身旁的一众大臣:“各位大人以为呢?”   几人面面相觑,均是不敢妄言。   最后还是谢经鸿道:“依我之见,细细拆解便是。此事事关光禄王爷,若不是摄政王此番发现,近是瞒天过海,连当今圣上都不知这一墓地的存在,委实不妥。”   此话一出,并有大臣纷纷附和表示赞同,扶渊也深以为然。   外衣精细繁杂,层层叠加,小心翼翼的拆解便又花了将近七日的时间。   尸体的面貌一公之于众,叶林便第一时间来向扶渊汇报。   扶渊和沈夕昭第一个到场。   为了加快进度,眼下衣裳并没有完全拆解开,只是头部完全露了出来。   一众官员匆匆忙忙来到墓地之处,有的还只裹着寝衣。   山洞之下黑黢黢一片,所有人围成一个圈,挤在一起顺着火把微弱的光往下看,毫无形象可言。   未免意外发生,火把并不敢太靠近尸体。   众人却足以看到,棺木之中躺着一名女子,身体的完好程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连头上的黑发还清晰可见,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所有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可尸体的面目到底有些变化,已然看不清面貌了。   摄政王在观云山上发掘了一座坟墓的事迹很快流传至京城,百姓纷纷破口大骂扶渊不顾礼义,与此同时,狱中亦传来消息,光禄王爷得知此时后也在几近发疯,在狱中又哭又笑,一会儿痛骂扶渊是畜生,一会儿又喊着叫着笑着说想见他。   此事轰动一时,观云山周围的民众也十分好奇,纷纷想要冲上山来一睹真容,皆被扶渊的人拦下。   眼下尸身的身份还未查明,只好暂时派人将观云山封锁。   扶渊带着沈夕昭回到京城。   扶渊想,他应该去见光禄王爷一面。   有些事情,也许全埋在他一人心底。   “哥哥,我想陪你一起去。”   扶渊有些不赞同地看向他:“狱中环境恶劣,不适合你。”   沈夕昭却不在意,且不说他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就说要扶渊独自去见光禄王爷,沈夕昭便一万个放心不下。   毕竟在原文里他就是被光禄王爷陷害至死的。   沈夕昭握住他的手,深深看着他:“哥哥,让我陪着你吧。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墓地相关灵感来源于马王堆汉墓辛追夫人。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天小扫帚、不要看小说了快学习! 1瓶;   谢谢!! 第64章   地面一道楼梯往下, 连接的地方便是诏狱。   站在楼梯口处俯视而下,沈夕昭眼中只有一片黑暗。   察觉到沈夕昭的迟疑与露怯,前来接待的官员提醒道:“地底下环境不好, 公子还是在这儿稍候片刻吧。”   扶渊亦再次向他确认:“真的要进去?”   沈夕昭虽有些害怕, 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被扶渊牵着的手主动握紧了几分。   往下走,一脚踏入黑暗之中。   走近拐角,沈夕昭下意识回过头, 看向那一方楼梯传来的一束聚拢光亮,世界仿佛被这一道光分割成两半。   拐了个弯, 属于太阳的光亮彻底消失。   他们彻底进入诏狱之中。   阴冷、潮湿, 臭气熏天,这是沈夕昭对诏狱的第一感觉。   沈夕昭下意识往扶渊身边靠, 获得了一些安全感。   诏狱里并非是完全黑暗的,隔一段距离就会点一根蜡烛。   他留意到,这里连一扇窗户都没有,许是因为无法通风换气,因而才会有这么难闻的气味吧。   沈夕昭浑浑噩噩往前走,脚下突然踩到软软的东西,与此同时炸开的是一声声“吱吱”叫。   几乎是在一瞬之间, 他整个人蹦了起来,借着微弱的烛火光看到从他脚边窜过去的老鼠。   “阿昭。”扶渊赶忙护住他,“别怕。”   前头带路的官员和狱卒都回过头来, 见状脸上并没有什么反应, 像是见怪不怪了。   狱卒道:“这里到处都是老鼠, 蟑螂和苍蝇, 而且都不怕人。”   蟑螂……   沈夕昭光是想想浑身的汗毛就要竖起来了。   扶渊捏了捏他的手:“但只要你不露怯, 它们就不敢靠近你。”   沈夕昭心神难定,但想到还有正事要做,便点了点头,下意识摸了摸扶渊的手臂。   接下来的路,沈夕昭果然看到身旁的墙壁上贴着一只蟑螂……估摸着比他一个拇指还大,还是会飞的。   他下意识想要躲,想起扶渊方才说的话,又硬着头皮、目不斜视往前走。   果然,那蟑螂一动也不动,没有靠近沈夕昭。   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扶渊!你终于敢来见我了。”   一道沙哑混浊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鬼魅得恍若来自地狱。   沈夕昭的手又是一紧,被安抚性地捏了捏。   他们终于来到光禄王爷面前。   从前光鲜华贵的光禄王爷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数岁,无论是声音还是面目都苍老至极,杂乱披散的长发、沾了不明污渍的脸和衣裳,都让他看起来尤为不堪。   隔着铁栅栏,扶渊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起伏,犹死在他面前的只是一滩死物。   意识到这一点,光禄王爷眼中的情绪更为汹涌,愤怒在叫嚣着想要冲破铁栅栏的桎梏,撕咬眼前人。   然而他的挣扎在扶渊面前只是困兽犹斗,没有一丝一毫的杀伤力。   他连扶渊的一分一毫都伤不到。   脚上的镣铐晃动,发出碰撞的声响,他开始锤门、踢墙,撕扯角落处简陋的床铺。   厚重的被褥被丢到一旁,数只幼鼠吱哇叫着四散开。   周围的狱友们却宛若看到了什么宝贝,眼神放着光,一哄而上,抓住一只幼鼠便往嘴里塞。   沈夕昭的眼睛很快被遮住,可该看的却已经看到了。无论是眼前令人作呕的一幕,还是耳边始终挥之不去的吱哇声,都让沈夕昭喉底一阵发恶。   光禄王爷没有参与这一场荒唐的夺食,只是在人群混乱中被人踹到一旁,犹如一只丧家之犬。   在这里,没有所谓的贵族王爷,有的只是一群犯了死罪、注定不久于世的人。   吃完老鼠后,他们便一脸惬意地回到了自己该待的位置,有的窝在角落发呆,有的直接躺在床铺上闭目。   相同的是,他们都在等待着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落下的审判。   过了好一会儿,光禄王爷终于大笑起来,呲牙咧嘴、面目凶狠的朝着扶渊:“如此大动干戈,你不就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大可以直接来问我。”他冷笑一声。   沈夕昭愣住。   直接问他?   结合他这段时间断断续续看到的画面,可以肯定的是,这其中的事情盘根错节都在光禄王爷身上。的确,似乎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事情的真相。   但是直接问他,他会说么?   他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到扶渊面前,眼神却一直都很平静。   他双手握住栅栏,脸一下子靠近。脸上的肥肉被两道栅栏挤压变形。   目光一直在扶渊脸上:“扶渊,我们聊聊吧。最起码……你是我养大的。”   他说着眼珠子又转向了沈夕昭这边,突然笑了:“弱点……这么大的弱点,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台面上。他迟早会害死你。就像我一样……扶渊,你还是……”   没等沈夕昭作出任何反应,扶渊先一步挡在了他面前,挡住了光禄王爷近乎凶骇的目光。   “我不是你。我会保护好想保护的人。”扶渊看着他。   “保护?”他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再次猖狂地笑了起来。   沈夕昭稍稍探出头去,看到他笑得流出了眼泪。   沈夕昭垂下目光,揪了揪扶渊的衣裳。   “嗯?”扶渊第一时间回头看他,脸上的冰冷慢慢消散,“阿昭,怎么了?”   “哥哥,要不我先出去,你跟他聊聊吧。”   的确,哥哥是他养大的,刚刚光禄王爷说出这句话时,他能感受到哥哥身上不易察觉的情绪变化。也许……扶渊对他的感情也十分复杂。   有些事,沈夕昭觉得自己或许不应该干涉太多。   他握了握扶渊的手,嘱咐道:“不过哥哥一定要小心一点,我在外面等你。”   走出诏狱,沈夕昭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胸中的堵塞终于稍稍缓和了一点。   诏狱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他想。   沈夕昭出去后,光禄王爷就被单独带了出来,与扶渊进了独立的审讯室里。   桌上早就摆好了满桌饭菜。   光禄王爷只是看了一眼,目光便又看向门口,看着扶渊身边的贴身影卫叶林跟着进入审讯室,他脸上闪过一抹怪笑:“你倒是比从前怕死。”   扶渊不置可否。   “看来他真的让你改变了不少。”   扶渊没有回答,只亲自上前将盖子一个个打开,露出里头热气腾腾的饭菜。   扶渊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养恩大于生恩,我合该……送你最后一程。坐下吧。”   光禄王爷笑了。   半晌,他终于来到桌前,拾起筷子。   他夹了一筷子鲜鱼,突然道:“桃花流水鳜鱼肥。”   “这是你最喜欢吃的。”   扶渊看着他:“只是你以为的。”   “不是么?”光禄王爷眼中罕见的闪过一丝意外。   他喃喃着:“居然不是。”   光禄王爷对他说是尽到了养育之责,但哪怕他贵为王爷、家缠万贯,给扶渊准备的吃食却很潦草随意。   扶渊长身体的时候吃过的唯一荤腥就是这一道鳜鱼,每年三月初七,光禄王爷都会吩咐全府上下准备鳜鱼,那时就连扶渊都能分一杯羹。   难得吃一次肉,他自然吃得多。而有一次光禄王爷看他似乎很喜欢鳜鱼,并没有责怪他,竟破天荒地让人多送了一条过来。   身体急需营养,扶渊那时也顾不得想太多,一应狼吞虎咽,尽数吃光。   或许是因为这样,他才误以为他很喜欢鳜鱼吧……   “那你喜欢吃什么?”   光禄王爷吃了一口鳜鱼,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渊儿,你就是养不亲,连爱吃什么都不敢跟我提。”   扶渊手指蜷缩,半晌,随手指了桌上的一道青菜。   “青菜?”光禄王爷笑了一声,却并不是嘲笑。   他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至极。   “青菜……和他一样,哈哈哈!”他又坏笑起来,抬头直视扶渊的眼睛,“你如此大动干戈,不就是想了解自己的身世吗?我可以告诉你。”   或许真的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竟真的告诉了扶渊。   “你的父亲就是先皇帝。”   扶渊看着他。   他看着扶渊,没有给他一刻发问的机会,毫无停顿地继续说着:“没错,或许真是这点该死的血脉相连,我交给你的任务你是一点都没有完成,还亲手将他的儿子、将你的亲兄弟送上皇位。”   他说的又大笑起来,目光锐利地看着扶渊,一字一句说出自以为剜心的话:“你本也可以成为储君候选,你本也可以成为九五至尊,可是你亲手将至高无上的荣耀和权利拱手他人。”   听完这些话,扶渊心中只有惊讶和恍然,却并不愤怒。   他没想过,真相竟是如此。   而光禄王爷接下来的一句话,终于让他的眼中泛起涟漪。   “可他不只是你的兄弟,更是你仇人的儿子,   你拥护爱戴的先皇,不只是你的父亲,更是杀死你母亲的凶手。”   扶渊手掌攥紧,死死盯着他看。   光禄王爷也不甘示弱,目眦欲裂地与他对视,眼中的红血丝几乎要断裂:“扶渊,你亲手刨了你母亲的坟墓!”   光禄王爷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顷刻之间就将满桌佳肴掀翻。   叶林拔剑上前,挡在扶渊面前,却挡不住光禄王爷的滔天怒火:“畜生!你这个畜生!”   “我只是想让她安安稳稳地长眠,永恒不朽地存留,可是你……可是你,让她不得安宁!”   ……   沈夕昭在外头着急地徘徊,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天都黑了,才看到扶渊自黑暗中现身。   “哥哥,你……”   沈夕昭敏锐地察觉到,扶渊的情绪不对,赶忙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   感受到了一阵比以往更坚硬的冰凉。   叶林跟在他身后姗姗来迟,禀报着刚刚才发生的事情:“光禄王爷畏罪,自刎于诏狱之中。”   沈夕昭瞪大眼睛,更紧地握住扶渊的手。   方才在狱中,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叶林顿了一会儿,又道:“主子,他留下最后了一句遗言。他想要……和您的母亲同葬。”   母亲?   他真的说了?   沈夕昭感觉到扶渊的手有点抖,似乎在竭力抑制着什么。   扶渊闭了闭眼睛,话语似乎是从咬紧的齿缝之间溢出来的:“他、休、想。”   “是。”叶林匆匆应了一声,向沈夕昭打了个眼色。   沈夕昭心领神会,连忙触碰扶渊,温声道:“哥哥,这么晚了也该饿了吧?我们回去用膳好不好?”   扶渊胸膛起伏片刻,终于缓缓点了头。   马车上,沈夕昭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只是靠近扶渊,给了他一个无声的拥抱。   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陪在他身边。   “阿昭……”扶渊的声线有些哑,“我早就……没有家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见南山、飞天小扫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抱住! 第65章   扶渊的母亲扶瑶迦是曾是光禄王爷府上的一名歌姬, 深得光禄王爷喜爱。   后来有一次光禄王爷府上举办家宴,彼时的皇上出席,当天夜里酒后乱性, 与扶瑶迦有了一夜的亲近。   得知此事后, 光禄王爷痛不欲生,但唯恐扶瑶迦得到圣宠进了皇宫,当即决定来了个偷梁换柱,将皇上床上的人换成了其他侍女。   那侍女生得丑陋无比, 皇上一眼看到便倒了胃口,自此将此事深埋, 不许任何人声张。   事情发生在光禄王爷府上, 他亦有意瞒下,自然无人知晓。   后来扶瑶迦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 光禄王爷才惊觉那一夜圣宠竟真叫歌姬有了身孕。   盛怒之下,光禄王爷意欲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可她以死相逼,最终保下了这个孩子。   有孕后她终日郁郁,等待着皇上派人来接她,接她的孩子回宫,可始终等不到。生产时她百般不适, 也是这个她拼了命生下的孩子让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终究没能挺过来。   她没了,不知出于怎样的心理, 光禄王爷到底还是留下了她的孩子, 将他养大。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 或许真的是血浓于水, 皇上一见到扶渊就十分喜爱, 而扶渊最终竟成了他的心腹。   沈夕昭听扶渊说出这些出人意料的事情,多留了一个心眼,向系统求证。   系统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光禄王爷并无虚言。   与此同时,位面中系统虚拟的身体发出微亮的光芒,一道极其低微的声音被惊愕的沈夕昭忽略。   沈夕昭满心心疼,手掌抚上扶渊的背,小心安抚着他。   “那棺木……”   扶渊目光冰冷:“自然是要迁出来。”   他不可能把母亲留在光禄王爷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棺木里的东西出土,扶渊带着沈夕昭整理母亲的遗物。   扶渊神色郁郁:“阿昭,你觉得母亲会想要那个名分么?”   既然光禄王爷说母亲生前都在等待先皇接他回宫,那是不是代表,她对先皇也有情?   若这是母亲的心愿,扶渊无论如何也要求请当今圣上同意,追封位份,将母亲葬入妃陵。   沈夕昭手上打开的是一份布帛,他惊觉里头写了一封血书,数年过去上头的文字竟还能看得出来。   “她也许并不想。”沈夕昭说。   血书上满满写的都是对这个孩子的期待,可却只字不提孩子的父亲。   “或许她想要的,只是哥哥能陪在她身边,健健康康长大。”   他说着将那封血书交给扶渊。   扶渊沉默看完,将血书再次封存到母亲身旁。   他将扶瑶迦的身份按下不表,自始至终没让其他人知道她与先皇的关系,亦将母亲的尸身迁出,放入他亲手准备的棺木之中,深埋地下。   墓碑前,沈夕昭牵着扶渊的手,同他一道向着母亲深深鞠躬。   “哥哥,往后每年我都陪你来看夫人。”   “好。”   这段时日,沈夕昭一直陪着他处理所有事情,期间扶渊的情绪一直很稳定,就连此刻神情也十分平淡,让人猜不出他心中所想。   沈夕昭忍不住问他:“哥哥,你本也该是皇子,会不会觉得不甘心?”   扶渊看着墓碑上的“扶渊之母”,摇了摇头。   “我不在乎。”   “我想要的,都靠自己拿到了。”   是啊,哪怕没有皇子的身份,他如今亦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与光禄王爷狱中自刎的轰轰烈烈、议论纷纷相比,扶瑶迦的事情几乎无人知晓。   沈夕昭突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如果哥哥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不是也能过得很好?   而不是向现在这般,沉思常现于脸上。   他尝试呼唤系统问一问,可却发现他突然联系不上系统了。一连数日,沈夕昭的尝试始终没有奏效,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和系统的联系,就好像系统从来都不存在一样。   久而久之,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开始怀疑,系统……穿书……这些匪夷所思的东西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他幻想出来的。   他不知道的是,身世之谜解开的当天夜里,扶渊耳边听到了一阵异常的声音。   彼时的他脑海中深藏的一部分记忆终于被唤醒,他知道这是一种电流声。   电流,不存在于古代的东西。   那是扶渊曾经无数次穿梭进另一个平行世界,陪着一个小孩儿长大时,所见过、听过的。   “阿昭……”   扶渊睁开眼睛,看向熟睡中的沈夕昭。   他想起来了……   初次见面时他会对沈夕昭产生好奇,是因为觉得似曾相识,仿佛曾经在梦中见过。   但一直只是模糊的影像,只足以让扶渊对他产生好奇。   真正对他产生好感,是在后来一日一日亲密无间的相处中,沈夕昭的依赖和亲昵给了扶渊想要的、却又从未拥有过的。   当然,一开始这只是哥哥对弟弟的喜爱,后来么,他渐渐不满足于这样的关系,想要独享、占有。或许是因为沈夕昭的天真赤诚、浪漫率真,扶渊说不清是因为哪一点,可他知道,他想要永远留住沈夕昭的笑容,想要身边永远都有他的身影。   这样的感情并不是第一次对沈夕昭出现。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陷入了日复一日的梦魇之中。   他来到了一个令他陌生至极的世界里,看到了一个被关在一栋大房子里的小少年。   