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摄政王的替嫁侍妾》   作者:凌洲一心   简介:   宋行舟是个糊咖十八线,却意外穿书成狗血玛丽苏古代文学里那个 被送进摄政王府,代妹出嫁的侍妾!!   传闻摄政王战场受伤,残疾而不能人事。   为了保住小命,宋行舟握拳加油偷偷摸进书房,贴着萧辞的大腿腿,开始营业痴情人设,开口就是恋恋情深:   “王爷龙章凤姿,宛如天上皎月,妾身好生心动,就让妾身替王爷暖床可好?”   不出所料,萧辞铁青着脸将他扔了出去,强忍着不杀了他冲动,“滚。”   宋行舟全身而退,想能活着就行,不就是侍妾嘛,他可以的,自此找到了保住小命的方法。   --   直到某一日,他又捏着腔调贴了上去,双手环住萧辞的腰间,在他耳畔低语:“王爷,让妾身伴您歇息,可好?”   “好啊,”他一把将人拉拽过来,箍在腿上,勾着他腰间系带在指尖揉捏,“正好为夫冷榻,缺人暖衾。”   宋行舟冷汗直冒:“……”   为什么剧情不一样了!?   翌日,摸着还在发抖的软腿,宋行舟带着哭腔,后悔不已:“传闻误人。”   *   只好男风的摄政王最近有件烦心事。   起初纳她为妾,只是为了让疑心颇重的小皇帝心安,   可是后来她夜夜撩拨,香软入怀,让他心乱如麻。   某日,长安骤雨,萧辞在茶楼里看见对面屋檐下躲雨的美娇娘,刚想唤她,却见人从衣襟里拽出来两坨“东西”,拿在手中搓拧雨水,而她隆起的胸口瞬间平了……   萧辞捏碎了手中的杯,一脸阴沉却又带着一点庆幸:“好啊,很好,今夜就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欺夫之罪!”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甜文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侍妾他又撩我了   立意:主角传递了坚持不懈、勇往直前,努力拼搏的美好品质。 第1章 穿书啦   初春三月,辰时,长安。   白榆巷外隐隐传来锣鼓的声响。   今日宋家嫁女。   嫁的是当朝摄政王萧辞,为妾。   活在摄政王萧辞的身边,远比地狱更为可怕。   先帝中道崩殂,留下幼子和岌岌可危的江山,萧辞奉先帝遗诏辅助幼帝,从那一刻开始他弑杀暴虐的本性展露无遗,执政五年间当堂杖杀的大臣便多达百人,满手血腥,暴虐的名声让人闻之如罗刹。   如今宋家没落,即便是嫁女这样的大事,竟然感觉不到一丝丝的喜气。院子里海棠才露出点点粉色花苞,料峭春风掠过,仿佛在无声的颤动。   一丝暗沉的橘色光线穿过院子里刚刚吐出新芽的石榴树枝,笼在庭院里的碎石路上,以及树下私语的两个人。   “这般荣耀,本是轮不到你宋家的,是老夫在殿上跟陛下求来的,以你宋家今日的落魄,若你还想参加科考走仕途,怕是难了。”钱太傅双眸微眯,露出的目光如阴暗中蝮蛇游走般,他抬眼将宋行舟从头自脚又扫了一遍,“清芷如今能嫁给摄政王为妾,已然是最好的出路,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自己的未来,老夫劝你们莫要辜负了这天赐的荣耀。”   宋行舟没说话,依旧盯着钱太傅,他紧紧捏着手指,用力克制着心间不住翻滚的想骂人的冲动。   呸,这荣耀给你要不要!?   “老夫也知道,清芷自小便有婚约,可是如今天子赐婚,那奉恩侯府又怎么敢再娶她?更何况你父亲与这次科考舞弊案有牵扯,那侯府一向惯会明哲保身,他会来提亲才怪,你还是劝清芷死了这份心,安安生生嫁进摄政王府。”   锣鼓之声越来越响,似乎只有一街之隔了。   钱太傅上下扫了眼宋行舟,“今日,人必须进王府,活着进也好,死了进也罢,你们宋家只此一条路。”   言尽于此,他甩着袖子,消失在橙黄色的朝霞里。   看着钱太傅的背影,宋行舟捏紧了手心。   “荣耀?这般荣耀,希望你们钱家能年年月月日日一天不落!”   早晚有一日,必会将这等荣耀如数奉还!   心中暗暗咒骂着,宋行舟此刻也不得不往内院里走,迎亲的队伍已经进了巷子,不需多久便会来到宋家。   其实没人知道,眼前的宋行舟早已换了内心,他是来自现代的一个十八线小明星,那日与想要将他潜规则的综艺导演在四十楼的窗边扭打,不慎一同跌落后,再醒来他便穿进了宋行舟的身体里。   更离奇的是,这是一本他五年前当做睡前读物的名叫《萌心动》小说里。   本来嫁给摄政王的应该是宋行舟的双胞妹妹,宋清芷,但是当她得知这份御赐的“荣耀”时,当场晕倒,一病不起,如今还躺在床榻上不省人事。   宋清芷嫁不了,他们却不肯放过宋家,钱太傅此番前来就是警告宋行舟的,不管用什么办法,宋家之女今日必须要嫁进摄政王府。   其实宋行舟也没料到,剧情的力量是这般强大,原本他刚穿来的时候是想找机会溜之大吉的,因为原书里便是他替妹妹穿上嫁衣,成了摄政王的侍妾。   原身的性子烈,自是不肯就范,没几日便被送进了王府内院一处空置的偏院里,扯了根绳子吊死了。   宋行舟看着床边的那身华贵喜服,心中腾起一阵厌恶,没几分好气的穿了上去。   --   密密麻麻的细雨丝迫不及待的想要将摄政王府的喜庆扑灭。   宋行舟被送到了摄政王府,没有拜礼,没有仪式,只将他扔在了婚房里,就不见任何人的影踪。   战战兢兢了半天,连摄政王的衣角都没看见。   秋林苑的婚房被龙凤烛烘得有几分闷热,等得全身难受的宋行舟已经不知不觉睡了一觉又醒来,他一把扯掉头顶的喜帕,冲着屋外大声呼喊:“来人!”   没人理他。   “来人!”   宋行舟又喊了一声,他倒是不信了诺大的王府里,竟然连个使唤仆妇侍女都没有吗?   这次终于有人听见了,推门走了进来。   “叫什么叫?”   宋行舟还没说话,却先被人揶揄了一句,他仰头看了看进来的人。   这个侍女,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烛火下她的脸颊上的红印子异常明显。   应该是被人打了很多大比兜所致。   话都不会说,怪不得会挨大比兜。   “我渴了,烦劳姑娘给我倒杯水。”宋行舟初来乍到,还在观望期间,更何况他不仅想着在王府里活下去,还想要寻找机会逃出去。   这份荣耀,谁爱要谁要。   侍女甩给他个大白眼,扭着腰走了出去,不一会再进来的时候,手上多了套茶壶和杯子。   这姑娘叫桃染,脸蛋确实生得漂亮,也是因着这张脸她便生出几分不该有的心思,昨日更是想趁着新夫人还未进王府,想勾上自家主子,偷偷溜进了书房,却被郭管家发现,直接扔了出来,还赏了三十个大耳光。   昨日受了这番羞辱,今日便又将她派来给新夫人当侍女。   桃染越看宋行舟越讨厌。   尤其是宋行舟那张脸,梅花薄妆、雪肤玉貌,头顶是金闪闪的珠翠华冠,身上华美的嫁衣之下,是身姿盈弱,不堪一握的纤细腰肢。   在她的矜贵美貌面前桃染觉得自己更像一块任人撕扯的破抹布。   桃染倒了杯水,端着就往宋行舟那里走去。   下一刻,她极为虚假的脚下一滑,那杯刚刚烧开的滚烫茶水,被她的手腕直接一翻,冲着宋行舟的脸上泼了去。   茶水在空中划了一条好看的弧线,腾着热气就要往宋行舟的脸上落下。   就在桃染以为自己这次一定得逞的时候,却见宋行舟唇角浅浅勾了一下,下一刻便灵巧的闪了闪,热茶“哗啦”声泼到了他的肩头上。   鲜红的嫁衣瞬间被茶水浸湿,从右肩处顺着向下一直贴在了身上。   虽是十八线演员,可为了拍古装剧,宋行舟曾在武术班坚持学过半年,虽没什么实用,却多多少少身姿灵巧了些。   桃染心里开始发慌,手指僵得发白,她心下一横,指着对方开始阴阳怪气起来,“你瞪我干什么,且不说我并不是有意的,就说您这罪臣之女又比我高贵多少?脏得很,有什么资格嫁给王爷!”   宋行舟咬牙忍着肩上的疼,瞥了眼倒在桌案角落的青瓷瓶,他抬起左手状似无意的将桌案上的龙凤烛轻轻扫了一下。   烛火直接掉到桃染的裙子上,“嘭”的一声燃成了个大火球。   桃染吓得在地上翻滚,双手不住的拍打着裙子上越烧越大的火,但很快她就发现这火越拍烧得越烈,不一会她的腰部以下就被火吞噬了。   桃染满地翻滚,红着眼睛对宋行舟求助,“夫人,救救我!救救我!”   宋行舟笑着走了几步,蹲下看着她,忽然皱了皱眉,“可是,怎么办呢?我脏啊,怕脏了姑娘……”   桃染疼的不住惨叫,眼泪咕咚咕咚往下掉,她哀求:“求求你夫人……救救我!”   宋行舟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衣裙被烧得惨不忍睹的人,从旁边拿起那壶刚烧开的水,直接浇了下去。   “啊!”桃染撕心裂肺的喊着,但好在身上的火也被这壶热水浇灭了。   宋行舟对要她的命并无兴趣,但若是她以为自己软弱可欺,那只能说她是眼睛不够亮,自讨苦吃了。   “我还脏吗?”   桃染也知道自己不过是王府的侍女,就算新夫人将她打死也不会有人在意,现下她肯饶自己一命,已经算是恩典了,只得强忍着剧痛,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奴婢知错了,夫人饶了奴婢吧!”   大婚之夜,宋行舟也不想将事情闹大,给她些许教训便好,只是奇怪得很,这样的动静王府里竟然没有人过来瞧一眼吗?   宋行舟这样想着,抬起了头又瞬间愣住了,婚房的门不知何时推开,仆妇、小厮站了一堆,而在最中间的是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   他生的极好,是宋行舟两辈子都没见过的白玉无瑕仙人容姿,身上穿着裁剪精致的端贵喜服,坐在那里仿佛是自壁画里出来的佛子一般。   但是那双眸子漆黑里是不含一丝情绪,却又将人拽向地狱深渊。   所以他们都看见了?   宋行舟后背直发冷,他可没忘了这个书中最疯批可怕的存在,萧辞当初如何在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又是如何铁血手腕坐稳摄政王的宝座,扶着这个飘摇不定的江山。   他杀人如下棋,整个朝堂江山于他而言不过是掌中玩物。   而如今宋行舟刚一嫁进来,就惩罚了府中的侍女,未来命运危矣!   四周一时之间静的只有夜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   就在这一片死寂中,突兀的传来声音:“好一个新夫人。”   “王爷……”宋行舟腿有点软,勉强挤出个笑,“我说那烛火是她自己碰倒的,你信吗?”   一片死寂。   他思绪飞动,还在想要如何辩解,倒是旁边的桃染,先一步扑了过来,跪在地上开始哭惨。   她大概依旧对自己的容貌未死心,一边哭一边爬到了摄政王的脚底,泪珠子一颗一颗滚得十分凄艾:“王爷,王爷,救救奴婢……夫人,夫人她要杀了奴婢……”   宋行舟:?   很好。   当即一口老血闷在胸中,说不出话来。   摄政王扬着嘴角,手中把玩着一串纯白的佛珠。   他下巴尖点了点,屋外身后便冲进来两个穿着轻甲的男人,不由分说的将桃染拉了出去。   撕心裂肺的的哀求不绝于耳,萧辞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自己衣裳的褶皱,“好吵。”   宋行舟听见一声闷哼,周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落地的花枝灯将婚房内照得明亮,仆从悄然屏退关上了门。   婚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宋行舟手指尖发凉,他想自己是不是该主动说点什么,两个人若真的独处一夜,难保他的秘密不被发现。   他不想死这么早。   萧辞看透一切,神情慵懒,冲着宋行舟勾了下手,“来。”   宋行舟心下一横,知是无法躲过,便提着嫁衣的裙角,向着摄政王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王爷,我确实手抖打翻了烛火,但见死不救看热闹的明明是王爷您……”   令世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皮相却生得极为俊美,那一抹死神的微笑更是惊艳,宋行舟一向自负貌美,如今在此人面前,竟也有几分自行惭愧。   “哦?你是在指责本王草菅人命?”萧辞微微挑眉。   “怎么不是呢?”   烛火明丽,在摄政王的脸庞上跳耀,他静静看着脸颊绯红的灯下美人,“你说对了,本王杀人了。”   宋行舟觉得脖颈阵阵发紧,桃染对他不敬,确实该罚,但罪不至死。   “王爷,为何要杀她?”   摄政王唇角勾着,眼里却看不出喜怒,他将手指抚在宋行舟腰带绣的花样上,那双眼睛像是寂静的黑潭,倒映着宋行舟窈窕清丽的身姿,如血般的鲜红。   “杀人,杀人不需要理由。”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了!   每天揪五个评论的小可爱送红包! 第2章 杀人啦   “杀人,杀人不需要理由。”   宋行舟目瞪口呆,眼光在面前的人身上巡了好几遍,才凉着汗回过神来,眼前之人手握生杀大权,杀了人就如眨眨眼睛一般简单。   若是被他知道了自己是替嫁还是个男子,就也活不久矣,不如先想办法提升好感,总要先保住小命。   宋行舟手指向下滑了一下,指腹贴在了萧辞的手腕上。   挂上笑意刻意讨好:“王爷自然是想作甚就作甚的,这天下现在也是王爷说的算,杀个人而已,又算什么呢?”   刚才还矜贵清高一副睥睨天下的摄政王,此刻目光凶狠的盯着宋行舟那只白玉纤手,仿佛是被什么脏东西沾着了似的,忙着抽撤了回来。   宋行舟虾着身子又凑近了几分,道:“王爷忙了整日,想来也累了,清芷替王爷沐浴更衣可好?”   话没说完,一只雪白瓷儿的手就探了过去,刚碰到交领处,便听到个冷沉的声音:“拿开。”   也没多大声儿,却像锤子用力敲在他的脑袋上,宋行舟指尖不受控制的抖了下,本就触到了那交领的衣襟处,这一抖直接抖了进去,贴着对方的肌肤上。   上一秒他还在感叹摄政王的肌肤好滑腻,下一秒手腕就被人狠狠钳住。   “滚开。”   宋行舟被人这样一扯,顿感脚下重心不稳,直接向前扑。   不偏不倚刚好扑坐在萧辞腿上。   宋行舟晃了晃身子,并不急着起来,而是转过身子面朝着摄政王,呵气如兰:“王爷,清芷忽然有点头晕,就借王爷的肩膀靠一靠,王爷不会生气的吧?”   他不肯动,萧辞面色又沉了几分,“滚。”   “那不如我们一起滚到床上去?”   萧辞一直毫无表情的脸变得阴冷苍白,很久没人敢这样挑战他的底线了,果不其然,他突然伸手掐住他的脖子。   雪白细嫩,就连属于男性特征的喉结,也并不明显。   这样的脖颈就像一支芦苇,折不折断都握在摄政王的掌心里。   他明明是在笑着,可做的事却杀意凛然,叫宋行舟骨头缝里都嘶嘶冒着寒意,他抬起一只手扒拉着萧辞的手掌,嘴里却不肯求饶:“王爷……原来是想玩点……特别的吗?您只要说……清芷都愿意……”   萧辞目光更加阴寒,手掌又加了几分气力,眼见着宋家女如白瓷的玉肌上染上了层海棠红,凤冠上灿灿映着烛火,一支累丝镶红宝石步摇随着她的挣扎摇曳生辉,青莲般的眼眸染上潮红,凝着些许水光,打眼看过去,竟一时让萧辞迷了眼睛,还以为是银河星辰落入了凡间。   良久,他松开掐住他脖颈的手,语气冷然:“不堪入耳。”   感觉到脖颈间重压被放开,宋行舟双手捂着胸口瘫卧在地板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脑袋里仿佛刚才有一团迷雾,根本让他无法思考。   劫后余生般的松了口气。   至少今夜算是过去了。   —   春风剪剪,烟柳空濛。   屋内的喜气尚未散去,喜字贴在黄铜镜上,映着床榻上大红的纱帐。   帐子里的人还在睡中,雪白的脸上不时冒出豆汗,柳眉紧紧蹙着,也不知梦中是何种可怕的光景。   “公子。”   看着宋行舟双手绞着大红色叠丝锦被,侍女灵雁满脸心疼的推了推他的手臂。   她本是宋清芷的陪嫁侍女,但是这王府的规矩多,管事的郭公公说新婚夜她不能入府侍候,只能等第二日才能进来,灵雁自然知道自家公子替嫁的事情,这一夜痴坐在王府的后门前候着,甫一开门便赶紧跑了进来。   若是公子的秘密被摄政王发现了,怕整个宋家也都要因此而陪葬。   想着自家公子也曾是风度翩翩、相貌出众的少年郎,如今却完全换了模样,穿着女子的嫁衣,化上红妆,以身饲虎,灵雁没忍住眼泪珠子滚落下来。   “别走……你别走!”宋行舟猛然睁眼,直挺挺的坐了起来,口中还迷迷糊糊的嘟囔:“我不愿意……”   这不是他第一次梦见原身。   早在穿书过来的第一日夜里,原身就曾入了他的梦。   “烦你替我宋家洗清冤屈,替我冤死的父母报仇雪恨,虽不知恩公从何而来,且言先谢过恩公。”梦里这个宋行舟虽与他样貌一样,眉间却多了种阴郁的哀愁。   宋行舟在梦中问他:“若我不答应呢?”   答曰:“你身已死,若不能完成我的遗愿,自然是落得与我相同的结局。”   宋行舟还想再问,却见人影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白茫茫的一片之中,他急得大喊:“别走!”   “公子醒了?”灵雁按着帕子在他的脸上为他擦汗,声音里还在哭腔:“公子可是又梦魇着了?”   这“公子”二字,吓得宋行舟一个激灵,他赶紧阻止,道:“王府里没有什么公子,只有小姐,你不想死就管好自己的嘴巴。”   “是。”   灵雁从一旁端来铜盆,捧着让宋行舟洗脸,他刚伸了手在水中,边听着门外有人唤道:“侧王妃,王爷要您一同出门,若您梳洗好了就请移步到昭颐殿。”   —   萧辞已经换下昨日的喜服,穿了件寻常的松墨色锦袍,他坐在那里就如巍峨高山般气质冷冽,手中搓捻串佛珠。   金丝藤红漆竹帘子被掀开,宋行舟探身走进来。   萧辞抬头一瞥,只见他着了条粉红色纱绣梅兰竹花纹长袄,配了件宝蓝色襦裙,喜庆又增了几分俏丽。   宋家女比寻常女子似乎略高些,如此穿着只觉得长腿长身,称得上国色。   “你确定要穿这身随本王出门?”萧辞一处不落的将他扫了个遍,唇角深了几许。   宋行舟稍怔,点头:“当然,王爷难道觉得清芷这身不好看吗?”   萧辞转过头,手掌扶在车轮上,清冷着道:“你觉得好就好。”   殿外候着的太监段灼见他出来,赶紧迎了上去,自背后推着往大门口走。   昨日慌慌着也没看清这府中的景致,白日里再看便觉得果然十分怡人,十步一景,既没有过分奢华,也不失雅致,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大了。   没错,他都不知走了多久才走到了大门口,上了马车仍觉得小腿发酸,便自顾自捶打了几下。   萧辞手中托着奏折,看得全神贯注。   不得不承认,这人虽然名声不好,但样貌却很绝。   只是不知道这新婚的第二日到底摄政王要带他去往何处?   马车走得并不快,但没多久就停了下来,可见这地方距离王府并不远,宋行舟探出半个身子好奇的瞅着。   大理寺。   他怨怼的甩了个白眼,果然是个疯子,哪有人新婚第二日就来大理寺的?   一刻钟后,宋行舟面前是一整面暗影斑驳的刑具架,空气中弥漫着让人闻了就恶心血腥味,看着架子上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剪子刀具鞭子甚至是锯子,以及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宋行舟脸一白小腿开始打着转子。   旁边跟着的大理寺少卿陈穑凑了上去,笑得像化了形的狐狸,“微臣正要请王爷示下呢!这人王爷是要亲自审,还是微臣审完再请王爷过目?”   “本王和侧王妃就在这看着大理寺的手段。”萧辞唇角微挑,扫了眼他的“小娇妻”,似乎是对她受惊的模样很有兴趣,“大理寺都是些文人儒生,夫人不必害怕。”   作为一个现代人,这种血腥场景某电总局都无法过审,他又何曾见过?   说话间,黑色的幕布“哗啦”一声拉了下来,刑架上的人衣衫破烂、浸满了鲜血,腥腐味夹裹着恶臭猛地扑面而来,差点将宋行舟熏个跟头。   强忍着涌到嗓子眼的恶心,他看了眼刑架上耷拉着脑袋的人犯,心底却泛起一阵惊异。   这血肉模糊的人,他见过,准确地说是昨晚他们还过了手,正是那个企图冒犯他的侍女桃染。   她竟然没死?   没给他时间多想,刑架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宋行舟,好像要咬他一块肉下来似的。   “啪”一记鞭子下去,惊起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鞭条抽回来的时候,带下来黏连的血肉碎末在发霉的墙壁上绽放成一朵妖艳的红花。   桃染的目光从宋行舟移到了摄政王身上。   “你招还是不招?!到底是何人派你去的王爷府里?派你去有何目的?接头的何人!”陈穑凑近桃染,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恶狠狠的问道。   宋行舟心里开始感慨文人儒生狠起来也很可怕,但眼神扫在桃染的脸上时,却发现有些不太对劲。   昨夜在秋林苑里虽然灯火昏暗,但他却也看得出此女年纪很轻,不会超过十五六岁,但是只一夜间,似乎脸上多了些老态。   桃染啐了口血水,有气无力道:“我不认识接头之人,也不知道他的上面主子是谁,至于派我去的目的……”她扯了扯唇角,鲜血就顺着流了下来,可她似乎毫不在意,看向萧辞幽幽道:“当然是爬上王爷的床,做王爷的女人了……”   “啪”蘸了盐水的鞭条又狠狠抽向了她的胸/脯上,陈穑掀了掀眼皮看着她:“胡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说!”   桃染的视线终于从萧辞身上移到陈穑的脸上,目光多了些宋行舟看不懂的情绪。   “是平阳王。”   血水从桃染的牙缝唇角渗出来,她说完这句话便垂下了头。   宋行舟看见萧辞抚在轮椅上的手指有些泛白,他自然知道平阳王萧昼,萧辞最疼爱的胞弟,也是陪伴萧辞打下无数战役的亲密战友。   若是摄政王还有半分人性亲情,那便是对他这个极为溺爱的皇弟了。   宋行舟的视线望向桃染,她的青丝松松散散的垂着,因为染上了血而凝成一团一团的,可就在发丝间,宋行舟看见了几根花白若隐若现。   陈穑满意的扔掉手中的鞭条,拱肩塌腰的走到萧辞面前,奉承道:“果然再忠诚的死士都会拜倒在王爷的脚下。”   宋行舟闻言一笑,“哦?怕她拜得不过是陈大人的毒药吧!”   摄政王侧目仰头深深望了他一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26 17:56:27~2023-01-27 13:1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tcccc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翻车啦   “王妃在说什么,微臣听不懂。”   冷不丁宋行舟说得话,让陈穑一阵慌神,他急于分辨更多猛一抬首,撞向了摄政王的目光,杀意、寒光,仿佛就像在看一具死尸。   桃染这一场戏,萧辞本意是想敲打下他这位新进府的侧王妃,让她看见这血淋淋的审问场景,便死了这条想要在他身边当细作的心。   可陈穑却给了他个“惊喜”,不仅构陷平阳王是幕后主使,还给桃染用了芳华。   昔年钱皇后为了除掉他,给他的母妃灌下了这种名为“芳华”的毒药,此毒并不会即刻要人性命,而是会让人急速衰老。那时他只有十岁,躲在殿内木板下方的暗格之内,隔着木栏眼睁睁看着母妃芳华逝去,直到白发满头,可她依然没有说出来萧辞的下落,后来是皇兄将他护在东宫里,同吃同睡,才躲过了钱皇后的毒手。   这件事一直是萧辞心里无法抹去的疼。   若不是宋家女那一句话,怕是此刻他还要陷在丧母的悔恨里无法抽离。   萧辞面沉如水,盯着眼前这位大理寺卿,一时之间竟不知他背后人是太傅钱庸且还是内阁首辅梁思明。   如今朝堂逐渐稳定,原本的一心为幼主的大臣也跟着有了裂痕,以钱太傅为首的“亲政党”和以内阁首辅为首的“分权党”都在暗自搅弄风云。   他们都想从萧辞这个摄政王手中拿走权力,只是一个是想将权力交给年幼的皇帝,一个是想将权力分给辅政大臣。   宋行舟此刻站在萧辞旁边,看着他的脸色变换,心中也是十分害怕。   他看过小说,自然知道那芳华会让人一夜白头、年华早逝,也知道萧辞的母妃是被这个毒药所害死,这个药,这个局,每一步都做的恰到好处,背后的人很显然是想让萧辞记得当年丧母的仇恨。   宋行舟忽然就想到了他自己的母亲,他父亲早年获罪入狱,是母亲一人承担起所有抚育培养了他,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的母亲,如今又要独自承受丧子之痛,宋行舟想及此处忍不住鼻子一酸。   他蒙蒙的双眼望向萧辞,想着他当年亲眼见到自己的母妃惨死在自己面前,看着她从青春到衰老的急速变化过程,看着死亡一点点将她吞噬殆尽,他内心该有多痛苦。   那时他还只有十岁,还只是个孩子。   “如今这大理寺的差事,办得是愈发好了。”萧辞视线加深,他抬手示意陆烈:“将陈大人送到北镇抚司里,由你亲自审问。”   陈穑早已吓的哆哆嗦嗦,一听到北镇抚司瞬间腿软,“哐当”声跪了下去不住地磕头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陆烈得了命令直接扭着陈穑的胳膊,就要往外押,陈穑已然失去了理智,口中从求饶已经变成了咒骂,嘶喊着说萧辞是要篡权夺位的罪人。   宋行舟先一步冲了上去,端起刑架旁边沾鞭条的盐水,不由分说直接从陈穑的头顶直接泼了下去。   让周围所有人都惊异了,他半俯下身子,对着陈穑喝道:   “陈大人,你在胡说些什么东西?我大奉朝百姓人人都知道,若是没有摄政王,就不会有这一番太平盛世,您怎么能胡言乱语呢?”   盐水冰凉刺骨,也确实让陈穑清醒了几分,如今他只是进了北镇抚司,要是再激怒摄政王,他可能就是直接当场人头落地了。   幸好侧王妃及时提醒。   陈穑刚想说什么,突然就被宋行舟从旁边扯的布堵住了嘴。   “陆统领还留着他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赶紧带走吧,您看王爷的脸色像是高兴的样子吗?”   陆烈来不及多想就将人带走了。   萧辞也已经转了身正要向外,他仰头看了宋行舟一眼,“走吧。”   不知道是不是宋行舟的错觉,萧辞虽然依旧话不多,但这次语气却似乎多了温柔。   宋行舟跟在后面刚走了半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低语,“王妃……留步。”   他愣了下,转过身去看,只见已经奄奄一息的桃染睁着肿胀的眼睛在低声呼唤着他,宋行舟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他俯身在桃染的旁边问道:“姑娘既觉得我脏,我哪还敢靠近姑娘。”   桃染用尽全力摇摇头,血丝从唇角渗了出来,“王妃……桃染、怕是出不去了,有件事……想告诉王妃……”她停了一会,又缓了力气,“宋大人……不是、不是病死的……”   还没说完她头一歪直接昏了过去,宋行舟怔愣片刻,又疑惑的看着桃染,血已经顺着她的唇角流到脖颈上,划出一道刺眼的暗红。   好好地女孩子,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活着?   宋行舟在心底升起一阵悲凉,古代女子的命运都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吗?   萧辞他们已经越走越远,宋行舟压压心底翻涌的情绪,瞥了桃染一眼就匆匆跟了上去。   改装过的马车就停在大理寺衙门门口,段灼在前面推着萧辞,而宋行舟则乖乖的跟在后面上车。   在车上,萧辞又托起了奏折,不曾抬眼,也没有表情,仿佛他们只是去逛了圈市集似的。   马车缓缓行驶,宋行舟看着萧辞半垂的眸子,他已经没了刚穿书时的那种不甘心和亢奋,更多的则是麻木的接受现实,和那一丝如黑暗夜空中的萤火般的求生欲,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他都必须想尽办法去讨好眼前这位杀人不眨眼的摄政王。   幸好,传闻中这位摄政王残疾而不能人事,他只需要小小卖弄一下,出卖一些“美色”大约也就能蒙混过去,毕竟嫁进王府,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宋行舟深深吸了口气,突然半跪在地上,双眼发亮,对着萧辞笑道:“夫君,妾身帮您揉揉放松一下可好?”   修长雪白的手指落在他的肩头上,锤捏揉搓一套功夫倒是熟练的很。   “夫君,是妾身手法不好吗?”宋行舟看到了萧辞脸上的神情变化,手掌上的力度稍稍轻了两分,“这样呢?舒服了些没有?”   滚烫的呼吸喷在萧辞的耳根上,他骤然睁了眼,一把按住宋行舟的手腕,冷声道:“不用再按了。”   宋行舟侧过头望着他,凤眼里像是含了委屈般,道:“夫君是嫌弃清芷了吗?清芷、清芷太没用了。”   楚楚可怜。   萧辞扭过头去,问道:“你怎么看得出那细作中了毒药?”   宋行舟低头,收回搭在萧辞肩膀上的手掌,压低声音道:“夫君,清芷曾听为兄说过,这世间有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名为芳华,只需小小一口,吃下此毒药的人就会急速衰老,不到半日就能走完一生,虽然没有什么痛苦,可您想啊,哪个人会愿意看着自己半日就白了头呢?再说,清芷昨夜见过那个女子,当时她还相貌年轻,今日再见就衰老了许多,所以清芷猜她肯定是被那个毒药吓到了,但是她却没有半日白头,可见服用不多,所以她吐出的供词多半不可信。”   萧辞扯了下唇角,“你倒是看得清楚。”   “夫君,你是在夸清芷吗?”宋行舟眼中光芒突然一闪,他向着萧辞那边蹭蹭,衣衫挨着衣衫。   他这样一动,襕裙蹭起来,一双大脚踩着青色缎面鞋子,细细的脚踝倒与这双大脚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宋行舟发现对方正在好整以暇的打量他的脚,心下一惊赶紧把裙裾放下来盖住,出师未捷总不能身先死吧!   “王妃自小没有裹脚吗?”汉人裹脚,都以三寸金莲为美,萧辞眯了眯眼,他一贯不喜欢这种畸形的癖好,自由自在野生的大脚反而平添了一种让人赏心悦目的感觉。   宋行舟难堪地咳嗽一声:“清芷自幼怕疼,母亲又格外疼爱清芷,便没有强迫。”   萧辞眼中涌动着莫名的情绪,食指轻轻抚动腕骨处的佛珠,若有所思。   宋清芷,宋远明夫妇二人被科举舞弊案牵扯流放茂地,家中老母病重,一子一女留在京城照顾,听说这个宋清芷因着与奉恩侯府的婚约,死也不肯入府为妾,可如今真的嫁了进来,却百般讨好甚至还有点有趣。   萧辞视线从他的脸上缓缓向下,落在纤细脆弱的咽喉处,那雪白发光的肌肤上还留有几处红印,显眼的很。   藏着什么样的心思呢?   —   夜色正浓,凉风潇潇。   宋行舟只让灵雁点了一盏灯,坐在炕上抱着双腿发呆,灵雁也没闲着,站在炕边上将篦子沾了松油给他篦发。   “主子,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他把自己的脸埋在臂弯里,听见她说话,露出了一只眼睛看着她,“灵雁,我前段时间病了,你知道吧?”   灵雁点点头,“记得,主子得知老爷夫人的消息后,就大病了一场,连书院都不曾再去了。”   “那次病了以后,以前的很多事情,我总是记不大清楚了。”   “啪”的一声,篦子掉到了榻床上,灵雁张大嘴巴惊讶的抓住宋行舟的手臂,眼里带着泪珠:“主子,您别吓唬灵雁啊!用不用请大夫?奴婢去叫段公公给您请大夫来吧?!”   宋行舟赶紧摇头,解释道:“不必,这本也没什么影响,我就是想说要是我有什么事情想不起来,要问你的时候,你别太惊讶,就像现在这个样子,让府里其他人看到不好,懂了吗?”   灵雁又使劲点了点头,赶紧弯腰把篦子捡了起来,又听到宋行舟说:“我现下就有一事想问你,你可知道,我父亲出事前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吗?”   原身想要他为宋家洗刷冤屈,为父母报仇,可是他现在却毫无头绪,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原书中还有任何对于这场科举舞弊案的描述。   灵雁垂着嘴角皱着眉,五官看上去有点不太协调,“奴婢一直陪在小姐身边,不曾见过老爷有什么异常……”她突然眼睛一亮,道:“啊,奴婢想起来了,小姐曾说过,老爷因为什么事情跟夫人大吵了一架,夫人还要闹着回颍川娘家呢!”   “吵架?因为什么?”   “这……”灵雁撇撇嘴,“奴婢就不知道了呀!”   宋行舟噌的站了起来,伸手就要去够架子上的外衫,他道:“灵雁,你给我梳个简单的发式,我要出去一趟。”   灵雁耷拉眼睛,一边给他挽着发尾,一边嘟囔:“主子,都这么晚了您还去哪啊!”   “夕照堂。”   -   夕照堂是摄政王府的书房,宋行舟知道萧辞平日里都在那儿批阅奏折,他想着与其一头雾水还不如去那里看看,或许能有些许收获。   科举舞弊案是癸巳年震惊朝野的一桩大案,七名监考官被判斩立决,流放之人更是多达三百多,被牵连降职者更是不计其数,就是这样的一场大案,宋行舟不信摄政王的书房里没有留下什么有迹可循的东西。   宋行舟提了盏游马灯,悄悄摸进了夕照堂,窗户里透着淡橘色的灯火,他小心的左右看了看,并无他人,这才慢慢贴在窗户的缝隙上向里面张望。   没人。   宋行舟蹑手蹑脚的推开了门扉,将马灯放在地板上,又轻轻关上了大门,他这才转过身第一次打量这个地方。   应该说是小型图书馆更加准确,宋行舟惊讶于四周黑压压直通房顶的大书架,架子上满满当当塞进去各式各样的书籍,宋行舟只粗粗略了几眼,就直奔目标而去。   在厅堂靠北的墙壁边上,放着张紫檀长桌,宋行舟一眼就看见那长桌上摞的极高的奏折,他走到那长桌旁边,谨慎的翻了翻上面的几本奏折。   然后……他忽然懵逼了。   这些字他都认不全。   宋行舟不甘心,又翻了翻下面的几个奏折,顿感到一阵失望,这还查什么查?   难道他不得不走原身的老路了吗?   “王妃在这里做什么?”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宋行舟手掌一歪,捧着的那本奏折直接掉到了地上,他惊慌不已,转过身就看见萧辞那张和风霁月的脸。   “我、我……”宋行舟拼命压抑住快要跳出来的心,尽量稳重道:“夫君,您进来怎么不出声呢?”   “本王一直在这里,是王妃你有心事才没看见罢了。”萧辞滚着轮椅向前走到宋行舟旁边,他弯下腰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奏折,“王妃对本王的奏折有兴趣?”   宋行舟心中苦笑,我倒是很感兴趣,就是不认识。   眨了眨,一计上了心头。   宋行舟突然半蹲下身子,双手伏在轮子上,眼巴巴的望着萧辞,哀声道:“夫君,您教妾身识字好不好?”   萧辞难得有愣神的时候,那双眼睛又长又媚,眯了眯,“你不识字?”   “识的一些,父亲以前不让清芷读书,他说只要读读女则什么的就够了。”宋行舟面露委屈之色,他将手掌搭在萧辞的小臂上,轻轻摇晃,“夫君,你教清芷好不好?清芷想读书,想识字,想做夫君的贤内助。” 第4章 禁足啦   萧辞抚了抚手上的奏折,却因他这几句过分肉麻亲近的话而停了下来,视线在他的身上打量一番,“你打得什么主意?”   这该怎么说……?打得你的主意啊!   萧辞转动车轮子,欲向书桌另一旁放置奏折,宋行舟也跟了过来在他的身后,讪笑道:“就只是想让王爷教我读书识字啊。”   “是吗?”萧辞将奏折放在桌角,又随意拿了另一本翻了翻。   宋行舟一咬牙,凑了上去,伏在萧辞的轮椅旁。   萧辞一眼睨过去,视线落在宋行舟的手指上,指甲削剪整整齐齐,看着圆润粉嫩,不似其他的女子染着血红蔻丹,怪可爱的。   “说说,你究竟来这里找些什么?”   “哪里是要做什么……”他灿灿跪在一旁,心中盘算着怎么同他解释这件事,以前电视剧里那些后院的女人都会是什么原因跑到丈夫的书房里呢?   就在宋行舟思索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美妙的琴音,仿若皎皎月色下涓涓溪水缓缓流淌,流过山川,流过草原,流过树林……   何人会在王府里弹琴?   宋行舟刚想要寻找琴音由来,却被萧辞三声扣桌声响给拉了回来,那琴声也戛然而止,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四周一片寂静。   宋行舟在娱乐圈摸爬打滚多年,早就对什么能说什么能问心知肚明,他装作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又凑了过去,蹲在萧辞的脚下仰头望着,“妾身早就听闻摄政王的英姿飒爽,玉树临风,心里喜欢得很,知道王爷喜欢在书房里批阅奏折,妾身想来看看王爷,陪着王爷,仅此而已。”   温暖的烛火打在萧辞的脸上,也消减不了他冷冰冰的杀气,那眸子里卷起的深沉如深海里的滔天巨浪一般,恨不得能将人瞬间掀翻。   萧辞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神色陈黯,冷声道:“这就是你来书房的原因?只是为了想看见本王?”   他点点头。   “想陪着本王?”   他又点点头。   “喜欢本王?”   他又又点点头。   萧辞自上而下的看着他,不怒而威,手中不知何时摸出了一把匕首,烛火照在上面,反射着让人生寒的冷光,“你倒是会想。”   宋行舟紧紧盯着他手中的利刃,心里直颤抖,想着也不过是说了几句奉承的话,作为侍妾不都是要对自己的夫君百般示好的吗?怎么还至于掏出个匕首来了?   “王爷乃是人中龙凤,好似皓月般醒目,只要见过王爷的人都会对王爷爱慕不能自已。”   “是吗?可本王却听闻,你并不愿意嫁给本王?”他偏开脑袋,一副根本不相信的模样。   宋行舟登时语结,再咬了咬牙,为了讨好摄政王,为了不让他心生怀疑,只能拼了,他直接扑到摄政王的腿上,将脸埋在两膝盖之间,柔声道:“才不是这个样子,妾身……”   话还没说完,摄政王的手掌已经抬起——   他心头猛地一惊。   眼见着杀气腾腾的掌就要落在身上,宋行舟忽然忽然直接倒地,头往着墙边上“咚”的一撞。   发髻散落,眼角微红,像一朵被风吹残的海棠花。   萧辞:?   “王爷……”宋行舟垂着眸子,咬下唇,“妾身错了……”   萧辞:??   宋行舟半倚半坐扶着鬓间发丝,袖口下垂露出的腕子雪白细弱,鼻尖上的小痣衬着一身妃红襦裙,凄艳十分。   “妾身不该爱慕王爷,不该钟情于王爷,妾身错了。”   一副痴情被辜负的模样。   萧辞气得手抖,抬起,指着门口,“起来,滚。”   宋行舟等这句话等了好久,听完赶紧爬了起来,一溜烟就往外跑,跑到门外廊下的时候差点跟守夜的段灼撞了个满怀。   段灼小心翼翼的将书房大门关上,又低声对宋行舟道:“侧王妃您吓着了吧?”   宋行舟缓了好几个呼吸才回过神来,他泪眼蒙蒙的望着段灼,点点头。   当然是吓着了,被你们王爷当场抓住,搁谁能不被吓着?   段灼赶紧上前安慰道:“侧王妃,您以后万不可触碰王爷,王爷最讨厌被人碰着,尤其是他的双腿。”   宋行舟瞥了他一眼道:“段公公您自己想想您说的像话吗?我是王爷的妾,怎么可能不碰王爷呢?在屋里能不碰着?在床上能不碰着?”   段灼年纪比萧辞还要小两岁,又一直待在萧辞身边,哪里见过这样的姑娘,反被他说的臊得紧,弄了个大红脸,道:“是是是,奴婢说错了,可是眼下侧王妃刚入府,凡事还得慢慢来,慢慢来,不能着急。”   宋行舟扭过头,往秋林苑方向走,道:“我当然着急,既然嫁给王爷,就是要伺候王爷的,不是吗?”   段灼也跟在身后忙着点头,“是是。”   “你们这些跟前伺候的人,也该提醒着王爷,否则传出去对王爷的名声有损。”   “是是,王妃说得是。”   —   在琢磨男人的喜好这件事上,宋行舟还算是有些天赋。   他虽然一贯是看不上娱乐圈那些潜规则,但是他生的好看,男男女女有钱有权的人也吸引了不少,只不过那时候他有底线,绝不会接受那些所谓的潜规则,不陪酒,不陪笑,更不陪床。   所以,他一直没有资源,也不温不火。   往事如烟,缥缈的稀碎。   谁能想到,如今做了“女子”,反而要讨好男子了,还遇上了萧辞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主儿。   今夜倒也不算全然无获,他摔倒的时候故意撞了桌案后面的墙壁,空洞的声音说明他的猜测没有错。   墙壁里面确实有个暗室,那琴声也是从暗室中传来的。   他回房时灵雁已经在外屋睡着了,他还没习惯叫人伺候,便轻手轻脚回到了床上,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好一阵才入睡。   等到被一声声“笃笃”吵醒时,外面已经是日上三竿,一派天光晴好之景。   “主子,主子醒醒。”   他睡眼惺忪的坐了起来,看着灵雁慌慌张张的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个眼生的小内侍,宋行舟揉揉眼睛,蒙蒙的问:“何事?”   “侧王妃,王爷有旨,请您接旨。”   宋行舟伸了个懒腰,道:“怎么,你家王爷的旨,还要跪着接?”   他衣襟懒懒散散的敞着,一伸腰便是一片雪景,小内侍连忙红着脸收了眼睛,低着头道:“那倒也不必。”   “既然不必,你就说吧,我躺着听。”   小内侍垂头宣旨,“王爷口谕,即日起侧王妃宋氏禁足秋林苑。”   宋行舟瞥了一眼,心想不过就是去了趟书房,今日便要他禁足,这摄政王也怪小气的,可见那书房里确实是有些秘密在。   小内侍宣完旨意就退了出去。   灵雁苦着脸拿了外衫给宋行舟穿衣,唉声道:“主子,您昨晚做了什么?怎么突然王爷就让您禁足了?”   宋行舟拢拢自己内衣里的假胸脯,道:“不过就是抱了抱他的大腿,你主子就被人直接扔了出来。”   灵雁:……   大少爷变化如此之大,起初灵雁也很难接受,可如今这种处境又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啊,所以她便也慢慢习惯了。   灵雁慌手慌脚的去给他系胸衣的带子,又使劲勒勒,道:“主子也是辛苦,整日里带着这东西,怪难受的。”   宋行舟无奈笑着:“难受总比死了好。”   灵雁眨眨眼,不想惹他伤怀,岔开话题道:“主子,府里来了消息,小姐她醒了。”   宋行舟哈欠一收:“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夜。”   宋清芷醒了,他也该回一趟宋府,关于宋父的案子还有很多问题和疑点,他要去亲自问问宋清芷。   他该怎么出去呢?   宋行舟终于回神,“灵雁,给我梳洗陪我去给王爷请安。”   灵雁咽了下唾沫,一边给他肩上的烫伤换药,道:“主子,王爷今日一早就进宫了,至今没回来呢!”   白玉似的肌肤上赫然一道红痕,灵雁轻巧的摸了药膏,再替他缠上绷带。   宋行舟“哦”了一声,忽然跳下了床榻,提着裙裳风儿似的奔了出去。   灵雁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主子,鞋!”   -   一炷香后,秋林苑高耸的院墙下,灵雁胆战心惊的仰头看了看,“主子,这墙也太高了,咱要不算了吧!”   宋行舟顺着长梯一级级踩了上去,颤颤悠悠爬到最顶处,抓着墙头向下对灵雁说:“我去去就回来,你守在家里。”   他说完话,蹲在梯子上缓缓喘了会,直起身子向下望了望,幸好,对面有棵茂密的大树,他可以跳到树干上,在顺着滑下去。   完美。   抬起脚站上了墙头,一阵头晕目眩,好半晌才缓过来这劲儿。   摆臂!瞄准!预备!   跳!   萧辞指尖捏着白玉的棋子,反复把玩,垂着眸子望着棋盘。   江空畔坐在对面,状似闲聊道:“王爷,今日户部来报,他们清点了云贵两府上缴的公粮,比去年少缴两百万石。”   “将此消息透露给太后。”他骨节分明的指间夹着的棋子,往棋盘上某一点放了下去,“在京里传些南安王与京中某些重臣私下有往来的话儿,确保传进太后和皇帝的耳朵里。”   “是。”江空畔手中的黑子落下,心中已经了然,“王爷妙计,如此甚好,就让钱庸且和梁思明两个人去斗,我们隔岸观火即可。”   萧辞又从玛瑙围棋子盒中摸出一颗白子,他眼前忽然出现了昨夜那个娇滴滴的身影,装个话题道:“明日你去一趟刘夫子府中,帮本王递一封书信过去。”   “刘夫子?”江空畔疑惑地愣了愣,“他老人家已经不涉朝政多年,王爷这是……?”   “请他来府上教书。”   白子落定,萧辞不动声色,江空畔疑惑更深,府上有什么人是需要动用刘夫子来教的?   就在此刻,突然头顶上方的龙爪槐“哗哗”直响起来,有个黑影伴随着树枝飘摇直直的跌落下来。   不偏不倚正好掉在萧辞的怀里。   珠钗散落,发丝松乱,一双如海棠般妩媚的眼睛懵懵的,衣衫上还有树叶贴着。   嚯,是他刚娶得小娇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27 13:18:27~2023-01-28 12:5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反反复复、九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解禁啦   宋行舟:???出门没看黄历。   跳个墙不偏不倚正好就能落到摄政王怀里,真的会谢!   “王爷……”   谁说摄政王进宫去了的?   宋行舟目露惊讶,猛地一下子红了眼眶,精致小巧的鼻子微微一曲,竟然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萧辞:……   演得真好。   宋行舟心说,娱乐圈欠他个影帝。   两人的目光在斑驳光影里相撞。   宋行舟眼中湿润,眼尾晕红,宛如一朵刚被暴风雨摧残过的海棠花,楚楚动人。   “哭够了吗?”萧辞的视线顺着他的五官一路向下,落在那截纤细的脖颈上,白的有些晃眼,显得那抹滴血珠更加惹眼。   宋行舟抬眼去看,正对着萧辞那张冰冷俊美的脸。   还能再哭一会。   他蒙着双,气若游丝:“妾身不知做错了什么,就被王爷禁了足,刚刚又想王爷想的紧,就想着能从这墙上看看寒居的方向……”   “嗯。”萧辞指了指另一边,“寒居在那边。”   两个人的脸离得有点近,萧辞甚至一转头都能感受到宋行舟呼出的气息。   半晌,宋行舟抽了抽鼻子,“王爷……能不能解了妾身的禁足?”   萧辞细细看过他。   这会儿子大腿被树枝划到的地方有些刺痛,腰上也被抻得酸痛,宋行舟挪了挪腿,又扭了扭腰,坐在别人腿上却没个好样子。   萧辞被他蹭得心头倏然窜起了一把火。   突然脸颊上被一只大手钳住,宋行舟此刻乌发凌乱的贴着,泪容如挂露的玫瑰,眼眸盈盈似水,嘟着肉肉的鱼嘴。   “别乱动!”   宋行舟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愣在那里。   传闻中,摄政王战场受伤,残疾而不能人事。   不能人事……???   “啪嗒”玉石落地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越听越惊讶的江空畔手指一滑,棋子直接掉到石桌上,碎成了三块。   江空畔面露微笑,心说,谁说王爷被迫娶妾的?明明就喜欢的很。   宋行舟多希望这时候摄政王能把他扔下去,让他马上滚,这次他一定听话乖乖的滚。   江空畔站起来,拱手行礼:“见过王妃。”   只见宋行舟费力的张了张他那个鱼嘴,“……同礼。”   萧辞视线落在宋行舟松散的衣襟上,里面的雪山遮遮掩掩显了个轮廓,露出的肌肤在太阳下发着光,他偏了下脸,解下自己的披风扔到了宋行舟头上,“不成体统,滚。”   宋行舟在披风下长长呼了口气。   -   “清芷。”   宋清芷闻声抬起头,眼睛先是亮了一下,然后立刻蒙上层云雾,哽咽道:“哥哥……”   宋行舟自己都没想到,跳了一次墙头,不仅解了他的禁足还给了他出府的自由。   不错不错,除了——   某些地方的功能可能是正常的。   宋行舟拽了凳子坐在床边,望着宋清芷,开门见山:“关于父亲的案子,你知道多少?”   宋清芷曲了曲鼻子,不解的道:“哥哥何出此言?父亲的事,哥哥知道多少,清芷就知道多少,并不会比哥哥知道的更多。”   宋行舟心想,可惜我根本不是你哥哥,于是抬手阻止,道:“你只要说出你知道的所有,不需要管其他。”   宋清芷垂着透红的眸子,想了会才道:“我记得当时是有个参加科考的举子咬定给父亲送了礼银,父亲便会在考场与他行方便,对于他小抄的事睁一眼闭一只眼,后来还有人说银两送给父亲,父亲就会将他保举给上面的官员。”她抬手捋了捋滑落的发丝,忽然抬眸问道:“哥哥到底是想做什么?”   宋行舟叹了口气,道:“父亲和母亲之死怕是有些蹊跷,这案子可能也是有冤情在,我想帮父亲翻案……”   话还没说完,宋清芷就猛地冲了过来,一把捂住他的嘴,奋力摇摇头,道:“哥哥莫要胡说!这案子天子已经亲自落了御笔,不可能有什么冤屈,以后你可别提什么翻案了!”   那双与他一模一样的眸子里,是宋行舟看不懂的情绪。   丝丝缕缕的光影从窗户中落进来,药炉里白烟袅袅,将他们二人隔开成了两个世界。   宋行舟知道今天的话题只能到此为止了,阳光从窗子里透了进来,有些刺眼,他站起身抬手将榻上纱帐解开放下来,“妹妹大病刚醒,还是多多休息,我想祖母一定提醒过,你万万不可出家门让别人看到你。”   话未说完,突然有什么东西从纱帐顶上落了下来。   宋行舟低头去看,是信。   他刚想弯腰捡起来,就见宋清芷紧张的慌着从床榻上跳了下来,一把将那几封落在地上的信抓了起来,直接塞进自己的枕头下面。   余光里,宋行舟只认识信封上的一个字——   齐。   他不动声色的继续帮她放下另一半的纱帐,然后才退了出去。   齐?是谁?   -   北镇抚司。   传闻中诏狱恶名远扬,仿佛是专门吞食文人脊骨的凶猛野兽。   萧辞拂动腕骨上的佛珠,垂着眸子,对于周围的哀嚎乞求之声置若罔闻。   在他的面前,是浑身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桃染。   “想好了吗?谁指使你的?”   桃染抬头,用那双红肿到难以睁开的眼睛望向这位活阎王。   她艰难的动了动唇,道:“平、阳、王。”   “哦?”萧辞笑了笑,语调平淡,“那你说说本王的七弟是如何指使你?他现下远在渝州,又是如何与你往来的?”   “平阳王自有渠道让奴婢知道他的命令,奴婢只要按他的指示完成就好。”话说的有点多,她的唇角又开始向外渗血。   “你倒是忠心,有点可惜了。”萧辞抬眸,看着她,忽然伸出手掌挥了挥。   一阵肉身拖在地上的声音传来,桃染忍着疼转了一下头,于是——   在她看清被两个锦衣卫架着拖行之人的脸后,突然用尽全力挣扎起来,大声嘶喊:“娘!娘!”   “王爷!您放了我的娘吧!”   萧辞冷笑:“那你说还是不说呢?”   “我说、说……”   萧辞转过身子,吩咐旁边的陆烈道:“待她交代清楚后,给她解药。”   木轮滚过地板的声音,彷如地狱的吟唱。   -   春光乍好,晴空万里。   宋行舟百无聊赖,倚在院子里的一张躺椅上,手边摆着岭南刚刚进贡来的新鲜果子。   本以为能从宋清芷那里得到些有用的信息,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如今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走了。   他学得是表演,又不是刑侦。   “唉!”叹了口气,又塞了瓣橘子到嘴里。   不远处有几个仆妇正在园子里忙活,冬天冻死的花草要补上新的,春天要开花的植物也该松土施肥。   园子曲径幽深,鸟雀啾鸣,她们断断续续的闲聊声传了过来。   “呸,我家里那个老没皮的半夜里还真去爬了她家的墙,结果愣是让人家给拿着棍子打了出来,可见那不要脸的狐媚子是有靠山的。”   “怎么?你家那个还想去听听人家屋里头的声儿?”   宋行舟并没在意她们说什么,以为只是下人们插科打诨的废话,哪知听着听着便觉得不太对劲。   “刘姨婆,你家那个邻居到底住的什么人?可真是个卖笑的娼妓?”   “谁知道是什么人啊!反正是个女的,我都是见着书生去叩门,有的还是当科的举子呢!”   “哟!那别是什么狐精鬼怪的东西吧!你家又住在山脚下,可真是没准了呢!”   宋行舟不行什么鬼神之说,他琢磨着能让书生去拜访的人,不就是颇有威望的隐世大儒吗?   可那仆妇说是个女人。   里面定有古怪。   眼下宋行舟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情——   他必须尽快学习识字,否则就算他有机会看到关于科举舞弊案的卷宗,难不成还要带个读字的去?   只是,这事还有点复杂,他若是交给灵雁去办,就会惹得她怀疑,毕竟原身可是在国子监里读过书的,怎么可能不识字?但不交给灵雁,他还真是想不出来自己还能找谁了。   正在思索之际,突然听到灵雁在叫他,回头一望,却见她领着三位儒雅的男子正从园子东边往这走呢。   “主子,快来见过三位夫子!”   宋行舟:???   未成想,刚刚还一个都不知道上哪去找,眼下就突然请来了仨?!   灵雁兴高采烈、满面笑意,迎着三位夫子走近了,她弯着眼睛道:“小姐,这三位夫子都是王爷给您请来的!”   这就离谱了。   三位夫子一一介绍了自己,然后其中一位刘夫子对着宋行舟道:“王妃是想什么时候开始学习?”   宋行舟:“今日最好。”   “王妃倒也不必如此着急,不如两日后开始如何?”   宋行舟摇头,道:“不可,就今日。”   刘夫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怔愣一下,道:“今日老夫未曾给王妃准备书本,不如明日?”   宋行舟将水果盘子拿起来,直接抽出一本书拿在手里放在刘夫子面前晃了晃,道:“书,我有。”   《千字文》。 第6章 掉坑啦   夜色浓稠如泼墨,深暗的塘水里倒映着漫天星辰。   宋行舟坐在园子里的池塘边上,吹着凉风,本来是想出来散散心,然而现下脑子里全是“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上学时那种被背书支配的恐惧,又回来了。   坐了会儿,忽然有声音从另一边隐约传来,“王爷,子乌有句大逆不道的话一定要讲。”   寂静的空气里没有另一个回应的声音。   摄政王回来了?   声音又近了些,“您如今已经大权在握,又何必在忌惮太后?每月初一十五还要去慈宁宫给她请安问好,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放肆!”   “王爷怪罪,子乌也要说,太后就是故意要让您背上这样不忠不节的名声,什么话儿不能当着人的面说?每次您去请安,太后就让阖宫里的人都退出去,这等闲话传的比风儿还快,您说太后她安的什么心思?”   那边立刻传来萧辞的呵斥:“够了。”   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   活不过明天的那种。   宋行舟怔了怔,眼前浮现出萧辞那张生人勿近的脸,轻轻摇摇头,怎么可能呢?   “咯叽咯叽”轮椅滚过石子的声音越来越近,宋行舟不敢言语暗自捏了把冷汗。就像吞了虫子似的,小心翼翼的虾着腰,生怕一丁点的动响就被人发现了去,幸好那两个人似乎是没有发现他,很平静的推着轮椅走了过去。   宋行舟拍拍胸口松了口气,又伸着耳朵去听,直到没有任何声音他才蹑手蹑脚从垂柳下钻了出来。   刚到小路上,就不知哪里吹来一阵凉风,直奔他的脸面上,宋行舟不得不抬起袖子挡了下,哪知手中原本提着的小夜灯“哐当”声掉到了石子路上。   身后立即传来江空畔的呵斥,“是谁在哪里!?”   宋行舟抖抖索索的转了过去——   达咩!   寂静暗藏杀机的气氛凝在那里。   他看着萧辞眼眸深沉的坐在那里,宫灯照亮了他半张棱角分明的侧脸,阴晴难测。   江空畔讶然:“王妃?”   宋行舟怔怔的点点头,“王爷,我说我刚来,您能信吗?”   “你在这里做什么?”萧辞看着他。   “散步,晚餐吃多了。”   “回去。”   宋行舟在萧辞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仍有心悸,呼了口气道:“妾身告退。”   说完转身离开。   烟色的衣角被风轻轻吹起,衬的腰身更细瘦了。   两个人刚刚又往夕照堂走出几步,忽然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萧辞停下转过头。   只见刚刚沿着小路的人半截身子掉进了路旁的树坑里,两只手正使劲的往土堆上扒拉。   萧辞:……   江空畔慌忙指着:“王妃!”   他又看看神色淡定的萧辞,讶然:“王爷,不去救一下吗?”   平地走着也能掉到坑里?   到底是无意还是别有用心?   到底是什么“心”?   “拉上来吧。”萧辞叹了口气,指了指那双不停扒拉的手。   树坑是下午刚挖的,之前的垂柳死了,等着补新的进来,并不深,江空畔蹲在坑边上手忙脚乱的将浑身是土的宋行舟拉了上来。   宋行舟跌坐在地上,人都吓傻了。   白天还好好的,晚上就多了个坑,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   “王妃,可有哪里伤到了?”   江空畔刚要伸手去扶,却被萧辞摇着轮椅挡在了面前,他垂眼看了下地上狼狈的宋行舟,“段灼。”   只见段灼小跑着赶了过来,萧辞看了一眼,“送回秋林苑。”   “是,王爷。”段灼招呼了几个仆妇过来扶人。   经过萧辞面前的时候,一小截雪白的脚腕从裙角里露了出来,忽然摄政王开口道:“等一下,还是送到寒居。”   -   宋行舟还是第一次来寒居。   简单的屋舍,干净整齐,松木桌案上燃着水沉香,有种似有若无的不真实感。   这里什么都好,就是简陋不像是一个摄政王的居所。   匆匆而来的太医战战兢兢地替人查看了下伤处,又把了脉,所幸并无大碍。   “王爷,王妃并无碍,只是脚腕扭伤,微臣替他开些化瘀的擦剂,几日也就好了。”   萧辞抿了一下唇,“也开些祛除烫伤疤痕的药,一并拿来。”   太医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女子,“是。”   萧辞冷声:“你们都下去吧。”   段灼悄悄看了眼江空畔,拽了拽袖子道,使了个眼色。   江空畔这才明白过来,这个你们也包括他在内,连忙行了礼,退了出去。   关门前,江空畔又偷偷朝着椅垫上那位王妃瞄了一眼,面若桃花,苍白而娇艳,他想到之前院子里的偶遇,今日说的那番大逆不道之言,以及夜幕中那句“送到寒居”。   这每一个细节都让他越想越心惊,越想越看不透王爷的心思。   他追随萧辞多年,两个人亦臣亦友,年少时便一同在刘夫子门下读书,后来萧辞上了战场,而他也成了大奉朝最年轻的金科状元。   当年江北一战大胜归来,先帝御赐了这座府邸给萧辞,并且亲题寒居二字,他们君臣、兄弟二人在此议事、对弈,累了倦了先帝爷便歇息在这里。   直到先帝驾崩,萧辞就搬进了这里,他从不让下人洒扫,这里每一寸都是他亲手清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回忆起他和先帝曾经的情谊。   就连他,也是今天第一次进到这里。   这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摄政王,对这位政敌送进来的侍妾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   寒居的门很快就被关上了。   一时之间只剩下萧辞和宋行舟两个人。   宋行舟身上搭着毯子,月白色的衣衫几乎与他的肌肤融为一体,刚刚清洗干净,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颊上,好似雪中的一枝白梅。   就在他以为自己这次偷听到了摄政王的秘密,怕是明日坟头就能晒太阳的时候,却忽然看见萧辞从旁边的小茶台上拿过一本奏折扔到了宋行舟的肚子上。   宋行舟有点发懵,这是怎么回事?   “前几日你去夕照堂,找的可是这个?”   宋行舟看向萧辞,发现对方唇角微微上扬,似乎一副好戏即将开场的吃瓜模样。   不是很妙。   宋行舟微怔了一下,拿起了那本奏折,打开——   臣等问安于皇上,自接任以来,无事不留心,无事不用心,只是前日巡防盐务时曾暗中听闻,有人私运盐走水道至两广、云贵等地,臣等闻之心惊,夜不能寐,遂上而报之,恭请圣上详查……   《千字文》学了还真是有用,这一通奏折看下来,竟也让宋行舟懂了个七七八八,只是私运贩盐与他什么关系?   在看落款人,四川巡抚李贤杰?   他也不认识。   宋行舟抬眸,道:“不知道王爷让妾身看着是何意?妾身不懂。”   萧辞垂下眼眸,又扔过来一本奏折,道:“在看这一本。”   宋行舟又翻开了奏折,这本字更少,“私运贩盐一事已经查明,所获之人乃是广州布政司学政陈云远,不日将押解回京。”   嗯,很好,破案了。   宋行舟心说可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萧辞一声冷笑落下,“王妃不会是不知道陈云远是何人吧?”   宋行舟抬眸,点点头。   奏折又被萧辞拿了回去,他眉心微微隆起,看着对方如林间幼鹿般清澈的眸子,不禁也有些疑惑,难道真是他想错了?   “钱庸且钱太傅的夫人陈氏,有个弟弟,就是这个陈云远。”萧辞不想与他再多周旋,开门见山:“当日你入本王的府中,就是钱庸且在朝堂上当着皇上的面求得赐婚,他既然费尽心思送你进来,难道不是想你从本王这里得到一些消息吗?”   宋行舟:“……”   原来是在试探他。   刚刚还是像雪中傲然的白梅一般,突然一下子掀开了身上盖的毯子,直接扑到萧辞的旁边,一把抱住了萧辞的腰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王爷原来是怀疑清芷,清芷嫁进王府是因为仰慕王爷,从不曾有其他,什么贩卖私盐什么钱太傅,清芷根本就不想知道……”   萧辞脑子嗡的一声,就被人直接扭着腰贴了上来,他应该挣开那双锢人的手臂,那么细瘦,合该一推就摔断的。   可他动不了。   整个人就像是被火点燃了一样,烫得有劲没地方使。   怀里的人还在扭着腰,口中嘤嘤:“王爷……”   发现没人回应,这才抬眼去看,面前的人脖颈上血管粗长,墨发间的耳朵尖通红,竟有些灼眼。   宋行舟心道会不会有点演的太用力了?   现在喊“咔”重新过一遍,还来得及吗?   屋里静了几息,“滚!”   “!”宋行舟如释重负,毫不犹豫的滚了出去。   -   宋行舟回到秋林苑时,灵雁还等在廊下,她紧张的抱怨了几句,为何散步散了这么久之后,又惊讶的发现宋行舟的外衫都换了。   吓得抖了一下,差点茶杯都没端住,还是宋行舟一把接了过来,道:“没事,没露馅。”   灵雁这才拍了拍胸口。   “差点忘了,有人给小姐送了封信来。”灵雁从袖子口里抽出信递了过去。   宋行舟现在看见字就脑袋疼,下意识的问:“你会读信吗?”   灵雁摇摇头,“奴婢不曾识字。”   无奈只得自己接过信笺,一眼晃过去就看到了结尾的那个“钱”字,被支配的恐惧又突然冒了出来,他不想在看下去,把信叠起来收好。   灵雁刚要熄灯时,就听见躺在床榻上的人说:“明日你与我一同跟着夫子们去上课。”   这样以后就有人替他读信了。   第二日醒后,用了早膳,宋行舟就让灵雁把府中姓刘的仆妇都叫进来,他要找个人。   昨夜他在床上烙大饼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了前几日听到的这几个仆妇的闲话,那个书生、举子都要光顾的放屋里,一定藏着什么不普通的女人。   灵雁这丫头虽算不上机灵,但是她乐呵呵的喜欢笑,来了王府没多久,就上上下下都得了个好人缘。   妥妥的社牛一枚。   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她就把府里的刘姓仆妇都召集了起来,站在秋林苑的台阶下。   宋行舟从门里出来,打眼一看,嚯,竟然有十几人之多。   但是好在他记得那人的声音,福至心灵,“我与母亲自幼情深,自母亲病逝后终日思念,她本家姓刘,所以今日我便打发丫鬟寻来府中刘姓婆婆们,给些奖赏,你们只需每人领赏时说与我一些吉祥话就好,以聊表我对母亲的思念之情。”   说完他便示意灵雁去发赏钱。   “愿王妃与王爷恩爱两不疑,常常又久久。”   “愿王妃一岁一礼,一寸欢喜。”   “……”   “愿王妃身常健,乐相随,脸上永远带着笑!”   宋行舟忽然抬眼望了下,他听得真切,这声音必然不会有错了。   “可以了。”他摆摆手示意灵雁将银两都赏赐下去,没说的也不必再说了。   不一会灵雁就处理好了院子里的事情,将那个说“永远带着笑”的仆妇领了进来。   仆妇尚且不知何事,慌张的赶紧跪了下去,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说错了,惹了王妃不高兴。   “灵雁,给刘姨婆搬个凳子来坐。”   刘氏紧张的坐了半个屁股上去,腰歪着,看着就很拘谨。   宋行舟开门见山,道:“刘姨婆家住哪里?”   刘氏这一听是问家的住址,吓得从凳子上滑了下去,腿软的跪在地上,道:“婆子我我错话了,王妃饶命,家人无辜,王妃莫要牵连他们呀!”   宋行舟轻敲了下桌角,道:“刘姨婆,我何时说要治你的罪了?只是问问姨婆家在何处而已,改日也好让人给姨婆送些吃食用品过去。”   刘氏抬起了头,睁着眼睛望向宋行舟,“果真?”   “真的。”宋行舟被这一番折腾也身上有些乏了,便对灵雁道:“一会你从我的库房里,拿些东西跟着刘姨婆回趟家。”   他到要去看看这“狐精鬼怪”到底是何方神圣。   作者有话说:   一岁一礼,一寸欢喜。---《战国策.中山策》   感谢在2023-01-29 02:31:46~2023-01-31 02:1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反反复复、ktcccc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怼人啦   翌日清晨,萧辞前脚出门去上朝,宋行舟后脚就带着灵雁往京郊走。   坐在马车里,灵雁高兴的从车帘里向外张望,一脸欣慰:“小姐,王爷现在对您可真是好,还专门配了马车和车夫,这待遇可比那些小门小户的正妻还要好一大截子呢!”   宋行舟“呵”了一声,冷笑:“那我倒宁愿嫁到小门小户,给人去当个正妻。”   灵雁笑而不语,一会给宋行舟递个梅子糖,一会又去车外面跟车夫闲会话,总之忙忙碌碌,出出进进的。   马车一路出了城门,道路两边也就开始变得荒凉起来,又跑了好一阵,才停在了一个叫做“白水镇”的地方。   “小姐,你看那边那座屋舍,就是刘姨婆的家。”灵雁扒开车帘一角,指了指街对面的一幢民宿。   宋行舟探出去半个头,前方掩映在两个大榆树下的黑门小院前,也有个马车停泊着。   灵雁问:“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探查一下?”   宋行舟摆摆手,“不必,我们观察一会就行。”   近日来,他只是先行看看,本就没指望能有什么收获的。   梅子糖含在嘴里滚了两圈,不一会那个黑门就打开了,有个穿着绿袍的公子从里面笑着走了出来,手中拿着装哔神器——纸扇,半侧着身子与内里拱手作揖。   门很快就关上了,那位公子拍了拍小厮的肩膀,得意的说:“滴板!”   宋行舟:??   什么东西?   眼见着对面的二人上了马车,准备要离开,宋行舟将脑袋缩了进来,弯着腰走出去低着声对车夫说:“跟上那辆马车。”   宋行舟想要想探查那个宅子里到底住的什么人,怕是还要从这些书生身上下手,先想办法去认识一下,总会有迹可循。   车夫是摄政王府的老人,对于这种跟踪的事情自然是了然于心的,于是他拿出了自己的浑身解数,不近不远的跟着那辆马车,又回到了长安城里。   一进城门,马车便转过弯往枫柳巷里钻,最后停在了一家名为环采阁的酒楼前,绿袍公子跳下马车,熟门熟路的走了进去。   灵雁一撩开车帘,看是到了这里便皱着眉头把人又往马车里拽。   “小姐可去不得这等地方!”灵雁满脸嫌弃,“看着他人模狗样的,竟是个住在楚馆雅阁的主儿,也不知来京城里是来赶考的,还是来滚温柔乡的!”   宋行舟听她这样一说,也就明白了这地方是哪,吧嗒吧嗒嘴巴就要往下跳:“我怎么就去不得?别人去的,我也去的!”   灵雁被他吓得小脸惨白,慌张着把他探出来半个脑袋使劲往里面按,嘴上不住的劝阻:“小姐啊!您可别胡闹了!”   他奋力的挣扎,道:“不就是青楼吗!都追到这里了,怎么就不能去?”   灵雁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头哀求:“小姐!王妃!灵雁求您了!您不为了摄政王考虑,也请为了老爷考虑一下!”   宋行舟停了下来,顿在那里。   或许是宋行舟还不能接受这里动不动就要跪的行为,也或许是那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作为宋行舟,他有太多不得已和不得而为之。   宋行舟泄了气,又不甘心放弃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一点线索。   他看向地上瑟瑟发抖如惊弓之鸟般的跪着,道:“你先起来,我不进去了。”   -   马车行驶到朱雀大街上,经过一家成衣铺子时,宋行舟忽然就让车夫先停了下来。   灵雁以为她要挑选新衣,便也兴奋的跟着进来了。   “掌柜,有没有男子的成衣?”   掌柜看见他衣着华贵,便知身份不凡,弓着腰领他上二楼去详看。   “姑娘请,一楼是女子衣衫,二楼是男子的款式,您这是给相公选衣裳吗?我们店里提供上门量衣服务,料子也都是江南采买来的,保证是长安城里最能让您称心满意的铺子了!”   宋行舟笑笑,道:“我是给自己买衣裳,你将所有合适我尺寸的成衣,就都拿来给我挑选吧。”   掌柜的怔了怔,立马招呼着人去拿。   正在此刻,忽然有人在背后惊呼:“清芷!?”   宋行舟皱着眉转头,那个唤他的名字的男子仰着头满脸兴奋的从楼梯往上跑,脚下着急一下子奔了两个台阶,冲到二楼台面上的时候,太激动一脚踏空,直接摔趴在了地上。   还不忘挥着手叫:“清芷!清芷!”   宋行舟下意识的看向灵雁,眼神求助,这人谁呀!?   灵雁迟迟看她,福至心灵,挡在她面前张开双臂,“齐公子,我们王妃的名讳岂是您能随意呼喊的?”   齐公子?   宋行舟心中已有了猜测,此人多半就是当日宋清芷藏信的那个“齐”,他不想多与此人纠缠,便唤着灵雁绕到了楼梯的另一边,从容不迫的往下走。   齐宴愣在那里看着宋行舟从他的面前经过,上好的锦绣裙角微微拂过他的手背,不知过了多久,齐宴才反应过来,一个挺身从地板上跳起来,直接冲了下去。   -   晦气!   宋行舟心里怨着那个不开眼的什么奉恩侯府世子齐宴,坏了他的兴致,又怕在那里待下去自己这个假的再露出什么马脚,也只能不情愿的准备上马车离开。   哪知一只脚刚刚踏上了马凳,就被人从后面扯了一下裙子,幸好他自幼习舞平衡感极好,旋转着从马凳上跳了下来,转身一看,齐宴红着眼就他身后。   “清芷妹妹,留步。”   话音刚落,齐宴就觉得背心一阵发寒,目光落在宋行舟身上,容貌与从前无异,只是全身上下都仿若罩着一层寒冰般的冷傲孤清,令人分毫不敢再生出亲近之意。   “齐公子,你应该唤我一声王妃。”   宋行舟冷眼瞧着齐宴,也是生得眉目朗朗,人如珠玉一样,想着宋清芷与他早已经互相暗生情愫,可是眼下形势逼人,可不能叫他坏了事,也只能暂时委屈宋清芷了。   齐宴脸上突然煞白,好一会才缓上来,他突然压低了声音,道:“清芷你是害怕被旁人听到,才装成这样的,对吧!”   装你妹!   毫无分寸的靠近,让宋行舟心里烦躁,整个身子不自觉的往旁边侧了侧,道:“既然世子没有其他事情,妾身先行告退。”   一时也不想再跟他多费口舌,只招呼了马凳就要往车上走。   “本世子许你走了?”   “我管你许不许?”   宋行舟理都不想再理他,自顾自往马凳上踏,手腕却被人狠狠钳住,前面是车驾,后面是齐宴,他被夹在其中进退维艰,分毫不能动弹。   似乎是宋行舟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让齐宴有些恼怒,他憋红了脸压低声音:“你别给脸不要脸,从来只有本世子不要这个人,还从来没有人敢拒绝本世子!”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宋行舟扭动双臂,却被人反锢着更紧了,他转过头恶狠狠看着对方,“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什么你不知道吗!?”齐宴半个身子都倾覆压了下来,几乎是要贴近宋行舟的耳朵,道:“本世子想要你。”   宋行舟轻蔑的笑着突然很大声的“呸”了一下,“想得美!你最好赶紧放开我!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宋行舟动也不能动,被人这样羞辱的锢着,气得咬牙切齿骂道:“否则我就诅咒你就吃方便面只有料包没有面,出去青楼遇见的女的个个满脸麻子,关键时刻变牙签不举一辈子……”   齐宴气得血脉逆行,整张脸涨的通红,“宋清芷!你什么变得这般粗俗不堪了!”   街上围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对着齐宴指指点点的也是绝大多数,他咬着牙压低声音警告:“你不要脸面,本世子也不要这脸了!若是再胡言乱语,本世子就杀了她!”   只见他的右手直直的指着灵雁。   宋行舟将嘴里咒骂的话咽了回去,宛若桃花的眉眼骤然温顺了许多,齐宴心下微松,又凑近了些道:“清芷妹妹,这才乖哦!外面人多,不如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叙叙旧,可好?”   他对上了宋行舟带着三分嘲弄的寒霜目光。   忽然就张开嘴冲着齐宴的面部直接“呸呸呸”,口水糊了他一脸。   不远处一辆马车停在巷子的转角处,江空畔一脸风流倜傥的摇了摇头,看向身后正襟端坐捧着奏折的萧辞,道:“啧啧啧,王妃这几句话骂的,真是粗俗又无情……”他捏着折扇点了点奏折一角,“话说这方便面是什么?”   萧辞抬眼,看向自己那位嘴上功夫了得的王妃,淡声道:“哦?粗俗又无情?本王倒觉得这方法挺好。”   “还好?”江空畔眉梢微挑,视线落在齐宴身上,问:“王爷,奉恩侯府仗着祖上的功绩,在朝堂上对您多有不敬,又与钱庸且他们沆瀣一气,您不过去看看吗?”   合上奏折,萧辞嘴角的弧度又深了几分,他掀帘子吩咐了车外的锦衣卫几句,就跟着江空畔下了车,他们缓缓向着始发地走了过去。   齐宴被宋行舟呸了一脸口水,连忙收回手慌着擦拭,宋行舟也趁此机会逃离他的禁锢,视线一扫就在人群中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他想也没想直接冲着萧辞跑了过去,整个人扑进他的胸怀里。   泪珠子像脱了线似的滚落下来,染湿了萧辞绯色朝服。   “夫君!”   作者有话说:   关于更新问题:入V前会按照榜单来更新,入V后日更,更新时间一般在中午12点,有时候也会改文,时间就会错后,但绝对不会坑,看专栏的树作证!   感谢在2023-01-31 02:13:31~2023-02-03 01:1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肤白貌美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笑死啦   萧辞坐在轮椅里。   日光浮盈,宋行舟跪抱着他的手似乎比平日多了几分力气,哭声中掺杂着颤抖,待宋行舟将手腕搭在他的小臂上,萧辞立刻看到细腕上的红痕。   萧辞脸上的笑淡了。   对于摄政王的突然出现,齐宴感到意外,摄政王的威名他也有耳闻,但是仅仅是耳闻而已,心里更多的则是不安。   看见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不安更甚。   他有点想跑。   但是他发现,锦衣卫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上来。   小厮阿童跪在了地上,抖着手不停的扯齐宴的衣角。   他心里不齿对这样一个恶名在外的权臣谄媚,他学得是臣子之道,习得是人伦纲常,决不能像他身边那个江空畔一般,明明是金科状元,却与奸佞之人为伍。   可是,在带刀的锦衣卫面前,又不能不屈服。   齐宴行了个拱手礼:“见过王爷。”   萧辞没答话,反而慢悠悠地对着身后的锦衣卫同知傅深眠挥挥手,“去吧。”   话音落四周围着的人只觉得地面都在微颤,纷纷转头去看,锦衣卫已然让开一道缝隙,八个壮硕大汉,头戴铜面具,手中抬着巨桶,一步一个脚印而来。   稳!   慢!   