他总是独自一人,等待着有人将门打开一条缝隙,将饭菜推进来。   除了这个时候,他或是抱着一本书,或是望着一隅狭小的天空发呆,可始终没有出去过。   后来有一次小少年生病了,吃进去的饭菜吐了一地,前来收拾碗筷的人迟迟没有等到他将东西推出去,进门时便看到了一地狼籍。   歇斯底里的吼叫、谩骂在耳边炸开,很吵。   扶渊的耳边却传来一声声微弱的、属于小少年口中溢出的痛苦低吟、啜泣。   当天夜里,扶渊尝试着触碰他、和他说话。   也是自那天起,沈夕昭的世界里多了一个“神仙哥哥”。   当沈夕昭用盈满泪水的眼睛看着他,跟他说“哥哥,你能带我走吗”的时候,扶渊第一次体会到了心如刀绞的感觉。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他想要拼尽一切,满足少年的愿望。   或许是他的祈愿得到了上天的垂怜,一向自知运气不太好的他竟幸运意外获得了一个自称“系统”的东西。   它声称可以满足扶渊的愿望,将沈夕昭带到他身边,代价是,沈夕昭不一定会记得他。   而作为交换,他需要扶渊完成一个秘密的任务。   直到任务真正达成,扶渊才能真正与他相知、相守。   那时的扶渊并不知道所谓的“秘密任务”是什么,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抚摸他沈夕昭的头顶,抹去他眼角的热泪,告诉他:“好。”   秘密任务开始后,系统到了沈夕昭身上。   所谓的“任务目标”澹台玉泽都只是幌子,系统真正要考验的是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沈夕昭和扶渊还会不会相遇、相知,还能不能排除万难相爱、相守。   其二,他还要借沈夕昭之手,更正位面秩序,消除陆少煊、林自秋、光禄王爷等位面不稳定因素。   在这个世界里,扶渊才是真正的主角。   而系统,为他找到了可以陪伴他一生的伴侣。   也,让扶渊找到了自己的母亲,还她往后余生的宁静长眠。   而此时此刻,系统回到扶渊身边,告诉他:【是您的母亲扶瑶迦生前倾尽她满腔的爱和力气,将我创造出来的。我是——为你而存在的。】   而系统也没有在扶渊身边停留多久:【现在,我的使命达成了,我也要离开了。】   话音一落,连接彻底中断,无论是刚来时还是离开都像一阵风,快得让扶渊抓不住。   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怀疑自己,怀疑那封血书想要表达的真正意图是什么,母亲真的期待他的出生吗?   得知母亲因为生育他而去世后,扶渊更是忍不住想,是他害死了母亲,若早知如此,她还会执意要将他生下来吗?   可此时此刻,他知道,这是母亲弥留之际拼死都要留给他的礼物。   他从来都是,被期待着出生、被爱着出生的。   他看向身边熟睡的沈夕昭,伸手将他拥入怀里,感受到怀里人睡梦中无意识的靠近和贴紧。   心里一阵熨帖,这也是母亲带给他的,最宝贵的礼物。   扶渊低下头,在沈夕昭额头上烙下一吻。   “阿昭,你是爱我的吗?”   昏昏沉沉之间,沈夕昭被吻醒,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迷迷糊糊听到了这句话,他从扶渊怀里仰起头来,蹭了蹭他的下巴,毫不犹豫地回应他:“我最爱哥哥了。”   也许是恍然以为身处梦中,沈夕昭终于忍不住将埋藏于心底的犹豫和纠结吐露出来:“哥哥,可是……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成亲呀。”   “什么?”扶渊抱着他的手一僵,企图听清他喃喃的低语。   沈夕昭却无知无觉,自顾自说着:“我……完成不了任务的。澹台玉泽……我,不知道。我会不会要走啊哥哥。”   “走去哪?”扶渊紧紧握住他的手,仿佛害怕他在此刻烟消云散一般。   “睡梦中”的沈夕昭吃痛,俊秀的眉毛蹙起。   他呢喃着:“我想要跟哥哥成亲的,可是我害怕……万一我要回去,哥哥怎么办呢?”   从他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扶渊心中却抽出了一根线,连接起来。   他终于从中捕捉到了沈夕昭想要表达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11 22:11:19~2023-06-12 20:5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天小扫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澹台玉泽?任务?又是什么意思?   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夜色沉沉中, 扶渊无声自唤:“系统。”   许久,听不到任何声音。   扶渊终于意识到,系统真的离开了, 他们再也无法取得联系。   离开前, 扶渊听到系统留下了最后一句嘱咐,它会慢慢抹去沈夕昭关于“系统”的记忆。   当沈夕昭的记忆彻底融合,他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真正的沈夕昭。   所以这段时间里很多空白的部分扶渊无从得知。   怀里的人早就安分了下来,正窝在他怀里睡得香甜。   天边泛起鱼肚白, 扶渊低头在他微微张开的嘴上轻轻含了一口,翻身下了床。   沈夕昭起床时哥哥已经不在身边了, 问了阑方知他一大早就带着叶林出门办事了。   沈夕昭在家喂了煤球和黑炭, 这才坐上阑驾的马车前往国子监上学。   他三天两头就要请假,虽然因着当今圣上、摄政王、父亲等多重关系, 祭酒和先生们都没说过他什么,但沈夕昭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每次出门他都会带书出去学习功课,回来后也会向谢卓、澹台玉泽等人请教复习功课,争取把落下的知识补上来。   这一遭回去他又碰上了考试,还是文化考试,没来得及恶补,只能凭借他那点微薄的文化常识乱答一通, 一天下来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晚上,几人约着出去聚餐,得知扶渊和大哥谢迁都会到场, 沈夕昭便没拒绝。   国子监几人先行到达时, 其余人还没到。   等上菜的时间, 几人坐着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沈夕昭和谢卓面前各自摆着一道甜品, 澹台玉泽则一边嚼着花生一边喝酒。   看着他, 沈夕昭若有所思。   先前跟着哥哥去观云山,比预计的时间多耽搁了好一段时日,可沈夕昭似乎只经历了身体最初的慢慢衰弱,到后来好像并没有什么感觉了……   就是现在,他坐在澹台玉泽身边,也并没有从前那般舒适、心旷神怡的感觉。   “系统……”沈夕昭又在心底尝试呼唤它。   依旧没有得到回应,可这一次,沈夕昭心中并没有那种空落落的感觉。   他很快将此事抛在后头,因为谢迁来了。   “大哥~”沈夕昭挥挥手跟他打招呼。   后者看向这边,朝他点了点头。   而在看到他身后跟着的女子时,沈夕昭愣了愣。   孟婉园?   他知道,董湘表妹没能在京城待太久,已经回家乡了,孟婉园不是她的好朋友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跟着哥哥进来的?   看到谢卓和谢泰都一脸习以为常,沈夕昭更加狐疑,又仿佛隐隐约约懂了什么。   他和哥哥去观云山的这段时间,错过了什么?   孟婉园跟着谢迁走近,在席上落座。   沈夕昭一肚子的疑问来不及询问,眼巴巴看着两人的互动。见谢迁对她的照顾以及旁若无人一般的熟稔,沈夕昭多少有点反应过来了。   看向孟婉园时,后者的目光也正落在他身上,嫣然一笑,露出一个好看的梨涡。   这样的笑容十分温柔美好,让人看着心情便也跟着变好。沈夕昭眉眼一弯,也跟着朝她露出笑容,几乎是脱口而出:“嫂嫂。”   谢迁&谢泰&谢卓:“……”   眼前的孟婉园一张脸瞬间爬满红霞,慌乱地低下了头,舀了一口甜点送进嘴里。   沈夕昭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什么,便听得谢迁没什么威慑力地斥了一句:“胡说什么呢?”   沈夕昭愣了愣,看向谢迁,第一次发现大哥露出了这般……似乎有些羞赧的模样。   他满心好奇,忍不住又看了几眼,再看看他身旁同样娇羞至极、气氛微妙的孟婉园。   直到谢卓看不下去了,轻轻扯了下他的袖子:“摄政王来了。”   沈夕昭的注意力终于转移,看向门口处进来的男人。   他掀开帘子,一眼搜寻到沈夕昭的位置,眼中的平静霎时染上一层笑意,自此目光所及便只有他一人。   “在说什么?”   沈夕昭凑在他耳边说着悄悄话,过程中他唇边一直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直到沈夕昭兴致勃勃地说完,扶渊抬手,指腹拂过他的脸颊,将他飘在脸上的发丝扫到耳后,温柔地应了一声。   “啧啧啧,又来了一对。”澹台玉泽有些郁闷地嘀咕了一句。   沈夕昭后知后觉看过去,看到澹台玉泽脸上露出揶揄的笑容,显然是在开玩笑,打趣他们。   这时孟婉园也笑了。   沈夕昭终于有些理解,他刚刚那样喊孟婉园的时候她是什么心情了。   他忍不住拍了拍脸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扶渊微微一笑,朝着在场几人点了点头。   陆陆续续上菜,扶渊在沈夕昭身边落座。   沈夕昭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孟婉园是怎么和哥哥……   是从上次赏花灯开始的吗?好像也没过多久呀……   谢迁这会儿正在和扶渊洽谈着事情。   这段时间,谢迁的事业可谓是扶摇直上,除了他自己能力出众以外,其中也离不开扶渊的助力。   扶渊边回应谢迁的话,边时不时往沈夕昭碗里夹着菜,盯着他一口一口吃完,又添上一点。   扶渊对沈夕昭的喜好了如指掌,几乎是夹什么他就吃什么,一顿饭下来,不仅沈夕昭吃得很饱,桌上其余几人看都看“饱了”。   谢迁倒了两杯酒,往旁边看去:“摄政王,借一步说话?”   扶渊给沈夕昭添完最后一口青菜,看着他乖乖塞进鼓鼓的嘴巴里,跟小仓鼠一样一嚼一嚼的,见他看过来,还点点头示意让他跟哥哥去那边谈事情。   扶渊顿时忍俊不禁,接过谢迁手上的酒杯,往上抬了抬,二人移步到包厢窗边。   谢迁一走开,沈夕昭八卦的灵魂就按耐不住了,顿时拉上谢卓,围着孟婉园问起来。   “你想问什么啊?”一顿饭下来,孟婉园的羞怯已经消散了不少。   她也不是什么扭扭捏捏的人,干脆坦然问沈夕昭。   倒是沈夕昭被她的直接惊到了,在谢卓的提醒下才回过神来,磕磕绊绊问她:“你跟我大哥在一起了吗?”   孟婉园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看向了旁边。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沈夕昭看到了同样看向这边的谢迁。   眼神可谓含情脉脉。   啧。有点牙酸。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而后目光落在大哥旁边的扶渊身上。   扶渊正漫不经心晃着酒杯,听着谢迁讲话。不知道谢迁跟他说了什么,他似乎轻笑了一声,薄薄的眼皮抬起,猝不及防看向沈夕昭。   沈夕昭正笑着,目光在半空中和扶渊的碰撞,接触到他眼中的笑意,又见他嘴唇动了动。   他们隔了一段距离,沈夕昭看不出他的口型,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只见对面的谢迁回应了他什么,扶渊便收回视线。   方才,扶渊也难得好奇,问了一句:“你和孟小姐?”   谢迁往那边看了一眼,看到孟婉园和几个弟弟们相谈甚欢,这会儿桌上传出欢声笑语,全然没了方才他们二人在时的些微局促和严肃。   他有些欣慰,却又有些苦闷。   谢迁轻摇了下头:“还没确定下来。”   “是么?”扶渊握着酒杯,似乎有些惊讶。   谢迁苦笑一声,举杯和他碰了一杯。   喉结滚动,扶渊目光往笑声不绝于耳的那边看了一眼,问他:“怎么?”   “看起来,孟小姐与你情投意合。”   “嗯……”谢迁应了一声,倒是不敢往那边看了,脸上又现出了几分纠结,“只是……”   他说着往扶渊那边靠近了一步,终于问出了他在心里憋了许久的话:“你比小昭年长几岁,有时候会觉得有些……不太合适么?”   扶渊握着酒杯的手微顿,垂眸看他:“你是指哪方面?”   “就是……园园年纪小,虽然看起来沉稳娴静,但骨子里是和小昭一样爱玩的,而我……”   他闷笑一声:“我自知是个无趣的人,也不会讨女孩子欢心。”   不合适么?   “我怕她是一时兴起,时间长了会后悔现在的决定。而且我也怕,她只是一时被我吸引,以后若是遇到了和她年龄相仿、更有共同兴趣爱好的、更会哄他开心的男子,她会后悔……毕竟,我年纪是比较大。”   谢迁叹了一声:“就像澹台玉泽……可谓是仪表堂堂啊。”   扶渊突然道:“可她喜欢的人是你,不是澹台玉泽。”   谢迁愣了一下,似乎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冷硬,但很快又被他话中的意味冲昏了头脑:“是,是。我能感觉得到……园园与我有同样的心意。”   “嗯。”   扶渊微微颔首:“而且我觉得孟小姐不是那般……喜新厌旧之人。”   “真的吗?”谢迁看着他,这个时候才表现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   说起来,谢迁与扶渊也不过二十出头。   扶渊点了点头,给了他肯定的回复:“嗯。”   “好!好!如此我就放心了。”谢迁很高兴,又给扶渊倒了杯酒,二人推杯换盏。   夜色渐浓,沈夕昭几人那边的交谈声与叫声也慢慢低了下来。   沈夕昭有些困了,他打了个哈欠,起身伸了个懒腰去找扶渊,刚靠近就闻到了浓烈的酒味。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小狗一样耸着鼻子在扶渊身上嗅。   “阿昭,怎么了?”扶渊手掌抚上他的后颈,轻轻捏了捏。   “哥哥,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谢迁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不知不觉之间,他们旁边已经摆了好几个酒壶,而且一应都空了。   他心里藏了许多话,往日里不可言说,今夜难得来了兴致,自觉这些话摄政王会比较有感触,忍不住拉着他多说了几句。   谈话时又没让他酒杯空过,他也没说什么,十分给面子地听他说话,陪他喝酒。这几壶酒里只怕扶渊一个人要喝了一大半。   谢迁不禁有些心虚:“是我的问题,我一时忘了分寸。”   “还好。”扶渊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沈夕昭身上,慢条斯理摩挲着沈夕昭颈后的皮肤。   沈夕昭被摸得有些痒,忍不住躲了躲,“不好。哥哥,我们回去啦。”   扶渊似乎反应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应了一句:“好。”   扶渊任由沈夕昭扶着他起身,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沈夕昭身上。   远离人群后,一阵风吹来,扶渊抬了抬不甚清明的眼睛,鼻尖微微偏去,蹭上沈夕昭的颈侧,询问他:“阿昭,你会不会嫌弃我?”   “什么?”沈夕昭稍稍远离,看他。   “嫌我……年纪大?”扶渊的声音近乎呢喃,沈夕昭似乎还从中听出了一丝、委屈?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祁寒 11瓶;33331171 3瓶;飞天小扫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年纪大?   不知道为什么, 沈夕昭仿佛从他口中听到的潜台词是:“会不会嫌弃我老?”   “哥哥不老呀。”   沈夕昭脱口而出,还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耳边突然没有声音。   扶渊将他抵在马车边上, 很沉地“啧”了一声。   “主子, 小……”   听到动静,阑从车上跳下来,绕到侧边,脚步猛然一顿。   他立马背过身, 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   与此同时,沈夕昭感觉到身上的重量一下子压了下来, “哥哥……”   他快要撑不住了, 赶忙呼唤阑哥前来帮忙。   “小公子,你确定??”阑依然不敢转过身, 有些崩溃地询问他。   “什么确不确定的?!”他都快重死了。   “阑阑阑阑哥,你快来帮帮我。”   阑硬着头皮过去,这才发现扶渊倒在沈夕昭身上不省人事。   阑见鬼似的瞪大了眼睛:“主子睡着了?”   “嗯!”沈夕昭憋红了脸,“哥哥喝醉了。”   阑眼睛瞪得更大,赶忙将人往自己身上扶,却不想扶渊并不配合,整个人黏在沈夕昭身上扒拉不开。   他脸埋在沈夕昭脖颈里, 喉咙里发出只有沈夕昭一人能听到的、沉闷的哼声。   抱着试探的想法,沈夕昭尝试与他说话:“哥哥,上车回去啦。”   “嗯……”扶渊应了一声, 在他颈边蹭了蹭。   沈夕昭被蹭得有些痒, 忍不住仰头躲了躲, 看到一旁的阑上前也不是后退也不是, 一言难尽的表情。   沈夕昭好说歹说, 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人哄上马车。   扶渊是真的喝醉了,具体的表现就是整个人黏黏糊糊,也不说话,就是贴着人不肯离开,仿佛得了皮肤饥渴症。   终于抵府,沈夕昭与阑合力将人放到床上。   侍女已经将热水备好,沈夕昭从柜子里取出换洗衣物。   左右退下。   外衣早就褪下了,沈夕昭在床边半俯身抬他的手臂。   “哥哥,手抬起来一下。”   扶渊半眯着眼睛看他,喉结滚了滚,发出一声迷糊的回应。   倒是乖乖配合了几分,但……还是很重!   忙活了好一阵儿,沈夕昭捧着一身黑色冰凉的寝衣,蹲在扶渊身侧,说话时微微带了些喘:“哥哥,你起来一下下,我给你换衣裳。”   没有得到回应,沈夕昭小口喘着气,抬眼看他。   暖光的光下,扶渊闭着眼睛,眉目舒展,模样温润柔和。   沈夕昭尝试着又小声喊了一句,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好吧。   沈夕昭往前挪了挪,忍不住伸出手指摸上他的鼻尖,往上在高挺的轮廓上滑了滑。   认命帮他更衣。   穿着衣裳时看起来只是挺拔如竹,此时才发现,哥哥的身体的确……有力,成年男子高大的身躯在面前展露,压迫感扑面而来。   尤其是……蜜色的肌理轮廓,引诱着人不自觉想要去触摸。   人对于自己不拥有的东西容易产生向往、好奇,比如此时此刻,沈夕昭就产生了一股想要碰了碰的冲动。   眼睫微微颤动,沈夕昭悄咪咪抬眼看向侧着身子闭目的男人,目光流连过他轻抿的薄唇,往下,一路到达吸引他的地方。   沈夕昭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这个时候应该不会醒来吧,他碰一下……应该没事吧?   心中一旦产生了想法,便再难克制,沈夕昭手指动了动,还是忍不住,伸出了他的罪恶之手。   唔!   果然是不一样的触感!   沈夕昭形容不出那种感觉,就是……羡慕啊!好羡慕!   好好玩!   一开始只是小心翼翼摸着,后面的动作便开始变得有些肆无忌惮。   好好玩啊!沈夕昭都快冒出星星眼来了。   他玩得不亦乐乎,直到——罪恶之手突然被扼住。   沈夕昭身体僵住,脸上荡漾的笑意也僵了僵。   “哥……”话音未落,沈夕昭被一股大力向前扯去,整个人贴上熟悉的身体,又很快被一个翻身按在床上。   “哥哥……”   重量彻底压上身子,沈夕昭的呼吸被熟悉清爽的气息包围。   扶渊却是一动不动,俨然彻底陷入了熟睡之中。   沈夕昭勉强磨蹭着找到了个舒适的位置,缓缓松了一口气,就这么躺着没动。   好在他给哥哥擦拭身子之前就先将外衣脱了,不至于把床弄脏。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找到机会将身上的人小心推开,翻身下了床。确认扶渊没有醒来,他赶忙去冲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回来的路上,沈夕昭抖着衣裳领口,让夜风灌入,突然听得几声玩闹的叫声。   偏头便见阑正在遛狗……以及遛狼。   只不过……也有可能是狼和狗遛他。   “别闹啦煤球,不能进去的。”   “阑哥?”沈夕昭走近,发现阑一个人费力拽着两根绳子,露出了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听到声音,挣扎着要进入其中一间屋子的煤球撤了力气,汪了一声朝他看来,拼命摇着尾巴却没有靠近他。   一直在旁伏着看煤球闹的黑狼见到沈夕昭前来,站起来缓缓踱到他身边,坐下。   沈夕昭蹲下摸了摸它的耳朵,看向阑和黑狗,“发生什么事了?”   阑累得够呛,指着屋子:“它非要进里面。”   夜风吹过,拂起沈夕昭一抹发丝,他仰起头看向这间他曾经好奇过却又遗忘的屋子,好奇心又被勾起。   沈夕昭记得煤球之前有一次路过也想要进去里面,他眨了眨眼睛:“里面是不是有它喜欢的东西呀?不能让它进去看看吗?”   阑摆了摆手:“这是主子从前一直居住的卧房,没有他的命令是不能随便进去的,而且主子吩咐过了……”   沈夕昭越听神色越是古怪,哥哥那时明明告诉他这里只是堆放杂物的地方。   他心神一动,猛地站了起来,看着阑:“吩咐什么?”   阑张了张嘴,眼睛胡乱瞟到向别处,干巴巴笑笑:“呃……那个,小公子,那个,就是。”   沈夕昭神情严肃:“阑哥,你别想转移话题啊。”   他看向紧闭的屋子:“这里头究竟有什么?是我也不能看的吗?”   “怎么可能连小公子也不能看呀?”阑急急反驳,跟着又叹了一口气。   “最该看到的人就是你了。”他摇了摇头,喃喃自语。   沈夕昭听着,脸色更是沉重。   这其中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就算会被主子责骂我也认了。”阑握了握拳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他看向沈夕昭:“小公子,其实这不是什么放杂物的地方,而是主子一直以来的居住之地,也是,他为你准备了许久的……婚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13 21:15:34~2023-06-15 20:4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见南山 2瓶;祁寒、飞天小扫帚、不要看小说了快学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什么婚房?”沈夕昭喃喃自语。   他一头雾水, 便听见阑继续道:“一开始主子可开心了,每天从外面回来都会带点东西往里面添。那时候小公子还没进王府,你不知道, 都是主子一点一点亲手布置的。“   沈夕昭甚至从来都不知道还发生过这样的事……   阑叹了口气:“后来么……也是他亲手将里头的东西全部砸了。”   沈夕昭的心跟着揪了起来:“都砸了?”   像是在应和, 小黑狗也仰着头呜汪一声,往上蹦了蹦。   “是啊。”阑撸了一把狗头,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叹了今天晚上的不知道第几口气, “那天主子可伤心了。”   “什么时候的事?”   听着阑回忆起那时的事,沈夕昭怔住。   居然在那么早之前, 哥哥就已经在做这种准备了?   沈夕昭完全没有想过。   那个时候, 他又做了什么?   他在生哥哥的气,跟他赌气, 质问他有什么资格管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彻底伤了哥哥的心。   沈夕昭心里涌起一股酸酸胀胀的感觉,忍不住吸了下鼻子:“我能进去看看吗?”   “不知道,”阑顿了一下:“不过小公子进去看的话,主子应该不会生气的。”   他说着作势就去摸门锁:“钥匙在叶林那里,我去……”   “不用了。”沈夕昭打断他。   沈夕昭回过身, 在浓浓夜色中喃喃道:“等他自己带我去看。”   他说着看向阑,面目严肃,像是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阑哥,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   云卷云舒, 一场秋雨带走了闷热的夏, 连同那些繁杂的、不太美好的记忆。   沈夕昭确认着最后一批要送到对岸的物品, 再次叮嘱阑:“你出来没让哥哥发现吧?”   “小主子, 你都问了三遍这个问题了。我早就跟主子说了朋友遇到了点麻烦事,需要我帮忙。”阑失笑,“要不是这样,这段时间我跑来跑去的,早就要被主子发现了。”   “放心吧,我都跟叶林通好气了。”   沈夕昭点点头,露出笑容:“那就好啦,阑哥,谢谢你!”   “跟我还说什么谢谢。你跟主子好好的我们就开心了。”   阑指挥着人将箱子一箱一箱搬上小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他一直以来的疑问:“你明明是喜欢主子的,为什么那个时候不愿意和他成亲呢?”   “现在又如此费心,不是……”多此一举吗?   沈夕昭知道他未尽的言语是什么意思,下意识道:“那是因为……”   因为……因为什么呢?   沈夕昭卡顿住,突然就想不起来他当时为什么会拒绝哥哥。   不跟哥哥成亲的理由,是什么?   他明明记得他应该有身不由己的原因,可是如今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也想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哥哥爱他,对他的好都是毋庸置疑的,这些不仅是他自己,家人朋友们都看在眼里。   和扶渊在一起,沈夕昭得到了父亲、哥哥们所有人的祝福。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沈夕昭掌心按着太阳穴,脑子突突的跳。   “小公子,你怎么了?”   沈夕昭脸色微白,摇了摇头:“没事……”   “你先去忙吧。”   算了。   也许当时只是没准备好。   沈夕昭压下心中的疑虑。   回到王府时听到了一个消息:那木若草原的敖敦王子前来觐见圣上,此刻人已在京城。   叶林告诉他:“圣上今夜在宫中设宴,主子让我先回来跟小公子说一声,今夜要晚些回府。”   沈夕昭怔了一下:“那哥哥也不回来用晚膳了吗?”   “是的。不过主子让厨房里准备了小公子喜欢的花蟹,小公子可得好好尝尝。”   “好吧。”   扶渊每天都会陪他吃饭的。今日不在,沈夕昭有些食不知味。   叶林来看时发现一盘花蟹几乎没有动过,便想起从前都是扶渊亲自给他剥的,便主动靠近询问:“小主子,我来为你剥蟹吧?”   沈夕昭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用。”   “是做得不好吃吗?”   “还好。”沈夕昭刚刚尝了一个,肉质很是鲜甜,“是我今天没什么胃口。”   门外传来些许动静,沈夕昭眉目微扬,站起来匆忙往外走,险些和牵着黑狼与黑狗过来的阑迎面撞上。   “阑哥……”沈夕昭喊了他一声。   “小主子,吃完了吗?吃完了咱们一起遛一下这两只呗。”他说着将手中的绳子往前递了递,自以为隐秘地和叶林交换了一个眼神。   叶林亦道:“是啊,煤球和黑炭精力太旺盛了,我和阑都遛不过来。”   说话间高大的黑狼已经自发地来到沈夕昭脚边坐下,俨然一位守护神。   比起黑狼,黑狗的体型则要小上不少,此刻正在扶渊身边兴奋地绕着圈子,绳子一圈圈围到沈夕昭身上。   沈夕昭知道他们和它们都是想让自己开心一点。   他牵过身子,将自己从绳子中解救出来,拉着两只往花园走。   夜幕低垂,天边的最后一丝霞光被黑云吞噬,取而代之的是皎洁的月色。   一个晚上,黑狼都乖乖地跟在沈夕昭身边陪着他散步,倒是黑狗仿佛精力无限,一直在上蹿下跳。   沈夕昭干脆解了它的绳子,任由他在王府里奔跑。   绳子一解开,煤球就宛如脱缰的野马一般狂奔,但一直没有离开沈夕昭的视线。   沈夕昭看向旁边足有半人高的黑狼,倒是有些奇怪:“你是不是太安静了点?”   他说着摸了摸黑狼竖起的耳朵,后者微微低下脑袋,在他手心里蹭了蹭。   很乖。沈夕昭忍不住又摸了摸。   身边的阑看着在院子里撒野打滚的毛孩子,忍不住道:“看来是时候给它找个夫君了。”   “啊?”   沈夕昭看向不远处欢快的黑狗,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不禁思考……古代的狗狗,可以绝育吗?   月色清寒,微光如同一层薄纱笼罩着万物,沈夕昭在树下坐下,背靠粗壮的树干。他仰起头,抬起手掌,任由月光透过五指的缝隙洒在脸上。   “阑哥,我想喝酒。”   “啊?”阑的目光从煤球身上转移到沈夕昭脸上。   沈夕昭五指并拢又张开,歪头看他:“哥哥酿的桂花酿,我现在就想喝。”   “现在是在王府里,也不可以吗?”   “就喝一点点嘛,偷偷的,不告诉哥哥,他不会知道的。”   片刻后,风中飘出一阵绵甜的香。   烧热的桂花酿香醇浓厚,不似一般的酒辛辣刺激,酒里的桂花香扑鼻,只是一口就让沈夕昭双眸莹润。   煤球撒欢了那么久,似乎也累了,阑牵着它,“小公子,你少喝点哦,我先带它们回去吧。”   “等等。”沈夕昭半靠在黑狼身上,这会儿干脆抱住它。   黑狼也乖乖坐着,支撑着他身体的重量。   “我待会儿再带它回去吧。”   这个时候,沈夕昭需要它陪着他喝酒。   万籁俱寂,沈夕昭呆呆望着看似很近,实则离他很远的月亮。   先前白天总在国子监和一群同窗在一起,夜里又有扶渊陪着,沈夕昭不曾体会过孤独的滋味,此刻心里却是一阵空落落的,似乎缺了一块什么。   好奇怪,在这里他明明有家人,有朋友……为什么他会觉得少了什么?   沈夕昭仰头咕咚咕咚喝下一口桂花酿,喝得猛,也不管有酒液顺着下巴往下淌。   直到颈上脆弱的皮肤被触碰,沈夕昭身子微微一僵,往后躲了躲。   身旁的黑狼发出哼声,再次凑上来想要触碰沈夕昭,或是……品尝他身上的酒香。   沈夕昭将桂花酿藏在身后,有些慌张:“这个你不能喝。”   黑狼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倒是真的停在原地不动了,只是乖乖蹲在沈夕昭身边。   沈夕昭将下巴上的湿润擦干,也没太在意,随手在它耳朵上摸了两把,继续捧起酒壶。   还没等他倒出酒液,黑狼再次蹭了上来,直接将他手中的酒壶叼走。   “黑炭!”   黑狼却并不是想抢他的酒喝,只是把酒丢到一边,不准沈夕昭靠近。   沈夕昭愣住,后知后觉:“我……还没喝多少呀。”   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沈夕昭跟他打着商量:“就再喝一点好不好?我保证不会喝醉的,等哥哥回来了,我就……”   面前的黑炭突然站了起来,这样就比坐着的沈夕昭还要高了。   但如此一来也将被它丢到后边的酒壶露了出来。   还有半壶酒的酒壶倒在草地上,打湿了草坪,沈夕昭一阵心疼,伸出手想要去够。   “阿昭。”   沈夕昭猛然回头,看到了月色之下的扶渊。   他长身鹤立,身上的玄色长袍尚未换下来,显然是刚从宫里回来。   沈夕昭手臂伸到一半,有些心虚地收回来。   “在这里做什么?”扶渊已然走近,将人捞了起来,自如地抱进怀里。   沈夕昭下意识勾住他的腰,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喝酒了。”   扶渊像是在问他,语气又是肯定的。   沈夕昭欲盖弥彰地捂住嘴,身子又是一阵似乎要下坠摇晃。他连忙伸出一只手勾住扶渊的脖子。   眼前的人眉毛微挑,好整以暇看着他。   沈夕昭便连一只手也不捂了,坦坦荡荡承认错误:“好吧哥哥,我喝酒了。”   “啪”的一声。   沈夕昭瞪大眼睛。   他的脸正在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染上一层绯红,只是因为夜色浓稠,看得不甚清楚。   他瞪着眼睛,几乎不敢相信,扶渊刚刚对他做了什么。   扶渊竟是用一只手,轻而易举地举着他,而另一只手,似乎还停留在方才打了那一巴掌的地方。   触觉很轻,存在感却很强烈。   沈夕昭很瘦,但好歹是个男子。   他一向知道扶渊的身材与他有不小的差距,手长腿长,看着便是赏心悦目,却从来不知道,他一只手掌竟能将他尽数拢住。   沈夕昭的脸一片滚烫,直到扶渊的大掌缓缓上移,抵在他的腰后。   “主子,你回来了?”   阑的声音由远及近。   “嗯。”扶渊微微侧身,看了黑炭一眼,“把它带回去吧,明天给它多备点肉。”   “奖励。”   奖励?   阑狐疑地看向黑炭,黑狼此刻目光炯炯落在某处。顺着他的目光,阑到了沈夕昭的背影。   他正整个人缠在主子,只能看到他挺直的后背,阑没敢多看,点点头便带着黑炭走了。   沈夕昭僵直的脊背终于慢慢放松下来,他低头,用脸蹭了蹭扶渊的颈侧。   小声道:“哥哥,我错啦。”   “错哪了?”扶渊微微低头,鼻尖掠过他的发丝。   沈夕昭闷闷回答:“不该喝酒。”   浓烈的酒香萦绕鼻尖,扶渊眯了眯眼睛:“我跟你说过什么?都不记得了?”   “记得的。”   沈夕昭沉默了一会儿,乖乖回忆:“一个人的时候,不能喝酒。”   “还有吗?”   “有别人在也不行。你不在身边的时候,不能喝酒。”   他嘟囔着:“可是现在是在王府里,又不会出什么事呀,唔。”   耳朵被咬了一下,不疼,反而痒痒的。   他没忍住揪了下耳朵,听到耳边传来扶渊低沉的声音:“不行。”   沈夕昭抿了抿嘴,有些委屈。   可扶渊只是丢下一句“不行”,而后再没有下文了,只抱着他往回走。   扶渊走路明明很稳,但沈夕昭还是觉得颠得有些难受,应当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   他忍不住将人抱紧了一点,脸埋进扶渊颈窝里,深呼吸了一口,如愿闻到了好闻的冷香。   他太喜欢扶渊身上的味道了。   尤其是在酒精作祟之下,他近乎贪婪迷恋地汲取让他喜欢的一切。   扶渊的气息、体温。   “好吧。”   他埋在扶渊怀里,声音沉闷地再一次道歉:“我错啦哥哥,你罚我吧。”   又不像是在道歉,反而带着些不自知的撒娇。   扶渊踏进房里,合上门,将怀里的人稍稍拉开一点,眸中意味不明:“怎么罚?”   沈夕昭刚打一个哈欠,眼里湿润润的。   他微微蹙眉,而后不确定地询问:“打我?”   他很快补充:“只是不要……”   “这样打?”   话音因又一声清脆的声响戛然而止。   沈夕昭耳根刚刚才散去的热意卷土重来,只不过一瞬就将他灼烧。   “你……”声音堵在喉咙里。   “不喜欢?”   扶渊气定神闲看着他,声音很轻,几乎是在他耳边呢喃:“那为什么,你有感觉了?”   大掌未曾离开,只是托着他,轻松转了个方向,将人抵在门上。   沈夕昭几乎以为自己是被钉在门上的,身后是门,身前是……扶渊。   动弹不得。   “哥哥……”他的声音染上哭腔。   “我不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说:   阿昭:微微一ying,以示尊敬   恢复更新了!给大家发红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天小扫帚、soft亲爹、W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什么不是故意的?”扶渊微抬眼睛看他, 眸光沉沉。   沈夕昭简直无地自容,不仅是因为被这样的目光凝视着,还因为自己只因为哥哥那样一个举动便这般……   在哥哥面前, 他暴露了一切, 无所遁形。   “阿昭?”扶渊手撑在门上,迫近他。   声音带着危险的诱哄:“你刚刚说了什么?”   沈夕昭睁着一双葡萄般晶莹的眼睛看他,吸了吸鼻子,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是故意的?”手臂从墙上慢慢滑落, 掠过他微微颤抖的身躯,将他托起。   只差一点。   沈夕昭身体像石头一般僵硬, 在他的怀抱里动弹不得:“哥哥……”   扶渊并没有触碰他, 二人之间的距离却更加靠近,紧贴。   意识到了什么, 沈夕昭身子僵直,彻底不敢动了。   “不是故意的?”   落在耳边的声音很沉,带着些许嘶哑,灼热的气息尽数钻进了沈夕昭的耳朵里,烫得他忍不住震颤。   身体的反馈是骗不了人的,被这样近距离靠近,沈夕昭更是……诉说着对扶渊的喜欢。   “呵……”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沈夕昭下意识圈了下手臂间环绕的脖颈,只想将脸埋进他的脖颈里。   这样就……太犯规了。   沈夕昭想当只鸵鸟,低下头把自己缩起来。   扶渊却不让他如愿。   下巴被骤然捏住。   他被迫往旁边偏头, 微微张开的唇被迅疾咬住。   像饿狼捕食, 瞅准了便一击即中。   “唔……”沈夕昭的呼吸被掠夺, 骤然尝到了一股浓烈至极的香味。   不仅是他, 扶渊今夜也喝了酒, 而且应当是比桂花酿烈上许多的酒。   沈夕昭曾经试着尝过的,可他觉得那些烈酒都太过刺激,味道说不上好,他并不喜欢,也尝不出那些人所说的酒香。   可是在这一刻,他的确仿佛体会到了好酒的魅力,美妙的滋味将他包围。   沈夕昭乖乖接受,甚至在那酒香稍稍与他拉开距离的时候主动靠近,去追逐。   他不经意的举动像是一道催化剂,几乎在顷刻之间就将扶渊眼中的火焰点燃。   大掌握着他细而薄的腰,狼王野性彻底被激发,叫嚣着要撕扯他的猎物。   到后来,沈夕昭被箍得生疼,忍不住闷哼一声。   他被短暂地松开,稍显急促的呼吸维持不过片刻,他被丢在柔软的被褥之上,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嘴唇。   都麻了……   沈夕昭抿了抿唇,有些没反应过来,哥哥怎么突然咬人?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他便如同一朵盛放的海棠,微微启开的唇似在邀人采撷。   被如此灼热的目光注视,沈夕昭十分混乱,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表示逃离。   “想去哪?”   脚踝被握住,他躲无可躲。   强势再一次袭来,沈夕昭捂住嘴,滚烫的火花便落在他的手背。   温度顺着皮肤传达,沈夕昭手背一阵酥麻,眼中弥漫起一层水雾。   他说:“疼。”   扶渊喉结滚了滚,深深吸了一口气。   沈夕昭眼眸微动,只看着他,眸中带怯,又有一瞬的懵懂。   良久,他听到扶渊似乎叹了一口气。   沈夕昭瞬间有点慌,连忙松开手去触碰他,“哥哥……”   手掌撤离,将扶渊的目标暴露出来。   电光石火之间,沈夕昭的手被一把握住,十指紧扣按在床榻之上。   “哥哥!”   “乖一点。”扶渊的声音很低,气息靠近,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唇。   “不咬你。”   沈夕昭还未反应过来,唇上触及一片灼热。   扶渊的吻不复方才的粗戾,变得温柔至极。   “这样可以么?”他像是真的在履行诺言,哪怕热意过度的气息暴露了他的所有想法,可他仍然在慢慢的、一点一点,将他变得湿漉漉、软绵绵。   他甚至给沈夕昭留足了呼吸的时间和空间,可沈夕昭却有些喘不过气,很快就憋得面红耳赤。   “阿昭。”扶渊的声音带着笑,“放松点。”   被压制的手指力道撤了些,换成轻轻的揉捏。而后,他被牵引着来到扶渊的背后,变成了一个拥抱一般的姿态。   沈夕昭本能地收紧手臂,拥抱他。   扶渊似乎很满意,指腹来到他的耳垂,轻轻摩挲着,像是奖励。   这样的动作也让沈夕昭慢慢放松下来。   无声的夜里,烛火摇曳中,沈夕昭闭着眼睛,第一次细细品味个中滋味。   