沉!   所过之处,众人避退,八个人硬是走出了皇家仪仗队的威严!   待到近前,齐宴已经面色惨白,双唇颤抖,泪流满面。   实在是太臭了!   宋行舟八爪鱼似的在萧辞身上吸着,只微微转了头去看,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看见萧辞随意摆摆手,道:“给齐世子备桌椅。”   锦衣卫立刻摆上一张矮桌矮凳,随后依次打开那八个巨桶,原来里面装得是无数个泔水桶。   摄政王一句话,全城的酒楼饭馆泔水桶都充了公,锦衣卫连三岁小儿的尿桶都不放过。   这一桶桶,可是调料十足的“面汤”!   “世子请吧,今日本王请你吃面。”他阴着脸,指了指那些碗,道:“哦,对了,是没有面的调料汤。”   齐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些脏臭无比的木桶里面都装的是面汤,摄政王要他把这些汤都喝下去?   “喝就喝!”   心里虽然抖了一下,但是他还是瞪着萧辞,将面前的一个桶端了起来,“咕咚”喝了一口。   “哇!”他还没咽下去,就全部吐出来。   这哪里是面汤,咸的能齁死人!   “世子别客气,赶紧喝吧!”宋行舟见这个场面马上来了精神,一下从萧辞身上跳起来,嘻嘻笑着,几步走到齐宴面前,指挥着旁边的锦衣卫:“去,让世子喝!”   这简直就是想什么来什么,他的嘴是不是开过光?   傅深眠看了摄政王一眼之后,立刻让人给按着齐宴的头端起桶灌了进去。   一连灌了十桶之后,齐宴实在受不住,挣扎着头一歪,哇哇吐了起来。   他“扑通”跪在地上,匍匐着哀求:“王爷,求王爷饶命!我、我错了……”   萧辞觉得怀里突然有点空,脸色又阴沉了下来,又对着身后挥了挥手。   于是身后想起阵阵笑声有男有女,宋行舟抬眼一看,嚯,一群男男女女衣着鲜艳,身姿妖娆——   脸上全是麻子!   宋行舟:……   诅咒照进现实???   那些男男女女扑向了齐宴,上下其手,有人摸脸,有人摸手,有人扯衣服……   宋行舟一时之间都忘了还能呼吸。   扑面而来浓重的劣质胭脂味让齐宴作呕,他一下子清醒,使劲推开那些人,指着萧辞愤恨地骂:“你这个大奸佞!独专威权,背誓肆行,一切政事擅作威褔,还弑杀大臣,你残身根本不是个男人!”   萧辞悠哉的坐在轮椅上,但笑不语,一副早就习惯的样子。   宋行舟却越听越不对劲,他看看萧辞,又看看齐宴,心道这不是讨好萧辞的大好时机吗!   提着袖子几步冲了上去,一巴掌扇到齐宴的脸上,怒道:“王爷威武,王爷威猛,我家王爷龙精虎猛一夜十次!你知道个什么!?”   萧辞疑惑的看着宋行舟。   宋行舟说完还怕萧辞拆他的台,走到他的身边压低声音:“王爷,没事,我能自己上去动!”   萧辞深看他一眼。   说话之间,那些人又重新将齐宴围了上来,有人架着他的胳膊,有人掐着他的腰,往烟柳巷抬走了。   齐世子艳福不浅!   宋行舟摸了摸自己仍有些红肿的手腕,又看向被拖进了窄巷的齐宴,眉梢微微挑起。   就这样放过了?岂不是太便宜他?   宋行舟招呼了个锦衣卫,从他的腰间抽出绣春刀,寒光一闪,锦衣卫吓得跪在了地上。   “王妃饶命!”   宋行舟笑笑:“借刀用用,一会还你!”   锦衣卫颤颤巍巍的望向萧辞。   萧辞默许。   只见宋行舟搬着马凳手脚并用爬上了墙头,对着那边的一群人唤道:“世子,妾身来救你呀!”   齐宴发髻松散,衣衫半敞开,红着眼睛:“妹妹救我!”   “我有门功夫,专门对付麻子。”   齐宴焦急忙喊:“快教我!”   宋行舟微微一笑,鼻尖上的小痣明艳动人,他将绣春刀扔给齐宴:“欲练此功者,必要先自宫!世子……”   雪亮寒光一闪,世子裆下一凉。   血滋滋顺着衣角流到了地上,众人做鸟兽状四散逃走。   地上碎肉的血仍微热,宋行舟却笑意已凉:“世子怎么不等我说完呢?若是世子不想自宫,妾身也可以帮你赶人的嘛!唉……世子还是……那么的猴急!”   才反应过来的齐宴惨叫打滚。   宋行舟跳下墙头,捡回绣春刀,看了眼躺在地上匕首,踢到了齐宴身边:“好好留着吧。”   他大摇大摆的回到街上,将绣春刀还给锦衣卫,又转身看了看萧辞,嘟囔:“可惜了那把匕首。”   说完就上了马车。   江空畔在萧辞身后张大了嘴巴,道了声:“够狠。”   萧辞:“……”   宋行舟觉得这样的场景,他能跟人吹一辈子,坐在摄政王的软轿里的时候,他美滋滋的望着奉恩侯府的家丁将齐宴抬上马车的背影。   耳边依稀还能听到哀嚎。   放下车帘,他抱起手炉:“既然管不住,不如就割了吧!”   一边说余光有意无意的扫了萧辞腰腹一下。   萧辞:“……”   他慢悠悠的抚着手腕上的佛珠,盯着宋行舟,觉得眼前好像看到了一匹撕咬敌人的小狼崽子。   他越来越猜不透这个侍妾的心思。   为什么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自己的名声,不顾旁人的白眼,就这样去大声的、热烈的、坦荡荡的去维护他的名声?   萧辞自幼母妃就被当时的太后逼死了,从此后再也没有人肯为了他而站出来维护他,接任摄政王以来,他无数次听到朝臣的赞美,可他知道那些赞词背后是对他雷霆手段的畏惧。   而他的小侍妾并不是这样。   萧辞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第一次猜不透人心的慌乱。   -   月光皎皎,如瀑如河。   宋行舟在浴桶里四仰八叉的泡着,唇角还不自觉带上了笑,今天真是太解气了,没想到萧辞这么厉害,能把他的诅咒一一实现。   咕噜咕噜,口中吐出一些水,他越想越觉得或许这是个机会。   向摄政王投诚的机会。   一把抓过搭在架子上的棉巾,灵雁在屏风外面听见了声音,垂着眼睛走了进来,帮他擦干净身上之后,又从外间抱过来干净的衣裳,宋行舟将新做的一副棉垫子塞进了裹胸里,系紧之后才穿上了肚兜。   简单一番装扮后,宋行舟端着桌上那盘杏仁酥,独自提着夜灯往夕照堂走。   房内无人,萧辞并不在这里,宋行舟走了进去,他知道萧辞每日都会来这里看奏折,便想着等一会也无妨,便随意走到了书架边,翻起书来看看。   窗外传来声音,宋行舟合上书躲在架子后面,想给萧辞一个惊喜。   但是这次同摄政王一同进来的还有另外一人。   “陈云远说了吗?”   “他嘴硬得很,不肯交代。”   “哦?是吗?”   轮椅声音停了,萧辞坐到了桌案前,哗啦啦的翻开了奏折。   “王爷,是臣无用。”   又过了一会,才听到萧辞放慢的声音:“确实无用。”   那人大约是极为害怕,“哐当”一下跪在了地上。   再后来就是一些细细碎碎的声音,宋行舟藏在架子后面,认真吃瓜,有什么东西爬过去都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爬过去……?   宋行舟向架子上瞥了一眼——   哇!是一只蟑螂啊!   怼天怼地对空气的娱乐圈宋小爷,独独最怕小强,偏偏在这个地方狭路相逢!   宋行舟想都没想,“嗷”的一声惨叫着蹿了出去,不偏不倚直接扑到了萧辞的怀里。   萧辞:“……”   他眉间难得染上了怒意:   这书房已然如无人之境,随便出入自由?今日是宋清芷,明日会不会就是取他首级的刺客?   萧辞面色如霜,将怀里八爪鱼似的人儿用力推了出去。   宋行舟猝不及防,向前扑了一下,肩膀直接撞到了书架上,细微的“噗叽”一声传入了他的耳朵里,宋行舟沮丧的望向肩膀与书架的接触点——   一只稀烂的浆糊状物体黏在那里,正是刚才那只小强。   宋行舟心下一阵恶心,再次从地上蹿起,又一次扑进了萧辞的怀里。   萧辞:……就没完没了是吧!?   作者有话说:   会时不时修文,有时候是细节和错别字,在章节写明(修)的基本都是修改过一些情节的。 第9章 又浪啦   宋行舟将头埋进了萧辞的胸膛里,手指抬起轻轻一抖:“那个,弄干净!”   萧辞顺着手指去看,这才发现那一滩不知名的碎屑烂泥。   想不到连奉恩侯世子的“家伙”都敢下手的宋清芷,竟然会怕一只虫子?   萧辞无奈摇摇头,示意地上一只垂头跪着的王延鹤。   王延鹤赶紧捏着自己的帕子将那块污渍擦拭干净,然后又如木头似的杵在那里。   萧辞挑眉:“还不走?”   尚未婚娶的新任刑部侍郎王大人怔愣一瞬,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红着脸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萧辞推了推怀里的人,开口道:“王妃今日又想来找什么?”   宋行舟悄悄从萧辞肩膀上露了一只眼睛去看,发现污渍已经被清理干净,这才从萧辞的腿上跳了下来,“今日我是来给王爷送点心的。”   夕照堂未烧火,夜深寒重,冷风从门缝里往里渗。   宋行舟瞥了眼萧辞坐在轮椅上的腿,心里还有点舍不得。   冷。   他从盘子里捏起块杏仁酥,递到了萧辞的嘴边。   犹豫了一下,萧辞还是咬了口那块喂到嘴边的杏仁酥,他忽然抬眼,颇有深意的凝视他的双眼。   “说吧,你想看什么?”   宋行舟从怀里抽出一封信笺,咕哝着递了过去。   萧辞疑惑的看了看那封信,接了过来,展开。   密信是钱庸且写给宋行舟的,要他在书房里寻找与陈云远有关的奏折,并且将内容誊抄给他。   萧辞将信折好,抬眸,“为何给本王?奏折本王已经给你看过了。”   “不不不。”宋行舟摇晃双手,“我是来投诚的。”   “投诚?”萧辞饶有兴趣的看着宋行舟的眼睛,他今夜是沐浴后来的,湿漉漉的头发还带着水珠,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   宋行舟凑近了几分,盯着萧辞的眼睛,突然毫无征兆的将手腕贴在他的脖颈上蹭了蹭。   萧辞下意识向旁边挪了下,“你要做什么?”   宋行舟将手腕放在自己的鼻子下面闻了闻,笑:“你好香啊!”   “这样我们就是一样的味道了!”   萧辞皱紧了眉头,目光极其复杂的落在宋行舟的脸上。   她就这么喜欢自己吗?   正在胡思乱想着,段灼脚步匆忙地跑了过来,“王爷,军报马上就送进内阁了!”   萧辞视线从宋行舟的雪白手腕上收了回来,摇着轮椅就向外走,行至门口突然停下,转头问:“王妃真心想投诚?”   宋行舟向前走了几步,蹲下:“比钻石、不,金子都真的心!”   他刚沐浴,里面穿得是一条开胸极低的寝衣。   萧辞勉强半抬眼,视线在宋行舟胸口绯色的系带上凝了一瞬,才去看他的脸,“本王等着看王妃的诚意。”   说完,他将捏在手里的东西送到了宋行舟的手心。   直到萧辞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宋行舟才看向自己手心的东西。   是刚才他递给萧辞的密信。   宋行舟是在床上辗转半夜之后,才想明白萧辞的用意。   密信是钱太傅送来的,萧辞是想让他取得钱太傅的信任,从此当个双面间谍吗?亦或者是借这封密信扳倒他在朝中最麻烦的政敌之一吗?   折腾了这么多天,宋行舟已经逐渐看清一个事实,想要继续追查宋父的案子,光凭他这样胡乱碰撞是不可能做到的,他必须要有一个依靠。   毋庸置疑,眼下最好的依靠是萧辞,此人虽然性情古怪,但他权势滔天,若是能得到他一丝丝的帮助……   宋行舟突然坐了起来,心中生出一计。   -   绣雨逢春,京城潮湿。   轻沥沥的雨珠如铮如弦,坠落于街上来来往往的伞面,清脆如斯。   宋行舟弯着眼睛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口中还不停咕哝:“真不错。”   小太监浮光此刻穿着灵雁的衣裳,害羞的坐在矮凳上,“王妃,您又何必戏弄奴婢。”   “错错错!”宋行舟笑笑道:“我不是戏弄你,听说你跟着段公公学了几年功夫,身手极好,可有此事?”   浮光垂着眼睛,更加不好意思,“王妃谬赞,浮光也就是学会些皮毛,比我干爹还差得远。”   他的干爹就是王府的太监总管段灼,摄政王身边第一高手,整个金吾卫都加起来,也未必能动他分毫。   宋行舟掀开车帘,街巷交错在春水中落寞着,陈云远的被抓的事情,现在消息还没传回京城中,若是他能想办法拿到一些确凿的证据,不就是投诚的诚意了吗?   他的脸上虽然是在笑,可鬼知道他其实心里紧张的要命。   “浮光啊。”宋行舟转过头,十分认真地看着他,“真要是遇到危险,你可得舍命保我啊!”   浮光:“……”   就,过于直白了。   钱庸且老谋深算,在外面收拾的干净,罪证估计都在陈家府里藏着,宋行舟这次冒险而来,就是希望能有所收获。   与摄政王府相比,陈家显得过于简陋了,就算是已经没落的宋家,竟也显得比这里宽敞了许多。   宋行舟站在正堂里,细细打量着这里,会客的厅里,摆着几张破旧的椅子,连个软垫也没有铺,另一侧摆着个绨素屏风,瞧着也有年头了。   这里简单的不像是个正三品官员的府邸。   宋行舟走了过去,在手触摸到八仙桌时才发现异常,他掀开桌布一角,瞧见这看着寻常的八仙桌,竟然是玉石嵌面。   玉料上佳,入手软温。   宋行舟不由怔了怔,继而笑自己前一刻还觉得这里简陋,就连那看起来并没有织金绣银素色桌布,竟然也是锦缎中最好的料子。   他怎么会认为一个贩卖私盐的大臣府邸,能简陋呢?!   宋行舟坐到八仙桌旁边的太师椅上,随意的翘起了二郎腿,忽听见脚步声,身子瞬间紧绷起来。   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一踏进门,她便迎着笑:“王妃大驾光临,臣妇未曾远迎,请勿怪罪。”   “陈夫人客气。”宋行舟并未起身,他望着人逐渐走近,道:“今日来,我是受了恩师所托。”   他一边说一边从衣袖里摸出那封钱太傅的密信,递给了侍女打扮的浮光,浮光接过来之后又双手捧给了陈夫人。   “恩师希望我在王爷身边,能留意一些关于陈大人的讯息。”   陈夫人谨慎的看了那封密信,在抬头时忽然就皱了眉,她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问:“可是云远那边出了什么差错?”   宋行舟见着鱼儿已经开始咬钩了,便也蹙起了眉头,又摸出一本奏折,小心翼翼递过去,道:“恩师交待后我便留了心眼,果然在书房里看到了这个。”   他轻轻拍了拍奏折,表情凝重。   陈夫人抖着手接过了奏折,只匆匆扫了一眼,便觉得腿软,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面色煞白,“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宋行舟目光复杂的看了陈夫人一眼,道:“老师的意思是,既然摄政王得了信儿,定然会先来查抄陈家,不如先将东西放在他那里,更为稳妥。老师也会去找皇上求情,定然会网开一面的。”   陈夫人抬起眼睛,望向宋行舟。   片刻,她便招呼着门外的侍女去拿东西。   “还是太傅想得周到,也不枉云远一路追随。”   女人一边说着眼眶都红了,可见是情深的。   “老师对陈大人是十分看中的,必然会竭尽所能。”   不一会,侍女便抱了个玉枕跑了进来,她将玉枕递给陈夫人。   “王妃,臣妇这便与您一同去太傅府,将东西托付于太傅保管。”   宋行舟眉头微动,望着那陈夫人手中的玉枕心里窃喜,他站起来道:“夫人,这陈府如今怕是会被锦衣卫盯上,你若出门,必定会有人跟踪其后,不如还是由我代劳,直接拿给老师,想来那些人也不敢怀疑我的。”   陈夫人凝视宋行舟片刻,若有所思,缓缓点头应道:“王妃思虑周全,确实应该如此。”   她回望了身后的侍女一眼,挥挥手让她先退下了,自己则是将玉枕放在了身边的桌案上,笑道:“已近晌午,王妃不如在府上用了饭食再走也不迟。”   宋行舟摆摆手,看着那名退出去的侍女,牵唇一笑道:“不必,此事自然是越快办越好的。”   “王妃莫不是嫌弃我这寒舍简陋?”   宋行舟沉了嘴角,“那倒不是……”   东西在陈夫人那里,不曾拿到自己手中,宋行舟就必须与人斡旋,不好一直拒绝,也只能陪着笑入了侧厅的席。   “早些年便有听闻,宋仆射家有一对双生儿女,儿子是翩翩公子技巧若神,女儿更是娉婷胜天仙似的妙人,今日一见果然所言非虚。”   陈夫人王氏给宋行舟倒了一小杯酒,递过来。   宋行舟婉拒:“我不胜酒力,就不吃了。”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动静,宋行舟心头一紧,抬眼向大门望去。   下一刻,钱庸且的声音就从推开的门缝传来:   “听说有人领了老夫之命,来陈家取东西,老夫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胆大!”   果然这个王氏第一时间就通知了钱庸且。   宋行舟唇角抽了抽,转头看向身后的浮光,将自己提前备好的纸条塞进了他的手心,又将双手紧紧并在一起举高,用口型无声道:“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浮光扫了眼四周视线落在玉枕上,点了点头,干脆利索的从自己身上抽出一条麻绳,将宋行舟的双手紧紧捆了起来。   宋行舟动了动,很满意,悄声对他说:“快走。”   侧窗只轻微一动,屋里眨眼间没了人影。   -   “恭喜王爷,渝州大捷!”江空畔早早便等在王府中,现下这会子终于是续了三杯茶后,等来了从内阁回来的萧辞。   萧辞待人解下披风,将带回来的捷报扔给了江空畔。   江空畔打开捷报,看得仔细:“七皇子承袭了您在战场上的风姿,果然是少年英雄……”   说着,他又觉不对,小心翼翼地看着萧辞的脸色,“噗通”一声跪下赔罪:“臣失言,请王爷恕罪。”   萧辞低笑了一声,问:“你说错什么了?”   江空畔哪还敢再接话,心里开始怨恨自己最近看着摄政王心情好,嘴上也开始放肆起来,竟然忘记往事可是萧辞最大的禁忌。   萧辞抬眸凝视他,毫无表情。   江空畔跪在地上,后脊冷汗连连。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一阵小跑进来,喘着气就跪在了萧辞的脚边——   “王爷,不好了,王妃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06 01:28:51~2023-02-08 12:2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肤白貌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舞流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晕倒啦   钱庸且看见宋行舟的时候,他正泪眼蒙梭的侧倒在地上。   王氏迷茫的看着地上的人。   “陈夫人,妾身好心来提醒,您怎么能将妾身捆住呢?”   王氏一怔,赶紧摇手:“不不,我没有……”   钱庸且沉吟:“先松绑了再说。”   王氏赶紧上前就要解开绳索,哪知宋行舟却将双手往旁边一转,道:“不,妾身要带着这个绳索,以后好时时提醒自己不要乱好心。”   钱庸且:“……”   他四下打量一番,视线落在了那个玉枕上,于是想了想道:“王妃先同我回府上。”   宋行舟:求之不得。   不一会,宋行舟捆着手钻上了钱太傅的马车。   他晃了晃双手,“走吧,去太傅府。”   两刻之后,马车停在了太傅门口。   二人一同下了马车,钱庸且引着他走进大门,忽然停步,问:“王妃出门没有带侍女吗?”   宋行舟看了眼,低声道:“不好吧,我可是来传递消息的。”   钱庸且点点头:“也是,王妃思虑周全。”   绕过前堂,穿过后花园,只见一路山石珍树,各处都透露着低调中的奢侈,宋行舟一路走一路打量,最后钱庸且将他带到了书房。   “清芷,你给萧辞写封信。”   宋行舟瞅着他,不解:“写信?何意?”   “老夫听闻你与萧辞感情颇好,昨日他还当街替你惩治了登徒子,可有此事?”   钱庸且示意小厮铺纸研磨,清了清嗓子道:“那你给他写封信,让他来老夫府上接你,想必萧辞不会拒绝吧?”   宋行舟凝眉,弱弱的咳了两声,“太傅,清芷写不了信。”他晃了晃绑着双手。   心里却想你个老狐狸,原来打着这个算盘呢!   萧辞收到他的信,若是真心在意他,必然会选择先来将他接走,这样就给了他们将罪证转移的时机,若是萧辞并不在意他,那么就会直奔陈家,搜寻罪证,而宋清芷作为钱庸且手中的棋子,也就失去了意义。   宋行舟有点失望,看钱庸且如今这样一副有恃无恐的态度,怕是早就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了,想到当初就是他强迫宋家必须嫁女,才有了他不得不男扮女装,替妹妹嫁给摄政王,每天在暴虐的摄政王面前战战兢兢的各种营业。   可恶的始作俑者!   这份“恩德”他必将双倍,不,是十倍奉还!   钱庸且左右一横眼,示意小厮给他松解,结果宋行舟往旁边一躲,道:“不必解开,给我笔,我来写。”   笔递到了宋行舟的手里,他握住的时候想了想,这才挽起衣袖在砚台上滚了滚,吸足了墨汁,很认真的“写”了起来。   钱庸且望着他的背影细细打量,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现在这个宋清芷有哪里不太一样,记得那时宋远明刚从泛洲调到长安做官,便想着给自己的这一对双生儿女找个老师,钱庸且那时还很落魄,却在民间颇有些才名,后来他便在宋远明府上开了个家塾,教了几个官家的孩子,渐渐名声更甚。   他记忆里宋清芷是个腼腆内敛的女孩,可……   眼前这个宋清芷,哪里还有当初的半分乖巧温顺?   难道……此事有假?   正在想着,宋行舟已经笑着放下了笔,捏着纸张的双角开始吹气,他转过身来,将那张纸递给了钱庸且。   钱庸且看着他的脸,又把自己刚才冒出来的荒唐念头压了下去,跟宋家哥哥面貌如此相似的人,怎么还能有假呢?   钱庸且松了口气,这才去看宋行舟递来的信,只瞧了一眼就差点没把胡子给气歪了,抚着胸口,“老夫让你写信,你、你、你画的是什么鬼东西?”   他指着那张纸上的一只尖嘴狐狸质问宋行舟。   宋行舟上下看了又看,满意的说:“我觉得自己画的很好啊!太傅你看这只狐狸多像你啊!你在看这里,这只缩在角落的兔子,就是我!兔子在狐狸窝里,他还不来吗?”   钱庸且气的手抖,起身拍案:“宋清芷,你在戏弄老夫?!”   “唉?太傅何出此言?我画的这么生动,夫君一定一眼就看懂了,马上就会来将我接回去的!”   宋行舟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又捏了把瓜子放在嘴里磕了起来,见到钱庸且脸都气白了,心里美得不得了,他吐了口瓜子壳,催促道:“太傅快派人将信送给我夫君吧!”   钱庸且冷哼,将信收好,就在宋行舟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突然他向着门外挥了挥手,瞬间冲进来几个侍卫,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宋行舟反手绑了起来。   这一次可不同于之前,绑的他痛死了。   “送去暗室。”   -   摄政王府,夕照堂。   浮光来不及换衣服,穿着是女的衣衫便跪在地板上,“王爷,不好了,王妃出事了!”   萧辞眉心一跳,“说。”   浮光简单将在陈家的经过讲述了一遍,最后还不忘加上结语:“他们将王妃绑了起来。”   萧辞的眸光沉了下来,道:“谁绑的?”   浮光垂着眼睛心虚的道:“是陈夫人王氏。”   萧辞沉眉,眼底情绪不明,他唤来段灼:“去把陆烈给本王找来,让他带上金吾卫将陈府给围住!”   清冷的脸上透出一股肃杀。   “是。”   段灼领了命令,黑影一晃就消失了。   江空畔推着萧辞向外走,浮光则是跑着去备了软轿,萧辞坐着软轿刚走到前厅,便见又有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王爷,太傅府派人来送了一封信。”   萧辞冷然的向左一横眼,江空畔便很自觉将信先拿了过来,直接拆开——   要不是摄政王就在身边,他差点要笑喷出来了。   一只丑到看不见眼睛的狐狸,还流着口水蹲坐着,在旁边的角落里,还有一只小兔子。   这兔子倒是稍稍能看一点。   江空畔心想钱太傅莫不是得了失心疯?怎么会给摄政王这样一封信?   萧辞垂眼看着他的脸上表情变化,伸手:“写得什么?”   江空畔憋得难受,又不敢笑出来,只能低着头忍着将信递了过去。   萧辞接过来看了一会,才开口道:“她在太傅府。”   “信是王妃画的?钱庸且打得好主意啊!”江空畔又扫了一遍那封信,讥笑道:“以为用王妃就能拖住王爷查抄陈家?可惜,他主意要落空了!”   江空畔自然知道那些罪证的重要性,要掰掉钱庸且的左膀右臂,还是最能生钱的那一个,对其是极为致命的打击,下面那些官员查了这么,追了这么久,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至于摄政王,能除掉陈云远自然是比要去接侧王妃重要的多,这个事情不需要多做选择,江空畔甚至觉得根本就不能算是个选择——   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萧辞并没有多说话,软轿到了大门口,他坐着轮椅上了马车,对着车夫沉声道:“去太傅府。”   江空畔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王爷,陈家那边陆烈还在等着您。”   萧辞抚了抚手腕上的佛珠,道:“江大人,陈府那边只能劳你走一趟,你带着那个内监一同过去,他知道罪证藏在了哪里。”   江空畔皱眉,眸光闪动:“王爷!”   “相同的话,本王不想说第二次。”萧辞冷冷的目光扫过来,比这春雨更让人寒了几分。   -   天色渐晚,日垂西边。   马车停在太傅府后门的一条小巷子里。   黑影一闪,便顺着院墙跃到了屋顶上,呼吸间,就消失在了灰白的房舍之间。   他伏在屋檐上,仔细观察四周的情况,书房附近围了不少家丁,各个严阵以待。   冷笑一声,他转头跳进了间偏房。   暮风中拂过一丝比烟更轻的黑影,穿过房门,飘入室内。   地面上是一层杂乱的稻草,然而在稻草之下却是一排排寒光灼灼的尖刺。   在房间的角落里,宋行舟被吊着双手,悬在半空中。   听到有了声音,他才缓缓抬起头来看。   “你是谁?”   来人一身黑衣,脸上戴着面具,只见他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   宋行舟大叫:“有机关!”   他艰难的扭动,头点了点西面墙上的某个地方。   黑衣人顺着视线也看向那里,在斑驳的墙面上挂了一幅画。   这间小小的偏房,已经被钱庸且改造成了机关重重,也许踏错一步,就会命丧于此。   空气凝滞,宋行舟就那么突然听见一声浅浅的笑。   好像似曾相识?   黑衣人走上了尖刺,鲜血染红了上面的稻草,可是他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尽力保持自身的平衡,又将自己的另一脚挪到了下一根尖刺上面。   宋行舟觉得自己脚底板都痛的要死,可是——   他却从那黑衣人仅露出的一双眼睛里,看出一点点痛快。   每向前走一步,那痛快似乎就增加了一点。   他的身后,稻草已经全部染上血,留下刺目的片片殷红。   宋行舟在心里震惊,到底是谁愿意为了救他而付出这么多?   每挪动一步,刺骨裂心,汗如雨下。   不过,当萧辞看到自己离那个小没良心的更近了一点时,心里便生出了一丝淡淡的喜悦。   作者有话说:   宋:是谁来救我啊!   萧:当然是我。   宋:瞎说,你是个残疾!   萧:……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个假象!?   感谢在2023-02-08 12:24:08~2023-02-12 00:4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就爱喝薄荷奶茶 15瓶;爱吃猫的鱼 5瓶;ktcccc、怜怜大漂亮的狗、玲玲衡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发威啦   摄政王府,秋林苑。   “王爷,东西拿到了。”江空畔怀里抱着玉枕,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抬眼,“您看……”   “送去刑部。”萧辞脸色阴沉,在摇晃的光线里愈加扑朔迷离。   江空畔应了声,默默退了出去。   门扉关上,“咚”的一声轻响,萧辞听到了那细微的动静,转头看去,就看到床榻上的人惊得肩膀一颤。   从太傅府回来后,他就一直没有醒,就连御医来诊看时,也只是翻了个身,仍旧昏睡着。   萧辞皱了皱眉,摇着轮椅径直到了床边。   这女人消瘦,肩膀也很单薄,即便隔着被子,也能看出轻而易举就能握住的轮廓。   一开始他只想将计就计,顺便探查一下她的诚意。   可是,看着她双手反绑着被吊在房梁上,他却想都没想就走到了对方设计好的机关上面。   萧辞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几乎没怎么使劲就将人转了过来。   脸色苍白的不像话,好像还在发抖,呼吸也有些吃力。   手掌隔着被子就感觉到不对劲的烫热,萧辞触电般离开。   所以是……发烧了吗?   他有些不知所措,刚才御医来看不是还说没事的吗?   这是怎么回事?   萧辞觉得这个时候他应该叫段灼进来的,可是却莫名其妙的停在床边,手掌放在床上不肯离开半步。   就在这时,一直滚烫的手从被子里缓缓伸了出来,一下子就将他的手握住了。   滚烫而柔软,毫无力气,却让萧辞不能抽出来。   “妈妈……”发白的起皮小嘴动了动,咕哝着:“我想吃黄桃罐头……”   萧辞:“??”   -   皇宫,太极殿。   小皇帝刚刚够着龙椅坐稳,就在这时,有个官员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皇上,臣有一本要参!”   众人循声看去,便见跪在中央的,是个兵部的六品官。   这名官员是几年前从江南调任到长安的,虽然身在兵部,却是个举人出身,他一向在朝中沉默寡言,如今突然这一跪,大家都鸦雀无声,等着听他接下来所参何事。   小皇上眼眸闪闪望向萧辞,又小心翼翼的抬抬手,道:“爱卿只管说。”   这官员抬起头在朝臣中环视一圈,视线落在最前面的摄政王萧辞身上,道:“臣今日要参之人,乃是当朝的摄政王!”   此言一出,有的人倒吸一口气,有的人吓得脸色惨白,也有的人心里嘀咕这么年轻有什么想不开,非要自己找死。   小皇帝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似乎是求助一般看向了站在萧辞身后的钱太傅。   他眨巴眨巴眼睛,挺直了腰道:“大胆!你可知叔父摄政王是先帝钦定的摄政大臣,怎能让你等随意参奏?!”   萧辞脸上毫无表情,只冷声道:“且听听黄大人所奏何事罢。”   小皇帝一抬下巴:“那、那你先说来听听。”   便见那个官员咬咬牙,抬头道:“臣奏摄政王三宗罪,其一,纵容其家眷当街伤害奉恩侯的世子齐宴,致使奉恩侯老来绝后,何其狠毒!其二,臣奏摄政王滥用职权,随意让金吾卫围攻朝廷三品大臣的府邸,何其放肆!其三,臣奏摄政王随意关押朝廷众臣陈云远,更是对其滥用私刑,何其残忍!”   一时间,朝堂之上哑然无声。   沉默过了许久,才听到上方的稚嫩声线颤颤抖抖问:“叔父,你、你怎么说?”   萧辞摇着轮椅缓缓转过身,清冷的脸上突然挂上一抹笑意,“本王无可辩驳,黄大人所言句句属实,确实都是本王所为,不知道众臣想要如何给本王治罪?”   面面相觑,每个人都将自己的头垂得更低,笑话,谁敢治罪?   有些人悄悄把目光转向了钱太傅和内阁首辅梁思明。   “不过。”萧辞也转过身,看向钱太傅的眸光沉了下来,“本王今日也想参一本。”   他向着大殿门外的锦衣卫招了招手,“带上来。”   话音刚落,身穿着飞鱼图样的锦衣卫同知傅深眠就扭着个人押了进来。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正是刚才兵部黄颜九所提到的朝廷重臣,陈云远。   只见他发丝凌乱的散在肩膀上,身上衣衫破烂,面无血色、四肢僵硬,仿佛一个提线木偶般木讷的走到了大殿中央。   也是在这一刻,众臣中有人向前一步,跪在了地上,他声音洪亮:“臣陈延鹤要弹劾广州布政司学政利用职务之便,中饱私囊,其有三大罪证,其一,与四川盐商勾结,倒卖私盐运送到广州,按照我朝例法,应斩立决;其二,陈云远在两广科举会试中,与考生私相授受,透露考题,按照我朝例法,应投狱五年;其三,陈云远私藏两广进贡的贡品多达上百件,按照我朝例法,应抄家流放。”   萧辞静静地听完陈延鹤所奏,转动轮椅,对着小皇帝道:“皇上,陈云远所犯之罪证据确凿,不如就——”   “当朝杖杀。”   所有人都惧怕的向后退了半分,齐刷刷跪地伏首,禁默不出声。   唯有钱庸且抖着手,指向了萧辞:“摄政王好威风!”   “太傅过奖。”萧辞抚了抚腕骨上的佛珠,眼底情绪不明,他转向傅深眠挥了挥手。   随即便有两个锦衣卫进来将地上的人向外拖。   他们刚一触碰到陈云远,他立刻像是活过来似的,挣扎着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小皇帝求助似的看向钱太傅,跪着爬了过去,扑在他的脚下哀求:“太傅救我啊!姐夫!姐夫救救我!”   钱庸且深深闭上了眼睛。   陈云远保不住了,就连那个“诱饵”宋清芷也被人救走了,这次他输了。   心头正在愠怒,却听到上方传来一声:“叔父,朕跟您讨个恩典,陈云远毕竟是三品重臣,又是朕老师的内弟,可否改判成抄家流放?就留他一条……”   “不可。”   小皇帝话没说完,就被萧辞打断,“皇上年纪尚小,尚且有恻隐之心,但这也是帝王不可有的妇人之仁,对于陈云远这种知罪犯罪之人,只能从重处理,本王没有殃及陈家之人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小皇帝面色泛白,暗自咬咬牙,捏紧了手心。   可几乎就是一个瞬间,小皇帝萧望景面色已经恢复如常。   萧辞坐在轮椅里,殿外的朝阳一点点爬升起来,阳春时节一片暖霞里,却让人觉得那清冷的面容不寒而栗,可怕至极。   锦衣卫没有再犹豫,将人直接拖出了太极殿。   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蝉,一时间只能听到殿外的脚步声,求饶声,身子拖地的声,以及随后响起的击打人肉的声音。   还有越来越弱的惨叫声。   -   春日晴好,玄武大街两侧柳色青青,马车缓缓驶过停在了一座名为《明园》的府邸门口。   它是玉真公主的外园,只为了公主置办酒宴来招待京城的贵女们。   宋行舟是摄政王的侧妃,自然也在公主的邀约之列。   玉真公主是先帝唯一的女儿,一向是万般宠爱,特地在长安最繁华的地段,起了一座公主府,府内亭台楼阁一应俱全,规格几乎等同于行宫。   宋行舟刚下马车,便被公主身边的小宫人引着往里走,揽月阁正是今日设花朝宴之所,远远望去晴光正好,身着各色华服的女子迤逦而来,环钗鬓影,笑语晏晏。   赴宴之人陆续赶来,揽月阁也变得热闹起来,宋行舟穿书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盛景,不免多看了几眼。   正值妙龄的玉真公主穿了件华丽的衣裙,坐在正中,雍容华贵,娇艳明媚。   许多女娘坐在宴席间说说笑笑,莺声燕语,好不热闹,直到看见宋行舟走进来,才让她们有了一瞬的安静。   宋清芷很久没有在这样的场合露过面,所以他一进去,便被人注意到了,不动声色的审视和打量,一时间也没有人上来跟他招呼。   一些尚未婚配的女孩子们不拘一格的跑到了院子里,玩起了各种游戏。   春日刚刚有了些影子,一些花草也都是刚刚抽了花芽,水影摇日,花光照林,宋行舟一人坐在那里实在无趣,众夫人聊的事情无非是谁家公子长得挺拔英俊,谁家女儿长的光彩照人,又或者是谁家夫妻不和,谁家的老爷宠妾灭妻,只要正主没来,就很有可能成为她们的谈资。   玉真公主慵懒恣意地坐在摆着瓜果茶水的长几后,身边婢女伺候的殷勤,有人来敬茶,她便抬抬手,应和一二。   宋行舟独自坐在案几旁,身旁的人他既不认识,也不想听她们闲话家常,便起了身干脆上院子里吹吹清风,看看风景。   这园子也实在是大,宋行舟围着水榭长廊走了一圈,便觉得喉咙发渴,回到正厅去喝水有点远,便想着四下里找个近的地方,找个侍女讨一杯茶喝。   顺着石子路向房舍走,宋行舟刚上了台阶,忽然听到那屋子里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此刻后苑静谧异常,唯有飒飒风声,屋子里的声音听得更加清晰了。   “公子怎会在此?”   “这是公主的园子,我在这不是很正常嘛?”   “民女在此更衣,要为公主演奏琵琶,还请公子先回避一二,容民女将衣衫换好,再来与公子答话。”   “可本公子却不愿意回避,不如娘子就当着本公子的面更衣,反正你也不是什么良籍。”   宋行舟扒着门缝去看,里面是位姑娘,身后还有个穿着雅致的男子,那男子步步紧逼,直接将那个姑娘摔倒在地,一只脚踩住女人的裙角,狰狞的笑着撕开了那姑娘的衣襟。   宋行舟低低咬牙骂了句:“畜生!”   只一个呼吸之间,姑娘就被剥出一身白肉,宋行舟再也看不下去,踢门而入,顺手就抄了个凳子照着那男子头上就是一下。   男子后知后觉转过头,只看他一眼,就昏了过去。   那姑娘呼呼喘着气,匆忙合上衣襟,对着宋行舟道谢:“谢谢小姐仗义出手,只是……”   宋行舟在那个男人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两脚,这才抬眸问:“只是什么?”   那姑娘将自己的簪环扶了扶,神色已然恢复如初,道:“他是玉真公主的面首,你今日将他打晕,怕是要得罪公主了。”   宋行舟舔了舔唇瓣,“姑娘放心,我——”   “上面有人。”   怕啥,他的夫君可是能一手遮天的叔父摄政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2 00:40:16~2023-02-13 23:51: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玲玲衡笄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打架啦   宋行舟回到宴席间时才知道,那个被他救下的姑娘是环采阁的雅伎李蔫蔫,一手琵琶名震长安,无数人都为能听她弹奏一曲而愿意一掷千金。而这次花朝宴,玉真公主也请来了这位琵琶高手为大家助兴。   李蔫蔫是个乐伎,不好与名门贵女相见,公主便让人在角落支了个屏风,李蔫蔫坐在屏风后面弹琵琶,众夫人在前厅欣赏。   琵琶乐音时急时缓,如珍珠落玉盘,声声切切,听得入情,一曲结束竟让人流连忘返,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还有些不舍。   宋行舟想着李蔫蔫的身份,又想起当日追到了环采阁门口的那个书生,一时间有些心不在焉和暗暗窃喜,他盯着那屏风后的绰约身姿,感叹真是好人有好报。   宴席结束时,宋行舟凑到了李蔫蔫身边,轻声道:“姑娘我救了你一命,你是不是也该报答我什么?”   李蔫蔫抱着琵琶想了会,眼神里透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小姐能受到公主相邀,定然不会要蔫蔫的谢礼,那小姐要我怎么报答?”   宋行舟灿笑:“这么一说我也一时想不出来让你报答什么,但我这人从不吃亏,不如姑娘赠我一信物,若是日后我想起来了,便拿着信物去找姑娘兑现承诺,可好?”   他说这话时,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李蔫蔫,其实他自打听到李蔫蔫在环采阁,就已经盘算好了要对方如何报答,又怕说的突然对方拒绝,直到看见李蔫蔫从身上取了个玉牌子递给他时,宋行舟才放下了心。   坐在马车上,手中摩挲着温软白玉,宋行舟若有所思。   已经投过诚了,是不是该合作了?   -   萧辞坐在棠花满墙的小院子里,与江空畔对弈。   “王爷前几日在朝堂上敲山震鼓,可把那些心里憋着坏的人给吓着了。”   萧辞抬眼看了看西面那扇月门,黑子在手中捏了好一会没有落下来。   江空畔等了会,看看萧辞又看看月门那边的建筑,“王爷这是在等人?”   萧辞将手中的黑子落下,心底涌起一丝烦闷。   或许是因为心事如此轻易便被人看穿。   江空畔朝着萧辞看了眼,“王爷府上今儿可真是安静,王妃她不在?”   “她去玉真府邸赴宴了。”   “啧啧。”   萧辞眉心微蹙,烦闷更甚,“你牙疼?”   江空畔摇手道:“自打前年驸马病逝后,玉真公主府上可是一日比一日热闹,听说常常出入的可都是美男子,个个貌比潘安。”   萧辞:“本王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连公主也敢编排。”   “微臣就是提个醒,王妃可别在万花丛中迷了眼啊!”   江空畔一边说一边品着萧辞的神色,赶紧转移话题,“王爷伤可好了?”   萧辞捏了捏手中黑子,冷声:“无碍。”   “钱庸且这个老王八,竟然敢在自己的府里布这些机关,他是想伤谁呢!?”江空畔急得骂了两句,又低声道:“您又何必亲自去救,万一被人发现腿……”他顿了顿,看向萧辞身下的轮椅,“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萧辞垂眼抿了口茶,“陈云远的罪证都指向了他自己,与钱庸且毫无牵扯,如今形势多变,本王怕他与梁思明联合起来。”   江空畔叹了口气,又忽然想起什么,“说到陈云远的罪证,臣又想起一事来,王妃似乎是在查宋远明的科举舞弊案,王爷这……”   嗒,茶盏被放下。   “哦?”萧辞不知回想起什么,牵了下唇,“原来是在查这个。”   “而且臣听说,王妃还有个哥哥,之前一直在国子监读书,后来因着宋远明的事儿牵连,被国子监退学,如今一直闲置在家,郁郁寡欢而不得志。”   萧辞手指叩在石桌上,点了点,“那就让祭酒恢复他的国子身份,继续上学吧。”萧辞抬眼,“她的哥哥叫什么?”   “宋行舟。”   两个人正说着话,一名锦衣卫惊慌跑来:“微臣见过王爷,江大人!”   萧辞冷眼,“何事如此惊慌?”   “王爷,不好了,宫里出了大事!”   “皇上、皇上他不见了!”   萧辞沉眉,江空畔手中的玉石棋子“啪”的一声砸落在了地上。   -   宋行舟在马车上倚着扶手睡意正酣,忽然打了个喷嚏。   “啊!”顺带着还把自己的舌尖咬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谁,竟然在这个时候还想着他。   这时马车也停在了王府的角门处。   秋林苑里海棠开了一片,姹紫嫣红的甚是好看,只不过宋行舟无心欣赏,他直奔自己的卧房,踹掉鞋袜倒头就要睡。   这一上午又是听闲话又是砸人的,还挺累。   眼皮刚刚要合上,突然一阵喧闹声传来——   房门被人狠狠踹开。   宋行舟一个打挺坐了起来,迷蒙蒙地看着闯进来的人。   “松木,打你的人是不是她?”   为首的女子衣服华贵,相貌端丽,身上佩戴的珠玉璎钿随着她的动作摇晃,发出了细微的叮铃声。   宋行舟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睡错了房间,又仔细看看没错,那这个女人再说什么?   不太对劲。   有点眼熟,怎么办?   这、这不是玉真公主吗?   被她称作“松木”的男子也缓缓挪着步子走进了房间里,一副弱柳扶风状,最显眼的还是额头上缠着的那一圈纱布。   嚯!   宋行舟倒吸了口凉气,可算知道玉真公主为何而来了。   松木便是今日在公主府邸想要欺负李蔫蔫的人。   那男子微微抬头,仿佛一朵小白花,眼圈红红的,细声细语道:“公主,打我的人就是她。”   宋行舟抖了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玉真公主瞟了眼他,走过去,顺手抄了个花瓶递到松木手中,挑眉:“打回去。”   宋行舟:?   眼见着那松木捏着花瓶就要朝他过来,全然没了刚才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宋行舟一跃跳下了床,对着他似笑非笑,“你敢试试?不怕你一会头都没了?”   那男子也开始犹豫,他自然已经知道了宋行舟的身份,虽不是摄政王的正妻,但总归是有名分的王爷侍妾,而他自己,不过是玉真公主闲来解闷的玩意,如今公主看似是在给他撑腰,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一点面子,若是他真的砸下去了,以摄政王的威名,恐怕他的头确实就要没了。   玉真公主见他犹豫不前,一把从他手中将花瓶夺了过来,“没用的东西。”   然后又把花瓶递给了旁边的婢女,“你去,砸她的头!”   那婢女抖抖嗖嗖接过花瓶,目光刚碰到宋行舟,就被吓得趴在了地上,“公主饶命啊!”   玉真心中气愤无比,一脚踢在那婢女的肩膀上,“一群废物!废物!”   看着玉真公主铁青的脸色,宋行舟嗤笑了出来,原来当摄政王的侍妾也挺好的啊。   被他这一声讥笑惹怒,玉真公主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扯住宋行舟的头发,“你这贱蹄子,打本公主的人,还在我的宴席上打我的人,看我不撕烂了你的脸!”   宋行舟也没示弱,反手也扯住了公主的头发,“公主就能随意打人了吗?你问过我夫君了吗?”   他不提萧辞到还好,一提萧辞玉真公主更是憋气,这要是换做别人,她早就将人拖出去杖打了,还能让她在这里叫嚣吗?   可人是萧辞的侍妾,她心里知道不能太过分。   两个人就这样扭打在了一团,婢女慌乱作一团,想要将二人分开,但是谁也不肯先松手。   玉真抽出一只手,长长的指甲贴着宋行舟的面颊上划了过去,“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妾而已,也敢跟我动手!”   宋行舟觉得脸上有点疼,只能用力拽住玉真公主的头发,大喊:“公主,你这男宠对你不忠啊!你又何必为了他而得罪摄政王呢!?”   玉真公主愣了一下,继而冷笑:“你胡说!”   “我胡说我就是狗!”   就在这时,两名锦衣卫突然冲进了房间,不由分说的将二人强行分开,宋行舟抬眼看,发现是傅深眠,只见他慌张的对玉真公主道:“公主!皇上不见了!”   环钗松乱,鬓角飞扬,玉真公主猛地一惊:“什么?你再说一遍!”   “皇上他不见了!摄政王已经下令封锁全城,挨家挨户去查。”   玉真公主似乎是反应过来,她仰头问:“母后呢?母后知道了吗?”   傅深眠回答:“太后听闻此事,昏了过去,所以王爷才请您进宫去侍疾。”   “好好,我现在就随你去。”   宋行舟突然上前一步,拦住他们,“带我一起进宫。”   玉真伸手就要将他推开,一脸厌烦。   “我知道皇帝的下落,所以你必须带我进宫。”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3 23:51:49~2023-02-15 01:4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pri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害怕啦   天色渐暗,风刮得似乎也小了些。负责掌灯的太监挑着灯笼,一边走一边往上顶,他走过的路,渐渐明亮了起来。   太极殿和慈宁宫相继都亮了起来,连成一条线,缓缓向四周灿灿一片。   这就是皇宫的中枢,也是大奉朝的中枢。   钱太后脸上泪痕未干,她无力的靠在凤榻上,听着锦衣卫回禀,“午门的守卫都是干什么的?他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竟也能躲过金吾卫的巡查?”   被问话的锦衣卫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看萧辞。   萧辞示意他先出去,自己摇着轮椅往前,道:“娘娘,皇上大约是跟着某位大臣出的宫,做了伪装,金吾卫也有规矩,并不能一一盘问朝臣。”   太后盯着萧辞看了许久,才缓缓微呼口气,让殿里伺候的人都出去。   “萧辞……”太后叫了他一声,只觉得凤眼里都含着说不清的累倦,“你过来,到我这儿来。”   灯光略微亮了些,是萧辞在烛台边拨弄灯芯,金橘色的烛光映着他的侧脸,如玉如琢。他本就相貌极美,少年时驰骋沙场又给他渡上一层别样的野性,微微上扬的眼梢却含着冷冽的肃杀之气,让人望而生畏。   钱太后远远的瞧着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况味。   她是先帝的继后,并非萧望景的亲生母亲,当年先皇后仙去,先帝便用一张圣旨将她困在了这方天地间,享受着世间最尊贵的地位,可她却一点都不愿意。   她心底的那个人,却离她越来越远了。   萧辞转过身,唇角抿出凉薄的弧度,他摇着轮椅停在那里,不再靠近半步。   “离我近一些,我好冷。”她拢了拢身上的衣衫,望向光影里的那个人。   萧辞抚了抚手腕上的佛珠,道:“太后,可是要人给您拿条毯子?”   钱太后垂着眼眸去看他,“我要你给我取暖。”   萧辞一笑,摇摇头,低声道:“怕是不能如太后所愿,臣弟家中已有妾,若是让她知道我今晚就要被赶到书房了。”   她狠狠盯住他,“我差点忘了,摄政王有了美娇娘。”   “谢太后体恤臣弟。”   钱太后面色沉下去,手指深深嵌进红木扶手里,再抬眼的时候,突然换了副娇弱的模样:“阿辞哥哥,你不管沐瑶了吗?”   少年时,他还是她的阿辞哥哥,他们还曾一起策马奔驰,如今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他手握大权,他们也成了君臣。   这话一出,萧辞脸上划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太后这一声哥哥,萧辞当不起,你是先帝的皇后,是皇上的母后,是大奉的太后,而我,是你的臣,是先帝的皇弟。”   “仅此而已?”钱太后用力闭了闭酸涩的眼,该期待什么?   期待的不过是她的执念,不是他的。   “仅此而已。”   “不!”太后猛地抬起眼,抓起旁边的茶杯冲着萧辞扔了过去,“我是太后,你只是臣子,你不能忤逆我!”   萧辞没有躲,茶杯竟然砸到他的眼眉骨上,水珠混着茶渍弄脏了他那张完璧无瑕的脸。   “太后还是继续担心皇上吧,臣弟告退。”   “你敢!”   -   “我皇弟在哪里?”玉真公主坐在马车上,焦急的问宋行舟。   宋行舟撩开帘子,看向外面,“看见王爷我自会说的。”   “你不会是故弄玄虚吧!?”   “清芷不敢拿皇家的事情开玩笑,我说知道,就自然是知道。”宋行舟可是看过小说的人,对于小皇帝出逃这段剧情,他还是记得很清楚。   如今两个人都冷静下来,玉真公主看着宋行舟脸上那道指甲划出的血痕,心里生出几分歉意,缓了语气,“你说得都是真的?”   宋行舟道:“公主问的是哪一件事?皇上的事还是……”   “你说呢?”玉真公主瞥了她一眼,都说她是这大奉朝性子最烈的女子,如今看来这个宋清芷也是不遑多让,敢跟她上手的人还真是不多了。   宋行舟讥笑,“那个面首?自然是真的,他屁/股上的三颗痣我都看得清清楚楚,还踹了两脚。”   玉真古怪地瞥她,“你看见他……那个了?”   “看见了。”宋行舟手指放在面前比了比,“大约就是这么小一点吧。”   玉真公主:“……”   真是见了鬼了。   玉真想她皇叔的口味也真是清奇得很。   -   马车缓缓停在皇城门口,经过守卫时,玉真公主忽然停住脚步,冷声质问:“陆烈!你的眼睛让猪油蒙住了?圣上那么大个人从皇宫里跑了出去,你竟然看不见吗?”   说完也不觉得解气,抬起一脚就踹了过去。   陆烈慌着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出口。   宋行舟跟着公主身后向着慈宁宫走,走过太极殿的丹陛,公主脚下不稳差点崴到,宋行舟赶紧上前相扶,“公主不必焦急,慢慢走。”   玉真公主叹了口气,发现她两只手一起伸上来,知道她没伺候过人,任凭她搀扶着,“你根本就不明白,皇上对我和太后来说,意味着什么。”   宋行舟不是傻子,书虽然是五年前看的,剧情也多已经记不住,但是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清楚的。   先帝英年早逝,膝下只有一个孩子,就是当今的幼帝,而玉真公主则是先帝认来的一个孩子,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三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相互依偎,相互报团取暖,彼此都很重要。   宫内明显守卫增加了许多,一列一列的金吾卫与她们擦身而过,宋行舟是第一次来皇宫,这种身临其境的震撼是以前参观故宫时不能体会的。   慈宁宫近在眼前,宋行舟突然问:“王爷在慈宁宫里?”   玉真公主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他,眼神复杂,有些踌躇,她望了望灯火煌煌的慈宁宫,道:“要不,你在这边等?”   宋行舟蹙眉,“为何?慈宁宫我去不得?”   玉真公主似乎有些惆怅,“本公主让你在这里等,你便在这里等,哪来的这么话?”   宋行舟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公主看似骄横,实则却是一点心机都没有,明显是慈宁宫里有什么事,是她们不想让外人看到的。   宋行舟耸耸肩,不再跟着。   眼见着玉真公主一步一步消失在慈宁宫前的树影里,他忽然蹑手蹑脚的跟在后面,保持着不被对方发现的距离。   这慈宁宫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是不能让他看见的?   -   慈宁宫如此奇怪,伺候的婢女太监是一个也看不见,宋行舟望着玉真一步一步踏上台阶,仿佛脚下有千斤重。   皇上丢了,合宫上下都十分焦急,锦衣卫更是挨家挨户的盘查,可偏偏这慈宁宫却处处透露着异样。   “你敢!”   慈宁宫正殿的门突然敞开,萧辞坐在轮椅上,廊下一盏一盏的烛火映在他如玉的脸上,唯有那眉骨处,似乎是破了皮,鲜红的血顺着脸颊流到了衣襟上,染红一片。   玉真公主与萧辞撞了正面,她小心翼翼的看看他身后的太后,只能垂头行礼:“皇叔。”   萧辞仰头,视线却落在她的后面,眼中划过一丝惊异又很快消失了,“玉真是来侍疾的吗?”   公主点点头,在萧辞面前全然没了白日里的骄纵,她声音很柔:“圣上有消息了吗?”   萧辞摇摇头,道:“暂时还没有,锦衣卫正在一一盘查今日进宫的诸位大臣,相信很快就会找到圣上,公主不必太忧心。”   她有些犹豫的问萧辞:“玉真听闻皇叔与圣上在一些政事上有了嫌隙,或许……”   萧辞抬手打断,“道听途说,公主不要听信,本王奉先帝遗诏辅佐幼主,无事不尽心竭力,相信圣上也是懂本王的忠心,不是那些人三言两语的挑拨就能离间我们的关系。”   “皇叔一向持重有张,玉真从不怀疑。”   萧辞又望了望树影之处,唇角牵了一下道:“公主今日设宴,宋氏可有闯了什么祸?”   他刚进宫里没多久,就听到锦衣卫来报,说是玉真公主怒气冲冲闯进了王府,要找侧王妃算账,他才让锦衣卫以侍疾为由,将玉真请进了宫里来。   玉真心下愕然,向着后面又看了看,吞吞吐吐。   “倒也……倒也无大事。”   大约是他们说话的时间久了,殿内传来一声女音:“玉真?”   玉真公主应了声,欠了欠身就向殿内挪动步子,萧辞则是摇着轮椅往旁边他专门的石道上移动,却听太后又道:“萧辞,圣上如今下落不明,你就能忍心离开吗?”   宋行舟又往旁边隐了隐,这话怎么听都不是很对劲。   明暗交接处,萧辞坐在轮椅上,身后落下长长的影子,他淡淡道:“圣上失踪,是臣弟失责,臣弟自会前去领罚。”   又有点答非所问。   “玉真,这几日便劳烦你在慈宁宫好好伺候太后,直到圣上回宫。”萧辞摇着轮椅从石道上下来,就停在一片树影旁,“关上殿门,好好休息。”   “叔父,水榭。”   萧辞道:“关门吧。”   夜色浓稠,碎石子上洒下一片片银色清辉,竹林树影斑驳好像一排排手持金刀铁戈的列兵。   “出来吧。”萧辞的声音低沉,绕在竹叶之间,也添上几缕竹香。   才说完,就看见竹子边上站了个人,穿着绯色对襟衣,竹影在她的身后摇晃,脸面背着灯光,身形轮廓却有种娇媚的美。光线昏暗,不能确定两个人的视线是否对上,但是却有种异样的感觉滑过心头,仿佛想了很久念了很久似的。   他走上来,“王爷。”   萧辞仰着头,带着平日里惯常的清冷,“在等本王吗?”   的确是在等他。   “没有,我就是中午在公主的宴席上吃撑了,出来溜达溜达,消消食。”   “确定是在这里溜达消食?皇宫?”萧辞扯了下嘴角,又道:“不是因为跟人打架了?”   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前脚做了什么,萧辞后脚就什么都知道了。   萧辞却道:“为何而来?”   宋行舟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上手推着他的轮椅往宫殿外面走,直到走到后花园里,他才缓缓开口:“王爷,妾身知道圣上在哪里。”   萧辞一怔,转身盯住他的眼睛,沉了眸光,“在哪?”   那一刻,宋行舟与他的目光相交,不由得后颈凉了下,“王爷,这皇宫内是否有个宫殿,叫鸾春苑?”   萧辞歪着脑袋打量他,“确实有,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王爷,妾身愿意带您去找圣上,但是妾身有个请求。”   月光洒了一地,如细网般笼在宋行舟的身上,萧辞忽然就想到锦衣卫来报她和玉真厮打在一起的样子,耀武扬威,而现在却有一种不易察觉的温柔落下来。   “说。”   宋行舟清了清嗓子,弯下腰俯在萧辞耳边,轻声道:“王爷能不能重新调查我父亲的舞弊案?”   微风拂过,耳廓微微发热。   他垂着眸子,手指握在轮椅的扶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你是在威胁本王吗?本王不答应你的请求,你就不说,是这样吗?”   “妾身觉得这不应该算是威胁。”宋行舟仰头望望夜空,“而是一种交换。”   他咧嘴笑着,那份明朗如焰火的神采跳跃在眉眼间,萧辞看着,心中有种感觉破冰似的慢慢裂开,就像亭子顶上的凌霄花,勾绕缠绵,叫人心悸。   猛地心口一凛,萧辞慌忙压下心底那丝逐渐攀爬的异样,转过脸看向假山方向,抬手一指,“那边就是鸾春苑。”   “你可知,那里是皇宫的禁地。”   宋行舟深深望向远方,仍旧笑着:“知道,那是先皇后的寝宫。”   “不。”萧辞脸上喜怒难辨,“因为那里闹鬼,有不干净的东西。”   宋行舟一下子扔开了轮椅,感觉背后阴风阵阵。   入夜后御池岸边起了一层薄薄的雾,偶有微风吹过,他的衣角翩翩,隐约有种若有似无的香气,似乎是漫不经心的,又似是带着某种目的,轻轻拂着。   就那样撞进了萧辞的鼻息里。   “害怕了?”   宋行舟偷偷吸了口气,拍拍胸脯,“我还没怕过什么呢!”   看不见的阴影里,萧辞笑了笑,是谁的心跳那么大声?   哦,是他的小侍妾。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5 01:47:22~2023-02-15 23:3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怂怂不吃胡萝卜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贴贴啦   夜三鼓,宋行舟推着萧辞走进了荒凉的鸾春苑。   这里最早的时候是皇宫里的戏楼所在地,大行怀悯皇后在生病后就搬到了这里,后来也是在这里薨逝,在之后,这里逐渐又变得荒芜,甚至有宫人在附近看见了鬼影,鸾春苑就彻底成了禁地。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萧辞看着四周这一片鬼影憧憧的宫殿,仰头去问:“就连本王也没有踏入过这里。”   怀悯皇后生病期间,萧辞已经披上了铠甲,开始他驰骋沙场的征战生涯,那时的他已经很少再踏足后宫。   “我?”宋行舟笑笑,“王爷不知道女孩子都喜欢八卦吗?”   “八卦?”萧辞还没想明白,就看见一双瓷白的手在他的眼前晃了一下。   “王爷,这间就是右配殿了吧?”   殿门半掩着,许多细细的蛛网断成两半,晃荡的挂在殿门上,宋行舟毫不费力地推开了门。   因着这里太偏僻,并没有经过特殊的改造,萧辞的轮椅试了几次都不能过了门槛,宋行舟干脆蹲在萧辞的前面,道:“我背你吧。”   萧辞眉心蹙了蹙,握着扶手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不必。”萧辞拒绝。   宋行舟吐了吐舌头,“害羞了?不用担心,我力气很大的,肯定不会摔了王爷。”   萧辞扭头,“我说不必。”   顿了顿,宋行舟摆摆手,“好吧,那我先进去看看,若是有什么情况,我再跟王爷说。”   说完,宋行舟就提着夜灯走了进去。   殿里久没有人居住,地板上厚厚一层灰尘,宋行舟提灯细看,很快就发现了一排脚印,他跟着脚印向里走,停在一处角落里。   宋行舟蹲下来,用手指敲敲地板,声音空洞洞的。   他喜上眉梢,赶紧跑出了大殿,“王爷,我找到密道了。”   说完,他又蹲下来,拍拍自己的肩膀,“来吧,我背你。”   等了一会依旧还是没有反应,宋行舟突然向后一靠,抓住萧辞的两只手臂,身子一用力便将人背在自己的后背上。   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之后,他感慨:“看着王爷也挺瘦的,没想到这么沉。”   萧辞心情极为复杂,思绪又被拉回到自己母妃被逼吃下毒药那日,当时已经被吓坏的小萧辞,就是这样被他的皇兄背着,背回了东宫。   十几年过去了,他没想到如今竟然又有人愿意将他背起来。   宋行舟走的很慢很稳,一路到那块颜色有些不一样的地板旁边时,他小心翼翼的扶好背上的人,缓缓蹲下身子,等到掌握了平衡之后,才抽出右手将那块地板抠开。   地板下是一条暗道,黑通通的不知道要通向哪里。   “王爷扶好妾身。”宋行舟按着背上的人往自己的身上贴了贴,这才扶着旁边滑腻的墙壁一点点往里面走。   不知走了有多远,宋行舟忽然开口:“王爷,你的腿是怎么受伤的?”   萧辞贴着他的后背,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上,冲着他的耳朵呼着热气:“战场受伤。”   宋行舟又问:“剑伤?刀伤?是筋脉的问题还是骨头的问题?”   萧辞:“筋脉和骨头都有问题,好不了。”   宋行舟咂舌,“还真是可惜了,都说摄政王的武功天下第一,如鬼魅一般,真是可惜啊,再也看不到了。”   萧辞皱眉,分辨着他言语中透露出的惋惜到底有几分真情实感,他觉得自己这个小侍妾,不仅力气大的出奇,胆子也比普通女子要大许多。   如此阴森昏暗的密道里,要是旁的女子,早就吓得哆嗦了,而他的侍妾却还在哼着奇怪的曲调。   两个人又往前走了有两三刻钟,就在这时,隐隐约约的好似看见前方有个人影的轮廓逐渐清晰。   前方地道的两侧点了几盏宫灯。   壁上投出一个人影,萧辞突然开口,“过去看看。”   宋行舟赶紧将人背了过去,果然看见有个十来岁的孩子瘫坐在地上,双眼紧闭,大约是昏了过去。   “将我放下来。”   宋行舟将人放在一块石头上,然后又跑去探看那个孩子,确实是昏睡过去了,呼吸尚且平稳。   他从萧辞担忧的眼神中已经确定了这个孩子的身份,必然是当今的天子圣上。   伸手一勾,他把人提起来准备要背在身上时,突然黑暗里有“噗噗”的利刃破空的声音。   宋行舟还在发愣,下一刻就被萧辞扑到在地。   哐当!三枚短柄暗器直接插/进了对面的墙壁里。   宋行舟“哎呦”一声,“疼死我了!”   身上的人沉沉压了一会,才从他的后背上翻滚下去,冷声道:“快把圣上送出去。”   宋行舟揉了揉自己的膝盖,起身这才把小皇帝拉着背到了自己后背上,向着出门口走。   不知道为什么,宋行舟总觉得萧辞的声音有点不一样,但情况紧急,他也没多想。   -   萧辞看着宋行舟的背影消失,才突然“嘶”了一声,靠到了墙壁上。   其实机关一共射出来四支暗器,有一支直接刺进了他的后背,萧辞猛吸几口气,从身上拿出一瓶伤药,咬开瓶盖勾着手洒在了伤口处。   又等了一会,疼痛有所缓解,萧辞才睁开眼睛环顾四周。   这个地方似乎是一间密室,在墙壁的角落处,有张床,萧辞忍着剧痛站起来,探查了一番,确实是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只不过看起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并没有更多的发现,不知道萧望景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而这里曾经又住着什么人呢?   萧辞听见暗道里传来了脚步声,知道是他的侍妾回来了,便又坐回到那块石头上等着。   很快宋行舟就探着身子回来,他看看萧辞,又指指自己的腿,道:“腿都快被你推断了,背不动了。”   萧辞知道他肯定还有下文,就没说话。   果不其然宋行舟撇撇嘴,道:“也不是不能背,要加码。”   萧辞抬眸,“怎么加?”   目光闪动,宋行舟轻声道:“妾身要个王爷的信物,就是那种拿到哪里都可以随便让官员听话的东西。”   说完,他拍了拍自己的后背。   可就在这刻,萧辞却身子一歪,直接栽倒在地上。   宋行舟这才看见萧辞右肩上的那支闪着银光的暗器。   他不再墨迹,赶紧将人扛上自己的后背,向着暗道口疾走。   “王爷!”一边跑一边呼唤,“你可别死啊!”   “王爷!”   “萧辞!”   ……   “别喊了,没死。”萧辞虚弱的靠在宋行舟的背上,任他将自己颠簸着往前跑。   宋行舟听见对方的声音,这才缓缓松了口气,某一瞬间,他心里泛起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似乎是愧疚。   他从小就被人欺负着长大,从来在他的心里对任何人只有恨意,他从来没有愧疚过。   可是在刚刚,他第一次体会了那种酸酸的让人难以接受的感受。   萧辞的下巴抵在他的锁/骨窝里,忽然侧过头,嘴巴对着他的脖颈上,“你为何从来不用桂花油梳头?”   宋行舟头皮都麻了。   他喉头一动,“我不喜欢桂花油的味道。”   然后他听到萧辞很低的笑了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扯住了他散落的发丝。   “本王猜,桂花油的味道会让王妃想起什么不好的记忆吧,比如……新婚夜的火。”   宋行舟的身子一僵。   比秘密被人发现更让他惊慌的是,他终于知道扯住他发丝的东西是什么了——   萧辞的嘴唇。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5 23:39:20~2023-02-17 23:23: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猫的鱼 10瓶;Apri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丢人啦   长极殿,灯火通明,进进出出的人影络绎不绝。   直到御医再三确认,摄政王所中的暗器并未抹毒后,才都退了大殿。   宋行舟坐在床榻边,这是他第一次进皇宫就睡在了这里。   还挺“幸运”。   宋行舟累的要命,又看了眼已经安然入睡的萧辞,就准备在旁边的美人榻上凑合一夜。   躺倒榻上,才发现没有被子,冷的直发抖。   这可怎么睡得着?   宋行舟仰头看看萧辞,对着他身上的锦被咽了咽口水。   反正萧辞也不知道,就浅浅睡一觉。   于是宋行舟又从榻上坐了起来,提着裙子爬上了床边,正要掀开被角钻进去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宋行舟吓了一激灵,直接从床边上滚了下去。   慌乱中宋行舟用手去抓,这一抓不要紧,直接将整个锦被扯了下来。   果然是不能做坏事。   门开了,进来的是一位穿着华贵衣衫的女子,她一步一步走进,然后忽然蹲下看着宋行舟,“你就是宋氏?”   宋行舟露出一双眼睛,点了点头,“我是摄政王的王妃,宋清芷。”   “侍妾。”那女人开口,“不算是王妃。”   宋行舟感觉到有种危险的味道。   然后他又看着那个女人走到萧辞的床边,刚想要俯下身子,宋行舟突然起身站起来,将锦被盖回到萧辞的身上,将脖子以下捂了个严严实实。   “您是?”宋行舟知道能在这宫中随意行走的女人肯定不简单,所以还是用了敬语。   那个女人的手指最终也没有落在萧辞的脸上,她直起身子,盯着宋行舟,“已经有很久没有人问过哀家是谁了。”   宋行舟视线落去,行礼:“见过太后娘娘。”   冷汗涔涔。   钱太后目光上下打量在他身上,良久才道:“这几日哀家看着皇弟瘦了,想来是身边侍候的人照顾不周,过两日哀家选几个聪明伶俐的送到王府,好好伺候皇弟。”   宋行舟仔细品品这句话,一本正经回复道:“作为一个过来人,我给妹妹们的建议是,不要过来。”   “为何?”   “因为我跟王爷的之间,容不下另外的人。”   “哦?是吗?”太后唇角动了动,长眉微挑,“可哀家怎么听说新婚夜,王爷独自睡在了寒居。”   “这个确实要怪妾身,是妾身身子柔弱承受不住王爷的生龙猛虎,又心疼王爷自己难受,只好央求王爷回寒居暂且放过妾身。”   “你!”太后横眉冷怒,一脸厌弃,“不堪入耳!你怎么能将床榻之事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宋行舟满含疑惑,道:“难道不是太后先提起的我与王爷的床榻事吗?妾身只是据实回答,确实不知道这是只能问而不能说的,请太后赎罪。”   太后立刻瞪圆了眼睛,心里仿佛是烧着的水壶,被气浪冲顶,却不能发作,恨得眼睛里血红更甚,像是要把宋行舟吞下去似的。   她捏着长袖紧紧攥着,拳拳打到了棉花上,也知道再待下去只能是徒劳,便伸手一扫桌案上的药碗,怒气冲冲甩袖走了出去。   目送着钱太后走出殿门,宋行舟才松了口气,一回头,却看见萧辞正侧着脸看他,苍白的唇角上噙了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王爷何时醒得?”   萧辞缓缓开口,“从王妃从说本王生龙猛虎的时候。”   宋行舟呼吸微微急促,耳根都热了些,“以上内容,纯属虚构。”   萧辞,“也有可能不是虚构。”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萧辞:……   -   气氛微妙了很一会,宋行舟抿着唇,又看了萧辞好几眼,对方总是一副清冷平静的模样,好像所有的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似的。   “王妃又在看什么?”   “我在想王爷为什么都不奇怪我怎么会知道圣上的行踪?”   萧辞似笑非笑地凝视着他。   “凑近些,本王说与你听。”   宋行舟似乎是又想起在地道里,对方凑近说话时做过什么,他拢了拢散落的发丝,凑到床边,“王爷说吧,妾身听着。”   萧辞盯着他露出的泛红耳朵,顿觉心中微妙,本来是想据实以告,小皇帝本就有偷偷跑到鸾春苑祭奠怀悯皇后的习惯,而他当时是关心则乱,加之太后言之凿凿的说小皇帝一定是偷偷出了宫,他才会也随着太后的想法去思考,可是他现下又突然不想说了,只是伸手冲着那粉红的耳廓轻轻一弹。   宋行舟身上一阵激灵,酥麻从耳朵处直通头皮。   宋行舟:“……”   他向后退了半步,腿不自觉发软,正在此时,殿外面突然有通报的声音,“王爷,圣上他醒了。”   萧辞收回落着的视线,面色一沉,“可有什么不妥?”   “身体无恙,只是圣上说要立刻召见您。”   萧辞一把掀开锦被,起身下床,“本王即刻就来。”   他看看宋行舟,道:“你若是累了,就在床上休息。”   宋行舟突然仰头,试探地开口:“王爷可否带我一起去面圣?妾身一个人在这里怪害怕的。”   背着他走密道都不怕的人,会怕这个?   又在打什么主意?   萧辞打量的看了他一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点点头,“走吧。”   -   萧望景倚在榻上,抬头去看窗外的星辰点点,紧紧捏着手中的东西,心里却思绪翻滚。   他的叔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目光游移,转向了墙上那把黑木弓。   弓身漆黑发亮,虽然有些年头了,但看得出主人十分爱护。   那是五岁时,叔父送他的生辰贺礼,当时意气风发的叔父犹如天空中炽热的太阳一般闪耀。   “圣上。”萧辞躬身请安,打断了萧望景的思绪。   他望了一眼萧辞身子下的轮椅,神色逐渐黯淡下去。   “叔父,你来了。”   萧望景看见他身后的人,“这是?宋明远的女儿?”   宋行舟上前半步,行礼:“妾身宋清芷,见过圣上。”   “叔父和你的婚事,还是朕赐的婚。”   宋行舟咬咬牙,“谢圣上赐婚。”   真是谢你全家了。   “听说是侧王妃将朕从密道里背了出来,应该是朕多谢你才是。”   宋行舟没再说话,向后退了半步。   萧辞:“圣上叫臣来,不知何事?”   萧望景眨眨眼,眸子里闪动着烛火映出的光影,他颤抖着摊开了手掌,“叔父,朕在母后的旧处里找到了这个。”   不知道为什么,宋行舟觉得这场景这味道有点熟悉。   小皇帝手中的是一封泛黄的信笺,上面的小字密密麻麻,宋行舟看不清也看不懂,但他看得出萧辞的脸色不太对劲。   “以前朕一直以为母后是久病不治过世的,可、可……”   萧望景突然眼含泪珠,正在很努力的不让它落下来。   “圣上觉得怀悯皇后的死因,可能是人为?”   “朕不知道……朕什么都不知道……”   宋行舟看着萧望景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内心不由得佩服,小小年纪演技就这么好,要是在现代没准还能得个影帝什么的。   可惜了。   萧辞摇着轮椅忽然靠近了萧望景,从他的手中将那个信笺拿了过来,声音冷沉:“怀悯皇后当日染病,太医院留有存档,病日益加重,太医院每一次诊脉都保留脉案和处方,若是圣上怀疑,可明日宣太医院院判将留档拿来详看,仅凭一张信笺,什么都说明不了。”   “叔父,是你吗?”   萧望景突然大喊,一把想要将那张信笺抢过来,却手指抓了个空。   萧辞回头,“本王杀人,从不下毒。”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7 23:23:44~2023-02-18 23: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942344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送糖啦   当天内阁就收到摄政王的奏折,身上有伤,告假数日。   众臣都是面面相觑,数日,就是不一定多少日,最主要的是内阁承上的奏折本就都传报给摄政王批示,这下好了,一桌子的奏折也不知道该送到哪里去?   就在这时,天禄阁外窗外有个摇着扇子的年轻官员经过,内阁辅臣陈循眼前一晃,心中生了计谋。   陈循捡了几份极为重要的奏折,抱在自己的怀里,向门口跑了出去,唤道:“杨大人!留步!”   前面的年轻官员还在继续向前走,他当然不会停。   因为他不姓杨。   陈循想是打定主意似的,直接扑上去径直撞到那人的身上,只见奏折飞了满地,就连陈循本人也是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杨大人,你这人也是,怎么越叫你你却跑的越快呢!?”   “陈大人,麻烦你抬头看看,我到底是谁?”   陈循应声抬头,一双眼睛充满了疑惑,“杨士奇,杨大人!”   江空畔被他气得升烟,“杨士奇年逾四十,我今年才二十五,你眼睛这么大是两个炮仗吗?”   半条腿几乎被这个冒失家伙压麻了,江空畔刚想将人推下去,却不小心瞥到了对方的手心,雪白间几道鲜红,莫名让人心里发胀。   “陈大人,你还不起来?”   陈循没动,却忽然红了眼眶,一副刚被人欺负过的样子。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陈循是翰林院编修,内阁辅臣,跟他一起坐在天禄阁外的廊子下,满脸委屈,这像什么样子?   “陈大人,你可别哭啊!这要人看到可是要误会江某的。”   出门没看黄历,找谁说理去?   