他的酒劲儿好像终于上头了,偶尔像是溺水的人一般,几近窒息,可又溺在其中,舒适得不愿停止。   脑子晕晕乎乎的,他知道,他喜欢这样。   到最后,先喊停的人竟是扶渊。   可他身不由己。   沈夕昭有些不满似的,揪了下扶渊的衣角。   呼吸洒在颈间、耳垂,身边人呼吸的频率和他的心跳一样高得不可思议。   “阿昭,都交给我,好么?”   他听到扶渊说了这么一句话,没等他一团浆糊的脑袋做出任何反应,扶渊触碰了他。   已经许久了,他们没有过这般亲近的举动。   哪怕日夜同床共枕,二人都不曾逾矩。扶渊对他,向来发乎情止乎礼。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征求他意见的意思。   沈夕昭拒绝不了,打心底里……也不想拒绝。   他已经决定要和哥哥成亲了,迟早要走这一步。   哪怕曾经体验过,这样的感觉对沈夕昭来说还是很陌生,很不习惯。   他想,他永远不会习惯的。   “哥哥,可以不用……”   扶渊却没有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   太难熬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不讨厌,却……羞愤万分。   再次亲吻时,扶渊口中的酒香混合了其他味道。   沈夕昭有些嫌弃地别过脸,又被扶渊掰回来。   “不要躲。”   沈夕昭脑子一片空白,被亲了好一会儿,心跳才慢慢恢复正常。   可是身子的不适并没有完全抒解。   像是有一团雾堵着。   扶渊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二人口中的味道终于变得一致。   他笑着:“你喝了点酒,可能比较兴奋,不过不能再要了。”   “今夜就先这样。”   二人离得极尽,动一动便能让一些隐秘轻易暴露。沈夕昭眨了眨不甚清明的眼睛:“哥哥,那换我来……”   “不准拒绝!”   沈夕昭坐了起来,义正言辞:“这叫礼尚往来。”   扶渊看了他片刻,失笑,只说了意味不明的一句话:“那你别后悔。”   沈夕昭狐疑一瞬,坚定道:“才不可能!”   但很快,扶渊让他知道了所谓“后悔”是什么。   明明什么都没做,沈夕昭却隐隐感觉虎口有些疼。他强忍着想要将手背到身后的冲动。   “哥……哥哥。”   扶渊看着他:“知道该怎么做么?”   男人在这方面可以说是无师自通,沈夕昭也不可能完全不懂。   只是扶渊和他自己……他没想过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可是是他自己主动提出的,他不能撩了不管。   沈夕昭闭上眼睛,一脸视死如归。   勇敢向前,可半路又怂了。   扶渊克制着,又难受又想笑:“有这么难么?”   “哥哥,我……”   手被握住,扶渊像个引导者,指引着他。   沈夕昭别过脸闭上眼睛,忍不住咬住嘴唇。   “阿昭,不能半途而废的。”   扶渊的声音又发生了变化,钻进沈夕昭的耳朵里,像是一条蛊虫进入了他体内,惹得他心痒难耐。   引导者带着他,学习、实践,渐入佳境。   沈夕昭的脸越来越热,呼吸的混乱比起放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可以做得很好的。”扶渊鼓励着他。   “上一次,你就做得很好。”   沈夕昭猛然看向他:“什么上一次?”   四目相对,火光迸发,他在扶渊脸上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欲念。   沈夕昭怔了怔。   哥哥脸上,竟然也会出现这样的神情……   沈夕昭脑海中竟浮现出了“性感”两个字。他从来不知道这个词真的可以用来形容男子。   可沈夕昭的身体发出信号,在告诉他,他真的对扶渊没有任何抵抗力。   他忘记了动作,手指僵硬,微微变换腿上动作试图掩盖自己的狼狈。   扶渊似乎没有发现。   “上一次,你睡着了,很乖。”   “轰”的一声,沈夕昭几乎要被点燃。   从疑惑到恍然大悟、震惊、害羞,沈夕昭后知后觉。   难怪那一次醒来他觉得虎口处很奇怪,哥哥还贴心地帮他按摩,原来是因为……   沈夕昭羞愤谴责他:“你怎么能!”   “是我不对。”扶渊认错得很快,说出来的话却似乎毫无悔改之意,“还是醒着的时候更有意思。”   什么……意思。   沈夕昭面颊滚烫,像是进入了一场无休止的训练。   时间的流速仿佛变得极其缓慢,沈夕昭就快要失去耐心了,忍不住催促:“哥哥,可以了吗?”   他嘀咕着:“就不能快点嘛?”   扶渊嘶了一声:“阿昭,你讲点理好不好?”   沈夕昭也就是随口一说。   他垂下眼睫,咬着唇,脸上热意未散,可又实在觉得看不到曙光。不得不咬咬牙想别的办法。   他突然停下。   “……阿昭。”扶渊握着他的手,掌心很烫。   沈夕昭这一次没有再追随他,而是下了另一个决定。   ……   “算了。”扶渊稍稍敛眸,将情绪压下,伸手扯过被褥。   沈夕昭有些急:“为什么?”   他也抓住被褥的一端,和扶渊抗衡。   扶渊叹了口气,抬手,掐起沈夕昭的下巴。   手指轻点他的唇。   “哥哥,你干嘛?”   唇珠被碾磨,扶渊眸中带了几分阴郁,突然抬眼时让沈夕昭眉心猛然一跳。   他说:“张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24 22:26:35~2023-06-25 22:2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osh、叶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你可以么?”   沈夕昭只来得及听到这句话。   然后……   不可以, 沈夕昭的确不可以。   沈夕昭抿了抿唇,胡乱抓起扶渊的手指,急急擦拭着上头的水渍。   如同玉竹一般的修长手指尚且如此, 更何况……   沈夕昭摇摇头, 试图将想象中的可怖画面从脑海中清空。   再次看向扶渊时,他打了退堂鼓:“哥哥,那还是算了吧,我收回刚才的话……”   沈夕昭干笑两声, 拢着衣裳企图逃离现场:“那我去……”冲个澡。   没等他说完话,扶渊却先一步, 一股大力将他扯进怀里, 他又躺回了柔软被褥之上。   这一次,扶渊只亲了他一下。   很快, 沈夕昭被翻转过去,背对着他。   沈夕昭手抵上墙壁,一阵微寒的凉意袭来。他却无暇顾及。   “哥哥,你要做什么?”   扶渊没有多说,所有的言语都藏在实际行动里。   紧接着,他带着沈夕昭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一树梨花,迫近海棠。   因鲜花不自知的勾人, 盛放到极致。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点点雪白落下。   许久, 沈夕昭终于睡了过去。   “阿昭。”   昏昏沉沉间, 沈夕昭口中润凉, 清凉鲜甜的水触及微干的唇。   沈夕昭很渴, 几乎是一接触到水源便自发地索取。四肢却懒得动弹, 只张开嘴接受馈赠。   直到喝够了水,他别过脸,靠在软枕上沉沉睡去。   扶渊将他额上微微湿润的碎发拨开,露出一张红扑扑的脸。   好一会儿,他再次俯身,含住他的唇。   明明今夜已经足够亲近,可扶渊却像极度缺水的鱼儿,这样的亲吻,好似怎么样都不够。   直到花瓣沾上露珠一般湿润欲滴,扶渊才克制着停下,拢好衣裳往外走去。   开门的动静惊醒了正在打盹的阑,他猛地站了起来:“主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去烧点热水来。”   “一直烧着呢!”主子回来没多久,抱着小公子进房的时候叶林吩咐侍女烧水了。   阑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二人出来。   “主子是这个时候要沐浴吗?还是小主子。”阑看了看已经逐渐下沉的月光,有些疑惑,只提醒道:“小公子今……呃,昨夜喝了点酒,沐浴的时候可要小心点,千万别着凉了才好。”   “嗯。”   叶林和阑一道提了水来,在门口便被拦下。   阑不明所以:“主子,我们提进去就……”   他说着便勾着头往里看,被叶林一掌“啪”的窦在脸上。   “你干什么?!”   叶林直接捂住他的嘴,一手将他手中提着的水桶夺过来放到门边,朝扶渊微微一笑:“主子,劳烦您自个儿拿进去了。”   语毕,他连拖带拽,带着还在挣扎的阑一块儿离开。   不多时,远处传来一声叶林一声恨铁不成恨的叹息:“你怎么这么缺心眼啊?”   门被阖上,扶渊查看了沈夕昭的情况。   他这般模样,扶渊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看到。   还是磨破了。   扶渊微微蹙眉。   一切清理干净后,扶渊为他换了身衣裳。为了方便,没有帮他换上亵裤。   扶渊打开床头的暗柜,从里头取出了一个小盒子。   说起来,这药还是阑先前备好的。   里头的药膏清凉,对于破损的皮肤有极好的修复作用。   做完这一切,扶渊终于在他身边躺下。   过不了多久,天就该亮了。   *   沈夕昭醒时眼前一片漆黑,像是深陷无边的夜之中,昏昏沉沉。   他摸了摸身旁的位置,下意识寻找扶渊。   没有人。   床铺微凉,人躺过的温度早已冷却。   沈夕昭坐起身,一阵头晕目眩,连带着牵扯着某处皮肤互相摩擦。   “嘶……”   不仅如此,他还感觉到,身上凉飕飕的……   他后知后觉,猛然掀开盖在身上的被褥。   身上仅有一件上衣,底下却是空空荡荡,他赶紧揪紧被子。   荒唐的记忆回溯,沈夕昭顿在原地,脸颊上的热度升腾。   好在裤子就被放在枕边,触手可及的地方。沈夕昭一阵脸热,赶忙费劲穿上。   他坐在床上放空了一会儿,摸了摸脸,试图让温度降下来。手指拂过,却是牵扯了嘴角。   疼……   明明昨夜哥哥拒绝了他,没有让他做那样的事。   他舔了下唇。下一瞬,可怖的场景却仿佛历历在目。沈夕昭闭了闭眼睛,直到此刻都还清晰地记得,虎口那紧绷的感觉。   难怪哥哥不让他做那样的事。   沈夕昭摸摸没有受到更大伤害的嘴角,不由得龇牙咧嘴……   还好……   “哥哥。”   沈夕昭喊了一声,方觉嗓音嘶哑难听。   不多时,外头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进来的人掀开了掩映的帘子,也将满室光亮放了进来。   原来外头早已天光大亮。   “什么时辰了?”沈夕昭问了一声,才看清进来的是侍女。   她不会说话,比划的动作沈夕昭也看不懂。   沈夕昭便也没再纠结,洗漱完才往外跑。   “阑哥。”   在外面等候多时的阑停下踱来踱去的脚步,迎了上来:“小主子,你终于醒啦?”   阑语气夸张:“这都快中午了!主子真是厉害!”   “什么厉害?”沈夕昭疑惑。   “你们昨夜不是……”   “阑。”叶林突然出现,打断了他,“说话注意点。”   “哦哦哦……”   阑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挠了挠头,对着沈夕昭嘿嘿一笑:“我太高兴了嘛,主子和小公子终于圆房了。”   沈夕昭:“???”   叶林:“……”   阑笑嘻嘻的,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可是好奇怪哦,我以为你和主子早就……”   叶林忍无可忍捂住他的嘴巴:“闭嘴吧你!”   沈夕昭:“……”   叶林微微一笑:“小公子你放心,国子监那边已经吿过假了。”   “有客来访,此刻主子正在招待。小公子可以先用午膳。”   沈夕昭沉默着点点头,转身回房。   看着叶林捂着阑的嘴巴,拖着他离去的背影,沈夕昭陷入沉思。   此刻已经是中午了吗?他居然睡了这么久。   他后知后觉,终于反应过来阑说的哥哥很“厉害”是什么意思。   虽然他们都猜错了,但……沈夕昭的确可以说是因为扶渊才能睡这么久的。   他捂住脸。   侍女将饭菜送上来,不多时,扶渊也回来了。   沈夕昭坐着有些难受,如坐针毡,看到扶渊时不免多了几分羞恼。   “不吃了?”扶渊微微皱眉,看着碗里只喝了一半的粥,有些不赞同,“才吃了小半碗。多吃点,嗯?”   他搅拌了下,舀起满满当当的蟹黄,送到沈夕昭嘴边:“不喜欢么?再尝尝?”   沈夕昭盘着腿,看着哥哥神采奕奕的模样,更是有些气呼呼的。   “怎么你就像个没事人?”   扶渊沉吟片刻,听懂了他话里埋怨的意味,不由得失笑。   他执起沈夕昭的手,在他手心里烙下一吻。   灼热。   沈夕昭忍不住蜷缩手指,小声嗔道:“干嘛?”   “你的皮肤太娇嫩了。”扶渊说着向他展示自己的手,提醒着他,他曾经用这只手,帮沈夕昭做过什么。   沈夕昭一阵脸热,下意识反驳:“那都是因为你……”   不过脑子的几个字蹦出,沈夕昭很快就后悔了。   “我怎么了?”扶渊说着,慢吞吞捏捏他的手指,温柔地亲吻每一根纤玉。   沈夕昭支支吾吾,一句话都说不出。   好在扶渊也没有恶劣到继续戏弄他,只又舀了一勺粥,哄着沈夕昭尽数喝下。   今日宫中再设宴,圣上的口谕送到摄政王府,这一次连同沈夕昭也收到了邀请。   那木若草原敖敦王子此次来访中原,同行的还有塔娜公主。   沈夕昭和塔娜公主也算相熟,只是再见到她,沈夕昭不免有些尴尬。   宴席上,二人遥相对视,沈夕昭犹豫了一下,微微点了头。   塔娜公主似乎有些激动,明亮的眼中情绪热切迸发,露出了一个明媚动人的笑容。   沈夕昭也跟着露出友好的笑容。   视线不动声色转移,看到了——一旁的敖敦王子。   他亦如法炮制,微微点头示意。却见敖敦王子脸上的笑容放大,望向他的眼神十分直接。   沈夕昭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别过脸,看到扶渊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   手被握住,沈夕昭看到扶渊的嘴巴微微动了动。   “什么?”他凑近了些,试图听清他的低语。   扶渊没有动,只纵容着他的靠近,直到嘴唇轻轻触碰耳垂。   扶渊勾唇一笑,什么都没有说,只拿起桌上鲜红的荔枝,剥了一颗,递到沈夕昭面前。   “尝尝。”   沈夕昭乖乖吃下一颗晶莹饱满的荔枝,鲜甜汁水沁入心脾,他再也无暇顾及其他事物。   扶渊摊开手,亲手接过他吐出的核。   “甜吗?”   眉眼微微弯起,沈夕昭的眼中只倒映出沈扶渊的身影。   他点点头:“很甜!”   沈夕昭一口一个吃着扶渊给他剥好的荔枝,也没注意听席上的谈话不知在何时发生了变化,话题突然引到了他身上。   敖敦王子站起来敬了皇上一杯酒,突然看向沈夕昭。   “陛下,我与妹妹意欲在中原多待一段时日,游览中原大好河山,体会中原博大精深的文化。只是,还缺一个陪同之人。”   “沈公子和我与妹妹皆相识,想来是不二人选。”   听到自己的名字,沈夕昭懵懵看了过去,连忙摆摆手:“我不太认识的。”   敖敦王子看向他,目光柔和:“无妨。沈公子连日待在京城,想来也觉得无趣。不如趁此机会,与我们一同出去外头看看。”   他说着视线缓缓移动,看向扶渊。   “在草原时早就见识到摄政王对弟弟的疼爱。只是摄政王平日里忙于政事,只怕也没有也太多时间陪沈公子游山玩水。”   沈夕昭暗自吸了一口气。   先前他们离开草原时,敖敦王子还给他送了礼物。那时哥哥就已经很不开心了,都不许他将礼物带回府。   如今这人竟在哥哥面前说这样的话……   沈夕昭稍稍看了扶渊一眼,有点怕他生气。   当日哥哥尚且不高兴,更遑论如今,他与哥哥的关系已然产生了变化。   沈夕昭下意识想要去牵扶渊的手,安抚他,可手上还沾着荔枝汁水,他只能看着扶渊干着急。   扶渊自始至终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偏偏敖敦王子也没有停下的迹象,还在喋喋不休说着什么。   沈夕昭没忍住往那边看了一眼,手指猝然被抓住。   他眉心一跳,偏头撞进扶渊幽深的眼眸之中。   作者有话说:   来啦!继续发红包~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天小扫帚 2瓶;叶子 1瓶。 第71章   沈夕昭下意识抓起面前的被子抿了一口, 不敢再看旁人。   扶渊没让他喝酒,眼下他杯里装的都是果茶。   吞下清香的茶水,沈夕昭看向扶渊, 眼里便只有他了。   扶渊一言不发, 只沉默地握着沈夕昭的手,将他手指上的湿润擦干。   慢慢地,敖敦王子也再说不下去,噤了声。   周遭亦是寂静一片, 就连高位之上的皇上也只是喝着酒,并未开口。   慢条斯理将沈夕昭的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 扶渊终于开口:“王子若是想要有人引着游玩中原, 我找一个给你便是。”   “只是,比起纵情山水, 我想王子的当务之急是关起门来处理好家事。”   “诚然,家事难理。”   扶渊终于才抬起头,今夜第一次直视敖敦王子。   他微微勾唇:“但毕竟只是小门小户,若是没有足够的能力,也可向大家家主寻求帮助。”   他一字一句说着:“家主宅心仁厚,定然……不会推辞。”   “你!”敖敦王子脸上一贯的温和破裂,胸膛起伏着。   “摄政王所言极是。”皇上终于开口。   “朕、有责任、亦有信心。”   扶渊起身, 敬了皇上一杯酒。   龙颜大悦。   那木若连片的草原之中部落众多,势力割据,一向错综复杂。   敖敦王子的父亲曾经一统草原, 那连片的草原便以他的名字命名为那木若草原。   一年以前, 那木若首领逝世。一年来, 那木若草原中原有的势力蠢蠢欲动, 早已不甘臣服, 如今更是一日日濒临分崩离析。   扶渊先前去过一趟草原,那时便知这统一的部落早就“貌合神离”,显然敖敦王子并不像他的父亲一样得民心,没有固守一统的能力。   此次敖敦王子访问中原,便是有求于圣上。   但显然,他的姿态并没有摆对。   沈夕昭中途离席了片刻,在御花园转了两圈,转身便见到了扶渊。   “哥哥,你怎么也过来了?是不舒服吗?”沈夕昭抬手触碰他的额头,“还是喝了酒难受?”   “没有。”扶渊握住他的手,“走了。”   “可是……”   宫宴还没散,扶渊却不由分说带着他出宫。   马车上,沈夕昭偷偷看扶渊,能够察觉到他的不悦。   “哥哥,发生什么事了吗?”沈夕昭磨蹭着贴近扶渊,摸了摸他的手臂。   扶渊缓缓吐出一口气:“那木若那边出了点事。”   沈夕昭点了点头。   方才在宴席上他多少听懂了些。   “是很麻烦的事情吗?哥哥在担心?”   扶渊摇了下头:“敖敦王子此次来访,意图是想归顺中原。他承诺,往后每年向我朝缴纳贡赋。”   “那不是很好吗?”   扶渊将他的手拢进手心里,“他们的条件是我们出兵,帮他们巩固势力。”   “作为交换条件,他们想让塔娜公主来中原和亲。”   “一则作为我们出兵的另一回报,二则,与中原建立长远的稳固关系。”   沈夕昭愣了愣,第一反应是愤怒:“怎么能这样?把塔娜公主当成什么了?交换的物品?筹码?”   扶渊不置可否。   突然想到了什么,沈夕昭握着他的手突然收紧,后知后觉:“他们想要把公主嫁给你?”   扶渊捏了捏他的手:“我没有同意。”   沈夕昭沉默片刻。   如此说来……塔娜公主未必不愿意。   若是嫁与自己心爱的男人,那这一场“交易”便也变了质。或许,也算是另一种成全。   这样的条件对中原来说无疑是益处多多。   那木若甚至同意让塔娜公主屈居侧位,却没想到扶渊会直截了当拒绝。   “那塔娜公主……”想起今夜席间她灿烂的笑容,沈夕昭心情有些复杂。   也不知她是真的坦荡潇洒,还是装作若无其事。   “不清楚。”   “只是没想到,敖敦王子得寸进尺……”   沈夕昭稍显疑惑,便见扶渊眸光沉沉注视着他:“他请求皇上赐婚,想要你。”   扶渊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沈夕昭抓着他的衣摆。   他不会看不出来沈夕昭和扶渊的关系,先是希望妹妹和扶渊和亲,后又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对扶渊来说可谓是公然挑衅……   也难怪哥哥要生气。忍着没在皇上面前发火,已是极限。   沈夕昭摸了摸他的手臂,小心安抚。   过了一会儿,又突然顿住:“那木若归顺中原的条件……包括我?”   若是如此,岂不是让皇上为难?   “要你?他还不够格。”   那木若归顺中原,换个角度来讲,也是在寻求中原的庇护。   那木若的归顺对中原来说是锦上添花,可中原的庇护对那木若来说却是雪中送炭。那木若草原早就岌岌可危,长此以往,必将分崩离析。   出兵援助已是中原的馈赠,那木若不敢有任何异议。   扶渊往车厢后一靠,长臂一伸将沈夕昭揽入怀里,沉闷喟叹一声:“不过是看我无名无分。”   “什么?”沈夕昭微微讶异,想抬头看他,却被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沈夕昭只好环抱着他,摸摸思考他话里的意味。   无名无分什么的……听着怎么有点委屈?   马车在摄政王府门前停下,沈夕昭跟着他下车,几乎就忍不住想要询问哥哥,愿不愿意和他成亲!   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沈夕昭忍了又忍,强行将那股冲动压下。   要到沈夕昭现在住的屋子去,扶渊从前的居所是必经之路。路过的时候,沈夕昭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强忍着,没在这个时候要哥哥带他进去看。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沈夕昭跟在扶渊身后,心里默念着。   以至于都没发现,扶渊走的并不是通往住处的方位。   一直到眼前出现了一片雾气蒙蒙,沈夕昭才后知后觉,他们竟来到了汤泉池前。   没等沈夕昭反应过来,走在他前方的扶渊已然宽衣解带,很快便露出了挺阔的肩背。   沈夕昭怔了怔:“哥哥你……”   扶渊衣裳半褪,微微侧身看他:“今夜没有喝酒,可以泡。”   沈夕昭稍稍走近,往池里看:“感觉好热诶。”   “不会。”   扶渊将衣裳丢到一旁,微微颔首:“夏季泡汤泉对身体有益,可消暑降温。”   “真的嘛?”沈夕昭将信将疑。   扶渊下了水,池水只堪堪到腰线。   他的腹部紧绷着,每一块腹肌都清晰可见,宛若造物者雕刻出来的,肌肉之上,点点水珠溅在身上,一寸一寸顺着肌理,慢慢滑落。   再往下,分明的线条没入池水之中,被闪着细碎光亮的水波分割,遐思被迫戛然而止,却好似更加肆意蔓延。   沈夕昭不自觉吞咽一口,看到扶渊朝他张开了双臂。   他像受到了蛊惑,不自觉靠近他,再反应过来时人已经下了水。   衣摆沾了水,湿漉漉的重量拌得他往前栽,沈夕昭猛然回过神来,呼吸一滞。   想象中的溺水窒息感并没有出现,他落入了一个有力的怀抱中。   脸正贴在、扶渊光.裸的胸膛上。   耳边传来胸腔的微微振动,沈夕昭听得扶渊一声轻笑:“怎么这么呆?”   沈夕昭一阵脸热,试图从他怀里逃离。   扶渊却不依,强势地将他困于身前,轻扯他腰间脆弱的系带。   沈夕昭下意识抓住。   “别动。”   扶渊抬起他的手,轻而易举钳制着往上举,另一只手继续未完的动作。   就像给荔枝剥皮一般,将沈夕昭碍事的衣裳剥落。   很快,沈夕昭也如扶渊一般。   但比起哥哥身上堪称优美流畅的线条,沈夕昭肚子一片平坦,什么都没有。   他把自己藏进池水中。   “害羞什么?”扶渊也跟着在他身边坐下。   “才不是。”沈夕昭反驳了一声,抬手拨弄池水。   的确,真正进了水里并不觉得热,反而很是舒适,浑身的疲倦怠惰仿佛一扫而空。   沈夕昭往后背靠池壁,轻轻叹了一声:“哥哥,真的好舒服呀。”   “嗯。”   沉默片刻,扶渊偏头看他:“阿昭,我答应过你,要陪你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的,可是好像一直没有真正兑现。”   从某种意义上讲,敖敦王子说的话也并非全然不对。   “没有呀。哥哥不是带我去过观云山了吗?还有那座小岛。”沈夕昭眼睫扑闪着,“而且……不仅是哥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也要去国子监上学的呀。”   沈夕昭捧起一捧水,浇在扶渊结实的臂膀上:“敖敦王子的话,哥哥别放在心上啊。”   扶渊却是摇了摇头:“等忙完这一阵,我们就去外头看看,好不好?”   “可是哥哥不用处理事情吗?”这些日子和扶渊朝夕相处,沈夕昭很清楚,哪怕如今的摄政王并未真正摄政,但皇上还是十分信任他,将很多事情交予他处理。   扶渊微微颔首,只道:“皇上可以。”   “而且如今朝中能人志士众多,能为皇上分忧的人不少。”   并非单单因为敖敦王子今日那番话。其实扶渊早就有此打算。   他看着沈夕昭:“阿昭,我想要你多陪陪我。”   “……哦。”沈夕昭眼神躲闪,半张脸都埋进了水里,咕噜咕噜呼着气,试图……给自己降降温。   扶渊失笑,将人拉起来,轻轻拽向自己,拥住。   “脸皮这么薄?”他轻笑一声,捏了捏沈夕昭的脸。   沈夕昭后背的依靠变成了扶渊。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彻底往后靠。   倒是扶渊没脸没皮地贴了上来。   沈夕昭身子微微僵硬,昨夜的某些记忆被唤醒。   眼下的姿态……的确有些糟糕。   他下意识想往前挪一点,却被拦腰抱住。   扶渊触碰他,附在他耳边低声询问:“还疼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26 20:09:52~2023-06-27 20:5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天小扫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沈夕昭:“……”   在外面待一天了, 不提起来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如今……沈夕昭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双腿在水下扑腾了两下。   或许是因为扶渊帮他上了药,或许是因为眼下浸在汤池里, 倒是不显得那么难受了。   扶渊似乎也不是非要他回答, 只道:“泡一泡药池,能好得快些。”   他随手从旁边取了一颗荔枝来,剥了壳便露出一颗莹白饱满的果肉。   沈夕昭这才发现,岸边竟还放着几个托盘, 除了鲜红的荔枝,还有一个酒壶。   沈夕昭趴在岸边, 凑近, “是桂花酿吗?”   “不是。是寒潭香。”   扶渊说着便倒了一杯出来,沈夕昭已然闻到冷冽的酒香。   “好香啊。”   扶渊睨了他一眼:“你不是想喝酒么?那便正好, 在我身边练一练酒量。”   “哪有……”   沈夕昭嘀咕着:“不就是偷喝了一次桂花酿嘛。”   “那就是不想喝?随你。”扶渊自顾自仰头喝下一口酒,喉结滚动。   沈夕昭也不自觉跟着他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这酒怪香的,沈夕昭都能闻到,不禁有些心动。   “哥哥,我想尝尝。”   扶渊再倒了一杯酒,沈夕昭眼睛亮了亮,伸手就要去接, 前者却视而不见一般,自己小口浅酌品尝。   看着他被美酒浸润的薄唇,沈夕昭不禁舔了下嘴巴。   “哥哥……”再开口时声音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嗯?”扶渊仿佛才听到似的, 终于分了一分视线到他身上。   但仅此而已。   沈夕昭被诱惑得实在难忍, 只好再度开口求他:“哥哥, 我想尝一尝这个酒嘛。”   “好。”   终于得到允许, 沈夕昭便想要夺去他手上的酒杯, 却扑了个空。   他一阵迷茫,便见扶渊再次仰头一饮而尽。这一次,过度满溢的酒液顺着扶渊的下巴往下,流经修长的脖颈。   沈夕昭的手臂被握住,一股巧力之下,他被拽到扶渊身前,仰起头的瞬间,他听到扶渊说:“那边好好尝尝。”   下一瞬,浓烈的酒香铺天盖地压下来。沈夕昭没能从酒壶、酒杯里品尝到这酒的滋味,却被迫从扶渊的口中细细品味。   也的确真真正正仔细尝了。   哪怕只是这样残存的香气,跟先前喝过的桂花酿比起来还是要浓烈不少。   沈夕昭开始变得迷迷糊糊,被放开时脸上早已飘上红晕。   “好喝么?”扶渊的指腹碾过他红艳的唇,问他。   沈夕昭轻咬了下唇,点点头。   “寒潭香酒性烈,尝过就好了。”   沈夕昭却没真正尝够味儿,不太满足。悄咪咪地伸手去够酒杯,小声试探道:“我再尝一口,就一口。”   扶渊正剥着荔枝,闻言也没有反对,沈夕昭便大着胆子酌了一口。   “嘶……”沈夕昭一阵龇牙咧嘴。   “好凉啊。”   酒味又辣又烈,沈夕昭喃喃自语:“怎么好像没有刚刚尝起来好喝?”   他瞥了一眼扶渊的唇,咳了一声。   “嗯。你不常喝酒,或许喝不惯。”   沈夕昭的确对酒没有太大的兴趣,尝了一口便放到了一边,只一边从扶渊手上叼过荔枝,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说话。   “哥哥,等你忙完了,我也不去国子监了好不好?”   “不是告假,我想日后都不去了。”   沈夕昭经常请假,也怪不好意思的。   “不想去了?”   “就是觉得去不去都一样。”沈夕昭转过身子看他,“我有任何不懂的,哥哥都可以教我呀。”   沈夕昭仰起头看着他:“不用去国子监,所有的一切都由哥哥教我,不好吗?”   所有的一切……亲力亲为教他。   扶渊垂眸看着他,啧了一声。   “我自然都能教你。”   “好!”   沈夕昭抱住他,眼睫扇了扇:“哥哥,那我们再去一次你上次带我去过生辰的那个小岛好不好?”   “暮念岛?”   “嗯!”沈夕昭疯狂点头,“那里还是我们捡到煤球的地方,我想带它回去看看。”   *   转眼间那木若访中原结束,敖敦王子和塔娜公主踏上了回草原的路。   皇上并没有答应那木若的和亲请求,跟着启程前往那木若的还有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   同扶渊想的一样,他们并没有什么反应,也不敢有。   扶渊早就开始谋划,将能推的事务一应往外推。料理完手上的事,他终于可以好好陪一陪沈夕昭了。   沈夕昭   两人带着一狼一犬,踏上了前往暮念岛的旅程。   船上,沈夕昭抱着第一次坐船的煤球,留心观察着它有没有什么反应。   严格来说也不算是第一次,先前便是从这座岛上将它捡回来的。   那时它还是小小的一团,一个巴掌就能握住,如今都长得这么大了。   沈夕昭摸着小狗暖乎乎的头,不免有些欣慰。   煤球这会儿也不撒欢了,乖乖窝在沈夕昭怀里,一双眼睛亮锃锃地盯着窗外看。   微风吹得水面波光粼粼,小狗迎着风,注视着一片广阔无垠。   黑狼还是如往常一般沉稳,贴着沈夕昭坐着。   沈夕昭也跟着望向外头,和风仿佛能抚平人心中的一切躁动。   “对了哥哥,上次生辰我在岛上许了愿望,你的愿望呢?还没告诉我呢,现在想到了吗?”   扶渊脸色突然变得古怪,沉默了几息。   那时,他最大的愿望是想要沈夕昭永远陪着他,永远当他……最亲密的弟弟。   扶渊咳了一声:“嗯。”   沈夕昭偏头看他:“那你现在要告诉我吗?”   “现在么?”   看着沈夕昭,扶渊说:“我只要阿昭永远陪在我身边。”最好,能与我成亲。   他将后半句埋在心底。   沈夕昭望进他的眼睛里,看到一片赤诚的真心。   “我会的。”   胸口处的衣襟里放着沈夕昭提前准备好的东西。他下意识碰了一下,隔着衣物。   “哥哥,我会永远永远陪着你的!”沈夕昭郑重承诺。   指尖抚上被湿润的风吹拂后带着凉意的脸,沈夕昭闭上眼睛,接受扶渊温柔的。   怀里的小狗不知何时挣脱了怀抱。沈夕昭的手臂被牵着环上扶渊腰间。   稍稍分开的时候沈夕昭已是气喘吁吁,但是依然抱着他没动,满心想与他亲近。   凉风骤歇,船靠岸,沈夕昭终于依依不舍从他怀里撤出来。   二人携手,一人一手牵着一狼一犬下了船。   暮念岛分为两面,一面住着纯朴的岛民,原本荒芜的另一面远离人烟,先前为了帮沈夕昭过生辰,半岛不再荒芜。   这一次再来,又发生了变化。   一下船,扶渊便看到了天空上飘着的风筝。   远远望去,与上一次他和沈夕昭一同放过的风筝很像。   只是那时的风筝是他们亲手画的。他看向沈夕昭。   沈夕昭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只蹲下,将煤球脖子上的绳索解开。   一霎之间,一道黑色的身影蹿了出去。   扶渊也跟着松开黑炭。然而黑狼就显得沉稳许多,只是走到了沈夕昭身边。   “去吧。看着它。”沈夕昭摸了摸它的身子,黑狼这才去追逐正在岛上肆意狂奔的煤球。   沈夕昭站了起来,朝扶渊伸出手。   扶渊眼睫微颤,握住他,十指紧扣。   不只是天上的风筝,还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暮念岛上的花还是扶渊命人栽种的。可如今,那些花像是被人特意装点过。   他们踏过的地方两边开满娇艳欲滴的花儿,像是为他们铺了一条路。   一条路走到尽头,通向一顶硕大的幄帐。   沈夕昭停下脚步,没有往前走,松开了扶渊的手。   他终于取出怀里之物。   一枚红色的姻缘和合锦囊。   扶渊视线微滞,手指微微蜷缩起来。   沈夕昭仰起头看他:“哥哥,你愿不愿意和我成亲?”   扶渊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沉沉看着沈夕昭,直到手被牵起。   “我……”嗓音稍显嘶哑,“阿昭,你愿意了?”   沈夕昭笑:“给哥哥名分,哥哥不想要吗?”   “想。”扶渊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连同那枚锦囊一道,紧紧握在手里,“我想要。”   二人剪下一缕青丝,交缠,打结,将永结同心的庄重誓言一同装进锦囊里。   “我们之后再去一趟观云山,将锦囊挂到树上。”   扶渊说:“好。”   被直勾勾盯着,沈夕昭犹豫了一下,也不管羞不羞的,告诉他:“哥哥,我们永远都不会再分开了。”   “好。”扶渊紧紧握着他的手,低头,在他指尖吻了一下,而后珍重地将锦囊收进衣襟里。   沈夕昭心下微动,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一碰即止。他微微红了脸:“这是奖励。”   做完这事,他又不看扶渊了,只一把掀开了幄帐外头的帘子。   扶渊看到一层帘子掀开后,里头竟还有一层。   藏着沈夕昭刻意隐藏的惊喜。   与方才不同的是,里头的帘子两边各贴了一张红色的“囍”字。   扶渊这才发觉沈夕昭的手心在慢慢发热。   此时此刻,他亦罕见地产生了几分“紧张”。   帘子被掀开,扶渊看到了满眼的红。而在这满目的红中,目光又能轻而易举地被墙上挂着的两套喜服吸引。   扶渊脚步停顿,目不转睛盯着那大红色的喜袍看。   沈夕昭捏了捏他的手:“哥哥,要不要穿上试试啊?”   “尺寸,应该是对的吧……”早就跟叶林和阑反复确认过了,也偷偷拿了他的衣服比对过,但到了这一刻沈夕昭还是有些不放心。   没有得到扶渊的反应,沈夕昭更有些拿不准:“挺……挺好看的吧,哥哥,你想不想穿啊?不想也……”   “阿昭。”   扶渊转向他,张开双臂:“你帮我穿上吧。”   沈夕昭愣了一下,赶忙上前一步,手放在了他的腰带上:“好!”   可是说了好之后,沈夕昭却有点无从下手。   直到扶渊牵着他的手,将腰带扯松。   里头的姻缘和合锦囊被取出来。   沈夕昭四处看了一下,“哥哥,给我吧。”   扶渊看着他将锦囊放进一个小匣子里。   “暂时放在这里。”   沈夕昭又继续,略显手忙脚乱地帮扶渊换上婚服。   他很快脱了外衣,自己也想要换上,却被扶渊按住了手。   “我来。”   沈夕昭眼睫颤动了下,小声应了一句:“嗯。”   换上喜服,沈夕昭又转头取出红绸来,自己手上牵起一端,另一端交到扶渊手上。   扶渊眼里映着红色,声音很轻:“什么时候准备的?”   沈夕昭觉得眼下不是适合询问他那间屋子里放着什么东西的时刻,只道:“也没有准备很久。”   他拉了拉红绸,却又突然想到:“按理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在父亲面前拜高堂啊?”   毕竟,他现在是“沈夕昭”。   只是,他心里更想要第一时间告诉天上的妈妈,他找到了一个对他好、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   扶渊却道:“无妨。等回京,我们再补一次就是”   “现在,我们拜我的母亲,还有……在那个世界,你真正的母亲。”   沈夕昭怔忪,后知后觉瞪大眼睛:“哥哥,你记得……”   “嗯。我都想起来了。”   最初重逢的时候扶渊不知道,可如今已经想起了所有事情,想起了他在梦中到过的那个世界,记起了沈夕昭事无巨细与他倾诉过的事情,自然也知道,自母亲去世后,沈夕昭一直很想念她。   沈夕昭不禁有些眼热。   “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不久之前。”   “阿昭,我很庆幸,在我记起来那些事情之前就已经爱上了你。还好,我没有错过你。”   沈夕昭心下动容。   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扶渊就是他的“神仙哥哥”,就算不记得他们从前彼此陪伴、一起经历过的事情,这一点也不会改变,沈夕昭对他的感情也不会有半分杂质。   可是沈夕昭打心底里还是不希望,只有他一个人永远珍藏那些记忆。   那是属于他和他的、专属回忆。   红绸被轻轻扯动,他望向扶渊带着安抚和温情的眼睛。   不需要再有任何犹豫。   “一拜天地。”   他们当天而拜。   “二拜高堂。”   他们依旧对着天,对着此刻或许正在天上看着他们的亲人,行了郑重的一个礼。   最后,沈夕昭和扶渊面对面,看到了他眼神中细腻缱绻。   沈夕昭脸上绽开笑容,这次换他来喊:“夫妻、对拜!”   礼毕,对沈夕昭来说已是尘埃落定,他笑得轻松肆意:“好啦!”   对面的扶渊眸光沉沉看着他:“还没结束呢。”   “还有什么?”沈夕昭疑惑。   “还有……”   扶渊低低一笑,提醒他:“送入洞房。”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的话今晚还有一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玖月染 18瓶;飞天小扫帚 3瓶;见南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抱住就是一顿亲亲!! 第73章   “等……等等。”沈夕昭红着一张脸, “对了,还没喝交杯酒呢!”   扶渊微微挑眉:“交杯酒?”   “嗯!”   看着沈夕昭取出一坛酒来,扶渊脸上神色意味不明。   “寒潭香么?”   “咳。”是让叶林从扶渊的酒窖里拿的。   沈夕昭没有半点心虚:“哥哥, 今夜我们不醉不归吧!”   他放完豪迈的言论, 却又小心翼翼看着扶渊,弱弱道:“可以吗哥哥?”   扶渊的心思百转千回。   沈夕昭不常喝酒,偶然喝过几次便可以看出来,酒量显然不怎么样, 喝醉以后……很乖很可爱。   扶渊喜欢看他醉酒的反应。   更何况,如今只在他面前, 倒也不是不能喝。   被满是希冀的目光看着, 扶渊点了头:“可以。”   “好!”   沈夕昭高兴极了,倒了两杯满满当当的酒。   两臂相交, 永结欢好,他们对视一眼,交换了一杯合卺酒。   一杯冷冽的酒下肚,沈夕昭整个身子却暖了起来,一双杏眼亦变得湿漉漉,亮闪闪地看着扶渊。   “还要?”   “嗯!”少年捣蒜似的点点头。   扶渊唇角微微勾起,给他满上一杯。   沈夕昭今日高兴, 便连同这辣人的烈酒也觉得醇香好喝。他迫不及待又喝了一口,这才看向扶渊:“哥哥不喝了吗?”   扶渊只是摇了下头,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今夜我不想醉。”   沈夕昭点点头, 也没想太多, 只自顾自喝着酒。   他真的挺想要试一试一醉方休的感觉。   另一方面也是逐渐得了趣味, 慢慢上了头。   他双颊绯红, 抱着酒坛子嘿嘿笑着:“成亲真好啊, 早知道我就早点跟你成亲了,哥哥。”   扶渊伸手将他脸上的头发拂开,微微一笑。   “哥哥……我之前怎么会不想跟你成亲呢?”