陈循盯着地上的奏折呢喃:“反正早晚也是一死,误会有什么大不了的……”   江空畔奇怪的看着地上散落的奏折,忽然心里生出个不好的念头——   你不会是有什么事想讹江某吧!?   “你先起来。”   “江大人,你帮我个忙,我就起来。”陈循探头。   探头间伸长了一截纤白脖颈,看得江空畔头疼,“好好好,大人先起来吧。”   果然是憋得太久,心都不静了。   陈循闻言才将自己的那两天长腿放下来,弯腰将地上的奏折捡起来,放在江空畔的怀里,道:“江大人,天禄阁内奏折堆积如山,请您帮帮忙——”   “这是直隶春旱的,这是兖州山匪的,这是七皇子的军报……”   江空畔瞪眼,感情搁这等着他呢!?   等他回味过来,便看着陈循一双杏眼弯着,翘着嘴角对他笑得灿烂。   好像被设计了。   -   宋行舟到王府就回了秋林苑,后来也听说寒居那边又请了御医来,到了晚上,他觉得作为侍妾怎么说也该去问候一下自己的“夫君”,于是就让灵雁炖了参汤,拿来给摄政王。   他先去了寒居,扑了空,于是又转个弯去了夕照堂,果不其然,远远就看见殿里的莹莹烛火。   萧辞倚在那里,不知道在看什么书。   宋行舟从自己随身的香囊里取出一颗水果糖,剥开外皮塞进了口中。   不错,是喜欢的葡萄口味。   他端着汤走到萧辞的身边,轻轻蹲下身子,道:“王爷的伤还痛吗?”   萧辞声线清冷,垂着眼:“痛与不痛,王妃也试试便知了。”   “王爷怎么舍得?”宋行舟打开汤盅的瓷盖,舀到旁边的小碗中,放在唇边吹了吹,递给萧辞,“妾身命人炖了参汤,听说是对王爷的伤有益,王爷趁热尝尝。”   萧辞晃晃手里的书,宋行舟看懂了对方要自己喂。   不是腿残疾了吗?怎么手也不好使了呢?   宋行舟用汤勺盛了,喂到萧辞的口中。   萧辞盯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喝了下去,几汤勺之后,他突然牵了下唇角道:“王妃喂的汤有种淡淡的甜香,果然与众不同。”   宋行舟故意凑近几分,呵气如兰,道:“王爷喜欢这味道吗?”   空气静了好久,萧辞突然叹口气,“你有何事?”   又是送汤,又是喂汤,非奸即盗。   宋行舟舌尖一动,将已经融化的糖咬碎,整个口腔被甜蜜布满,他才笑着说:“妾身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来探望王爷而已,毕竟王爷这伤也是为了救妾身。”   萧辞将手中的书合上,抬眸,“那你探过了,可以走了。”   周围似乎都被某种甜滋滋的味道所填满。   宋行舟莞尔,“王爷,妾身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讲。”   “妾身天生性子活泼,又极不守规矩,有时候闯了祸也不自知,真怕有一天,妾身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王爷能不能给妾身一个信物,就是那种特别管用,拿到哪里都能让人一眼认出来,哗啦啦跪一地的那种信物。”   萧辞目光锐如霜刀,望向宋行舟,冷笑:“王妃既然知道自己会闯祸,不如就在王府里,必然不会有人敢动你半分。”   宋行舟搓搓手探头探脑的就往萧辞身上打量,那表情似乎是就差直接上手自己找了。   萧辞向后退了,道:“本王说了,没有这种东西,你若没事就回去。”   四目相对,眼神交流,宋行舟牵了下唇,“妾身不信。”   说完手指张着就冲他伸了过来,修剪的齐整的指甲上干干净净,却是少了女孩子都爱的蔻丹。   手指越来越靠近,萧辞浮出些许戒备,“拿走,难看死了。”   宋行舟顿了顿,又将自己的手指放在眼前晃了晃,也不丑啊,什么审美!?   趁着他走神,萧辞摇了下轮椅,拉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他垂下眼睛,“你先回去,信物本王会让人送过去。”   宋行舟闻言马上喜笑颜开,再看萧辞都更顺眼了几分,他又端起汤盅倒进小碗里,道:“那妾身就不打扰王爷了,王爷记得趁热喝参汤。”   说完,他顺势从自己的香囊里掏出一小把圆滚滚的东西,塞进了萧辞的手掌心里。   “不高兴的时候,吃颗糖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宋行舟从门口取了夜灯,提起就要走出门,听到身后的清冷声音突然开口:“宋明远的案子,你别再查了。”   轻快的步子顿时又变得沉重起来。   宋行舟转头,夜灯的烛火将他的面容映的更加艳丽,“没有一个子女会看着父亲蒙冤而无动于衷,对吗?王爷。”   夜凉微风,海棠花瓣扑簌簌的落下来,却也略逊几分颜色。   萧辞低头看着那一手的水果糖,小心翼翼的收进了桌案上的檀木盒子里,这些东西是民间的吃食,萧辞从没有吃过,他捏住其中一颗,认真的塞进了自己口中。   瞬间就被甜蜜所包围。   心情就像这颗糖一样甜。   -   第二日摄政王就派人送了个檀木盒子来,宋行舟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块灿闪闪的金牌。   他惊异的仔细端详,心里还是觉得美滋滋。   这么沉,能卖好多钱呢吧!   有了这个金牌,宋行舟觉得自己腰杆子又硬了些,他对灵雁道:“将我的男装拿来。”   灵雁吓得脸色发白,一下就跪在地上,哀求:“小姐,不可啊!”   “我最烦你动不动就跪了。”宋行舟不耐烦抬抬手,解释道:“你得把我打扮的像个女子穿男装的样子,知道吗?”   “啊?”   灵雁挠挠头,这真的有点绕。   “我一会要去采环阁见个姑娘,女装肯定是不方便,就让别人以为是宋清芷穿了男装就行,懂了吗?”   灵雁知道自己劝不住,也只好按照宋行舟的要求来做,不一会就给他做好了造型。   若隐若现的胸口,淡淡的口脂,故意画得细长的眉。   宋行舟十分满意,他转了个圈问,“灵雁,好看吗?”   灵雁仔细想了想,“奴婢可不敢说。”   宋行舟一边往外面走,一边道:“说吧,我又不恼你。”   “又好看又难看。”   宋行舟:“……”   走出大门,上了马车,宋行舟才发现车里已经早就坐了其他的人。   “王爷?您怎么会在这里?”宋行舟不解的问。   萧辞闭了闭眼,“等你。”   宋行舟眉心拢了拢,“可妾身要出去……”遖峯篜里   “那正好,本王陪你一起去。”   宋行舟不死心,“王爷不用去内阁吗?或者批阅奏折呢?”   毕竟握着这大奉朝的权力中心,怎么能有这么多的闲暇时间?   “不必,告假了。”   宋行舟:“……”   摄政王也能告假吗? 第17章 刺杀啦   灯宵月夕,青楼画阁,绣户珠帘。   环采阁门口好不热闹!   雕车不绝于目,宝马争驰,金翠耀目,罗绮飘香。   宋行舟推开车门就要下去,被萧辞从背后一把扯住,“再等等。”   他也不知萧辞想要在等什么,但也乖乖的又坐下来,掀开车窗小帘,左顾右盼。   他们来时天色还亮着,直到夜幕降临,采环阁灯火通明宛若金龙,与河中倒影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萧辞这才道:“走吧。”   宋行舟早就按奈不住心思,一下子就蹦了下去,他转过头时却看到随行的段灼蹲下身子将萧辞背在了后面。   他盯着萧辞的腿第一次生出了想帮他医治的念头。   萧辞扫过他,“愣着作甚,还不进去?”   宋行舟收回视线,与他们一同进了采环阁。   到了二楼雅间里,宋行舟甫一推开门。却发现里面早有人在等。   江空畔手中不知在把玩着什么,看见他们,赶紧起身。   段灼将萧辞放在了坐垫上,自己则是退出了房间。   宋行舟笑着:“原是江大人早就在此等候。”   萧辞垂着眼眸,“这地方本就是他常来之地,你若是寻人,有他在也更方便些。”   这话倒是说的不假,江空畔一向是自诩长安城第一风流才子,烟花柳巷更是他的常住之地。   只是今日江空畔却没了拈花的心思。   他从身边突然搬出来一沓奏折,摞在了桌案上,“王爷,您是落得个逍遥自在,哪知江某的惨痛。”   萧辞眼皮耷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哪里拿的送回去。”   江空畔却并不在意,直接唤门外的段灼:“阿灼,给你们王爷带回去!”   段灼看了看萧辞铁青的脸色,又看了看那沓子奏折,为难得道:“江大人,饶命啊。”   江空畔却将扇子轻轻摇摇,道:“王爷,你要是不收下这些奏折,明日那陈大人就能躺我床上去。”   萧辞却道:“那不正好。”   江空畔耳根微红,倒是没想着自己从前的心思,竟然早就被摄政王看了个通透。   二人正在来往之间,门忽然开了,进来一位扮相极美的舞娘,长袖翩翩,宛如仙娥,她一进来就对着江空畔软语:“江郎,怎的这么久都不来看奴家?”   江空畔笑笑,道:“今日不是来了吗!”继而他又转向宋行舟,道:“王…宋兄不是也有相识的姑娘吗,不如一并叫来。”   宋行舟看看萧辞,才道:“确有相识的姑娘,叫李蔫蔫,可否请来一叙?”   那姑娘笑容一滞,“蔫蔫是我们这的雅伎,她从不见客。”   “她会见我。”宋行舟从腰间摸出当日李蔫蔫赠与的玉牌,递与那姑娘。   姑娘这才打直了身子从江空畔的身上下来,点点头:“既有玉牌,我便去请她,几位公子稍等片刻。”   直到她走出了大门,江空畔才目光一亮,道:“没想到王妃竟然还认识蔫蔫?”   “当日我也算是帮她一次,是有些缘分罢了。”   几人说话之间,便有女子推门而入,环钗琅翠,聘聘袅袅,若仙若灵,宛如从天宫中落下的仙子。   她先是对宋行舟一行礼,而后目光就落在了萧辞身上,她没见过摄政王,但也早久闻其名,只一打眼,心里便有了些许猜测,又缓缓看向旁边的江空畔。   李蔫蔫什么没见过,这一下便立马懂了,她笑着看看宋行舟,作揖,“公子怎得今日来了?还带着贵客,蔫蔫并未提前准备,恐怕唐突了诸位。”   宋行舟道:“我是来找姑娘讨报恩来了。”   “报恩?如何报恩?”李蔫蔫一脸茫然。   宋行舟却从身上摸出一本书册,递给李蔫蔫,道:“听说这位秦阳秦公子是在环采阁住着?”   李蔫蔫凑近看看,继而笑道,“确实如此,此刻他人就在后院的客房里。”   宋行舟笑而不语,李蔫蔫心领神会,“公子们请稍等,蔫蔫这就将秦公子请来。”   李蔫蔫走了出去,旁边的江空畔拿过宋行舟手里的书,略略翻了几页,道:“王妃为何会有这种为会试的专著?”   萧辞将那书拿过来,抬眼看向宋行舟,“未中选的举子也敢写参考法宝?”   宋行舟笑着看向江空畔,道:“这种事合该问江大人,听闻江大人是金科状元,可谓是参考经验满满。”   “江某不敢。”江空畔摇摇手,“不过是空有虚名,倒是江某听闻王妃的兄长,之前因为被牵连,而不能在国子监继续读书,可有此事?”   宋行舟觉得自己有点牙疼,呆呆地点点头。   怎么会突然提到自己?   “王爷开恩,特许你兄长重回国子监。”   说完,两个人齐刷刷看向了宋行舟。   他睫毛颤了下,赶紧偏过头呼了口气,“兄长…兄长他想带着祖母回老家,祖母最近身体不好,思乡情切,不如等他回来再考虑国子监之事?”   宋行舟喉头咽了咽,怯怯的朝人望去,却对上萧辞那颇具玩味的脸,又深吸了口气赶紧把视线移开。   就在这时候,门被推开了。   李蔫蔫带着个贵公子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秦公子,这几位公子也是蔫蔫的朋友,不如你们认识认识。”   李蔫蔫引着人与他们打了招呼,一阵寒暄之后,宋行舟提着茶壶给对方倒了杯茶,推过去,道:“秦兄,小弟今日新得了些凤引头,听说味道不错,请秦兄品尝。”   面前男子的手伸出,端起茶杯饮下,瞪圆眼睛赞道:“好茶,真是好茶!”   宋行舟笑吟吟的从旁边拿过个茶荷递了过去,“若是秦兄不嫌弃,小弟便将这茶作为见面礼送给秦兄了。”   秦阳乐呵呵的接过茶荷,谢过宋行舟,而后便又问,“兄台几个可也是进京赶考的?”   宋行舟点头:“是啊,我们都是,只是今日碰巧相遇罢了。”   之后几个人又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忽然宋行舟突然问道:“秦兄可知……”他压低声音,“可知这京城里有没有什么门路能松动松动?”   秦阳本还在笑着,听到这突然变脸,警惕起来,“这……这秦某哪里知道。”   宋行舟顿了一下,求助的看向萧辞,萧辞刚要开口,却听见江空畔笑道:“秦兄多虑了,我们也无非是想疏通疏通一下,我们几个都是外地的学子,进京时就听说参加考试也要拜码头的,我们几个路子窄,跟无头苍蝇似的,如今跟秦兄一见如故,便想着与秦兄一起互通有无。”   秦阳的神色缓和了不少,慢慢点头称道:“江兄说的是,如今这想做官肯定是要拜码头,只是……”他的视线在他们几人间来回游弋,却又道:“不瞒几位说,秦某看着几位衣着不凡,气质卓绝,不似普通人……你们不会是官府的人吧!?”   此话一出,宋行舟赶紧摇头,却见萧辞拿出个什么东西放到了秦阳的眼前。   三个人的过所。   秦阳仔细查看一番后,眉开眼笑,“你看看,是误会了不是,倒也不是秦某不愿意分享,只是……”   他的眼珠子溜溜一转,笑笑不语。   萧辞“嗖”的声扔了一锭金子在秦阳面前。   秦阳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赶紧收进了衣袖中,压低声音道:“我倒是却有条路子,但是,我有个小小的条件,只要能帮我满足,我便愿意据实已告。”   萧辞修长的手指不耐烦的在桌上扣扣,他的另一只手摸向了腰间的短匕首。   若是这人再说出半个字,他便让会对方后悔刚才的话多。   萧辞正在思考如何移动到秦阳的身边又能不被宋清芷怀疑,微微走神间,却见着宋行舟猛地起身,将那一杯热茶泼到了秦阳的脸上。   原来忍不下去的人不止他一个。   还有他那个不好惹的小侍妾。   “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竟然还妄想着让蔫蔫姑娘陪你一夜,呸!”   宋行舟恨不得再上去给他一个大逼逗!   秦阳半天缓不上来神,反应过来时才觉得脸上热热的,他捂着脸指着宋行舟,张口就是一串古代国骂。   宋行舟默然地看向他,不说话。   直到对方自觉地骂的无趣,才停了下来,脸红脖子胀满了青筋。   跟前落下一声轻呵。   “与其有力气在这里骂爹喊娘,秦兄不如想想该如何解毒罢!”   秦阳再次愣住,重复:“解毒?解得什么毒?”   宋行舟笑得更加灿烂,仿佛罗刹地里生得牡丹花一般,他挑了挑眉毛,道:“忘了告诉秦兄,在你收那锭金子的时候,我已经悄悄放了毒药在你的茶杯里,若是没有解药,怕是一个时辰后你就会毒发,哦,秦兄放心,你不会立马身亡,你会慢慢的吐血,一开始是吐一口,到了夜里可能就是吐一碗,在后面就是吐一盆,啧啧啧,直到最后啊,就是血都吐完了,人也就没了。”   秦阳脸色煞白,一时无声,过了很久才抖着声音:“真……真的?”   “比金子还真!”宋行舟轻轻低笑,继续道:“秦兄不要怕,这个毒不痛苦的,就是一直吐血,一直吐……”   吐血还不痛苦?   还一直吐?   秦阳抖着身子就差尿出来了,他哀求道:“宋公子饶命啊!”   “饶命?!”宋行舟犯困地打了个哈欠,“可以饶命的,那你要看你说的话,是不是我想要听的了。”   “我说我说……”秦阳色变,吓得赶紧颤抖着说道:“京郊永庄上有个田姓的庄户,她其实是翰林学士刘……”   “嗖”的一声,一支穿云箭破窗而入。   “不好!”   眨眼间,段灼径直扑向宋行舟,那支箭擦着他的发髻飞过,“扑哧”声穿进肉里的闷响。   下一刻,便见着秦阳瞪圆眼睛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箭直接射穿了他的头颅,白花花的血汁顺着地板蜿蜒流淌。   正在此刻,有个婢女推门,直接跌坐在地上,许久才发出尖利的“啊啊啊”声。   宋行舟被段灼护在地上,什么都看不到,心里着急,使劲想找个缝隙看几眼情况,拱了几下,却听见上面那道清冷的声音道:“别看。”   明明是段灼将他护着,怎么声音却变成了萧辞?   宋行舟并没有时间来想这些,而是急于看秦阳的情况,听着这动静,人不会有事吧?   好不容易查到一些线索,又断了吗?   为什么就这么巧,秦阳一开口,就有一支箭刚好射了进来,又刚好的射穿了秦阳。   宋行舟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看似一起已经尘埃落定的科举舞弊案,到底牵动了谁的蛋糕?   以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人要将杀人。   宋行舟害怕极了,他不争气的流下了眼泪。   这时,一双温暖至极的手掌贴在他的双眼上,那清冷宛如出尘的声音在他的而旁边震动,“别怕。”   好像有了某种魔力,那些眼泪听话的被声音止住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爱哭鬼宋小舟。 第18章 怎么啦   婢女的叫声引来了更多的围观人,采环阁里乱作一团,段灼将屋里的无关人等一把都拎了出去,随着他一起出去的江空畔,则是声音温温柔柔的对着管事妈妈道:“王妈妈,里面出了人命,按照官府的流程,是要将所有阁内的人都控制起来的。”   管事妈妈大叫:“天杀的,这可怎么好,我们还要开门迎客做生意的,要是控制起来我这个生意还做不做了?江大官人您行行好,救救王婆子。”   江空畔并未听她说什么,而是对着楼下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地方给我围起来!”   有些事他也想不通,按理说萧辞到哪里,锦衣卫就跟着到哪里的,又是什么人能在锦衣卫眼皮子底下杀人?   事到如今,也只能边走边看,屋内有萧辞,门口还有段灼把守,他们都是功夫了得,而这人偏偏就在窗外射了这样一支冷箭,让人淬不及防。   “啧啧。”江空畔摇摇头,看来形势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他又看看下方那些如无头苍蝇一般慌张四处躲藏的人,也只好叹了口气。   -   来的官差是京兆尹府衙的,他们一开始冲进来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待到看到锦衣卫的时候,先是懵了一阵,抬头时看到江空畔那张笑得奇形怪状的脸时,才觉得此事不简单。   江空畔是新任的大理寺卿,免不了与京兆府衙打交道,来来回回大家都对这位少年天才的金科状元或多或少有些了解——   看似温和,实则狠辣。   而且这位俊美的江大人背后可是靠着好大一棵树的!   府衙惊惊慌慌的施礼,江空畔则是长袖潇洒一甩,“赶紧进去看看尸体。”   等到几个府衙进到房间里时,更是惊异的忘记了呼吸,那位坐在地上的清冷俊美男人不是别人,而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   他们几个都开始腿软,这出门的时候没看黄历啊!   待到他们施礼的时候,这才又发现一个细节,摄政王的手掌正贴在一个年轻男子的眼睛上。   天哪,他们是不是要自挖眼球啊!?   看到这些,这眼睛还能保得住吗?   “瞎看什么,还不验尸,赶紧处理现场!”江空畔从后面用扇子敲了敲府衙的脑壳。   那几个府衙才赶紧爬起来,该走的流程一个也不敢拉下,仔仔细细的勘察了现场,还找来了仵作严查尸体,折腾了许久。   最后消息还是散了出去,引来了京兆尹刘炳。   刘炳见到这样的大场面,也没有比几个府衙好多少,颤颤惊惊的走到摄政王身边请示。   “请王爷示下。”   萧辞捏着茶杯,“看出什么来了?”   刘炳擦了擦前额上的汗珠,道:“暂时只能看出来这名受害人是被箭射穿头颅,直接暴毙而亡,其余还要再等……”   “等什么?”   “等、等、等微臣仔细详看卷宗,分析、分析之后再下结论。”   汗珠子啪嗒滴到地板上,印出一朵水花。   “三日。”萧辞将水杯放下,“三日后,你来告诉本王凶手是谁。”   说完,他一把抓起桌布,直接扔到地上的尸体面上。   然后他才对宋行舟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每个字都很轻,却字字敲进了宋行舟的心里。   -   秦阳出了命案,接下来的两天倒是清净了许多,萧辞从十五岁上战场起,就没有过这样轻松的日子。   其实好多次他都想去秋林苑看看,可是最终还是控制了。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看似风光无限的摄政王,实则却是站在权力的风暴中心,是众矢之的。   他的皇兄将这个飘摇的江山交到他的手中,他不能不接受,从他脱去铠甲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再是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了。   风风雨雨已经五载,而如今有人却利用小皇帝日益长大的懵懂之心,挑拨离间。   萧辞也觉得很累。   可是他却不能休息片刻,但凡这张密网有一丝半点的裂痕,就会成为敌人背刺他的理由,所有他不能有任何弱点。   哪怕是心上的弱点,也不行。   思绪万千,萧辞不自觉的打开了手边那个檀木盒子,一股糖果的香甜瞬间飘了出去,他伸手捏了一颗,慢慢放进口中。   香甜在口腔里弥漫,是久违的感觉。   萧辞刚想合上盒子,却发现那个盒子里只剩最后一颗糖果,又觉得是那么刺眼。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御医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萧辞将那个只有一颗糖的盒子狠狠扣上,冷冰冰的看着御医走到身边。   “王爷,微臣来给您伤口换药。”   萧辞冷哼一声。   御医何故砚几乎不敢抬眼,他能感觉到今天摄政王似乎心情很不好,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想来还是不要目光有交流的好否则又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小心翼翼的给摄政王换药,缠上纱布,之后他才跪下道:“王爷,伤口已经愈合大半,您切记不可太过于用力,否则扯破伤口会难愈合,再让微臣检查一下足部的伤口吧。”   何故砚谨慎的将摄政王的鞋袜脱下,拆开纱布,检查伤口。   其实萧辞肩上的伤口并不重,没伤到要害,箭上也无毒,伤口自然愈合的很快,但是摄政王足部的伤口就不一样了。   何故砚不知道到底是怎么的情况,能将一个人的脚底伤成这个样子,刀刀刺入骨中,伤及筋脉,加上足底穴道众多,愈合起来就极慢,幸好摄政王每日都在轮椅上,足底不用受力。   这一次伤口处理的过程很漫长,何故砚其实还是很钦佩摄政王的毅力,这样深的伤口,换做旁人早就痛不欲生了,但是摄政王却全程一声不吭,直到结束何故砚也只是看着他放开了紧握的拳头。   就在这时,他听见头顶上的人,忽然问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断袖能不医自愈?”   何故砚仰头瞪圆了眼睛,愣了一会才缓缓吐一个“啊?”字来。   他的心情难以言喻。   因着卓越的医术,他很早就在王府里侍候摄政王了,这么多年其他的王侯宗亲早就妻妾成群,膝下儿女承欢,也只有萧辞,清清冷冷的总是一个人,外界也多有猜测,才会传出摄政王残疾而不能人事这样的荒谬传闻。   而这其中真正的原因,王爷不说他也猜了七七八八,皇帝年少,亲王摄政,萧辞肩上背的不止是大奉的江山社稷,还有所有的猜疑和忌惮。   可是今日听着王爷这个意思,难道他是因为自己的“断袖”才一直没有娶亲生子?   何故砚又想到最近王府里新来的侍妾,难道……?   他动了动唇正要说什么,就被摄政王打断。   “算了,你退下吧。”   萧辞又伸手将桌案上的书捧了起来。   何故砚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他悄悄瞟了一眼,却发现摄政王手中的书——   拿倒了。   -   宋行舟郁闷了好几天,恨不得就此摆烂,随他去吧,放空心思瘫在躺椅上,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懒得像一只猫。   刚刚闭上眼睛,就听见不远处的墙头上传来“咚”的一声!   宋行舟吓了一跳,差点蹦起来,睁开眼睛却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灰头土脸的从草丛里爬起来。   宋行舟:???   这是谁?   王府的守卫一向森严,竟然有人敢爬摄政王府邸的墙头,胆子确实不小!   那个“小脏孩”一路跌跌撞撞跑到宋行舟附近,唯有那双眼睛透着几分清澈,他“咕咚”一下子跪了下去,用力的磕着头,带着哭腔:“求求王妃为我家少爷找出凶手!求求王妃为我家少爷伸冤……”   宋行舟先是感叹了下这孩子真是勇敢。   又才好奇:“你家少爷是?”   “我家少爷是镇江府来京城赴考的举人,秦阳。”   宋行舟:“……”   好家伙。   宋行舟心情复杂。   正在犹豫间,那个孩子又爬了几步,一把扯住宋行舟的裙角,哀求起来:“王妃、仙女姐姐、观世音菩萨……”   宋行舟觉得他再说下去自己就要原地飞升了。   “要不,你先放开我?”   那个小孩子这才注意到那块被自己扯着的衣服,已经又皱又脏,他不好意思的又要往地上磕头,却被宋行舟一把拉住。   “再磕下头都要破了。”   宋行舟看他终于不再没命似的磕头了,便呼唤灵雁过来,“领他去洗洗,换个衣服,再给他吃点东西。”   那孩子抬起黑乎乎的脸,唯有那双眸子里透着干净的光。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没有名字,以前少爷就叫我小六。”   宋行舟心口有点发胀,便让灵雁将人领了下去。   从前,那时候他的父亲刚入狱,母亲为了养活他没日没夜的在工厂里给人当纺织工,他就像个没人要的小孩子一样,在学校里被同学嘲笑,常常就是一顿莫名其妙的拳打脚踢,可是宋行舟却不敢反抗,他害怕老师给母亲打电话,害怕看见母亲失望又落寞的眼神,总是默默自己忍受着一切,后来,他知道了忍是最没用的事情,别人欺负你,你就要欺负回去,还要更狠,让他更疼,他们才能记住,才能害怕,才能不敢再招惹你。   看见小六的卑微模样,仿佛又想起了曾经那段最黑暗的时光。   痛失爱子的母亲,不知道怎么样了?   宋行舟又瘫在躺椅上,闭着眼睛。   阳光如此刺眼,他的眼睛好痛,痛的他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可是就在那一刻,阳光仿佛被什么遮挡住了,黑暗拢了下来。   宋行舟眨眨眼。   “小心伤眼。”   宋行舟的喉头一动,扭着脸别开了那挡在眼前的手掌。   缓缓睁开眼睛,他望向萧辞,那张冷峻的侧颜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仿若是佛子一般出尘。   “王爷来妾身这边,是有什么事情吗?”   宋行舟仰头,这才发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什么程度呢?   近到他几乎能看清萧辞脸上的毛孔。   不过,这毛孔好小啊,皮肤好细腻啊!   大概是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萧辞顿了瞬,才向后退了半寸,耷拉下眼皮道:“本王刚才收到皇叔的信,邀请我们去参加他的寿宴,本王遂来问问你,可否有空同行。”   有空?   他有什么时候是没空的吗?   宋行舟睁圆了眼睛使劲点点头,“有空啊,妾身当日有空,空还很多呢!”   萧辞仿佛是松了一口气似的,道:“三日后动身,你准备一下。”   宋行舟:???   动身?   准备?   难不成还是要远行?   大概是他眼底的茫然太过于明显,萧辞好心的道:“皇叔的封地在丰州。”   宋行舟怔怔的反应了好几秒,随即大喜,好耶!来古代的第一次旅游耶!   就在他差点跳起来的时候,灵雁领着小六回来了。   “王妃、仙女姐姐、活菩萨……”   快打住!   宋行舟赶紧制止他,将人扶了起来,道:“小六,你费尽心力来王府里,到底想我怎么帮你?”   作者有话说:   即将开启宋小舟同学的新地图! 第19章 爬墙啦   “我家少爷……死得委屈啊!”小六小小弱弱的身子伏在地上,后背微微颤动将衣服顶出了脊骨的轮廓来,他眼睛浮肿,“少爷他、他、只是个考生,家里还等着少爷中选的喜讯呢!”   宋行舟听他这几句话,心里不仅也浮起一些难以言喻的感觉,毕竟秦阳的死或多或少也与他们有些牵扯关系在。   他悄悄看向萧辞,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慌忙移开目光。   宋行舟一向是遇强则强,遇弱则怂的。   小六这种他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求助萧辞。   萧辞只缓缓抬了下眼皮,冷声道:“秦阳之死,京兆尹府自会有交代。”   “小六,你看王爷都发话了,必不会让秦阳之死蒙冤的,你也着实可怜,案子未结之前不如就在秋林苑住着,平日里帮着做些活计粗使,你可愿意。”   小六头点地像小鸡吃米似的,宋行舟便叫将人领了下去。   直到人消失不见,宋行舟才凑近了看着萧辞,道:“王爷,我发现您真的很善良啊!”   萧辞抬眼审视般打量着他,似乎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   然而宋行舟的目光清澈而真诚,“我说的是真的呀,您不仅没有追究他私闯王府的罪责,还答应他的要求,这不就是善良吗!?”   “……”   两个人默然了好久。   萧辞掀掀眼皮,沉声开口:“说吧,这次又想求什么?”   宋行舟被他看的心虚。   有这么明显吗?   “王爷,妾身想请王爷去京郊的一间民舍走一趟。”   萧辞又是轻飘飘一记眼刀。   “不去。”   轮椅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宋行舟怔了一下,赶紧跑过去蹲下身子,仰头:“王爷,那个宅子里面肯定是有问题,您能不能……”   “不能。”   萧辞撇开眼神,将轮椅向旁边移动,躲开宋行舟,继续向着他处走。   宋行舟一秒又蹭过去,“为何不能?为何不行?”   他脸颊泛了红,腮帮子鼓了起来。   萧辞却尽力扭开脸,不去看他,冷冷地说:“不滥用职权,是为官的基本之道,本王既然是百官之首,自然要身体力行。”   说完,就摇着轮椅离开了。   宋行舟愣愣的站在那里凌乱,看着对方的背影,暗自嘟囔: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摄政王是学过变脸的吗?   -   月上枝梢,清辉如芒。   一道黑影从墙头上跳了下来。   脚着地的同时发出了一声“哎呦”,那黑影缩成一团蹲坐在地上,揉着刚刚扭伤的脚腕。   这黑影不是别人,正是乔装的宋行舟。   既然萧辞不愿意陪他去,那他就自己去好了!   灵雁那丫头也太不靠谱了,说是先去找个马车,这么久了也不过来!   宋行舟坐在地上,左顾右盼,就在这时突然一道黑影从头顶径直飞了下来,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就落在了宋行舟的眼前。   他还没顾得上呼吸,就被那个黑衣人一抄细腰直接带上了屋顶。   宋行舟惊得嘴巴一直都闭不上,直到被人带着飞了几座房顶之后,他才缓过劲来,大叫道:“你谁呀!?”   那人并没说话,矫健的身形里透着沉静和敏捷,如一抹夜色悄无声息的渗透四周。   黑色的夜行衣,紧紧扎束在身,让人联想到至尖至利、至风至快的飞剑。   他的移动速度极快,宋行舟被人提着,悬空着,动也不能动,冷风呼呼的灌进他的口中,呛得的他直流眼泪。   “你知道、我、我是谁吗?”   “我可是摄政王的王妃!你快把我放下!”   “我可要不客气了!”   宋行舟勉强转过头,一把抓在那黑衣人的脖颈上,白净的肌肤上立刻多了五道红色的血痕!   吃我猫猫拳!   可能是对方终于忍不住他的拳打脚踢和胡闹,一把捏住宋行舟的后颈,压低声音冷冷道:   “闭嘴。”   宋行舟感觉后颈凉飕飕的,头皮顶都跟着发麻,这声音听得他直想犯罪!   也太好听了吧!   还没来得及多想,他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脚挨到了什么东西,只是还没站稳,就被那黑衣人一下子按在了墙头上。   宋行舟此刻心里又惊又怕,几乎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他只能顺势也贴在房顶的瓦片上,他们藏在一排兽头之后。   “你谁呀!”宋行舟感觉自己的脖颈被一双粗粝的大手按着,不由的整个脊背都开始发抖。   但是那人似乎不打算再说话了,他只是用手指了指墙内的屋檐下。   宋行舟探着头往里面去看,一颗心都要紧张的跳了出来。   墙下的院子里,一男一女正坐在石桌前,桌上摆着的些纸片,至于是什么便不能看清楚了。   直到这时,宋行舟才发现自己趴着的墙头,正是他今晚想要探查的目标——   京郊的那座民舍。   他全部的精力都在那一男一女身上,早就将旁边这人到底是谁的疑问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时,围墙之内传来女人的声音,“这个月就这些了?”   另一个男人也发出了声音,沉闷又陌生,“是,就这些。”   那女人又啧啧两声,道:“ 妾身怕的是您不好交差啊!”   紧接着就是传来了一声叹息,“宋明远的女儿似乎是开始怀疑了,上次就不知怎么找上了一个考生,幸好大人及时发现,才没留下什么把柄,往后我们行事更要谨慎了,我看这个院子你也不要住了,等我寻着地方你就赶紧搬走。”   那女子细细说了什么,宋行舟想听得更清楚些,便又探着身子往前凑了过去,突然,背对着他们的那个男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来。   黑衣男子立刻按着宋行舟低下了头。   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正在这个时候,围墙下面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那一男一女慌张对视,然后迅速收拾起石桌上的东西,其中那个女子几步走到了旁边的灶房里,端出些饭菜酒壶,摆好这一切后,那男人才缓缓将门栓抽开。   “章兄!怎么半天才开门呢!?”   那位被称作“章兄”的男人拱手作揖,道:“陈兄怎么会突然来访?”   原来这位姓陈。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廊下的石桌前,陈姓男子看着年纪不大,身形瘦弱,远远望去就是玉面书生的形象。   宋行舟不认识此人,但是他能感觉到旁边的黑衣人是认识此人的。   因为就在陈姓男子甫一开口,黑衣人按在他头顶上的手指尖微微紧抓了一下。   “章兄可真是幸福,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说得可不就是章兄与白姑娘了。”   宋行舟看得有些发懵,刚才这个姓陈的男人没进来前,那一男一女说话之间俨然是一种合作关系,看不出半点情意来,这旁人来了,又似乎二人成了一对情人。   章兄笑笑,“陈兄这么说,我倒是无事的,脸皮子厚,只是委屈了莲莲,暂时不能给她名分,在这荒郊野外的当个外室的娘子。”   廊下烛火摇曳,勾勒着景物的黑暗轮廓。   陈姓男子说着说着话突然站起来,道:“我有些口渴,想去房间里讨一杯茶喝。”   说完他就想往主屋里走,却被白莲莲拦下,细细的说:“陈老爷,妾身去给您倒茶就好,您且坐在这里等着,哪还有让您亲自去拿的道理不是?”   男子看进屋无望,便又坐了下来,与章兄继续喝酒。   又过了一会,他忽然使劲眨了眨眼睛,“哎呦”一声,站了起来捂着左眼道:“这沙子迷了眼睛,借章兄屋内的铜镜一用!”   说完他抬腿又要向里面走,这回却被章兄拦了下来,居高临下凑近了道:“既然迷了沙子,我便帮陈兄吹一吹可好?”   一边说一边就要上手去翻对方的眼皮。   陈姓男子赶紧蹲下身子,从对方的腋下钻了出来,又坐回到凳子上,摇摇手:“不比不比了,好像沙子自己出来了。”   宋行舟就看着这二人你来我往了好几次,陈姓男子想进屋,章兄此次拦截就不让进。   直到最后,陈姓男子才起身拂袖道:“今日好酒好菜多有叨扰,改日再叙!”   大约是见进屋无望,陈姓男子离开了。   宋行舟伸伸胳膊伸伸腿放松了一下,刚想抬眼看看那黑衣人,就又被人不由分说的勾着细腰翻下了墙。   他们悄悄跟在了陈姓男子的身后,他晃晃悠悠不走直线,一副醉了的模样,外衫宽大被风一吹,更显得他身形瘦弱。   只是,这一阵风似乎并没有把他吹醒,而是将他吹得外旁边又晃了晃。   这下好了,只过了一瞬,便听着“咕咚”一声。   宋行舟再一抬眼,人不见了。   而在他不远处的河里,“咕噜咕噜”的直往上面冒着水泡。   “他……掉下去了?”宋行舟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救还是不救?”   就在他发问间,似乎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人离近了,宋行舟才看清,马上的人正是江空畔。   而河里的水泡还在一串一串的往上冒着,只是似乎越来越少了。   宋行舟大喊:“江大人!有人落水,快救人!”   江空畔刚从外地办了事,趁夜色赶路,他一眼便看到宋行舟身后的黑衣人,便立即下马解下披风,趴在了河边,对着那冒泡的地方呼唤:“喂!能听见吗?!拉住我的手!”   宋行舟:“……”   救人?不跳下去吗?   “他喝了酒,怕是听不见你的声音,你下去救人吧,不然可能就……”   话音未落,就听见江空畔突然惊喜:“谁说他听不见,你看他拉住我的手了!”   就,真的离了个大谱。   作者有话说:   小舟和小辞,一起爬墙头。 第20章 挠的啦   前一秒还在笑得开心,下一秒便见江空畔脚下一滑,整个人歪歪扭扭的直接掉进了河里。   这下好了,两人双双把河掉。   宋行舟回头望了眼黑衣人,看对方毫无半点想救人的心思,只能凑到河边,他四下张望了一下,从杂草丛里捡了根树枝。   他蹲在河边将树枝递了过去,道:“江大人,抓住!”   江空畔扑腾了几下,忽上忽下,“王妃、臣……不通、水性!”   宋行舟撇撇嘴,“怎么?你还想让我下去救你吗?”   江空畔喝了半口水,又吐出来,刚要说话,却看见旁边冒出了头。   下一刻,宋行舟看见那个陈姓的大人站了起来。   站、了、起、来!   而河水只在他的胸口处。   只见他眯着眼睛将旁边的江空畔捞了起来,满脸不可思议:“杨大人?你怎么也在这里?”   江空畔也终于站直了身子,冻得直打哆嗦,红着眼睛:“陈循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杨、杨、杨!?我姓江!江!江空畔!”   -   直到巡城的一小队金吾卫经过时,才把河里这两个软脚虾捞了上来。   折腾了好一阵,两个人终于裹上了厚毯子,哆哆嗦嗦的坐上了江府的马车,宋行舟也一起坐到马车上面,而那个黑衣人早已不知道了去向。   三个人围成一圈,江府的下人递来了两个手炉,江空畔赶紧塞进自己的怀里,又递给陈循另外一个,道:“陈大人,您来这里做什么?”   陈循酒气未醒,垂着头倚在靠垫上,软声道:“游水啊。”   江空畔凝眉,“游水?这才四月天,你来游水?”   那边却没了声音,乖巧的闭上了眼睛。   他摇摇头,又转头看向宋行舟,不解:“王妃,你又是何原因出现在这里?也是来游水?”   宋行舟挑眉,笑着道:“我来看他游水。”   江空畔:“……”   宋行舟收起了笑意,望了望陈循,问道:“这位陈大人是?”   看起来他们关系有些熟悉啊!   “上一科的殿试的榜眼,如今便以翰林院编修之职入内阁。”   “江大人的朋友果然都是人才。”   “朋友?”江空畔瞥了眼对方垂低的脸,道:“谁见过朋友都记不住名字的?”   宋行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从善如流地问道:“江大人,不知这翰林院编修可与科考一事有所关联?”   江空畔顿了顿,眼眸里多了些深意,道:“王妃不会是还在查宋明远的案子,才到这里来的吧?”   宋行舟不置可否,微微点头。   空气一瞬间有些凝滞,安静异常,偏偏在此刻,靠在垫子上的人哼了一声,而后顺势响起了一串“动听”的小呼噜声。   宋行舟:……   江空畔将他的头放低了一些,随后才转过脸,道:“王妃,宋明远的案子证据确凿,且早已定案,您又何苦要翻出来呢?”   “因为我的父母并非是病死,如果真的没有冤屈,为何会有人迫不及待的就要在他们还未到流放之地时就下毒手呢?”   江空畔叹了口气,“王妃,如今您已经嫁入王爷府中,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况且王爷也允了您兄长再入国子监读书,您又何必抓着这个案子不放呢?!”   宋行舟望望熟睡的陈循,又转向窗外,幽幽道:“我只想还父亲清白。”   让逝者瞑目。   “章有贞确实有问题。”   宋行舟闻声一怔,说话的是刚才还在熟睡的陈循,他的长睫扑腾扑腾,缓缓长呼了口气,又将自己手里的暖炉使劲搓了搓,这才看向了宋行舟。   他笑着:“王妃,你大概觉得陈某也有问题是吗?”   此话却是说中了宋行舟的猜测,他见着陈循与章有贞似乎十分熟悉,便也在心里对这人有了隐隐的猜疑。   “其实在下盯着章有贞也有数月了,当初也是他的一名部下,拿来考生的证词,将宋明远的案子落成铁案,但是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而你父亲更像是被什么人推出来顶罪的……”   “陈循!”江空畔大声喝住,道:“无凭无据的话,莫要再说,王妃不懂,难道陈大人您也不懂吗?”   “章有贞一向怕老婆,他这惧内的名声早就传遍了长安城,可如今却是光明正大的纳了个外室,这难道正常吗?”陈循半抬眼眸反问道,“江大人莫不是在有意包庇?”   江空畔撇撇嘴,甩袖,“扯我作甚?!”   陈循又道:“江大人敢发誓吗?”   “我发什么誓?”   “发誓你若是包庇了就……”   “就什么?”   “就脸上长满燎泡,头发掉光,无处风流!”   宋行舟一边听一边摸摸鼻子,这是两个朝臣该有的对话吗?   -   宋行舟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打了三更。   他蹑手蹑脚的回到秋林苑,一踏进房间就开始脱衣裳,折腾一番累的要死,尤其是被那个黑衣人扯着在房顶飞了那么久,浑身哪哪都又酸又疼。   想起那个黑衣人,宋行舟总觉得他的感觉有些熟悉,熟悉到就似乎在眼前——   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下一刻,黑暗中有个声音幽幽的响起:   “王妃深夜去了哪里?”   宋行舟吓得跳了一下,这才发现萧辞正坐在床边,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话落,两个人目光相撞。   “妾身……”宋行舟下意识的闪了一下视线,“妾身去看陈大人游水了。”   萧辞:“……”   说完,宋行舟硬着头皮去点燃了案上的灯台,橙色的光照亮了两个人的脸庞。   “查的怎么样?有收获吗?”萧辞摆弄了自己手腕上的佛珠,风轻云淡。   宋行舟:“有,也没有。”   萧辞眉心蹙起,“此话怎说?”   “有呢,就是总算知道了那间屋舍里的人是谁,没有呢,就是并没有什么新的线索。”宋行舟摊摊手,抬眼时视线却落在了萧辞的颈侧。   宋行舟凑了过来,“唉,王爷受伤了?”   萧辞下意识的抚着脖颈,看了眼宋行舟,“蚊子叮了,挠的。”   蚊子?四月就有蚊子?   宋行舟觉得自己脑子有点迷糊,实在是累的很,一屁股就躺在床上,自顾自的脱下衣裳,仰头:“王爷,要一起睡吗?”   萧辞视线落了一瞬,乌黑的发丝散落在身上,烛火正投映在“她”松散的衣襟前,映亮了那若隐若现的圆润。   他觉得喉间发紧。   “不成体统!”轮椅摇到了门口。   -   寒居,门前廊下。   早有人等在了那里,听见由远及近的轮椅声,江空畔才转身迎了上去。   “王爷!”   他伏在萧辞身边,忠心耿耿地汇报着。   汇报的正是萧辞离开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王爷,有事可以让微臣去办,您又何必亲自出马?”   江空畔自然是认出了那个黑衣人是谁,语气中带了一些担忧。   萧辞从前一直伪装的很好,也正是他的“残疾”也确实让很多人放松了警惕,毕竟一个身有残疾的人是不可能继承大统的。   可是最近,这已经是摄政王第二次抛弃伪装了。   还是为了同一个人。   几年的筹谋,可不能功亏一篑。   萧辞眸光蓦的一沉。   “本王自有分寸。”   他从江空畔身边经过,停在了门扉处,“两日后本王要去丰州,朝中大小事便交由你,盯住钱庸且。”   “是。”   “哦,对了。”萧辞忽然转头,道:“可与陈循多走动,或可成为助益。”   江空畔张了张嘴,半天才合上,道:“是。”   萧辞走进寒居,屋内没有燃灯,他坐在那里却不知在想什么。   江空畔说得不无道理,他自己又何尝不知道是在冒险,可他逐渐发现在面对宋清芷的时候,很多事情,不受他控制。   月渐渐落下去,他睡不着,干脆换了衣衫,走了出去。   踏着银色的月辉,萧辞走进了夕照堂。   他径直到桌案后面,手掌扶在个紫檀木梳上,轻轻一转——   面前的书架伴着“咯叽”声音向两边移开,中间露出一个木门。   萧辞拉开门扉,走了进去。   他点燃了暗道里的所有烛火,一路向里。   冷汗渐渐湿了他的发丝,就连小腿也开始逐渐不受控制,脑海中甚至出现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可是萧辞仍然咬着牙向里面走。   这条短短的暗道,他走了足足两刻钟,之后在尽头出现了一道门。   萧辞弓着身子,喘着粗气,用尽所有力气推开了那扇门。   直到空气灌了进来,如豆的灯光照在眼前时,萧辞才觉得呼吸畅快了一些。   他艰难的走出门,扶着墙壁喘息了好一阵之后,才将视线移到了这间房子。   偌大的房子里,布置的一应俱全,靠着窗的桌案上放着一把凤尾琴,月光洒在琴身上,泛出柔和的光,看得出琴的主人时常抚摸擦拭。   视线游移,落在床榻上。   白色的纱帘微微晃动,但是床上的人似乎已经熟睡了,萧辞悄悄走了过去,缓缓撩开纱帘。   她睡得很安静,唇角还微微上扬着,怀里还抱着个东西。   银白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与月光交相辉映。   萧辞看了眼她怀里抱着的那件大氅,微微叹了口气。   那是他父皇的大氅。   十五年了,母妃一直都视如珍宝,夜夜抱着入睡。 第21章 出发啦   到了出发的这一日,天气晴好,杨柳青飞。   宋行舟备了十几身衣裳、三套不同场合佩戴的头面,四套不同风格的茶具,他早早的坐在马车上,看着府里的小太监吭哧吭哧的将他的行礼往车上搬。   等了一会,萧辞才从门口出来,他今日穿了件青色的长衫,暖阳一照,比平时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温良恭俭”。   倒是更像个好看的书生。   “王爷这样子穿,妾身倒是有些害怕了。”   宋行舟瞥向他,悄悄捂嘴笑。   “怕什么?”   “怕那些个什么狐狸精、艳美女鬼找上来呀!”宋行舟眉眼弯弯,兴致勃勃地打趣:“听说这些个精灵鬼怪的东西都爱找清秀好看的书生呢!”   “没个正经。”萧辞靠在椅垫上,懒洋洋的捧起了书。   宋行舟烧了水,准备泡杯茶,又叫灵雁取了些糕点果子放进来,这才看着萧辞道:“正经?妾身正经的很呢!”   萧辞没接话儿,而是从旁边抽了一本书,扔给了宋行舟,道:“王妃也跟着师傅们学了一个多月,应该能看得懂吧?”   宋行舟垂下头看了眼书名,《杏雨魏集》,又撩撩翻了几页,讲的竟然是前朝的商人经商之道,跟现代的爽文倒颇为相似,倒也生出了几分兴致来。   只是没想到看着正经又无趣的摄政王,也会有这种民间的话本子。   他一时来了兴趣,想看看萧辞手里的那本书是什么名儿,抬起手便要去抢,“王爷也爱看话本子?那妾身要看王爷看得那一本!”   萧辞一把钳住他的手腕,抬眼,“你确定要看?”   宋行舟挣扎,却也是白费力气,他使劲往前面探了身子,勾着眼睛费劲的喘着气儿,“确定确定!”   话音刚落,萧辞就撤了手上的力气,宋行舟毫无预兆的直接扑进了萧辞怀里。   脸磕在萧辞的胸膛上。   “王妃想看的话,就这样看吧。”   萧辞圈住他的身子,又自顾自的捧起了手上的书,宋行舟整张脸埋在他的衣襟里,腰间又被他的手臂锢着,动也不动。   宋行舟手臂也不老实,到处乱挥着,嘴里还在说:“王爷倒是让妾身看书啊,这样、这样只能看到王爷的胸大肌!”   他见着这样对萧辞没用,便将手收回,直接贴到了萧辞的胸大肌上。   捏了捏。   好结实!   然后,车帘突然被掀起,脆生生的声线响起:“皇叔!”   萧辞抬眼:“……”   萧望景:“……”   -   萧望景悄悄的瞅着。   车里的两个人背对着,他只能看到摄政王将人圈在了怀里,而那侍妾手指不知抓在了什么地方,摄政王便红着耳朵怔住了,眼睛睁大,整个人颤了颤。   嘶……   这是他能看的吗?   突然有拂尘在他的眼前一挥,段灼赶紧跪在前面,“陛下,请这边稍候。”   不一会,萧望景才听见车里传来摄政王的声音,“陛下。”   他再次进入的时候,摄政王已经正襟端坐,而他的侍妾也退到了旁边的座位上,好像刚才的场景是他看错了一般。   “陛下,您怎么来了。”   萧望景清了清嗓子,坐在尊位上,道:“皇叔,朕特意来请您回朝,大奉离不开您,朕也离不开您,您回来吧。”   萧辞微微抬眼,尾调微转:“是吗?臣看不一定吧?陛下有内阁六位辅臣,还有德高望重的太傅可以倚重,臣不过是微末芥草。”   “皇叔,是景儿错了,不该错信那些谗言的。”   车内空气一时凝滞安静,过了好一会,萧辞才冷笑:“陛下果然还是信了。”   萧望景无助的抬头,手足无措,“朕……”   萧辞挥挥手,打断,“陛下不必再说,自陛下承继大统,臣便一心一意辅助陛下,已有五年有余,未曾有一日休息,如今臣也累了倦了,不如陛下就给臣放个假,臣正好去丰州参加皇叔的寿宴。”   “可……丰州,那么远。”萧望景失望的垂下头,双手不安的搅动着,“那京中之事该如何处理?”   萧辞淡淡的道:“臣刚才已经说过,陛下有六名内阁辅臣,还有太傅可以倚重,朝中之事,陛下尽可以交给他们来处理,就让臣好好休假吧。”   -   小皇帝离开之后,宋行舟就开始了他的第一次古代旅行。   一边走一边游览风景,路途虽然有些遥远,可也确实悠然自在,宋行舟享受得很。   大约走了半月,行至云州,萧辞命车马停在这里休整,便要在云州停留两日。   云州在江南,鱼米之乡风景秀丽,人杰地灵。   宋行舟看着桌上剩了一多半的饭菜,打了个饱嗝,“王爷,不如让店家打包回去,我们这两天的饭食就都解决了。”   萧辞放下碗筷,顿了顿:“打包?”   宋行舟解释道:“就是把饭菜拿东西盛起来,我们带回去,下次再吃的时候,只要热热就好,不浪费粮食多好。”   萧辞点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以后也可推广至全天下,效仿之。”   “那王爷不如下旨,浪费粮食者处罚之,自然就没人敢在浪费了。”   “也好。”萧辞转头望向宋行舟,若有所思,“就下旨,浪费粮食者,砍手,可好?”   宋行舟:“……”   那倒也不必这么严苛。   两个人正说着话,突然听见酒楼下一阵嘈杂,宋行舟趴在窗户上望了望,没望出什么特别的,便唤来伙计,问道:“楼下这是发生了什么,怎么这般热闹?”   那伙计道:“两位定是外地来的,不知我们云州的节日,今日是稻禾祭典,每年都有知府大人带着大伙一起搞祭典,乞求稻禾丰收、风调雨顺。”   宋行舟又问,“既然是祭典,可有活动?好玩吗?”   伙计答:“入夜便有绕城的活动,两位有空可以在街上观看,这可是我们云州的特色,旁的地方可是没有的,至于好不好玩,当然是非常好玩的,晚上还会有戏台,那可真是精彩绝伦!”   宋行舟听得眼睛都亮了,他侧身问萧辞,“夫君,晚上我们也来凑凑热闹好不好?”   萧辞觉得自己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   天还未全黑,宋行舟就拉着萧辞上了街。   这时候很多摊位还没出来,宋行舟就拉着萧辞进了一家酒肆。   这酒肆看着不大,但是内里却是装饰精致华贵,还有单独的厢房。   为了萧辞方便,宋行舟选了个一楼的小厢房,又点了壶果酒,店家配了些果脯、花生之类的小食,他浅尝了一口,清甜可口,能接受。   于是宋行舟又给萧辞倒了一小杯,递到跟前,道:“王爷也尝尝?”   萧辞推开,“本王从不饮酒。”   宋行舟自己饮了一杯,又将酒壶放在萧辞的面前,手掌轻轻扇了扇勾/引,“香不香?”   酒香弥漫四散。   萧辞喉间滚了滚,仍是别过脸,“本王不饮酒。”   这次少了个“从”字。   宋行舟捡了颗花生放进口中,道:“妾身不信,王爷长在军中,怎么会不饮酒?王爷肯定是骗妾身的。”   “我朝军规,从军者不得饮酒,违者斩立决。”萧辞掀了下眼皮,去看宋行舟,“王妃不知道吗?”   宋行舟哪里还在意那些有的没的,不一会就喝了五六盅下肚,面露微醺。   “王爷,他们总说您在江北一战名声大振,给妾身讲讲呗?”   萧辞看着他原本白玉似的面上晕开了两片绯红,将他手中的酒杯一按,道:“喝的慢些,小心醉了。”   “王爷别转移话题!快给妾身讲讲……”   宋行舟嘴上不说,身体却很诚实,他换成浅浅小口去喝。   酒气拢着,脖颈以下都冒着热气,他松了松衣襟,修长的脖颈拉伸成一道优美的弧线,只露出那方雪白中的一点点绯红。   “过得太久,我已经记不太清了。”萧辞瞅了他一眼,又如触电一般收回了视线,“不过是一场十分艰苦的战争,人云亦云之后就变了味道,不说也罢。”   两个人正在你来我往之间,忽然听见窗外有阵阵欢呼声,宋行舟咬着樱桃往外去探头。   灯火通明的长街上,由远处缓缓有表演的队伍走近,锣鼓喧天,欢声笑语连成一片,好不热闹。   宋行舟将口中的樱桃咽下,微微睁大了眼睛,拽着萧辞的衣袖唤道:“咱们快走,游街节目开始啦!”   萧辞只得随他摇动轮椅,宋行舟心里焦急,赶紧跑到他的轮椅后面,推着向前疾步走。   费了半天劲,宋行舟才连人带车一起挤进了前面,原来古代就已经有了花车游街,还有许多人在花车上表演,他们将自己打扮成各种各样的食物,扭着笑着站在花车上冲人群洒花瓣。   “这是什么?包子吗?”宋行舟弯腰挨在萧辞旁边,指着花车上,“看那个啊!是个葫芦!”   “这不就是古代的cosplay吗!?”宋行舟脱口而出,不由赞叹,古人cos的可真棒!   “你说考什么?”萧辞转过头,望着宋行舟,他的眼睛里映着五彩斑斓的灯光,仿佛装下了整个天空的星辰,萧辞从未见过有人笑起来能这么美。   人潮如织,后面的人也都向着前面拥挤。   轰!   宋行舟只觉得眼前骤然亮了下,就在耳边响起了巨大的爆/炸之声。   他只觉得瞬间什么看不清楚。   可是萧辞却在这一瞬扑向了自己,将他护在身下,两个人顺势滚到了个地势较低的地方。   攒动的人群中,冒出几个黑色的小点,他们飞快的移动着,点连成了线,线又合成了面!   寒光闪动,仿佛一瞬间所有的快乐都凝结成了冰。   宋行舟也察觉出不对劲,他本能的靠近萧辞,听见对方冷冰冰的说道:“躲在我身后,拉紧我。”   话音刚落,便见那群蒙面的黑衣人从四周汇集而来,手中提着明晃晃的刀。   人越来越多,黑压压竟然将他们围了个密不透风。   宋行舟害怕的蹲在萧辞旁边,不知所措。   “别怕,我在。”   一只炙热的手掌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就在此时,一声尖利的声音划破了夜空,“保护王爷!”   段灼大喝一声,从黑暗中杀了进来,他的身后是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于是,宋行舟看到了他只能在电视中看到的情节。   刀光剑影,腥风血雨。   场面一度混乱无比。   不过,好在萧辞十分镇定,宋行舟抓着他的衣袖也非常紧,几乎要将他的衣料扯下来了。   突然有个刺客向他们冲了过来,眼看着只有一步之遥,萧辞眉心一蹙,抬手将手掌的匕首扔了出去。   正中那刺客的眉心。   此刻应声倒下。   宋行舟松了口气,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了问题,他松开了一直拉着萧辞的手。   不断有刺客冲向他们,萧辞随手捡起地上的刀,护在宋行舟面前。   就算他双腿不能站立,但仍像威风凛凛的狮子一般,让敌人不敢轻易越过半步。   然后身后又有人冲了过来,紧接着萧辞将那个人一刀毙命,越来越多的刺客涌向他们,萧辞不得不跟他们缠斗。   段灼也带着锦衣卫逐渐杀到了里面,萧辞大喝:“护好王妃!”   那些刺客一股一股向内圈冲涌,萧辞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这些刺客的目的并不像是刺杀,而更像是要拖延时间。   就在众人缠斗的越来越焦灼时,突然一阵尖啸传来,附近的刺客迅速撤退,顷刻间消失在人海。   同时消失的,还有宋行舟。   看着满地的锦衣卫尸体,萧辞目光深寒,大喝一声:“封城门!”   -   宋行舟觉得心里十分慌乱,他拼命往萧辞的附近走,可是总有人将他冲开。   萧辞的脸消失在茫茫人群中。   宋行舟挣扎着向里面跑,这时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径直撞了过来,宋行舟脚下不稳,直接摔倒在地。   他努力想要爬起来,可他的膝盖好痛。   宋行舟正在跟自己的腿做搏斗,眼前突然伸来一只手掌。   仰头,大脑空空的宋行舟看见了个黑衣人。   大约跟那晚的黑衣人一模一样吧。   “是你吗?”宋行舟没有犹豫,将自己的手掌递了过去,拉住对方。   脚都没站稳,他就被人一把抄起,往旁边带,宋行舟跟着他跑了几步,又觉不对,他向后回头张望,并没有看到想看见的人。   宋行舟脚下一顿,停下来,又问了一次,“是你吗?”   那黑衣人并没说话,只是向着四周张望了一番,看宋行舟实在不愿意走,便只好用力一提,将人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往旁边黑暗无人的小巷中快速跑。   宋行舟终于确定这人根本不是那个黑衣人。   他更加拼命的挣扎起来,不停的对着那人的身上拳打脚踢,“放我下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   “快点放我下来,不然你就死定了!”   “王八蛋!混蛋!快放我下来!”   那黑衣人只是自顾自的扛着他往偏僻的地方跑,根本没有想理他的意思。   “啊啊啊!”   宋行舟一口咬了下去!   黑衣人终于吃痛,大叫了起来。   他终于再也忍不了宋行舟,停下步子,直接对着宋行舟的脖颈拍了下去。   宋行舟只觉颈后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推荐基友一笑倾城的西游衍生《穿成悟空后,被唐僧抓走了》   文案如下:   八戒:“师父,我听说那帮妖精要吃你的肉。”   骑在白马上昏昏欲睡的唐僧闻言邪魅一笑,把手指关节掰得咔咔响。   悟空赶紧呵斥:“八戒,别刺激师父!就算是妖,也是一条命。得饶妖处且饶妖……”   说完悟空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倒出一粒仙丹,递给唐僧:“这是太上老君特意为师父练的丹药,可使心气平和,不急躁,不生气……”   唐僧:“老子不吃那个傻逼练的药。”   HE,双洁。 第22章 吓死啦   “有没有活口?”   萧辞在城墙的楼门上,目光搜寻着城中的每一寸角落,可依然看不见想找的人。   段灼满脸狼狈,“都死了,没有活口。”   “她的行踪呢?”   段灼心里一紧,无奈的摇摇头,“暂时没有。”   “叫云州知府来见我!”   段灼躬身,“王爷,刘知府就在后面,奴婢叫他进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萧辞搭在城墙砖块上的手指不安的叩着,他忽然唤段灼,“去,把龙影卫给握调来。”   段灼大惊,跪在地上磕头,“王爷请三思啊!龙影卫是王朝的暗卫,非天子不能调用,若是王爷如此,朝中那些老臣知道后,又会不知道说您什么了!”   西风猎猎,将城墙上的战旗吹得声声作响。   萧辞面色铁青:“去!”   段灼垂着头,不应声。   萧辞转头,微眯着眼,一个字一个字从齿间说:“拿着令牌去调龙影卫!”   “是。”段灼只能遵命飞奔着下楼。   冷月之下,萧辞目光寒森,他盯着跪在旁边的刘知府,许久才道:“稻禾祭典是刘大人主办的,对吗?”   刘元金抖抖索索的点头,腿都吓软了。   “这么多的刺客藏匿在祭典的人群里,你事先不知道?”   “微臣、微臣、不知……”   “呵!”萧辞目光投远,继续在城中观察,最终渐渐凝在了某个点。   “拖出去,杖八十!”   -   宋行舟醒来的时候觉得头疼欲裂。   迷迷糊糊的还感觉有些摇晃,身子下面柔柔软软的似乎还挺舒服。   可,这是哪里?   宋行舟双手被紧紧捆在身后,不能动弹,他稍稍扭动,便又觉得脖颈疼的难受,于是在心里把那个黑衣人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个遍。   等等,他记得好像萧辞混乱中塞了个什么东西给他。   宋行舟摸摸索索的用嘴巴叼出来那个东西,扔到了软垫上。   是一柄迷你的小铁扇。   宋行舟挪动身子艰难的用手够着铁扇,开始疯狂的磨绳子。   就在此刻,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推门而入。   宋行舟闭目假寐,双手却在背后忙乎着。   那人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才笑着道:“王妃,好久不见啊!”   宋行舟甫一睁眼,看清了眼前的人。   这是曾经在玉真公主府被他踢过屁/股的那个面首,松木。   “你、你是榆木疙瘩?”   那人笑容一敛,飞快开口:“我是松木!”   “哦,那就是松木疙瘩。”   “你!”松木冲了过来,一把掐住他的脖颈,眼睛微眯,“你也就再耍耍嘴皮子吧,马上你就说不出来话了!”   宋行舟不慌不急,眉梢微挑,“是你将我弄来的?”   松木白了他一眼,手指尖比划了一下:“自然不是,我只是稍稍住了点力而已。”   “我就说嘛,你也没这本事,只是未曾想到,玉真公主最宠爱的面首,竟然是旁人的细作,要是她知道了,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有个全尸呢?”   宋行舟面上轻松,心里却很慌张,反捆在背后的手不停的在用力,他要尽快逃出去。   松木脸上煞白,缓了缓才道:“王妃如今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他坐在宋行舟的对面,笑得妖魅,“哦,王妃……不对,以后啊要叫你清姑娘,清姑娘,你可知这是哪里?”   宋行舟皱着鼻子,无比讨厌这人身上浓重的脂粉气息,他环顾四周,而后才笑道:“松木疙瘩还能待在什么好地方?总不会是茅厕吧?!”   “好了!你闭嘴!”松木气得脸发青,转头朝外吩咐,“进来!”   然后他对着宋行舟讥笑:“你别得意!有你哭的!哼!”   说完,就捏着腰走出去。   “呸!花屁/股!”   松木走出去之后,又有人走了进来,是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人,他那一双眼睛仿佛看见鸡的狐狸般,露着贪婪的光,“清姑娘,可真是个妙人啊!”   宋行舟闻到了一阵更让他恶心的味道,忍着想吐的心思,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啧啧啧,姑娘这脾气可不要太大了呀!”那人油头油面,又凑了近看他,道:“姑娘,你可知道我这是什么地方?”   反派总是死于话多,宋行舟心想。   他不说话,就看着那个人能说什么。   “我这里可是云州最大的花楼船,从我这里出去的姑娘,哪一个不是嫁给达官显贵,美得很!”   “嫁?”宋行舟好像听懂了什么,他仰头问:“做妾?你这是扬州瘦马?”   “唉,要不说姑娘聪明伶俐,一点就通,明事理呢!我这里就是云州最大的马楼。”   原来他这是被人给卖了!   果然是不要命了。   宋行舟突然笑了,看着那人,夹着嗓子哀声道:“大老爷,您行行好,帮清芷解开手上的绳索好不好?清芷绑着好难受。”   那人果然听他这声音,浑身都酥了,眯着眼睛:“姑娘不会逃跑吧?”   “我往哪里逃呢?周围都是老爷您的人看着呢,对不对!”   宋行舟一边说,一边将铁扇藏进了衣袖里面。   那人果然没再多说什么,就给他松开了。   宋行舟揉揉自己的手腕,一边给那人倒了杯酒,一边道:“还不知道老爷贵姓。”   那人伸手去接,眼见着指尖就要触碰到宋行舟的雪白手指,却被一下子就抽了回来。   “你叫我刘爷就行,放心,你要是乖巧懂事,刘爷一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送过去。”   送?送命去吧!   宋行舟浅浅笑着,又往窗边靠了靠,扯着衣襟,抬手扇了扇,道:“好热。”   刘爷嘿嘿的笑着,对这个新来的“马”十分满意,还没系统培训,就已经是媚骨天成,哪个男人能逃得过这拿捏的功夫呢!   妙啊!   不经意,宋行舟将窗户推开了个小缝隙。   外面的声音瞬间就清晰了起来。   宋行舟知道萧辞此刻一定会在四处搜寻他,而这种烟花柳巷之地,也该是他的重点目标。   “刘爷,清芷陪您再饮一杯。”   宋行舟装腔作势的抿了一口,又笑着看向刘爷。   刘爷虽是见多识广,但像是宋行舟这般绝色容貌的美人,却真真是难得一见,如今美人主动递酒,他哪还有脑子去多想,不一会就饮了八、九盅下肚。   宋行舟看他已经酒醉,敛去脸上笑意,推开了窗户向外张望。   他身在一艘巨大的画舫之上,位置在三楼,楼下来来往往人很多,还有一些护卫守在每个上下船的关口,画舫荡在一片水面上,目测距离岸边的距离大约有上百米。   宋行舟知道他是无法自己逃走的,便开始想其他的办法。   既然萧辞肯定会在全城搜查他,那么……   宋行舟盯着烛台。   他摘下灯罩,将灯芯吹灭。   然后他又再次将灯芯点着。   重复了三次。   -   萧辞阴沉着脸,坐在轮椅上,看着龙影卫在云州城内寻找。   忽然,他的视线凝在西南角的某一处。   那里有一个小光点,灭了又亮,反复三次。   萧辞蹙着眉,把段灼叫来,指着那里道:“那是哪里?”   段灼道:“应该是云州的阳湖,湖上是花楼船。”   “去那里。”萧辞捏紧了扶手,心里一沉。   若是宋清芷有半分损伤,他定要这一城的官员来陪葬!   一刻之后,萧辞带着龙影卫将整个阳湖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宋行舟又将酒杯递到刘爷嘴边,对方脑子都已经被酒泡过了,迷迷瞪瞪,却也知道摆手,“喝不动了,喝不动了……”   宋行舟听见外面有脚步声,道:“刘爷又叫了菜?”   正说着,房门一动,刘爷闭着眼睛,“是、醋鱼来了?”   下一刻,寒光森森的长剑指向了他的脖颈。   刘爷眨眨眼,“不是醋鱼吗……”   话音刚落,长剑直接落下。   一抹鲜红,霎时扬起。   一只右耳还带着热气掉在了地板上。   “啊啊啊啊啊!”那人终于清醒,捂着头上那个血窟窿,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   宋行舟眼睫抬了下,熟悉的淡香笼来。   他身子摇晃几下,直接栽倒了一个胸膛里。   “你终于来了。”   说完,手轻轻落下,人也跟着晕了过去。   -   “王爷,龙影卫抓到了个可疑的人。”段灼半跪在地上,恭敬的汇报着,“已经关押到知府大牢里了。”   “看住了,别让他寻死,送回长安交给江空畔。”萧辞冷峻的脸上阴云密布。   “是。”段灼躬身一拜,又道:“王爷,刘元金怎么处置?”   萧辞抚了抚手腕上的佛珠,道:“一起押送回京,交给刑部,并户部协查此人底细。”   “是。”   这时,屏风后面传来一阵声响,萧辞脸上的神色顿时温柔了不少,他挥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段灼哪还有眼再看,连忙退了出去。   刚要关门,就瞧见灵雁端着药碗走了过来。   “别去了!”段灼叫住对方,将屋内的烛火关在里面。   灵雁红着眼睛,道:“这是大夫开的汤药,要小姐趁热喝的。”   段灼摆摆手,“还喝什么汤药!?最好的药都在屋里头呢!”   灵雁:“……???”   萧辞摇着轮椅到了屏风后面,宋行舟蜷着腿侧身躺在那里。   他目光扫了过去,一眼就看见了对方松开的衣襟下透着淡粉的锁/骨。   他觉得喉咙发干。   咬着牙探身子将被子向上拉了拉。   手指不经意碰到宋行舟的脖颈,对方似乎有些不满意,嘴巴咕哝了几下,就将刚刚拉上去的被子又给扯了下去。   绯色的衫子搭在他白皙的手腕上,层层叠叠盖在肩膀手臂,他这一动,衣襟似乎又松散了一下,大片的粉白露了出来。   “热……”   嫩红的小嘴咕哝着,手指也不老实,不住地扯着衣衫。   雪色的里衣也松了好大一片,隐隐现着好风景。   萧辞拨开他的手,帮他拢拢对襟处,按下心底的那份躁动。   然而手还没离开,就被一双细腻湿滑的手掌紧紧握住。   萧辞知道自己该马上离开这里,可是他的双腿完全不听他的使唤,他也知道他应该马上把手抽离出来,可手掌已经不是他的。   他的喉结滚了滚,下一刻整上半身就被拽到了床上。   在唇瓣快要碰到脸颊的前一刻,萧辞艰难的守住他们之间最后的一丝男女之礼,将脸仰了起来。   宋行舟身上的淡香直往他的鼻息里面钻,那是与其他女子完全不同的香气,混合着花朵和木质沉重的香氛。   萧辞感觉到贴在自己腹部的手指微微勾了一下。   不好。   他一阵颤栗就弹了起脸,被暖气冲的晕头转向,长吸了口气,萧辞开始扯拽握在身上的手。   那手心泛着暖意。   酥麻从他的尾椎一路向上,蔓延到了全身,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样奇怪的感觉让他这个从血雨腥风中杀出来的人,感到了害怕。   萧辞再也顾不得其他,整个人跳了起来。   转脸就往外跑。   用力的推开门,萧辞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过了好一阵,他才看见段灼瞪圆了眼睛望着。   “王爷、王爷……轮椅!”   -   月色冷至,树影横斜。   清澈的泉水安静至极,泛着蔼蔼烟雾。   “哗啦”泉水之中突然冒出来一个脑袋,他狠狠的将自己的头发甩动。   水珠顺着他精瘦的脖颈向下滑动。   萧辞觉得自己现在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大局未定,朝中暗流涌动,敌人都在死死的盯着他,他能让自己有弱点吗?   一旦被敌人发现了他的弱点,那么宋清芷将会面对什么样的人生?   萧辞闭眼阖目,冰冷的泉水刺激着他的每一寸肌肤,也让他格外清醒。   他想到了自己的母妃,十五年了,他将母妃藏在那个不见任何人的地方,不也是不想让母亲成为他的弱点吗?   十五年前,若不是母亲装疯卖傻,又怎么能逃得出先太后的逼迫?   更是皇兄的一招偷天换日之计,才将母妃从那深宫地狱之中救了出来,躲躲藏藏十五年,过得生不如死。   裂心之痛。   垂头,他又看着自己的双腿。   五年来,他坐在那张轮椅上,假装残疾,不也是为了让敌人放松警惕?   他散播自己不能人事的谣言,他隐藏着自己的所有爱好,他装得冷酷暴戾,他甚至没再笑过……   一切的一切,都是不想辜负皇兄的临终嘱托。   黑暗中,水纹一圈一圈向外荡着,一轮明月倒映在水中,残缺不全。   还不是时候。   他猛地睁开眼睛,终是将那颗快要跳出的心儿压了回去。   萧辞拍岸翻身上去,伸手拿过里衣穿好,他的视线落在地上那把长剑之上。   这地方是刘金元的别苑,萧辞驱散了府内的闲杂人等,暂时居住。   他捡起长剑,剑光一闪,整个人身影如鬼魅般穿梭于树影之间。   剑出,杀气如雷,轰隆而至,刹那间将数棵竹子劈得个粉碎!   华光万丈里,萧辞踏泉如波逐浪,横剑一拖,哗啦啦碗口粗的竹子径直倒了下来。   萧辞收剑,长吐一口气。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萧辞随手扯下一块布料,直接蒙在鼻口处。   之间月华银光之下,有一个男子只穿了里衣,偷偷摸摸的走在园中小路上。   身形瘦弱,细腰就在衣衫里晃荡。   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萧辞大喝一声,“是谁!”   吓得那人一哆嗦,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方式扭过半张侧脸张望。   他一眼就看到了披头散发的萧辞。   撒腿就跑!   一边跑一边发抖的宋行舟心想:“我不过就是出来撒个尿,怎么还能遇到鬼!”   再转头时,直接整个人撞进了个结实的胸膛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可爱们一如既往地支持!下一章就要入V啦,有万字大肥章掉落啊!   放个预收文案,大家收藏一下吧!《摄政王的盲眼小夫郎》   摄政王萧晏生得皮相极好,可他乾纲独断,是个冷血冷情、残暴狠戾的疯子。   他这一生,唯对独自抚育他成人的祖母言听计从、尽忠尽孝。   为了偿还祖母曾欠下的恩情,他不得不娶了个出身寒门,还有眼疾的小夫郎。   一开始他并无他想,不过就是将人纳回去养着,供他吃喝便好,全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可没多久小皇帝成年,摄政王罢了官,而成了“告老还乡”的旧臣。   之后十年,萧晏受过冷眼委屈,尝过疾苦冰霜,而身边只有这个小夫郎一直陪着他不离不弃。   *   宋宥是六品小官家中不起眼的庶子,还是小哥儿,生来就是要给人当妻生子的。   宋家看他貌美,就厚着脸皮用祖上的恩情强行将人塞进了摄政王萧晏的府中。   人人都知摄政王冷血无情,宋宥这样的孱弱小哥儿送入狼口,只会被吃得骨渣都不剩。   然而却没人知道,那年的上元灯节,宋宥被嫡兄故意推下河里,冰冷刺骨的河水险些要了他的命,后来,却有个滚烫而有力的手臂将他圈住救起。   “你还好吗?”   宋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披上了一件厚重温暖的大氅。   那上面还有一股清雅的药香。   之后他将那药香记在了心里,甚至还总是在脑袋里描绘想象出他的样子。   后来宋宥才知道,那狐裘的主人是位高权重的摄政王,也是他高攀不起的人。   再后来,宋宥被嫡兄送进了摄政王府,成了他的小夫郎。   所有人都觉得像他这样的身份,嫁过去肯定会被磋磨死。   可他才不管那些闲话。   日后证明,无论是在京都的繁华尊荣,还在乡间的简朴粗陋,萧晏都是他的良人。 第23章 喝醉啦   一刻钟之前, 宋行舟是被热醒的。   也不知道哪个天杀的给他盖了床冬天的厚被子,他整个人都钻进了被子里,盖了个严严实实, 醒来的时候却浑身都是汗珠子, 湿漉漉的极为难受。   他试着唤了灵雁好几声,但是始终没有人回应他,于是只好自己极不情愿的爬了起来,将碍事的发饰钗环通通卸掉, 长发高高束起,他又将身上那件累赘的外衫脱去, 似乎还是不觉得松快, 直到最后把里衣中藏着“假胸”的那件厚厚的胸衣脱了去,才痛快的吐了口气。   脸上全都是热出来的汗水, 宋行舟干脆将脸上的妆面也一并洗了个干净。   看着镜子中这个真实的自己,他终于觉得轻松了许多。   凉快!   可就在这时候,偏偏他忽然感觉到内急,猫着腰在房间里找了半天,也没寻到恭桶,于是趁着夜色,宋行舟第一次本色的走了出去。   今夜的月亮也实在是太美了, 淡云遮月,仿若仙境,宋行舟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就在这时, 横斜的竹影里突然哗啦啦一声巨响, 给他吓了个够呛。   再定睛向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嚯, 有人影飞了飞去, 寒光一闪, 挺拔高耸的竹子就那样拦腰被斩断。   