沈夕昭说出了他的疑问。   扶渊似乎只以为这是他的感慨,什么也没说,只夺了他手中的酒坛。   “哥哥?”沈夕昭这会儿就不乐意了,“我还想!”   扶渊却没有纵着他:“阿昭,你要是醉得不省人事,我的洞房花烛夜怎么办?”   “啊?”沈夕昭反应有点慢。   直到,扶渊的指腹抵上他的唇,轻轻拨开柔软。   与他共享唇齿间的酒香,一道可疑的绯红爬上沈夕昭的耳廓。   被抱到床上的时候,沈夕昭已然双目迷蒙。好像醉得更厉害了,又似乎不仅是因为寒潭香,还因为眼前人过分引人溺沉的目光。   “阿昭。”   扶渊很快覆了上来,在他耳边低语:“我们的初次,我一直想留着,等到我们的洞房花烛夜,等到、你心甘情愿。”   “你知道我忍了多久吗?”   “现在,你是愿意的,对吗?”   扶渊揉了下他的耳垂:“回答我。”   沈夕昭还保留着最后的理智,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告诉他:“我愿意的。”   “好。”   扶渊脸上神色淡淡,却说着令沈夕昭面红耳赤的话:“我会给你最好的体验,让你舒、服。”   修长手指绕上腰间的系带,只一挑,便轻而易举散开。   沈夕昭眨了眨眼睛,突然喊停。   扶渊身子微微僵硬,动作戛然而止。   他垂着眼眸,俊脸掩在黑暗里,再开口时嗓音沉了几分:“你后悔了?”   “没……”沈夕昭偏头看向幄帐门,“哥哥,桌上有吃的,你先拿出去给黑炭和煤球。”   夜太漫长,的确不能不给它们准备吃食。   扶渊也不想它们夜里突然闯进幄帐里。   “……”   “好。”   他翻身下床。   心跳如擂鼓,沈夕昭稍稍探下身子,从床底下黑暗处取出一个匣子来。   他打开匣子,快速将里头的东西拿出来塞进被窝里。   半晌,扶渊终于回来。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去,屋里没有点灯。   “蜡烛在哪里?”   “不要点!”沈夕昭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过了一会儿,扶渊的声音传来:“好。”   夜色之中,他抚摸上沈夕昭的脸:“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扶渊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一旦开始,他就不可能再在中途停下。   沈夕昭的脸彻底发烫,微微别过脸才能喘口气,他一言不发,只将手里的东西塞给扶渊。   “这是什么?”   黑夜让沈夕昭红得不成样子的脸藏起,不至于在扶渊面前彻底暴露。   他克服巨大的羞赧,小声告诉他:“阑哥说,用这个才不会太疼。”   “你还准备了这个。”   “嗯……”   扶渊陷入沉默之中,漆黑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被放大。   饶是做好了准备,一抹清凉贴近之时,他还是忍不住弓起了身子。   “别怕。”   扶渊安抚着他。   “阿昭,我很高兴。”   “什么?”沈夕昭分神回应他。   “谢谢你,要我。”扶渊的吻落下。   随之而来的,还有他的极致温柔。   沈夕昭到底脸皮薄,只死死咬着唇,不让口中溢出声音。   他们曾经亲密无间,却是到了此时方知,原来还有比那更亲密的行为。   而且是截然不同的体验。   扶渊极尽耐心,事先准备好的膏油却也不是神物,不可能完全没感觉的。   只是拓展领地,沈夕昭便颤抖不止。   “很疼么?”扶渊亲吻着他,贴近他紧紧咬住的唇。   “别咬自己。”   扶渊触碰他的唇瓣:“咬我。”   沈夕昭并不敢咬他,只是接受着他温柔的舐吻,直到……十指被紧紧扣住,升腾的体温互相传递。   “嗯……”沈夕昭终于一口咬住了他。   扶渊没有任何躲闪,承受着他牙齿的咬合力。   沈夕昭也没有多少力气可以使。   滚.烫的吻落在他的眼睛上,扶渊用低哑的声音哄着他睁眼:“阿昭,看看我。”   沈夕昭的醉意彻底涌上来,费力睁开眼睛看他。   月光打在幄帐上,足够让人看清暗夜之中的人形轮廓。   沈夕昭忍不住抬起手臂遮住眼睛。   才不想……看他。   *   沈夕昭觉得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他是被一阵欢快的犬吠声唤醒的。   “阿昭,醒了?”扶渊就在他身旁撑着脑袋看他。   沈夕昭悠悠转醒,双目渐渐清明,目光不自觉落在扶渊身上。   才发现他……未着寸缕。   “……你。”   沈夕昭目光躲闪,手很快被握住。扶渊笑:“现在还害羞?”   沈夕昭噎了一下。   昨夜……他们成亲了,这些事都是情理之中,是不应该害羞。   他垂下眼睫,小声道:“不害羞。你是我的……”   最后两个字,沈夕昭说得很是小声。   “什么?”扶渊握着他的手腕,微微用力。   他更靠近了一点,几乎是带着诱哄的语气,急切地询问沈夕昭:“阿昭,你方才说……我是你的什么?”   沈夕昭脸烫到不行,嘀咕着:“哥哥明明听到了的!”   “阿昭,你再说一次,好不好?”   沈夕昭扭扭捏捏,虽心有羞怯,却更想让哥哥开心。   他抬起眼睛看向扶渊:“我说……你是我的,夫君。”   说完这两个字,沈夕昭再也无法直视扶渊过分热切的目光,才刚别开眼,便被欺身而上,灼热的气息风卷残云一般向他袭来。   热烈的龙卷风令沈夕昭难以招架,眼看着事态渐渐向难以控制的局面发展,沈夕昭急急推开他。   他的那点力气在扶渊看来什么都不算,但后者还是停下了,微微喘着气看他。   沈夕昭:“哥哥,我饿了。”   扶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半晌,他退开。   “嗯。我刚刚做了你爱吃的菜,漱完口就可以吃了。”   扶渊走到外面,风风火火端水进来,一点都看不到不让沈夕昭动手,亲自伺候着他洗漱,才抱起他,连下床都不肯让他自己下。   沈夕昭急急抱住他的脖子:“我自己可以走的。”   扶渊呼吸还有些重,闻言沉吟片刻,看着沈夕昭:“你确定?”   “确定……吧。”沈夕昭本来真的觉得应该可以的,却没到还是高估了自己。   扶渊复又将他抱起:“不要逞强。”   沈夕昭一张脸埋进他怀里,直到被抱着出门,才闷闷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脑海中闪过昨夜的零星片段,沈夕昭脸红得像一只熟透的虾。   如今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可怕。   “嗯,怪我。”   扶渊应下,咳了一声:“昨夜喝了那么多酒,现在头疼不疼?”   沈夕昭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抬起头来,有些惊喜:“好像不疼耶!没有感觉很不舒服!”   “那就好。”   扶渊抱着他,直到坐下了还是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昨夜我喂你喝了解酒汤,想来有用。”   “什么时候的事啊?”沈夕昭竟一点都没察觉到。   “嗯……你昏过去之后。”   昏过去……那他是怎样喂的,答案不言而喻。   沈夕昭刚尝了一口汤,险些被呛到,“好……好吧。”   他欲盖弥彰补充了一句:“我还以为我的酒量那么好呢。”   “嗯。”   扶渊喂他吃着吃食,冷不丁又说了一句:“阑给的药不错,回去我让他多备点。”   沈夕昭:“……”   扶渊的愉悦都写在脸上,才刚喂沈夕昭吃了一口,又迫不及待从他口中掠夺食物。   沈夕昭麻木吃着,也一直在被吃,终于忍无可忍拍了下他的腿。   “我要自己坐。”   “好。”扶渊一应顺着他,将他抱到一旁早就准备好的软垫上坐好。   沈夕昭闷闷吃完一顿饭,开始找黑炭和煤球。   “放心,一早起来喂过了。”   “正在后边玩,有黑炭看着。”   两只一静一动,沈夕昭和扶渊没空照看他们的时候,黑炭会看着煤球,二人都很是放心。   一夜过去,天上的风筝还好好的飘着。扶渊解开拴在木柱上的绳子,将其中一个扯了下来。   这才发现上头的图案很熟悉。   “是你画的?”   “嗯啊。”沈夕昭凑了上来。   “什么时候画的?我竟不知道。”   这段时日,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一起。能瞒着不被发现,显然花了不小的功夫。   “这些风筝都在阑哥房里啊。你不在府里的时候我就偷偷地画。”   “阿昭……”   扶渊揽过他,亲吻他的发顶。   这样的动作让沈夕昭凑近他的脖颈,低头便能看见他的锁骨。   想起晨起时见到的春光,不禁有些脸色。   哥哥的身材的确很好,而且不是假把式。昨夜……沈夕昭也的确体验到了他惊人的体力和旺盛的精力。   沈夕昭突然面红耳赤,快步往幄帐后方走去。   看着他凌乱的步伐,扶渊挑了下眉。   “呜汪!”   听到熟悉的叫声,沈夕昭脚步顿在原地,满脑子想的废料戛然而止。   “阿昭?”   扶渊跟着靠近,看到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多了几只皮毛纯黑顺滑的动物。   除了煤球和黑炭,不知从哪里跑来了两只黑狗。   而且,它们都跟煤球长得十分相似。若不是他们对煤球很是熟悉,只怕也要认错。   “汪汪汪!”煤球又叫了几声,声音很大。   沈夕昭这才发现它的脊背微微弓起,眼睛里多了几分凶狠,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两只黑狗看。   这是防备的表现。   对视了一会儿,它们天然的本能被激起,汪叫着就要往前扑。   “煤球!”   沈夕昭的呼唤只让煤球的脚步停住,对对面的两只小狗没却有任何威慑力。   直到,黑炭往前一步,挡在煤球面前朝它们吼了一声。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沈夕昭松了一口气,赶紧给煤球系好绳子,扯到身后。   煤球扑到沈夕昭脚边,仍盯着那两只和它长相相似的黑狗看。   沈夕昭目光也落在它们身上,便见其中一只小狗趴了下去,另一只还直接翻了个身露出肚皮。   煤球抱着沈夕昭的腿,口中发出不悦的声音。   “这两只……”沈夕昭有些疑惑,“怎么长得跟煤球那么像?”   扶渊:“应当是从岛屿的另一边跑过来的。”   说起来,煤球也是在岛上捡到的,沈夕昭看向扶渊:“会不会……”   它们是煤球的兄弟姐妹?   从身形看,眼前这两只狗狗要比煤球瘦小一点,但月份应当差不多。   “确有可能。”   一般母狗下崽,都不会只生一只。   说了这么会儿话的功夫,两只小狗已经在沈夕昭面前打起滚来了,看样子很是喜欢他。   扶渊:“若是想养,我便去问一问它们有没有主人。”   仿佛听懂了这句话,一直趴在沈夕昭脚上虎视瞩瞩盯着两只狗看的煤球突然蹦了起来,朝着扶渊狂吠。   沈夕昭愣了一下,连忙蹲下身子安抚它。   “乖啊。我有你和黑炭就够了。”他说着摸了摸煤球的耳朵,看向两只同样可爱的小狗,“他们在这里长到这么大了,贸然带到外面去也许更加不适应。”   而且,对沈夕昭来说,它们虽然和煤球长得很像,但在他心中的意义是截然不同的。   他看着煤球从那么脆弱的一小团长成如今这样活泼好动的性格,它的存在,自然是独一无二的。   沈夕昭站了起来,正思考着要让人将两只小狗带到岛屿的另一边去寻找主人,便见岛屿两边中界处有人朝这边招了招手。   是阑。   他正带着人往这儿走来。   中界处有藩篱围着,岛屿另一边的人一般都不会越界。   “主子,小公子,藩篱损坏了,刚好有个洞。也许是看到黑炭和煤球在这边,这两只小家伙便装过来了。”   跟着阑前来的人正是两只黑狗的主人。   见到煤球,他亦有些惊讶。   沈夕昭回忆起当初捡到煤球的场景,时间一对,恰好与狗主人得到这两只小狗的时间一致。   “这两只狗也是邻居送给我的,当时他家的大狗生了五只崽,邻居送了我四只,如今就剩下这么两只。他家的大狗死在了外面。”   沈夕昭下意识看向煤球:“为什么是四只?另一只小狗呢?”   “还有一只是最小的,刚出生起便是奄奄一息。听邻居说大狗最是偏爱它,只不过有一日突然就不见了,邻居想着或许是它死掉了,大狗便将它叼出去了。”   “如今想来,也许只是把它藏起来了。”   狗主人将两只黑狗带了回去,沈夕昭也带着煤球和黑炭进了幄帐。   这会儿,煤球显得有些蔫蔫的,沈夕昭便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它。   扶渊沉默片刻,看着他:“阿昭,如果当初你捡到的不是煤球,也会把另外一只小狗捡回家,是么?”   “啊?”沈夕昭眨了眨眼睛,不懂他为什么会这样问。   沈夕昭抿了下唇:“就好像……如果,当初去到你的世界陪伴你的人不是我,你会爱上另一个人吗?”   沈夕昭怔了怔,看着无精打采的煤球,又瞧见扶渊微微攥紧的手,突然觉得有趣。   “哥哥你,怎么这么……”他看了眼扶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沈夕昭将煤球交给黑炭,自顾自走到一旁,用盆子里的水净手。   在扶渊近乎热切的目光中,他慢吞吞走回扶渊面前,跨坐在他身上。   手臂环住他的脖颈,沈夕昭笑意吟吟:“哥哥,没有如果呀。我捡回来的就是小狗就是煤球,我养大的也是煤球,它是我独一无二的小狗。”   沈夕昭亲了他一口:“你也是。”   扶渊握住他的腰,追逐着亲吻他,用力将他箍进怀里,咬上他的耳朵:“嗯。”   被这般贴近,扶渊呼吸慢慢变得沉重。   沈夕昭手抵在他胸膛前,声音带着几分软:“我还有些不舒服呢。”   “哪里?”扶渊立马紧张起来,当即就想查看。   “不用!”   沈夕昭眼睛看向别处:“这不是……很正常吗?明天应该就会好了吧。”   “只是,现在不能再来了。”   “对不起。我……”扶渊似乎有些无措,“我可能做得不够好。”   “没有!”沈夕昭抬起头看着他,“哥哥已经……很有耐心啦。”   “迟早是要的。而且后来……”   沈夕昭话音才落,又被扶渊重重抱住。   他眨了眨眼睛,有些想笑。   不就是说了一句“我后来也有舒服到”吗?至于这么激动吗?   沈夕昭忍俊不禁。   月明星稀,花好月圆夜,沈夕昭和扶渊回京城不久就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扶渊原先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因而并不需要再花太多时间筹备。   摄政王的婚礼,本就万众瞩目,又因着连皇帝本人都亲自到场祝福,当日可谓是举国同庆。   二人在谢经鸿面前拜了高堂。   虽说沈夕昭对他没什么特殊的感情,可这段时日以来谢家人的确待他很好。   也算是给“沈夕昭”一个交代了吧。   成亲当日宴客到很晚,两人却一丝困意都没有。   宾客渐渐散去,终于只剩下两人独处。   圆月之下,他们背靠大树,又喝了一杯交杯酒。   这一次不再是初次的洞房花烛夜,扶渊便陪着他畅饮。   扶渊毫无节制,喝完坛子里的,又去抢沈夕昭口中的,清冽酒香萦绕在唇齿之间,通过彼此的呼吸交换。   或许是因为今夜真的喝了太多酒,扶渊整个人都有些粘人,黏黏糊糊地贴近沈夕昭:“阿昭,昨日看的……书里画的,今夜……能试试么?”   书里画的……想到昨日扶渊给他看的是什么书,沈夕昭就是一阵恼羞成怒。   那书上画的图,是他能做到的么?   沈夕昭怕醉,今夜喝的是桂花酿。也是今夜,他才真正确认自己的确是不胜酒力。   他有些生气,戳了戳扶渊的脸,笑骂道:“我感觉我被你骗了!”   扶渊抓住他的手:“我没有。”   沈夕昭“哼”了一声,“你……色。”   明明先前看着衣冠楚楚,正经斯文,可没想到成亲后却像是换了一个人,完全暴露了本性。   扶渊抓住他的手,低声一笑,将食指含入口中,坐实了沈夕昭对他的评价。   他倾身靠近,手也开始不老实地游离。   大树之下,树叶晃动着掉落,有几片落在沈夕昭头发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天小扫帚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沈夕昭虽有醉意, 却也没真正失了理智,由着他这般乱来。   “不可以!”   想要在外头试一次的计划落空,扶渊有些遗憾。却也没说什么, 只迅速抱起沈夕昭往房间去。   他依然无暇点亮烛火。只在夜色中亲吻他:“阿昭, 叫我。”   “嗯……哥哥。”   “不是叫哥哥。”   “扶渊?”   扶渊低低一笑:“也不是叫名字。”   他咬了下沈夕昭的耳垂:“你再想想?”   沉默片刻,沈夕昭不确定道:“夫……君?”   “嗯。我是阿昭的夫君。再喊一声?”   沈夕昭很乖。   随着这一声声软糯糯的“夫君”,扶渊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被满腔的温柔溢满。   “嗯。夫君会……好好疼惜你的。”   扶渊今夜比起在暮念岛那夜狂.野了许多, 真的拉着沈夕昭,照着书里的配图那般实践。   直到沈夕昭哭着按着他的意愿说了很多遍“喜欢夫君”。   后来, 沈夕昭嗓子沙哑地喊渴, 说想喝水。   扶渊忙给他倒水,可送到沈夕昭嘴边他又不想喝了, 嚷嚷着要喝酒。   扶渊十分纵容,取来桂花酿喂他。   沈夕昭喝了酒,心满意足,懒洋洋张开双臂,双目迷蒙地看向扶渊,像是喊顺口了似的:“夫君,抱。”   扶渊刚刚才压下去的情绪似有卷土重来之势。   有零星的火花, 就很容易引火燎原。   他晃了晃坛子里的酒。   酒在坛子里摇晃碰撞,发出声响。   扶渊看向撒娇要抱抱的沈夕昭,意味不明:“阿昭, 我也渴了。”   紧接着, 沈夕昭身上便是一凉。   他似乎忘记了要反抗, 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   也、始料未及。   扶渊没有碰他, 只是举起了酒坛。   下一瞬, 凉丝丝的酒直接倒在了他身上,湿淋淋一片。   他无措地喊扶渊:“哥……哥哥。”   “要喊夫君。”   扶渊再次提醒他。   当晚,到最后两个人都醉了,身上皆染着一片浓烈的酒香,相拥着沉沉睡去。   第二日,谢迁来摄政王府拜访时只有叶林出去应付。只说扶渊和沈夕昭还没醒便将人送走了。   谢迁自觉来得不是时候。   然而,接下来的第三日、第五日都是如此,谢迁便识趣地不再差人来问。   沈夕昭得知此事时已过了七日,当即羞得都不想再出门见人。   但还是免不了要出去的,谢迁终于将请帖送到摄政王府上。   他和孟婉园也要成亲了。本该在沈夕昭之前的。   如此一来,沈夕昭和扶渊便不急着外出了,决定等参加完他们的成亲宴再出去。   谢迁和孟婉园成亲后,二人游山玩水的计划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在此之前,扶渊先带着他去见了母亲。   扶渊母亲的坟墓修缮得很好,是单独的,周围环境也十分清雅安静。   每日都有人前来打扫,一直保持着干干净净的模样。   沈夕昭看到坟墓旁边还摆着瓜果和吃食。看起来都还是新鲜的。   沈夕昭在王府里摘了开得正好的花,选了颜色淡雅的,扎成一束带了过来。   将鲜花放在坟前,沈夕昭听到扶渊说:“母亲,我带阿昭来见你。”   “我们成亲了。”   “嗯。”沈夕昭附和了一声,主动牵起扶渊的手,“娘,您好。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扶渊心下微动,捏了捏他的手。   沈夕昭回握他,目光坚定,向扶渊的母亲保证:“娘,我会一直陪着他的,也会……好好照顾他。”   他说着这话,脸有些热。   “虽然一直以来都是哥哥照顾我比较多,但是以后,我也会学着……好好照顾他。”   扶渊喉底发出一声低笑,惹得沈夕昭瞪他一眼。   他忙止住笑意,看着沈夕昭,认真道:“不用。你年纪小,合该是我照顾你。”   沈夕昭还想说什么,却听他继续道:“娘会同意的。”   像是为了让他的话更有说服力,一阵风轻轻吹来,吹起沈夕昭的发丝,像是在轻抚他的脸颊。   沈夕昭和扶渊对视一眼,眉眼微弯。   临行前,阑交给沈夕昭一封信,来自澹台玉泽。   他和扶渊成亲当日澹台玉泽并没有到场。这段时间以来澹台玉泽偶尔会跟他联系,信件发来的地址并不固定,来自各地。   这一次的信件上,他首次表达了对沈夕昭和扶渊的祝福,祝愿他们白头偕老,并将他去过的地方向沈夕昭推荐,还详尽地写了好几份攻略。   其中包括观云山所在的云州。   云州依山傍水,是个游玩的好去处。   当时二人后来遇到了那样的事,匆匆忙忙回了京,还来不及静下心来游赏。   他们早就有所计划,是该将姻缘和合锦囊带过去了。   二人悠悠闲闲出门,一路坐马车行路,偶尔会改变目的地,停下来走走看看,但总体方向不变,过了一月有余才到达云州。   他们事先并不知道澹台玉泽在这里,没想到会在云州偶遇他。   澹台玉泽眼下住的小镇就在观云山脚下对面,二人没有到他的住处歇脚,而是选择住进客栈。   比起在京城时,澹台玉泽整个人高挑成熟了不少,也清瘦了不少。   看向沈夕昭时,澹台玉泽脸上带着笑:“恭喜你们成亲。看到你如今这么幸福,我就放心了。”   “当日收到请柬了,多谢挂念。只是我不想去参加。”他说得很是直接。   沈夕昭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问他:“你在这里过得好吗?”   “挺好的。”澹台玉泽唇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   虽然看起来并没有很开心。   扶渊和沈夕昭留宿云州,又上了一趟观云山。   这一次,他们顺利将姻缘和合锦囊挂到了树上,携手再次向神明虔诚许愿。   扶渊比沈夕昭先睁开眼睛,目光一瞬不眨地落在他身上。   几乎是睁眼的一瞬间沈夕昭便被往后一推,背后抵在树干上,熟悉的气息靠近他。   扶渊有些情难自禁,亲吻的几道都不自觉大了几分。   吻着吻着,沈夕昭又敏锐地察觉了什么。   他往后退了一些,企图逃离扶渊的桎梏,“这是在外面,你别乱来!”   观云山已然开放,眼下已经不似先前那般冷冷清清,处处皆是人流,尤其是他们此时所在的挂满锦囊的树下,更是时不时会有人过来。   沈夕昭紧张兮兮将他推远一些。   “我没想……”扶渊咳了一声,有些无奈,“你把我当什么了?”   “没想就好!我们下山吧!”沈夕昭满面通红,推开了他,步履匆匆走在前面。   山上游客多了起来,山脚下的经济也自然跟着发展起来,小镇里多了烟火气,一路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摊位。   沈夕昭在其中一个摊位停下脚步,摆摊的是一位胡子花白的老爷爷。   有人在摊位前停下,他也没什么反应,一句话都没说,只顾擦拭着手上的一只天青手镯。   摊位上摆放的都是些首饰,色泽漂亮莹透。   扶渊看着摊位上琳琅满目的首饰,不由得想象了一下。这些手镯,戴在沈夕昭手上,应该会挺好看的……   沈夕昭的目光却不在那些漂亮的手镯上,而是盯着角落不起眼的戒指看。   沈夕昭想起,在现代化,结婚都是要交换对戒的,这里却没有这样的习俗。   如今刚好看到了,他有些心动。   “爷爷,这个能定制吗?”   老人终于抬眼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道:“价格不便宜。”   身旁的扶渊开口:“银子不是问题,只管做。”   老人语气淡淡,报了一个数字。   沈夕昭神色微滞,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摊位上的首饰看起来都挺精致,可顾客却那么少了。   何止是不便宜,他报的是寻常百姓付不起的高价。   但对沈夕昭来说,一生只交换一次的东西,贵点也无妨。   反正……哥哥有钱。   “能做吗?”   “要什么样式的?”   “我要……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对。”   跟摊主确定好样式,付了定金,沈夕昭才牵着扶渊,心情颇好地回到客栈。   在客房里,沈夕昭突然就想起来,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和扶渊也是在客栈里相遇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在想什么?”扶渊问他。   沈夕昭喝了一口荔枝膏水,看向他:“我在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同意收留我呢?”   “摄政王……这么好心的啊?”沈夕昭揶揄。   扶渊知道他说的第一次见面是指他来到这之后的第一次。   那时扶渊不是没有过迟疑,只是后来心里的念头压过了理性。   也幸好,他没有错过。   “那时我便觉得你似曾相识,似乎在梦里见过。”   “只是,失去了那部分的记忆。”   沈夕昭眉眼带笑:“所以,在没有那些记忆的情况下,哥哥还是对我那么好。”   “嗯,但你还是不够喜欢我。”扶渊似有几分失落。   “我哪有?”沈夕昭大惊。   “是么?那为何不喜欢和我亲近?”扶渊垂着眼眸,声音闷闷。   “才没有!”沈夕昭靠近他,“我喜欢的。”   沈夕昭主动抱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我们已经成亲啦,你想做那些事也很正常,我没有不舒服,也没有不愿意。”   “只是在外面的时候不行……”   “嗯。”扶渊抱紧他,“我知道。”   沈夕昭将人哄好,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耳朵:“只不过……我还听说,某人一开始只把我当弟弟哦。”   扶渊:“……叶林告诉你的?”   沈夕昭才不会出卖叶林,只是伸出手指勾勾他的下巴:“天天对着自己的'弟弟'想那档子事,做那档子事,真的好吗?哥、哥。”   “嗯,”扶渊一把抓住他顽皮的手指,猝然看向他,“阿昭不觉得这样更刺激吗?”   沈夕昭愣住。   “……”   真是……变态啊。 第75章   观云山山脚下夜里依然熙熙攘攘, 夜市人声鼎沸、十分热闹。   他们跟着人流往前走,遇到感兴趣的小吃也会停下来排队。   走了半程,沈夕昭的肚子便吃得圆滚滚的。   他摸了摸肚子, 拒绝了还想要给他买糖炒栗子的扶渊。   “哥哥, 看这个。”沈夕昭拉着扶渊的手在人群中穿行,来到一个摊位前。   摊位上挂着一个个面具,上头印着的都是动物的图案。   扶渊早就摘下了面具,以真面目示人。   沈夕昭拿起一个狼面面具, 在脸上比划了一下:“哥哥,好看吗?”   “好看。”   沈夕昭嘿嘿一笑, 将面具戴上。转而又从摊子里拿了一个玉面狐狸, 放到扶渊脸上。   “你戴这个好看!”   扶渊抓住他的手,将面具拿上来, 看着面具上鲜红的纹理:“我觉得这个更适合你,我们换一个?”   “不要。狐狸会被狼欺负的。”沈夕昭笑盈盈地为扶渊戴上面具,“好看的!”   扶渊没有反抗,捏了捏他的手,付了款便牵着人继续逛。   他们又来到了一个摊位前。沈夕昭随手翻开一本书画,当即就被里头的图画震惊得僵在原地。   身边传来一声低沉的闷笑,扶渊靠近:“没想到你喜欢这种……”   沈夕昭耳根散发着热意, 赶忙像拿到烫手山芋一般丢下,匆匆拉着扶渊走开。   大庭广众之下,这书画的尺.度怎么能如此……   夜市里, 许多人都戴着面具, 他们如此倒是不显得突兀, 完美融合在人群之中。   前方乌泱泱的人群围成一圈, 时不时传来欢呼声, 沈夕昭掂起脚尖往前看,什么都看不到。   “哥哥,我们也去看看。”   他们靠近,凭借着优越的身高,倒是能看到一部分。   是一个杂技团。   又是一阵欢呼声,沈夕昭看到一个大汉口中喷出熊熊烈火,蒸腾的热气似乎涌到了脸上。   “哇!”他的眼中倒映出跳跃的火花,也跟着拍着掌。   另一边也是一阵掌声响起,原来是几名顶着碗的女子跳着舞步上场。   她们翩翩起舞,衣裙纷飞,可头顶的碗却是纹丝不动,稳稳当当地停在她们盘起的发髻上。   沈夕昭眼睛亮了亮:“好厉害!”   “这头发上有猫腻吧?怎么能放得这么稳?”身旁传来议论的声音。   而当这时,音乐变得急促,舞步再次变换,随着她们轻舞飞扬的动作,头顶的碗竟也转动了起来。   “!!”沈夕昭睁大眼睛,看着这新奇的一幕。   一直到她们转了一圈结束,沈夕昭还有些意犹未尽。   接下来,上来的是一个骨骨如柴的孩子,沈夕昭正好奇他会表演什么项目,便见他在长凳上躺了下来。   这是要干嘛?   很快,他看到了答案。   另有两个高壮的男人上来,手上还搬着一块大石头,两个男人合力搬起来都有些吃力。   “胸口碎大石?”   沈夕昭的心跟着提了起来,忍不住握紧扶渊的手。扶渊回握他,安抚性地捏了捏。   “别担心,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扶渊这么说着,视线也没有移开,观察着他们的举动。   大石块几乎比小孩儿半个身子都长,压到他身上时沈夕昭看着都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但很快,锤子落下,不过瞬息的时间石块便碎了一地,那看起来瘦弱的小孩竟是一丁点影响都没受,站起来活蹦乱跳的跟大家鞠了个躬。   沈夕昭长长舒了一口气,也跟着人群中爆发的喧闹一道欢呼。   节目一个跟着一个,都精彩万分,也将大家的兴趣完全激了起来,但无比期待接下来的节目。   这一次,杂技团先前表演过的人纷纷散开,在观众的内圈又围成了一个圈。   人群的后面传来车轮滚滚的声音,有人推着一辆小车进来,车上的东西用黑色的布盖着,只能看出那是一座方形巨物。   马车来到正中央,将拴在马上的绳子解了。马儿被牵了出去,圆圈原本空缺的位置立马有人补上,将车子团团包围。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所有人都看到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男人,看样子是杂技团里掌握话语权的人物。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他抬起手,很快让人群安静了下来。   “各位观众老爷们,这是我们今晚的重磅。”   “大家今夜可以一饱眼福——”   “好!”   “是什么东西啊!快掀开看看!”   “快快快!”   “大家稍安勿躁,我们这就打开——”   黑色的布帛被掀开,银白的月光倾泻而下,照亮了车板上的巨大物体。   那是一个笼子,笼子里……跌坐着一个人,一个浑身雪白的人。   周围静默了片刻,直到杂技团团长再次开口:“这是一个——傀儡。”   傀儡?   沈夕昭微微蹙眉。   他刚好面向另一边,因为角度原因,沈夕昭和扶渊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清瘦而略显僵硬的背影。   “好美啊!”对面传来声音,还有人朝着他吹口哨。   杂技团团长:“他长得极其美,也极其听话。只不过……他是第一次来云州,不知道有没有哪位愿意带他一游云州。”   “我愿意我愿意!”   “我是云州人,选我选我!”   许多男人都跃跃欲试,看得眼睛都直了。   不知是谁问了一句:“傀儡?他是人吗?”   “带他游玩?只单独带他一人吗?”   “你说他很是听话,当真什么话都听?”   这话恰好是站在扶渊面前的男人说的。   团长但笑不语,只看向笼子。   “湫,转过身来。”   笼子里的“傀儡”脊背挺直了几分,带着机械性抬起手臂,一阵惊呼之中,人们发现他的手臂上竟好似有细细的丝线连接。   仔细一看,不仅是手臂,头顶、肩膀皆有牵引的丝线,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牵线木偶。   听从团长的指令,他一步一个动作地转过身来,白纸一般的脸暴露在月光之下。   沈夕昭瞳孔震了震。   林自秋。   他的脸不知经过了什么特殊处理,白得有些瘆人,可那分明就是林自秋。   “哥哥,怎么会是他……”   “再看看。”   团长又下令让他做了几个动作,林自秋都一一照做,只是动作僵硬不自然,且眼神呆滞无神,就好像真的是一个木偶。   “你还没说,他是不是真的什么话都听啊?让他做什么都可以吗?”   团长脸上露出笑容:“今夜,哪位老板出价高,就能把他带走,三天后把他送回此地便好,而这期间,做什么都可以。我说了,他很听话。”   他说这话时,林自秋的表情依然没有什么起伏。   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报价声,沈夕昭喘着气,脑子里嗡嗡的。直到被扶渊拉了出来,远离人群。   “还好么?”透过玉面狐狸面具,扶渊的目光关切地看着他。   沈夕昭手指一片冰凉。   想做什么都可以……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哥哥,我想……”   扶渊:“好。”   最后的赢家决出,看热闹的人也很快散开。   夜深了,夜市的喧闹也在慢慢消散。   “傀儡”被一个男人牵着,进入漆黑无人的小巷里。   “扑通”一声,随着一记手刀在后颈落下,男人倒地。   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傀儡”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沈夕昭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摘下面具。   下一刻,月光之下,林自秋的目光终于有了波动。   这也让沈夕昭终于确定,他没有认错人。   “林自秋,你为什么……”   “是我自愿的。”林自秋很快出声打断了他。声音冰冷呆滞,如一潭死水。   “为……”   “为什么?”他抬眼盯着沈夕昭,面目狰狞了一瞬,突然笑了,“有什么不好的?在这里我吃得饱穿得暖,我能看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沈夕昭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被扶渊挡在身后。   扶渊:“我记得,皇上给你的,让你安稳过完下半生都绰绰有余。”   皇上到底还是顾念旧情,不仅让他安然离开京东,还准备了丰厚的银两,足够他在外面好好生活。   林自秋却是扯着唇笑了笑:“关你们什么事……”   “少多管闲事,少……自以为好心。”   说完这句话,他便慢悠悠地往外走。他踏过地上晕倒的男人,目不斜视,走出巷子里,走到月光下,抬起连着丝线的双臂。   他在月光下起舞,像个精灵。   却……了无生机。   扶渊牵起沈夕昭微凉的手,握在掌心里,眸底一片黑沉:“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又或许……是他应得的。”   这一段插曲却让沈夕昭连着几日做起噩梦,就连白天想要出门游玩也没了兴致。   直到有人找到他们住的客栈来。   沈夕昭先前让人打造的对戒终于做好了。   他终于稍稍打起精神来。   对戒是莹透的紫罗兰色,阳光照射之下看不出一丝杂质。为了不显累赘,沈夕昭让老爷爷往细了做。   按着现代的仪式,沈夕昭教着扶渊与他交换对戒。   扶渊爱不释手。   当夜,扶渊准备了美酒。沈夕昭沐浴完绕过屏风上了床,掀开被褥时才发现床榻上铺满了红艳艳的鲜花。沈夕昭看不出那是什么品种,只闻到了一阵香甜又不太刺鼻的香味。   扶渊自身后拥住他,唇齿相依间邀他共同品尝美酒。   后来,沈夕昭双目迷蒙,抓住他的手,触碰到了微凉的玉戒,“哥哥,先取下来。”   扶渊用玉戒能够触碰到沈夕昭:“玉戒戴上了还能取下来么?会不会不太好。”   沈夕昭陷入沉思,不知道该怎么办:“那……要怎么办?”   似乎很是勉强,过了好一会儿,扶渊换了别的。   “等等……哥哥!”   “阿昭可以的。”扶渊温柔亲吻沈夕昭,从脖颈到耳后,轻咬耳垂的同时逼着沈夕昭出声,“方才在集市上看到的画……阿昭还记不记得?”   “唔……等等。”沈夕昭在支离破碎之中想起不久之前才看到的图画。   “看来阿昭想起来了。”扶渊动作稍缓,扶着他换了个位置。   沈夕昭坐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扶渊,在雾气之中看到扶渊眼中的期待和爱意。   “……”   沈夕昭吸了一口气,难为情地想要下来。   “乖,别害羞。”   沈夕昭闭上眼睛。   冰凉的玉戒触碰他,沈夕昭身子瑟缩了一下,感受着扶渊稍显凌乱的气息。   “叫我。”   沈夕昭脑子不甚清醒,晕晕沉沉豁了出去,很是熟练地喊他:“夫……夫君。”   “……”   清醒时和喝醉了到底不同,沈夕昭没忍住在心底里痛骂扶渊。   衣冠禽兽、不外如是。   真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但他很快就连害羞和痛骂的时间和精力都失去,所有的注意力被掠夺,瞪大眼睛看着扶渊。   他骑在颠簸的马上,扶渊还是不肯让他下去。反而加大了难度。   “哥哥!没有这样的!”   “嗯。”扶渊应了一声,“我们只看了一页,想来后面会有。”   “阿昭若是想看,我明日便去买回来。”   沈夕昭面红耳赤:“我才没有……”   “嗯。阿昭没有。是我想。”扶渊的音色很是好听,刻意压低时更甚,落在耳膜里挠痒痒似的,让人心肝发颤。   “好不好?夫君。”只是这两个字,直接让沈夕昭软了身子。   “你……叫我什么?”   “夫君。”扶渊拥抱他,严丝合缝贴近。   “我是阿昭的夫君,阿昭自然也是我的夫君。”   沈夕昭在那一瞬间忘记抵抗,被拉着陷入又一轮的深渊泥沼之中。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飞天小扫帚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见南山 8瓶;飞天小扫帚 1瓶;   抱住小天使们! 第76章   沈夕昭和扶渊在合适的秋风里走过了大半个中原, 来到了寒风萧瑟的北境。   他们入住的地方是一座豪华的庄子,是扶渊的朋友用来招待客人的。知道他们要来,早早便将里头打扫干净。   扶渊和沈夕昭到达时, 便有管事的人出来迎接, 领着他们进入庄园。   庄园依山而建,越往里走,高度层层上升,气温也渐次降低。   一阵冷冽的风吹来, 沈夕昭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下一瞬,肩上一重, 是扶渊解了自己的披风披到了他身上。   沈夕昭身上早就裹了厚厚的大袄, 下意识拒绝:“哥哥,你披着就好, 别着凉了。我还能再……阿嚏——”   “你穿着。”扶渊将人拉到面前,替他将披风上的绑带系好。   沈夕昭这会儿看起来更加圆滚滚了。   “可是……”   “我不冷。”扶渊说。   沈夕昭狐疑地握了握他的手,发觉他手心滚烫,的确是比他好太多了。   便也没再推脱。   管事:“山上夜里凉,进屋便好了,二位这边走。”   几人加快了脚步,穿过绵延不绝的层楼叠院, 终于到达早就准备好的庭院。   灰瓦屋顶恢宏气派,沈夕昭却来不及细细欣赏,只迫不及待进入明亮的屋内。   屋里早就点了火, 进去之后便觉得周身的寒意都被驱散了, 沈夕昭搓着手, 小口哈着气。   管事的就送到这里:“夜里有小厮在外当值, 摄政王与沈公子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   沈夕昭往外头看了看, 果然在窗户处看到了一道矮小瘦弱的阴影,看起来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   “这天这么冷……”他喃喃着。   扶渊:“不必,不要让人来打扰我们。”   “是。”   管事察言观色,很快下去,连同外头的小厮一块儿带走了。   门一关上,所有的寒冷都被隔绝在了屋外,里头壁炉烧得旺盛,沈夕昭很快就将披风连同袄子一齐脱了下来。   屋子里很大,沈夕昭四处转了一圈,才发现硕大屏风的另一面有一个暖池,底下正烧着火。   “好像一口大锅。”沈夕昭感慨着,伸手拨了拨水,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好舒服啊。”   这样寒冷的天气,若是泡上一个热气腾腾的澡,肯定很幸福。   