宋行舟暗自拍手叫好,兄台好武艺!   却没想到下一刻,那人就从一汪水池上踏浪向着他飞来,飞就飞吧,偏那一头披散飘逸的长发糊了半张脸,他打了个哆嗦,再偷偷看了一眼——   哎呦妈呀!雪白的一身衣服,在风中飞舞,苍白的脸上根本看不清五官!   这哪是人啊,明明就是厉鬼!   宋行舟拔腿就跑,却听见那只鬼在后面大叫,让他别跑!   谁不跑谁就被僵尸吃了脑子啦!   “咚”的一声,只顾着低头逃跑的宋行舟直接撞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宋行舟慌乱又不知所措,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抬头露脸,他真是恨不得这头一辈子就埋在这个胸怀里算了!   心想这次算是完蛋了,替嫁的事情估计瞒不住,该怎么办才能让摄政王饶他一命呢!?   他不敢贸然抬头,也不敢说话,就在那里僵着,用脸贴着对方的胸膛。   可偏偏这个人也很奇怪,他也不说话,也不动,好像是在等着宋行舟先动一般。   嘶,这拉扯绝了!   等了半天,对方都毫无动静,宋行舟觉得自己的心里防线要崩溃了,咬咬牙心下一横,直接抬手捂住对方的眼睛。   宋行舟不敢动,萧辞当然也不敢动。   他不知道撞到自己的人到底是谁,会不会是谁派来的人,又或者是府中未驱散离开的家眷,这时候他缓缓的抬起手,想着干脆直接将对方拍晕算了。   手还没动,眼睛却被人先一步蒙住。   那掌心带着微微的热气,因为紧张出的汗珠,一下子就贴在了他的眼皮上。   什么人敢如此大胆!?   他手刀落下,却拍了个空。   下一刻他睁开眼睛的瞬间,却被人扬起了一把尘土,径直洒到了他的眼睛上。   卑鄙、下作。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哪里还有什么人啊!   连只鸟都看不见。   宋行舟慌张的不得了,他根本不敢抬头,生怕那“鬼”是某个认识他的锦衣卫,好在他步伐轻盈,逃跑的功夫一流,趁着往对方脸上扔土的瞬间,溜之大吉了。   还好电视剧看得多,这种曾经以为是降智的情节,竟然也真的在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   宋行舟手都不敢洗,直接钻进了被窝里。   而被当成厉鬼的萧辞则是唤来了所有的锦衣卫,吩咐务必要把这府中的那个陌生男人给揪出来。   “王爷您是说,有人看见您在砍竹子?”段灼一边侍候萧辞更衣,一边惊讶地问道:“还是个男人!?”   “本王在练剑,没在砍竹子。”萧辞铁青着一张脸,又在脑海里将那个男人的半张模糊侧脸想了一遍,熟悉,在哪里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可是锦衣卫来回报,根本没有找到一个外人,别说男人了,就连个鬼影都没瞧见啊!”   段灼说完又看了看摄政王的脸色,阴沉可怖,他知趣的不再往下说,悄悄端着水盆退了出去。   -   翌日,摄政王在云州知府内大发雷霆。   他将与本次稻禾祭相关的官员通通施了杖刑,全部暂时关押在府衙的大牢之内,他往长安城传了旨意,命刑部与大理寺一同审理此案,并责户部另行推举官员到云州任职。   府衙内击打人肉的声音与惨叫声不绝于耳。   很快,摄政王又迅速查封了云州城里的所有瘦马“培训机构”,将所有女子的户籍交还,并且以拐卖良家妇女罪将那些背后的几个老板送进了大牢。   其余人重要的人员一并遣送到长安的刑部大牢里,比如,本该在玉真公主府中的面首松木,以及参与买卖侧王妃的刘姓老板。   一个也别想逃。   仅仅两日,摄政王的威名就在云州城里传开了。   本来知府刘金元的官儿就是他用老婆的嫁妆钱捐来的,后来他又宠妻灭妾,在云州城里名称颇差,加上那些个官员仗着刘金元的庇护,在城里欺男霸女也不是什么秘闻,百姓们都对他们咬牙切齿,恨得不得了。   这番雷霆手段,反而让百姓拍手称快,都道摄政王是贤王。   宋行舟足足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又寻来城内有名的医生,都说他只是后颈有伤才会出现幻觉,这才放心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只是,这一天他都没见到萧辞。   不过关于摄政王的威风,倒是从灵雁嘴里叭叭叭听了个全乎。   “你消息都是哪来的?”   宋行舟闻了闻灵雁递来的药汤,苦的喉咙直冒酸水。   “段总管给奴婢讲的。”灵雁踮着脚向外看了看,露出担忧之色,“小姐,你昨夜穿着男装就往外跑?万一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好呢!?”   宋行舟受不了这苦酸味,将碗扔到旁边,皱着鼻子道:“没有人看到的……”   他甩甩头,又改口道:“就是被鬼看见了!”   灵雁脸色一白,赶紧道:“呸呸呸,小姐竟是吓唬人!”   宋行舟看着她的样子笑了笑。   灵雁神色一紧,谨慎的从身上摸出来一封信,递给他:“老太太带了信进来。”   宋行舟凛然,道:“我不是让你想办法将祖母她们送回老家了吗?”   “小姐不知道怎么知道了齐世子的事情,在老家闹得凶,老太太被她扰得没有办法,这才递了信进京。”灵雁压低声音悄悄说,“听说小姐现在每日都要死要活的,您可得拿个主意啊!”   宋行舟之前怕宋清芷在长安城里会误事,便让灵雁托了镇江的三叔父,将祖母和宋清芷一并接了回去,暂时避避风头,却没想到这丫头到哪里都不是省事的。   齐宴自宫的消息早就传的风言风语,齐家也为这事没少托人找关系,可宋行舟毕竟是摄政王的侍妾,旁人哪里敢动他分毫,就连之前在朝堂上直言相谏的大臣,事后也被降了职,派往了外地。   当堂杖杀的陈云远还让朝臣们心惊胆寒,谁还敢再去找摄政王王妃的麻烦!?   齐家眼见着吃了这么大的委屈,哪能就忍了下去,心想着就算不能找个公道,也必然让宋家难受一下,又因着打听到宋清芷还有个在病中的祖母此刻在镇江,便将这消息散到了镇江城里,大约是想恶心宋清芷的祖母一下,却没想到被真的宋清芷听到了。   宋行舟将书信看完,长长的叹口气。   他想,或许真的该回趟镇江了,提笔写了回信。   -   一行人大约在云州停留了三日,便又向着丰州上路了。   宋行舟照例在马车上吃着瓜果,看着萧辞为他准备的话本子,只是,萧辞的脸好像比之前更臭了。   之前的路上,他还跟肯宋行舟说笑几句,这一番却是冷得彻底像个冰块,说什么都不超过三个字。   可是你说这人不愿理他吧,却偏偏在他看书的时候偷偷瞥他,他发觉时看回去对方又赶紧将视线挪开。   几次之后,宋行舟忍不住,一把将萧辞手中的书夺了过来,将自己的脸放在对方的眼前,正色道:“王爷为何偷看妾身?”   萧辞目光垂下。   只见对方黑长的睫毛垂在眼睑上,明亮又干净的眼光望着自己,整张脸都沉浸在阳光之中,怎样看都赏心悦目。   他瞥开了眼,冷声道:“不曾偷看。”   “妾身都看见好几次了!”   “本王累了。”说完萧辞向后靠在了软垫上,闭上双眼,不再理他。   宋行舟也觉得无趣,自顾自看起书来。   就这样又赶了几日的路,终于在五月初一这日赶到了丰州城内。   这次过寿的是庐江王萧辟光,也是萧辞的皇叔。   庐江王一向闲云野鹤,虽然人在丰州城,但却不问政事,丰州城自有朝堂直接掌管,官员也都是由户部直接任命的。   也正是他这样的性子,才过得逍遥自在,如今六十大寿,全国各地来贺寿的人络绎不绝。   摄政王的车马一进城,就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满城的官员早早就在城门口相迎,熙熙攘攘跪了一地。   所有的人都明白萧辞在朝中的地位,而自己的官位能不能保住,也就是这位王爷的一句话而已,尤其是听说了云州所发生的事情,更是让大家生出了更多的敬畏之心。   马车一路行驶到庐江王府门前才停下。   两个人下了车。   庐江王早就等在了门口,看着萧辞坐着轮椅从马上下来,脸色还是不由控制的怔了一下。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先帝的葬礼,萧辞风尘仆仆骑着战马一路狂飙,回到长安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灵柩已经下葬。   那次,萧辞虽然悲伤,虽然脸上还挂着尘土,但他是站在自己面前的。   然而现在……   庐江王忍不住鼻尖一酸。   曾经的少年是那样肆意潇洒,也是京城里响当当的人物,可如今再看,坐在轮椅上,面色阴沉,再没了从前的阳光笑容。   “皇叔,辞儿来看您啦!”   庐江王没忍住,冲到萧辞的面前,蹲下身子将人一把揽进自己的怀里,两行老泪缓缓落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不住的拍着萧辞的后背。   “皇叔,辞儿没事。”萧辞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也将怀里的老人紧紧抱住。   宋行舟站在他们身后,感受着满满的亲情。   真好啊!   他也想说点什么,可他同样也说不出来,因为——   临下车前,他将手中的一半桃花卷都塞进了嘴里。   “嗝!”   “嗝!嗝!”   萧辞转头看他:“……”   庐江王抬头也在看他:“……”   -   庐江王在府中先设了宴席款待萧辞,宴席上来的都是些在当地颇有些名望的儒生,放眼望去少说也有这个一百多人,但却鲜有达官贵人。   宋行舟也跟着萧辞参加了宴席。   这次他换了男装,一踏进大厅,他就被整个场景吸引了目光。   萧辞要去与庐江王坐在一起,宋行舟却不愿意,他闻着那桌上的酒香就有点馋虫动了。   他要去浪!   于是趁着萧辞与庐江王说话的时候,宋行舟悄悄的溜了过来。   他一过来,就被这群书生围住。   不为其他,只因听说他是跟着摄政王从长安来的,而这些书生即将踏上进京赶考的路途,便想着能提前知道些京城的风土人情,好早做打算。   宋行舟本以为宴席会很正式那种,哪知却是一堆人各自饮酒各自聊天,有的到了兴头上,还忍不住要吟诗作对,以显风流。   这种宴会更像是现代的酒会,庐江王只讲了几句开场白之后,就将整个场地交给了这群客人随意。   “宋兄,京城可有风雅的客栈?叫什么名字?”   “宋兄,京城的学子都喜欢读哪个大儒的著作?可有推荐?”   “宋兄,京城如今哪位学子才名最高?可有拜师?”   “宋兄……”   宋行舟哼哼的笑着,举起酒杯,“你们想听京城之事吗?那就先饮了此杯!”   不愧是控场王,很快,这场子里的风向就由宋行舟开始主导了。   “光喝酒有什么意思!?”   “那不如行酒令?”   宋行舟脸颊泛着微红,摇摇头,“无趣无趣,再换。”   很快又有人提议,“不如我们七步作诗,最差者罚酒,如何!?”   有几人符合叫好,宋行舟却又很快给他否定了,“不作诗,再换。”   又有人提了些,都被宋行舟摇头否定,他埋怨道:“就没有什么有趣的游戏吗?”   此时,突然有人上前将一沓自竹签扔到了宋行舟面前的桌案上,只听那人说道:“宋兄,不如我们玩抽花签怎么样?”   宋行舟不太懂又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原来那些花签上都画着小点,有多有少。   旁边的人见状也应和道,“就听许兄的抽花签吧,蛮好蛮好。”   那书生名叫许琅,在丰州城内颇有才名,人也长得潇洒倜傥,只见他将桌上花签握在手中,给宋行舟解释了一番规则后,几个人就吆喝着玩了起来。   一开始大家都还很风雅。   输的人不仅罚酒,还会吟诗一首,几轮玩下来,酒都喝了三四盏,脑袋里都被这些酒泡着了,哪里还管得上附庸风雅。   宋行舟玩了会抽花签,又看着旁边的投壶更精彩,玩了几局输输赢赢,就又跑去与人玩射覆猜东西,一开始还是小口小口的抿着喝,到后来几乎就是一饮而尽,兜兜转转几圈下来,也喝了又八\九盅。   庐江王府备的都是上好的酒,不烈,却是后劲大。   宋行舟越玩越开心,端着酒杯在人群间穿梭,东瞧瞧西看看,摇摇晃晃的。   原本如白玉似的脸颊上,泛起了两片绯红,清亮的眸子里都是微醺的酒意。   “我猜有六粒花生米!”   杨洁看着他,偷偷摸摸的把手往那射覆用的红绸子底下伸,却被旁边的徐琅发现,一巴掌拍了上去,打掉他手中的花生,“不能欺负宋兄!”   宋行舟迷瞪瞪的盯着那两个人,徐琅一把扯掉了红绸,数着里面的花生,“宋兄猜错了,是五颗!喝酒喝酒……”   他大脑早就迷糊了,一把将花生米抓过来,扔进了自己口中,“不算不算,你也欺负我!”   徐琅:“……”   -   萧辞与庐江王聊了会,又以茶代酒与他饮了几杯,庐江王将自己的孙子抱了出来,萧辞寒暄了一阵之后,庐江王叫人端上来一盘子樱桃送到了萧辞面前,萧辞想着宋清芷一向爱吃这些个甜果子,脑海中浮现出在车上时,每次经过集市买来新鲜的果子,眼睛都发亮,一路走一路吃。   如此想着,便要招呼宋清芷来吃,甫一转身,这才发现原本身旁坐着的宋清芷,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萧辞和庐江王在单独的偏殿里,他向这屋子望了望,并未看见人影,就招呼身后的段灼,问道:“王妃呢?”   段灼心里咯噔一下,犹豫着道:“半个时辰前人就出去了,奴婢看您跟庐江王相谈甚欢,便也没有打扰,想来就是在外面的宴席上吧。”   萧辞薄唇微抿,“去了这么久?”   段灼心里慌得很,跪下道:“王爷,奴婢这就去找王妃。”   “好。”   段灼刚一转身,就发现摄政王也转动了轮椅,跟在他的身后,脸色阴沉,“本王去看看,喝成什么样了!”   宋行舟被几个书生挤在中间,抱着盘花生,吃的正香。   却听见旁边的书生开始吟诗:“厌厌夜饮,不醉不归!”   另一人对曰:“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宋行舟拍手叫好,“对的好,对的妙!对的青蛙呱呱叫!”   众人:“……”   宋行舟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举起杯子,眯着眼睛道:“让我们祝青蛙金榜题名!”   然后他又摇摇晃晃端着杯子找了半天,终于到了徐琅的面前,“咚”酒杯撞了下对方的额头,“青蛙,干!”   徐琅晃晃脑袋,半天才反应过来,委屈撇撇嘴:“我不是青蛙……”   “那就是蝌蚪……?”   “也不是!”   宋行舟摆摆手,眼睛四下里寻找,口中不停的叨叨:“等等。”   然后他从旁边拿了只笔,捏着笔杆在徐琅的脸上画了起来,几笔之后,几只黑色的蝌蚪跃然在徐琅脸上,他满意的点点头:“这会是蝌蚪了,嘿嘿!”   徐琅也咧着嘴跟着他一起嘿嘿。   宋行舟   捏着笔转头,“给你画个青蛙!”   下一刻,眼前就出现了那张熟悉的冷峻的脸。   坐在轮椅上,满脸寒霜。   宋行舟摇晃着身子,歪歪扭扭的被一只大手捞住了腰。   他腿软,顺势直接滑到了那人的腿上,熟练的搂住了对方的脖颈,“你是青蛙王子。”   萧辞额角一跳。   段灼赶紧驱散众人离开,“散了,都散了!宴会结束,都退出去!”   随着人群晃晃悠悠的散了,萧辞的视线落回到腿上这人,挽到小臂的袖口,露出白花花的手腕上透着淡粉色的尺骨。   他伸手扯了扯,沉声道:“下去。”   “不要。”宋行舟干脆将头直接埋进了怀里,“头晕,我下不去。”   “刚才举杯要干的时候,不是站的挺稳吗?”   宋行舟红着脸笑道:“那是给蝌蚪庆祝生日!”   萧辞:“……”   段灼返回来,见状就要上手去搀扶,哪知却扑了空,轮椅转了半圈,径直往门外走了。   段灼扇了自己左脸一下,没用力。   刚扇完,却听见门外冷声吩咐:“将樱桃端来。”   段灼“嗯”了一声,就跑着端上了那盘樱桃,赶紧跟在摄政王身后,回到了后院的一栋二层小楼里。   放下樱桃,段灼就飞快的溜了出去。   萧辞起身站立,长臂一伸,将怀里的人“噗通”扔到了床里。   宋行舟眯着眼感觉天旋地转,他抱着枕头又在床柱上蹭了蹭,撑着坐了起来。   “坐着干什么,还不躺下睡觉?”   只见宋行舟眼睛里亮着光,伸手指了指桌上。   那盘又红又大的樱桃。   萧辞瞟了他一眼,知道他此时早已深醉,就没再伪装,径直走到了桌前,将樱桃端了过来。   放在眼前,宋行舟依旧只是笑,并没有动。   “怎么不吃?”   宋行舟咽了咽口水,“我抱着兔子呢,手脏,喂我吃。”   萧辞垂头看了看被他横抱在怀里的枕头,那双修长的手还正在给人家撸毛呢!   他只好将盘子放下,捏起一个樱桃放到了宋行舟的唇边。   下一刻,柔软的唇立刻就将他的手指包住了。   萧辞的指尖颤了颤。   细密而又炙热的触感从指尖一直蔓延到了心口。   萧辞用心里的最后一丝理智将手指抽离出来,刚要转身,却又被人握住了手腕,热气呼的一下扑面而来,而那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险,“她”伸出粉色的舌尖,轻轻舔了下萧辞手指上残留的果汁。   仿佛被人从悬崖上推了下去一般,萧辞觉得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吹散。   指尖传来的酥麻一阵一阵冲击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血液在沸腾,心脏在狂跳,想要不顾一切的念头在这一刻就要破体而出撞到那不知死活的女人身上。   “宋清芷,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萧辞喉结在慢慢的滚动,他反手一把将对方的双手箍在了身后,急促的呼吸打在“她”透着绯红的脸颊上。   “甜,好甜……”   宋行舟咕咕哝哝,舌尖在唇瓣上缓缓打了一圈,将果汁渍舔舐干净。   萧辞恨不得一口咬下去。   然而当他的视线下移时,落在了“她”微微隆起的地方。   衣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有些松散,敞开成个三角型。   萧辞一下子清醒过来,理智又重新回到了脑袋里。   他呵了口气,松开了对方的双手。   将人直接放在了床上,而他则是飞速上了二楼。   至于这一夜到底睡没睡着,除了摄政王自己,根本没人知道。   -   宋行舟头昏脑涨的睡到了第二日的中午。   醒来时,他便只觉得,他要炸了!   再揉揉眼睛,仔仔细细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休息的阁楼里,只是……   刚来时说得好好的,他住二楼,萧辞住一楼,可是现在他分明就躺在一楼的床榻上,那萧辞呢?   宋行舟揉了揉太阳穴,灵雁进来了。   宋行舟顺势拿起水盆里的帕子,拧了拧水,问道:“王爷呢?”   灵雁道:“王爷一早就出门了,至于去哪了,奴婢不敢问。”   “那我是怎么回来的?”   灵雁撇撇嘴,“奴婢更是不知道了,反正奴婢昨晚睡得时候,小姐还没回来,早晨奴婢醒的时候,小姐就在这里打滚了。”   “那……”   “小姐快别那了,起床用午膳吧。”   宋行舟动了动,瞬间又觉得天晕地旋,胃里犯恶心,他摆摆手,“不吃了,我再睡会,实在难受。”   说完就把脑袋又塞进了被子里。   等他完全清醒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三竿,星辰璀璨了。   宋行舟吃了些清粥小菜就再也没了胃口,结果没一会功夫,又把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等灵雁再次给他端来饭菜时,宋行舟直接撇嘴,摇头道:“拿走拿走,我不能闻这味道,闻了就想吐。”   灵雁怔了怔,突然大惊,差点将手里的托盘打翻,她尖叫:“小姐,您不会有了吧!?”   “……”   宋行舟翻了个白眼,“你脑子被僵尸吃掉了?我有什么有,我拿什么有?”   灵雁这才反应过来,拍拍胸口,小声咕哝:“那就好那就好,吓死奴婢了。”   然而,到了第二日宋行舟涌吐的这一症状并没有得到缓解。   不吃不喝时还好,只要一吃喝,保准马上就吐出来。   灵雁着急的不行,道:“这可不行啊,小姐,你这病要请大夫看看才行。”   宋行舟也觉得自己马上就真的要炸了,便打发灵雁去请大夫来看。   结果等了许久,却见灵雁耷拉着脑袋,眼圈红红的回来了。   宋行舟问道:“大夫呢?”   灵雁哭着道:“奴婢跑遍了大半个丰州城,却连一家医馆都没有寻到,也就奇了怪了,然后奴婢就问街上的人,哪知他们却笑话奴婢,说丰州城看病才不找大夫,都是要到城西的建善寺里去求神僧赐方子的。”   宋行舟毫无力气,他疑惑的仰头:“去寺庙里求方子?”   “对!”   这都是什么陋习!   宋行舟找不来大夫看病问诊,便也只好勉强吃点汤汤水水的清淡食物,连着几日,倒也逐渐恢复了,只是这几日他躺在床上,却从未曾见到萧辞的身影,心里十分奇怪。   莫不是嫌他累赘,把他扔在庐江王府里,自己跑了吧?   如此想着,却也终于看见萧辞摇着轮椅出现了门外。   “妾身还当王爷把妾身扔下,自己跑了。”   萧辞往他身上一瞧,不禁心里有些惊异,才三四天未见,人却瘦了一大圈,刚才的冷若冰霜瞬间化开了,走近问道:“身子不适?”   宋行舟“强撑”着坐直身子,叹了口气道:“是啊,病了好几日,却看见王爷的身影,却不知在那个地方载歌载舞逍遥自在呢!”   “别胡说,病了没请大夫来诊治?”   宋行舟靠着床柱,气若游丝一般,“请了,可这丰州城里却找不到一位大夫。”   萧辞不禁眉头紧蹙。   段灼闻言从门外走了进来,躬身道:“王爷,丰州城有些特殊,这里的百姓不信大夫只信建善寺的神僧,听闻有病者都会去这个寺庙里求一张画符,拿回家烧成灰烬,混着水喝下去就能包消百病。”   “有病不找郎中不找大夫,要找神僧的画符?”宋行舟摇摇头,“这里的人怎么如此落后!?那神僧的画符还不把人坑到沟里去吗?”   萧辞沉默一会,突然抬眼道:“本王想起来了,这大约是与当年的疫病有关。那时是先帝刚驾崩,丰州先是遭了水患,水退了又生了瘟疫,城中百姓苦不堪言,当时朝廷还派了御医来救治,但都不曾有效,后来不知是从哪里来了几个僧人,自称是有画符的本事,若是将他的符烧了化成水,便可治这瘟疫,百姓一开始也不信,可御医都治不好,大家就死马当成活马医,找到了那几个僧人画符,先去的几个百姓喝了那符水,果真是疫病好了,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神僧之名也就传开了,城中百姓自发将他们供奉起来,还盖了寺庙,如今竟然是成了这番模样。”   宋行舟咂咂嘴巴,“这听起来就很不科学,其中必有蹊跷!”   他垂头思索了一会,再次抬起头时,眼里充满了期望,“王爷,您也信这神僧的画符能治病?”   萧辞摆手,“自然是不信。”   宋行舟向前探探身子,笑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一起将那些神僧的面目揭开,怎么样!?”   萧辞看着宋行舟,冷哼:“你倒是爱管闲事,在长安城里查科举舞弊案,跑到丰州来又要查僧人,不如回长安后给你个大理寺卿当当可好?”   “不好不好!我才不当官儿呢!”   “为何?”   “累!”   萧辞眼眸轻轻一瞥,落在了宋行舟的身上,“先将身子养好再说其他。”   等到庐江王寿宴的前两日,宋行舟的身子才大好了起来,他拍了拍瘦出马甲线的肚子,吩咐灵雁,“今日我胃口大好,弄些可口的饭菜来。”   话音刚落,却见萧辞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仆妇,手中端着饭菜。   萧辞命人将饭菜放下后,便道:“听闻雅香楼是丰州口味最好的酒楼,今日我在那里订了饭菜,酒楼刚刚送来。”   宋行舟闻了闻,果然是清香四溢,顿时觉得胃口大开,刚拿起筷子,忽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转头问道:“怎么今日王爷对妾身突然好了?”   萧辞不理,将远处的一碗面端到宋行舟面前,“先吃饱饭,本王有事要你做。”   -   建善寺在丰州城西面,寺庙背靠青山,有森林环绕,流水潺潺,风景极好。   马车就停在了建善寺的脚下,不需要上山门,便看见在台阶下的一片空地上,几名僧人搭起了帐子,帐中青烟袅袅。   那些信众只要在僧人面前的香火柜子里,送上足额的香油钱,便能得到一份烧成灰烬的画符。   回家后只要将他那画符与水混合喝下,就可以消百病。   符都是僧人提前画好的,当着信众的面焚烧,再将灰烬收集到一个纸袋子里。   萧辞指了指那边,道:“我们都不像病人,只有你过去求符,他们才能信。”   宋行舟知道了,原来是想让他做这个的。   下车前,他问道:“求了符,就能把他们铲除了吗?”   萧辞道:“还未想到办法,先拿了符。”   烈日当空,他的身形略显单薄,就连影子都拉的比别人更加细长。   宋行舟转身去排队,而后又小心翼翼的将僧人给他的符灰包在手帕之中,拿到萧辞面前时,略微带着得意,“就这东西,能治百病?”   萧辞伸手,宋行舟却向后一退,“妾身到有一计,王爷只管看好。”   萧辞问:“是何计策?”   宋行舟却笑而不语,他捏着手帕往后又退了几步,状似无意的碰了旁边的妇人,眼见着细腰向后一仰,手中刚刚包好的手帕直接往天上划了一道弧线之后,散成了一片灰尘。   宋行舟大惊失色,瞬间眼圈通红,大声哭喊:“我的符灰!啊!救命的符灰!天杀的呀!这可怎么好呀!”   萧辞额角一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1 18:37:45~2023-03-02 04:55: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pril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闹事啦   宋行舟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 抓起地上的一捧土开始痛哭起来,“相公!我把你的命给弄丢啦!这可怎么是好啊!我也不想活了!”   萧辞捂脸:“……”   很好,这就是她想出来的办法。   吵闹声穿过人群, 传到了僧人的耳中。   他们相互看看, 眼见着刚才还井然排队求符的人群这会子都被她吸引过去,总不能放任那妇人这样哭闹下去吧。   本来寺庙画符是有规矩的,三日内只能求一次。   “阿弥陀佛!”僧人双手合十,只见他长眉挂在眼皮上, 一副慈悲模样,又给宋行舟递上来一包符灰, 道:“施主既然是用灵符来救人, 老衲也为施主破一次例,再给施主一包符灰, 施主快快起身。”   收住眼泪,宋行舟伸手就要去拿,哪知老僧人却向后一缩,“施主需要再添一份香油钱,否则灵符无效用。”   捐了钱,宋行舟凑到几个身边,“大师, 信女惟愿相公能尽快康复,如大师的灵符真能让我相公恢复如初,信女愿意捐千两银给贵寺, 以铸我佛金身!”   闻言, 几个僧人具是眉目舒展, 齐声咏诵“阿弥陀佛”, 然后宋行舟又看了看他们画符的符纸和朱砂, 道:“口说无凭,信女愿立字据为证。”   僧人们想都没想就将纸笔递了过去。   宋行舟眉梢轻挑,提笔就写下了字据。   他转身,眸光穿过一层人墙,在萧辞被日头映的绯红的脸庞上落下,随后便又得意的笑着走了回来。   二人回到马车上。   萧辞面上神情温和又疏离,看着他手中的符灰,道:“所以你的目的就是留下那张字据?”   宋行舟点点头,“不错。”   “接下来呢?”   “让妾身想想……”宋行舟捏了颗樱桃放进口中,咬下去时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唔,这果子不如宴会那晚的甜。”   萧辞闻言心头一震,浮现出那晚他舔舐自己手指上果汁的样子。   心中好像某只小兔子要跳出来似的。   宋行舟却敲了敲脑袋,“不对,宴会那晚好像没吃樱桃。”   萧辞:“……”   “还是说说你的计划。”   宋行舟仰头看向萧辞,笑得别有深意,道:“到时候还得麻烦王爷跟妾身一起演一出戏了。”   “演戏?”   宋行舟点点头,笑道:“不过在这之前,还需要王爷做另外一件事,这符灰肯定是不能治病的,但是城中百姓却十分笃信,这不是很矛盾吗!?难道这几年间都没有因为误诊而死去的百姓吗?这些百姓的家属又为何不出来报官?所以王爷需要做两件事,第一去云州知府府衙查这几年的是否有关于状告建善寺僧人的案底,第二,王爷要去附近的城镇中,找个靠得住的大夫来,验查一下这符灰到底是什么。”   萧辞蹙了蹙眉头,“你是怀疑他们在符灰里动了手脚?”   宋行舟灿然一笑:“妾身以前听哥哥讲过一个故事,说是很久之前的某个朝代,天子都喜欢服用丹砂来益寿延年,并且天子生病都是找道士来看诊,那些国师就会炼各种各样的丹药,里面确实是实打实的药材,所以天子服下丹丸后,病也能祛了大半,所以就越来越信那些道士。”   “所以我猜想这些符纸大概也是泡过某些药汤的,在烧成灰之后合水服下,自然也有了些类似汤药的功效,若是普通的病,也确实能治好。”   萧辞冷声问:“你又是如何发现的?”   宋行舟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才道:“妾身在排队求符的时候,发现他们会问所求之病有何症状,然后不同的症状拿得符也不相同,所以我便猜想,那些符纸可能是提前泡好汤药后在晒干,才用朱砂画上符的。”   说完这些,宋行舟又觉得肚子有些饿,这几日没吃多少东西,如今身子好了胃口也开了,他伸手就要去捏糕点,却被萧辞狠狠拍了下手背。   “擦擦手再吃,刚才排队的都是家里有病人的,保险起见你还是擦擦手在吃东西。”   宋行舟乖巧的眨眨眼睛,眼看着萧辞从旁边拿出个手巾,自己则是伸出双手递过去。   萧辞蹙眉,“你是想让本王帮你擦?”   宋行舟睁大眼睛使劲点点头,“正是此意。”   “不要过分。”萧辞将手巾扔到宋行舟的手掌上,瞥了他一眼。   宋行舟仍然伸着手送到了萧辞的眼前,一努嘴:“妾身手脏,擦不了,王爷您帮帮妾身。”   实在拿他没办法,那双鬼爪子一直在眼前晃来晃去,萧辞阴着脸,一把抓过宋行舟的手掌,拿着手巾帮他擦拭。   其实他一擦宋行舟就有点后悔。   萧辞擦得太认真了,每一根手指都细细擦过,甚至还在他转过手背时,盯着他的指甲看了半天。   知道所有的手指都擦拭干净之后,宋行舟刚刚捏起一块糕点,却听见萧辞问:“王妃为何不曾留长甲,也不曾见过涂染蔻丹?”   宋行舟撇撇嘴,瞬间就觉得手里的糕点它不香了。   “因为小的时候哥哥就跟我讲故事,那些故事里的女鬼们都喜欢留着长长的指甲,在涂成鲜红的颜色,所以妾身害怕呀,就不曾涂染那些东西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指甲往萧辞眼皮子下面送,“王爷看看,这样圆润的指甲形状,不也蛮好看的嘛!”   萧辞被他的爪子晃得喉咙发紧,扭过脸去不想看。   -   随后的几日,萧辞果然按照宋行舟的吩咐,查了知府府衙的案底,果然发现有几十个案子被告一开始都是状告建善寺的僧人草菅人命,符灰喝死了人等等,可是这些案子最后被告人却全部都反口了,不再状告,所以府衙只是留了案录。   萧辞将那几十宗案录抽了出来,交给段灼去寻找当事人,问清事件脉络。   锦衣卫自有一套审问技巧,萧辞不问过程,只要个结果。   另一边,宋行舟也没闲着,他听说萧辞从湖州请的郎中已经到了云州,便赶紧带着灵雁去探访。   “大夫,您看看这些符灰是否有治病的功效?”   那大夫姓崔,看着年纪并不大,他垂着眼睛接过那坨用绢帕包裹的很严实的符灰。   崔大夫先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味道,宋行舟看着他的眉心皱了皱,而后,他又将一抹灰烬倒进水杯中,充分搅拌混合之后,他浅浅的抿了一下。   “白术、党参、紫苏、神曲……”崔大夫闭着眼睛缓缓品味,而后突然睁眼,道:“贵人,这灰到底是什么?里面可是十足十的药汤。”   “那你可知这是治疗什么病证的药汤?”   “风寒腹泻。”   宋行舟点点头,心说果不其然,这等把戏他从前在剧本上看到过,现在竟然还真的能给他碰上!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一日,晴空万里,无风无云。   “相公!你醒醒啊!相公!”   丰州知府府衙门口一早就围了许多人。   穿了一身孝衣的宋行舟像朵被风摧残过的小白花一般,软软瘫在地上,哭得不像个人样子。   他身下护着的,是一具男性尸体。   “相公你怎么舍得留下妾一个人就这么走了!以后让妾可怎么活啊!”   宋行舟一边哭一边抽鼻子,他悄悄环顾四周,发现周围聚集的人数已经够多了,便一扬胳膊大哭:“可怜我这夫君,原本只是个闹个肚子,可是吃了建善寺的符灰水后,眼见着一天不如一天啊!最后一副符水喝下肚,就、就、就直接撒手走了啊!”   “这留下我跟肚子里孩子可怎么活呀!”   扮做“尸体”的萧辞听着都觉得头疼。   一开始他是不同意这个计划的,可是宋清芷有句话却没说错,这件事必须要闹大,闹得越大越多人听见最好。   这些僧人打着救世济人的外皮,却干着草菅人命的勾当,这五年间还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百姓死于了这碗符灰水下。   “呀,姑娘神僧的话可不好瞎说的,咱们这儿的人可都是喝着符水才能收到菩萨的庇佑呢!”   听见宋行舟说建善寺僧人的不好,立马就有人出来反驳她了。   还有一群人跟着附和。   “是呀是呀,可不兴瞎说,这菩萨听见了会觉得咱们丰州城百姓的心不诚。”   “可不是嘛……”   宋行舟眼见着时候到了,就冲着早就候在旁边的段灼使了个手势。   段灼立马心领神会,对着身后藏着的人挥了挥手。   呼啦啦突然冲出来一群人,也跪在府衙门前大哭,“青天老爷,我们要状告建善寺的僧人!”   “爹!你死的可真冤啊!小小的伤寒最后竟然生生喝符水喝死了!爹啊!”   “娘!孩儿不孝!你腿伤竟然喝符水喝的吐血而亡!娘!”   “……”   宋行舟看着一群人跪在门口,穿着白色孝衣,大哭大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一开始锦衣卫找到这些人的时候,他们并不愿意再来状告,原来当初他们之所以会在府衙撤去诉讼,也是被那些僧人逼迫的。   知道他们要去告,僧人便找到了他们的家里,一边提供大量的钱财,一边又要给亡灵做法事超度,超度完了又会告诉家属,病人的离开是因为家中有孽障。   说得多了,大家也就真的相信不再怀疑是那符水的问题。   直到锦衣卫找到他们,用了手段,他们才肯配合演这场戏。   宋行舟悄悄推到了角落里,他向着西南方向张望,心想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也差不多该到了吧。   就在这时,三名穿着僧侣袈裟的和尚走了过来。   正主来了,好戏才要开场。   “阿弥陀佛!”   甫一出现,便有群众围到了他们三人的旁边,指着宋行舟给僧人们解释原委。   那三个僧人听完叙述,就双手合十的冲着他走了过来。   “施主!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不如贫僧替你相安念经超度,送他去往西天极乐世界,可好?”   宋行舟吸吸鼻子,道:“不好。”   僧人额头上渗出汗珠,他仍是垂着眼睛,劝道:   “施主的相公虽是肉身死了,可他的亡魂就在这附近徘徊而不能离开,施主,你忍心看着他成为孤魂野鬼吗?”   宋行舟摇头,掷地有声:“我的相公死于你们的符水,今日我必然要将你们告上衙门,只有看着你们这群骗子都下了大狱,我相公才能安心离开!”   那僧人瞬间脸色大变,显然是没有预料到宋行舟会突然这般难缠。   其中一人见软的不行,便厉声道:“施主莫要胡说,你有何证据证明你的相公是服用了本寺庙的符水?既无证据,便不可空口白牙造谣生事!”   话音一落,便又有围观的百姓应声附和。   宋行舟冷哼,忽然将散落在肩膀上的发丝用手指一拢,露出整张脸庞,“你们忘了我是谁了吗?我可是在建善寺留有字据的!当日的字据,你我各执一张,如今你怎好抵赖!?”   那僧人自然是认得宋行舟的脸,当日他立下字据,若是相公康复,便捐出千两银子到寺庙当香火钱,他们又怎么会忘记这么大一笔银子的主人长什么样子呢!?   那三人隐隐觉得不好,似乎是一步一步掉进了这个女人挖的陷阱里似的。   耍无赖没用,僧人又来第三招,其中一人上前俯身要查看“尸体”。   宋行舟直接张开双臂挡在他们前面,仰头呵斥:“你们是想毁灭证据吗?又不是仵作,为何要靠近我的相公!”   话音刚落,人群里突然也传出来一声附和——   “是呀!你们别动人家小娘子的相公!”   另外一个角落也有声音,“就是就是,有什么话找府衙大人断案去,你们不能动小娘子的相公!”   就这样,此起彼伏的是声音络绎不绝响起。   有人带节奏,就是好。   宋行舟突然起身,冲到了府衙大门前,使劲拍击大门上的门环。   “青天大老爷!您快开开门!给小女子我讨个公道来吧!不能让我的夫枉死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2 04:55:28~2023-03-03 02:4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tcccc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飙戏啦   府衙门外的动静, 早就惊动了知府。   此刻他正打着哆嗦向自己的师爷求助:“周师爷,你倒是说话啊!现在可怎么是好!?”   周师爷眉心拧出了八字,张张口, 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谁曾想, 几张陈年的旧案底,竟然能闹出这么大的事儿。   “大人,当初您怎么就把那些案底给了他们呢!”   “那可是锦衣卫啊!”知府猛地抬头,眼白充血, “我敢不给吗?你没听说,摄政王在云州都动用了龙影卫!我一个小小的知府, 岂敢忤逆?”   府衙大门被人用力的拍打, 一下一下震得山响,两排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却没一个人敢动,又偷偷摸摸瞧着他们上官。   那师爷垂着头叹了口气,视线却落在桌上露出的信笺一角。   “大人,这密信您没烧?”   何颂盛瞥了一眼,摇头,“尚未来得及。”   周师爷沉思后,道:“既然如此, 大人尚且有救,不如将计就计开门审案,在顺水推舟结案时给乡民一些好处, 只要他们不再闹大, 此事也算是结了, 摄政王若是满意, 则皆大欢喜, 若不满意要深究下去,大人便拿着这封密信,以备日后保命之用。”   何颂盛若有所思,“也只好如此。”   他刚要示意衙役开大门时,却听周师爷压低声音道:“大人现在就告诉几位夫人,带着贵重细软,少爷、小姐,赶紧往东边去投奔巡抚大人!”   -   府衙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知府何大人正襟危坐,一拍惊堂木,喝道:“何人在府衙门外吵闹!?”   宋行舟见状一路小跑过来,道:“大人明察,民妇的相公前几日有些腹泻,便去建善寺请了符灰,喝了几日不仅没有见好,还越来越严重,昨日更是腹泻不止,人就这么没了啊!请青天大老爷为民妇做主。”   身后十几个戴着孝帽一起跪在堂下,齐声呼着“为民做主”。   那三名僧人也随后进了府衙,“阿弥陀佛”。   何颂盛张望了一番,他并不认识宋行舟,也没有见到之前来讨要案底的锦衣卫,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如果摄政王不插手此事,那么倒也好办。   “大胆妇人!”何颂盛横眉一冷,拍案惊响,“建善寺僧众在我丰州城赐灵符已有五年,在此期间治愈无数民众,从未闻有枉顾人命之事,你有何证据你相公的死与灵符有关?”   宋行舟仰头,雪白的脸上留着泪痕,仿若一枝柔柔弱弱的菟丝子,怜怜惹人心疼,他带着哭腔道:“民妇曾在建善寺留有字据,若是能治好我的相公,情愿捐赠千两银以重塑菩萨金身,字据一式两份,我们各执一张,我又怎么会说谎话呢!”   何颂盛求证似的看向僧人,见其不说话便知宋行舟所言属实,不免心惊,这女子竟然早就做实了求符之事,加之此人敢立千两银的字据,可见以前赔些银钱的路数也对其无用,如此这样便有些棘手。   “既然如此,便让仵作来验尸。”   何颂盛想既然并无他路,只能在验尸结果上使些手段了,便叫衙役将尸体抬到后院的敛房内,先行验尸。   宋行舟垂着眼眸浅浅的勾了唇角。   -   只用了一个时辰,建善寺符咒水治死人的消息就传遍了丰州城的大街小巷。   府衙大门口凑过来看热闹的民众也越来越多,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其中是谁的手段自不必细说。   “尸体”搬到衙门后院也有了约莫一个时辰,堂下这一片人就这么等着,然而仍是不见仵作来报结果,何颂盛也等的着急,便派了个衙役去后院催促,哪知驿衙慌慌张张跑回来,开口就是大喊:“不好了!不好了!”   何颂盛本就心里发慌,又被他这声惊的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眉眼锐利的喝道:“成什么体统!公堂之上要肃静!”   那衙役跪在地上,道:“仵作他不见了,尸体也不见了!”   何颂盛拍案惊起,大喝:“什么?!”   宋行舟眼见着机会来了,一下子又哭喊了起来,“相公!相公!”   他突然泪眼婆娑仰起头,抖着手指向堂上的何颂盛,“你们都是一起的!将我相公偷偷运走,此案便没了证物,我就无法告嬴这群夺命的和尚!你们相互勾结,狼狈为奸!”   何颂盛一时有些哑然,狼狈为奸是真,相互勾结也是真的,可这尸体不翼而飞却并非他的主意,他又试探性的看看那三个僧人——   难道是京里的人出手了?   宋行舟哪肯轻易放过,他哭着眼睛对着后面的一众哭道:“现在我相公的尸体被他们藏起来,我一个妇人该如何是好!?”   委屈、可怜、楚楚动人,被他拿捏的十分到位。   演艺圈欠他一座小金人!   人群中有人高呼应和:“知府大人包庇罪犯,毁灭证据,上京城,告御状!”   “对小娘子别怕,往上告他!”   知府满脸气得发红,使劲拍了三次桌案,呵斥:“你们敢咆哮公堂!反了!都反了!”   宋行舟可怜兮兮,柔弱不能自持,加之哭得梨花带雨,群众里面对他同情的人越来越多,就在这时,忽然有人高喊:“京城里来的摄政王就在丰州城,请他为小娘子来主持公道!”   “对对,请摄政王来主持公道!”   何颂盛一看形势不妙,赶紧下命令让衙役将人拖回来,谁知道刚一伸手,就听见人群外围有人大喝:“谁敢!”   很快人群就闪出了一条过道,只见几个身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推着轮椅正走来。   轮椅上自然就是摄政王萧辞。   他神色清冽锐利,虽是坐着轮椅,身上却带着肃杀之气,让众人不自觉的就垂下了头,自心底油然而生了俯仰的尊敬之意。   何颂盛顿时慌了神,差点从椅子上跌落下来,还是在旁边师爷的搀扶下,才抖着腿勉强站了起来,哆哆嗦嗦的走到堂下。   轮椅的声音彷如从地狱中徐徐传来一般,让人惊悚不已。   “微臣参、参见摄政王。”   “何大人,你继续审案,本王从旁听一二。”   宋行舟望着萧辞坐在轮椅上缓缓而来,阳光穿透屋檐,反射到他的脸上,光芒四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看他的眼神似乎很温柔。   何颂盛吓得腿软,起了两次才站起来。   “何大人,快去审案子,本王很好奇,那尸体到底去哪了?”   何颂盛闻言,“咕咚”就跪在地上,“摄政王大人……微臣、微臣不知道啊!”   “哦?”萧辞抬起左手腕,缓缓摩挲腕上的佛珠,“这么说你确实偷偷藏起来了证据呢。”   “不不……”何颂盛赶紧摇手,他脸色惨白,“微臣没有,人就是在后院丢的,微臣没有让人藏起来,没有啊!”   “哦?那这案子合该怎么审呢?”萧辞慢悠悠的抬起头,挑眉:“既然何大人说自己无辜,那便交由刑部来审吧。”   何颂盛听见刑部二字,其实内心其实也多少存了些侥幸,幸好刚刚师爷给了第二条退路……   萧辞的话音刚落,便看见他身后有一人弓着身子走了上来,行礼:“臣遵命。”   何颂盛仰头,看清那人样貌,竟然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瘫在那里。   来人正是刑部侍郎王延鹤。   几日前他接到摄政王懿旨,带了刑部两个主事赶赴云州,处理云州稻禾祭典的行刺案,他前脚刚到云州,后脚就被摄政王的密信叫来了丰州城。   何颂盛自然也是认识王延鹤其人的,他本想着进了京城,手中又握着密信,多了层保命的工具,却怎么都没想到,摄政王竟然竟然叫刑部的人直接来了丰州城,直接审理。   如意算盘就此落空。   王延鹤直接坐上了审案桌后面的太师椅,狠狠拍了惊堂木。   -   萧辞带着段灼从侧门退出了公堂,他知道王延鹤肯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便也不再多做停留,宋行舟见着萧辞退了出去,他也悄悄的绕道人群后面退了出去。   萧辞扫来一眼,“被告都出来,让刑官怎么审案?”   宋行舟嗤笑:“王爷又来取笑妾身,那王大人早就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的受害者身上,还要臣妾在那里干什么?”   “看不出,你还有几分唱戏的天分,扮的像极了。”萧辞往他那双仍有些红肿的眼睛上瞥了一眼,声音却多了几分关心,“哭那么久作甚,肿的像个桃子。”   宋行舟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萧辞是在说他眼睛,刚才还不觉得,现在闲了下来,还真是有些肿胀,不舒服,他抬手就要揉。   萧辞却喝道:“别揉。”   他突然垂下头向四周望了望,这府衙后院的角落里长了一片杂草,他摇着轮椅来到那处,又看了好久之后,突然眼睛一亮,俯下身子伸手摘了些杂草。   宋行舟好奇,也走过去瞧,看着他手里握了一把开着紫色小花的草,便问道:“王爷捡这些杂草作什么?”   萧辞向他投来一眼,随后抿唇:“这是夏枯草,你将它捣碎后睡觉前涂抹在眼圈四周,就能消肿止疼。”   宋行舟看的一愣一愣的,后知后觉的问道:“王爷怎得还懂得草药?”   萧辞瞥他一眼,冷着声音道:“以前在军中的时候,条件艰苦,食材稀少,许多士兵战场受伤之后,军医就是用这些随手可得的草药来救治,我待得久了,自然也就略知一二。”   宋行舟心头没来由的一紧,他第一次在萧辞的眼中,看出了悲伤的情绪。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那样的神情,竟然自己的心里隐隐发酸。   还有汹涌而来的心疼。   作者有话说:   明天可能会在晚上11点之后更新哟!感谢在2023-03-03 02:40:58~2023-03-04 18:56: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葵葵^v^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又来啦   王延鹤将密信小心翼翼的收好, 又让段灼将几个人犯暂时关押在知府府衙大牢里,并且特别交代,几个人犯十分重要, 押解进京要保密, 万不可走漏了风声。   何颂盛是个软柿子,对王延鹤来说完全是拿捏在手心里的,但是……   王延鹤眉心凝重,摄政王想挖出的是这建善寺背后的势力到底是谁?所捞的不义之财又用往了何处?奈何何颂盛只是个知府, 很多事情他根本不够资格知道。   但是这封信却是个意外的收获。   他掀开帘子,转过屏风, 走到后院。   摄政王背对着他坐在轮上。   “王爷。”   王延鹤就听到一声有些低哑女子声音轻轻的——   “啊。”   “别乱动。”   这声音是摄政王的。   王延鹤惊的赶紧垂下了头, 他此刻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何事?”   王延鹤抿唇, 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臣、臣已经审完何颂盛……”   “说了别乱动,一会弄到旁边更难受。”   王延鹤深吸一口气,耳朵发热,实在是坐立难安,到底是该说下去,还是悄悄的退出去?   “王延鹤你继续。”   王延鹤偷偷看了看,摄政王弯着腰而侧王妃似乎是蹲在那里, 从他的角度看着就是……啧,实在是脸红心跳的场景。   “怎么不说了?”   再回神的时候,王延鹤惊讶的看见摄政王转了个角度, 两个人一坐一蹲地在那里捧着脸, 几步外的王延鹤眼睛都冒光了:摄政王正在给王妃的眼睛上不知道涂什么东西, 两个人的脸好像都有点红, 表情也不太对劲……   在他偷看的一息间, 摄政王已经放下了手,清冷锐利的视线截断了他好奇的视线。   “审出什么了?”   王延鹤赶紧抽离乱七八糟的想法,“王爷,何颂盛承认了这些年在任上包庇数十起与建善寺有关的案件,但他言辞闪烁,臣断定这背后肯定是有个利益输送链。”   摄政王侧目将他打量一番,“只是这些事情的话,本王还需要动用刑部侍郎来审吗?”   王延鹤深吸口气,赶紧将那封密信双手奉上,“这是从何颂盛身上找到的,臣先看了,但不懂其意,还是交给王爷来定夺。”   宋行舟眼睛上糊着一圈草沫子,仰头,发现萧辞的手指肚上也沾了很多夏枯草的汁渍,便掏出手帕,抚在萧辞的手掌上细细帮他擦拭。   对方的手指肚上有些厚厚的老茧,应该是曾经长期习武留下的痕迹,那些粗粝隔着手帕磋磨着宋行舟的手指尖,他垂着眼睛尽量将精力放在擦拭这件事上。   只是耳朵怎么这么热?   宋行舟将帕子一扔,吸了口气,将头转向旁边,道:“王爷自己擦吧。”   萧辞垂着眼睛看了看他,握住帕子自己擦了几下,这才接过王延鹤递过来的密信。   信是写给一个叫做陈充的考生,说其花钱请托在会试时作弊,说好是要给五百两银子,但是陈充给的是大奉宝钞,而现今这宝钞贬值,托的人去官钱铺去兑现现银,只兑了三百两,现在还差两百两现银,如若再不兑付,就要公开这陈充的秘密。   萧辞看完此密信后,便又问王延鹤道:“何颂盛如何解释这封信?”   王延鹤:“据他所述,这密信是京中的神秘人送来的,而这个信中提到的陈充则是……”   他眼角瞟了下宋行舟,抿唇才又继续道:“陈充是去年宋远明科举舞弊案被抓到的考生,如今已经下了大狱。”   宋行舟闻言猛地抬头,看看王延鹤,又看看萧辞,“与父亲相关?”   “是。”   王延鹤继续报:“何颂盛似乎只是个传信的人,至于信从何而来,是谁给的,所托作弊之人到底是谁,他一概不知,这封信在他这里也有些时日了,因陈充被抓而一直未能送达。”   萧辞将信递给宋行舟,让他详看,自己则是手指抚在轮椅上,轻轻扣扣又道:“是否还有其他?”   王延鹤道:“何颂盛还说,陈充似乎很喜欢歌舞,经常会光顾丰州城的畅远楼,并且与那里的一个叫流萤的舞姬关系十分好,当初陈充被人检举便是因为在考生之间传闻,陈充是个优伶,曾在畅远楼登台献舞,很多人都是亲眼所见,我大奉朝有法,商犯优者不可参加科考,所以当时这个事闹得还挺凶。”   宋行舟手指尖捏着信仔细端看,忽然听他惊呼一声:“你们看,这里是不是有个什么标记?”   王延鹤上前两步,也捏着信纸对着阳光详看,果然在信纸的右上角,隐隐有个很浅的“兰”字。   他眉头紧锁,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这种符号微臣肯定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只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说了等于白说。”   萧辞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而后又道:“宋远明科举舞弊案已经是皇上亲笔定案,即便是本王也不好直接翻案重新再查,但是如今这封密信中又似乎透着许多当时未曾查明的案情,王延鹤,本王命你重新查询此案,但只能是暗地里,没有明旨,你可愿意?”   王延鹤不假思索,道:“臣愿意。”   “此案牵扯到王妃的父亲,所以以后一切你查到的线索都可以汇报给王妃。”   “是。”   宋行舟抬眼对上萧辞的目光,唇角轻扯了一下,“妾身谢过王爷。”   他又转向王延鹤,道:“王大人,不知您下一步打算怎么查?我也可以帮忙。”   王延鹤头向后一仰,道:“不敢劳烦王妃,臣想现在有四个方向可以去查,其一,查钱铺,看看其中是否还有什么线索遗漏,其二查陈充会试的卷子,再看是否有异常,其三,就是微臣努力回忆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种符号,看看还能不能有什么发现,最后一个就是去畅远楼查探。”   萧辞往宋行舟的绯红耳朵上瞥了一眼,别开目光,道:“本王与王妃还要留在丰州数日,便先去查看这家畅远楼,你明日便启程回长安,调取陈充的卷宗细细查看,若有什么拿不准的地方,可找江空畔协商,至于那个符号,也只能王大人你慢慢回忆了。”   王延鹤领了命令之后就退了出去。   萧辞将密信拿回,道:“这些东西还是本王来保管。”   宋行舟点点头,他朝萧辞投来感激的一眼,“谢王爷肯帮妾身重查父亲的案子。”   “谢本王?”   “是,谢王爷。”   萧辞凑近了半分,盯着他的耳朵,压低了声音,“如何谢?”   热气一股一股往宋行舟耳朵里钻,他抖了一下肩头,咬着唇:“王爷说如何谢?”   他背后莫名发热。   等了许久,那呼出的热气才从他的耳边离开,宋行舟顿感松了口气。   “一并攒着,日后再谢。”   -   畅远楼在丰州城内颇具名声。   这楼里做的雅致生意,歌姬舞姬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歌舞水平即便是放在长安,也毫不逊色。   因着这里的名气大,所以凡是进京科考的考生,经过丰州城的时候,都会来这地方听听新鲜的歌儿,赏赏别处见不到的舞。   宋行舟换了男装,与萧辞、段灼一道同行前往畅远楼。   他们来的时间并非酒楼的营业时间,几乎无客,宋行舟便与酒楼的掌柜说了想要见流萤姑娘,哪知掌柜却直言,让他们赶紧走,流萤姑娘不会私下见客人的。   段灼直接扔了两锭银子到那掌柜的手掌里,他便笑嘻嘻的将他们引到了后院。   “就是这里了,几位爷稍等,我帮诸位叫门。”   “流萤,小祖宗,你快开开门!”   叫了好一阵的门,才见门缓缓从里面打开,流萤穿的倒也素雅,脸上也未着过多的脂粉,清清透透的倒是多了几分清丽之姿。   “几位爷,流萤从不见私客,请诸位见谅。”   她微微欠了欠身,便要关门谢客,那掌管哪肯,抵着门道:“姑娘莫要慌着将人向外推,也让几位爷先说句话,可好?”   宋行舟上前半步,道:“流萤姑娘,叨扰,我们来是想问问关于——”   他瞥了掌柜一眼,对方赶紧识趣的离开了。   眼见着掌柜的身影消失,宋行舟才又道:“我们是想问问关于陈充的事情。”   流萤一双眼睛忽而瞪圆,有些惊异,然后咬了下唇,道:“陈充不是已经被定了罪?你们有事为何不直接去问他,来问我是何意?”   “长安城当时都在盛传,陈充曾在畅远楼登台当众一舞,可有此事?”   流萤想了半天,这才将门敞开,请他们进了房间。   她缓缓说道:“陈充当日确实是上台一舞,可是他是因为我当时腰伤复发,无法上台,而且当时他化了很重的妆,与妾身容貌也有三四分相似,不应该是有人能认出来的,我也是后来才听闻此事,便也觉得蹊跷,不知是何缘由。”   “既然如此姑娘便与我们详细说说可好?”   “自然是好的,有什么不好的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4 18:56:04~2023-03-05 23:5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梦糊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下周五拥抱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线索啦   “陈充家里也曾是做过官的, 后来听说是没落了,就从长安搬到了丰州这个地方,陈充自小读书, 十几岁的时候中了童生, 再后来就连续几次落榜,他便去城西的铺子里找了个当掌柜的伙计……”流萤坐在宋行舟的对面,眼神总喜欢往他身上瞟。   萧辞打断道:“说些我们不知道的。”   流萤托着雪腮沉思片刻,又突然眼睛一亮, 看着宋行舟道:“陈充在西边的广茂楼有一个房间,或许你们去那里找找, 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呢!”   萧辞从身上摸了一块碎银子, 扔在桌子上,一把扯住宋行舟的手腕, 声音清冷:“走。”   宋行舟怔愣了一下,手腕便被一道力扯着站了起来,腰侧磕到了桌角。   他们刚出了房门,就听到身后的女子说道:“小郎君,还没问你的姓名。”   宋行舟转头,看到流萤仰着头,望向自己的目光如炬, 便一笑道:“都说相逢何必曾相识,我叫不识。”   说完就弯着眼睛离开了。   在马车上的时候,宋行舟以为他们就要去流萤姑娘所说的什么楼, 便靠在椅垫上闭目, 不一会竟然被车颠簸的睡了过去。   再一睁眼时, 他迷迷糊糊嘟囔:“到了?”   问了两遍, 却没人回复, 宋行舟这才清醒,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却看到再另外一角落看书的萧辞。   “王爷怎么不理妾身?”   萧辞垂着眼睛,抿唇:“本王在想,似乎侧王妃很喜欢四处留情。”   宋行舟没听懂,眨着朦胧的眼睛望着对方,缓了好一会,才“啊”了一声,“王爷是说…那个流萤姑娘吗?”   萧辞从鼻腔里冷冷的哼了声。   “大奉朝也没有哪项律法,规定女子不能心悦女子吧!再说,妾身也婉拒她了呀,我说自己叫不识,她还会不懂其中的意思吗?”   宋行舟向前探了探身子,“啊!王爷是在怪妾身吗?难道王爷你是……”   两人对视片刻。   宋行舟惊了一瞬:“妾身竟然没看出来王爷的心思,实在该打!”   萧辞无语,干脆问他:“本王的什么心思?”   “王爷动心了!”   “…什么?”   宋行舟探头压低声音:“妾身知道流萤姑娘出身不好,入不了王府,但是做个通房什么的想必她也是愿意的。”   萧辞顿觉得脑壳疼,瞥了他一眼,将他凑过来的头压了回去,“胡说八道!”   宋行舟若有所思:“王爷不必害羞,妾身帮…”   “住口!”萧辞突然抬起手,指尖掐在宋行舟的下巴上,将他的头向上一抬,“有的时候本王真的很想敲开你这个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长得什么东西!?”   宋行舟觉得肌肤相碰的地方有些痒,粗粝的指腹细细揉搓,酥麻的感觉直往头顶上冲。   他试图别开被钳住的下巴,却反而感觉对方箍得更紧了。   要不要求他放开呢?   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脾气古怪的家伙!   这时候,突然马车外面有人来报:“王爷,王大人求见!”   宋行舟迎上对方的目光,咕哝哝:“王爷,放开妾身啊!”   萧辞似乎并没有想要放开他的意思。   “说!”   马车外的王延鹤闻言道:“王爷,臣忽然想起一事,那信上的兰字,臣曾经在一个考生在会试时所带物品中的签文里,见过。当时臣觉得好奇,还问了那个考生签文从何处来,那考生说是在老家的一道观求得,而那个考生,也是来自丰州城。”   “嗯,道观是哪家?”   过了一会,才听到王延鹤回复:“臣不知,臣没问。”   萧辞大约是手指掐够了,这才慢慢放开他的下巴。   “那你还在这里傻戳着干什么?”   宋行舟觉得被他掐过得地方火烧火燎,发热发痒。   马车外面没了声音,大概王延鹤已经去寻找是哪处道观了。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宋行舟向后一缩,捂住下巴,只露着一双眼睛,道:“妾身不该揣摩王爷的心思,就算知道了王爷的心意,也不该说出来。”   萧辞:“……”   -   萧辞并没有带着宋行舟一起去什么楼,而是直接回了庐江王的府邸。   回到阁楼的时候,宋行舟本来已经走了上去,想了又想,实在是不甘心,便又跑下来,推开萧辞的房门,道:“王爷,妾身到底错在哪里?”   萧辞手里拿了封信,不知道是谁写的,他微微抬眼,道:“还没想明白吗?”   宋行舟左思右想,缓缓摇头。   萧辞:“你……”他张了张口,长叹口气,又道:“算了。”   宋行舟盯着他手里的信,偷偷瞄瞄,“长安有事?”   “无事,江空畔都能处理,本王不在,他们倒是乖巧了许多。”   宋行舟吐吐舌头:“看不出来江大人还有这些个本事。”   他说完又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又犹豫不决。   萧辞仰头,四目相对,过了一会他才开口:“是不是再想为何不让你去广贸楼?”   宋行舟突然瞪圆眼睛,点头,“确实想知道。”   “那广贸楼多半早就空空如也,去也是白白浪费功夫。”萧辞将手中的信纸叠好,收了起来,道:“要么就是那个女子信口开河,她多半也不知道太多关于陈充的事情,要么就是那个广贸楼里早就被人搜过了,什么线索都找不到的,你去做什么?”   宋行舟略略有些失望,他道:“那线索又断了吗?”   “本王倒觉得,那个兰字也许会是重要的线索,先让王延鹤去查查,总会有结果,另外,还是要再看看陈充的考卷。”萧辞转头望望窗外,道:“再等一日,等皇叔的生辰结束,我们就回长安。”   -   翌日,清晨。   宋行舟还在做着吃冰淇淋的美梦时,就被灵雁叫醒了。   “小姐,今日是庐江王的寿宴,您要提前装扮的。”   宋行舟把被子一拽,直接盖上了眼睛,“不要,我要继续吃冰淇淋。”   “哎呀小姐,您又在说什么胡话呢,奴婢听都没听过什么冰的东西……”   她一边说,一边毫不留情的将宋行舟面上的被子扯了下去,把人直接拉了起来。   古人穿衣打扮的时间很久,宋行舟蔫蔫的,一直没太有精神。   直到他听见楼下似乎有了王延鹤的声音,这才突然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头都没梳好,就往下走。   “王爷,这会可真是巧了。”   王延鹤今日穿了长衫,袖口上还绣了翠竹花样,很是别致,他看见宋行舟跑下来,赶紧行礼。   “别卖关子,赶紧详细说。”   王延鹤应了一声,就道:“我这两日走访了丰州城里的几家道观,一开始都无所收获,那些道士都说这个签文不是自家道观里出来的,后来臣就想,总不会是那个考生他自己画的吧……”   “说重点。”萧辞冷冷抬眼,抿唇打断了他。   “是。”王延鹤赶紧又道:“臣就想,那求签有没有可能不是从道观里,而是……”   “建善寺?”宋行舟突然眼睛一亮,若有所思。   “当初建善寺的僧人烧得的就是灵符,按理说,符咒这种东西本就是道家之物,又怎么会在佛门出现?那既然他那里连符咒都能有了,是不是签文也能有呢!?”   “说结果。”萧辞哑着声音,似乎已经一忍在忍了,宋行舟望着他的表情,差点要笑出来了。   王延鹤垂头道:“结果就是,臣还没进去建善寺就被请了出来,因为臣当时审理此案,那建善寺有几个小沙弥,认识臣,臣一到那个山门口,就被他们以闭寺为理由,请了出来。”   “王延鹤,本王看你刑部侍郎的位置大约是做到头了。”   萧辞扫了他一眼,扔下这句冷冰冰的话之后,就径直先离开了。   王延鹤吓得有些失神,缓过来之后,才颤着声音问宋行舟:“王妃,臣做错什么了?惹了王爷这么不高兴?”   宋行舟摊摊手表示不知道,准备继续回楼上梳理头发,转身的时候,却听见王延鹤在后面道:“臣还有一封信没给王爷,是江大人送来的,说是查了陈充的案卷,发现了一些问题……”   宋行舟:“……”   “不是,你怎么总是喜欢大喘气呢?!”   宋行舟一把拿过来那封信件。   信中不仅提及陈充的卷子,说是这考生的朱卷封口处有裁剪的痕迹,猜测应该是有人暗中割取了别人的朱笔夹卷,移花接木到了陈充的考卷上,至于是谁会对这张已经封住姓名的卷子做手脚,就不得而知了。   宋行舟抽动信纸的时候,不小心有张薄纸飞了出来,落在地上,他弯腰去捡,这才发现,是一张签文,而这张签文的背面,恰好就有个“兰”字。   王延鹤则是看看宋行舟手中的签文道:“江大人办事果然爽利,我只是提了一嘴,没想到他还真的找到这个签文了。”   宋行舟仔细翻看签文的背面,似乎隐隐有几个小字,他递给王延鹤指了指,“这里似乎有字,王大人仔细瞧瞧。”   王延鹤左右翻看,又忽然举起,对着窗子透进来的光线望了望,笑道:“王妃心细,这里果然是有四个字的。”   他将签文递过来凑近,指给宋行舟,“建善文昌。”   “建善,我知道可能是建善寺,那,文昌呢?又是什么?”   王延鹤右手托腮沉思。   “文昌庙。”门外响起了萧辞的声音。   冷冷的,人却沐浴在金色阳光里,仿佛是给冰冷的佛像堵了一层金身。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5 23:59:57~2023-03-07 23:5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空白 9瓶;加一的快乐时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进展啦   这次参加庐江王的生日宴, 宋行舟根本就心不在焉,他一心都在想着建善寺和文昌庙之间的联系,没想到一开始以为的一次古代旅行, 竟然给他的查案打开了一条大道。   “在想案子吗?”萧辞垂眸看了看宋行舟面前的碗里, 夹来的菜品几乎没有动过,便问道。   宋行舟怔愣一下,“在想怎么飞出去。”   “那别想了,你飞不动。”   宋行舟探头:“梦想总要有的, 万一实现了呢!?”   萧辞无语,“……”   “妾身之前真的飞过。”宋行舟回忆起来, “上次那个黑衣人, 轻功是真的好!”   萧辞的唇线牵了一下,道:“你真的想去?”   “真的, 特别急切。”   萧辞没再说话,他侧过身与旁边的庐江王低语几句,就见对方笑着点点头,他转过头来时,摇着轮椅退了出去,宋行舟见他出去,自己也赶紧起身跟上退了出去。   -   文昌庙供奉着魁星, 是诸多考生学子考试前必拜得神仙。   萧辞着了一身天青色缂丝常服,虽然坐在轮椅上,但依然显得清俊出尘, 宋行舟也换了男装, 跟在萧辞身后, 来到了文昌庙前。   “妾身还以为这里是道家的法场, 却没想到供奉文昌星君的竟然是一群和尚。”宋行舟看着寺庙门口洒扫的小僧弥, 不由得感叹。   “佛道结合而已,不必惊讶,先进去看看有什么线索。”   二人走到寺庙门前,却发现了问题,萧辞的轮椅根本过不去门槛。   “我背着王爷进去吧。”宋行舟看了看萧辞的双腿,蹲下身子拍拍自己的肩膀。   萧辞却道:“不必,我自有办法进去。”   说完,萧辞弯腰从轮椅下面摸出来一截木棍,用力戳在地上,道:“你扶我起来。”   宋行舟被他站起来的高大身躯和煌然的阳光晃了下眼睛,出神的瞬间,他的腿碰了一下萧辞的轮椅,噗通往萧辞的身侧撞了一下。   萧辞垂着眼睛看了他一下,道:“腿软?”   宋行舟笑笑:“没事,就是第一次发现原来王爷这么高。”   宋行舟扶着萧辞迈进了门槛,一眼就看到了两旁的银杏树,树上绑着红彤彤一片祈愿带,宋行舟走近了看看,发现也多是考生对于考试的一些祈愿,倒没什么特别的。   两个人又走了几步,忽然萧辞盯着一旁的香炉,声线清冷:“那炉底上是不是有刻字?”   宋行舟探着身子去查看,擦擦上面掩盖的炉灰,果然有个“兰”字。   “王爷眼神真好,这样都能看得清楚。”   萧辞望了望香烟袅袅的前殿,道:“看来这里确实有问题。”   两个人说话间,旁边走出来一个小僧弥,看着眼神有些犀利,道:“二位施主有何事,为何在这里左顾右盼?”   萧辞刚要说话,却见着宋行舟向前一步,双手合十道:“小师傅,这是我家少爷,自小身子就不好,便只能走科考这一条路,哪知他屡试屡败,考了好多次都没考上,听别的学子都说这文昌庙很灵,想来拜拜魁星,讨个好彩头,这是我们求到的签文,想请大师来解读一下。”   宋行舟将刚从江空畔来信中拿到的签文递了过去,那小僧弥看了看签文,道:“贫僧不会解签,两位施主哪里求得签便问哪里的和尚吧。”   宋行舟见那个小僧弥要走,便赶紧上前拦住,从身上摸出一个油纸袋子,缓缓打开道:“我这里有些芙蓉糕,你寻常机会可是吃不到的,不如我送给你,你再帮我们想想办法?”   那小僧弥也确实没见过芙蓉糕,只瞧着样子就差点把口水都馋下来,他一把抓住油纸袋子,连着往嘴里塞了三个糕点,咕哝咕哝的咀嚼了半天后才从身上摸出一张红色解签文递给他们,道:“这是我从师父那里偷来的。”   宋行舟接过红纸之后,便谢过往旁边的凉亭里去了。   这里偏僻,人也稀少,宋行舟将那红纸拿出来上下左右仔细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又读了读上面的字,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他将红纸递给了萧辞。   “这里面的名堂可真是多。”宋行舟撇撇嘴。   萧辞将红纸拿在手里也看了一会,只见他随手就把纸折叠了几下,红纸上的字仿佛就被拆解了似的又重新组合起来,宋行舟一看竟然是【有始有终各取一字】八个字。   “这又是何意?”宋行舟不解,将那几个字反复查看,仍是毫无头绪,萧辞也看了一会,摇摇头道:“我也看不出其他了,不如今日就先如此。”   宋行舟点点头,道“也好,可以让王大人看看,他见多识广说不定会有什么想法。”   萧辞冷哼了一声,两个人就从文昌庙走了出去。   寺庙旁边的摊铺上有处卖冰糖葫芦的,山楂上裹着晶莹的糖衣,鲜红的一串串,看着还挺漂亮。   宋行舟走过去并没有多注意,然后上了马车的时候,却见萧辞拿了一串递过来,“吃吧。”   他接过了冰糖葫芦。   萧辞又道:“本王看你宴席上没动筷子,藏得糕点也都给了那个小和尚,这会先吃点东西垫垫吧。”   宋行舟咬了一口,酸中带甜刺激着味蕾。   他口中含着咬了一半的冰糖葫芦,朝萧辞望了望,眸子里闪闪发光,“现在好了,妾身更饿了。”   萧辞朝他瞥了眼,哼笑了声。   回到庐江王府之后,萧辞就让人备了菜食送到了阁楼里,宋行舟两眼放光,吃了一会之后才揉着肚子道:“这回真是吃饱了!”   萧辞瞧着他的样子,忽然目光落在了他的唇角处,望了好一会,宋行舟垂着眼睛眨眨,不好,这不会是想要靠过来亲他吧!?   宋行舟脸颊发烫,目光动容,这可怎么是好?   是不是他营业痴情人设,摄政王信以为真了?然后……然后就……   不不不,这可不行啊!   宋行舟想逃跑,可是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被萧辞挡在了最里面,根本就没办法跑啊!   那……该怎么办?   闭眼?   萧辞眼神热烈,越靠越近,宋行舟闭上眼睛使劲开始掐自己的大腿,甚至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脸上。   突然,却听到一声笑。   “闭眼干什么?”   宋行舟愣了一下,睁开眼睛,却看见萧辞唇角微微上扬,他觉得自己脸上更烫了一些,“我……我……”   就在这时,宋行舟忽然看见萧辞抬起手指,在他的脸颊上捏了一下,下一刻就看见两粒米黏在他的手指上。   “本王只是看见你脸上脏了。”   额,好俗的剧情,好羞耻的心思!   “不过,你脸颊红红的样子,倒是可爱至极。”   宋行舟将自己的头垂得更低了一些,只恨不得钻进地里去算了。   这时,忽然有人走了进来,王延鹤低着脑袋跪在了地上。   “微臣参见王爷。”   宋行舟长松了口气,仿佛看见了救星,赶紧将红纸拿了出去,递给王延鹤道:“王大人,快看看我们从文昌庙的收获。”   王延鹤从地上起来,伸手去接那红纸,却冷不丁的撞上了摄政王的目光,他吓了一跳,瑟瑟发抖,差点把纸掉在地上。   萧辞低眼看向依旧发抖的王延鹤:“王大人既然来了,就看看着解签文上的暗语到底是何意?”   王延鹤再不敢轻易抬头,仿佛受到了背刺。   他赶紧擦擦额间冒出的冷汗,将那张红纸翻翻转转,仔细看了看,又小声念叨:“有始有终各取一字……”   忽然,他灵光一现,“啊”了一声,又赶紧去翻找江空畔寄来的陈充的试卷。   仔细端详了半天之后,终于拍了下桌角,道:“原来如此!”   说完,他赶紧将试卷平摊开来,从一旁的桌案上拿了毛笔,在那卷子上圈圈点点画了一番,之后递到了萧辞的面前,“王爷您看。”   宋行舟也探头去看那试卷,发现王延鹤圈在了每一处文字的抬行头尾,连成一句话就是【寂空住持推荐陈充】。   萧辞盯着那一串字,冷冷笑了,“原来竟然是在这里打了暗语,真厉害。”   那王延鹤也跟着道:“看来这科举舞弊案的水更深了,恐怕牵连甚广,朝中官员究竟有多少人身涉其中?”   “那便查,查个水落石出!”   “想当初宋大人,也许只是被他们推出去的替罪羊,或许是宋大人一开始就不肯与他们同流合污,才在出了事之后,被人诬陷的。”   萧辞瞥了眼王延鹤,又道:“现在案子没查清楚,还不知真相到底如何,你只管接着查案,若是遇到任何困难,来找本王即可。”   王延鹤拱手称是,又问萧辞后面要如何继续查。   宋行舟想了想道:“那文昌庙一定还有古怪,这个寂空到底是谁?是不是文昌庙里的和尚,我们还是应该再探文昌庙一番。”   王延鹤应声道:“王妃所言极是,微臣这就去文昌庙里将这个寂空给揪出来!”   闻言宋行舟赶紧制止,道:“不可,王大人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先不说这个寂空是否确有其人,王大人如果以官府的身份去文昌庙里,他们定然会不承认,而且你也没有证据,这事还是要暗查,搞清楚他们舞弊的手段,才好下结论不是吗?”   王延鹤:“王妃思虑周全,是臣鲁莽了。”   萧辞看向王延鹤,“王大人当初也是三甲进士,怎得做事如此如此没有章法?看来本王也该让人查查你的试卷了!”   王延鹤一听吓得赶紧又跪了下来,哆哆嗦嗦,“王爷!微臣乃是乙卯年进士……”   宋行舟笑着打断王延鹤,“王大人,王爷他是逗的,你不必再把履历背一遍了。”   逗?   有这么逗人的吗?   能把人吓死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7 23:59:17~2023-03-09 23:4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梦糊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渭雨轻尘 10瓶;叶枫红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香火啦   宋行舟决定重新探一次文昌庙, 拜见一下所谓的寂空住持,这次他换上了灵雁的衣衫,扮作是萧辞的侍女丫鬟。   刚一进寺庙的门槛, 就被个和尚拦住了去路。   “这位公子, 不知进寺所为何事?”   宋行舟又将自己那套说辞抛了出来,依旧是求自家公子会试能一举中第。   这和尚十分警惕,便问他们要官府印发的会试咨文。   宋行舟愣了一下,他哪里知道什么是会试咨文, 垂着眼睛不敢去看萧辞,忽而却听到对方说:“芷儿, 把我的咨文拿出来给这位师傅瞧瞧。”   天杀的人!   这就是故意的!   宋行舟咬着牙去看萧辞, 尤其是那张清隽的脸上笑得那么肆意,他可真想一脚踢在对方那条废腿上, 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萧辞大约也是看够了他的窘态,才对着宋行舟又道:“芷儿,我想起来了,咨文在我的怀里揣着,你帮我拿出来吧。”   宋行舟瞟了眼萧辞结实的胸膛,极不情愿的伸手在衣襟边缘摸了摸,又听到头顶上方落下声音:“在里面, 往里面摸摸。”   宋行舟瞥了他一眼,指尖又小心翼翼的往里探了半分,萧辞结实的肌肉让他全身都绷紧, 就连脸上的表情, 也越发僵硬起来。   萧辞只当没看到他的表情, 摄政王冰凉的指尖也一下子从外面握住了那只细长的手指, 引起手指主人一阵战栗, 带着薄茧的指腹引着那发抖的手指一路向里。   “说了往里一些,你是听不见吗?”   一时间宋行舟觉得自己像只被人拎着后颈的猫咪,全身僵直,他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让他面红耳赤的过程,好在,终于他摸到了一张薄纸,就迅速将纸拿了出来。   萧辞垂下眼眸,淡淡笑着:“劳驾师傅,这是小生的会试咨文。”   那和尚接了过来,仔细端详一番后双手奉还,道:“公子既然来了,可去后面的魁星楼拜一拜。”   