后方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沈夕昭偏头便见扶渊解了衣裳。   见他看过去,扶渊面不改色:“刚从外面进来,不舒服。”   “一起?”   这段日子以来,沈夕昭就算是脸皮再薄,也早就修炼得没羞没躁了。   况且这暖池的吸引力实在大,沈夕昭根本没有抵抗里。   他也是脱了鞋才知道,这里的地面居然也是暖和的!   “哥哥,这里好暖和哦!”   “嗯。”池里的扶渊朝他伸出手。   刚一下水沈夕昭就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而后被扶渊拉到身上。   “你干嘛?”沈夕昭按着他硬邦邦的腹部。   扶渊眸色沉沉看着他:“别发出那样的声音。”   沈夕昭懵懵的:“哪样的?”   “刚刚。”扶渊滚烫的手指触碰他的唇。   坐着的地方感受到了什么,沈夕昭有些恼羞成怒地拍打他,连带着着拍起一片飞溅的水花,洒到扶渊脸上。   “哥哥,你真是越来越坏了。这是别人的地方,不准乱来。”   沈夕昭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桎梏,“我今天只想舒舒服服泡个澡。”   每天那么折腾,他也很累的!   “好。阿昭说如何便是如何。”   扶渊遗憾地放开他,在沈夕昭下去后又一把把人捞到身旁,揽着他的肩膀。   沈夕昭看了他一眼,享受着水里令人舒适的温度,便把脑袋靠到他肩上,时不时捏捏他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天。   “对了哥哥,我记得刚开始遇到的时候你的身上一直都是凉凉的,叶林哥也说过你的身体好像不是很好,怎么现在看着不像……”   “都是假的。”   “从前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他刻意吃药,让人以为他身子虚弱。   “阿昭,我已经停了药。而且那药不会影响我的身体功能。”   “我身体很好的。”   他意有所指:“你应该能感受到。”   沈夕昭:“……”   “如果还是不信的话,你可以……”   沈夕昭猛然捂住他的嘴,近乎咬牙切齿:“我、信!”   他已经能猜出从他口中会说出什么话来了。   暖池泡着虽舒服,却不能泡太久,扶渊很快将人捞了起来,裹成一团。   “哥哥,我自己能走。”   扶渊没把人放下来,只轻轻拍了一下他:“别着凉了。”   某个部位又被这么没有尊严地拍了一下,沈夕昭当即噤了声,像一条死鱼一般被扔到床上。   他沉默着滚了一圈,滚进被褥里。   屋里真是哪哪都是暖和的,连床榻底下都烧着火,维持着一个暖洋洋的温度。   沈夕昭舒服地滚了两圈,被扶渊揽入怀里,终于安分了下来。   他们盖着棉被纯聊天,谁都没有困意,像是有聊不完的话。   沈夕昭很喜欢这样舒适的环境,靠在扶渊怀里,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不自觉便问出了一直藏在心里的话:“哥哥,我之前为什么不愿意和你成亲啊?”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沈夕昭突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他是真的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先前一直想问扶渊,可这段时间以来太过浓情蜜意,他害怕让哥哥不开心。   扶渊果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沈夕昭心脏直跳。可这个时候的确是个很好的时机,再糊弄过去,他只怕自己之后在没有勇气提气,就真的要一辈子将这个疑问埋进肚子里了。   而且过了这么久……哥哥也许已经释怀了呢?   而且他们现在已经得到了好的结果,倒不如……把从前的一切都说开?   沈夕昭小心翼翼打量着扶渊的神色,没在他脸上发现任何不悦的痕迹,于是大着胆子说了出来。   “不记得了?”扶渊俊眉微蹙。   沈夕昭点点头:“很奇怪,我真的完全想不起来当初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什么样的原因拒绝你。哥哥那么好,我现在返回去想,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   “可又觉得我那时似乎有非拒绝你不可的理由。”沈夕昭是真的很迷茫。   扶渊也坐了起来:“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么?”   “我记得……”沈夕昭回忆着,“那天哥哥在家里陪着我,后来我求哥哥,希望你能带我走。然后我就来了。”   他看着扶渊。   “那来到这里之后,遇见我之前,你遇见了什么人?”   “我来到这里之后……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上,挤满了人。原本应该是要去北漠行军。”   “但……”似乎有人告诉他,不能去。   那个人是谁?   沈夕昭说得颠三倒四:“不能去。我便离开了。后来就去了那个客栈,遇到了你。”   说完这些话,沈夕昭眉头紧皱。他直觉遗漏了什么,可又毫无头绪。   他说的话可以提供的信息并不多,可扶渊和系统对过话,知道他遗漏了什么。   “来这里之后,还有一个系统,负责给你下达任务,也给你指引,让你来到我身边。”   “系统?”沈夕昭脑海中闪过零星的画面和听得不太真切的声音,“那是什么……”   他捂着脑袋,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阿昭。”扶渊面色凝重,抱住了他。   “头疼就别想了。都不重要了。”   系统的使命就是给沈夕昭考验,把真正爱扶渊的沈夕昭带到他身边。   结果是好的,过程怎样已经不重要了。   “不……我想知道。”沈夕昭揪着他半敞的衣襟,“哥哥,你告诉我吧。”   扶渊犹疑片刻:“好。”   听完扶渊掌握的信息,沈夕昭才知道他的记忆出现了一些偏差,有关于“系统”的事情全都被抹去了。   当扶渊提起的时候,记忆的画面一一归位,终于将那些不太符合逻辑、有空白断裂的经历串连起来。   陆少煊、林自秋、澹台玉泽……还有他和哥哥经历的所有事,他拒绝哥哥的理由,所有的一切终于有迹可循。   难怪、这段日子总觉得哪里空落落的。   沈夕昭消化了好一会儿,整个人有些脱力地躺在扶渊怀里。   “那系统现在去哪里了……”   “不知道。”   扶渊顿了一下,又道:“也许是去帮助另一个人了。”   “是吗?”沈夕昭微微仰起头看他。   “这样也好。”   陪伴他走过最最迷茫的时候,将他带到哥哥身边。   沈夕昭由衷地感谢系统。   “所以我那时候会拒绝你,是因为害怕完成不了任务就会强制离开这里。到时候……你会更伤心。”   “那现在……”   便没有会回到现代的风险了吗?   沈夕昭抬头的时候发现扶渊也正看向他,显然和他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正当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传来。   二人齐齐望向声音的来源。   作者有话说:   很快就要完结啦~感谢在2023-06-30 22:18:08~2023-07-01 21:54: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天小扫帚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正当这时, 一道突兀的声音传来。   二人齐齐望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虚空之上出现了一块光板,一个小女娃的模样出现在了上头。   “你们好~”   沈夕昭怔了怔。这是一道稚嫩的童声,便和沈夕昭第一次遇到系统时听到的一样, 先前凭着扶渊话语间串联起来的记忆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清晰。   “系……系统?”   小女孩眼睛弯了弯:“是我呀宿主。”   有时候系统的声音会变成冰冷的机械声, 这也是沈夕昭第一次看到她具象的模样。   “你……”沈夕昭心中百感交集,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喃喃着,“我差点把你忘了……”   小女孩笑了笑:“因为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啦。你记得我, 或是忘了我,都没有关系。”   “我之前被发配到边疆啦, 因为这一次完成了任务, 我才能回来见你们呀。”   “我回来是想告诉你们,宿主你会永远留在这里的!不用担心!”   “至于关于我的一切, 和在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宿主还想要保留吗?”   “其实我的建议是抹去那些记忆,成为这个世界上真正的、独一无二的沈夕昭。”   沈夕昭下意识看向扶渊:“哥哥觉得呢?”   扶渊握了握他的手:“由你自己决定。”   沈夕昭垂下的眼睫轻轻颤动着,扶渊和系统也都保持安静,给他思考的时间。   如果抹去那一切,他的记忆会发生偏差,但好处显而易见, 他会忘记在现代经历过的那些不愉快的经历,也可以更加自然地跟这里的家人们相处。   可是……   好一会儿,他终于抬起头来。   “我不想忘记。”   好的坏的都是经历。   是所有的经历造就了现在的沈夕昭。   “还有一个问题……”沈夕昭手指收紧, 抓住被褥, “这个世界原本的‘沈夕昭’, 怎么样了?”   按照原文里的时间线, 沈夕昭穿过来的那个时候“沈夕昭”并未死去, 那是不是代表他有可能……还活着?   系统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她背过身子,朝他们摆了摆手:“我该走啦。”   没有得到回答,这也是沈夕昭的意料之中。他没有纠结太多,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新的位面啦。还要去帮助其他人达成心愿。”   扶渊:“一切顺利。”   沈夕昭有些眼热,陪伴了他那么久的系统要离开了。但这一次,他终于可以与她告别。   他说:“谢谢你。”   *   北境人烟稀少,货运往来的马车倒是多,这天在外头,沈夕昭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他与车夫对视了一眼,后者不过多打量了他们两眼便移开了视线,显然没有认出沈夕昭。   沈夕昭却不可能忘记他,连忙追上前去。   “阿昭?”扶渊跟了上去。   “哥哥,他就是在晋州时偷走了我包裹的车夫!”   “你认错人了。”听到这话,车夫的脸色已经变了,当即驱赶马儿意欲绕过他们离开,却被扶渊一把扯下来。   他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哎哟哎哟叫着“好汉饶命。”   扶渊记得这件事,自然不能让他跑了。   “我那时一个人孤苦无依,你说好了要送我去京城的,结果却一走了之。”   “走了就走了!你还把我的包袱一起偷走了!”沈夕昭越说越生气。   “怎么可以这样?”   “我……我没……”   扶渊揪着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拎了起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言不发盯着他看。   “我……”车夫咽了咽口水,“我说……我说,对不住啊小兄弟,当时风雨太大,我不想走了,一时鬼迷心窍……”   “只是,你包袱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啊,除了几块碎银子,就只有几本破……呃我是说,就只有几本书在里头。”   “要不这样,我现在就把银子还给你?”他说着就要去摸口袋。   沈夕昭的注意力却不在“银子”上,“你说的书是什么书?如今可还在?能不能找出来?”   “就是一些破书,里头的字画符似的,看也看不懂。”   “不在……我,那些东西都丢在家里的仓库里,我要回去找找。”   最后,他们果然从车夫家里一屋子“战利品”里找到了“沈夕昭”留下的三本书。   书册很薄,已经破损得厉害。   扶渊看着手上的书,睨了车夫一眼。   后者抖了抖,欲哭无泪:“我拿到手上的时候就是这么破的,卖也没人要,就这么丢着了。顶多就是……有点受潮了。”   沈夕昭将书带回了住处。   翻开书,沈夕昭发现自己竟破天荒地能看懂那些杂乱无序的,天书一般的文字。   “你看得懂?”扶渊蹙眉问他。   沈夕昭念了出来:“离开……离开这里,让我走,你来吧……谢谢你,来……”   这些文字有重复出现的,也有字块叠合在一起的,很难看出原本的模样。   这个“你”,指的是谁?   沈夕昭眼前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他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   光亮渐渐弱了下来,沈夕昭放下手,眼前出现的场景却让他心跳骤然停滞。   他现在所站立的地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赫然是在他先前住的别墅里,属于他的房间。   他怎么回来了?   “阿昭。”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沈夕昭冰冷的手被握住。   他猛然回头,看到了扶渊的脸。   “哥哥!”沈夕昭扑进他怀里,此时此刻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他们所经历过的一切只是黄粱一梦。   “阿昭,别怕。看。”   沈夕昭看向扶渊所指的地方,看到他曾经睡过的床上躺着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当他看过去时,床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沈夕昭身子一僵,握紧扶渊的手下意识想躲,却发现那人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们,径直从他们身边路过。   “沈夕昭”在他梦见过的那个世界苏醒。   成功了。   他终于逃离了那个世界、那个,有陆少煊的时间。   他下了床,脚踝处的枷锁发出声响。他低下头,皱起眉头。   自小被囚于别墅中的沈夕昭挣脱不了枷锁的禁锢,曾在北漠深入敌营作战的“沈夕昭”却可以。   他找到了趁手的工具,释放了自己。   于是别墅的管家看到,只能在自己的房间里活动的怪物第一次亲自开门走了出来。   她大惊失色。   谩骂声随之而来,愤怒的情绪将“沈夕昭”裹挟,他却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   身旁的花瓶掉下,“沈夕昭”举起锋利的碎片在手中把玩。   眼前的大人们眼中的愤怒和不屑被恐惧代替。   “沈夕昭”皱起眉头。   愤怒的父亲上前来挥起手掌,“沈夕昭”以锋利划出一道血痕,迎战他。   尖叫、混乱。   “沈夕昭”跑出了别墅。   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出了多远。黑暗的巷子里,心脏剧烈跳动着,沈夕昭却在笑。   他握着手中的碎片,舒了一口气。   沈夕昭,我也会帮你。   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提起精神,握紧手中的“武器”。   脚步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沉重的呼吸声。   他慢慢探出头去,看到了一个半靠在墙角的男人,他似乎受了伤,奄奄一息。   令他惊讶的却是他的脸……   “扶渊……”   男人如鹰隼一般锐利明亮的眼睛朝他看来,他却来不及多想,外头更加混乱的脚步声在靠近,而他也看到“扶渊”强撑着想要站起来。   他没有犹豫,上前将他服了起来,压低声音:“跟我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货车上,绿皮帆布将他们盖住。脚步声渐行渐远。   “沈夕昭”别过脸,让自己离那浓重的血腥味远点。   “你在被追杀?”   “你认识我?”   二人同时开口。   “你是扶渊?”   “沈夕昭”只在儿时见过摄政王扶渊的脸,后来他便戴上了面具。见到这个男人时,他脑海里第一个冒出的就是“扶渊”的身影。   男人脸上神色讳莫:“我叫澹台渊。”   这回换“沈夕昭”沉默了。   他猜想这个世界的扶渊应当也会是个大人物,自己救了他,也许可以卖个人情,让他帮自己。   可他不是扶渊。   “你救了我。”   男人说:“你要多少钱?”   “什么?”   男人按亮手机,眉头皱得更紧。   他说:“开个价吧。”   “沈夕昭”决定赌一把:“我不要钱。我要你帮我,让我自由。”   这个世界的沈夕昭还是未成年,凭他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合法脱离父亲的监护,也很难独自生存。   听完了他添油加醋的经历,澹台渊:“可以。”   ……   沈夕昭一脚踏空,从睡梦中苏醒。   “哥哥!”他大喊了一声。   “我在。”扶渊抱住他,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背,安抚他。   “我梦见了……”   “我知道。”   扶渊说:“那是系统给我们的答案。”   “他还活着。”沈夕昭喃喃自语。   “嗯。”   沈夕昭露出笑容:“那就太好了。”   他们摆脱各自想要逃离的世界和人,去过对方的人生。   “沈夕昭”有他所没有的勇气,做了他所不敢做的事。   若不是“沈夕昭”,他甚至都不知道他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跟哥哥长得一模一样。他们不可能相遇,沈夕昭也不可能向他寻求帮助。   而现在,他相信,那个叫“澹台渊”的男人一定能够帮助他。   沈夕昭望向窗外,眼睛亮了亮:“哥哥,好像下雪了!”   他对雪很是好奇,连忙拉着扶渊到外头去看。   “慢一点。”扶渊抱着狐裘出来,将兴奋不已的沈夕昭抓了回来,披上狐裘。   树木银装素裹,走在路上一步便能踩出一个雪白的脚印,沈夕昭牵着扶渊的手蹦蹦跳跳。   “哎呀。”一脚踩了松软的厚雪,沈夕昭差点崴了脚,幸好扶渊及时扶他。   被扶起来,沈夕昭所幸赖在他身上,嘿嘿笑着:“还好有哥哥。”   雪扑簌簌地落下,沈夕昭的鼻子被冻得红红的。   扶渊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小心点。”   “好。”   沈夕昭抬起手,摸了摸他发顶有些融化的雪花,被“凉”得龇牙咧嘴。   扶渊蹙眉,捧起他的手拢在手心里,朝着里头哈着热气。   沈夕昭的手瞬间变得暖乎乎的,心里亦是一阵暖意。   “哥哥,我好喜欢你啊。”   扶渊动作顿时一滞。   他慢慢低下头,亲吻沈夕昭的手指。   再抬头时,眼中的炽热爱意足以融化万山风雪。   他说:“阿昭,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   因为评论区人比较少,所以能写的有灵感的番外我尽量满足。嘿嘿!   感谢小天使的支持!最近真的太太太忙了,番外容我休息几日再更新。啾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天小扫帚 6瓶;见南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