宋行舟还要再问,却被萧辞拦了一下。   两个人就在那和尚的注目下,往后殿的魁星楼走去。   在魁星楼的院子里,宋行舟看到了丰州知府衙门发的告示,大意就是文昌庙魁星颇灵,光大学子会试前可虔诚来拜之类的官话,二人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异常,于是又向里走,魁星楼里也转了一圈,并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宋行舟正在盯着那魁星的可怖面孔查看,瞧着萧辞要跨出门槛,便伸手搀扶了一下,“这魁星怎的长得这么丑?”   萧辞借力迈了出去,听闻他的言语,回头看他,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扫视,“你家中不是有兄长,难道兄长不曾拜魁星?”   “兄长拜他作甚,难道拜了就能中选?不拜就要落选?那这么多学子来来往往的拜他,也不见都能中选,可见中不中选本就与拜不拜魁星并无关系,实属心里慰藉罢了。”   宋行舟也从魁星楼迈了出来,开始在周围的墙壁上详看,这时,忽然手掌心钻进来一阵微凉,那只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握在他的手心里,牵着他向旁边移动,宋行舟怔愣了一下,手心处仿若电击一般,他呆呆的转过头去,望着萧辞,一向快人快语的宋行舟,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你看这边墙上,有个牌子。”萧辞垂下黑眸,盯着身前之人,耀眼的阳光从屋檐上斜射下来照在他锐利的脸上,明暗交错的阴影却叫那笑意多了几分肆意,“发什么呆?进了寺庙就被佛光普渡了?”   宋行舟将手指抽了抽,没抽出来,他微扬起脸儿,莹润乌眸里倒映着身前人的样子:“王爷,手……”   “你是我的侍女,搀扶着我也是应该。”   他并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甫一仰头指向墙壁,道:“那里有两个字——午时。”   宋行舟这才望去,发现在白墙上有一个并不起眼的木渎,上面烫金描着“午时”两个字,两个人又立刻在四周寻找起来,陆续又在廊柱的底座上,石狮子的爪子上,廊上挂的灯笼上等等地方发现了剩余的八个字,仔细排列之后,发现是“五月初五午时进龙兴寺”。   “龙兴寺?难道是长安的龙兴寺?”宋行舟仰头问萧辞。   “应该是了,龙本就是皇家之意,龙兴是太宗亲题亲赐的名字,全国只此一家敢用此字,看来从建善寺到文昌庙再到龙兴寺,这一串谜题都指向了科考舞弊,好一个清明盛世!”   萧辞冷笑,目光凌厉,极度克制着内心的冲动。   “王爷,您身居高位,是法度和政令的缔造者,但是上令能否下达,并不是您之所愿,有时是下面的官员有问题。”   宋行舟并不懂朝堂政局,但他也能感觉到,朝堂之上一定是出现了某些有问题的官员,科举舞弊案也并未真正的震慑这些人,他们依旧积极的再为来年的会试“招揽生意”。   “明日启程回长安。”   宋行舟看着萧辞的脸庞隐在马车的光线里,内心说不出的感觉,不知不觉中竟对他又多了几分敬畏之心,想一想他也不过只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却已经早早扛起整个国家的责任,在这份责任里,他又只是一个暂管者,未来都是要将权力还给天子的,功过名声,也不过是天子的一纸书言罢了。   这样的人对皇位真的没有觊觎之心吗?   -   五月初一,他们终于赶回了长安,回到王府萧辞就不见了影踪,直接被皇帝的车马请进了内阁,据说内阁里堆积如山的奏折,都等着摄政王来拿个主意,否则国家机器就要转不动了。   然而宋行舟也没有闲着,他又想起了送回镇江的宋清芷,便又写了封信要送回去给祖母,可是别人去送信,宋行舟放心不下,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让灵雁跑这一趟。   临行前,宋行舟再三叮嘱灵雁,务必要跟宋清芷说清楚,现在父亲的案子已经开始有了进展,让她稍安勿躁,不要生事,待到水落石出那一日,他便将这侧王妃的位置还给她,他还让灵雁告诉她,其实摄政王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也不会滥杀无辜,比起齐家那个草包,萧辞更称得上是良配,耐心等待,总会花开。   宋行舟将灵雁送走,内心却并不轻松,他是忽然想到自己以后是要将这个侧王妃的位置还给宋清芷的,他自己是那个鸠占鹊巢的鸠啊,可……他真的舍得还吗?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样想着,宋行舟好像就突然不愿意在查下去了,越接近真相,也就意味着离开王府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就这么无精打采的摆烂了好几天,终于到了五月初五这日,本就是端午节,街上人潮涌动好不热闹,可宋行舟却对这些都提不起一点兴趣。   萧辞这次出门干脆就没坐轮椅,而是拄了两个拐杖,他穿了青色的锦缎长衫,富贵又不失文雅,看着还真像是哪个世家出来的小少爷。   龙兴寺在长安城的西郊,马车到了山门脚下,宋行舟刚要下车,却被萧辞拽住,他眉梢微挑,问道:“怎么一路都不说话,有什么心事?”   宋行舟张了张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眼睛一眨,“无事,只是有些想念家人了。”   萧辞沉思了一会,道:“下月是太后的千秋宴,到时候会在南山猎场围猎。”   宋行舟不知道萧辞何意,眨了眨眼睛,“然后呢?”   “然后,王妃也可以一同前往。”   “去了,能干什么?”   萧辞嘴角扯了一个极其不明显的弧度,道:“可以围猎,可以骑马,那里还有汤泉,你要觉得无趣,本王再让江空畔把长安城的女眷都凑上带着,总会有些有趣的项目。”   宋行舟想了一下,道:“那玉真公主会去吗?”   “可以去。”   “那便好了,公主去肯定会很有趣。”   萧辞眉心紧蹙,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她去为何有趣?”   宋行舟笑笑:“自然是因为玉真公主身边总有能歌善舞之流,面首又多是长相清隽漂亮者,看得人心动神摇,肯定是很有趣的呀。”   萧辞抿抿唇,道:“本王忘记了,玉真她奉太后之命,去灵云观为皇帝祈福了,下月应该是参加不了千秋宴。”   宋行舟瞥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指尖,自顾自下了马车,道:“那千秋宴可就少了趣味啦!”   萧辞跟在他的身后下车,塞给宋行舟一张咨文后,进了龙兴寺。   宋行舟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张会试咨文,他不禁感叹摄政王办事谨慎。   寺庙门口有两个僧人相迎,看着他们衣着不凡,又有会试咨文,便赶紧迎着他们进去到了内殿门外,且递给他二人两个面具,道:“两位施主,进殿内需要佩戴面具,且不可与他人攀谈,请务必谨记在心。”   二人接过面具,戴在脸上后,一前一后进了正殿。   只见正殿之内大约早有了二十多年考生等在那里,都是戴着面具,围在一个香炉之前,香炉里燃着不知名的香,味道奇特,让人有种梦幻的不真实感。   不一会正殿大门被关上了,殿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油灯微微燃着。   有一个和尚在菩萨面前敲打木鱼,似乎是在做法事的样子,等了大约三炷香之后,法事结束,殿门打开。   有五六个小僧弥端着檀木的圆盘走了进来,只见他们手上还拿着一沓黄纸,走到每个人的身边时,口中叨念:   “请捐赠香火钱,捐得越多,越能高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9 23:42:34~2023-03-13 15:1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pri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发怒啦   宋行舟仔细观察其余人的行为举止, 以及捐了多少香火钱,发现捐的多的人就被小和尚从后门领了出去,而那些捐的少的人, 则留在原地。   他悄悄看了看旁边的摄政王, 试探的想问他该怎么办,哪知下一刻手心就被个冰凉的手掌握住,下一刻手心里多了一张宝钞。   宋行舟稳稳心绪,将那张宝钞递到小和尚的盘子里。   因为捐的够多, 他获得了更高的资格。   小和尚引着宋行舟从后门走出了正殿,径直往后院走, 两人停在一处静室门口, 小和尚双手合十,“愿施主得偿所愿。”   宋行舟谢过之后, 走了进去。   静室内燃着檀香,袅袅香烟缓缓飘散,如梦如幻,室内有一张紫檀木的茶桌,两个蒲团各执一边,宋行舟环顾四周看了看,并无异样, 于是坐在了蒲团上。   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门外走进来一位年纪较长的和尚。   只见那和尚口中默念着阿弥陀佛,盘腿坐在了蒲团上, 他口中叽叽咕咕又不知念叨了一遍什么经文, 这才睁开眼睛看着宋行舟。   “公子想求什么项目?”   “都有什么项目?”   那和尚嘿嘿一笑, 递给了宋行舟一张黄纸, 纸上写着请托改字、替换考卷、买通关节考官保送、寻找枪替考几个大类, 宋行舟又翻转黄纸,背面则是写着考官的职级和能够“通融”的权限范围,以及另有一些代考枪替的代号。   “如果我想中状元,师傅可有办法?”   那和尚顿了一下,盯着宋行舟看了又看,道:“施主想中状元,就要付相应的香火钱。”   宋行舟笑了笑,“钱不是问题,我有的是!我只想中状元,贵寺可有办法?”   “自然是有,公子先想清楚,若是当真要得状元,可去京郊一座叫柳园的茶庄,将签文放在第二排左手边第三个茶罐内。”   宋行舟挑挑眉,随手举起茶杯隔空敬了下,便放在唇边饮了下去。   “先行谢过师傅了!”   一饮而尽,宋行舟站了起来辞别。   从静室走出来,宋行舟路过旁边的房间,忽闻其中传来阵阵惊呼、叫好之声,他停下脚步悄悄向房间内探了个半个身子去看。   这间房子比他刚才所在的静室要大许多,靠墙的地方隔开了若干小间,几个书生模样的人带着面具坐在小间的桌案后,写着文章,而旁边站着的另外一些举人则来回踱步围观,时不时的叫好和围观。   “这是送月公子,听说他文学造诣极高,妙笔生花,就连前金科状元江空畔也曾对他的文章夸赞不已。”   “如此之人为何沦落到成为替考?”   “唉,世道弄人,总有不如人意!”   原来这些人正是龙兴寺为考生提供的枪替人员,若是有人选择此项,便可以来此处挑选满意的替考人员。   闻言,宋行舟内心十分不是滋味,想来这些替考的枪手也是满腹经纶的学子,可却不知是何境遇让他们自己不能科考而是只能替人考试,这世间之人还真是不平等,有人生来天赋极高,却因命运不能   宋行舟躲在门外,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声音。   忽然有考生窃窃私语:   “听说有个叫画扇的公子,那一手好文章写得可真真是绝妙,怎的今次却不见他的影踪?莫不是不做此行了?”   “哟,你还不知道呢!?那画扇公子死了!”   “什么!?死了?”   “我听说啊,是上次镇江乡试期间,那画扇公子就跟疯了似的,将当地的文昌庙给砸了,将魁星的塑像都给踢倒了,然后就在第二日,寺庙里洒扫的和尚一开门,就发现了他的尸体,就挂在那魁星楼里呢!只是那个死状……啧啧!真是凄惨无比啊!”   屋子里的考生们还在七嘴八舌的议论,这时候有个小和尚突然走近,冲着宋行舟一礼,道:“施主,下山的路在那边。”   宋行舟只得还礼向外走,走到院子里时,他看见了候在旁边的萧辞,脚下步子加急,凑近了低声道:“王爷,我们要去趟大理寺。”   萧辞神色一紧,问道:“可是听着关于画扇公子之事?”   宋行舟点头,“王爷也听到了?”   “刚才本王就在那房间之内。”   宋行舟一把抓住萧辞的衣袖,扯着便往山门处走,一边走一一边低语:“我总觉得这画扇公子之死与替考之事有很大的关系,想来大理寺那边一定是有记录的,我们赶紧去找江大人。”   一阵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萧辞在树影下缓缓道:“只怕你此刻去大理寺,也找不到江空畔。”   宋行舟脚步疾快,闻言不解,“为何找不到?江大人不当值?”   萧辞黑眸垂着,略略扫过他,道:“他告了假。”   宋行舟蹙眉,停下了脚步。   萧辞拄着拐杖,行走不畅,慢慢追了上来见他神情沮丧,便问:“怎么这幅样子?”   宋行舟叹了口气,“江大人不在,怎么查案?那大理寺我又不认识其他人,谁还肯让我看卷宗?难道要去找王大人?这样的命案复核都应该是在大理寺内,刑部可有案底?”   萧辞:“……”   “你忘了本王的身份了吗?本王要去大理寺调取案宗,还非要找江空畔吗?”   宋行舟一下子才反应过来,马上喜笑颜开,拍手称道:“是啦是啦,妾身有王爷在,去哪里都该是畅通无阻的!我这脑子,怎么就没想起来这个!”   萧辞揉揉眉心,摇摇头,紧着追上了宋行舟的步子。   -   二人急匆匆的赶到了大理寺衙门,当值的司务并不认识摄政王,一开始还不让他们进去,直到大理寺少卿路过时,看清了萧辞的模样才惊慌失措的赶紧将人迎了进去。   “王爷怎得今日亲自来了衙门?这江大人告了假,并不在衙门里。”那少卿小心翼翼的奉上茶水,谨慎的问道。   萧辞冷言:“江空畔不在,本王就来不得了?”   少卿一听吓得赶紧跪下,抖抖索索解释:“臣不是这个意思,臣……只是、只是……”   宋行舟心中焦急,打断那少卿,问道:“少卿大人,我们今日前来是有一事,请大人协助。”   少卿并不认识宋行舟,但是想来能跟在摄政王身边的,定然也不是什么无名无姓的普通人,便赶紧还礼道:“公子有何事,只管详说,微臣定当全力协助王爷。”   宋行舟沉声道:“少卿大人可知道三年前乡试时,镇江府可曾出过一桩命案,尸体是在当地文昌庙里发现的,那案宗可破了?可曾到大理寺来复审?”   少卿姓刘,他想了一会赶紧叫来寺丞,询问之后那寺丞想起来什么,赶紧跑到架阁库里取来卷宗,双手呈上。   卷宗之内记录极少,虽是命案,却无人知道死者的真实姓名,并且当地府衙查问之后也并没有锁定任何嫌疑人,所以直接写入卷宗,呈到了京城的大理寺。   萧辞翻查所有案卷后,冷声问道:“既然是命案,可有仵作验尸?如果有验尸,那么为何卷宗里却没有验尸图格?”   那寺丞惊慌不已,赶紧接过卷宗又里里外外查看一番,确实没有验尸图格,他赶紧跪地:“臣、臣、不知……”   “好。”萧辞凤眸微狭,目露寒光,拍案喝道:“好一个大理寺!三年前的命案,无验尸图格也敢归档!本王都不知这命案复核的规矩何时被你们改了去!?”   刘少卿、寺丞都被这一声呵斥吓得腿软,三年前这两人都还没到大理寺任职,可现在再说这些早就晚了,摄政王一向雷霆手段,江大人又不在府衙中。   萧辞大喝一声,便见几个锦衣卫从门外疾步冲了进来,他厉声道:“将这二人拉到院子里,各打三十杖,以儆效尤!”   二人闻言哀求不止,可萧辞却不为所动,锦衣卫也是冷面无情的,直接将人拖到了院子里,捆到长凳上,退其衣裤就要施行。   正在这时,却听衙门外有人大喝:“停停停!”   宋行舟的双眼被萧辞从后面捂住,此刻听见有人喊停,便悄咪咪的睁开从手指缝隙里向外探望。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大理寺卿,江空畔。   他疾步走进衙门,看了看已经被褪了裤子的两个下属,赶紧帮其提上衣裤,又一下子跪在萧辞的脚边,道:“王爷,您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这两个人都是臣刚刚提拔上来的,之前那些旧人都被您清理干净,这两人好不容易上了手,熟悉了大理寺的事务,您今日若是当着整个衙门的人杖刑了他们,明日他们就得羞愧的一头撞死!王爷,您怎么就发了这么大的火,跟他们俩人致了气呢?”   萧辞凝眸,将手边的卷宗摔在江空畔的脸上,道:“行,本王今日不打他们,该是打你这个主事的官,来人,将江空畔拖到院子里,杖打三十!”   江空畔一把抱住萧辞的小腿,哀求:“王爷!您要是脱了微臣的裤子打微臣,那我也就明日一头撞死去!”   萧辞冷哼,一脚将他踹开,“你个没皮没脸的,还怕脱了裤子挨打?”   “痛死是小,□□是大!王爷,这杖刑对咱读书人可真是……”   萧辞看看外面吓得瘫软在凳上的两人,又看看伏在地上哀求的江空畔,沉声道:“好,本王就准你穿着衣裤挨打!来人啊,将江空畔给本王拖出去,穿着裤子打!狠狠地打!”   江空畔仰头,咬唇:“王爷,不打不行?”   “不打不行!”   他听闻叹了口气,哭丧着脸,甩开前来架着的锦衣卫,自己趴在了长凳上,咬牙道:“那就打吧!只要王爷能解气,微臣这双腿即便打断了,又能如何!?”   说完他将自己的手指放在口中紧紧咬住,闭上眼睛,等着木杖落下。   宋行舟眨眨眼睛,望着萧辞,小声道:“王爷,要不……别打了?”   萧辞看他一眼,随即道:“已然网开一面,不必再为他求情。”   院子里的江空畔也听见了宋行舟为他求情,决然道:“王妃不必为我求情,王爷对江空畔一向器重,是我自己辜负了王爷的信任,合该挨罚!”   直到此刻,众人才知道屋里那位长相清隽秀美的漂亮男子,原来是摄政王的侧王妃。   江空畔说完之后,锦衣卫的木杖也应声而下,院子里传来了一声又一声击打肉身的钝响。   宋行舟自然不敢去看,转过身子紧闭上双眼,他有些后悔,若不是他执意要来查这个舞弊案,江空畔就不会挨打。   这样的击打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过了许久,行刑才结束,江空畔满脸苍白,疼的直流冷汗,但宋行舟意外的,却是他竟然在这个过程中一声未曾喊过疼,颇有些骨气在身上,到让人另眼相看。   锦衣卫将江空畔抬了进来,他不能坐只能趴在两个椅子上,又咬着牙忍着疼拿过了那份卷宗细细查看,之后他仰头望着萧辞道:“王爷,您可是怀疑此案与舞弊案有关联?”   萧辞冷冷的盯着他,没有说话,反倒是宋行舟不忍心,赶紧上前道:“江大人,我与王爷查案到此处,只觉得这个案子似乎是并不简单,所以才来翻看卷宗的。”   江空畔额前冷汗涔涔,他抖着嘴唇道:“如今,也只好先查一查当时验尸的仵作,问一下他关于当时的情况了。”   “那就是要去镇江了?”   萧辞垂眸道:“你不必去,只要将人叫到长安来即可。”   他又转而对江空畔道:“你明日便派人去镇江,将负责此命案的相关仵作以及证人证词全部带回来,若是还有差池,你这个大理寺卿也就不要干了!”   说完他拂袖起身,拄着拐杖向外走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3 15:11:32~2023-03-14 23:0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玲玲衡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吓死啦   回府的途中路过青龙大街的羊肉胡同时, 宋行舟闻见一阵香气,不免勾起腹中馋虫,他扯着萧辞的衣角, 央求:“王爷, 忙乎一天还未进半颗米,我这肚子都要饿死了。”   萧辞撩开车帘向外看了看,道:“这边都是蝇头小馆,本王从未去过。”   宋行舟顿时来了兴趣, 扯着萧辞的衣角蹭了又蹭,“小馆子味道才好, 我们去尝尝嘛。”   萧辞说他不过, 便只好随他一同下车,往胡同深处走。   这一片地方, 萧辞几乎从未踏足过,道路狭窄而脏乱,周围的百姓都穿着布衣,是生活在京城里最底层的人民,但是,萧辞却在他们的脸上看见了从来没见过的笑容。   宋行舟扶着萧辞往里走,迎面的小路上有个老汉推着一辆独轮车, 车上坐着个垂髫,他手中拽着个七彩绳的香囊,欢喜的不得了, 然而独轮车在经过宋行舟身边时, 车轮刚好别到了颗石子上, 独轮车向着旁边一歪, 差点撞到宋行舟的身上时, 宋行舟恍然间似乎感觉到有人将他的腰上揽了一下,他惊慌的转过头,眼见着自己马上就要撞到萧辞。   他明明向旁边躲避了一下,可却不知道为什么,身子还是直接撞到了萧辞的怀里。   萧辞的胸膛结实,宋行舟心口猛地一跳,面红耳赤,不敢抬头去看。   旁边的小童有惊无险,转头就看到了路边的两个人,拍着手笑道:“爷爷,爷爷,这两个哥哥长得可真好看!”   宋行舟羞愧难当将头别向一旁,再顾不上其他,伸手就去推他。   然而在常年习武的男人面前,他的那点力道简直就是微不足道。   还没等被人推开,宋行舟就被摁住了腕子。   “阿芷是在害羞嘛?”   本来宋行舟还在发狂跳动的心,却因为这一句“阿芷”而突然冷静下来。   是啊,这样暧昧的氛围,萧辞眼中看到的想到的人,是宋清芷,而不是他。   宋行舟心底一阵发虚,使劲挣脱,萧辞却不肯放手,反倒是越箍越紧。   “王爷,请放开妾身。”   男人高大的身躯自上而下的打量,让他感觉到目光所及之处都滚烫无比,越是这样他越是想挣开束缚,可他越挣扎,萧辞就越不肯放开。   眼见着那抹羞红已经从脸颊上蔓延到了修长的脖颈,宋行舟羞愤难以,只能一脚踹到萧辞的膝盖下。   萧辞吃痛,这才放开了他的手腕。   看着宋行舟越跑越远的身影,萧辞冷意愈发汹涌。   他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人,怎么他只叫了个名字,就马上变了脸?   他到底说错什么了?   为什么宋清芷的眼神一瞬间就黯淡了呢?   -   回到府里之后的几天,宋行舟都老实的待在自己的秋林苑,一步也没踏出去。   直到十天之后的傍晚,段灼突然到来,说是摄政王有请,宋行舟才踏出了秋林苑。   宋行舟随着段灼来到前殿,掀开席帘,一眼就看见了面容冷峻的摄政王。   “江空畔已经仵作从镇江带过来了。”   萧辞并没有抬眼,只是说话的语气淡淡的。   “你得赶紧过去了,不然一会内城城门一关,就回不来了。”   萧辞示意段灼,段灼就对着宋行舟做了个请的姿势。   闻言,宋行舟愣了一下,听萧辞这个意思,是要他自己过去吗?   萧辞……不同去吗?   宋行舟并没有祥问,只是跟着段灼往大门口走,走的一路都觉得心里怪怪的,说不出的滋味。   仿佛喝了青梅汁。   又酸又涩。   走到大门口,他却没有看见熟悉的马车,门口停着一匹黑色的骏马,段灼拿来马凳,虾着腰道:“王妃,今日可能得委屈你骑马了,马车送去车行修整。”   宋行舟有些尴尬,他几乎是不善马术。   这大奉朝的千金小姐都是自小学习骑马,几乎人人都精通马术。   宋行舟只好踩着马凳坐了上去,那马儿仿佛看穿了他的恐惧,一扬蹄子甩了甩脑袋,可就是不往前走,宋行舟急得直冒汗,那马儿嘶嘶的吐着热气,偏偏就是不理他。   折腾了一会,那马儿终于肯走了,可是仰着高傲的脑袋,亦步亦趋,走得慢慢悠悠一点也不着急。   任宋行舟怎么在背上驱使,它就是不着急不着慌。   只见他在马背上左右翻滚,有些狼狈,忽然有人从对面骑马过来,到他身边时放慢了缰绳,宋行舟仰头一看,原来竟然是萧辞。   “王爷的腿,能骑马吗?”宋行舟左右摇摆,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   萧辞一把扯住他的马匹上的缰绳,手掌微微用力,撑着自己的马背就直接翻上了宋行舟的后面,他从背后一把拢住宋行舟,两只手扯着缰绳,在他的耳畔道:“我只是腿残了,骑马这项技能,怎么会忘呢?”   说完,萧辞用力一扬缰绳,马儿就乖乖的奔驰起来。   宋行舟缩在萧辞的怀中,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把手放在什么地方合适,马儿跑的很快,他不敢向后靠,生怕挨着萧辞的胸膛,可不往后靠,他就又开始左摇右摆起来。   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手臂从身后将他整个环了起来,清冷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轻笑:“原来王妃不善骑术。”   宋行舟被那突如其来的热浪冲的头皮发麻。   笑吧,你尽管笑吧,看你一会还笑不笑得出来!   两人一路出了内城,最终停在了一家药铺的门口。   宋行舟被颠簸的头晕目眩,马儿一停,他就赶紧蹦了下来,这时候他稳了稳情绪,忽然向着萧辞冷笑,“不知王爷该如何下马?妾身可背不动王爷呢!”   他不知道萧辞是怎么骑到马上的,但此时此刻对方就是下不来了。   宋行舟嘿嘿的笑着,他这叫幸灾乐祸,可是萧辞先嘲笑他的!   这可怪不得他了!   就在这时,两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个直接跪在地上给萧辞当人肉凳子,另一个则是将萧辞背了下来。   宋行舟撇撇嘴,一点也没意思,总有外挂来帮他。   锦衣卫将萧辞背进了药铺,在门口宋行舟看到了江空畔,他快步走过来迎着他们,施礼:“恭迎王爷、王妃。”   而江空畔的旁边,则跪着一个抖抖索索的瘦小男人。   “参见、参见王爷。”   江空畔扫了一眼这个男人后,道:“这是镇江知府的仵作,林一。”   然后他又转向林一道:“你速速将当日文昌庙中的尸体相关事宜都说来!”   萧辞此刻已经坐在了药铺堂口的椅子上,手指轻轻的抚着佛珠。   “小人、小人不知道什么文昌庙的尸体。”   那个仵作哆哆嗦嗦的,神色慌张,眼神却一直往柜台上瞟。   宋行舟看了看江空畔,又看向那个仵作,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隐情是他们不知道的。   就在这个时候,他顺着仵作的眼神,突然落在了一处。   宋行舟便往那处走了过去,原来柜台上摆着一尊药王的神龛,神龛前还燃着香,香火未尽。   他突然挪动神龛,江空畔在一旁刚要阻止,却看见宋行舟从神像的下面抽出了一包纸袋。   原来神龛的下面是有暗槽的。   那仵作看到宋行舟拿到了纸袋,仿佛表情并不惊讶,而是轻松了一些。   宋行舟赶紧打开那个袋子,发现里面正是案发现场的勘验笔录和验尸格。并且内容十分详尽。   “东西是你们自己拿到的,跟我老林没什么关系。”   那仵作擦擦额间的汗珠子,眼神仿佛比之刚才沉稳了很多。   江空畔笑笑道:“老林头,真没看出来,你还挺有两下子的。”   那仵作跪地磕头道:“既然诸位已经拿到想要的东西,在下就先走了。”   他眼神瞟了瞟萧辞,见着对方没说什么,便悄溜溜的顺着店铺的楼梯向上走了,他的身后跟着两名锦衣卫。   他一离开,宋行舟就迫不及待的将笔录打开来看。   上面写着当日勘验尸体时现场的情况,原来当日林一接到官府的命令,去文昌庙中勘验现场,在魁星楼的正中有一男尸全身都被麻绳绑着,悬于大梁的中央,拿房梁上绳结交错,楼里则被人用朱砂涂抹了各种未知的符号,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十分的诡异。   那尸体全身上下有多处淤痕,在他的脑后偏左的位置上,伤痕颜色呈现黑紫色,甚为严重,尸体的咽喉部位有绳索的痕迹,很浅,颈部、手腕也都有不同程度的勒痕。   然而,仵作林一还没来得及作进一步的勘察时,镇江府的知府就封锁了现场,并且将他的验尸格和勘验记录收走,后续的事情,他就不太清楚了,只是听说那尸体始终没有找到真实姓名,就放在了义庄里,可是放的久了尸体也开始腐败,义庄的人就送到了乱葬岗给胡乱埋了。   这桩命案就成了没有破解的悬案,送往了大理寺复核,因着一直找不到尸体的真实姓名,所以大理寺就放在仓库里存档,并没有结案。   看完这份档案,宋行舟觉得更烦了,因为更多的谜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这尸体到底是谁?又到底为何而死?   官府派人匆匆掩埋,到底是为了掩饰什么真相?   江空畔盯着那卷宗看了一会,突然自言自语道:“这人莫不是尹小七?”   宋行舟一怔,问道:“江大人认识他?”   江空畔又仔细端详后,不太确定道:“我与他曾为同榜考生,只是不知是何缘由他被考官赶了出去,只是不知为何他会去了镇江?还被人杀死了……”   宋行舟还在翻看那些记录,他道:“这案子越来越有趣了,是不是江大人?”   江空畔点点头,忽然“哎呦”了一声,原来他刚想坐在椅子上,屁/股一挨到椅子,就跳了起来。   前几日受的刑罚还没好利索。   江空畔一拍脑袋,似乎又想起来了什么,“哎呀,我想起来了,之前在大理寺有个卷宗,这尹小七当日之所以被从考场里赶了出来,是因为他当时腹痛不止,说是吃了考场内的面汤之后,就整个人面色发白,疼痛难忍,十分难受,就被当时的监考官给请了出来,再然后这尹小七送出考场之后,没几天人就死了,听说因为这事,他的父亲还状告了负责乡试的几名考官,说是给考生吃腐坏的食物,导致了尹小七的死亡,王爷,您还记得这事吗?”   萧辞点点头,道:“本王记得,当时还派了王延鹤去调查此事,确实也有部分官员贪腐,导致食物发霉腐坏,应是还给这个考生的家属做了赔款。”   江空畔也回应道:“是了,当时查出来的官员还处罚了一大批,裁撤许多人,王爷的暴虐之名,也就是从那个时候传出来的。”   宋行舟眉头紧蹙,道:“若真的是尹小七的尸体,那……这其中可是疑窦丛生,明明已经在长安城里死了的人,怎么会跑到镇江的文昌庙里去了呢?”   萧辞往窗外看了看,道:“天色已晚,先回府,商量后在考虑下一步。”   宋行舟也觉得没有更好的办法便跟着萧辞往回走。   走到门口时,宋行舟看见了停在门口的那匹马,忽然转头问江空畔,“江大人,你是如何来的?”   江空畔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马车,道:“自然是坐马车来的。”   宋行舟突然就笑了,道:“江大人,你可真是我的大救星!”   说完就往那马车处疾步而去。   原本江空畔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他一抬头的时候却撞到了摄政王冷若寒霜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经过摄政王身边时,他却听到对方厉声说:“扣两个月月俸。”   江空畔怔愣住了,怎么就好端端扣了月俸?   他做错什么了?   -   宋行舟高高兴兴的从马车上下来,一只脚刚踏进王府大门,就看见段灼满脸喜悦的跑了过来,弓着腰道:“王妃,王妃,您看看谁来看您啦!?”   段灼一侧身,宋行舟看清他身后之人时,笑容瞬间凝固住了。   “宋、宋……”宋行舟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公子”,那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这不是别人,正是女扮男装的宋清芷。   “我是哥哥啊!妹妹!”   宋清芷唇角上扬,侧歪着头,一副有恃无恐又似乎是在看热闹的样子。   “哥哥。”宋行舟差点没气的想吐血,当初不是让灵雁给她送信回去了吗?怎么又突然自己跑来了长安,还穿着一身男装,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宋行舟疾步上前,拉着宋清芷的袖子就要往秋林苑走,刚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有人道:“来了客人,也不给本王介绍一下吗?”   两个人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宋行舟转身,看见萧辞眯着黑眸,正在廊下看着他们。   “王爷,这是妾身的哥哥,宋行舟。”   宋清芷施了个礼。   宋行舟看着却心惊胆战,怕得要命,生怕她有半点差错。   “看不出,原来哥哥还比妹妹矮了一些。”萧辞掀眸看着他好一会,才说道:“身子似乎也是哥哥更清瘦些,看来,王妃这个哥哥身子骨更弱。”   宋行舟愣了愣,而后讷讷答道:“家里有什么好的东西都给妾身吃了,所以妾身长得更壮实一些。”说完他赶紧推着宋清芷就往秋林苑走,一边走一边跟萧辞告别:“妾身与哥哥好久不见,先回去叙叙旧!”   就这样,宋行舟扯着宋清芷一路急匆匆的回到了秋林苑,一进屋子,他就怒气冲冲的将全部门窗锁上,质问宋清芷道:“我在信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为何突然跑来?你可知我这里毫无准备,万一刚才在王爷面前露了馅,脑袋还要不要了!?”   宋清芷却是突然眼圈一红,语气哀婉:“清芷只是想来看看未来的夫婿,也有错吗?” 第32章 咬耳啦   宋清芷这样说, 却让宋行舟不知该如何回复,当初也确实是他自己说,王爷更为良人, 而如今宋清芷来看自己的良人, 又有什么错呢?   他有些不忍苛责,道:“清芷,你今日先在王府里住下,明日我让人将你送回到宋府。”   宋清芷却道:“可是, 清芷不想回家,祖母不在家, 清芷一个人在家里, 会害怕。”   宋行舟无奈的摇摇头,她所说的也不错, 家中没有其他人,宋清芷一个女孩子在家里,又怎么让人能放心的下?   于是思量片刻后,宋行舟只好道:“那你就先在秋林苑住下,切记切记伪装好自己,你从现在起就是宋行舟了,千万千万不要说错话!”   宋清芷赶紧使劲点了点头。   宋行舟向着四周看了看, 又道:“灵雁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闻言,她忽然抿了抿唇,道:“灵雁她不善骑马, 所以脚步慢了些, 要晚回来几日。”   “真的?”宋行舟长眸一眯, 总觉得她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似的, “宋清芷, 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也不管你回来所谓何事,我只想提醒你,若是你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那么你和我可就都没有命能活着出去了!”   宋清芷脸上一白,诺诺的点头。   宋行舟叫了个小侍女把宋清芷送到了秋林苑的西配殿暂住。   入夜,宋行舟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尹小七到底跟科举舞弊案有没有关系?他明明是在长安城生病的,为什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镇江?   如果他从考场一出来就生病了,又是怎么去的镇江呢?   按照江空畔所言,尹小七的父亲也证实他确实是在长安死的……   谜团越来越多,宋行舟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不能正常思考了。   他在床上来回翻转,最后还是蹭一下子坐了起来。   披上了外衫,宋行舟偷偷往夕照堂摸了过去。   他猜此时此刻,摄政王一定还在夕照堂里,与其自己胡思乱想,还不如去找他一起分析分析,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然而,当他走到夕照堂外时,却意外的发现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人在。   宋行舟有些失落,他要回去吗?   就在这时,忽然宋行舟身后有声音,他猛地一转身,膝盖磕到了前面一个坚硬的物体,不自觉的身子前倾,而他转身的一瞬间就看到了萧辞的脸。   腿一软,直接趴到了萧辞的肩膀上。   这样的姿势让宋行舟心慌不已,赶紧推开对方,别过去不想让人看到他涨红的脸庞。   “王爷怎么总喜欢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后?”   宋行舟手掌撑在萧辞肩上,努力让自己赶紧站起来,却感觉身后有一双手不轻不重的压着自己,让自己的重心完全只能在上半身。   “这是本王的书房,何来悄无声息一说?本王看是你自己心中有鬼,才会没听见声音。”   萧辞声音有些哑,热气扑在宋行舟的耳根处,让他忍不住身上泛起酥麻。   “妾身是想来跟王爷聊聊案情,还以为王爷不在……”   萧辞将人锢得紧了一点,低语:“深夜来,只是聊聊案情?”   男人宽厚的大掌牢牢的按在他的后腰上,隔着轻薄的衣料,仍能感受到那指尖的粗粝茧子,掌心灼烫的温度仿佛是要将他融化一般。   宋行舟肩背一僵,对方低头说话间那掠过颈侧肌肤的热意,让他不住的轻颤,他只能用双手撑在那里,咬牙道:“王爷还不放开妾身吗?”   “本王要是不放呢?”男人低沉的笑意响起在耳畔,“你能怎么……”   话没说完,只见宋行舟一个转身直接搂着萧辞的脖颈坐在了他的腿上。   “既然王爷不肯放开妾身,那不如就……”   他浅浅笑着,手掌顺势贴上了萧辞的后颈,掌心来回摩挲着细腻的颈后肌肤,宋行舟轻笑:“王爷是喜欢这样吗?”   一边说还一边往萧辞脸上贴近。   这话让萧辞瞬间白了脸,他浑身僵直,终于在那只手掌由颈后往前游移时,抬起手臂,大掌按在宋行舟的手背上。   “下去!”   宋行舟低笑,手掌依旧不安分,若有似无的擦过萧辞的耳垂,“怎么什么事都是王爷说的算?是王爷先不让我离开的,现在又是王爷让我走开,那我到底是该怎么样?”   那手指尖不住的拨动着萧辞的对襟盘扣,“妾身偏不下去。”   萧辞忽然握紧他的手腕,将人往自己的面前使劲一扯,宋行舟只觉得耳垂有什么滑湿的东西一擦而过,热气贴着他喷涌:“别惹我。”   像是被人射中了脖子的鹿,宋行舟猛地扬起莹白细腻的脸,一下子就从萧辞腿上跳了起来。   “王爷你……!”   摸着还带着湿润的耳垂,宋行舟强压着羞恼咬牙问道。   “不是要聊案情吗?”萧辞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望望宋行舟羞红的脸颊,“还聊吗?”   -   萧辞点燃了满堂的灯火,坐到桌案前,长睫映下投影,他未抬头,问道:“你可有什么要跟本王说的?”   宋行舟压下心底的惊慌,坐在距离萧辞最远的椅子上,道:“眼下,妾身想到三个计划。”   “说来听听。”   “其一,与江大人、王大人一同复查卷宗、梳理案情,看看是否还有遗漏,尹小七的情况出现后,案件几乎是千头万绪了,还是需要两位大人用他们的专业知识从旁协助,开展一场头脑风暴,或许有新的进展。”   “其二,妾身还想再去环采阁看看,了解更多的传闻消息,目前来看,坊间传闻说不定比官府的消息更灵通,可信度也更高,据说本月初十,环采阁有个雅集,妾身想去探一探。”   “其三,妾身想去问一问尹家到底将尹小七的尸身埋在了哪里,虽然江大人确认了那镇江文昌庙的尸体身份,但诸多矛盾无法解开,妾身觉得还是有必要在尹小七的尸体上细细查问一番,看看能不能有所收获。”   宋行舟说完这些,便仰起头,问道:“王爷,意下如何?”   萧辞轻笑一声,道:“王妃冰雪聪慧,查案推理的本事甚至比大理寺和刑部也不遑多让,实在是让人有些意外和惊喜。”   萧辞说这话倒是诚心实意,宋行舟一步一步从那些细碎的破绽里逐渐在接近真相,这也让他颇感意外,也是他这份不屈不挠的心意,打动了他让他也愿意旧案重查。   他一边说一边垂头看着手中的奏折,想了想道:“明日,本王叫江空畔和王延鹤前来,你自己与他们梳理案情吧,本王一向不善推理断案。”   宋行舟笑着站起来,道:“王爷是统局天下,决断千里,这些琐碎之事,自有人替王爷去做。”   萧辞也听得出他语气中的恭维,道:“今日本王见你兄长,倒是比你更像个女子,曾经本王许诺你,允许复你兄长回国子监读书一事,既然他人已经回了京城,休息几日,便去国子监吧。”   宋行舟本来正在高兴,听萧辞说到这个,心下顿然一惊,差点腿软磕到了地上,赶紧道:“兄长、兄长在来长安途中,不慎从马背摔下来,摔坏了脑子,估计最近去不了国子监了。”   “摔了?”   “唔。”宋行舟眨眨眼睛,十分笃定,“就是摔坏脑袋了。”   他怎么可能让宋清芷顶着他的名字,出去招摇撞骗?   不,这决计不可以!   -   第二日清晨,宋行舟刚刚跟宋清芷吃完早膳,便见着段灼跑来请他。   “王妃,王爷请您去趟夕照堂。”   宋行舟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宋清芷却不知道内情,她拦住宋行舟道:“兄、妹妹要去作甚,只留兄长一人在这里吗?兄长也要同去。”   宋行舟顿了顿,低声道:“我去跟王爷的几个下属一起探讨一下父亲的案情,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不行。”宋清芷扯住他的袖角,道:“我也是父亲的孩子,这事我也要同去。”   宋行舟拒绝不了她,段灼又在一旁听着,他也不好说的太重,宋清芷动不动就要红眼圈,他也只好同意她一同前去,叮嘱:“也罢,你同去也行,只是要少说,切记多说多错!万万要保全你我!”   宋清芷欣然答应,与宋行舟一同往夕照堂前去。   一进门,宋行舟便看见王延鹤手里拿着些钉子麻绳,不知道在鼓弄什么,远远看着倒是跟现代电视剧上的刑侦剧里警察叔叔断案的梳理方法有些相似。   再往里走,才发现江空畔身边还坐着一个人,长得眉眼清秀,英俊不凡。   细看看这人似乎宋行舟还见过。   咦?   这不是那位游水的陈循陈大人吗!   江空畔看见他们进来,先是怔愣一下,才笑道:“这是王妃的兄长,宋兄?”   陈循闻言也转过来看,看见宋清芷的时候,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道:“宋兄,多日不见,倒是清减了。”   宋行舟扯了扯嘴角,完蛋,这陈循贵为内阁大臣,怎么会认识宋行舟呢?   宋清芷求助似的看向宋行舟,显然也有些不知所措,这会倒是记起来宋行舟所说的少说少错了。   宋行舟只好对着陈循笑了笑,扯开话题道:“陈大人,身子可大好了?”   “多谢王妃关心,已经好了。”   宋行舟笑了笑,又去看王延鹤,看着他正在桌案上小纸条上写一些名字,便问道:“王大人,这是做什么?”   王延鹤拿起写好的名字,一并钉在了墙上,道:“我这是脉络图之法,看看能不能将所有有用的信息连接起来,找到突破的点。”   “王大人的脉络图之法非常好用,之前大理寺有一宗悬案,就是王大人用这种方法推理协助破案的。”   江空畔站在身后,看着满墙的密密麻麻的网络,赞许道。   闻言,宋行舟也帮着王延鹤将一些人物、事件用麻绳连接。   就在这时,萧辞突然摇着轮椅出现在门口,他轻扫过宋清芷,又看看正在踮着脚在墙边上忙碌的宋行舟,唇角不自觉的扯了一下。   这兄妹俩人,虽是相貌极为相似,但似乎妹妹长得更为英气。   宋清芷也看见了萧辞,连忙对他行礼。   宋行舟转过身,看见这个场面,想也没多想直接跑到二人中间,道:“王爷!您今日没去内阁?”   “陈大人将奏折都拿来了,我还去内阁作甚?”   “唔,也对。”宋行舟极不自然的笑了笑,道:“妾身笨嘴拙舌的。”   笨嘴拙舌?   可真敢说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5 23:20:54~2023-03-18 15:4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玲玲衡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扭伤啦   萧辞每次见到宋清芷兄妹俩, 总是会生出奇异的的感觉,这些日子与宋清芷朝夕相处,他已经十分明白她的性子。   宋清芷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 但骨子里却是个思量极多的人。   宋行舟的心思却在王延鹤的脉络图推演上, 那张网的中心,很容易看出来就是文昌庙和龙兴庙,尹小七的尸体也是在镇江的文昌庙,陈充是文昌庙的客户, 那尹小七会不会也是?   “有没有一种可能,尹小七是因为接触到了文昌庙中不可告人的秘密?”   宋行舟在墙壁上观看了一会, 问道。   王延鹤眉头紧蹙, 又看又想:“也可能是有人想借尹小七之事,给文昌庙这个团伙找麻烦?”   陈循也站在附近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网, 道:“这个龙兴寺,藏了太多的秘密啊。”   江空畔则是将案卷递给了陈循,好似无意的撞了下他的肩膀,道:“不如你看看这些案宗,陈大人一向心细如发,说不定会有其他发现。”   陈循回过身接过了案卷。   宋行舟刚好无意中侧过头,看见二人接过卷宗的时候, 手指间似乎有所触碰,然后陈循的脖颈上就忽然红了一大片。   这个场景让宋行舟有些惊愕,他自幼取向正常, 对于男人之间的感情都是停留在兄弟之间的友情而已, 但他似乎在这二人之间看到了不一样的感情。   是他的错觉吗?   “在发什么呆?”萧辞摇着轮椅在他身后问道。   宋行舟只觉得心脏的跳动又快了几分, 他扯扯嘴角, 笑道:“没, 只想看看陈大人有没有发现。”   他悄悄凑近了萧辞,私语道:“妾身记得之前陈大人似乎还不是王爷这边的人,怎么这么快就倒戈啦?”   萧辞哼了一声,低声道:“这你要问江空畔了,听闻他受罚之后,日日都是陈循在照顾,这两人现在是形影不离。”   “啊?”宋行舟怔愣住了,心道这怎么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正在这时,忽然听见宋清芷凑过来问道:“妹妹,你们再聊什么?也讲给为兄听听呗。”   宋行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分,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陈循忽然“咦”了一声,眉心微蹙道:“这里是不是有一副对联?”   几人闻声都凑了过去,宋行舟也伸着脑袋往那里去看,只见陈循手中拿的卷宗是尹小七在文昌庙里似的场景,林一将场景几乎是原封不变的画了出来。   在尹小七吊着尸体的梁左右两侧的柱子上,提着一副对联:对光照光映彩云,题字浮字藏影踪。   看在宋行舟眼里,他皱了皱眉,问道:“这是何意啊?”   陈循左右摆弄一番,又对着日光照了半天,才缓缓道:“你们看看,这纸上是不是隐隐有四个字?”   江空畔离他最近,先将案宗拿了过去,也学着他的样子照了照,道:“还真是,这是那仵作悄悄留上去的线索吗?”   他拿着卷宗走到桌案旁,用萧辞的朱批笔勾了几下,便拿过来给众人一看。   “状元桥底?”   王延鹤念了出来。   陈循道:“这莫不是说的龙兴寺里的状元桥?我曾听说这庙里的魁星十分灵验,只是我从不信鬼神之说,科考前也不曾拜过。”   江空畔也接话道:“我也不信,所以我也不曾拜过。”   王延鹤面上一白,不好意思的说:“我倒是有些信,考试前也去拜过魁星。”   江空畔扫了一下四周之人,道:“既然是龙兴寺中的状元桥,那我们也有必要去那里查看一番,再做打算,只是王爷的腿脚不方便,我这张脸那寺里的和尚大约都认识,不太方便去,陈大人应该也不方便,那……不然就王大人您跑一趟?”   王延鹤还没说话,却听见宋清芷小声的凑近了道:“如果不嫌弃,宋某也可以一同前往。”   那声音仿佛如夏日里的虫子,不仔细听都听不到。   江空畔道:“宋兄好像那戏文里,女扮男装的女驸马!”   周围空气一瞬间凝住。   宋行舟赶紧将宋清芷从人群里拉了出来,刚想说话,却听见萧辞在他们身后道:“本王与王妃一同前去即可,你们今日先各自散去,如有什么事情,本王在差人知会你们。”   闻言,宋行舟松了口气,却是一旁的宋清芷十分的不悦,绞着手指垂下了头。   看来以后还是少让宋清芷露面,这可实在是太危险了。   -   状元桥在魁星殿后,桥边的古柏树上挂着许许多多红丝带,都是学子来祈求高中的许愿带。   桥下则是一条蜿蜒的小溪,水流不急,却也十分清澈,曲折一直通向了寺庙外面的山下。   萧辞腿脚不方便,宋行舟便让他坐在岸边的石椅上,自己则是挽起袖子,钻进了桥的下面。   这时已经是接近傍晚了,光线有些昏暗,宋行舟悄悄的往里面走了几步,忽然有所发现大喊道:“王爷,这里有个洞!”   原来在桥的下面,河岸的土堆上,有一个半人高的洞,因着有岸边的蔓藤植物盖在洞口,所以不易被人发现。   “你小心些,本王这里有火折子,你拿去照一下。”   萧辞从身上摸出火折子,先点燃了再递给宋行舟,萧辞的手指尖碰到了宋行舟的手背,他仿佛触电一般,向后躲了一下。   这让宋行舟忽然想起来,在夕照堂看见江空畔和陈循的那一幕,便笑着凑到萧辞跟前,问道:“王爷,妾身今日见江大人与陈大人之间,似乎有点奇怪,他们……是拜了把子吗?”   萧辞猛地抬眼去看宋行舟,冷声道:“你不懂?”   宋行舟不确定自己到底懂还是不懂,只得装傻道:“懂什么?”   大奉朝一向是民风开放,男子之间有情也并不少见,萧辞到没有怀疑,只当宋清芷毕竟是名门贵女,虽然父亲获罪,但估计以前没接触过这些事情,才会觉得奇怪。   他摇摇头道:“你先去桥下看看,他俩之事本王回头再跟你解释。”   宋行舟点点头,但他心里已经多少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在现代的时候,他因为相貌清隽,也被某些不怀好意的导演想过要潜规则,比如跟他一起从高楼坠落的那个人渣,只是他自己内心从未想过这些事情,竟然能在这个世界里堂而皇之的摆在人前而已。   接过火折子之后,宋行舟便微微弓着腰又钻进了桥底下。   他拨开垂落下来的藤蔓,用火折子向里面照了照,这个洞并不深,里面勉强能容下一人藏身,而洞的四周是用石块沏成的,宋行舟将火折子细细的照着每一个石缝隙,忽然就觉得有一处石块颜色似乎与其他并不相同,伸手去摸时,果然石块有些松动。   宋行舟大着胆子把石头搬下来,在那里面藏了一个信封。   因着是在河边,信封是牛皮所制成,倒是隔绝了水汽。   宋行舟将信封拿出来,又把石头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这才往回走,因着溪边石块滑湿,虽有火折子,却也难以看得清楚,宋行舟走得又快,一不小心就直接滑到了,还扭伤了脚。   萧辞见状赶紧起身,不自觉的迈了一步,脚尖踢到放在一旁的拐杖上时,才回过神来,赶紧摸上拐杖,顺势就要下去。   宋行舟疼的脸色发白,这一摔把火折子也给摔灭了,倒是信封保护的好,他忍着疼放到了怀里。   一抬头,却看到萧辞拄着拐杖就要下来,他赶紧制止:“王爷,这里石头上有水苔,滑的很,你可千万别下来。”   萧辞犹豫了一会儿,道:“那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骨头?”   宋行舟咬着牙想站起来,却感觉道钻心的疼,他强忍着那疼,手掌撑着旁边的石块,这才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天色晚了,我们先回去。”   萧辞见他起来了,便伸手要去拉他,可宋行舟却站在那里白着一张小脸,犹豫不决。   从前他只知道男女授受不清,今日他又重新知道了男男也会授受不清。   拉还是不拉呢?   当然,萧辞也没给他继续由于的时间,而是直接探着身子将人一把扶住,“还发什么呆,赶紧上来。”   宋行舟也没再犹豫,垫着脚尖走了上来,那脚腕处钻心的疼,他又看了看拄着拐杖的萧辞,心道这会倒是般配了,两个拐子凑成了一对。   可是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又赶紧甩甩脑袋,太可怕了。   压下去!   两个人就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段灼早就候在了门后,见状脸上一白,差点吓坏了,赶紧上前就要搀扶宋行舟。   宋行舟本也伸了手臂过来,可是却被萧辞往旁边一带,道:“本王扶着即可。”   段灼赶紧退到了一旁,紧紧跟着。   直到上了马车,萧辞才将人缓缓放下,他道:“本王从前行军,对这种跌打损伤颇有些有段,你若是实在疼,本王可帮你。”   宋行舟的脚踝已经肿了,疼得冷汗连连,他犹豫一会,不得不答应道:“那便麻烦王爷了。”   萧辞转身从车里的小角柜中拿出一个瓷瓶,又将宋行舟的小腿抬到了凳子上。   要擦药,就要先褪去罗袜,要是在以前,宋行舟根本就会在意,还极有可能趁机撩拨一下摄政王,可是今日不知怎的,自打看到了江大人和陈大人之后,他心里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悄悄生出了一般,就连褪去罗袜这般的小事,也让他觉得有些羞耻。   萧辞的手掌握着他的脚,将他的罗袜只往下褪了半圈。   宋行舟的脚踝极细,肌肤又极白,仅仅是露出脚踝这一块,已经是白得刺眼。   他的脚也比普通女子的略大一些。   萧辞握着他白如玉的脚踝,却迟迟没有动,脑中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念头,不知小侍妾的身上肌肤是否也如此……   他立刻就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道:“忍着一些,怕是会有些疼的。”   “嗯。”   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来,车内点着豆大的烛火,萧辞一瞥,又看到了宋行舟手心上的细碎伤痕,因着白,那一点伤便红的刺眼。   萧辞的喉间滚了一下。   他借着豆火望着宋行舟那张发白的脸,他当真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吗?   此时此刻,萧辞一只手握着他的脚踝搭在自己的膝上,而另一膝盖却挡在宋行舟的双膝之间。   他握着他的脚踝,手中捏着他的袜。   心中思绪万千。   他想一把将那些累赘脱下。   他想用膝盖顶开他紧闭的双膝。   他想……   可小侍妾根本没察觉到此时此刻的危险,反而挺了身子向前,将双掌搭在萧辞的肩膀上。   任他揉捏,任他方便。   这个姿势有多危险,难道他真的不知道吗?只要萧辞的手腕微微一用力,很容易就能,就能将人……   那些念想像是雨后的野草,见风见雨便开始了肆意的疯长。   他身上那些遮蔽的衣物,对他而言又有什么用呢?他这双拿过剑、挽过弓的手,只要稍微一用力,便可以立马撕裂。   萧辞可算不得什么君子。   他是人们口中残暴又无情的摄政王。   若他只是稍稍动动手指……   他脑子里的每一寸,都在发着疯,都在叫嚣着让他不必再守什么礼,这是他的侍妾,是他名正言顺纳进王府的侧王妃,他就算真的撕开了,又能如何?   从不曾有过什么人,能让他动这份邪念,能让他变成恐怖的禽兽。   “王爷。”   那声音自头顶处传来,仿佛是山涧的清泉一般,清凉透骨。   只是这一句王爷,便让萧辞的恶念退了大半。   “怎么?疼了?”   问出口,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没开始推拿。   萧辞压了压心思,手掌离开了那柔软。   他拿起药油的瓷瓶,缓缓打开,药物的味道就从瓶子里散了出来。   宋行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被萧辞握住的脚踝处,出了许多的汗,他的脸颊微微发烫。   萧辞将药油倒在自己的手掌心上,又望着宋行舟的脸道:“那本王开始了?”   “好。”宋行舟垂头答应。   萧辞手掌温热,又宽又大,一下就将他的整个脚踝包住了。   只用掌根揉了一下,宋行舟就急促的呼了声“好痛”,便要缩着腿往回收。   哪知却被萧辞直接握着脚踝往前一扯,重新按在了他的腿上。   “别乱动。”   宋行舟眼中噙着泪珠,道:“真的很疼。”   “这种扭伤,一定要用药油推进去才能活血化瘀,而且你扭到了筋,忍一忍才能拨正,你总不想在床上躺三个月吧!?”   “那我忍着。”宋行舟一咬牙,将脸别了过去,只是手无处安放,只能又搭在萧辞的肩膀上。   萧辞这次没有犹豫,重重的替他揉搓。   宋行舟倒吸一口气,只能小声“啊啊啊”的叫着,听着声音又觉得暧昧,怕车外的人误会,只能咬着唇,生生是咽了回去。   本来觉得稍稍好了一些,脚踝开始发热发麻,没那么痛了,结果萧辞却突然手指重重的按压了一下。   宋行舟痛的大叫“啊啊”!   马车外,坐在车头的车夫老范和段灼互相对视一眼,又很默契的别开了脸。   都懂,年轻小夫妻吗!   激烈点,也都能理解。 第34章 掉马啦   宋行舟根本不知道马车是在什么时候停的。   宋清芷端着冰镇葡萄站在王府门口, 遥遥相望。   看着马车挺稳,她端着盘子钻进了车里。   听说这盘冰镇葡萄是宫里的公公新鲜送来的,她站在这里就为了能让摄政王一回来就尝到鲜。   但是他一进马车一入眼, 便是那样一幕。   手中的盘子猛地掉落。   宋行舟和萧辞也被这样的动静惊得一回头, 就看见宋清芷呆呆的弯着腰长着嘴,和那滚了一地的冰葡萄。   “哥哥?”   宋行舟望着宋清芷,不过就是上个药,为什么她看起来却是如此的惊讶?   宋清芷的眼神从惊愕到怨怼, 让宋行舟更为不解。   “我的脚腕扭伤了,王爷再帮我上药。”   宋行舟松开抓着对方肩膀的手掌, 往后挪了挪。   脚腕处大约是药油渗透进去了, 感觉又酥又麻,他仿佛这一瞬间才觉得他跟萧辞之间的位置, 十分的不合适。   萧辞将他的脚腕松开,神色平淡,道:“好好休息三日,不要下地。”   地上滚落的葡萄颗粒骨碌骨碌到萧辞的脚边,他看着宋清芷,道:“不收吗?”   宋清芷依旧没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宋行舟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看看, 赶紧要穿上罗袜,“要不我来?”   一只手按住他的膝盖,冷声:“段灼!”   此时此刻, 段灼才敢探进来半颗脑袋。   “赶紧收拾!”   段灼瞧着萧辞神色如常, 又看着侧王妃衣裳齐整, 只露出一小截脚腕, 车内还有阵阵淡淡的药油气味, 才察觉到刚才自己在路上听到的声音,大约是误会了。   只是他刚刚一跳下马的功夫,这宋家的兄长就上了马车,可怎么好呢?   还看见了王爷这般模样,怕不是会胡思乱想了吧。   其他还好,就是怕会损害他家王爷的声誉。   不过细细想来,他家王爷哪里还有什么声誉可言?   再说王爷跟侧王妃就算有什么,也实属正常啊,毕竟是新婚的小夫妻呢不是?   一股脑他倒是脑补了这许多剧情,现下也只好赶紧去捡地上的冰葡萄。   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收拾东西。   萧辞目光瞥过宋行舟依旧红肿的脚腕,道:“这几日你就在秋林苑好好休息,不要沾水,也不要下地,本王这几日要筹办太后的千秋日,案子的事情先放放。”   而后他转向对着在地上捡葡萄的段灼,道:“你这几日就在秋林苑跟着侧王妃,听她的指派。”   段灼赶紧应了一声。   -   入夜,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漫天的雨丝连成了线,王府里的亭台楼阁都隐在了蒙蒙烟雨之中。   真亦假时假亦真。   宋行舟很听话,一回来就躺在了床上,将那只脚腕翘得高高的,此刻药油的功用已经起效,脚腕上已经不觉得疼,只觉得麻丝丝的,有些发胀。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宋行舟抬起头去望,看着宋清芷推门走了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宋行舟此时此刻有些不想见到她。   什么原因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他还是勉强的笑了笑,道:“妹妹来了?”   宋清芷收了纸伞,一步一步向着他走来,走进处,宋行舟才发现宋清芷的眼睛有些发红。   他知道自己该问点什么,可他又不愿意开口。   两个人就那样互相看着,终是宋行舟忍不住了,先开口道:“妹妹,要不要喝点杨梅水。”   下一刻,宋行舟又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光。   因为宋清芷因为他这句话,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妹妹,到底怎么了?平白无故就跑到兄长这边哭,好像是兄长欺负了你似的?你看兄长这脚腕还肿成这样,都没哭呢,你到底哭什么?”   宋清芷抽噎,道:“兄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骗了清芷?”   宋行舟左思右想,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欺骗过她,赶紧摇摇头道:“妹妹有什么事情,就直接文兄长,这样猜来猜去,反倒是叫你我兄妹之间生分了。”   宋清芷又抽了两下鼻子。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女孩子哭得样子,为什么可以直掉眼泪,还一副梨花带雨的美丽样子?而自己一哭,就是鼻涕眼泪一起掉下来?   无论如何看着一个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哭成这个样子,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心疼的。   更何况宋行舟早已经把这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当成了亲生的妹妹,他赶紧起身想要给宋清芷擦去眼泪,没想到刚刚坐直,就扯动了脚腕处,痛得他嘶嘶两声,直吸冷气。   “哥哥,你怎么了?”   “我疼呗。”宋行舟只好乖乖的靠在床边,慢慢将腿放好,可不敢在乱动了,他转头问宋清芷:“清芷,你到底怎么了?”   “哥哥不觉得你跟王爷越来越像一对夫妻了吗?一对真的夫妻!”   宋清芷仰起头,红着眼睛望向宋行舟。   宋行舟怔愣,扯了扯嘴角,而后又大笑道:“清芷,你自己瞧瞧你在胡说些什么东西?我跟王爷像夫妻?我们两个都是男人,怎么可能会像夫妻?你莫要再胡说八道了!”   “哥哥不觉得像,是因为哥哥知道自己是个男人,可是王爷呢?王爷只把哥哥当成女人,他必然是想跟哥哥做一对真正的夫妻的。”   宋行舟心里有个声音就如冰河破开一般,哗哗啦啦碎了一地,仿佛一瞬间捅破了什么。   王爷想跟他做真正的夫妻吗?   那他自己呢?   宋行舟仿佛都能听见自己心脏发了疯一般的狂跳。   “别说了,清芷。”宋行舟长吸了口气,道:“夜已经深了,你回去吧。”   “哥哥……”   宋清芷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宋行舟制止。   他收回刚才的笑意,表情凝重道:“你只需要做好宋行舟,而我只需要做好宋清芷,我们早晚都会各归各位,今日你所说之言,我只当是从未听见过,你也在莫要胡说了,否则……”   他眼中的寒霜乍现,说话也带了冷意,“我就只能将你送回镇江,将你关在老宅子里,再不让你随意出门。”   “出去,我要睡了!”   语气不容置疑,宋清芷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从房间退了出去。   -   回到自己房间的宋清芷越想越不舒服,尤其是兄长跟王爷在马车内那般亲密的情景,让她内心玩味。   宋清芷坐在镜子前,散下头发的她难道真的就不如女装的哥哥美吗?   她不信。   宋清芷起身从柜子中翻出自己的那身女装,咬咬牙穿在了身上。   梳发,扑粉,抹胭脂。   镜子中的女子明明就是那样明艳动人。   外面夜色越来越深,宋清芷在心中有了个想法。   她没有带马灯,推门而出,向着夕照堂走去。   -   萧辞看着奏折有些走神。   最近走神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脑子里只有那一张脸,反复出现。   她怎么样了?脚还疼吗?肿消了没?   外面又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虽说没有伤到骨头,但是遇到阴雨天,应该也不舒服吧?   萧辞站了起来,急匆匆的往外走了几步,这才发现不对,赶紧又回去坐在轮椅上。   不行,他实在是放心不下,还是去看看她。   秋林苑的正殿已经落了灯。   萧辞在门口犹豫不决,他到底要不要进去?   进去了该怎么说?   而且小侍妾会不会已经睡下了?   直到,他听见屋内发出“咚”的一声,他想也没想,急忙推门冲了进去。   黑暗中,他看见有个人影倒在地上,还不停的在扭动,萧辞赶紧跑过去,一把将人扶住。   “谁?”   宋行舟咬着牙忍着疼,这才发现床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是本王。”   昏暗的光线里,萧辞的轮廓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王爷,你怎么来了。”   宋行舟仿佛发现了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   萧辞的轮椅呢?   拐杖呢?   于是萧辞还没说话,他急忙又问:“王爷,你的腿……?”   萧辞顿了顿,他刚才太着急,直接从轮椅上跑了过来,现在……   怎么办??   “王爷,轮椅呢?”   “外面。”   宋行舟抓着他的衣袖,用力的向外的看看,又道:“那您怎么进来的?”   “飞进来的。”   “王爷!”宋行舟更用力的向上抓了抓,他的心快要跳出来了,“你别骗我了!你的腿是不是没有残疾?”   萧辞没有说话。   他忽然将人横抱了起来,一步又一步缓缓向着床榻走。   宋行舟觉得这几步几乎走了他半生那么长。   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仿佛断了线的珠子那般,想止都止不住。   萧辞极尽温柔的将人放在床榻上,帮他扶好背后的靠枕,又将他有伤的腿放平,小心翼翼的蹲在床边,轻柔的替他按揉。   “怎么哭了?是还疼吗?”   宋行舟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多眼泪,他用力的擦了又擦,但是那泪腺仿佛开关坏了一般,就是不肯停下来。   “王爷,你的腿……你的腿,是好的,对吗?”   黑暗中,萧辞微微俯下身子,将他的头抱在自己的怀里,轻轻的抚着他的长发,道:“傻子,哭什么?本王没有瘸,不是残疾,你不该高兴吗?”   是啊,他应该高兴。   他确实很高兴。   这眼泪也不是因为难过,是因为高兴。   “王爷……”   泣不成声,宋行舟将自己的脸埋进了萧辞的胸膛间。   那阵独独属于他的气味飘进了他的鼻腔内。   “你也看见了,这朝廷之中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本王,本王若不是装成残疾,他们怎么可能对本王放心,又怎么可能将江山交给本王打理?”   萧辞声音很平淡,宋行舟几乎听不出任何情绪。   “皇兄驾崩的时候,只留下一本诏书,命本王以摄政王之身,辅助幼帝登基,直到他成年,当初本王拿到这圣旨的时候,又惶恐又惊惧又担心,我这么多年不涉朝堂之事,唯以兵马沙场为家,要不是皇兄驾崩,我都不曾踏进长安城半步,可是即便如此,那些刚刚处理完皇兄葬礼的朝臣,便将矛头指向了本王,他们说本王拥兵自重,必须交出兵权才能回京,那一刻我有多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9 23:38:19~2023-03-22 23:5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加一的快乐时光 2瓶;Apri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试探啦   绵绵的细雨下了一夜。   宋行舟醒来的时候, 闻到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药香。   他轻轻动了动脚腕,熟悉的药油按揉过得酥麻从那处传来,宋行舟已经不记得昨夜是如何入睡的, 身边的床榻空了, 这才想起来是上朝的日子。   翻了个身,他唤声灵雁。   半晌才进来个其他的小丫头,这才记起灵雁还没回来。   宋行舟一边洗漱,一边又在想宋清芷已经回来多日, 为何灵雁迟迟未归,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萦绕在心头, 他觉得还是该去问清楚。   他始终不愿意用恶意去揣测宋清芷。   那小丫头给他要梳头的时候, 宋清芷走了进来。   “你先下去,我来给妹妹梳头吧。”   那小丫头诺了一声就离开了, 只留下兄妹二人。   “哥哥,清芷给你梳头。”   宋行舟眉头微扬,道:“灵雁呢?你回京城也有数日,灵雁为何还没回来?”   宋清芷手指微微顿了一下,道:“哥哥是在质问清芷吗?”   宋行舟转过头,仰着脸盯着她的眼睛,道:“是, 我在质问你,灵雁在哪?几时能回来?”   “可我才是哥哥的妹妹啊!”   宋清芷避重就轻的态度几乎是瞬间就激怒了宋行舟。   他站起来,看向她的眼睛里满是寒霜, “你把她怎么了?说!”   “她不过就是我们宋家的一个下人, 也敢教主子做事!”宋清芷唇角扯了扯, 露出几分不屑, 缓缓道:“来京城的路上, 她一直说教我,不让我来王府,说是会坏了哥哥的事,我听着烦,就把她发卖了。”   宋行舟闻言一把将她推到墙边,怒道:“你说什么?你将她卖了?卖到何处?卖给何人?”   “哥哥为何要因为一个下人而迁怒与我?”   宋行舟眼睛微眯,如一只随时会撕咬人咽喉的野狼一般,一只手狠狠掐住她的咽喉,问道:“我再问你一次,买到哪了?”   宋清芷从未见过自己的兄长如此可怖骇人的气势,吓得脸上一片惨白,惊恐的收缩着瞳孔,抖着声道:“卖……卖到采环阁了。”   语毕,宋行舟手指松开,却在下一刻给了她个重重的耳光。   “啪”的一声响,雪白的脸蛋上便多了五个红指印。   宋清芷转过脸,眼中含着泪,怨气极重,“她只是个下人,你为了一个下人竟然打我!?我是你的亲妹妹!”   “下人就不是人了吗?你说发卖就发卖,问过我了吗?你觉得只是平常之事,毁得却是人一生,这一把掌是希望你能记住,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宋行舟说完就要往门外走,却听见宋清芷在背后哭着问道:“哥哥叫我记住自己的身份,敢问哥哥是否记得自己的身份吗?你是替我嫁给摄政王的,如今却和王爷共宿一房,却是合规矩吗?”   昨晚之事她都看见了?   宋行舟心里近了一下,转身,“我与王爷只是共榻而已,并无其他,你莫要多想。”   “哥哥,你是真的会把王爷还给清芷吗?”   宋行舟心脏骤紧,宛如被人狠狠攒住一般,他没回答她,一瘸一拐的跳出了房门。   会还吗?   怎么还?   还……还的清楚吗?   他想去寻段灼,这王府里只他有门路和办法救出灵雁,算起来灵雁被卖到环采阁已有五六日,不知到底怎么样了,宋行舟担心不已,灵雁自从跟着他到了王府以后,事事尽心,未有一点差错,人也是忠心耿耿,好好的女孩子说发卖就被人发卖了,他接受不了。   幸而段灼并未跟着萧辞一同去上早朝,他急匆匆道:“段灼,我有一事求你,务必要帮我。”   说完,他就要弓腰行礼,段灼吓了一跳赶紧先一步跪下道:“侧王妃尽管吩咐,段灼可不敢受您的礼。”   宋行舟道:“灵雁她被……卖到了环采阁,你快快去将人救出来,我怕迟了就来不及了。”   段灼脸上一白,从地上跳了起来,道:“什么?灵雁被卖去了环采阁?被谁?何人所为?”   宋行舟急着推他,“别问是谁了,你快去救人!”   段灼也不敢再做耽误,几步就跑出了视线之外。   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宋行舟依旧心里不得安稳,他又想起了宋清芷,不由得叹气。   穿越之前,他是家中独子,又因着父亲的缘故,他自幼便也没什么朋友,或许是他跟宋清芷的沟通出现了问题吗?   逃避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   宋行舟回到秋林苑,来到了西配殿,站在门外听见了女子低低的哭泣声。   推门而入,宋清芷正趴在榻上,哭得梨花带雨。   “清芷。”   宋清芷将头扭到了旁边,不去看他,“你来做什么?”   “还疼吗?”宋行舟坐在塌边,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疼不疼都是哥哥亲手打的,打都打了,哥哥还在乎清芷疼不疼吗?”   宋清芷闭上了眼睛,心也如死灰一般。   宋行舟缓缓低下头,手掌抬起犹豫了许久,又慢慢落在了自己的腿上。   “清芷,父亲的案子你想不想伸冤?父母死在流放的途中,你想不想知道原委?想不想惩治那些伤害我们的人?”   宋清芷脸色苍白,唯有那一道五指印红的鲜艳,“想。”   “我也想,现在已经有了一点点进展,我不想半途而废,你也不想对吗?”   宋行舟看着榻上的人,隐约在微微颤抖。   “哥哥,你满心想得都是父亲和母亲,你想过我吗?”宋清芷突然仰起头,眼底还有泪,“我跟齐宴已经不可能了,而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嫁给了王爷,若是我不能进王府,以后我该怎么办?”   他眉心皱了皱,“就算你嫁不出去,兄长养你一辈子,不行吗?”   他不懂宋清芷。   宋清芷也不懂他。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宋行舟无法理解她恨嫁的心。   “兄长……”   宋行舟起身,他觉得自己跟宋清芷完全讲不清楚,想了想才道:“你若是无事,便去国子监替我读书吧。”   宋清芷趴在那里怔愣住了。   “保护好自己。”   后半句话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宋行舟忍着脚踝的刺痛走了出去。   阳光明媚,仿若熔金,一缕缕穿过竹林,在照壁上投下了斑驳的光影。   也许他真的错了,把宋清芷困在家里,只会让她胡思乱想,她看见的想到的永远都只是自己那一片小小的世界,不如放她出去,去看看更广阔的的天地,去认识更多的人,或许她会在忙碌之中找回迷失的自己。   -   宋行舟头枕着桌案上的书,睡得香甜。   看书就困是他一贯的风格,穿越后也不曾改变。   萧辞今日去吟风露雪院里看了母亲,陪着她吃了饭,又喝了酒,直到将人哄得睡着了他才回来。   他已经很久不曾饮酒了,母亲今日将他认成了儿时的玩伴,一定要他陪着将她自己酿的青梅酒喝完才肯。   萧辞原来酒力很好,多年不喝,此刻倒是有些醉了。   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秋林苑。   隔着屏风正看到小侍妾伏在桌案上小憩。   夜色正浓,橘黄色的灯火照着美人小睡,雪白修长的小臂露在外面。   萧辞心中一动,不自觉走过去,他未将人唤醒,只是静静看着。   从来对女子无心的摄政王此刻胸中意念翻滚,他伸手将她垂落在雪白面颊上的发丝拂到了一边。   却刚好看见她压着的书页。   萧辞好奇的将书抽了出来,放在灯下仔细端看。   《君臣闻香传》,名字就怪怪的。   他又翻开正文:   【……方大人细腰抵着御案,绯色朝服松松散散露出大片的雪白,面色羞红,嗔怒地将脸别向他处,“陛下……这是御书房……”   只见文帝缓缓压下身子,指尖划过方大人的脸庞,“谁让方卿如此秀色,朕实在难以自抑。”   方大人微微轻颤,就连脖颈都染上一层红色……】   萧辞:“……”   好端端怎么突然对两个男人之事感了兴趣?   萧辞觉得头有点疼,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将书合上,走到小侍妾身边,伸手将人抱了起来缓缓走到床边,轻柔的放下。   她的唇微微启着。   萧辞喉间滚了一下,正欲抽手,手心却被人亲了一下。   准确的说,并不能算是亲,侍妾转了一下脸,唇贴在他的手心上。   手腕忘了要收回去。   痒意蹿到了头顶上。   酒意蒸腾,他再不想思考什么。   嫁进王府这么久,有些事也该顺其自然。   萧辞俯下身子,欲低头亲下去。   宋行舟半梦半醒间,忽然觉得脸上痒痒的,就像他那只布偶猫在蹭。   “好了……”   想伸手将猫儿搂进怀里,却忽然想起,他早就不在那个世界了,这里也根本没有养猫。   宋行舟一下子就清醒了。   猛地睁开了眼睛,却看见那双漆黑的眸子离他越来越近……   他一转头,避开了对方落下的唇。   “王爷?”   紧接着萧辞却伸手捧着她的脸,眼神柔柔的,“你嫁给本王几个月了,也该尽尽侍妾的本分。”   眼看着那唇即将落下,宋行舟有一瞬间的失神,心发了疯一般的狂跳,那书上的文字一个一个的闪现在眼前。   不行!   萧辞把他当成宋清芷,这一亲要是成了,他的谎言就要被戳破。   到那时候,萧辞还会这样温柔吗?   宋行舟又急又怕,眼泪被逼了出来,他用力的挣扎,伸手推着萧辞的肩膀,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酒香,慌张的别开头,“不要……”   此刻,萧辞也稍稍清醒,猛然抬起头。   眉心微微凝着,“你不愿?”   他不想强求,垂眼看见那张脸惊恐又苍白,身子还微微颤抖,他顿时兴致全无,放手。   原来她不愿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2 23:50:51~2023-04-01 21:2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玲玲衡笄、Apri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解谜啦   睡意全无, 宋行舟一骨碌就翻身下了床。   萧辞则是退到了桌案旁,坐在椅子上,他饮了酒面上还有些微红, 大约是觉得内里热腾的紧, 看着桌案上的茶杯直接拿起就往口中灌下。   “王爷,那茶凉的很。”   “不凉本王还不喝呢。”   凉茶醒神,萧辞从衣袖里抽出一信封,扔到了床榻上, 低着头垂着眼睛也不说话。   宋行舟十七那信一看,原来是当日在龙兴寺的桥下找到的, 这几天被各种烦心事扰着, 竟然将最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该死该死。   他赶紧将信打开, 读了一遍,略微不解又看向摄政王,问:“王爷,这个罗铭又是何人?”   萧辞弹弹袖口褶皱,也不看他,道:“信中说他父亲本是孜州负责军粮运送的一名小官,只因七年前江北一战时运送的军粮落水, 而耽误了时机,父亲获斩首,他也落入贱籍, 自是不能科考, 而后又无意间发现, 当年运送军粮的船是人有意凿穿, 才导致军粮落水的, 后来他几次到长安鸣冤都被人从中作梗,只得忍心吞声。”   宋行舟又将信中内容看了一遍,仍是不解,又问:“先不说此事真假,只说这人与科考案又有什么关系?为何尹小七的案发现场会提示这封信的所在?难道他与尹小七有什么关系?”   “本王推测此人便是尹小七的替考者,罗铭因是贱籍又在长安无法谋生,便想到替人科考之法。”   宋行舟惊讶不已,忽然想到什么:“也就是说,两个尹小七的尸体,有一个是假的,就是这个罗铭,对吗?”   “不错。”   宋行舟又思索了一会,道:“也不对呀,当日是江大人认出来仵作的画像之人是尹小七的,难道是江大人认错了?而且贡院之内尹小七饮食不洁面汤,暴毙而亡其父还找到了官府,这……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尹小七,哪个才是罗铭?”   萧辞眉头微蹙,道:“想来这二人必有些样貌身形的相似之处,罗铭在信中提到了长安贡院,明日你去一趟查探一番。”   宋行舟应了一声,忽又觉得不对劲,问他:“王爷不一同前去吗?”   萧辞站起来,走到门口,坐在他的轮椅上,面冲着外头,道:“本王公务繁忙,无暇同去,以后你的案子,本王叫江空畔同你前去。”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宋行舟捏紧手中的信,又看看窗外浓郁的夜色。   难道摄政王生气了?   想到刚才之事,宋行舟又觉得头疼欲裂,萧辞说了什么?要他尽侍妾的本分?   那不就是要他侍寝吗?   宋行舟:“……”   这可是万万不可以!   -   第二日,宋行舟起了个大早,便去了江府。   他将那封信递给了江空畔,说道:“还请江大人帮忙。”   江空畔懒洋洋的伸了个腰,小声嘟囔:“我说怎么今日给我放假了,原来搁着等我呢。”   他将信仔细详看一番思索后道:“我与侧王妃一同去贡院查看。”   二人起身走出门外,却听见廊下有人在唤:“我也一同去。”   宋行舟转身,却是看到了陈循,朝霞笼着他的面庞,到比平日多了几分明媚之色。   缓缓几步便走到他们身边,陈循看着江空畔道:“我也要一同去。”   江空畔扫了一眼宋行舟,又有几分羞色,俯下身子贴在陈循耳边低语几句,而后才道:“你难得放假,好生休息。”   宋行舟转身之际,仿佛看见了陈循松散的衣襟露出那截脖颈,上面似有若无浅浅的红痕。   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宋行舟赶紧收回了目光。   长安的贡院在内城的东墙,现下不是考试期间,周围的街道静默的很,鲜有人烟冷清异常。   贡院大门外有守卫,看着他们的车马停下,又看见走下来的是江空畔,二人先是一礼,道:“江大人。”   江空畔欲往里走,却被二人拦住道:“江大人,我们没收到礼部的命令,是不能放您二位进去的。”   “我也不行?”   守卫摇摇头,表示拒绝。   江空畔撇撇嘴,倒是宋行舟突然上一步,从腰间拿出个东西来,晃了晃:“拿这个能进去了吗?”   二人盯着那令牌详看一番后,赶紧跪下道:“有摄政王的令牌,自然是可以进去的。”   宋行舟瞥了瞥江空畔,跛着脚走了进去。   进了大门,视野便也开阔起来,不远处就是一排排的号舍密密麻麻依次排开,一眼望不到头。   在两列号舍中间,有一座三层的阁楼,叫远大楼,监考官站在楼上,整个贡院的情况便可一目了然。   宋行舟打量着这些号舍,只觉得像是蜜蜂的蜂巢一般,孔孔洞洞的,大约有万余间之多。   这总不能一间间查起吧?   “要不……”宋行舟望向江空畔,想了想说:“我们从尹小七的那间号舍查起?”   江空畔点点头,拿出从大理寺找来的卷宗,看了看道:“跟我走吧,这里我很熟。”   向前走了一会,宋行舟看着号舍写着“仰”字,江空畔走了进去,找到相应的位置后,冲着宋行舟招了招手。   号舍之间通道极窄,胖些的人怕是要侧身才能通过。   这些号舍也不过就是个六尺高、三尺宽的小隔间,两边的墙上有凸出来的砖托着木板。   其中一块木板就是桌子,另外矮的一块便是凳子,若是考生累了,也可缩在凳子上休息。   江空畔侧身进了号舍,坐在凳子上,又将卷宗拿了出来,放在桌面上,三场考试三张试卷,他一一看过之后,指了指:“侧王妃看看这两张试卷,有何不同?”   宋行舟可不懂八股文,他只是大概看了几眼,便很容易的认出,这三张试卷的字迹完全不同。   “这……不像是一人所写。”   江空畔冷笑,“所以,其中两张必然是有人替考,而这第三张才是尹小七字迹所写的字。”   “也就是说,前两张试卷极有可能就是罗铭所写?”   江空畔点点头,冷声道:“想不到科举考试已经乱到如此地步了,若不是侧王妃坚持要为自己父亲翻案,怕是还有很多学子的名额要被这些人占去,真是触目惊心。”   “他们做得如此隐蔽,你们查不出,也不足为怪,况且真有才名的,像江大人您这样的,必然也不会被埋没。”宋行舟安慰几句,实则心里也气得不行。   “不会被埋没?”江空畔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当日若不是摄政王在殿上察觉金科状元有异常,下令彻查科举一事,江某恐怕早就打道回府,还怎么会有如今的风光。”   宋行舟心里一惊,他从前竟然不知,原来江空畔也曾遇到舞弊者,竟然还差点埋没了,怪不得他对摄政王如此忠心,对科举舞弊案又如此上心。   江空畔又道:“当日罗铭在此替考,未曾出过此间号舍,想来线索极有可能就在此处。”   他一边说一边在木板上细细查看,那木板上确实有些墨痕,只是时间久了,又风吹日晒的,完全看不清楚了。   宋行舟也在号舍内查看着,突然他在墙壁上看到了一处极细极小的缝隙。   他用手指抠了一会,弄得指头生疼,便从头上拔下一枝金钗,在墙缝里面抠抠扒扒,最后竟然露出了一张薄纸。   拿出薄纸后,宋行舟发现钗有些弯了,想要掰回去又弄得歪歪扭扭十分难看,便将金钗收进了袖带之中。   江空畔见着他找到一张薄纸,便将那上面的灰尘吹散,轻轻抖开,一看上面写着四个字:   楼前树下。   “这又是何意?”宋行舟也看到了那四个字,他想了想也不得其解。   江空畔也想不通其意。   最后江空畔又将号房里上上下下找了个遍,实在无所获,二人便离开了此地。   -   宋行舟站在了夕照堂的门前。   月上枝头,银辉倾洒。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可就是不自觉的走来了。   也不知道萧辞还在不在生气?   若是还在生气,他该怎么哄他呢?   宋行舟摇摇头,为什么要自己去哄他?自己又没错!   可转念一想,真的没错吗?作为侍妾,作为侧王妃,他不该尽自己的本分吗?   唉!   宋行舟轻轻叹了口气,却听见屋内人道:“进来吧。”   推门而入,宋行舟看见萧辞果然是在看着奏折。   “来了却不进,在门口叹什么气?”萧辞没抬头,语气却比之前缓了许多。   宋行舟凑近,道:“怕王爷还在生气。”   萧辞抬眼,漆黑的眸子里是烛火闪闪烁烁,“本王为何要生气?”   “因为妾身……”宋行舟顿住,他又不好再开口说下去,说什么呢?说王爷生气是因为他不肯让对方睡?   他如何能开口,就算开口了也无法解释。   “王爷,今日我和江大人找到一张字条,我们两个人都没想出解,王爷看看可能解出其意?”   宋行舟只能转移话题,将薄纸递到萧辞眼前的桌案上。   “楼前树下?”   宋行舟又凑近一些,“今日我问江大人,他也不知道是何意。”   萧辞长睫投下浓重的黑影,冷声道遖峯篜里:“明日我与你同去。”   “王爷,您解出答案了?”   “嗯。”   宋行舟笑着又凑近几分,眼睛明亮亮的十分好看,“只看了一眼就解出了答案?王爷您也太聪明了吧!”   “并非本王聪明,贡院内只有一栋远大楼,楼前有棵盘龙树,楼前树下,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萧辞抬眼,看向他的眸子。   四目相对,宋行舟心口微微一麻。   这才觉得他们在不知不觉中似乎离得太近了,宋行舟向后退着,细腰上却被一只大手握住,猛地整个人都跌进了萧辞的怀中。   宋行舟羞得闭上了眼睛,他无力的挣扎,却觉得腰上的手掌越握越紧。   才刚刚五月底,窗外的蝉鸣声已然响起,一声接着一声,燥的他后背出了汗。   宋行舟心跳的很乱,他甚至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手臂的推拒在他自己看来,都有几分欲拒还迎之势。   他不是怕萧辞做什么,而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做了什么。   于是宋行舟低低的说:“王爷,夜深了,您早些休息。”   “无碍。”   手掌并未有半分松开之意,反而握得更紧,上下轻轻摩挲起来。   宋行舟吞咽,咽喉滚了滚,又委婉的说道:“妾身也倦了,就不叨扰王爷了。”   “无妨,你叨扰惯了,本王也习惯了。”   萧辞眼眸似乎比平日里更加深黑,如潭水一般深不见底。   “我……”宋行舟开始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觉得萧辞是故意的。   故意要看着他窘迫的样子。   “怎么了?”萧辞将人往前又抵了抵。   他一出声,宋行舟才察觉出自己的指尖搭在他的腕上,热得灼人。   耳根顿时开始烫了起来,宋行舟感觉要被人一口吃掉了。   他手掌抵在萧辞的胸膛上,两人之间近的连呼吸都能感觉得到。   “王爷……”   宋行舟内心挣扎,就像沙漠中渴极了的人,手中捧着的水却是放了毒药的。   喝下就是毒药。   他难受极了。   偏那毒药香甜可口,仿佛是依着他的口味调配的,每一丝溢出的香气都是那样的诱人。   挣扎到了极点,宋行舟再也忍不住,轻声的哭了出来。   萧辞似乎是被他的哭吓到了,刚才还紧紧握着的手掌,突然就松了下来。   “怎么哭了?弄疼你了?”   萧辞的声音不再是寒冰一块,而变得温沉,一只手臂伸了过来,轻轻擦着他脸上的泪痕。   刚一触碰到,宋行舟就顺着抱了上去,将头脸埋进了他的臂弯里,哭得声音很低,很细,仿佛满腹都是委屈。   萧辞不是神,这样的哭声,让他心肠顿时软了下来。 第37章 遇伏啦   宋行舟是在静室内醒来的。   屋内燃着沉水香, 清淡中透着些古朴,宋行舟是太喜欢这种香气的,闻着就像老学究, 可是却不知为什么, 这香味落在某人的身上,就出奇的好闻。   昨晚在萧辞怀里哭得累了,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为何会睡在萧辞的房间里。   宋行舟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时刻提心吊胆的生活之中了, 他想告诉萧辞他是个男儿身,想把当初替嫁的事情全盘托出, 若是萧辞真的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那他就离开吧。   自此也断了念想。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宋行舟抬眼去看,正是摄政王萧辞。   他穿着月白色的素袍,少了平日里的锐利和杀气,倒是多了几分温润如玉,仿若清风朗月一般。   “醒了?”萧辞缓缓走到床边,望着宋行舟。   宋行舟不想去看他的眼睛,垂着头道:“嗯, 醒了。”   就在宋行舟有些窘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忽然下巴被一只冷白的手指捏了起来。   宋行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纠结的心绪又折腾了上来, 下巴被人钳着, 被动得很, 他看见萧辞越靠越近, 仿佛就要贴上来的时候, 竟然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然而下一刻,宋行舟却感觉脸上有什么凉丝丝的东西在滚动。   他听到了萧辞的轻笑。   “闭眼做什么?”   宋行舟猛地睁开眼睛,却看见萧辞捏着玉轮正在他的眼眶附近滚动。   又羞又气的宋行舟一下子挣开了萧辞的手。   “你在想什么?”   宋行舟一把扯过萧辞手里的玉轮,扭过头自己滚了起来,“要你管。”   萧辞的指腹缓缓碾过他的脸庞,落在唇上,细细摩挲,顺势将他的脸轻轻转了过来。   “自然是要管的,本王是你的夫。”   宋行舟的大脑一片空白,如雪山般的香气扑进了他的鼻腔里,他已经分不清那香气是香炉里传来的,还是身边的人……   萧辞慢慢低头,手指向上穿过他的发,抚着他的头,宋行舟感觉出他似乎要吻下来,慢慢仰起来想要去配合他。   他们的鼻尖已经微微触及。   宋行舟已经能感觉到那鼻尖传来丝丝的凉。   就在这时候——   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敲门的声音。   “王爷,江大人来了,正在厅里等着您。”段灼在门外低声禀告。   萧辞听见声音,忽地顿住。   宋行舟也没想到,刚才已经闭上的眼睛这才猛地睁开,羞愧于自己这般承吻的姿势。   萧辞望着他眼尾的红晕,竟有一丝得意在心底,他想,或许她并不是不愿意,而是害羞吧。   不急。   晚上回来继续。   宽大的手掌摸摸宋行舟的发,安抚道:“你也收拾收拾出来吧,本王约了江空畔一起去贡院。”   宋行舟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煎熬。   走出门经过段灼身边时先是狠狠剜了他一眼,而后才小心翼翼问道:“可去采环阁寻了灵雁?”   段灼垂首恭敬的说道:“侧王妃放心,奴婢已经找到灵雁姑娘,安置到了奴婢的一处院子里修养,等她好些奴婢就将人给王妃带回来。”   听到已经找到了灵雁,宋行舟才觉得松了口气,不过又想到其他,蹙眉问道:“她……一切可都安好?”   段灼语调温缓,“王妃放心,灵雁姑娘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不打紧。”   宋行舟仰头看了看段灼,从他的眼睛中看出对方也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才觉得心中石头落了地,礼上一礼:“今日之恩,我记下了,日后定然会相报。”   段灼大惊失色,诚惶诚恐的跪下,道:“侧王妃是主,奴婢是仆,为您办事理当应该,怎敢受您的恩,折煞段灼了。”   宋行舟将人扶起,跳着脚跟上了萧辞。   -   萧辞今日穿着便服,打扮的像个进京赶考的书生,白衣翩翩,高山如雪。   他们三人打着摄政王的名号进了贡院,走到远大楼下那棵歪脖子槐树前。   这槐树长得也是奇特,犹如虬龙摆尾一般张牙舞爪。   “还不动手?”萧辞冷声冲江空畔道。   “王爷叫我来,就是让我挖土?”江空畔环视一圈,顿觉得委屈得很。   萧辞拽着宋行舟的衣袖往后面退了半步,点点头:“不然你以为为何叫你来?”   江空畔撇撇嘴,不敢再多说什么,又向着周围寻了寻,找了个瓦片和一小截枯树枝,蹲在树旁边一阵刨挖。   就在这时候,突然宋行舟咦了一声,指着槐树露出的根部道:“这里是不是有个缝隙?”   江空畔仔细一看,果然在槐树的根部裂开的缝隙里,藏了一个小纸包。   脏兮兮的掏了出来之后,江空畔抖了抖,“这罗铭藏东西的本事到有点像老鼠,总是藏到缝隙里呢!”   “想他年纪轻轻又满腹才华,却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可见这大奉的官场是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在!”宋行舟瞥了他一眼,对他这样形容一位可怜人十分不满意,顺势一把将那小纸包从江空畔手里夺了过来,道:“还是我来吧,别脏了江大人的手。”   “我……”江空畔被宋行舟怼的无言以对,又求助的看看萧辞,“王爷您也说句话啊!”   萧辞则是小心翼翼的拿过那个小纸包,缓缓打开,“本王觉得芷儿说得也没错。”   那纸条上只写了一行小字:【月苑池塘东南】。   “也就是说,罗铭将东西藏在了月苑这个地方?”宋行舟看完后仰头望着萧辞,不解其意,“月苑是什么地方?”   萧辞摩挲着腕子上的佛珠,道:“未曾听过,你呢?”   江空畔也左思右想,京城中可有什么地方叫做“月苑”,最后也只能摇摇头,道:“臣不知。”   宋行舟将那张小纸条收了起来,看看天色道:“看来这贡院之中也不会有别的线索,不如我们先回去,今晚约着陈大人和王大人二位一起,再看看是否能知晓此地?可好?”   萧辞点点头,“也好。”   -   春卷胡同。   宋行舟今日在邀月楼摆了一桌,请江空畔他们几人一同前来,这些时候,因着他这案子,几个朝廷大员都没闲着,虽是萧辞的心腹,但宋行舟总觉得还是亏欠,便想着攒了个饭局,一来案子到这里,又卡住了,大家再分析分析;二来就是聊表谢意。   既然是请客,就免不了多喝了几杯酒,本来他是可以不用喝酒的,可是陈循带了一坛子梨花酿,一掀开盖子就是窜到鼻子里的酒香,勾的宋行舟馋虫都出来了,便也跟着一起喝了几杯。   哪知这酒虽好,却也后劲十足,本来他是坐着萧辞的马车往回走的,可又觉得马车一颠酒气上涌,便要下车走着回去。   萧辞看着此处离王府也不算远,也就随他胡闹了。   宋行舟此刻走在春卷胡同里,周围的人家大约是种了茉莉,暗香袭来,他心情更是愉悦,恨不得唱个小曲。   “长安城里竟然有人种茉莉,好闻,真是好闻。”宋行舟走在前面,突然停下来,转头对身后的萧辞嘿嘿笑了起来。   萧辞见他走的踉跄,一步上前勾着他的腰,将人扶住:“这春卷胡同里住的大都是江浙一带的富商,所以种茉莉也不算稀奇。”   “唔。”宋行舟软软的倚靠在萧辞的肩上,深吸一口气道:“那我也要种茉莉,要好多好多。”   他手脚并用的比划着。   “好。”   萧辞勾着宋行舟又走了几步,他忽然就站在那里,不动了,转过头望着萧辞,“王爷。”   一边说还一边往下滑。   萧辞将人向上托了托,“嗯?”   宋行舟猛地往前一攀,伸手挂上了萧辞的脖子,仰着头,春水般的眸子里波澜摇晃,“王爷,我要是骗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不知是不是饮了酒的缘故,宋行舟的声音有些低沉,听得萧辞都手指发麻。   他伸手抚摸着他的发,一下一下的抚弄着。   “你骗了我什么?”他的声音醇厚又带着沙哑,宋行舟觉得自己身子发软。   他努力的保持着清醒,昏昏沉沉的清醒,轻轻地摇摇头,自然不肯承认,他一只手贴在萧辞的唇瓣上,望着对方的眼睛,“你先说,会不会原谅我,不管什么事。”   宋行舟扶着他的肩膀,额头刚好抵在他的下巴上。   胡同里灯光昏暗,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家燃了一盏灯,烛火微弱,虽然看不分明,却也足够他能将眼前人的五官打量个仔细。   她是他的侍妾,也是他唯一的女人。   从前他不懂情爱,不会对女人动心,可是这一刻他却为眼前人心潮涌动。   他想与她结发,他想娶她做妻,做他此生唯一的爱人。   他想他不是可以对女人心动了,而只是对她一人心动。   萧辞刚想要开口,却忽然听见胡同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十分警觉,向着那声音处扫了一眼,只见有个黑影闪动一下又躲到了暗处。   不对劲。   他将怀里的人搂紧,低声道:“回府再说。”   宋行舟酒意朦胧,却是半分察觉都没有,他不肯走,缠着萧辞非要他说明白。   萧辞见他醉着,多说也是无用,便将人直接抱了起来,就向着胡同口疾步快走。   宋行舟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猛地被他抱起来,有些发懵,仅有的一丝理智告诉他,这其中定有蹊跷。   他便晕晕乎乎缩在萧辞的怀里。   终于,两个人出了胡同口,萧辞抱着人正欲右转时,突然三四个蒙面人出现了他的眼前。   萧辞心知不好,却是仍死死将人护在自己的怀里,径直踹向一人的小腹。   他想要向后退,哪知身后刚才暗暗跟着的人也跳了出来,又是四五个。   今日出门,本来段灼和锦衣卫都是跟着他的,可回去的路就这么一小段,他便让人先走了,这样他也好不用再装成残疾,哪成想却遇到了伏击。   他将那人掉落的剑用脚挑了起来,顺势就是刺向一人。   “没想到摄政王的残疾是假的!这可是天大的消息!”   此言一出,萧辞便不可能再留活口。   他低头在宋行舟耳畔轻轻道:“乖,闭眼,很快就结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3 21:54:56~2023-04-08 21:0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2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发现啦   满天飞尘, 星辰碎裂。   长剑宛若银龙,吞天避月的一亮,下刻便是刺入肉的钝响。   宋行舟紧张的攥住萧辞的衣袖, 问道:“王爷, 你还好吧?”   “放心,无事。”   听到萧辞的声音,宋行舟才觉得心安。   周围仍是接踵而至的黑衣人,仿佛此刻就是为他们设下的修罗之夜一般, 前面的倒下了,后面又会涌上几个人。   宋行舟能感觉到萧辞微微的喘着气, 贴在他腰间的手掌已经有汗浸湿到了衣衫里面, 宋行舟此刻酒也醒了大半,他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情急之下拉着萧辞就要跑。   前面不远就是大道,自然会遇到巡夜的金吾卫,可萧辞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不肯向大道上跑。   “走啊,他们人多。”   “若是被人看到我……”   萧辞话没说完,宋行舟便也懂了他的意思,一旦他腿健康的消息散出去, 朝堂间又是会一番血雨腥风。   可……血雨腥风也是后话了,现下保命才是最重要的啊!   宋行舟突然指着胡同之中的一间房屋顶上,大喝道:“段灼!你们终于来啦!”   黑衣人闻言顿了一下, 都往屋顶上去看。   宋行舟一把拉住萧辞, 管他三七二十, 撒腿先跑了吧!   “你还若什么若, 小命最重要!”   宋行舟一边跑一边大声呼救:“来人啊!救命啊!杀人啦!”   萧辞却把他拉住, 道:“不行,他们见过我站着,留着总是祸患,你先往大道上跑,今日这些人必须得死!”   宋行舟见说他不过,便摇头道:“那我也不跑。”   萧辞刚要再说什么,那些黑衣人就又追了上来,只见萧辞提剑如银龙一般飞了出去,血光染红。   就在这时,黑暗处忽有一人,与那片夜色融为一体,执剑冲着宋行舟刺了过来。眼见着剑尖已经几乎要划过他的脸庞,宋行舟向后急急退去。   “王爷!救我!”   背后已然是冰冷的铁门,他退无可退,萧辞此时又被几人团团围住,无暇分神。   有那么一刻,宋行舟觉得自己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守着他的秘密,离开这个本就不属于他的世界。   大概就是报应吧。   他没有完成原身的嘱托,还悄悄对不应该的人动了情。   是他罪有应得。   宋行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突然身后的铁门哗啦一声打开了,他一个踉跄向后一跌,被人直接拉了进去,而后就见着有人又冲了出去。   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大门又被人关上了。   宋行舟惊魂未定,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才想到刚才是被人拉进来的,便转身向后跟人道谢:“多谢相救。”   “侧王妃不必客气。”   宋行舟惊讶抬眼,却见此人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长衫上绣着青竹叶,看着颇为斯文。   此人竟然认识他?   可宋行舟却从未见过此人。   “你是……?”   那人微微一礼,道:“微臣大理寺少卿翁黎。”   宋行舟稍稍放松警惕,大理寺他去过几次了,少卿认识他也很合理,眼下他安全了,就开始担心起了萧辞,眉梢紧蹙:“王爷还在外面,你快想办法救他。”   翁黎道:“王妃稍安,锦衣卫已经赶到了,想必刺客很快就会被擒住。”   听到他说锦衣卫已经赶来,宋行舟才觉得稍稍心安,可是,这个事件已经越闹越大,萧辞腿残疾是假的事情怕是藏不住了,又不知明日的朝堂会掀起怎么样的轩然大波来。   这已经是第二次他们被人刺杀,真不知道背后之人到底是何目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致他们于非命。   宋行舟感觉自己的心要跳了出来,眼下这道门挡住了刺客,也挡住了萧辞,他看不见,只能听见外面的声音,每一声刀剑入肉的动静,都让他心里颤动一下。   萧辞,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翁黎仿佛是看懂了他的担心,便让府内的侍女将他引导内室,道:“王妃,进去等吧。”   宋行舟摇摇头,他只想站在门口,萧辞进来的第一眼就能让他看见。   身上的衣料已经被他搓出了褶皱,心却依旧提到了嗓子眼。   宋行舟见自己的身上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溅上去,也不知萧辞到底是怎么样护着他的,甚至连一点血都不忍心染脏他的衣衫。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   宋行舟飞一般的扑过去,想也没想就拉开了大门。   银色月光淡淡的洒落下来,铺满整个大地。   萧辞一只手握着剑,赫然站立在门外,月光照在他如墨的长发上,俊朗的面容就像天上的仙君一般,只是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又让他看起来像是刚才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   宋行舟径直扑进了萧辞的怀里。   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他没事,他没事。   “萧辞,你没事?”   “哭什么?我当然没事。”   宋行舟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啦落在他的衣襟上。   “千军万马都不能把我怎么样,只是这几个刺客,掀不起来什么风浪。”   萧辞扔到了手中的剑,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好了,不哭了。”   萧辞揉揉他的头顶,见他依旧清爽,便要将人推开,“我身上沾了血,脏。”   宋行舟仰头,望着萧辞,满眼通红,泪珠子挂在腮上,“别推我,我不走。”   “好好,我不推。”萧辞将自己的下巴放在他的发顶上,轻轻摩挲,“可是这么多人看着,我怕你不好意思。”   闻言,宋行舟猛地瞪圆了眼睛,缓缓的将头移动到萧辞手臂处,露出一双眼睛往后瞧了一下。   果然,十几位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在萧辞后面,站的笔直,只是都把头低了下来。   他赶紧松开手,想要后退,却被萧辞搂在后腰的手一握,轻轻在他耳边道:“你是我的妻,想抱多久就抱多久。”   宋行舟不好意思的垂下头,还是挣开了萧辞的手臂,他知道此刻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后面传来一阵阵马车的声音,车还没停稳,就听见江空畔的焦急的声音:“王爷!”   宋行舟也趁机脱离了萧辞的胸膛。   江空畔直接跳了下来,脚还崴了一下,忍着疼蹦了过来,跪在地上:“王爷,您没事吧!?臣的错!臣不该丢下王爷一人回府!长安内城,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行刺当朝摄政王,简直是……”   萧辞打断了他的话,冷冰冰的说道:“有几个活口,送到大理寺,你亲自审问!”   江空畔领了命令,让几个锦衣卫将人押回到大理寺。   萧辞这时才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翁黎,道:“刚才是你救了王妃?”   翁黎跪下,“不敢,臣只是将王妃拉进来,将刺客关在门外。”   忽然一柄明晃晃的剑直指翁黎的咽喉,萧辞眼中露出凶光:“虽然你救了王妃,可你也看见本王的秘密,所以本王留不得你。”   宋行舟闻言径直冲了上去,阻止道:“王爷!不要!”   他又赶紧对着翁黎大声喊:“你快点说话啊!”   其实宋行舟知道萧辞的想做什么,他根本没有想杀了此人,只想让他守口如瓶,这么看来这人之前本就不是萧辞的人。   江空畔也赶紧冲了上来,道:“王爷手下留情,翁黎是微臣手下大理寺少卿,他一向不涉党争,为人低调,做事谨慎,今日之事他一定会守口如瓶,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那翁黎也白着脸,伸手发誓道:“翁黎绝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萧辞看了看宋行舟又看看江空畔,这才将那剑收回,冷冷道:“好,今日有王妃和江大人两人为你求情,本王暂且放过你,若是此时泄出去半个字,后果你自己知道。”   江空畔看他不打算杀翁黎,赶紧起身扶住萧辞,道:“王爷在他府上休息休息,换身衣服,明日再回王府吧。”   萧辞看着自己一身血污染红的衣衫,点点头道:“也好。”   他对宋行舟道:“你也去休整一番,天亮再坐车回府。”   这一番动静,怕是早就惊动京城的各方势力,想到萧辞大概还要跟江空畔有事要商量,宋行舟便先跟着侍女先行去了后院休整。   虽是半夜,这院中点了灯火,依然是明亮一片,经过花园时,宋行舟这才发现这花园虽然不如王府的大,但是却满是江南的韵味,花窗□□,假石园亭,叠山理水,别有洞天。   一座九曲的太湖石假山层峦叠嶂矗立在眼前,绕过假山,还有一湾溪水缓缓流过,溪水上还有一座石桥。   溪水汇聚成一汪清池,圆月高悬,在池塘中投下粼粼光影。   宋行舟继续往前走,走出月门,忽然他下意识的回头去看那月门上的题字。   怔愣一瞬,宋行舟怕自己看得不真切,让侍女提起灯笼照着。   “月苑”二字赫然在上。   他停住脚步,手脚冰凉,有如雷击一般呆在那里。   月苑池塘东南,六个字在他的脑海里划过,科举案的每一个细节如蝶涌般向宋行舟扑来,它们飞舞着跳跃着迅速拼接连缀,逐渐形成了一张大网。   那张网上,突然蹿出一点火星,燃成一片烈焰,由内向外,将这张大网燃烧殆尽。   宋行舟强忍住心中的波澜,对着一旁的侍女道:“走吧。”   他想,他知道罗铭留下的线索藏在哪里了。   可眼下,他却不能当着翁府侍女的面去搜寻,只能先回房间,再伺机而动。   只是,罗铭的证物为何会出现在翁黎的府中?   翁黎又恰好是大理寺的少卿。   这翁黎到底是何人,与罗铭有什么关系?又跟科举案有什瓜葛?   宋行舟不免失神。   案件扑朔迷离。 第39章 是他吗   宋行舟直到离开翁府, 也没看到萧辞的身影。   段灼来接他的时候,说王爷还有些政事要处理,就先离开了。   但是宋行舟却是心事重重。   他悄悄趁着翁府的丫鬟去准备饭菜的时候, 溜去了月苑。   在那片池塘边的假山后面, 一尊石雕的佛像底座上,找到了个油布包。   然而此刻,他坐在马车上,这份藏着诸多秘密的油布包就在他的手上。   但他却不敢打开。   即便他演技再好, 平日里装得再平淡,此刻也难掩心跳过快的紧张。   他不知道打开这油布包, 里面到底会有什么东西。   还有一个问题, 在他的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   从前,他都没想过。   在这个朝堂之上, 谁的权力最大?   是当今的皇帝吗?显然不是。   是钱太傅还是内阁首辅?也不是。   是他的“夫君”,是当朝的摄政王,是手握群臣生杀大权的萧辞!   当这个油布包出现在翁府时,宋行舟思绪翻涌,他知道他不该胡思乱想的,可是,翁黎很明显就是江空畔的人, 而江空畔效忠于谁,这还用说嘛?   到底尹小七和罗铭以及龙兴寺之间的纠葛,是因为什么?   还有原身的父亲宋远明, 为何流放之时还要被人暗杀?动机是什么?宋远明到底知道了什么秘密?   宋行舟越想越害怕。   他抚在油纸包上的手, 都是微微发抖的。   但愿一切都是他胡思乱想。   这一桩看似不起眼的科举舞弊案, 查起来却是如此的错综复杂, 背后都是朝廷官员之间角力, 以至于步步荆棘,危险重重。   想到这里,宋行舟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萧辞为了保护他奋不顾身,他又不瞎,他看不见吗?   自己怎么能这么想呢?   宋行舟悄悄给了自己一巴掌。   马车颠簸,就在眼见着快要走进王府的胡同前,油纸包颠的散开了,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宋行舟怎么也没想到,这竟然是一本账簿。   宋行舟还来不及翻开账簿,马车就停了下来,他赶紧将东西收好,下了马车走进了王府。   折腾了一夜,他还真是累了,简单的沐洗之后,就躺在床榻上。   闭上眼睛,这几个月来所经历的种种都在眼前过了一遍。   他初进王府时嚣张的侍女竟然是细作,还透露出了他父母并非病死的真相,后来他又在王府听到下人议论,京郊有座奇怪的宅子,宅子里的女人处处都透着不对劲,他悄悄去探了那宅子,也猜测那里大概就是一些考生进京赶考拜码头的下线,因为真正的上线是不会出现的,本以为逐渐接近了真相,那位被他追查的考生却离奇的死了,直到现在五个月过去了,仍没有任何结果。   线索又断了,那座奇怪的宅子里的女人,也消失无踪了。   再后来,宋行舟又跟着萧辞去了丰州,在云州他们被黑衣人暗杀,宋行舟还被人绑了去,直到现在,也仍不知幕后黑手到底是何人?   到了丰州,宋行舟因为符纸之事,又查到了建善寺以及建善寺里的那些个苟且营生。   本以为这次就能查到真相了,可建善寺的僧人却将他们引到了长安城。   在长安城里,查了龙兴寺,知道这里有替考交易,又顺着查到了尹小七的案子,从尹小七到罗铭替考,再到今日他拿到一本账簿,宋行舟觉得自己所有的行动好像都是被人有意识的引导着。   为什么每当他觉得要接近真相的时候,这些线索就断了,那些人不是死了就是消失不见了?   为什么江空畔会认识尹小七,为什么王延鹤刚好就知道陈充的案子?为什么何颂盛刚好就有一封京中的神秘人的手书?   一切的一切都太过于凑巧。   宋行舟觉得自己脑子乱极了,好像是本来很简单的事情,被什么人无形之中给搅乱了。   到底是谁不想让他查出这个案子的幕后真凶?   到底这个科举舞弊案,牵扯的朝廷要员是谁?   宋行舟脑壳疼的要死。   他睡不着,可又困得很。   他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又似乎不愿意相信那个答案。   “萧辞,我到底该如何对你?”   -   “段灼。”   萧辞在灯下看着奏折。   段灼正端着热茶走进来,听见王爷叫他,立刻走到了旁边,放下茶杯应声道:“王爷,奴婢在。”   萧辞转过头,烛火莹莹将他的黑眸照的明暗交错,只见他眉心微微皱着,“你有没有觉得清芷最近有点……不太对劲?”   段灼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主子说的是侧王妃,便摇摇头:“奴婢没看出来,侧王妃是哪里不舒服吗?”   “本王真是疯了,跟你讨论女人。”萧辞瞥了他一眼,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又捏起笔在案上的纸上写了起来。   段灼缩了缩脑袋,余光刚好落在那张纸上。   他本该垂下头默默走开,但是偏偏宋清芷三个字映入了他的视线,他就多看了两眼。   竟然是王爷上奏要请示将侧王妃升为正妃的奏折。   他咽了咽口水,悄悄看了看萧辞的侧脸。   “去把江空畔给本王叫来。”   段灼小心提示道:“王爷,已经是二更天了,想必江大人早就睡下了,有什么事不能明日?”   萧辞转头,看着他,“已经二更了?”   “是。”   “今日王妃来过夕照堂吗?”   段灼摇摇头,“不曾来过。”   “那昨日呢?”   “也不曾来过。”   萧辞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脸上难掩气愤,道:“自从那日遇刺后,三日都不曾来过?”   段灼感觉王爷的眼睛里在冒火,几乎就要把桌子上那张纸点燃了,但也只好据实回答:“不曾。”   “本王给她当了刀剑,她竟也不说来问问本王?”   这句话段灼可是不敢接的,只好垂着手退到了旁边。   “本王倒要看看这个没心肝的女人,到底在干什么!”   萧辞直接将身后的椅子踹开,怒气冲冲的就往外走。   刺杀的事情过去三天了,这个女人竟然都不曾来探望过他一次,难道就不能问问他后续的事情吗?不能来找他聊聊案子的进展吗?不能来送个汤送个糕点吗?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开始的时候还对自己投怀送抱的,是不是就来撩拨一下,现在好了一潭死水被她搅得动了起来,她倒好,跑到一旁看热闹去了吗?   萧辞心里的火蹭蹭直冒,恨不得立刻马上把人按在床上,狠狠欺负!   然而他走到秋林苑时,发现屋里一片昏暗,早就熄了灯。   这么早就睡了?   萧辞知道她总是睡得很晚,今日倒是舒服,把他放一边晾着,自己睡的挺早啊!   正屋门前的廊下,摆了整整齐齐一排茉莉,花开素净,在徐徐的凉风中吹来阵阵花香。   窗半开着,风夹着香气一起往屋里吹。   隔着门,萧辞似乎都能感受到屋内那人的惬意。   这样一想,他更来气了,凭什么让他这般难受,而她却在屋里面享受着清风吹拂花香的美好?   萧辞一脚将门踹开。   径直走到床边。   宋行舟本来已经睡着了,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吵醒,微微动了动长长眼睫。   萧辞坐在床边,看着眼前的人是真的睡着了,那张明媚的脸庞在月光下有些素雅,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萧辞此刻看着宋行舟的脸庞,总觉得下颌的线条比白天多了几分英气。   -   宋行舟这几日睡得都不好,今天沐洗之后忽然闻着窗外的茉莉香气,心中的烦扰这才淡了几分。   这是白天段灼带着人搬进来的,不用说也知道是谁送的。   他躺在床榻上,闻着花香沁鼻,想起前几日一同在小胡同里趁着酒醉胡闹的样子,唇角不自觉的上扬了起来。   伴着这香气,宋行舟逐渐有了困意。   然而刚刚睡着就不知道被什么声音吵醒了。   他睁开眼睛想骂人,一句问候都已经挨在口齿间,却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硬生生将那些话压了下去。   怎么办?   在闭上眼睛装睡可以吗?   显然是不太可能了。   “你倒是挺会享受。”萧辞盯着他,昏暗的光线里看不出他的表情,却觉得语气中有些生气。   宋行舟一骨碌坐了起来,“王爷。”   “起来,陪本王吃晚膳。”   萧辞一把将他的杯子掀开,抓着他的手腕就往下拽。   “可、可现在已经二更天了……妾身已经吃过晚膳。”宋行舟觉得被他握着手腕烫烫的,奇怪的感觉从两个人肌肤相碰的地方传了过来。   “本王还没吃。”   萧辞根本不容他拒绝,直接将他拉到了床边,突然蹲下身子,拿过来鞋袜就要给他穿。   “王爷,妾身……”   宋行舟想要抢过来那鞋袜,却被萧辞一只手锢住了手腕,低着声喝:“别乱动!”   被他圈住双手,宋行舟的心口突突直跳,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夜他的情绪会这样奇怪,就像是一只压着想要吃人欲/念的猛兽。   “王爷,为何……”   话还未说完,萧辞便伸了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颌,玩味似的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是你先惹我的,火已经点燃了,你以为能轻易就灭了吗?”   宋行舟不想看他的眼睛。   他们之间的距离让他内心无比煎熬,于是偏过了头,耍了些脾气不肯回答。   萧辞捏着他的下颌强迫他转回来,“看着我。”   窗外一镰月钩过了树梢,悄悄爬过了树梢,照的屋内一片清辉。   然而下一刻,萧辞却在她的眼中看见盈盈泪花。   “怎么?弄疼你了吗?”   宋行舟就那样仰起了头,迎着萧辞的目光,“王爷,是你吗?”   萧辞怔住,他没听懂,蹙眉问:“什么?”   “背后的那个人,是你吗?”   作者有话说:   抱歉,最近三次元有一些事情要忙,所以更新慢了,我会努力更新,也会很快结束这种忙碌,早日回来日更的!   感谢,万分感谢!感谢在2023-04-15 17:10:33~2023-04-21 21:3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5721427 20瓶;玲玲衡笄(要饭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真好啊   “你到底再说什么?”   萧辞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月光清晖下,他看见了宋清芷眼中的泪花。   那心头闷得气顿时也散了不少。   “萧辞,这案子我不想查了。”   宋行舟将人一把推开, 自己则是钻进了被子里, 拽着被子角盖到了头上。   “为什么不查了?不是有进展了吗?”   萧辞攥着被子角就要往下拉,“你钻进去作甚?做个缩头乌龟吗?有什么事情我们不能当面讲清楚?”   人在被子里缩成一团,与他暗自较劲,“没什么好讲的, 你出去吧,我不想见你!”   萧辞黑着一张脸, 恨不得把这个被子扯个稀巴烂。   但是他又想起刚刚宋行舟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粉雕玉琢的人却偏偏眼圈红的不像话,他便心软了。   手指缓缓松开了被子。   萧辞站起来, 迎着月光向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停了下来,“太后的寿宴就要到了,我最近会很忙。”   说完,他踏出了门栏,走进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   天越来越热了,宋行舟每日什么都不想做, 只想懒懒的躺在床上。   那茉莉花一茬接一茬,开的茂盛,他却觉得越来越无趣。   “小姐。”   闻声, 宋行舟突然身子一颤, 立马睁开了眼睛, 望向那个发出声音的人。   是灵雁。   他抑制不住甚至有些想流眼泪。   “你……好全了吗?”   灵雁的脸庞瘦了一大圈, 原本水汪汪的眼睛也不似从前那般明亮了, 也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宋行舟不敢问,也不敢去想。   “小姐,奴婢好了。”   宋行舟站起身子,走到她的旁边,上下打量一番,有些哽咽:“对不起灵雁,我不知道清芷会做那样的事情,对不起。”   “小姐……您什么都别说了,灵雁生来就是宋家的奴婢,不管小姐如何发落奴婢,都是奴婢的命,幸而是您让段公公救了奴婢,否则……”   灵雁那张没有血色的小脸皱成了一团,泪珠子啪嗒啪嗒的就往下掉。   “别哭了,没事就好,我以后会好好补偿你的,清芷她年纪小,不懂事,你不要怪她,下次她回来的时候,我让她给你认错,给你道歉,好不好。”   灵雁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奴婢怎么敢让主子道歉……”   “好了。”宋行舟赶紧将人拉了起来,心疼的看着她,“以后不许动不动就跪,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是奴婢,我们都是人,都是平等的人,记住了吗?”   两个人又寒暄了一会,院子外忽然有人走了进来。   “侧王妃,王爷请您去趟夕照堂。”   宋行舟听见王爷这两个字,胸口就发闷,他摆摆手,“告诉王爷,我不舒服,不想去。”   很多事情他还没想清楚,现在确实不想见到萧辞。   那个小厮不肯走,垂着手站在那里又说:“王爷说,您必须的去。”   “我……!!!”   宋行舟有难言却说不出来,他刚想反驳,却听见灵雁在他的耳边低声道:“小姐,您还是去一趟吧,奴婢刚刚回府的时候听段公公说,这几日王爷心情很不好,想来要是没把你请过去,这个小厮就要挨鞭子了。”   “挨鞭子?”   灵雁点点头,道:“段公公说,这几日府里的下人都非常小心的伺候,犯一点错都会被王爷惩罚的。”   宋行舟扭过头又看了看那个小厮,十五六岁的年纪,真要是因为他让别人受罚,宋行舟还真有点不忍心。   他抬抬手,道:“那我便与你去一趟吧。”   那小厮感激的望了望灵雁,小声道:“谢谢灵雁姐姐。”   -   萧辞垂头在桌案上批阅奏折,听见宋行舟进来了,也没抬头,只冷冰冰的道:“太后寿辰,指明要你手抄佛经百份供与仙玉殿内,你就去那边抄写吧。”   宋行舟一怔,问:“为何要我手抄经书?”   “太后着钦天监算过,你的生辰最适宜抄经书。”   “我不抄。”   萧辞闻言微微抬头,声线冰冷:“你若不抄,明日你自己进宫跟太后解释。”   宋行舟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高声质问:“萧辞你是不是故意的?”   萧辞垂眸,顿了顿道:“与本王无关,太后生辰本就要祭祀先帝,祭祀时需要焚烧经书,而你的生辰是钦天监算出来最适合抄写经书的。”   宋行舟被他怼的无话可说,只好坐到了那张小桌子上,望着眼前摆好的纸笔和经书,他挽了挽袖子。   萧辞你就是故意整我!   手头有事做,宋行舟胸口又堵了气,更是不想说话了,两个人各自占据着书房的一角,互不干扰。   约莫是过了一个时辰,萧辞叫段灼进来,把自己批完的奏折送了出去,原本堆积如山的桌案上,终于空荡荡的了。   他侧目去看宋行舟,他还在专注在纸面上。   烟色的衣袖高高挽起,露出如白玉凝脂般的手腕,而那只小手上已经沾满了墨汁。   呵。   这是用手在抄写经书吗?   萧辞悄悄走到宋行舟的身后,看着他手下的纸张。   那上面的字虽然说不上是鸾漂凤泊,但也算看得过去,清秀雅正,只是笔锋有些锐利,似乎与一般女子的字不太相同。   “你的字谁教的?”   宋行舟被他在后面突然说话吓了一跳,本能的手指抖了下,只见原本干干净净的纸张上面赫然出现了几个晕开的墨点。   “王爷你!”   “我怎么了?本王问你你的字是谁教的?”   宋行舟将那张马上就要写完的纸扔到了一旁,看都不看萧辞一眼,“自学的,没人教。”   “嗯,怪不得这么丑。”   宋行舟气得转过头,径直对上了对方的那双漆黑的眸子。   鼻尖几乎就要贴在了一起。   他仰起头,觉得他们这样的姿势太过于让人误会,便想将头转回去。   然而,他的下颌却被萧辞的手指捏住了。   宋行舟想让他放开自己,但是这一次没有成功。   声音被完全堵住了,一丝一毫都发不出来。   宋行舟完全愣在了那里。   没有任何准备,没有任何预料,萧辞的唇就贴了上来。   贴就贴了,他还开始了攻城略地。   宋行舟的唇瓣被牢牢的堵住了,他觉得这一刻太过于漫长了,以至于连呼吸都忘记了。   “笨蛋,你想憋死自己吗?”   萧辞强行进攻,根本不给宋行舟摆脱的机会。   直到屋外传来了敲门声,他那微肿的唇才被放过。   宋行舟整个人都傻住了。   他亲了一个男人。   而那个男人把他当成了女人。   怎么办?   他好想继续这个让他嘴唇发疼发胀的事情。   屋外一阵微风吹了进来,宋行舟忽然清醒,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刚才做了什么。   他明明说好要开始远离这个人的。   他顶着别人的名字,跟萧辞……   宋行舟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撒腿就往外面跑。   把等在门口的段灼直接撞得歪了一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段灼才反应过来,仰头问:“王爷,王妃这是怎么了?”   萧辞狠狠剜了他一眼,道:“去领十鞭。”   段灼怔愣,“啊?”   “啊什么啊?滚!”   -   这一次之后,萧辞很久都没见到过宋行舟。   每次他去秋林苑,不是说睡了就是没在,反正门都不让他进去了。   这一日散朝之后,萧辞没有回王府,他心中实在烦闷,便让马车停在了一座酒楼的门前。   其实自从他回到长安那日起,他便不再饮酒了,一来饮酒误事,二来饮酒之后他也怕自己的情绪会失控。   可是这几日连续的烦闷,让他实在难受,马车经过那酒楼时,阵阵飘来的酒香又实在勾的他酒虫都动了,他在马车上换了段灼的衣衫,便独自走了进去。   酒楼名为望柳居,二楼靠窗的位置更是能看到河边的景致,十分清雅。   萧辞要了壶这里最出名的白静醉,就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   几杯薄酒下肚,他又想起了家中的那个小侍妾。   明明也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不是全无心意的,为什么每每他想靠近时,她总会将他推得更远?   满满一杯酒,萧辞一饮而尽。   那一夜,她满眼都是牵挂都是担心,这还不能说明她心中有自己吗?   为什么回到王府,一切又都变了?   又是一杯酒。   窗外不知何时,突然阴云密布起来,看着像是要下雨了。   萧辞心乱如麻。   他们一同经历这么多事情,难道他的心意她还不懂吗?   她想让自己的父亲沉冤昭雪,他就陪着她开始胡闹,这在从前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什么叫他是背后的人?   难道她怀疑害她父亲蒙冤的人是自己吗?   呵。   也对,他摄政王的名声可太差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仿佛是天漏了个窟窿,泼着倒了下来。   萧辞晃了晃酒壶,刚想招呼店家再来一壶酒的时候,楼下的大雨之中,忽然飘进来一抹妃色的裙裾。   他不由得望了过去。   那个女子明眸皓齿,目若点漆,哪怕浑身已经湿透了,也能瞬间夺去所有人的目光。   包括萧辞的。   宋家这个女儿生得真是极好。   他一直都觉得她很好看,从他见到的第一眼起,从她闷不做声就把那个细作给点燃了开始。   可萧辞从没发觉她如此娇艳。   这街上的万物都瞬间失了颜色。   他的眼中只能看见那一抹妃色。   萧辞自小长在皇宫里,什么美人他没见过,可是这个女人却让他第一次挪不开眼睛。   也不想挪开。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自己对女人没有兴致,他甚至觉得自己喜好男风,虽然从为对谁动过心,但是至少和男人兄弟们在一起的时候,他觉得舒服。   直到遇见了她。   这个让他挪不开眼的小女人。   她来这里做什么?   就在这时,萧辞忽然看见,浑身湿透的女人在廊下避雨,她双颊泛红,红的艳丽,红的惹人怜惜。   他想唤她进来躲雨。   刚刚要开口,却发现她的手伸进了衣襟里面,下一刻竟然拽出来两坨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然而她那原本鼓鼓囊囊快要撑不住的胸口,却瞬间平了。   平了???   她拿着那两坨东西,正在搓拧雨水。   然后,又放了回去?   萧辞将手中的酒杯狠狠捏碎,原来“她”根本不是宋清芷,他是个男人!   一串串的信息瞬间涌进了萧辞的脑袋里。   她那双大的不像话的脚,她从不涂抹蔻丹的指甲,她那比她兄长还要高出半个多头的个子,她脖颈上若隐若现的喉结……   难道她是宋行舟?   好啊,你们兄妹两个在这里等着本王呢!   怪不得每次情不自禁的时候,她就会推开自己,怪不得她总是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很好的解释。   好,今夜本王就让你知道,什么是欺夫之罪!   -   萧辞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看着宋行舟又跑进了大雨里,渐渐消失。   他也下了楼,回到马车上。   到王府的时候,他吩咐段灼备一桌酒菜,然后把侧王妃请过来。   酒菜就备在静室里。   很快,酒菜就备好了,外面的也渐渐小了,窗外飘过来一顶油伞,宋行舟换了身淡青色的衣衫。   大约是重新装扮过了,宋行舟此时看起来更多了几分娇媚。   他坐在萧辞的对面,道:“王爷为何要请我来这里用晚膳?”   萧辞瞥了他一眼,冷声笑道:“南方进贡些新鲜的荔枝,请你来一起尝尝,本王让厨房一部分做了菜,另一部分一会让你尝鲜。”   宋行舟从现代而来,对于荔枝并没有古代人那么渴求,他以前吃得太多了,并不觉得新鲜,只闷闷的“嗯”了一声。   今日出门就下了大雨,他刚刚才沐洗干净,萧辞就叫人来请他用晚膳,其实他心理师完全不想来的,可又不想因为自己而害的那个小厮被萧辞鞭刑。   听说前几日连段灼都被萧辞抽了鞭子。   萧辞往宋行舟面前的杯子里倒了酒,端给他,“尝尝这酒的味道如何?”   宋行舟却看见萧辞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有些不解的问:“王爷不是不饮酒吗?”   可却忽然闻到那杯子里传来的花香。   “茉莉花酿的酒,你先尝尝。” 第41章 打扰啦   乌衣巷, 陈府。   江空畔半躺在竹帘后的软榻上,手里捧着本书,眼睛却往竹帘子那边一直瞟。   “这吴大人到底什么事, 半夜三更还找阿循?”   他脑子里忽然想起几天前听到那些关于礼部侍郎吴影的一些传闻。   什么道貌岸然却喜欢在家里养花子。   花子就是男扮女装的小倌儿, 一般十六七的年纪。   如花般的韶华却被送进了狼窝虎穴。   江空畔把书扔到桌案上,“啪”的一声动静有些大,就听到竹帘那边似乎传来两声咳嗽,随后就是脚步走远, 估摸着人大约是走了,他才从榻上站了起来。   一抬眼就看见陈循走了进来, 坐到椅子上, 对江空畔道:“都听见了吧?”   江空畔伸手去够他的手背,“没听清, 光想着吴影看着你就觉得恶心。”   陈循一把推开他的手,又道:“他可是要上奏报参你,你不怕?”   “我会怕他?”江空畔反手顺势搂着他的细腰,将人抱到了自己的腿上,“那个老流氓以为你是梁思明的人,在讨好你呢,他若知道你每日都在跟我求饶, 怕的人就是他了。”   陈循冷白的脸上瞬时一红,别过脸去,“整日没个正形。”   说完他又从怀里摸出一本东西, 在江空畔的眼前晃了晃, 道:“他给了我这个……”   江空畔刚想把那本东西扔到一边, 却被陈循轻轻推了下, “别闹, 你好好看看这个东西。”   垂眼一看,竟然是本账册。   江空畔立刻收了嬉笑的表情,环着陈循双手托住那账册,陈循则是帮他翻开了册页。   “吴影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陈循歪了歪头,轻轻笑道:“就像你说的,他觉得我是梁思明的人,想来讨好我投靠梁思明。”   说完,他又侧过头捧着江空畔的脸,很轻的啄了一下,“可是他却没想到,我男人是摄政王的人。”   江空畔知道事情严重,他也回亲了下陈循,就把人放在了榻上,扯过架子上的外衫,望望外面的夜色,道:“我现在就得去趟王爷那里,你先睡下,别等我了。”   陈循足尖挑着江空畔的系带,仰头笑:“真的?”   江空畔怔了一下,喉间滚了滚,最后才努力转过身,道:“我尽量早些回来。”   -   夜深人静,斗转星移。   宋行舟只敢浅浅尝了一口酒。   他总觉得萧辞今夜有些不太正常。   “怎么,不合口味?”   萧辞身子前倾看了看他杯子里的剩下的酒,眉头微微皱皱,“要不要换一种?”   宋行舟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那黑透的眸子瞧出点什么东西,“很合口味。”   “那你为何不喝?”   “我在喝呀。”   “可你没喝完。”   宋行舟心下一横,将杯子推到萧辞的面前,道:“王爷是不是往里面加了料?为何一直劝酒?”   不动声色间,萧辞就把他的杯子拿了起来,放在自己唇边饮了下去,又给他倒了一杯,递到嘴边,“这样可以了吗?”   宋行舟感觉有点心虚,莫不是平白冤枉了萧辞,便张嘴随他喂自己,酒液顺着喉咙滚了下去,一开始是泛着茉莉的香气,随后便有些烫烫的,不知是不是喝的口太大了,酒嗝涌了上来呛得他想流眼泪。   室内寂静,唯有月光洒下来的时候流淌的声音。   萧辞身子前倾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颌。   静静欣赏着这位侍妾的容貌。   目光掠过他微微颤着的长睫,萧辞眼一低,直接弯腰俯身亲了上去。   睫毛上沾着泪珠,有点湿。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宋行舟一瞬清醒,猛地睁开眼睛,却正看见萧辞半眯着眼眸看着他。   心中如敲鼓一般。   “没……”   他的声音被堵了回来。   只短暂的挣扎了一下,他便放弃了反抗的想法。   唇瓣在发麻。   忽然那只手掌下滑,扣紧他的腰手指只向上一挑,裙裾松了。   宋行舟心里一惊,他慌乱的捂住腰间系带,不让它继续滑落,睁大了眼睛要把堵住自己的那东西推出去。   流云破月,繁华弄影。   窗外起了风,哗啦啦作响。   千钧一发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呼:“王爷!”   萧辞手掌顿住,眼睛里冒出要杀人的光。   宋行舟趁机向旁边一滑,直接坐在了地上,顺势收拾起来自己的衣襟裙摆。   萧辞盯着宋行舟,仿佛是猎物从口中逃脱了一般,本就寡情的脸更多了几分杀气。   他冷冷的道:“进来。”   -   江空畔走进来的时候,没忍住打了个冷战。   明明已经入夏,却觉得这屋里冷得很。   后来他才发现,原来冷得是王爷的目光,仿佛下一刻就要吃人的那种。   再向后面看,王妃的面色白中透着绯红,是不是头发还有些凌乱?   江空畔忽然就明白了自己打扰了什么。   “什么事?”   幸好他有急事,否则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江空畔赶紧从怀里摸出那份账本,道:“王爷,您看这个。”   宋行舟此刻也看了过来,望着那账本怔愣了起来。   萧辞接过账本,略略翻了几下,双眉却是越蹙越紧。   这里面的名字他并不是都认识,但是有几个却格外让他刺眼。   “刘玉峰,壬申年进士,殿试第十二名,王春阳,乙亥年殿试第三十七名……”江空畔又翻了几页,往上面一指,“王爷您在看这个,汪皆桡,戊寅年殿试第五名!”   萧辞越往下看脸色越沉,“这东西怎么来的?”   “今日吴影送到陈府,想要给陈循送一份投名状,没想到一打开竟然是如此的惊人,臣一刻也不敢耽误,赶紧拿来给王爷过目。”   “这账本应该极为私密之物,吴影又从何而得?”   江空畔又道:“臣来的路上越翻越心惊,然后想到了之前王妃查的科举舞弊案,这会不会就是龙兴寺舞弊的账本?至于为何会在吴影手里,臣一时还未想清楚。”   宋行舟唇瓣有些发白,他想了半天,才道:“王爷,江大人,这账本其实我也有一本。”   “你也有一本?何时所得?”萧辞转过身看着宋行舟。   宋行舟咬着唇瓣没说话,他垂着手向门外走,“二位请随我来。”   秋林苑还点着灯,灵雁坐在廊下正在托着腮打瞌睡,应该是在等宋行舟回来,听见有脚步声,她睁开眼睛道:“小姐你可算回来……”   话音未落才看清来的人不止是她家小姐,还有摄政王和另一位大人,看着摄政王竟然是自己走过来的,惊得下巴都合不上,又使劲揉了揉眼睛。   几人跟着宋行舟走了进去,只见他在床头摸了半天,又从一个上锁的盒子里拿出另一本账册。   “这是我从翁府的后院找到的。”   萧辞接过那账本,目光在账本和宋行舟之间扫了几个来回,仿佛忽然想清楚了什么似的,他并不着急去翻看那东西,而是走近宋行舟将人堵在桌子旁边。   “你从翁府找到了这个账本,于是你怀疑翁黎跟科举案有关联,又觉得翁黎是江空畔的人,所以你怀疑整个事情是我做的,对吗?”   宋行舟被他摄人的气势压得一直向后仰,眼前的人好像一只凶兽,恨不得把他当成猎物吃掉。   “小姐!”   灵雁着急往前凑就要伸手,却被江空畔抬手打断了,他使了个眼色带着灵雁出了门。   江空畔小心翼翼的将门关上,才擦擦额间的汗水,对灵雁道:“你想去送死吗?”   灵雁却急得直跺脚,刚才摄政王的眼神可太恐怖了,她家小姐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可我家小姐……”   江空畔将手指比在唇边,“这是他们小夫妻两个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就行,咱们只需要在门外等着。”   灵雁焦急万分,却也知道这位大人说的是对的,只能搓着手在门外等候。   -   窗外起风了,“噗”的一声吹灭了盏油灯。   诺大的房间里只有床头还燃着灯,光线昏暗。   宋行舟被萧辞的气势害得开始发抖,可他却退无可退,只能整个人僵在那里,男人宽厚的大掌牢牢地按着他的手背举过了头顶,按在桌子上。   那掌心灼烫的温度仿佛要将他瞬间融化。   这样的姿势让宋行舟羞愧无比,他急急忙忙的想要抽回手,挣扎间撞进了萧辞热意融融的坚实胸膛。   二人的呼吸掺杂着酒意的茉莉花香。   “你怎么敢怀疑我?”   垂头说话间吐露出热意轻拂过宋行舟的颈侧肌肤,叫他忍不住轻颤,他只能后背紧紧贴着桌子上,“难道不该怀疑王爷吗?”   “王爷?”压着尾音,他的另一只手贴上了宋行舟的细颈,粗粝的掌心顺着他滑腻的肌肤来回摩挲,感受着他的微微颤抖,最后握住了整个脖颈,“我是你的夫君,你该对我毫无保留。”   说话间,那只手又顺着他松散的衣襟缓缓向下游移。   宋行舟紧张到说不出话,不停的扭动着身体,想要摆脱他的束缚,但是一切都是徒劳,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大手滑进他的衣襟,他的束胸……   然后下一刻,那只手好像抓住了什么,狠狠往外一抽。   瞬间,他左边就平坦了下去。   “这是什么?”   宋行舟面色更白了几分,他能清晰的听到自己发了疯的心跳,也知道秘密再也藏不住了,这也许是他的最后一日了。   只是好可惜,距离真相只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了。   外面的风越刮越大了,呼啦啦的吹着窗棂作响。   喉间仿佛有什么声音想要溢出,却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所以,宋行舟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了,争取开始日更!感谢在2023-04-26 23:52:07~2023-05-04 12:3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玲玲衡笄(要饭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夜深啦   宋行舟的面色难看极了, 萧辞怎么知道的呢?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瞥过一眼,萧辞却笑了。   “怎么不说话?你不是话很多吗?怎么不说了?”萧辞的目光沉沉地压了下来,毫无顾忌的黏在宋行舟的身上。   宋行舟扭过头去, 声音抖着发虚:“我不是。”   “不是?”萧辞牢牢按住他的双手, 不给他一点空隙,句句紧逼,“那你慌什么?”   “我没有。”   “哦?”萧辞的另一只手掌掐紧他的腰,顺着衣裳缓缓向下移动, “那就让我看看。”   “……萧辞,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行舟扭动着细腰努力想把那手掌甩掉, 羞耻的感觉让他恨不得钻进地洞里面。   可是萧辞的眼神为什么越来越不对劲?   戳破他的身份之后不应该是将他囚禁起来然后再问罪吗?   可是……他的眼神里为什么却是冒火的炙热?   但是萧辞却并没有给他想明白的时间, 垂着身子压了下来,快狠准的堵住了他的唇。   因着欺骗的事情, 宋行舟在心里对萧辞愧疚更深了,当他亲下来的时候,宋行舟不再抗拒,尽力温柔的回应着他。   但是萧辞却并没有因为他的温柔以对,而报以相同的温柔,亲的极为凶狠,尤其是对他唇角的破口。   划过伤口时, 宋行舟“唔”了一声,本以为他会放过自己,哪知他却仿佛找到了乐趣, 专门往那伤处狠狠欺负。   “原来你也会疼。”   “我当然会疼。”   宋行舟趁着他放开的瞬间赶紧猛吸了两口气, 真怕自己憋死。   “那你为何没有心?”   宋行舟怔住, 盯着萧辞的眸子, 琢磨半天也没懂这句话的意思, 只能轻声道:“自然是有心的,我又不是石头。”   不是石头,却感觉不到他的心意。   萧辞盯着他渗出血珠的唇角,心里想,明明是他先来招惹自己的,一次次的投怀送抱,一次次深情告白,明明是他凿破了自己心里的那层冰,勾起了他的心思,现在却是这样一张满不在乎的脸,好像随时都能赴死的样子。   难道和他在一起还不如去死吗?   他恨不得在他的心上咬一口,看看到底是什么做成的。   宋行舟觉得今日的萧辞就像一头逃脱牢笼的野兽,想要碾过他的每一寸皮肤血肉。   萧辞将头埋在他的颈,一寸一寸的尝过。   宋行舟这才有点明白了萧辞的目的是什么。   他想挣扎,却丝毫动弹不了,就在这时他看见门外有人影在晃动,才想起还有人候在那里,轻颤着提醒:“萧辞,门外……”   萧辞方抬了头,盯着他的眼睛,若有所思的道:“等不到人,他自会离开。”   “萧辞,我……”   人又压了下来,噙住唇珠,“你什么?”   “我是男人。”   夜色深沉,屋内的灯光昏暗,宋行舟看不清萧辞的神情,但却能听见自己的心脏跳的很大声。   他从前觉得自己是个直男,很直很直的那种,现在这种情况他从没想到过,真的有些不知所措,而他最搞不懂的,是为何萧辞明明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却还这样对他。   难道是他想的那样?   “我知道。”   萧辞的手掌伸进他的后颈,把人往前抬,下一刻就弯下腰抄起宋行舟的小腿,把人抱进了怀里。   “萧辞,你要做什么?”   宋行舟扭动了一下,那只横在他后颈的手臂却猛地收紧,直接将他按在了自己的胸膛里。   “做夫君该做的事情。”萧辞一步一步将人往床上抱,声音却有些发哑。   宋行舟眉心一蹙,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上了心头,别扭的说道:“我不习惯跟男人在一起。”   萧辞将人放在了床上,手掌按着他的肩膀,俯下身子:“以后就习惯了。”   指尖卷着系带,猛地扯开。   宋行舟耳根一热,急急地伸手去推萧辞,“萧辞,你不知道自己的那个传闻吗?”   萧辞看着他,突然笑了,“什么传闻?”   “都说摄政王战场上受伤,残疾而且不能……”宋行舟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自己都听不到了。   萧辞笑得更大声了,手掌在他的腰上一攥,贴着他的耳畔低语:“不能什么?”   “不能、不能人事。”   萧辞强势的将他的后颈托起,垂着头亲了下去,宋行舟出了一身汗,大脑更加是一片空白,没有一点思考的余地。   外衣落地的那一刻,宋行舟想,呸!传闻误他!   -   宋行舟记得睡得时候望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然蒙蒙发白,他累的几乎要散了架,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大概是他穿越而来之后睡得最香的一夜了,不知道是因为极度疲惫之后的心神放松,还是因为不必在抱着那个秘密担心受怕。   他醒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迷迷糊糊的喊了灵雁一声,起身想要穿衣服的时候,才从她那双惊恐的眼睛中发现了不对劲。   赶紧垂下头,便看见松散的衣领口露出的雪白肌肤上一块一块的绯红印子。   他羞得匆匆拢好衣袍,“你没看见什么对吧?”   灵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拿了外衫递给宋行舟,道:“小姐,你……”   宋行舟脸颊顿时红了,伸手接过外衣,小声道:“帮我用点粉遮盖一下。”   “是。”灵雁欲言又止,一边帮他穿着衣服,一边还是没忍住问道:“小姐,您跟王爷这是什么情况?”   宋行舟要下床,动作幅度大了一些,“嘶”了一声,还是有些疼的,他隐约记得昨晚萧辞事后给他抹了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很舒服,现在看来他该是早有准备的。   “就是你看到的情况。”   宋行舟漫不经心的回应着,想得却是自己好像是被萧辞给坑了。   这个家伙应该是早就发现了他的身份,然后还知道准备东西,最可恶的是他居然就那么堂而皇之的随身带着那些东西!   就不怕掉出来被人看到吗?   而且……为什么他不坐轮椅了呢?   是不准备装下去了吗?   眼前又浮现出昨夜他发狠的样子,谁又能想到平日里清冷端正的摄政王,竟然还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坐在梳妆台前,灵雁为他梳妆,他却越想越生气,这不是故意吓唬他吗!?   不行啊,这亏他可吃大发了。   能忍吗?肯定是忍不了的。   “王爷去哪了?”   灵雁掰着手指算了算,道:“今日是上朝的日子,王爷还没散朝回府。”   暗自盘算了一番,宋行舟道:“梳个发髻就好,今日咱们穿男装我要出去一趟。”   灵雁“嗯”了声,又问:“可要备马车?”   宋行舟想了想摇头道,“不必了,走着出去。”   简单收拾一番之后,宋行舟就带着灵雁出了王府。   -   出了王府,他七拐八拐走到了一个集市上,因着已经过了晌午,集市上的贩子散了大半,只零零星星还剩下几个人。   宋行舟东张西望了半天,却没找到自己想买的东西,便走到一个卖鱼的摊贩前,问道:“大叔,您这鱼挺新鲜啊!”   那摊贩满脸堆着笑,给宋行舟介绍了一番,然后问道:“公子看上哪种鱼了?”   他笑着指了指两种后,趁着老板收拾的时候,问道:“大叔,你可知道这长安城里哪里有卖蛇的吗?”   那摊贩不免多看了他几眼。   长安城里喜食蛇肉者并不多,虽然稀罕但是并非是没有卖的,他看着宋行舟长得瘦瘦弱弱的,便觉得也是南方来的,大约是想念家乡的味道了,于是摊贩向着他身后的一个卖菜的婆婆指了指,道:“公子是从南边来的吗?你可以问问七婆,她们家也是从南边来的,我见她以前买过那东西。”   宋行舟谢过之后,让灵雁付了铜钱,拿上那两条收拾干净的鱼,往那婆婆的摊子上过去。   “婆婆,想问你个事情啊。”   那卖菜的婆婆看了看宋行舟的衣饰,便知他身份贵重,笑盈盈的道:“公子您说。”   “婆婆可知道哪里能买到蛇?”   那婆婆听他问这个,笑意更浓了,说话的味道也变了,“公子也是从南边来的?”   宋行舟赶紧摇摇头,道:“我不是,我想买些回去,自己养着玩呢。”   婆婆听完笑了笑,有钱人家的爱好就是与众不同,竟然喜欢养蛇,但是她还是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道:“那公子跟老婆子回家里拿一趟,家中正好刚刚备了一些。”   宋行舟便跟着老婆婆一起往巷子里走,走到他家门口宋行舟便要在这里等着,这时候有个年轻的男子从屋里头往外走,宋行舟不免抬眼看了看,总觉此人的身形有些熟悉,却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正在盯着对方背影发呆的时候,婆婆提着个篓子出来了。   宋行舟结果那篓子,又让灵雁掏了点铜钱,眼神却还望着那男子,他忽然问道:“婆婆,那个人是你的儿子?”   婆婆随着他的目光看了看,点头道:“是啊,正是犬子。”   宋行舟随口问道:“那他是不是在衙门里当官儿啊?”   婆婆大笑道:“我哪有那个命啊,他就是个卖苦力的脚夫。”   宋行舟点点头,谢过了婆婆便拉着灵雁离开了。   他总觉得这个男子,他一定是在某个地方见过。   只不过,他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看了看灵雁拎着的竹篓子,里面的蛇吐着信子,样子很恐怖。   哼,有些人就是要吓一吓才好!   宋行舟一回到王府,就让灵雁去打听,王爷什么时候回来要通知他,做完这一切,他才美美的吃了好大一碗冰乳酪。   有仇必报才是他宋行舟的性格!   作者有话说:   温馨提示:舟舟买蛇不是用来吃的!   另外,食用野生动物是违法的哦!一定不要这么做!感谢在2023-05-04 12:37:44~2023-05-06 22:1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肖战哥哥的坚果小可爱 73瓶;夏×2 20瓶;玲玲衡笄(要饭版)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沐浴啦   萧辞今日散朝了之后, 去了趟礼部,名曰探访,实则问询, 这个问的对象自然就是吴影。   江空畔将自己掌握的关于吴影去青楼以及圈养花子的证据拿了出来, 吴影就抖抖嗖嗖的吓了个半死。   大奉朝命令禁止官员嫖妓,吴影这罪可大可小。   至于怎么定罪,就要看他的态度了。   二人在礼部折腾了半日,吴影才吐出那账本的一些原委, 原来是在半年之前,有个男子曾拦路挡过吴影的轿子, 将这个账本呈上给他, 因为是戴罪之身,不能参加科考, 迫于生活潦倒只能给人替考,这账本就是给他们这些替考人和考生搭线的证据。   初拿到这账本,吴影并没有马上向上呈报,而是偷偷查询了一番这上面提到的考生姓名,并且发现了些熟悉的人。   再后来,他将账本藏了起来,想着若是以后总有用的到地方, 比如可以提醒提醒某个同僚,科考时是不是交过多少两银子这一类的。   只要不说破,别人就懂了该如何处理, 吴影也因此发了笔横财, 后来他听说朝中有人因为科举舞弊案而被判了罪, 就对这账本讳莫如深, 生怕给自己引来什么祸事。   这一次也是想通过陈循投靠梁思明, 才将账本给了陈循,却不知道为何会被摄政王和大理寺知道。   “这个吴影也是老狐狸,有坏又狡猾,王爷不打算办了他吗?”   江空畔坐在摄政王的马车里,想着这次王爷竟然放过了他,就十分不解气。   “吴影没说实话,账本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萧辞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不管背后的人是谁,他都不会轻易放过此人,设这么大个局往他身上引,到底意欲何为?   想一想之前他们拿到的很多线索,都有太多的“巧合”,也难怪宋行舟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你把王妃手里那一份账本跟你这一份做个比对,看看是否一致 ”   萧辞简略的说。   “是,王爷。”   萧辞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道:“你让陈循对吴影释放一点善意出来。”   江空畔略略想想也便懂了萧辞的意思,道:“臣遵旨。”   萧辞向着车帘之外望了一眼,又转过头问:“你是回自己府中还是……?”   “前面转角王爷就把臣放下吧。”   萧辞低低笑笑:“金科状元也难过情关。”   这条大街上住的多是京中显贵,陈循本就有家世,陈家祖上与先帝共同打过江山,是功勋之家,陈老爷子去世得早,唯有陈循这个独子,偌大的宅子便只有他和祖母在住着,更别提京郊那些荒掉的别苑了。   “陈循倒也聪慧,没有吃老祖宗的底子。”   萧辞以前对陈循并无感觉,也没有有意拉拢过,就是因为知道陈家在朝中的威望,不愿轻易得罪。   “阿循是污泥中开出的清莲,艳美而不妖。”   江空畔见着地方到了,便起身对着外面叫了停车,对萧辞拜了拜后就走到了车门外,忽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撩开车帘道:“王爷,王妃很好。”   后半句他没说,可他知道,即便他不说出口,萧辞也会明白他的意思。   王妃出身名门,宋家教养孩子的规矩又极好,纵然宋家没落了,但本质仍在,所以这样的女子只做侍妾,是太委屈了一些。   萧辞当然懂他的意思,但是江空畔却不知道他不是她。   关于这个事情,他也想过,给他一个正妻的名分,可他想给的是宋行舟,而不是别人。   萧辞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总会有办法的。   -   回到府中的时候,萧辞便让段灼先备了热水沐浴更衣,今日去了礼部,总觉得自己身上都沾染上一股酸腐的味道。   尤其是吴影那种道貌岸然实则卑鄙无耻的下流之辈,更是给礼部这块招牌上镀了一层酸臭。   萧辞不愿脏着去见宋行舟,一个心思那样单纯的人,不该沾上丝毫官场的污浊。   王府的浴室引了城郊的温泉水,当年宫中御医曾言,温泉水有助于摄政王的腿疾康复,于是工部便花了大价钱引了城郊的暖汤宫的泉水入王府。   这般奢华连皇宫中都不曾有。   热气如烟,暖得让人看不清楚。   萧辞坐在那里,闭目凝神,他觉得这地方他的小侍妾一定会喜欢,下次应该带他一起来才好,一个人泡着未免觉得孤单无趣。   旁边的小桌上备了茶水和果子,萧辞突然就想喝点酒,不知道为何,好像遇到了宋行舟之后,他就完全不能把控自己的行为了,从前那些他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已经在宋行舟面前荡然无存。   “段灼,拿酒来。”   段灼等候在门外,他听到王爷的声音,也是惊了一下,王爷自从回到京中已经久不饮酒,今日却突然唤他拿酒,还真是有些奇怪。   没由得他多想,便赶紧去小厨房取酒。   萧辞忽然听到有声音,以为是段灼取了酒来,便道:“倒一杯。”   耳边响起酒液倒进杯子的声音。   萧辞伸手去接,然后下一刻却感觉有什么冰冷冷的东西放到了自己的手上。   对,那东西似乎还会动。   萧辞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睁开了眼睛,一条半死不活灰扑扑的蛇正在他的手臂上茫然失措。   他转过头抬眼去看,宋行舟蹲在那里,笑得像刚开了的花儿。   “你叫啊,你怎么不叫?”   “啊!”   “叫得不够害怕。”   “那要怎么样叫,才够害怕?”   “就……啊啊啊啊!”   下一刻,宋行舟就被一只湿漉漉的手拉进了浴池当中。   “本王觉得,还是你的叫声更好听。”   宋行舟被拉进了温暖的水中,整个脸都埋了进去,一种无法呼吸的窒息感让他整个人都开始变得迷糊。   就在他觉得自己仿佛被扯碎了的那一刻,他又被人捞了起来。   空气如蜜糖一般扑面而来,宋行舟贪婪的大口大口呼吸着。   “萧辞,你在干什么?”   “我想听啊。”   明明是一片热气缭绕,萧辞却觉得他眼底仿佛有团火在烧,亮的他灼眼。   抚着他发顶的手顿了顿。   宋行舟微微向前探着身子,将自己柔弱无骨的手从萧辞的指缝间钻了进去,指尖握住,贴着他的耳畔道:“那夫君是真的想听吗?”   萧辞喉结轻微地上下一滑。   宋行舟哪肯罢休,得寸进尺双手攀着他的颈,缓缓贴到他的胸膛,吐气如兰:“你若是想听,我就在这里叫给你听,好不好?”   萧辞手指按着宋行舟的后腰,却不知他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直到——   那条蛇突然攀上了他们挨在一起的手臂时,宋行舟毫无预兆的大声叫了起来:“啊啊啊啊!”   奋力向上一跳,两条雪白的长腿直接勾住了萧辞的后腰。   他使劲把那蛇往远处甩。   萧辞却眼睛突然亮了,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生机一般,将攀着自己的人用力向上移,沉声道:“就在这里,好不好?”   “你……”宋行舟这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努力的扭动身体,“昨夜不累吗?”   他的声音有些飘,想到昨晚,腿又开始不由自主的轻颤。   “不累。”   萧辞的大掌托住宋行舟的后颈,将人往自己的脸上按着,用唇堵住了他还要说出的话。   “与你,夜夜不累。”   “没羞没臊的,你可是王爷。”宋行舟耳根通红,“你不累我还累呢。”   “好。”萧辞又贴了上去,“我与你之间,没有王爷只有夫君。”   这一句声音低沉又沙哑,刮着他的耳朵传进了他的心里。   心口都麻了。   不自觉的他缓缓顺着他的腿往上攀。   这一攀又不知会是什么龙潭虎穴,宋行舟也得了些其中的乐趣,自不量力起来,萧辞并没有阻止,只低低的笑着,笑得宋行舟耳根愈发滚烫起来,他便垂下头一口咬在了萧辞的耳尖上。   “叫你笑我。”   萧辞也不阻止,托着他的后腰将人压了回去……   浴池的热气一浪高过一浪,仿若杳霭流玉一般。   经过九曲回折,山路崎岖,最终萧辞的目的达到了,如愿以偿的听到了。   看着眼前的人小脸满是绯红,他起身拿了干净的棉巾,将人整个从头到尾卷了起来,抱在怀里,送到寒居。   哑中带着些沙,萧辞唤了段灼,“端茶水进来。”   段灼小心的在门外问道:“王爷,这酒还要不要?”   床上那位一听有酒,虽没了气力却还依旧是眼睛极亮,冲着萧辞微微点头,萧辞自然是懂了他的意思,道:“换了薄荷酒拿进来。”   萧辞捧着酒杯递到宋行舟的唇边,喂着他小口小口的抿着,“我倒不知,你竟是个馋酒的。”   “从前也不是,只是你这里的酒好喝,总是会馋。”他饮完一杯,动了动身子却忍不住嘶了一声。   “怎么了?”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承蒙王爷所赐。”宋行舟稍稍偏着头。   “你若再叫一声王爷,我便让你的伤永远也好不了。”   宋行舟立马住了口。   眼睛却盯着那酒壶。   萧辞又倒了一杯,递给他,“只能再喝这一杯了,今夜早点休息,明天跟我去趟钱府。”   宋行舟怔愣一瞬,“钱府?”   有些不好的回忆涌回到他的脑海里,比如被人绑着掉在柴房里。   “去哪里作什么?”   萧辞将酒杯放回到桌案上,顺势吹灭了那盏灯。   “去抄家。” 第44章 抄家啦   抄家?钱府?   那可是当朝太子太傅的府邸, 即便他是摄政王,也怎么能真的说抄家就去抄家呢?   宋行舟看着萧辞脸上的冷笑,不知其意。   “王爷, 我知道你平日就跟钱太傅不和睦, 但抄家是大事,这……未免太仓促了吧?”   宋行舟醒过神来,欲上前阻止。   “我若是毫无证据,又怎么会轻易动他?你不也怀疑他在你父亲的科举案背后动了手脚吗?”   萧辞换了官服, 显得比平日里更多了些威严。   他坐在轮椅上,由锦衣卫推着往大门处走, 宋行舟跟在他的身后, 搭在身前的两只手不由自主的扣紧。   萧辞确实说到了他的心里,在他与萧辞说明一切之后, 宋行舟便开始怀疑背后的人是钱庸且,原身是他送来摄政王府的,他又是科举舞弊案的三大主审之一,若是真的背后动些手脚,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走到大门口,宋行舟才发现外面围了十几个锦衣卫,得了萧辞的命令, 这才跟在后面一同往钱府去。   摄政王在民间的名声不好,锦衣卫的名声更是差,百姓看着摄政王府的车马默默就闪退到了一旁, 躲得越远越好免得惹上什么麻烦。   上一次摄政王带着了这么多锦衣卫在大街上, 还是当街惩治侯府世子齐宴, 大家都还清楚的记得, 那成千上万恭桶的臭味在大街上飘荡了多少日。   现在想起来, 依旧觉得反胃想吐。   那这一次劳师动众的摄政王,又是哪家要遭殃了呢?   众人的目光躲在暗处,悄悄的望向锦衣卫簇拥的王府车马。   马车浩浩荡荡就差敲锣打鼓了,仿佛是故意要让全城所有的人都看到一样,终于绕了半座长安城之后,停在了钱府门前。   “段灼!”萧辞被人搀着下了马车,坐在轮椅上看着那扇乌黑的铁门。   段灼捏着拳头去叩门,大声唤着:“开门!”   宋行舟其实没看懂萧辞的套路是什么,只觉得此刻的他仿佛一只等待捕猎的猛兽,清冷的面容上竟看不出一丝其他的神色。   大门缓缓打开,有个小厮稍稍探了个头出来,一看见这个阵势,便吓得手一哆嗦,赶紧将大门就要关上,却不想被段灼扒住门缝用力一踹,怒喝:“瞎了你狗眼,看到王爷在门外还敢关门?!”   那小厮被这一踹手上吃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抖抖索索的向后退。   “让他去叫钱太傅来。”   萧辞拂着腕上的佛珠,冷冷地说道。   小厮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就往里面跑。   -   夏日闷热,荷花正盛。   古朴静雅的太傅府书房内茶香清雅,琴声悠长,钱太傅一向喜爱琴音,今日听闻环采阁的李蔫蔫新学了一曲《汉宫秋月》,正合适这燥热的夏日来听,他便请了李蔫蔫来钱府奏乐。   一曲尚未听完,便有下人气喘吁吁惊慌失措的前来禀告:“老爷、老爷,王爷来了!”   钱太傅神游汉宫尚未回神,一抬袖子呵斥:“什么王爷,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扰了我听姑娘弹琴的美事。”   那下人急得额间汗珠都往下直落,只能再次提醒:“老爷,摄政王来了。”   霎时间,房内一片沉静。   琴声也戛然而止。   钱太傅忙从紫檀木交手椅上起身,双手撑着桌面,大惊失色:“你说谁来了?”   那下人得了令这才推门而入,面上是难掩的惊慌和恐惧:“老爷,是摄政王来了,还有一群锦衣卫,人就在门外,这会儿等着老爷去门口亲自迎接——”   “不在门口了。”   书房门口陡然响起一阵木轮滚动的低沉声音,叫钱太傅脊背一僵,房内的其余人也都愣在那里,待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冷面王爷时,才反应过来,面露惧色,匆忙行礼。   “微臣参见王爷,微臣不曾远迎望王爷恕罪。”   钱太傅不明白,摄政王为何又来他的府上,上一次的鸡飞狗跳他还历历在目,只是这一次,又为何事?他最近没招惹过他啊!   “太傅起身吧。”   萧辞不慌不忙,摇着轮椅进到了房间之内,饶有兴致的看看钱太傅,又看了看跪在琴前的李蔫蔫,笑道:“太傅好雅兴,竟然请得到李姑娘来府上亲自抚琴。”   钱太傅腿有些软,他自从几个手下都被摄政王拔了去之后,便在朝中渐渐没了可以倚重的势力,最近小皇帝又日渐长大反倒是对他的叔父摄政王比从前更多了几份敬重,钱庸且便萌生出要想养老请辞之心,只想在辞官之前,将自己的独子安排妥当。   自己都开始示弱了,怎么萧辞到步步紧逼了呢?   钱太傅迎了上去,“王爷如何来了?微臣府上的奴婢蠢笨,也不知早点通禀,是微臣怠慢了王爷,实在是不应该。”   “太傅何时对本王如此客气了?本王记得上一次太傅请本王的王妃来时,好像并没有这般客气,听说还掉在了柴房之中,捆住了手脚,幸而有高人相助,才让王妃脱身,否则这机关不就是为本王设下的吗?”   钱庸且听得头有点疼,这事过去也有小半年了,按理说要来问罪,也该当时就来,再说这事之后,萧辞不是将陈云远当庭杖杀了吗,也算是杀鸡儆猴了,怎么又来旧事重提?   他赶紧上前跪下道:“王爷恕罪,微臣、微臣……这全怪微臣听信了窦氏之言,才会误将王妃抓了回来,臣一时糊涂,请王爷恕罪。”   “太傅不必忙着磕头。”萧辞虚虚扶了钱太傅一把,面上竟看不出半点不妥之色,唯有那深邃的眼眸中透露出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杀意,“这事已过了半年之久,本王也不是来追究此事的。”   “王爷不追究,是老臣的福气。”摄政王突然降临,实在让他有些招架不住,而且此刻房内还有个环采阁的雅伎在。   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道:“王爷,书房过于局促狭窄,不若我们去前厅坐着可好?”   萧辞没接这话,反而是环顾书房一圈,又望了望窗外的荷花塘,仿佛是有些触景生情般:“本王记得幼时曾与先帝一同到太傅府上,常常在这里与太傅对弈,那时觉得太傅的书房极具雅致,颇为喜爱,也从未觉得狭窄局促,前厅太过冷清无趣,还是这里更好。”   他又看看李蔫蔫,笑道:“不知李姑娘为太傅奏了什么曲子,不如也给本王和王妃奏上一曲,可好?”   李蔫蔫看看萧辞,又看看宋行舟,想起当日宋行舟的救命之恩,便道:“民女自然愿意,不知王爷想听什么曲子?”   “不知有没有大祸临头这个曲子?”   李蔫蔫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萧辞看向她,又看向钱庸且,冷笑:“本王说笑了,姑娘奏一曲《墨子悲丝》来吧。”   钱太傅已经是冷汗津津,更不知这摄政王是何用意。   李蔫蔫也只好俯身道:“遵命。”   说完便坐在黄梨木椅子上,轻轻拨弄起琴弦来,指尖起落,或虚或实,变化无常,又仿佛是离人的泪珠悲伤无比,《墨子悲丝》本就是意境悲怆,感叹世人命运多悲苦之作。   再加上李蔫蔫弹得极好,音韵悠长,把那种摧人心肝的悲痛抒之于指尖之上,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十分动情,除了——   钱太傅。   他哪还有心思听曲。   一曲毕,萧辞鼓掌喝彩。   他忽而转向钱太傅,问道:“太傅可知本王为何让李姑娘演奏此曲?”   钱太傅心里骂着:老子怎么知道你这龟儿怎么想的?   说上却只能赔笑,道:“老臣不知。”   萧辞点点头,“本王猜你也不知。”   宋行舟都开始替这二人尴尬,这不是妥妥的废话文学吗?   然而下一刻就听见轮椅上的男人不紧不慢的声音:“本王听闻南安王最爱此曲。”他转向钱太傅,笑道:“太傅不知吗?”   一句“南安王”让钱太傅感觉毛骨悚然,脑瓜子里面嗡嗡作响,为何要提南安王?南安王与他有什么关系?   难道……???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钱太傅惊恐的盯着萧辞,觉得他脸上那笑容就仿佛是地狱来的罗刹一般,满眼都是杀意,他的脸上青白交错,强压下心中的惊慌,僵硬的转过身子,道:“臣与南安王并无交情,自然不知道。”   萧辞点点头,“是啊,南安王是本王的叔父,是陛下的叔祖父,当年也是他领兵第一个打进长安城的,对大奉来说是居功至伟的功臣勋贵,对吧太傅?”   钱太傅心下不安,南安王的功绩人人都知道,可这跟他没关系吧?但他却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恐慌,垂着眼睛道:“是的王爷。”   “所以,太傅既然跟南安王不熟悉,又为何这三年间都有密信往来呢?”   南安王一贯纵着自己的功绩对小皇帝不满,他的不臣之心早就人尽皆知,不过是惧怕萧辞和萧昼手中的兵权,才一直没有什么妄动,现在,当朝太子太傅竟然暗地里与安南王有密信往来,还长达三年,且不说信里的内容,但就说这行为也够他灭九族的了。   更何况,他二人之心犹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钱庸且抖着再次跪了下去,道:“臣不曾!”   “不曾?”萧辞冷笑一声,对着身后的段灼勾勾手,只见段灼从身上摸出一沓小信条,交到了萧辞的手心上。   萧辞将那些小纸条甩到钱庸且的面前,问道:“那这些是什么?” 第45章 生气啦   “你……!”   这些年钱太傅一直暗中通过自己的心腹给南安王传递京中信息, 南安王则是悄悄在自己的属地招兵买马,以备将来之用,当年先帝突然崩逝, 当萧辞带着大军从江北疾驰而归, 也幸而是萧辞带兵而归,才让蠢蠢欲动的南安王不敢越雷池半步。   钱太傅这么多年的筹谋,这么多年的计算,就是想为自己的儿子谋个锦绣无忧的前程, 然而,此时此刻, 他仿佛是梦碎了一般。   “太傅, 皇帝带您不薄,您为何要串通南安王谋反?”   萧辞一拍桌案, 大声怒喝着。   钱太傅猩红的眼睛猛地睁大,像是在看什么怪兽一般盯着萧辞,“我为何谋反,你不知道吗?”   萧辞冷笑:“难道是本王逼你谋反的吗?”   钱太傅一下子跳了起来,脸亦憋得通红,他指着萧辞骂道:“当年,若不是你将我的幼子害死, 我会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砚儿身上吗?是你亲笔划去了砚儿参加殿试的资格,是你断了他的仕途之路,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所以太傅你便要谋反吗?”   钱庸且激动的难以形容, 他突然冲到了书架旁边, 抽出挂在侧面的长剑, 指着萧辞道:“是你逼我的, 都是你逼我的, 我要杀了你,我要替我的儿子报仇!”   段灼从门口一跃而上,冲到钱庸且的旁边,使劲敲了他的尺骨,长剑“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太傅,你儿子不是我杀的,我从不杀无辜之人。”   钱庸且被段灼扯着手臂,头上的发冠掉落下来,发丝松乱,他红着眼睛摇头:“不可能,当日有人看到就是你经过那里,我的儿子就……就落了水!不是你又会是谁!?”   萧辞抚了抚腕上的佛珠,道:“幼子无辜,本王没必要杀他,与本王有仇的人是你,本王不会牵连旁人的,还有你那大儿子,是他自己在试卷上写上大不敬的那些话,他难道不知道并非本王不让他在科考,本王没有株连你们钱家,已经法外开恩,钱太傅,你该知足的!”   “段灼,将人给本王绑起来!”萧辞半眯着眼眸大声喝道:“钱庸且与南安王密谋反叛之事,证据确凿!将人带进大理寺候审!”   钱庸且还要挣扎,却被后面上来的几个锦衣卫按住,他不停的扭动挣扎,大声叫嚷:“萧辞,你这乱臣贼子,残疾败类……”   话没说完就被段灼一掌劈晕,倒了下去。   “你打他作甚,让他骂个痛快多好。”   萧辞啧啧嘴,又转向门外,道:“将府内一众人等均压至大理寺监牢,如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   入夜,窗外月辉清冷。   夕照堂内。   太傅府发生剧变之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送走来打探情况的诸位大臣,萧辞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王爷,用一盏鸡汤吧。”宋行舟捧着木盘走了进来。   萧辞望向宋行舟,目光深邃,他站起身子冲着宋行舟走了过来,伸手将他手上的木盘放下,下一刻就是将眼前的人拥进了怀里。   “我好累。”   萧辞垂着头弯着腰,埋进宋行舟的颈窝里,如小猫般柔软的蹭了蹭。   “那我给王爷充充电。”   萧辞不解,问道:“什么是充电?”   宋行舟捧着他的脸,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笑:“这就是充电。”   还没离开就被一只大掌托着后颈按住,萧辞狠狠的压了下来,一边亲一边嘟囔:“那我不够,还要充电。”   顺势整个人的重量也都压在了宋行舟的身上。   两个人如胶似漆之时,忽然从墙壁的方向传来“咚咚咚”之声。   宋行舟一把将人推开,好奇的盯着那里,又看看萧辞有些发白的面色,忽然道:“你不会金屋藏娇了吧?”   说完便要往那边去看,却被萧辞从背后拉了一下,“不要去。”   “你在那里藏了什么?”   萧辞摇摇头,攥着他衣衫的手掌更用力了几分。   “你放开我!让我去看看。”   萧辞还是不肯松手,、面色更加窘迫。   “从前我曾在你的书房里听到奇怪的琴音,一直不知道从何而来,我也曾怀疑过墙壁后是不是有暗室,暗室里大约藏了什么人!”   宋行舟不肯罢休,瞪着萧辞,当初他有秘密瞒着萧辞,一直让他心里对他有愧疚,现在可好,他竟然在墙壁之后暗室里藏了其他的人……!   萧辞一步跃到宋行舟的面前,挡在那墙壁,他眉心紧蹙:“你一定要看?”   宋行舟道:“一定要看。”   他看着宋行舟的脸,仔细地观察着他,确保自己没有错过他的每一个神情。   “……这里面确实有人,但你要保证,你今日无论看见什么,都不会对任何吐露半个字,否则……”   宋行舟盯着他的眼睛,“否则什么?”   “否则,你就是我萧辞不共戴天的仇人。”   宋行舟的脸色确实越来越阴沉难看,那双眼睛里染了怒火,气氛凝固,“仇人?萧辞,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所以那里面藏的人,对萧辞如此重要?   重要到他不惜用了仇人和不共戴天这两个词。   下一瞬,宋行舟抽身而退,冷笑着出去了。   “萧辞,你的秘密我没有兴趣!”   萧辞怔愣着看着他的背影。   是不是他不该拦着?   可是墙壁里的是他那本该已经死去的母妃。   若是消息泄露出去半个字,他会恨自己一辈子的,这世间他什么都能给宋行舟,偏母妃就是他的不能触碰的角落。   -   竹影斑驳,月朗星稀。   有个人在月辉之下长袖起舞。   一曲毕,她有些气喘。   萧辞跑了上去,扶住她的手臂,语气轻柔:“母妃,休息一会吧。”   白徽姬眼神迷离,看清萧辞的脸之后,却是狠狠将他推开,惊恐万分:“刘仙儿你不要过来,你不要伤害我的辞儿!”   萧辞从后面抱住她,低声哽咽:“母妃,我是辞儿啊!你看看我,我是辞儿!”   白徽姬警觉的看向他,又忽然双眼含着泪花,哭道:“陛下,徽姬没有做过……”   她时而愤怒时而痛哭,萧辞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任她胡闹,直到闹累了,白徽姬才渐渐安静下来,摊在他的身上睡了过去。   这时一直候在旁边的老嬷嬷小步跑过来,搀扶着白徽姬,道:“王爷,把太妃交给奴婢吧。”   萧辞将人交给了那老嬷嬷,又看着母妃满面的泪痕,道:“赵嬷嬷,辛苦你了。”   赵嬷嬷笑着摇摇头,道:“王爷说的哪的话儿,奴婢本就是太妃的陪嫁嬷嬷,说句大不敬的话,奴婢就把太妃当成自己的女儿疼爱,母亲照顾女儿,又怎么会觉得辛苦呢?”   “赵嬷嬷,本王一定会厚待你的家人,你就放心吧。”   赵嬷嬷苦笑:“嗐,什么家人不家人的,这么多年他们早就忘了奴婢了,能得到王爷的照拂,是他们的福气,奴婢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奴婢带太妃回去休息了,王爷也回去吧。”   萧辞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又说:“嬷嬷若是方便的时候,就跟母妃提一提辞儿已经娶了妻,辞儿想带妻子来看母妃。”   赵嬷嬷眼睛放亮,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太妃若是知道了,一定会非常高兴的!要是再有个小世子,那一定会更高兴地。”   萧辞眉心微微蹙了蹙,道:“谢谢嬷嬷。”   -   本以为萧辞当夜不会再来秋林苑,谁知道他还是来了。   进门时,宋行舟感觉到了他身上夹带的森冷气息。   已经是七月半的闷热天气。   宋行舟热得慌,站在门口叫下人往屋子里往冰鉴里加冰,萧辞却6扬声叫住:“不许加冰。”   端着冰盆的下人们看着两个明显意见不和的主子,宋行舟一扭头,道:“加冰!”   萧辞更是向前一步,按住那小厮的手腕:“不许加!这个府里到底是谁说的算?”   宋行舟瞥了他一眼,挥挥手也不再为难那个下人,道:“你先下去吧。”   萧辞对着门外的段灼道:“备热水,本王要沐浴。”   宋行舟却是将门口一拦,道:“王爷还是回寒居沐洗,我这里没有热水,不方便。”   “没有热水就去给本王烧。”   段灼赶紧垂着头溜了,他去烧热水吧,免得在这里一会被误伤,上次杖刑还没好利索呢,他可不想在掺和这两个人的事情了。   沐浴净身的时候,萧辞推开了前来为他宽衣的段灼,眸光径直盯着在桌案妆台前坐着的背对他的小侍妾。   宋行舟正在自顾自拆着发饰,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他还以为萧辞早就进到浴房了,直到段灼离开时故意咳了一声,他才转身,看到了萧辞的身上衣服还很整齐。   那人目光定在他的身上,装看不见都难。   “你过来替我宽衣。”他说道。   宋行舟故意不理他,径直走到床边,“你要洗就自己宽衣,你若是不洗就回你的寒居去。”   他又是侍女丫鬟粗实婆子,干什么要替他宽衣沐洗?   萧辞走了过来,看着宋行舟,道:“我是你的夫君,你怎么能这么跟夫君说话?”   宋行舟仰头:“在我们那里,就是跟不负责任的夫君说话的!”   朝三暮四,金屋藏娇,没把他打出去就算是好的了。   还跟他在这立上夫威来了?   他找错人了!   宋行舟才不吃这一套。   “你是我的妻。”   “我不是。”   “你是。”   “我只是个侍妾,不是妻。”   说到这,萧辞的脸越发拉下来了。   难不成还要他这个王爷去哄他吗?   他已经主动来他这里了,这不就是给了他台阶了吗?怎么还不能顺着台阶下来呢?   怎么就还再生气呢?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三更,就看我还能不能坚持了。 第46章 和好啦   萧辞凑近了, 握着宋行舟的手掌,放在自己腰间的系带上。   “我不要别人。”萧辞说,只要宋行舟来, “没有别人。”   宋行舟的心软了下来, 替他剥除外衫,低头给他轻解系带,解开后,环过他的腰身, 未曾触碰身体的解下,与外衫收好放到了一起。   看到他的衣衫的刺绣花样, 竟然是一株茉莉。   “你很像茉莉。”萧辞偏过头注意到宋行舟在看什么, 他轻轻的说着,“初见你时, 总觉得你时艳丽带刺的荆棘,可是相处越久,才发现你的那些刺大约都是为了保护自己。”   宋行舟垂着头没说话,解开内衬,便只剩下中衣了。   “好了,王爷。”他礼貌的向后退离两步,将解下的衣衫一一挂好, “王爷进去沐洗吧,不然水就凉了。”   男人身形挺拔修长,白色的中衣衬得他如月下的谪仙。   他先进了浴房, 宋行舟才坐在了桌案前, 随手打开了香炉, 压平炉底的香灰, 添了些香檀点燃。   柏香沉厚, 最适合安眠。   等了一会,萧辞才出来,宋行舟拿过方帕给他擦发。   “你也去洗洗。”萧辞接过方帕,开始自己擦发,又走到榻边随手抽了本书,捧着在灯下读了起来。   宋行舟没说话,径直走进了浴房洗身。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今夜的萧辞情绪有些奇怪,没来得及多想他洗完身子就走了出去。   宋行舟想唤灵雁拿条方帕来给他擦发,屋子里只备了一条,并不知道萧辞会留在这里沐洗,宋行舟还没张口,却看见萧辞走了过来,打开手中的干净的方帕。   “王爷?”   萧辞紧抿着唇,默默为他擦着。   “还是叫灵雁进来服侍吧。”   “别乱动。”萧辞隔开宋行舟欲抢方帕的手,继续为他擦发。   宋行舟对萧辞并不信任,一来他是养尊处优的王爷大约也没做过这种事,二来宋行舟真怕他将怒火撒在他的身上,折磨他的头发。   古人留这么长的头可真是麻烦。   然而却让他没想到的是,萧辞面容虽然清冷肃苛,手上却是轻柔的很,不像他在床榻的那些粗/暴,只晓得使用蛮力。   不知不觉竟然想到了床榻之事,宋行舟耳根滚烫,再不敢抬眼去看。   宋行舟毫无疼痛感,童金钟映着两个人的影儿,他默默盯了很久,又开始胡思乱想,动作这样熟悉,难道萧辞为什么人擦过湿发?   墙壁后的琴声又开始敲打宋行舟的心。   他忽而仰头,看着萧辞的眼睛问道:“王爷,那墙壁之后到底是谁?”   萧辞手上一顿,他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一个已经本该死了的人,却被他藏在无人知道的院落里,该如何开口呢?   宋行舟也看出来他的犹豫,叹了口气,道:“算了,我不问了,王爷几时想说几时再跟我说吧。”   今夜屋内留了一盏小灯,重重幔帐之后,光线几乎幽暗的看不到了。   萧辞躺在那里,没有睡,宋行舟也没有睡,破天荒他们睡在一张床上,萧辞却没有碰他。   可能心里也有些情绪还在吧。   宋行舟想不碰就不碰吧,反正他也没那么想,他轻轻转了身面朝着里面,刚闭上眼睛,萧辞却突然问话。   “你家中除了妹妹,只剩下祖母了吗?”   宋行舟不知道他是何意,斟酌着语气,“父亲获罪,家中其他亲戚早就没了联系,只有祖母现下在老家独居。”   “将老人家接过来吧。”   “为何突然要将祖母接过来?”   “不可以吗?”萧辞反问,“我还未曾见过宋家祖辈,总觉得礼数有缺。”   宋行舟沉默了半瞬,“当然可以,若是王爷能为我父亲翻案,大约是对宋家祖辈最好的礼数了。”   萧辞又何尝不想,可是这桩案子比他想得更复杂,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到现在他已经分不清他们找到的那些证据,到底哪些有用,哪些是有心人故意递给他们的。   “太后千秋宴就要到了,玉真邀请你一同进宫赴宴。”   “玉真公主?”   宋行舟有些惊讶,太后的千秋宴他这种侍妾级别本该没资格参加的,再说,“我与玉真公主也没什么交情。”   他们的每次相遇好像并不愉快。   萧辞忽然转过身子,从后面环住他,将自己的头埋在他的后颈处,轻声道:“你陪我去,好不好?”   这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孤独感。   宋行舟忍不住心软,道:“好。”   “转过来,让我抱抱你。”   这一抱之后,萧辞迷恋这细腰而无法自拔,恨不得每时每刻将细腰折断。   宋行舟却无处闪躲,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高大的身躯化作浓重的阴影,一点点遮盖住他眼前透出的光,直到那团气势凌冽的阴影将他瘦弱的身躯完全笼罩。   “我从未有过别人,男人女人都没有。”萧辞贴了过来,薄唇覆盖上他的软唇,低沉的嗓音哑的厉害:“舟舟无论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我都爱。”   “我若不是人呢?”   “是猫是狗就算是狼我也爱。”   一句“你才是狗”还未说出口便被堵了回去,萧辞便牢牢摁住他的手腕,亲着他,仿佛是在吃他,又仿佛是在与他渡气。   他几乎要溺死其中。   “都亲过这么多次了,行舟还学不会换气吗?”   宋行舟觉得自己的腰就要被男人折断了。   大约明日又不能下地了吧。   -   今日江空畔见着摄政王,觉得他精神与往日完全不同,仿佛是吃了什么“大力丸”一般,原本清冷雪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粉红。   “王爷,可是有什么好事?”   萧辞瞥了他一眼,道:“本王让你找的人,找的如何了?”   “阿循已经亲自去了,他出马您大可放心。”江空畔心领神会的笑了笑,“臣算着也就是这一两天就能到了。”   “好,他办事确实让人放心。”   江空畔仰头又问道:“王爷为何急于这一两天?这案子也拖了这么久了。”   “五日后就是宋氏生辰。”   江空畔懂了,这是要给人家生日的惊喜呢。   王爷学会疼人了,可真难得。   “王爷!”段灼在门外低声禀报,“王妃的兄长去了秋林苑。”   “她怎么来了?”萧辞蹙了蹙眉,知道真相的他自然也明白了之前宋清芷怀的什么心思。   江空畔小声道:“就是王妃那个假扮他上国子监的妹妹,本该嫁给王爷的宋清芷?”   萧辞没理他,这事他之前已经告诉了江空畔。   段灼又道:“宋家兄长神色十分慌张,疾跑进秋林苑的,属下怕……”   “走,去看看。”   萧辞更担心宋行舟,也不知道宋清芷这时候来是有什么事。   宋行舟刚收拾好自己,慵懒的靠在榻上,昨晚可是把他折腾的够呛,一次又一次,萧辞好像也不知道疲惫似的,要不是他已经哭着求饶,怕还要再来一次呢!   行伍之人在这方面的能力可真是恐怖。   宋行舟决定以后要约法三章,十天一次,一次不能超过一炷香。   正在想着的时候,突然听见门外有个声音大喊:“兄长!兄长!”   是宋清芷。   她怎么了,完全慌乱的忘了身份?   灵雁最先看见了她,吓得浑身发抖,赶紧抬手拦下了宋清芷。   小声的问询:“小姐,怎么了?你忘了现在你是少爷,少爷才是你啊!”   宋清芷这才反应过来,只是她顾不得这些,跟灵雁喊:“快去告诉他,有人在京兆尹府击鼓状告当朝首辅梁大人操纵科举案,说什么父亲只是被梁大人拉来垫背的,其实幕后的黑手正是梁思明!他还说有人证有物证……”   她的声音尖利而高亢,此言一出,天地之间寂静。   宋行舟站在大门口,几乎是瞬间发懵,脚下不稳腿一软差点摔倒,“你说什么……?”   他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尾音的颤音,指甲深深扎进了掌心的嫩肉里。   腿软下去的时候,腰间及时掌上一只手臂,撑住了他。   宋行舟抬头,看见萧辞那双深邃的眼眸,他才想起可以呼吸,可以说话,可以思考。   “王爷,你听到了吗?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萧辞注视着那双水光欲滴的眸子,“江空畔,段灼,快去打探是何情况。”   吩咐完之后,他垂着头扶住宋行舟,语气又很轻柔:“你好点了吗?我陪你去京兆尹府。”   宋行舟长吸一口气,推开他的手臂,抿住嘴角道:“我没事,我可以。”   声音微微颤动,却是坚定无比的。   京兆府衙门前,少年目光沉定,旁边瘫坐在地上的妇人,哭得悲恸。   “虎儿啊,不可啊,那是你的父亲啊!”   少年却只道:“他又何时将我当成儿子,将你当成了妻?”   萧辞在马车上就看见那二人,少年他不认识,但是躺在地上的妇人,他却是见过的。   那是梁思明的原配妻子,在京城之中名声极为不好,说什么不贤不孝,不敬公婆,听闻几年前被梁思明以七出之名休了,哪知现在再见却是这番模样。   登闻鼓响,状告者很快就被带进了府衙文化。   京兆尹刘炳自内堂而出,看着地上跪着的二人,不禁眉头一跳。   “你是说你要状告内阁首辅梁思明梁大人?”   “正是!”   “告他操纵科举,徇私舞弊,任人唯亲,收受贿赂,东窗事发后还用他人顶罪?”   “正是!”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那少年不卑不亢,正色道:“在下梁阶,这是我的母亲,也是梁思明的原配夫人陈金娥。”   “我有人证有物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09 22:26:34~2023-05-10 11:2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对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进展啦   刘炳端坐在面南的椅子上, 上上下下的打量这二人,尤其是少年的样子,肃色道:“梁阶你身为人子, 状告亲身父亲, 本就属于有悖伦常,你可想清楚了?”   梁阶跪在地上挺直了身子,道:“想清楚了。”   刘炳一拍桌案,大喝一声:“来啊, 先将这不孝之子杖打二十。”   原本瘫坐在地上的妇人闻言,面色一白, 挡在少年前面, 哭道:“大人,不可啊!不能打啊!他是状告, 大人你怎么能不问缘由先打他呢?”   几人正在热闹的争辩之中,忽闻府衙门外有什么动静传来,刘炳正被这二人搅得心烦意乱,听闻府衙外有人来,也没人通报,亦是没有衙役阻拦,更是来气, 大喝一声:“这京兆尹府衙也是你等闲杂人等随意进出的?来人给我赶出去!”   衙役仍然没人动。   刘炳这才抬眼去看来人,这一眼可差点将他吓了个半死。   差点从椅子上摔下了。   摄政王来了。   “原来京兆尹府是这样办案的,不问缘由不问是否有状纸, 先把原告打一顿。”萧辞坐在轮椅之上, 缓缓说道:“你若是不会审案子, 本王让人教教你, 可好?”   萧辞默然侧目, 看了他一眼。   刘炳赶紧跪下道:“下官只是觉得他状告亲生父亲为,实在不该,才想先行给他个惩罚,再来接他的状纸。”   “那就把你下马威的那一套省了吧,本王想看这案情如何。”   刘炳早就不淡定了,谁不知道如今这个朝堂之上,有三股势力,摄政王为其一,钱太傅为其二,梁首辅为其三,几日前钱太傅被抄了家,今天就就有亲生儿子来状告梁思明的,这事哪是案情这么简单的啊,背后的势力刘炳不用想也知道了。   偏偏他当初就是从首辅大人那里得来的这京兆尹府的差事,如今却是让他来审梁首辅的案子,可算是让他两面为难了。   如果摄政王不来他还可以先不审案含糊过去,把梁阶和证人都收押在狱中,再去问梁大人的意思办案,可如今这摄政王就在府衙之上,他又该怎么办呀?   眼珠子一转,他又有了主意,便又问那梁阶,道:“你如今无品无阶,是一介白身,我朝例法以民之身告官着,要先受三十杖,告公卿以上者,加倍,你状告的是你的亲生父亲,当朝一品宰辅大臣,要先杖六十,你可愿意?”   梁阶仍然无惧,面色不改道:“我愿意,告他。”   江空畔突然从摄政王背后走上前来,对那少年道:“傻孩子,他若是打你六十杖,你还怎么告,估计啊就是个半死了。”   “只要有一口气在,我就要告他!”   江空畔见着少年气度非凡,神色也不慌张,便又道:“你呢,先别着急,你所告之事,我这边也有证人,不如我们等一等,等我的证人到了,由我来告,我有官阶,他可不敢打我。”   江空畔说完,便看向刘炳,道:“刘大人,我说的对不对?”   刘炳又捏了把汗,若是江空畔来告,自然是不能用刑的。   刘炳的笑容发紧,知道江空畔可是个惹不起的主,赶紧抬手让衙役退下了,摄政王说要等着,他们又怎么敢不等呢?   也没等多久,府衙之外就响起了一阵车马之声。   江空畔微微侧目,笑道:“阿循来了。”   说话间便见着陈循从马车上下来,一袭月白青竹澜袍,神色清冷的跨进了京兆尹府。   刘炳此前也听闻了陈循之名,知道他是当朝最年轻的内阁辅臣,迎面见着,却觉得此人比自己想得还要年轻,一副俊美清冷的样子。   陈循见着摄政王,拜了一下后,便向外比了个手势,接着便听到外面的陈家家丁从马车后面压了什么人入堂中,按跪在地上。   那人直接磕到地板上,后背被按着,伏地便微微气喘,低矮的视线,便无意之中与地上那妇人对上。   那人忽而就瞳孔猛地一缩,慌忙撤回了视线。   江空畔却将他二人的这一举动尽收眼底。   这人身上还穿着六品官服,相貌清隽,身形修长的男子。   他一见到妇人,便低低的说道:“姐姐。”   那少年听到这两个字,下意识转过头,抖了一下身子,狠狠地盯住了他。   “原来是你,王辙速。”   江空畔点点头,又看向陈循,几日未见,他的阿循都瘦了好几圈,晚上要做些好的补补。   王辙速本为镇江府主簿,那日正在衙门里看公文,忽然就被陈循领着几个人莫名其妙的把他拉进了马车,将他五花大绑。   等马车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进了长安城。   知道自己来了京兆尹府,王辙速心下惊恐不已。   “既然人证物证都在,那就由我来做主告吧,少年,把你的状纸拿出来。”   这王辙速在低头的功夫里,瞳仁几转,面上浮上一层十分诡异又毫无差错的茫然笑意,向着府衙堂内众人微微作揖:“下官拜见诸位大老爷,不知为何要千里迢迢将下官绑来,所谓何事?”   宋行舟看着这人便生出几分厌恶之感,总觉得他心思不正,不是个好人的模样。   刘炳干咳一声,道:“是这样的,有人击鼓状告首辅大人梁思明,说他与科举舞弊案有瓜葛,至于你,有人说你是本案的人证,所以你就来到了这里,现下便要与你对质。”   王辙速看着十分惶恐不安,道:“这……虽然此事确实骇人听闻,但是与下官却无甚关系,下官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是什么人证。”   陈循与他对视,狭长的眸子中闪耀着狡黠的光,道:“是吗?与你无关吗?镇江府上曾有一名奇怪的死在文昌庙的无名尸体,可有此事?”   王辙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拍脑袋,道:“这个啊,确有此事,当时那男子吊死在文昌庙内,过了许久也没有人前来认领尸体,我们便将人拉到了乱葬岗掩埋了,此案当时已经呈报大理寺和刑部。”   “这人是怎么死的?”   王辙速讶异的回答道:“吊死,身上未着一件衣物,吊死在横梁上。”   “是他杀还是自杀?”   王辙速想了想又道:“仵作当时验尸有结案陈清,说淤血处符合他杀,但是身份不明我们也无从查起啊!若是自杀,就不会呈报大理寺和刑部了。”   江空畔却上前一步,从身上取出一封密信,大声叫道:“非也,此人名为罗铭,只因当日他偶然得知龙兴寺的替考枪手背后之人是谁,于是才被那人想尽办法灭了口,我有证据。”   他转过身子,看着地上的王辙速,道:“而这个杀人的凶手,正是你!王辙速!”   “大人……切不可胡说,下官怎么会杀人呢!?”王辙速心下惊慌,面上却是装作茫然,他悲从心中来,“诸位大人,下官虽然品阶不高,但也是有官品在身的人,怎么会知法犯法呢?”   “好,既然你拒不认错,那便找来证据好了。”   萧辞往外面勾了勾手,只见段灼带着什么人走进了府衙大门。   宋行舟仔细辨认,终于想起来此人他在何处见过了,正是当日他们曾见过的仵作林一,只见林一一改当日见面时慌慌张张的神色,昂首挺胸,看着也比当日年轻一些。   “下官仵作林一,见过诸位大人。”   王辙速看着林一,面色又难看了几分。   “下官是镇江府仵作,关于这个文昌庙的无名男尸案,下官有案情要陈诉。”   王辙速抖了抖唇角,盯着林一,道:“林仵作,你在公堂上说话,要说实情,那些没有的事情便不要说了,多说无益。”   陈循忽然上前,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的后腰,提醒道:“林仵作即为证人,便不由你威胁,这公堂之上你只有六品,便是王爷身边的大太监也比你官职要高,不要放肆!”   京兆府尹算是被这几个人彻底搞得有些崩溃。   要说一般击鼓鸣冤的事情,也有发生,大多也是民告官,虽说通常也是要先打一顿再问详细证词的虚实,然后再去惊动当事之人,作为京城的衙门地方官,他的这顶乌纱帽可不是那么好戴上的。   陈循这话听着像在说王辙速,实则是在说给他听啊。   王爷身边的那个大太监,段灼,也是从三品的官职,确实比他官职高啊!   可是有些不对劲啊,陈循大人不是;梁大人这波的吗?   他这是……什么情况?   此时此刻已经把刘炳搞得骑虎难下,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林一顿了顿,继续说道:“那日死在文昌庙里的男子,与王主簿您本就是旧识,您是认识的,我曾经亲眼看见您在镇江府的后门与他说过话,第二日清晨他便死了,是您说府尹大人说此案与京中贵人相关,不许我胡言乱语,只做尸体的案情陈情,其余事情让我一概不许多说,当然,您可能不知道,我那日后来在街上买米时,又遇见了那男子,下官看他在镇江人生地不熟,便请他去惠丰酒楼吃了一顿饭,期间,他还告诉下官他的名字就叫罗铭。”   王辙速脸色惨白,一屁股跌倒在地上。   抖抖索索的张口:“你你……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今日还有更新,敬请期待啊!   你们夸夸我,是不是很勤奋!   感谢在2023-05-10 11:27:46~2023-05-10 17:0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pri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又来啦   “你这是诬陷, 你没有证据!”王辙速指着林一,脸上青白相交,十分难看。   “我既然敢来做证, 我就有证据, 证明他的身份。”   林一从自己的身上拿出一份验尸陈情,递给了刘炳,他道:“这上面有写,死者脖颈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下官怕日后难以言说胎记的形状,便画了出来。”   王辙速轻叱一声, 道:“一块胎记而已, 谁又能证明?”   “民妇可以作证!”   二人辩论之间,只见锦衣卫护着一位素衣妇人从府衙门口走了进来, 妇人先是冲到了刘炳身边,看着他手中的那份验尸陈情上面所画胎记的样子,而后便脸色一白,跌坐在地上,低声呜咽起来。   “这正是小儿罗铭。”   “……”   宋行舟看了看萧辞,他心里不由得有些感动,这些天他自己都忘记去再探查案件, 没想到萧辞却一直暗中沿着线索,查了下去,竟然找到了罗铭的母亲。   “王辙速, 你还有何话要说?”刘炳已经被堂下错综复杂的关系搅得头疼, 现下好不容易看到有点头绪, 心想着赶紧了结才好。   王辙速看看刘炳, 又看看林一, 道:“就算我与罗铭相识,也不能说明人就是我杀的,再说我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   正在此时,却听见伏在地上的妇人突然说道:“阿速,人就是你杀的。”   王辙速向后一跌,瘫坐在了地上。   少年搀扶着妇人,妇人缓缓起身,直了脊背道:“这个王辙速是我的兄弟,那几日我与犬子正好在镇江老家,王辙速有一日行迹可疑,半夜摸黑才回到家中,老妇十分奇怪,便悄悄让虎儿摸过去查探,结果却看见他在后院里焚烧衣服,虎儿学了声狗叫,王辙速就匆匆离开了,他便将没烧完的衣服带了回来,这衣服上依稀能看见斑驳的红痕,但不是血迹,后来我听说第二日就在文昌庙里死了个男子,等到虎儿去庙中查看时,回来说庙里的柱子上有红漆的痕迹,与王辙速衣服上的红漆痕迹相似。”   “我这弟弟自幼便不学无术,长大后想科考考个功名,却是屡考屡败,后来我嫁给了梁思明,过了几年梁思明便中了进士,进京当了官,他的官越当越大,我这弟弟便起了走捷径的心思,想从梁思明那里得到些好处,我也不知道他们背地里谋划了什么,但是已经年近四旬的王辙速突然就就中了举人,梁思明便给他在镇江府谋了个主簿的差事。”   “再后来,我与梁思明和离,我便带着儿子回到了镇江,可是却突然发现原来我这个弟弟跟他一起掺和到了一桩命案里面,我们娘俩没什么本事,就从他的房间里搜了些证据出来,也难怪你只是个六品主簿,家中的银子却越来越多,原来你们俩谋划的是这样的买卖……”   老妇人越说越伤心,垂下了头,她手指动了动,便见旁边的梁阶从身上拿出了一个包袱,打开那个小包袱,里面所呈现的正是没有烧毁的旧衣以及一些书信。   就在这时,萧辞突然上前道:“看来这个案子逐渐明朗了,只不过,已经不适合在京兆尹府来审问了。”   “不如就移送到大理寺吧。”萧辞转过身子,看向刘炳,问道:“刘大人觉得意下如何?”   刘炳哪还敢言什么,这破烂摊子赶紧推出去他到省事了,便道:“微臣遵旨。”   而后,摄政王与众人道:“此案牵连甚广,更是牵扯到朝廷命官,从即日起,所有人犯一律由北镇抚司衙门看守,审问由大理寺卿亲自审问,限期一月结案。”   一并人等皆跪下,领旨。   -   宋行舟自那日之后,便一直待在秋林苑里,江空畔对这案子很上心,他不止一次跟宋行舟保证,一定会还他父亲一个清白,而且还会查出他和母亲的死因。   本来宋行舟想亲自去听江空畔审案,但是萧辞却说大理寺审案不像京兆尹府,谁都能进的去,大理寺的衙门可是有门槛的。   他只需要静听佳音就好,他去了,反而会坏事。   梁思明本就是当朝一品大员,若是真的牵扯进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宋行舟还是不要露面的好。   萧辞在心底怀疑,云州那次遇险,便是梁思明在背后捣鬼。   只是没有证据。   月中,一个闷热的午后。   萧辞一个人走进了秋林苑,他站在门口笑道:“你打算穿哪件衣服?还没定下来吗?”   屋内的宋行舟正在穿试衣服,他转了个圈张开双手,看着萧辞道:“这个怎么样?”   萧辞点点头,“好,红艳的很,正好玉真生日,她也爱穿红色,你与她比比谁更娇媚。”   宋行舟气鼓鼓的冲过来,“那我就要穿绿色,反正我不要跟她撞色!”   “撞色?”   “说了你也不知道,就是女孩子们才会懂的东西。”   萧辞笑着一把将人扯了过来,在他的耳边低语:“可我记得我的舟舟就是个男人啊,他怎么懂这么多女人的事情呢?”   宋行舟被他口中吐出的热气熏得耳根发烫,赶紧从他的怀里想逃走,哪知萧辞却不肯轻易放过,一只大手肆无忌惮的按住了他的细腰,在他身后道:“就穿着这衣服弄,好不好?”   宋行舟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一把就要将人推远,“拜托,这可是大白天!”   “白天又怎么了?”   萧辞在身后步步紧逼,粗粝的手掌贴在轻薄的衣衫上,宋行舟紧张地揪住他的衣襟,“萧辞!”   萧辞却在他的身后笑而不语,他就是喜欢看宋行舟这样子。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门外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禀告:“王爷!王爷!”   萧辞冷着脸,“何事?”   “陛下来了,已经走到正堂了,您……?”   萧辞面上一顿,道:“陛下来了?”   他看了看宋行舟,道:“让陛下到秋林苑来吧。”   宋行舟闻言推了他一下,“萧辞,你疯了?让陛下来这里做什么?”   萧辞一把将人环住,搂在怀里,低声沉语:“陛下定是要来给梁思明和太傅求情,我已经躲了多日,这次只能在你这里躲躲了。”   宋行舟转过头,惊讶的问道:“所以陛下不愿意惩治他们?可是是他们犯错在先啊!”   “这大约是太后的意思,太后觉得这二人本就是他们母女用来牵制我的,如今二人都要倒台,这朝中就我一人独大,可不是要来求情吗?”   这样一说,宋行舟就懂了。   萧辞将头埋得很深,听得出他语言上的疲惫之意,“若是你父亲的案子结束了,我去向皇帝辞官好不好,我们一起回我的封地,就做个闲散王爷好吗?”   “虽然封地不如长安繁华,但是一应需求也都是不错的,不会委屈了你……”   他还没说完,唇上便贴过来根柔软的手指,宋行舟轻轻啄了啄他的唇角,“我愿意,我愿意。”   -   这样炎热的天气,小皇帝来到秋林苑的时候也是气喘吁吁了,他看着桌子上的冰果子眼睛都发直。   宋行舟主动说道:“陛下,外面炎热,用些冰果降降温吧。”   小皇帝舔舔唇瓣,征询似的又看向萧辞,萧辞便也点头道:“陛下少吃几个,解解暑气。只是不可贪凉,不然吃坏了肚子,太后娘娘又要怪罪了。”   小皇帝倒也乖巧,小心翼翼的拿了颗葡萄果,轻轻含进口中,压了暑热之气,这才又开口道:“皇叔,你怎么总是躲着朕?朕请你去御书房,你也不去,朕请你在宫中用膳,你也不去,皇叔,你是生景儿的气了吗?”   “怎么会?”萧辞转身坐回榻边,沉默两息,又吩咐段灼道:“去厨房准备一锅绿豆汤,给陛下解暑。”   “皇叔不必这么麻烦,朕吃点果子就行。”   “冰果子不能多吃,还是喝绿豆汤。”   小皇帝萧望景扯了扯唇,也没再多说。   “皇叔,朕能单独跟你说点事情吗?”萧望景眼巴巴看了看宋行舟,咬着唇说道。   “陛下有话直说就可。”   萧辞一边说,一边攥住了想要离开的宋行舟的手腕,沉声回应。   “好吧。”萧望景努力的抿抿唇,望着萧辞道:“皇叔能不能对太傅和梁首辅网开一面?”   萧辞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转脸看向宋行舟的时候眼神便温柔了许多,宋行舟也似乎是知道他的意思,一只手掌伸了过来,与他的那只紧紧相握。   “陛下,不是微臣不肯放过他们,而是他们触犯了律法,古人都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微臣只是就事论事。”   “可太后说……”萧望景顿了顿,垂下了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是公报私仇。”   短暂的沉默之后,宋行舟突然开口道:“陛下,不知民女可否说两句话?”   萧望景看着他点了点头。   “你说。”   “陛下,当日状告梁大人的是他的亲生儿子,您想他若不是真的有罪,为何自己的儿子会去公堂上告父亲呢?至于钱太傅,他做过什么您难道不清楚吗?他与南安王勾结证据确凿,又不是王爷强加给他的,为何今日,您却要让王爷放过他们呢?”   “不想放过他们的,不应该是另有其人吗?”   萧望景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反应了好一会,才小声嘟囔:“皇叔的侍妾好厉害。”   萧辞却道:“陛下在休息一会,等着日头下了山再回皇宫吧。”   “好吧。”   萧望景被跟着的小太监领到了客房休息,房间内终于只剩下两个人。   “我好累啊,行舟。” 第49章 人丢啦   霞光照篱落, 空枝无鸟喧。   窗外透进来的淡淡晨光,才知这一夜他安然无梦,睡得极好。   今日是太后的千秋, 在南郊的猎场设宴。   一个时辰后, 宋行舟梳妆完毕,坐上了去南郊猎场的马车。   摄政王府的马车等在巷子里,直到看见皇宫的车驾浩浩荡荡自玄武大街而来,才隐没进了大量的车驾之中。   南郊猎场占地几百顷, 有草场、温泉宫殿以及狩猎的山林,雄伟壮阔。   马车车驾缓缓行驶到猎场前的草场, 随行的王侯公子、名门贵女也都走下了马车, 结伴成群,嘻戏说笑。   王府的马车也停在了草场上, 这片草场一望无垠十分辽阔,与此同时,有一群世家公子策马在草场上奔驰。   这群世家的少年毫无畏惧,纵情狂欢,每一声嬉闹中都透着青春的气息。   萧辞撩开车帘,望着这群在马上欢乐飞驰的少年。   仿佛,他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然而人群中很快便有人注意到了草原上出现了一抹藕色。   仿佛是夏日里的荷花一般清凉明媚。   众人向那女子看去。   原来是宋行舟正从马车上走下来。   正午的阳光明媚如火, 他就站在青青的草地上,发丝缭绕,裙角翩翩飞扬。   忽然, 他转过身来, 美目含情如水的望着那群少年, 一下子就让人移不开了眼睛。   “那是……宋家那丫头?”   有人窃窃私语, 望着那一抹藕色出了神。   “我记得从前好像没有这么美。”   “你们还是收了目光吧, 她早就嫁给了摄政王……”   他的身后那一辆马车气势恢宏,花纹繁复,车的后面插着一道绣虎首的黑旗,随风飘扬。   那是大奉江北军的军旗。   这马车里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那些本来还想多窥见美娇娘几眼的少年,也都全部识趣的策马离开了。   宋行舟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他只觉得这片草原极美,慢步行走于草场之间,有微风浮动,即便是烈日也没那么难捱了。   只是这时,不远处有一抹明媚的红,如火一般在草原上燃烧着。   宋行舟想起前几日萧辞对他说过,玉真公主将会在太后寿宴上穿红色,他便知道了那抹艳红到底是谁。   那红色从华盖马车上下来之后,便前呼后拥着数人,男男女女数不胜数。   果然玉真公主喜欢排场的性子,还是没改。   他忽然又想到公主最喜欢的那个面首。   不知到底是公主府邸混进了梁思明的人,还是公主本就和梁思明有瓜葛。   正在发愣,却晃见那抹绯红正冲着他走过来。   宋行舟微微向后退,他满心满眼只想寻找一个人。   “王爷?您怎么不下马车?”   萧辞撩开帘子,对他说道:“这里轮椅不方便,我就不下去了,你若是想骑马,让段灼带你去。”   宋行舟有些遗憾,又靠近一些,悄悄说:“那我们晚上偷偷出来骑马,好不好?”   还没等萧辞回答,便听到有人唤道:“皇叔。”   玉真公主一袭红衣站在马车前面,宋行舟再去看她的周围,刚才那些面首竟然都不见了,只剩下几个服侍的侍女。   萧辞微微点头,道:“公主来了。”   玉真公主突然向前搀扶住宋行舟的臂弯,向着萧辞笑道:“皇叔把宋佳姐姐接我半日,我们女子在一起讲讲贴心的话儿,可好?”   宋行舟向萧辞挤眉弄眼,希望他能拒绝,没想到却听到他说:“好啊,那就劳烦公主带着她四处转转,本王腿脚不方便,不便带她游玩。”   “玉真正是此意呢!”   青青草原,烈日当空。   玉真带着宋行舟走到一条小溪边,才停下来,她转过头两条柳眉拧成一道:“你见过松木?”   宋行舟点点头,道:“何止是见过,他还将我绑了卖给专门做瘦马生意的人。”   玉真仰起面庞,问:“真的是他吗?”   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宋行舟点头,“是他,他自己也承认了,公主你眼光太差了,松木除了那张脸还有点看头,还有哪里好?”   玉真不理他,眼见着却是有些伤感的情绪蒙了上来,“在我最难捱的日子,他都肯陪在我的身边,为何现在日子好了,他却走了?”   “人都是会变的,公主。”   玉真蹲在溪边,手上扯着岸边的野花野草,眼圈有些微微红,宋行舟一向不会安慰女人,便只能远远看着她。   眼见着日头升到正中,想着还有宴席,宋行舟提醒道:“公主,我们还要去参加宴席,回去吧。”   玉真站了起来,提着裙摆转了圈,忽然问道:“我穿这个好看吗?”   “自然是好看的,就像是一朵海棠花,非常美。”   她提着裙角一步一步靠近,脸上却看不清是不是在笑,她问宋行舟,“你知道我的父王是谁吗?”   金色的日光洒在她的面容上,让那笑沾上几分诡异。   宋行舟向后退了退,有些惊异:“你的父王?不是先皇吗?”   宋行舟急得玉真叫皇帝弟弟,她不就是皇帝同父异母的姐姐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玉真浅浅含笑,她仰着头望向太阳的方向,“我的父王是南安王的长子,在我三岁那年,南安王受封藩王,在他去藩地的时候,先帝将我父王扣下为质子,他忌惮南安王在军中的势力,十岁那年,父王死在了长安城。人人都说玉真公主是先帝最宠爱的公主,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他将我扣在长安城里,就是将我为质。”   “这么多年,好像越来越多的人都忘了我的真实身份,只记得我是先帝的女儿。”   她映着太阳看向宋行舟,眉眼轻弯,嫣然巧笑:“就连我那个一向警觉的皇叔,似乎也忘记了,他竟然敢让你一个人跟着我……”   “哈哈哈哈。”   那笑声响彻天际。   宋行舟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他根本没兴趣再听下去,转身就要跑,这才发现身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围上了一群蒙面人。   “是你?!”   玉真笑着:“什么是我?”   “云州的刺杀,是你!?”   “准确的说,不是我,而是我们。”玉真缓缓向前走,她的笑越来越狰狞,“我一直以为你看到了松木的样子,就应该明白,他是我派去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不得不亲手将他杀死。”   “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善良,我好后悔啊,松木……”   宋行舟这一刻才知道,刚才她在溪边哭,哭得是自己亲手杀了松木。   “所以你是想抓了我?”   他扫了一眼周围的这群刺客,怕是一个都打不过。   “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是皇叔喜欢的人,我怎么可能放你回去呢?云州你能逃脱已然超过我的预期,这次你一定不会在逃脱了。”   风儿将她的长发吹乱,她撩了撩耳边碎发,纤瘦玉手虚虚一指,“我皇叔就在那边的宫殿,参加太后的宴席呢!不过他大约这会已经发现你没能及时去参加了,所以……”   她转过头,对着那几个此刻挥挥手,冷声道:“将人绑住,放进马车,拉走!”   宋行舟刚想高声呼喊,却被人从背后一手刀,两眼一黑瞬间晕了过去。   -   太后的千秋盛宴是极为重要的宴会,是以这场宴会安排在了猎场南边最为显赫华贵的瑞德殿。   夏日炎炎,又有这么多人来参加宴席,瑞德殿早早放了十几个冰鉴,清凉宜人,让人暂时忘记了外面的闷热。   萧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又吩咐侍女多加一壶冰梅子汁,宋行舟最是贪凉,现下外面这么热,他若是进来之后,肯定是引上一大杯的。   这么想着,他静静盯着桌案上精美的杯碟养神。   不多时,朝臣们也依次入宴席。   萧辞今日穿了身青色的蟒袍,头戴玉冠,衬得整个人仿佛青竹般俊雅,少了些狠厉乖觉,多了些平淡雅致。   宋行舟也该回来了吧,怎么女孩子家的悄悄话会这么多?   他什么时候跟玉真公主关系这么好了?   记得上次两个人的见面还是互相扯头发……   萧辞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太后一袭松绿色的双喜绣凤袍,耳边坠着镶着珍珠的耳坠子,梳着不太符合她实际年纪的发髻,在一群珠翠华裳间,十分显眼。   他此时越来越肯定这其中有蹊跷。   “段灼,你去草场上寻寻玉真公主和王妃。”   他怕的是这两个人又不知道因为什么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上一次,两个人就是因为玉真公主的面首打了起来。   不对……面首……?   萧辞忽然拍了一下桌子,他忽然面色严肃,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站了起来,动作太急连着桌上的青瓷茶盏盘子碟子都打翻在地上,“哐当”发出破碎的声响。   脚下如踩着流云一般,“飞”出了大殿。   很多人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觉得有一阵风,从自己鬓边吹过,而离得近那几位却看得真切。   残疾只能坐轮椅的摄政王,突然站了起来,还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是他们见了鬼还是鬼附身了摄政王的身体?   -   这么多年他忘记了一件,玉真公主并不是先帝的亲生女儿,而是早年间南安王留下的质子的公主,后来质子在长安城暴毙,先帝看玉真公主可怜,便将她认成了自己的孩子,还给了她公主的名号,玉真长得好看,嘴又甜,先帝越来越宠爱她,以至于到最后大家都忘记了,她其实是南安王的嫡长孙女。   萧辞真想狠狠给自己一巴掌,他竟然把宋行舟单独交给了南安王的亲孙女。   他早该想到的,云州那场刺杀,似乎就是冲着宋行舟来的,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宋行舟查询旧案,有人从中作梗,现在想起来,就算是梁思明,又怎么可能豢养这么多的刺客?   他根本顾不得暴露自己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残疾人设,现在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宋行舟重要!   冲出大殿之后,萧辞一跃而上,骑到一匹骏马背上,扬了扬缰绳,大喝一声:“驾!”   他第二次把宋行舟给丢了。   他的眼皮突突直跳,万一他的行舟有个三长两短……   马儿在青草上飞驰,可是偌大的草原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行舟!行舟!你在哪?”   空荡荡的草原无人回应。   却见远处有个人骑着马匹冲着他疾驰而来,越来越近,是段灼,他匆匆道:“王爷,有人看见公主的车驾离开了猎场,往西边去了。”   西边?   往西边去了?   西边是什么地方,那是南安王的封地。   所以玉真是带着宋行舟要回蕲州吗?   萧辞招呼所有的锦衣卫来,下令道:“从此处往蕲州追!务必要追回王妃和玉真!”   直到此刻,大家才知道王妃是被玉真公主带走了。   没人在继续墨迹,都像离了弦的箭冲了出去。   后来赶来的还有灵雁,她红了眼眶,跪在地上,“是奴婢没用,奴婢应该寸步不离跟着主子的!”   “主子要杀要剐,奴婢也心甘情愿。”   段灼看着灵雁这个样子,也很难受,他也跪地求情:“是奴婢无用,要跟着也该是奴婢跟着主子的,请王爷罚奴婢吧!”   萧辞现下只想尽快找到送西藏,哪有闲心责罚他们,一脚踹到了段灼身上,“谁有心思惩罚你们,快去找人!”   语毕一刻功夫也不敢耽误,忙带上灵雁骑马继续往西找寻。   萧辞脸色发青,他难过的不能自抑,“为何会这样?”   他向着天际发出了痛切心扉的嘶吼!   -   宋行舟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人五花大绑塞进了一辆马车里,整个人圈在车里,嘴里不知道塞了些什么东西,下巴又酸又涩,难受的要死。   玉真公主已经换了男装,一袭青衫,她看着宋行舟醒来,笑得如花嫣,“你醒了?我的大美人!”   “呜呜呜呜!”宋行舟不能说话,只能发出这般呜呜咽咽的声音。   玉真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自顾自的的说着话:“我都好久没有见过祖父了,这都是拜你那好相公所赐,若不是他手握重兵,祖父又怎么会这么多年都不敢出蕲州城半步呢?”   忽然,她从身上摸出一柄匕首,银光闪亮,她拿着匕首蹲在宋行舟的面前。   “你这张脸可真是好看啊!宋清芷啊,宋清芷,你怎么愿意给我那个残疾皇叔当侍妾呢?真是委屈你了,听闻我皇叔不能人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将匕首贴在宋行舟的脸上,一边笑着,一边轻轻在宋行舟的脸上画着。   宋行舟觉得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可他却说不出话,若是能说话,一定要狠狠骂上几句,骂醒她为止。   什么祖父?这么多年是谁在养着你给了你锦衣玉食,给了你皇家的体面,给了你旁人几生几世都羡慕不来的荣华富贵和公主的尊贵身份?   你这疯婆子竟然只想着那个你素未谋面的祖父?   你傻不傻啊,你祖父只想着利用你啊!   “呜呜呜!!”   “你在骂我对吗?”   宋行舟只觉得脸上一阵刺痛,大约是她的匕首划开了他脸上的肌肤吧,眼泪一颗一颗滚下来。   “你怎么哭都这么好看呢?”   “只是不知道,我把你的这张脸划破了,我皇叔还会那么在意你吗?他是喜欢你还是喜欢你的脸呢?你不想知道嘛?我帮你试试,好不好?”   “呜呜呜!!!”   宋行舟在拒绝。   可是只有眼角滚落的眼泪能无声的诉说着他的难过。   “你肯定在想,我为何要绑你,对不对?”   玉真看着宋行舟的雪白的脸庞上,鲜红刺眼的血珠一颗一颗滚落下来,莫名有种痛快又舒服的感觉!   “因为只要有你在,无论什么时候啊,我皇叔都能放我一马,你说是不是啊!大美人!”   宋行舟瞪着玉真,真想骂一句:CNM!   作者有话说:   我好棒!   这算不算把之前断更的补回来了? 第50章 洛城啦   宋行舟已经被这个疯子折腾的没有力气, 他虚弱的靠着车壁,半眯着眼睛。   玉真公主大约也累了,倚着一只雪白的手臂, 闭上眼睛。   马车又驶出去了多远, 宋行舟根本不知道,他渐渐觉得体力不支,只能偶尔从车帘被风吹起的缝隙,向外望一眼。   天色渐渐晦暗, 马车缓慢地驶向城门口。   城门的守卫严密地注视着每一辆过往的车辆,但盘查并不严格, 玉真撩起车帘观察了一会, 才说:“看来你的夫君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快。”   宋行舟只仰起头望了她一眼。   “你不必怨我,若是觉得堵着你的嘴让你不舒服, 等一会咱们进了城,找到住下的地方,我自会给你取出来。”   玉真的眼底似有一层妖娆的雾气,她的笑犹如娇艳的彼岸花,美丽却充满着危险。   说完她拉了一下车窗旁边的一根细铁链,“呷呷”几声之后,便有一层幕布从车顶缓缓降落下来, 将后面的事物遮蔽的严严实实,仿佛与周围融为一体。   宋行舟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他被绑在那里, 即便听到车外守卫的盘问, 即便他努力的想发出一些声响让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也都是无济于事。   马车顺利的通过了城门, 缓缓向洛城的中心驶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了,玉真把宋行舟的绳子解开,随即便有个彪形大汉站在他的身后,一手攥住他的手腕,玉真则是那些匕首抵在他的后腰处,在他耳边低语:“一会进去后,你敢多说半个字,小心你的小命!”   宋行舟表面答应了,内心却想着该如何求助,他必须要给萧辞留下什么记号。   可是该怎么做呢?   这家名叫“东篱筑”的客栈,在洛城的西南角,这周围环境偏僻,车马往来也极少,宋行舟想即便是萧辞真的追到了洛城,也不一定能发现这家隐匿的客栈吧。   玉真为了这次行动,还真的是筹谋已久,不仅将路线拟定好了,就连要落脚的地方,也提前都踩过了点。   公主迈着小碎步跟在宋行舟的身后,那一只抵在他后心的匕首,时不时都要刺痛他像是提醒着他不要轻举妄动似的。   几人站在柜台前,那老板也不免多看了几眼,只觉得今日莫不是什么好日子,怎么天上的仙女都下来人间走动了?   一来还来了两个。   只是那个身材高挑的女子似乎是脸上受了些伤,雪白的脸蛋上赫然有两道伤痕,让人看着十分惊心。   “三间上房,要挨着的。”玉真的随从摸了锭银子,扔到了老板面前。   老板看见银子,眼睛一亮,可是瞬间又有些暗淡下来,道:“不好意思,小店没有三间挨着的上房了。”   玉真柳眉一拧,煞气顿生,叱道:“我出五倍的银子,让他们马上走。”   那老板有些犹豫,银子却白花花的摆在面前,是个好东西。   他咽了咽口水,却又磕磕绊绊道:“这……这,怕是不太合适。”   “十倍。”   “我……”   宋行舟看出来了,这老板也想趁机抬价,好挣上这一笔白来的银子。   世人多贪欲,却不知财一贯是和灾同时来的。   玉真怎会看不出这老板的心思,她不耐烦的冲着那随从挑了挑眉毛,便见那随从自腰间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瞬间便抵在了那老板的脖颈上,压低声音:“别找死!”   那老板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赶紧点头哈腰的应承着小跑上了楼,不一会楼上传来一阵动静后,老板这才下来,战战兢兢双手施礼:“几位贵人,已备好三间上房,请!”   那随从冷笑一声:“早这么痛快多好,那么多废话!”   随后,宋行舟便被玉真推着上了楼梯。   “你睡里面,别耍什么花样,否则我割了你的舌头!”玉真将人一把推到了床榻的里面,又拿着匕首抵在他的脖颈上,狠狠的说:“别以为你的夫君能来救你!”   “做梦!”   -   禹州城外,山崖。   萧辞得了消息,有一辆形迹可疑的马车从京城往禹州方向去了,他便发了疯一般马不停蹄的追了过去。   然而追到了这座山前,却断了消息。   他命令身后的暗影卫都分了火把,分成几队,上山搜寻。   “她为何要走禹州?”   若不是得到了确切的线报,萧辞是不会相信玉真她们会走禹州的。   “从京城到安南王的封地蕲州,有三条路可走,最近的就是南下绕过凉城和丰州,可是丰州有驻兵把守,想来她们是不敢冒险的,最难走的是禹州这条线,多山多水路,虽然距离不是最远,可是沿途却是凶险万分,最稳妥的则应该是洛城这条路线,虽然距离远,可是一马平川却十分安全。”   段灼在他的身后扯开了地图,自顾自的说着,一旁脸色煞白的灵雁却焦急万分,打断他道:“不是说王爷得到了线报吗?应该是这个方向没错吧?我家小姐自幼就没吃过这种苦,她可怎么受得了啊!”   段灼想抬手安慰,却又缩了回去,小心翼翼的说道:“你不也没吃过这种苦吗?不也是挺过来了?再说……”他俯首过去,压低声音:“你家小姐是男人,怎么样身子也比你健壮,你就别着急了。”   灵雁闻言大惊失色,一把捂住段灼的嘴巴,惊恐的看向不远处的摄政王,好在他一门心思都在搜寻宋行舟这件事上,似乎没有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闭嘴,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呜呜呜!”段灼被她紧紧捂住嘴巴,说不出来话,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灵雁这才放开。   他赶紧多吸了口气道:“不仅我知道,我家主子也知道,还是他告诉我的,让我派几个小太监去你们秋林苑侍候,怕王妃不习惯侍女。”   灵雁这才想起来却是前一段时间,他们秋林苑的侍女都被撤走了,又新派来几个小太监伺候,当时她也没多想,没想到竟然是有原因的。   这边两个人说着话,那边暗影卫已经有了消息。   “禀告王爷,那边有一辆马车,就停在半山腰,似乎是车轮坏了。”   萧辞双眉紧蹙,问道:“车里是否有人?”   “小的们还没去看,想着先过来禀告王爷。”   “前面带路,本王去看看。”   “是。”   摇曳的火光下,萧辞手掌摊开,想要接过火把,掌心的纹路都被火光照的清晰可见。   段灼从后面上来,替萧辞接过了火把,道:“还是奴婢跟王爷一起去看看。”   灵雁跟在后面,也要上去,却被段灼拦住,道:“你就别去了,路也不好走,你若去了还耽误我们的进程。”   灵雁拼命摇头,依然还是要跟着。   段灼又道:“放心,有我在。”   萧辞早就等不及了,已经跟着那名暗影卫的身后,往山上走。   八月仲夏,天气闷热,山林间多是各种飞虫,萧辞抽出佩剑,一只手执剑拨开挡路的残枝枯草,皮靴踩在那上面,便不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刺耳声响。   就这样走了一小会,便看见在山路拐弯的地方横着一辆马车,马车周围一圈暗影卫举着火把,萧辞心里一咯噔,若是这这里有人,怕是早就下来了,要么就是没人,要么就是人……   他最后走的那几步,略显得有些艰难沉重。   段灼看着他就要伸手去打开车门时,先上前了一步,按住萧辞的手掌,道:“王爷,让奴婢来吧。”   萧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这辆马车,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山林间岑寂无声,只时不时传来几声昏鸦的聒叫。   段灼按住车门,重重一拉开。   鸦雀无声,毫无反应和动静,随后段灼便进去探看,人刚进去半个身子,便听到里面传来“噗哒”一声。   粉末从车内洒了出来,段灼也不免中招,急着去擦拭脸上的粉末,“王爷小心,里面有机关!”   他这一声之后,暗影卫赶紧围了上来,将段灼拉到了旁边,几个武艺高强的又谨慎的钻了进去,这一次听见的是“哐哐”什么东西扎到马车上的声音。   等暗影卫再次出来时,才知道这机关是金针。   又反复了几次,此次机关不同,直到最后,车内不知什么东西,“呼啦啦”燃烧了起来,整辆马车瞬间成了一个大火球。   “玉真竟然费了这么多心思!”   看来这马车一定是玉真精心设计过,她大约也知道伤不了萧辞,但是就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他是找不到她的。   追寻的方向也不对,应该也是收到了玉真的迷惑。   萧辞赶紧吩咐暗影卫:“你们速速去通知陆烈,让锦衣卫沿着禹州和凉城这两条路线,分头去找!快去!”   那暗影卫领了命令,急匆匆的就消失在了黑暗的夜色之中。   萧辞隐约之间听到了野兽的叫声。   这样的叫声让他的心里更加紧张,人是被他亲手送到玉真手里的,也是他亲自跟丢的,他怎么这么没用,连自己在意的人都无法保护?   玉真这么多年都敬他,重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是因为他搜集了她祖父与钱庸且勾结谋逆的证据吗?   可他并没有对南安王有任何的处罚啊,只要南安王不踏出蕲州,即便是他在封地披上龙袍,萧辞也会装作看不见的。   他的手不想沾染萧家人的血。   他不想向着自己的叔父下手。   为什么要逼他?   为什么要对宋行舟下手?   行舟,你到底在哪里?   夜色更深,山风也开始呼啸起来,即便是八月仲夏,山中依旧清凉,那风刮过耳边,仿佛是鬼哭狼嚎一般。   他望向远处,忽然心中一凛,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执剑转头便往山下冲,一边跑一边对身后的暗影卫喝道:“备马,去洛城!”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0 23:22:06~2023-05-17 00:5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5721427 169瓶;薯条条条条条 5瓶;庞玲、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找到啦   宋行舟哪里睡得了觉, 半夜却被自己的回龙汤憋得难受,只能拼了命的挣扎扭动,这才把熟睡的玉真给叫醒了。   他真不知道这女人如何睡得下去。   心可真够大的。   玉真揉揉眼睛, 显得十分不耐烦, 声音还带着未睡醒的沙哑,“你折腾什么呢?”   “呜呜呜呜!”   玉真看他扭动的实在厉害,眼圈猩红,便抬手将他口中塞着的一大团布块抓了出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   宋行舟呜咽着道:“去出恭!去放水!去茅房!”   只见他那张如花般灿艳的脸此刻却如同幼兽般孱弱无助,仰着一张小脸, 泪眼婆娑的望着玉真, 着实也让人心生哀怜。   他的手腕和脚腕也捆着,无法下床, 他强忍着哭意喊道:“快点给我解开啊!一会就要尿裤子了!”   玉真撇撇嘴,也是第一次见大家小姐如此狼狈,他只好帮人解开脚腕上的绳子。   宋行舟马上直奔床边恭桶,要往外面踢。   玉真在他身后道:“你还去哪?就在这赶紧解决了!”   宋行舟自然不可能在一个女人面前宽衣解带,他憋红了脸道:“你在这看着,我尿不出来。”   “你……”玉真刚想说他什么,又觉得毕竟是摄政王的王妃, 可能确实难为情,便扯了一下床帘,自己转过头去, “你赶紧的, 谁愿意看你似的。”   宋行舟见他将自己挡了个严实, 这才肯将就一下。   一切解决之后, 玉真从床帘里探个头出来, 道:“还磨蹭什么,赶紧上来。”   宋行舟极不情愿,他坐在床边试探着道:“公主殿下,您这样捆着我,我也睡不着,要不我就在这边的榻上靠一靠就行。”   “怎么?让你睡床你还觉得委屈了?”   玉真伸手将刚才解下来的绳子又捆在了宋行舟的脚腕上,牢牢三圈,没有丝毫空隙余地。   宋行舟只觉得和别人同床十分难受,他也知道即便自己在旁边睡下,也不可能有机会逃走,便道:“我就是觉得委屈了殿下。”   玉真困意正浓,也不愿意跟他多说,也知道他如何也难以逃出去,左右房间都是他的护卫,门口也有人在把守,便翻了身懒懒的道:“你随便,只要不出这个门,若是生了逃跑的心思,你就好自为之吧!”   宋行舟闻言便倚靠在了榻上,听着玉真陷入熟睡中,便开始琢磨该如何逃出去。   玉真十分警惕,即便是如厕,也只肯解开他脚腕上的绳子,现下又捆了个结结实实。   这房子北面有窗,可他们在三楼,若是跳窗下去,且不说他手脚被困,就是说这个高度,跳下去他估计也好不到哪去,于是他放弃了想要跳窗的想法。   随后,宋行舟又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早在他们进来的时候,玉真就安排了几个随行的人轮流守在门口,他若是强行冲出去,估计结果也好不到哪去。   该怎么办?   萧辞,你到底在哪里?   宋行舟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啪嗒啪嗒的往下滚落,“为什么还不来救我?”   “等你来时,我一定咬死你!”   -   段灼从没见过摄政王这般模样。   他甚至没有想过,他家王爷会为了一个人,放弃了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事情,也不知京城那边,还要闹成什么田地。   等回到京城,又该如何收场。   面对太后、皇帝的质疑,文武百官的揣测,他家王爷又该如何面对?   段灼知道他家王爷现在根本没这个心情去管那些事,他甚至觉得,要是朝堂容不下他,他可能会立刻带着他的王妃远走他乡,放弃所有的荣华富贵。   可他家王爷发疯,他不能跟着发疯。   他必须要保持冷静。   段灼赶紧叫来了一名锦衣卫,暗自吩咐道:“你先回长安,将这里所发生的的事情通知大理寺卿江大人。”   那锦衣卫点点头,就要离开时,段灼又叫住他,道:“想办法通知平阳王,让他速回京城。”   “平阳王……”   “对,一定要请平阳王回京城,这是王爷的令牌,平阳王执此令牌回长安就可以万无一失。”   若是平阳王擅自回京,恐怕也会遭人非议,若是有摄政王的令牌,兵部就无话可说。   那锦衣卫接过令牌后,神色沉重,也深知自己的责任极重,紧紧捏着那沉甸甸的令牌,神色凝重的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萧辞的心都快要碎了。   他为什么会把宋行舟置于危险之地?   他恨自己,恨自己丧失了警觉,没有能力去保护自己的爱人。   他甚至想替他受这罪。   -   洛城,城门。   胡海子伸了伸懒腰,他想靠在墙根上打个瞌睡,从前都是这样,快到交班的时辰,大家都是能偷点懒就偷点懒,反正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但是今日,他刚刚靠下去的时候,突然就有人叩响了城门。   “哪来的兔崽子,敢砸城门,这是不想活了吗?”   胡海子气得只翻白眼,对着门缝大喊,“活腻歪了吗?城门辰时开,你敲什么敲?!”   “不想死就开门。”   “嘿呦!”这哪来的犟驴子,还跟跟他们还嘴?   胡海子立马来了精神,恨得牙齿根痒痒,这么找着讨死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有的脾气暴躁的守卫便冲着门缝喝道:“滚蛋滚蛋,什么玩意也敢在这里叫嚷!”   那门缝外安静了一瞬,忽然门缝里闪过什么东西。   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块金光闪闪的牌子,几人围了上来,胡海子是队长,先捡了起来看了一眼。   这一看,差点把魂都吓出来。   我的乖乖!   这可是皇宫里的金牌子,那上面赫然一个辞字,谁能不认识?   这是摄政王的令牌!   胡海子感觉自己腿软,愣了一瞬才回过神来,感觉那牌子在自己手掌上烫的很,他真想赶紧扔出去!   “还愣着干什么,快开门啊!”   哆哆嗦嗦的说完这句话之后,胡海子小腿一抽,跪在了地上。   城门缓缓打开,只见高头骏马之上,一人长身如玉,素袍淡雅,胜雪的肌肤之下,却是一张精致绝美的容貌,整个人好似云中落下一般,面如精雕,容似珠玉,内藏有光。   月华斜落,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容颜,便见他一扬马上缰绳,扬长而去。   “小将军,王爷的令牌。”   胡海子终于回了神,这才听见有一个人在马上冲他说话,这人声音尖细,一听就是个内侍官,但是想来能跟在摄政王身边的内侍官,也不会是什么等闲之辈。   双手奉上了令牌,却听见那内侍官很轻的笑了笑,道:“以后啊,说话要给你自己留些余地,否则遇到个脾气差点的主子,你们几个的人头可就要保不住了!”   那人说完,又笑了一声,便扬着马鞭离开了。   胡海子见这群人渐渐消失,才真的觉得自己躲过了一劫,有一瞬间,他以为他死定了。   都说摄政王杀人不眨眼,是个彻头彻尾的修罗,可今日他们如此顶撞王爷,王爷竟也一言不发,没有责备。   可见传闻不实。   王爷脾气是极好的。   然而此时此刻,脾气极好的萧辞恨不得立刻马上把洛城翻个底朝天!   可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若是他大张旗鼓的去搜查,那么就是把宋行舟推到了更加危险的境地里。   萧辞去到了洛城知州的府邸。   邢元天是洛城的知州府尹,白天他是洛城的青天大老爷,可是晚上他就是别人□□的小白兔了。   没人知道一向看起来伟岸正直的邢元天,却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只喜欢男人。   今夜,他宿在自己的男宠房内。   刚刚折腾了一夜,好不容易入了睡,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邢元天翻了个身,他捂住耳朵。   想要继续睡。   可那叩门声一直没有停的迹象,持续不断,一直响。   他身旁的男人狠狠推了他一下,道:“你家下人干什么啊!”   邢元天用杯子捂住了头,可那敲门声依旧不停,他累得毫无力气,便踹了脚身边的人,“去看看。”   身边的人哼哼了几声,这才极不情愿的跳下了床,随手勾了个衣衫套在外面,拢着前襟去开门。   “老爷呢!?老爷!您快起来吧!”   “这是怎么了啊!”   邢元天气愤的将被子一扔,大喝着:“天不是没亮吗?我就想睡一会,怎么就……”   话音未落,却听到那管家急冲冲的打断道:“老爷,不得了了!家里来了不得了的大人物了!摄政王来啦!”   “就算是天王老了来了,我……”邢元天忽然一愣,从床上一骨碌滚了起来,瞪圆眼睛,有些发呆,问:“你说谁?”   “摄政王!长安城的摄政王!”   邢元天一下子没坐稳,差点从床上滚了下来。   那个……臭名昭著,杀人不眨眼、冷血又无情的摄政王?   他来干什么!?   “老爷,您快些去吧,别发呆了,这会人已经到了正堂啦!”   邢元天这才反应过来,叽里咕噜的开始又是穿衣服,又是梳头发,终于收拾好了,赶紧往正堂跑了过去。   他一个小小的五品知州府尹,何德何能让摄政王亲自光临寒舍?   这这这……   到底是什么情况?   -   萧辞终于在天亮之前等来了洛城的知州府尹。   他目光深敛锐利,明明是再笑,眼底却泛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段灼担心极了。   他真的害怕这个知州再不来,王爷就要下令抄家了,在暗地里为他捏了一大把汗。   邢元天战战兢兢的冲进房间,跪在萧辞的脚下,抖着音道:“微臣不知王爷深夜驾临寒舍,有失、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   “行了。”萧辞声音极冷,比他的目光还要冷上三分,“你先起来回话吧。”   邢元天哪敢真的起来,“微臣自知有罪,还是、还是跪着吧。”   “你愿意跪,就跪吧。”萧辞有些不耐烦,他现在满心满眼担心的都是他的小侍妾,哪有心情管别人跪着还是站着又或者是躺着,“你将洛城内所有的客栈名单详细写出来,然后安排府衙穿上平时的衣衫,一家一家去查,查的时候务必要万分小心,决不可走漏一丝一毫的风声。”   “是。”邢元天接了命令,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那查什么?”   萧辞对着段灼使了个眼色,只见段灼马上心领神会的拿出两张卷纸出来。   他轻轻打开第一张,上面是一名女子的画像,邢元天只觉得此女子长得美丽大方,又颇为华贵。   邢元天点了点头,接过那幅画像。   随后段灼又打开了另一幅画像。   只见画中女子绣衣如雪,广袖飞举,极清极妍,仿若一朵傲然独立的雪白牡丹,但那冷傲灵动之中又有些勾人摄魄之态,见者便觉得魂牵梦绕。   邢元天哪里见过这般美艳的女子,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看清了吗?”   邢元天这才点点头,收回了神,道:“微臣看清楚了。”   萧辞内心焦急,但神色却依然冷淡,道:“挨家挨户的找,一家也不能放过。”   “微臣领命。”   -   邢元天根本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对摄政王竟然如此的重要。   知道他匆忙的走出了自己的府邸,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   摄政王不是残疾不能行走吗?   可他刚才看见的明明是一个身体健康,能站能走的王爷啊!?   也容不得他多去想是怎么回事,邢元天便急匆匆的走进了一家客栈。   ……   萧辞也没有闲着,他和段灼一起,也从名单中挑了一些客栈来寻找。   连着找了四五家,都没有什么收获,眼见着天越来越亮,他的心情则是越来越沉重。   又转向了一个偏僻的暗巷里,萧辞忽然闻见了一阵茉莉花的香气。   他突然皱着眉头,顺着那香气的来源往里走。   直到走到暗巷的尽头,他仰起头,看到了这家名为“东篱苑”的小客栈。   他低头看了看邢元天提供的客栈名单,眉心皱的更紧了。   不知是何缘由,这家客栈并不在邢元天提供的名单之上。   萧辞没在犹豫,径直走了进去。   客栈里弥漫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宁静的气息中似乎隐约有一丝淡淡的忧虑。靠窗的桌子上闲置着几个空酒瓶,一名男子正在桌子边上喝茶,一边不经意地兀自低哼。   这时,那男子看见萧辞走了进来,招呼道:“客人是打尖还是住店?”   萧辞没说话,而是冲着他走过来。   男子看着这名走进客栈的客人,神色略微显得焦急。男子似乎是在他身上看到了急切,便问道:“客人不住店吗?”   萧辞越走越近,一脸担忧的神情,眼神中是看不懂的寒意,男子心中一颤,他忽然想起昨晚那几名奇怪的客人。   他走到萧辞身旁,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似乎是在掩饰什么,继而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来找人?”   萧辞面上一惊,眼神精深而幽邃,似乎正在考虑什么。最后,他抬起头,深呼吸一口气,望着男子压低声音说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昨晚是否有形迹可疑之人来投店?”   咚咚!一阵急促的声响打断他们的对话,萧辞眉头紧皱仰头去看。   只见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细细看是一位穿着褐色长袍,头戴兜帽的壮年人。这名壮年人神色凶狠,盯着店家那男子狠狠道:“你,懂了吗?”   店家点了点,明显神色中带着恐惧。   壮年人轻轻点头,脸上露出几分缓和了的神情,说:“很好,你知道就好。”   萧辞也悄悄瞥了那人一眼,是不曾见过的陌生脸庞。   店家则是神情垂头丧气,声音颤抖地说:“客人不好意思,小店房间已满,您另寻他处吧!对不住您了。”   萧辞微微点头,也不为难就转身往门口走,走到柜台前时,他突然顿了一下,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似的。   不过很快,他的面容就恢复了正常,只是淡淡的又回望了那店家一眼。   走出这家客栈,萧辞忽然面色凝重,径直穿过巷子,走到了入口处,他压低声音对段灼道:“去找暗影卫来把这个客栈围起来,让他们埋伏在三楼的墙壁处。”   段灼领了命令,就急匆匆的走了。   萧辞盯着那家客栈看了一会,见着无人进出,他又向客栈的拐角处转了一圈。   在客栈不远处的一个马圈里停了下来。   马圈里有两匹棕色的高头骏马,无论是在外形还是在毛色上,都明显要优于旁边的小矮马,萧辞又走近了马圈,抓住其中一匹马的耳朵仔细看了一眼,而后脸上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也就是在这个功夫,萧辞就看见了周围暗暗围过来几个暗影卫,他用眼神示意他们要守在哪里。   看着几个人布好了位置,他才示意段灼跟着他一起再次走进了那家客栈。   这一次他一进去,就毫不客气的挥了挥手掌。   段灼马上对着那店家冲了过去,一把将他拖进了一个角落里,萧辞紧跟着走了上去,一切发生的都是那么悄无声息,萧辞压低声音,问:“他们在哪?”   那店家怔愣一瞬,便明白了萧辞的意思,悄声说:   “竹月,竹星,竹日。”   萧辞示意段灼放手,指了指三楼,道:“你悄悄上去,门口应该有人把守,他应该在中间那个屋子。”   段灼对于这个他自然明白是说的谁。   段灼贴着楼梯,缩着身体,悄无声息的向上移动,趁着守门人注意力在别的地方之际,他从背后狠狠给了那人一记手刀。   那壮汉瞬间软塌下来,段灼悄声将壮汉移走。   他对着楼下的萧辞比了个手势。   一切都发生在两个呼吸之间。   萧辞见他得了手,先拍了拍那店家的肩膀,道:   “你先找个地方,躲一躲。以后无论你的店里有任何损毁,我都会双倍赔偿于你。”   店家听他这样说,顿时觉得心里松了口气,他早就想走了,这都有了保证,他就赶紧一溜烟从大门溜了出去。   萧辞看着一切就绪,自己也顺着楼梯走上了三楼。   段灼一脚直接踢开中间那个房号是竹星的房门。   “哐当”一声,随着大门被踹开,萧辞直接冲了进去。   他一眼就看见了缩在塌上的宋行舟。   泪眼婆娑,面容梨花带着雨滴,仰着一张可怜兮兮的小脸儿,惊恐的盯着门口所发生的一切。   像是被吓傻了一样,很久才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萧辞,你个乌龟王八蛋,你怎么才来啊!”   玉真不敢相信她的眼睛,直接跳了起来,她猛的向着宋行舟跑了过来。   萧辞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宋行舟的左手腕。   玉真也不慢,她马上扯住了宋行舟的右手腕。   匕首不离身的玉真,直接拿出匕首,刺向宋行舟的手臂上。   “你敢!?”萧辞用力拉了一下,他大喝制止。   “皇叔,玉真不管敢于不敢,都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反正你也是不可能会放过我的,那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拉着人陪我一起死不好吗?”   萧辞咬牙:“你别碰他。”   玉真轻笑,又转成大笑,又仰起头放声笑了一阵,“皇叔,你真的好在意这个女人啊!你可是摄政王呀,都道你是最无情最冷血的,竟然也会败在一个女人的手里吗?””   “玉真,本王怎么会败呢?”   萧辞冷笑,他看了看段灼,只见段灼叩了叩桌面,下一刻,便有几人从外面破窗而入,径直闯了进来。   “来人,来人!”   玉真忽然觉得不对劲,她周围也有几个护卫,可是为何她的房间里这么大的动静,却不见有人过来救她呢?   “玉真,你以为你做成这个样子,就天衣无缝了吗?你想的太简单了,以为一辆做满机关的马车就能困住本王吗?以为躲到这个偏僻的客栈,本王就找不到你了吗?以为你在邢元天那里安插了人手,偷偷抹去这间客栈在知州的记录,本王就发现不了这里吗?”   他忽然看向宋行舟的眼神,温柔极了。   “本王的小侍妾聪明的很,他给本王留下的记号,你压根一个都没发现。”   “所以玉真,你输了,因为你不够聪明。”   “怎么……”玉真恨得牙齿痒痒,她不相信,一个字都不相信,“可能?”   “要不还是让本王的侍妾,给你讲讲,他是如何在你眼皮底下,留下记号的吧。”   宋行舟没好气的瞪了萧辞一眼,谁要讲那些没用的东西啊,他现在被人扯着,难受死了,而且这个倒霉的手腕,已经整整被人绑了一天了,疼都疼死了,现在还要受两个人的拉扯和撕拽,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更何况玉真那个疯女人,她可是真的发疯啊,也不知道疯起来会做出什么事情呢!   萧辞却完全不是这么想的,他似乎不想抓住玉真,而是更想激怒她。   “我之前藏在香囊里有许多风干的茉莉,就在进到这家客栈的时候,我把一些茉莉花撒在了大门口旁边的风道处,我想这香气会随着风飘散,王爷如果正巧在附近,就能闻着香味找到这里。”   宋行舟望着萧辞,眉眼里都是情意。   “后来,在客栈里,当你们在跟店家争执的时候,我悄悄用手指上的血,在店家的柜台角落里,抹了一个花的形状。”   “茉莉花香?即便如此皇叔你就知道一定是她吗?”   玉真使劲摇着头,她不敢相信她的计谋竟然会败在一朵花上,她最烦花香,也分不清楚各种花的香气,更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能通过一朵花就传达了信息。   “当然是她,茉莉本就来自南方,你以为在西北的洛城,到处都有吗?只有他身上,才会有茉莉花的香气!”   “好好……好一对神仙眷侣。皇叔,你若不想你的神仙眷侣变成独臂姑娘,你就放手吧。”   玉真根本不想再听他们去讲那些没用的东西,什么情情爱爱,于她而言早就没了兴致。   “是你们害死了我的松木,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她发狠的样子,让宋行舟感觉到害怕。   他已经能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刺痛感……   越来越强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7 00:59:06~2023-05-17 23:4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庞玲、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被伏啦   郯城, 军营中。   萧昼赤着膀子,在给他的战马刷毛,这批马跟着他南征北战, 陪着他深入过敌军的腹地, 陪着他饮过敌人的鲜血,陪着他躲过了敌人的明枪暗箭。   这可是萧昼的心肝宝贝。   最主要的原因,这匹战马,是他第一次上战场时, 他的皇兄送给他的。   萧昼出生时,荧惑火星, 天降灾相, 他的父皇便以他不详为名,将他放在了别苑养着, 以至于他都十岁了,还没见过自己的父皇和母妃。   那些个拜高踩低的奴婢们,更是随意践踏着他,萧昼那时候恨死了他的父皇。   既然生了他,为什么不认他?   直到那一日,皇上带着众皇子和妃嫔来到别苑小住。   萧昼悄悄在很远的地方看到了他的父皇,还有他的哥哥们。   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跟其他皇子的差距, 他看见他们都是花团锦簇,而自己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萧昼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一切。   那天夜里, 他辗转难眠, 他想回到皇宫里, 想像其他皇子一样被父皇宠爱着。   于是第二日, 他决定鼓起勇气去接近他的父皇。   但是他还没走近父皇下榻的宫殿殿门, 就被几个侍卫给赶走了,他说他是皇帝的七皇子,可是根本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   哪里会有这么落魄的皇子?   萧昼心灰意冷,偷偷躲在假山后面一面看着皇子公主跟父皇其乐融融一家亲,一边偷偷地抹着眼角的泪。   突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对着他微笑,那人的声音又温柔又好听,就像是天上的神仙一样。   “七弟?你是七弟对不对?”   那一刻,他有了哥哥。   他的哥哥告诉他,要想让父皇注意到他,就要偷偷练习骑射,等到他能百步穿杨的时候,机会就来了。   萧昼便开始没日没夜的苦练,他不再自艾自怜,而是充满了斗志,哥哥还给了他基本书,交代他要将这几本书读熟。   萧昼并不懂那些书上文字的意思,但好在他时认识字的,于是白天练习骑马和射箭,晚上他就在昏暗的油灯下,读哥哥给的书。   终于,哥哥身边的内侍官找到了萧昼,告诉他现在机会来了。   他跟着内侍官去了西郊猎场。   于是,萧昼就在父皇的万岁狩猎场上大放异彩。   父皇终于记起了他这个“不详”的儿子。   萧昼摸着骏马健硕的背部,不禁又想起了他的四皇兄。   “池耀,上次本王从大月氏巫医那里求的药,送回长安了吧?”   身后的副将掰掰手指,道:“王爷,已经两个多月了,想来摄政王应该早就用上了。”   “也不知皇兄最近怎么样,长安城中可有信报?”   “未有信使来报,想来京中一切如常。”   萧昼擦擦自己额间上的汗珠,望望东边道:“之前听说皇兄纳了一个侍妾,也不知眼下是何光景,总也没听说皇兄对哪个女子心动,这么多年也不曾娶王妃,这次倒是出乎意料,上次还听说这个侧王妃跟着皇兄一起去了丰州皇叔的生辰宴,倒也是稀罕,本王真想回长安去看看这侧王妃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在皇兄身边待着这么久。”   副将道:“年底就该王爷回京述职了,到时候自然是可以看见的。”   萧昼呲着大白牙笑:“可不是吗!”   二人正在说着话,这边突然听见远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匹奔跑之声,萧昼半眯着眼睛遮着日光,往那处去瞧,他指着朝这里奔来的黑影,皱了皱眉:“你看那个是不是易勇?”   萧昼自然是见过萧辞身边的暗影卫统管。   “暗影卫怎么会来这里?”池耀也十分吃惊,他看着那小黑点距离他们的岗哨越来越近。   萧昼急匆匆往岗哨处小跑过去,就见着来人一阵风驰电掣,在扬起的飞沙中若隐若现。   “易勇?真的是你!”   萧昼又惊又喜,暗影卫只听从皇帝和摄政王之命,如果不是皇帝有了什么急诏,就是他的皇兄摄政王有急报。   只见来人一扯缰绳,马儿高高扬起前蹄,最终停在了他们面前。   “七王爷,您快点收拾收拾,随属下回长安!”   萧昼一愣,“长安?本王?本王不能擅自回京……”   “微臣戴着摄政王的令牌而来,请王爷回京主持大局!七王爷您快点,咱们时间不多!”   “到底出了什么事?”   “您快点收拾,微臣路上再跟您解释,摄政王有令,命副将池耀暂代将军之事。”   萧昼跟池耀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看,来不及多想多问,萧昼赶紧回到大帐之内,收拾了几件细软之物,换下铠甲,挑了两匹最好的骏马,随着易勇上了路。   -   洛城。   就在宋行舟以为玉真的下一刀一定会割向自己的动脉时,就听见窗外传来一阵打斗的声响,很快窗子便被噗噗的箭矢射穿。   那窗子眼见着就不堪一击的破成了数块后,流箭也开始不断地射进了屋子里。   萧辞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把宋行舟护在了自己怀里,用长剑快速的挡开射过来的箭矢。   “快,退出去!”   “王爷,下面全是人。”   萧辞眉头紧紧拧成一团,“你们先挡住窗口。”   说完他一转身抓住玉真的胳膊,就往里屋躲了进去。   玉真此时才反应过来,拼命的扭动喊叫:“是祖父!是祖父来找玉真了!”   “别动!”萧辞扯住她的细臂,警告道:“你现在去就是送死!”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祖父!”   玉真发了疯一样的向外冲,就连手臂处的布料被扯烂了都没注意到。   宋行舟实在无法理解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念,能让她对那位许久未曾见过的祖父有这般的执念?   他伸手握住萧辞的手掌,低声道:“公主怕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你又何必要阻止他们爷孙相聚呢?不如做个好人,放她去吧。”   说罢,他仰头看看萧辞的眼眸,眼底已没了刚才的惊恐,倒是多了几分笑意。   萧辞不知他是何意图,只轻轻摇头,“不可,外面是谁尚且不知,若是玉真出去,只怕……”   会被箭矢射成刺猬。   “是她自己要去的,与你何关?”   萧辞看看玉真,低声笑笑:“你以为我对她还有亲情,所以是怕她受伤吗?”   宋行舟眉梢微蹙,满脸不解的望着萧辞,“难道不是吗?”   萧辞看他一眼没说话,只是一把将玉真抓了过来,又从旁边找了些顺手的东西将她双手负在身后,推到了床上,才道:“她自有用处。”   说完,萧辞又道:“你在这边躲好,我出去看看外面如何,至于她……若下面真的是南安王的人,那皇叔自会成全你们祖孙相聚的。”   “玉真,别着急。”   死也不急在这一时。   萧辞处理好这里之后,便俯身在宋行舟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道:“照顾好自己,我去去就来。”   宋行舟心跳都不禁加速,脸上也泛起一团红晕。   又想起刚刚萧辞奋不顾身将自己挡在身后的样子,不禁有些感动,直到听见外面的箭矢扎进墙壁的尖利声响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他们还深陷危险之中,又不免开始为萧辞担心起来。   手心不由自己的捏紧,指甲深深嵌进了肉中。   萧辞将外间的屏风横在那里,偶尔有几支箭撞在屏风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随着外面的声音,宋行舟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喊,“是皇叔吗?”   是萧辞。   宋行舟紧张到了极点,他不知道萧辞要干什么,只得伸长了脖子从屏风的缝隙向外悄悄张望。   “皇叔,许久不见,您的脾气还是一样的急躁啊!”   萧辞说的那样风轻云淡,就像是真的再跟他皇叔唠家常一样,竟然听不出一丝慌乱。   “皇叔,您难道不想跟辞儿叙叙旧吗?”   箭矢的声音未停,萧辞并未放弃,他挡了几下射进来的箭,继续笑着说:“皇叔,您不看看玉真吗?”   宋行舟明显感觉到床上被捆绑着玉真身体抽动了一下。   他转过头看着玉真,挑了下眉梢,弯下腰凑近了笑道:“公主,恭喜啊,您就要见到您的祖父了呢!高兴吗?是不是特别开心?”   宋行舟从地上捡起刚才被打落的匕首,贴在了玉真的脸颊上,刀锋在她的莹白颊边上划了划,“那我可要帮公主好好打扮一下了呢!”   刚才萧辞扯了布块塞进了玉真的口中,此刻她只能红着眼睛呜咽,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场景莫名有点熟悉。   手指尖微微一用力,刀锋划破了玉真的肌肤,血珠子一点点渗透出来,宋行舟伸出另一只手指,沾了沾那血,抹在玉真的脸颊上,一边涂抹一边道:“缺点胭脂呢,我帮公主上妆。”   玉真疼的微微颤动,宋行舟却没打算就这样算了,他又用刀锋划在她的唇瓣上,血珠瞬间流了出来。   宋行舟又在她的唇瓣上涂涂抹抹,这才觉得差不多了,稍稍向后退,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点点赞叹道:“公主花颜月貌,上了妆更美了呢!”   见她的长睫轻颤,泪珠子挂在眼角上,宋行舟又俯身替她擦去,嘴上轻轻笑着:“公主,你可别怪行舟啊,我一向是有仇必报的……”   “喔,对了,我一直没告诉你呢吧,我是宋行舟,是宋清芷的兄长。”   “我是男的。”   玉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宋行舟。   “以后记住,别惹我,要是你还有以后的话。”   说完,宋行舟听见了屏风移动的声响,转头看时,是萧辞走了进来,他看着玉真的脸颊,又看看宋行舟,不禁笑了摇摇头,道:“你还真是个狼崽子,睚眦必报。”   “我从不先惹事。”   萧辞温热的掌心贴在他的发顶,缓缓揉揉,道:“好,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只是现在能不能让我先用用她?”   “王爷是要送她去见南安王吗?”   萧辞看看玉真,点头道:“是。”   说完他一把抓起了缩在床榻上的玉真,又道:“玉真,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让你死,因为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是皇兄。”   玉真突然身子一抖,眼眸中泛着红。   “当年你无依无靠,是皇兄把你当成亲生的女儿一般照拂,是皇兄给了你公主的尊贵和宠爱,你胡作非为无法无天,也是皇兄在宠溺着娇惯着你,就连皇兄过世前给我的诏书里,都让我好好照顾你,不管你以后犯了什么错,都让我饶你一命。”   “玉真,你对得起他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7 23:48:00~2023-05-21 23:4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庞玲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被救啦   玉真从来没想过, 自己有一天会成了别人手中那个人质。   她哀怨的看了宋行舟一眼,怎么只过了一夜他们之间就调换了身份?   大约是萧辞说的那些话起了作用,楼下的箭终于停了, 萧辞单手提起玉真, 推到了窗子边上。   那窗子已经破败不堪,萧辞猜到南安王就在下面,他大声道:“皇叔,你不认识辞儿, 也该认识玉真吧?她可是您的孙女,是世子的亲生女儿, 您看看我皇兄可替您养的好不好?”   “只是可惜, 皇兄养了一只狼。”   萧辞把玉真口中堵着的破布扯掉,在她的耳边低语:“让他放我们走。”   此刻窗外静的可怕, 只听见几只不知死活的蝉在嘶鸣。   玉真极其复杂的看了萧辞一眼,继而转向楼下,哑着声音:“祖父,放我们走吧。”   这寂静不过一瞬,却让楼上的人觉得漫长的可怕。   萧辞高估了玉真在南安王在心中的位置,也包括玉真自己。   南安王在楼下哈哈大笑:“萧辞,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笑话呢?”   “本王怎么可能为了这个小丫头, 放弃了杀掉你的机会?”   这么多年南安王之所以不敢举兵造反,无外乎是畏惧萧辞和萧昼兄弟两个人手中的兵权,杀掉萧辞对他而言便是少了最大的阻碍, 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这样的机会呢?   幸好萧辞也没真的觉得南安王会念什么亲情。   “玉真, 睁开眼睛看清楚, 这就是你不惜丢弃一切也要追随的亲人。”   萧辞将玉真一把推回到段灼的旁边, 沉声道:“照顾好她。”   随后, 他便拿出腰封间的哨子。   尖利的哨声穿破了天际。   宋行舟听着这哨声,忽然觉得莫名的熟悉,好像是在哪里曾经听过似的,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多想,眼下的情况似乎更焦急了。   刚刚才安静下来的夜,又被利箭射击的声音充满。   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萧辞竟然只带了这么几个人,心下比刚才还要慌张,本以为还能打一打亲情这张牌,但是发现南安王根本不吃这一套。   该怎么办?   该怎么出去?   或许萧辞根本不该来找他的,就让他一个人去那个什么鬼地方当人质好了,至少萧辞能好好的活着,现在该怎么办呢?总不能两个人一起死吧?   他狠狠剜了玉真一眼。   想想刚穿来的时候,他每天都想着离开着这个可怕的人,这座瘆人的王府,徒有表面的富贵奢华,却一点温暖都没有,那时候他恨不得让萧辞找个理由就将他赶出去才好,每天活在谎言之中,战战兢兢的生怕秘密被人知晓。   直到后来,有个人跟他说,不论你是谁,是男是女,你都是我的人。   他才在那一刻,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才感觉这一切不再是个梦,才发现他们经历了这么多。   思绪飘了会,有个身影站在门口,背着光只能看出身形的轮廓。   “萧辞,我们还能活吗?”   他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平静,略带些干涩的沙哑。   萧辞没有说话,逆着光走进来,将他拥进了怀中。   这个拥抱似乎比以往的拥抱更加紧。   “行舟,对不起,是我不好。”   早就知道自己深陷漩涡之中,本该就没有任何弱点,并不是摄政王铁石心肠,而是他敌人太多了。   宋行舟只将自己的头靠进了他的怀里。   “别胡说,这也不是你愿意的。”宋行舟仰起了头,看着萧辞,眼窝里盈满泪水,“我只是不想死,我还没活够。”   萧辞将他搂得更紧,“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再等一会,只要我们能再坚持一会……”   说话间外屋就有个暗影卫垂手来报,宋行舟偷偷从萧辞怀里露出个眼睛去看,只见那个侍卫已经整个人伤痕累累,就连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身上的衣衫已经没一处好的了。   他不自觉的有些心酸,隔着衣衫都能感觉到疼。   这些人都是在为他卖命。   宋行舟从现代而来,他还不能完全接受这种,被人用生命保护的感觉。   萧辞眼神也凝滞了,那种心疼毫不加遮掩。   可声音却依旧清冷,“何事?”   来人抱拳,道:“王爷,兄弟们快、快顶不住了。”   宋行舟低下了脑袋,按纳住内心的难过和害怕。   他却听见萧辞说:“再坚持一会,会来的。”   宋行舟很想问,到底是谁能来救他们?   看着眼下的局势,洛城已然是被南安王攻破了,那么谁还能来救他们呢?   是萧辞那个七皇弟吗?   宋行舟又想了想,萧昼的驻军在西南,洛城在西北方,即便是萧昼想来救他们,怕也是来不及的,还能有谁呢?   萧辞看他身子僵硬,道:“还是害怕吗?”   “这没完没了的箭声和撞门声,扰的人心惊。”宋行舟知道自己只是听着就害怕不已,外面的那些侍卫,正在用自己的生命搏斗,挡着一波又一波要冲进来的敌人,一定更难捱。   “南安王只是声势浩大,刚才与他对峙,我大约看了眼楼下的士兵,人数并不多,而且城中百姓并不慌乱,也没有听见其他地方有什么声音,想来他带兵不多,这洛城之内必有他的内应,才会开城门放他进来。”   宋行舟听他所言,不禁佩服起他的厉害来,只是站在窗外那一会的功夫,就把下面的一应情况搞得清清楚楚,不愧是曾经威名赫赫的少年将军。   也直到这一刻,宋行舟才对他为何一定要在窗边与南安王对峙,有了了解。   原来他一开始就猜到了,玉真并不能完全拿捏住南安王,他想要看的,其实只是那边的兵力情况。   “这会大约也陆续射了有了一个多时辰的箭雨,我猜测南安王手中的箭不多了,等到他箭尽之时,我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那谁会来救我们?”宋行舟不得不问出自己最最关心的这个问题。   谁能来救他们呢?   萧辞很淡很淡的笑了笑,抚了抚他的发丝,下颌贴了上去:“你见过的,我的好皇叔,庐江王。”   宋行舟一惊,仰头:“庐江王?”   “你大约不知,皇叔其实是皇祖父南征北战时捡的孩子,认成了干儿子,后来皇叔也成了辅佐皇祖父的一员悍将,勇猛之势不逊于我。”   “所以你跟庐江王求救了?”   萧辞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说道:“时机就要到了。”   他刚说完,宋行舟便觉得外面的射箭的声音逐渐少了,刚才来报告的那个暗影卫又过来,这一次他的脸上多了些喜色,他道:“王爷,箭停了。”   萧辞缓缓将怀里的人放好,站起身,拍了拍那个暗影卫身上还算完好的肩膀,道:“援兵也到了。”   话音落下,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阵的厮杀之声、兵器相碰的声音,好一阵喧闹之后,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咚咚”,这一次房门不是被撞击的声音,而是敲击的声音。   “辞儿?你在里面吗?辞儿!?”   那果然是庐江王的声音。   宋行舟没有想到,在丰州的时候看着身材有些肥硕,就连走路都不是很利索的庐江王,竟然还能带兵,还能来救他们。   摇摇欲坠的房门卸去了刚才挡着的东西,从内缓缓打开。   宋行舟和萧辞并排站在那里,看着庐江王精神矍铄的穿着锃亮的铠甲,一步一步沉稳的走了进来,他望着萧辞上下打量,直到确认他平安无事之后,才长长松了口气,道:“吓死本王了,辞儿,这怎么回事?”   “谢皇叔不辞劳苦,前来救侄儿。”   萧辞单膝跪地,就要给庐江王行礼,庐江王赶紧上前,托住他的双臂,道:“说什么傻话呢?你当我是萧博弈那个无情无义的人渣吗?”   说完,他向后摆摆手,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从后面推了上来,踉跄几步险些跌倒。   “萧博弈,你还是个人吗?”   庐江王收起刚才和善的面庞,一脚踹在南安王的肚子上,他气得胡子都有些发颤。   “一把年纪还学着人家谋反?看把你能的!”   宋行舟擦擦额头的汗珠,觉得这庐江王说话的风格……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明明之前在丰州的时候他说话很正常啊!   怎么……忽然换了风格?   他忍不住多看了庐江王几眼。   萧辞拉着宋行舟往后退了半步,准备在一旁欣赏这哥哥训弟弟的场景。   “当年要不是我跟父皇辞了兵权,萧博弈,你觉得你能有机会领兵吗?你领兵的那点本事,还是我教的呢!我还没死,你就敢起兵造反了?你反的是谁的江山?是父皇的!是我们当年跟着父皇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   庐江王越说越生气,左右看了看,终于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个长木棍子,握在手掌里就冲着南安王打了下去,一边打还一边呵斥:“让你不长记性!让你长了个熊脑子!让你一把年纪还不安分!今天我就替父皇好好教训你这个不孝子!”   南安王早就没了刚才的士气,垂着头到处躲藏,不想挨打,一边躲一边喊:“这能怪我吗?是他们先杀了我儿子的!”   “你还说!还说!”庐江王又是两棍子削了下去,气呼呼的喘着:“你那世子在长安城里,好吃好喝的养着,是他自己身子不好死的,你怎么能怪别人?”   宋行舟见庐江王气得脸都红了,扯了扯萧辞的袖子,低声道:“你要不要劝劝?别给庐江王气出个好歹!”   萧辞一摊手,道:“这个可不归我管。”   他可不是圣人,这次南安王几乎是将他置于死地,他怎么可能轻易就放过了对方呢?   他也知道庐江王在他面前上演痛打亲弟弟的场面,其实就是给他看的,大约是自己也不好意思来求情,便想着用这个办法能不能让萧辞消消气,减轻对南安王的判处。   宋行舟也不想管他们萧家的事情,南安王造反已是事实,至于如何定罪,自有朝廷法度来决定,上有皇帝太后他家摄政王,下有大理寺刑部,轮不到他这个外人操心,他此时此刻最关心的,是那个把他陷在这般险境里的玉真!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寻找玉真的身影,正好看见有个人影要从混乱之中往外面溜,便几步拦在她的面前,笑道:“玉真公主,您不是要认祖父吗?怎么这会祖父就在面前,您反而要往外面跑了呢?”   玉真见自己想要趁乱溜走的心思被他拆穿了,气得脸色煞白,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滚一边去!”   话没说完,就感觉有一道黑浓的阴影压了下来,“啪”的一记耳光重重扇在了玉真的脸颊上,雪白的脸颊瞬间红肿一片,看着就很疼。   萧辞对身后的人道:“将玉真收押起来,与本王一起押解回京。”   继而又转头,道:“玉真,你该去皇陵看看皇兄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21 23:46:45~2023-05-24 20:0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就爱喝薄荷奶茶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路上啦   八月十三, 萧辞和宋行舟一同坐马车,回长安。   这几日萧辞在洛城一直在料理后事,安排南安王和玉真公主的押运事宜, 以及皇叔庐江王上交兵权回丰州的事, 还有洛城的一众大小官员,谁是南安王的内应等等,宋行舟几乎夜夜独守空房,见不到萧辞的人。   直到上了马车, 他被萧辞一把拉进了怀里,这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他们还是好好的。   仿佛一场大梦初醒一般。   “好热。”宋行舟装作嫌弃的推了他一把。   萧辞一手揽着他的细腰, 一手紧紧握住他没什么力气的手, 看着他道:“你热吗?可是我却觉得饿了。”   宋行舟偏开头,随意地问道:“饿了?早上不是用过膳了吗?为何这会就饿了?没吃饱吗?要不要让段灼拿些糕点进来。”   萧辞笑了出来, 看着他一脸精明相却是对□□毫不通的样子,无奈的笑笑,“这几日我回去的晚,每每回去你都睡了,不忍打扰你,早晨想亲近一番,却又怕把你吵醒, 结果就这么忍了好多天,你该怎么回报我?”   宋行舟依旧不解,-偏头看着他, “忍?你忍了什么?”   萧辞压低了脸, 那种不加修饰的眼神看过来, 宋行舟手脚一阵发软。   他好像懂了。   可是这是在马车上啊!   难道他在想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吗?   这一次他们走的是官道, 马车稳稳地轧过乡间平平整整的石板路, 宋行舟软软的靠在萧辞的臂弯里,就连头上发髻的流苏也随着马车的走动轻轻的晃着。   萧辞手指扶了上去,捏着他发髻上的流苏,道:“你穿男装也很美,以后就换回去吧。”   宋行舟眉头一皱,道:“可是若是让人知道当朝摄政王娶了男人为侍妾,会不会在背后议论你?”   萧辞的手指尖在他的面颊上来回摩挲,道:“议论本王的还少吗?本王还会在乎这一件?”   “那你在乎什么?”   “你说我在乎什么呢?”   萧辞俯下身子,唇瓣紧紧贴在宋行舟的唇瓣上,一开始宋行舟还是很享受这个亲吻的,可是过了一会,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就咬了上去,直到有丝丝血腥之气冲进了鼻腔里,才觉得舒服,松了口。   “你这是在惩罚我?”   两个人拉开一点距离,宋行舟点了点萧辞的唇瓣,“是,我那个时候害怕绝望无助,被玉真折辱,我就想若是你来救我,我一定要咬你泄愤!”   萧辞把他娇软搂了个满怀,爱极了他发狠又不讲道理的模样,“嗯,咬完了,泄愤了吗?”   他侧过头,用挺直的鼻尖轻轻蹭着他的鼻尖,薄唇微启,“若是不够,再继续咬吧。”   萧辞含住了宋行舟丰润的下唇肉。   舌尖轻轻一点,浅尝即止。   宋行舟推拒,阻止他接下来更为猛烈的举动,“这地方不合适,一会有人听到了……”   萧辞算是看出来了,这么多天的相思之苦,只有他自己有,人家可是吃的香睡得香,无情的很。   经历这么大的变故,难道就没有一点想跟他吐露心声的意思吗?   “行舟。”他亲了一下那雪白圆润的脸颊,在他耳畔低语:“我饿……”   宋行舟爽快的点头:“要不要去拿点心。”   萧辞:“……”   真想拿点心砸你的头。   -   汤城,罗宁河上。   朱漆翠颜的画舫,曲调清扬,云纱簇簇,粉脂如花,美酒佳肴摆满了桌子。   宋行舟手中拿着一柄团扇,步伐款款走了出来,只一抬眼,便跟坐在位置上的萧辞四目相对了。   萧辞也抬眼打量着他,还没走到身边,他就起身站起来朝着他这边而来。   一伸手,萧辞揽过他的细腰,带他入了座位。   “今日打扮得更美了。”萧辞低头浅浅嗅着他的香气,眼神中略带着几分轻挑。   “还不是怪你,好好的官路不走,非要包个画舫顺江去长安。”宋行舟不解,为什么明明可以马车十天就能到长安,非要做这个画舫,不得二十天才能回去吗?   他有些担心江空畔的案子审的如何了,想知道结果,回不去也就不知道结果如何。   “因为在船上可以做一些想做的事情。”萧辞拿起一双玉箸,塞到了宋行舟的手里,开始看着菜单:“ 行舟你来看看,这道神仙鱼看起来很好吃吧?”   宋行舟凑了过来,细看着所谓的菜谱,比之现代的菜单倒是多了几分唯美,都是画师亲自画出来,再装订成册,画师画的也让人垂涎欲滴,宋行舟粗粗翻了几页,道:“菜名取得都很好,就是不知道吃起来味道怎么样。”   “味道自然是好的。”萧辞招呼着一旁站着的小厮,道:“这个神仙鱼,其他你上些拿手好菜就行。”   小厮应承着下去,宋行舟见人走远了,便又问道:“说说呀,为何突然要做画舫?”   萧辞屈起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宋行舟见状,便夹了一筷子小凉菜,投喂到萧辞的口中,道:“说吧说吧。”   “之前我一直没想明白,南安王是如何这么快又不让西北驻防发现,到达洛城的,直到看到这几条废弃的画舫,我才突然想明白。”   “你是说,他们是坐船来的?”   “想必应该是了,他们的画舫停在这里,本来目的地应该是长安的,只是在路途之中有了洛城的变数,才将画舫停在这里,所以本王一定要将这画舫送回长安,否则南安王若是反咬一口,本王又该如何是好?”   小厮从后厅上菜,端了一盘什锦蹄髈放上来,宋行舟自己先吃了一口,便又赶紧给萧辞夹了一口,道:“味道还不错。”   “那当然,这些厨子,可是南安王从他的封地带过来的。”   宋行舟闻言脸色一白,差点把蹄髈吐了出来。   “王爷,你怎么敢、怎么敢?不怕他会下毒吗?”   萧辞随手拿过另一端的筷子,直接将蹄髈筋塞进了宋行舟的嘴巴里。   “你就放心吃吧,下毒也是先毒死我,行了吧?”   宋行舟鼓囊着腮帮子,又圆又大的眼睛一直瞪着。   “……”   从这天开始,宋行舟就过上了每日陪同萧辞饮酒作乐的日常。   一边饮酒,一边欣赏着河岸沿途的美景,船上有舞娘做舞,还有伶人歌唱,不可谓之不快乐啊。   宋行舟想南安王一把年纪,还玩的这么野,就不怕突然一命呜呼了吗?   这还真是快乐似神仙的逍遥日子。   画舫顺流而下,离开了汤城地界,顺着水路直往长安一带。   这附近本就是水系发达、河流交错,行商走贩也多是依靠水路,沿途的富贵人家也不在少数,所以偶尔也会有些纨绔子弟的游玩画舫船只在沿岸停泊。   他们的船混行与之间,并不显眼,越是接近长安城,越是醉生梦死的人多。   直到……   宋行舟有一日突然发现,他们的画舫后面,似乎总是跟着一条更加富丽堂皇的船,这么多船为什么宋行舟偏偏对这艘船看得真切呢?   因为那船上总是会传来一阵阵,并不同于其他画舫之中嘈杂纷乱的乐音。   难道萧辞此行的目的,还有其他?   比如,钓个鱼什么的?   他自然是知道萧辞的心机谋略,浪费了这么多天的行程,肯定不会是做无用功的。   “咱们离长安还有多远?你不担心京城的局势吗?”   朝堂政局如此错综复杂,瞬息万变,难道就不会生出什么变故吗?   宋行舟现在明白了,萧辞果然是树敌众多的。   旁的他也不知道太多,就说京城里关于太傅的案子有没有了结?梁思明的案子又审到什么程度?他父亲的案子有没有进展?   还有那个太后,宋行舟总觉得这位只见过一次的太后仿佛对他恶意满满,到底他跟萧辞之间又有什么过节呢?   萧辞微微抿直了唇线,道:“自然担心,不过我早有应对,长安城里现在应该好的很。”   宋行舟知道萧辞是有帮手的,比如江空畔,看似只是一个大理寺卿,但桩桩件件的案子都在他的手中办着审着,一定是让人放心的,朝中的政事,还有陈循。   想到这里,宋行舟又觉得江空畔厉害了,这不就是买一赠一吗?还赠了一个这么厉害的人,要家世有家世,要威望有威望,要权力又有权利,真的是绝了。   但,他们再厉害,在得心应手,也不过就是个朝臣,真的能稳定局势吗?   宋行舟想到了那个年幼稚嫩的小皇帝,摇摇头。   “你啊,好好玩吧。”萧辞看他走神,便拿起面前的金樽,把酒水凑到她的唇边:“京中的局势我早有布控,你不必忧心。”   “唔……”宋行舟一张嘴,酒液就被灌了进来。   没办法吞咽的一些,就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着,结果下一瞬,就让萧辞接了正着。   舌尖一点点的舔舐着稚嫩的脖颈,挑出了一丝红晕。   -   长安城。   萧昼日夜兼程,及时赶回。   在他到达长安城的那一天,便正好赶上太后要召见已经年过花甲的冯立唐冯将军。   文武百官都亲眼所见,摄政王突然离京是在太后的寿宴之上,而且摄政王还一直隐瞒了他腿疾已经痊愈的事情。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腿疾。   这么多年坐着轮椅,难道是他装得?   每个人心中都有猜测,但是没人敢问,也没人敢去质疑什么,毕竟,摄政王的腿疾就算是有所隐瞒,也不过是他个人的事情,又没有犯什么罪。   但是从太后的寿宴上突然离开这事,就大了。   太后当即便震怒不易,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看着大臣们都有些害怕。   事后,本来以为摄政王会有所解释,但是更为离奇的是,摄政王自那日之后便从视野中消失了。   并且文武百官都有听闻,摄政王私自出动了暗影卫去寻人。   寻找的正是他刚刚娶了没几个月的小侍妾。   这一向不近人情的摄政王竟然为了一个女人,直接得罪了太后?   就在大家纷纷沉浸在传闻之中时,又从洛城传来一个更加离谱的消息——   南安王谋反了。   他带着几百亲兵,亲自去洛城堵住了摄政王,几乎就要立刻马上把摄政王杀掉的时候,丰州的老王爷庐江王,带着驻守在江北的三千骑兵,赶到了洛城救了摄政王,生擒了南安王。   这桩桩件件听起来都像是话本子似的,不可思议。   本来是犯了大罪的摄政王,一下子又立功了!   这几日,就见太后的脸色是越来越差,之前还是一会白一会红,现在是直接黑到了地。   不知太后在想什么,她突然就让皇帝下了诏书,要传召已经辞官在家颐养天年的冯将军入朝。   原本对摄政王一人独揽大权的朝臣,现在突然把矛头又指向了太后。   摄政王再残暴,他也是先帝的亲弟弟,是皇家血脉,是曾经驰骋沙场威震一方军功累累的少年将军,是有无尽的声望在,只要摄政王在朝中一日,即便是如梁思明、钱庸且这帮权臣,也不敢明面上造次,就算是南安王也不敢出封地一步。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的很。   摄政王就算真的做了篡权夺位的事情,也只是会在史书上留下这样不光彩的一笔,但是他的政治思想和觉悟,以及治理国家的能力上,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啊!   甚至,还有些英明果断。   可是,太后若是干涉朝政,那就不一样了。   每个人都在猜测,太后为何要召见已经年迈的冯将军。   冯将军是当朝太后的亲舅舅,这次他带着自己的嫡长子进宫,大家都揣测,应该是太后要开始重启对自己家人的重用了。   皇帝年幼,辅政摄政王突然行迹不明,太后把持朝政。   这大奉的天,是要变了颜色吗?   这样的言论一出来,便随着长安城的夏风,一路吹进了千家万户。   一时之间,原来风评不好的摄政王萧辞,突然就变成了一代贤王!   不仅辅佐幼帝有功,而且兢兢业业从无半点想要篡权夺位的心思,大家这才发现,原来摄政王这么多年在朝中,从没有培养过自己的亲信,他一向按照章程祖制办事,没有越剧半步。   有人开始想念摄政王的好。   “以前都不觉得,现在想想,每日送去摄政王府的奏折,不管再多,王爷也是亲力亲为,当日完成,如今再看,这么多的奏报,太后却只让她的亲外甥来帮助皇帝批阅?真是岂有此理。”   内阁之中,有人开始发出质疑的声音。   有人开始让他小声一点,莫要大声喧哗。   “快别说了,你来看看这个批注的奏报,这是什么?”   有人拿出了一份奏报,是关于直隶府大旱的陈情,今年三月之后,直隶府便全域无降水,导致庄稼长势又差又弱,今年的收成估计是要没了,直隶总督上报旱情,想要朝廷拨些银两用于赈灾安民。   可是奏报呈上去,四五天才批复下来,批复的内容更是让人哭笑不得:   “直隶大旱,朕为之动容,可奈户部银两短缺,直隶总督应该自行筹措银两以用于赈灾,也可向当地的乡绅富户借些银两,以度过这次难关。”   “就是说,钱没有,办法我帮你们想了,你们自己去办吧。”   “这这这……闻所未闻……”   又有人说:“户部真的没有银两了吗?不是说连年丰收,税银丰裕吗?户部怎么连个赈灾银子都掏不出来了呢?”   户部侍郎赶紧摆手,“这事我不知晓,皇帝和太后并未问过户部是否有银两可以用于赈灾,你们可别看我。”   就在众人悄悄议论之时,忽然有人看到陈循走了进来,赶紧围上他,问道:“都说你跟摄政王走得近,可有关于王爷的小道消息?”   陈循有些无精打采,这几日王爷不在长安城,可把他家江空畔忙坏了,这都好几日没看到人影了。   陈循正在没好气,一听问的是摄政王,就更生气了,撇撇嘴也不说话。   殿外传来一阵动静,有人喘着气跑了进来,“王、王爷回来了……”   “啊?”   “真的假的?”   “在哪呢?这可是太好了啊!”   “就、就在城门外!正在卸甲呢!”   “王爷还穿了铠甲?他都多少年不上战场了,怎么会穿铠甲?”   只见那人赶紧摆手,匆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摄政王,是平阳王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24 20:01:19~2023-05-24 23:1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pri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小王爷   “萧昼……?”钱太后倚在榻上, 手里拨弄着一条有些发旧的抹额,“他回来作甚?”   隔着薄薄的纱帘,外屋的地上跪着一人, 那人垂头道:“微臣猜想, 应是摄政王的计策,让平阳王回京城,持着他的令牌,也好替他看管京中之事。”   纱帘那头传来女人的低笑, “他总是想得如此周全,就连自己的侍妾被人掳走, 竟然也还有时间筹谋这些, 哀家还以为他会自乱了分寸,顾不上朝堂里的事。”   “摄政王一向心思细腻, 这么多年倒是在政事上不曾有过丝毫的纰漏。”   “他若不是毫无纰漏,哀家又怎么会这般焦急,陛下马上就要十四岁了,也到了该亲政的年纪,可你看看这朝堂上下,但凡有一点与他萧辞作对的声音,马上就会被他压制下去, 太傅是这样,梁思明也是这样,一个一个都是不中用的家伙!”   她重重的拍了拍榻边的檀木扶手, 又赶紧抽了回来, 小心翼翼的查看那条抹额, 见着抹额并无异样, 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外殿的人却因着她刚才的怒气, 而不敢多言,小心翼翼的跪在地板上。   一番寂静之后,太后道:“你先下去,派人看住萧辞,随时将他的动向汇报给哀家,朝中之事哀家自有应对。”   “是。”   “萧昼不过一介武夫,在朝中的威望远不如萧辞,想当年他不过是被先帝遗弃在别苑里的一个不祥之子,还不是靠着萧辞的点播,才赢得了先帝的一点宠爱,就凭他也想跟哀家斗?”   外殿之人噤声,垂着手走了出去。   -   一散朝,萧昼就径直去了江府。   这朝堂之事,本就不是他所擅长,他要先去江空畔那里走一趟,问问对策才好。   跟着小厮进到了正堂,刚想要开口问询,却看见江空畔身边站着个美男子,顾盼美目巧笑生姿,比妖孽还要美艳几分。   “小王爷,您来了?快进来坐。”   见他两眼都挂在陈循身上,江空畔咳了咳,又道:“小王爷,这是……”   话还没说完,却被陈循挡在前面,施礼:“平阳王可能不认识微臣,但一定听过臣的名字,只不过微臣现在在江府,便只有另一个名字了。”   萧昼有些好奇,问道:“何名?”   “我是他的爱侣。”   “爱……侣?”萧昼揉了揉眼睛,确信眼前这是个男人,又看看江空畔。   他眼下心中有急事,便也不多再问询,只好点头道:“本王竟不知,江大人由此爱好,极好极好。”   江空畔不好意思的看看萧昼,“王爷见笑,陈循他生□□闹,骤见王爷失礼了。”   萧昼摆摆手,他从不在意这些虚的东西,笑道:“无妨,无妨……”猛然又惊觉不对,陈循这个名字,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于是有些怀疑的又问:“陈循?内阁辅臣?三朝元老陈大人的独孙?”   “正是在下。”   “你们俩……竟然……?”   “有何不可吗?男子之爱便不是爱了吗?这世间的感情又不是只有男女一种,再说他未婚我未娶,我们彼此喜欢凑在一起也不碍旁人的事吧?”   陈循一向冷傲,更是从不把权贵之人放在心上,即便是摄政王在,他也没多恭敬,更不要提眼前这个平阳王了。   萧昼本就笨嘴拙舌,被人如此连环询问,只能节节败退,摆手道:“本王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表达一下惊讶之意。”   二人毕竟都是朝中要臣,这冷不丁就在一起了,还真让人有点难以接受。   “王爷今日前来,是想了解朝中之事对吧?”陈循抬抬手,吩咐下人备了茶。   这江府之内,他倒真的更像是主人。   萧昼点点头,道:“皇兄只着人传了口谕给我,本王便匆匆回朝,如今朝堂政事却知之不多,所以特来江大人府上拜访。”   陈循却道:“朝堂政事,你找他没用,他在大理寺,管的是查案破案,又不在六部之内,有朝堂之事,王爷可以找微臣,微臣正好在中书省任内阁辅臣,凡是朝臣的奏报,都要从微臣这里先过一遍,再上报摄政王裁决。”   “所以,本王只用看你呈报上来的奏报?”   陈循摇摇头,道:“王爷怕是没有权限看奏报,您只是摄政王派回京城镇场面的皇亲,如今的奏报都是内阁呈报至太后处,又太后辅佐皇帝批阅。”   “那本王需要做什么?”   陈循忽然上前,压低声音,道:“王爷要做什么,取决于摄政王想让您做什么。”   萧昼眉头都皱了起来,挠挠头:“本王是越听越糊涂,陈大人您就别卖关子了,今日你既然在江府,出现在江大人的身边,想来也是与我皇兄是一起的,本王从不涉朝政,对这些政事更是一窍不通,所以才来请教大人的。”   陈循捂着嘴低笑几声:“王爷也别心急,您想啊,摄政王难道不知道您不懂这些吗?他既然叫了您回京城,就一定有他的深意,微臣刚刚说取决摄政王想让您做什么,也正是此意,如今的形势,摄政王一手遮天,这朝堂说句不好听的,只认他而不认陛下,那么摄政王一走,太后立马下旨夺回权力,如今批阅奏报在太后手中,摄政王回来他还能从太后手中拿回批阅奏报之权吗?太后会轻易交出这来之不易的权力吗?”   “这……可?那、本王该怎么做?”   江空畔扯了陈循的衣袖一下,道:“你别吓唬小王爷,本也没到那种地步,小王爷不懂这些,你只要告诉他该如何配合你就好。”   陈循瞥了他一眼,又笑笑,道:“行,我知道啦,凡是跟摄政王有关的人和事,你都在意。”   萧昼看着他们眉来眼去的样子,怕是不一会手都要黏到一起了,只好强行打破他们的眉目传情,道:“二位大人,你们就快点说吧。”   江空畔转过头道:“小王爷,从明日起,你每日去内阁办公,内阁传到太后寝殿的每一道奏报,都要经过你的手,哪怕你只写上已批阅,只要盖上摄政王的金印,即可,其余的事,交给我们去办,摄政王不在我们也不会让这大权旁落他人之手。”   陈循点点头道:“除非是摄政王他自己不想要了,否则,这权利谁也夺不去。”   萧昼听闻此言,这才放下心,点点头道:“那本王就懂了。”   “小王爷,你手握我大奉朝的三十万江北军权,这就是摄政王的底气,谁也越不过他去,您记住了吗?”   萧昼使劲又点点头,这才松了口气,喝了口热茶,道:“我皇兄到底去干什么了?为何这次我回京城,总觉得皇兄似乎跟从前不同了?”   “你还没见到王爷,见到了再说不同吧!”   陈循也捏起茶杯,饮了一口,压低声音:“王爷去追心上人啦,江山和美人看来王爷在意的还是美人。”   萧昼手指一滑,茶杯应声掉在地上,“啪嗒”碎了。   “美人……不、不可能!”   他的皇兄是出了名的绝情绝爱,怎么可能为了美人就抛弃江山社稷,要知道这江山社稷可是他最敬重的皇兄交到他手中的,他一直珍视无比,绝不可能为了什么就……   “怎么不可能啊,这不是已经是事实了吗?”陈循声音苏冷,让萧昼听得更加毛骨悚然。   江空畔见状赶紧打断,“好了,阿循!”   “小王爷,摄政王自然是有他认为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你也不必多想,只要按微臣跟您说的去做就好,我们静待王爷归来。”   萧昼依旧还是不可置信,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又点点头,猛地站了起来,道:“好,本王先告辞了,如果有事就去本王的府邸找本王就好。”   江空畔和陈循一同站起身,送萧昼出了大门,临上车前,萧昼还是没忍住,煞白的脸再次问道:“你们说的美人,难道是我皇兄新娶的侍妾?”   陈循拂拂衣袖上的褶皱,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萧昼的面色更白了几分,缓缓上了马车。   一路上他都在消化这个不可置信的消息。   他的皇兄是为了那个侍妾,才会匆匆离开京城的?   到底是怎么样的人,能让他的皇兄这般牵挂?这般在意?   马车行驶到了杨枫巷子口,他突然喊停,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望着黑沉沉幽长的巷子,他似乎记得曾有人说过,皇兄的侍妾就是原来朝中宋思明的女儿。   宋府,就在这条巷子里。   很久很久以前,他曾远远看过那宋家女一眼,弱柳扶风、美颜明媚,好似是春日里一株暗自开放的小野花,并不张扬,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久久而不能忘记。   萧昼自从知道皇兄娶的人,是这个女子之后,便将昔年的情愫深深压在了心底,发誓绝不让他人知晓。   然而今日,他站在这巷子口,却想了往昔之事。   宋家如今已经败落。   萧昼站在斑驳的大门前,看着门上结满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他想,就看看她曾经生活的地方吧。   只偷偷看一眼。   看完之后,下次再见她就是自己最爱的皇兄的侍妾。   她就是他的嫂子。   “咯吱”,萧昼推开了那道陈旧的大铁门。   门没锁,他也没费什么力气。   宋家还是昔年的样子,只是无人打扫更荒凉了。   他向着里院缓步走着,那些梨树下是堆积许久的花泥,那月门后的海棠早已落尽繁花,徒留一树繁叶。   那院子深处的屋舍。   萧昼眉头深凝,那屋舍里竟然有人影攒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24 23:16:30~2023-05-29 12:0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pril、庞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出事啦   “谁在那?”萧昼一脚踹开房门, 手中的剑径直刺向那团黑影,却在看清那人面容的瞬间,收回了剑。   只见那男人如芝兰玉树般站着, 纤细的腰肢, 若隐若现的修长双腿,将那身略显普通的衣衫衬得不同凡响,他如凝脂的脸上因为看见萧昼而呈现出紧张的微红。   萧昼一瞬间怔在那里。   这张脸时常入他的梦中。   只是从女子变成了男儿的模样。   他愣了好一会,才压抑住胸口的悸动, 慌张的说道:“阁下是宋公子?”   宋家有一对双生子,据说二人除了性别不同, 相貌却有八九分相似的, 如今看来传言是有误的。   是十分相似。   那男子仿佛才从惊吓中缓过神来,点了点头, 道:“在下宋行舟,请问阁下是?”   萧昼傻傻笑了笑,道:“是本王唐突了。”   其实这男子是穿着男装的宋清芷,恰逢书院休息她回家中想要取些东西,刚一进门就被萧昼这个愣头青吓了一跳。   可是对方说自己是“本王”?   只略微一想,现如今在京中的王爷便是那位刚刚从西南边陲回来的平阳王萧昼了,宋清芷赶紧行了个礼, 道:“拜见王爷。”   也许是因为有些紧张,她行完礼才发现自己行的是女子的礼,正要想着该如何解释, 却发现萧昼好像根本没注意到。   “宋公子请起, 跟本王不必客气, 说起来宋家妹妹嫁与我的皇兄, 我们也算是亲戚的。”   萧昼自小就远离皇城, 对于人与人之间的阶级并没有太多的直观感受,加上后来他又去了军营,更是与大家同吃同睡都是生死与共的战友,于是他身上便没有萧辞那种自带的疏离感。   也是这种皇家难得少见的亲近感,让宋清芷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虽然她是第一次见平阳王,但是却没有像之前见到萧辞那般拘束,二人又说了一会话,眼见着天色渐暗,宋清芷就提出要回书院了,萧昼又邀请她一起上马车,送她回去。   宋清芷只犹豫了一下,并未拒绝,萧昼有一句话说进了她的心里,他们也算是姻亲,于是宋清芷便跟着上了萧昼的马车。   -   夜幕至,洛河上,花船如星火映的河水如星河。   宋行舟拢了拢衣襟,伸手推开了船门。   看着灿烂的河上星星点点,他不禁感叹:“真美。”   身后突然环上一双有力的手臂,手掌搭在他的肩上,“不如你美。”   甫一开口,似是还带着欢愉的味道,让人闻着有些羞涩,宋行舟脸微红垂下了头。   “真的不回长安吗?”   “你看那边。”萧辞的手指着远处,却是黑压压的让人看不清楚。   “那边就是长安了,我们不着急,总会有人比我们更急。”   萧辞将人揽进了怀里,浅浅摩挲,他总是那样胸有成竹,仿佛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宋行舟转过头望着他的侧脸,脑海里浮现出很多曾经看过的小说和电视剧里面的情节,他眉心微微蹙了蹙,缓缓张口问道:“王爷,我曾听过一句话,哪个当皇子的会对皇位没有兴趣呢?您也是皇子,你呢?”   “皇位?”萧辞仰头望向西边,长安的方向,仿佛在群山之间,真的能看见繁花似锦的京城,“想啊,我也是皇子,怎么会不想?”   “你要拿那位置,易如反掌。”   萧辞笑着,淡淡的如此时此刻的水面一般,“易如反掌,却也会如履薄冰,并且……”   他的笑渐渐凝滞,继而低下头看着宋行舟,表情似是凝重:“皇兄将幼子和江山交托与我,他未曾对我有过一丝猜忌,我又怎能做那不忠不义之事?”   “所以您这次回京城,就会让皇帝亲政?”   沉静了好一会,萧辞才说道:“再等等,就差一点了。”   “一点?”宋行舟将京中形势快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若有所思,“难道是太后?”   萧辞倒是颇为意外,他的小侍妾竟然比他想得还要聪明,京中形势变幻莫测,他竟然一句道破,“你倒是会看。”   这倒不是宋行舟聪明了,而是他忽然在脑海里想起了关于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记忆,那个钱太后似乎很不简单。   宋行舟这时候有点懊悔了,都怪自己当初没好好看这本小说,只看了一两章就睡了过去,根本不知道后面的剧情,本来他也是拿小说当成催眠工具的,要是当初好好看看,没准现在还能用的上。   “只是不知望景会不会有危险。”   “小皇帝?他怎么会有危险呢?他可是皇帝呀,难不成还有人会害他?!”   宋行舟随口一说,却看见萧辞的脸色不太好,他也怔住了,小声道:“难道真的有人想害他?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我已经派人回京保护他了,况且他也不小了,我在他这个年纪时,已经能带兵打仗。”   很明显萧辞嘴上说得轻松,可心里却还是担忧的,宋行舟也很明白,若是要将这权力交还给小皇帝,怕是也要一番血雨腥风,这大概就是帝王的必经之路吧。   萧辞脱下自己的披风,盖在宋行舟的肩上,道:“水上风凉,我们先进去吧。”   宋行舟点点头,随着萧辞回到了船舱里面。   他的心里总是隐隐有些不安,上上下下总是慌得很,不知道为何,宋行舟觉得长安城里总有一场暴风雨在等着他们。   然而,这场暴风雨比他想象中来的还要早。   这一日宋行舟还倚在萧辞怀里吃早膳,就突然看见一道黑影从窗户前飘过,随即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王爷!”   萧辞听到这个声音,原本带笑的脸色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沉着声道:“进来。”   进来的锦衣卫宋行舟并不认识,只觉得有些眼熟,应该是从前见过的,他先是看了一眼靠在萧辞怀里的宋行舟,有些犹豫,便听到萧辞道:“说吧。”   那人神色慌张,道:“王爷,京中出事了。”   “说!”   “皇帝已经五日不曾上朝,不曾在朝臣面前露过面,这几日都是太后一人临朝。”   萧辞眉心紧蹙,“可曾有人提出质疑?”   “有,中书令秦大人两次进宫想要面圣,都被太后给搪塞回来了,说是圣上病了,不宜见人。”   “可曾传召太医?可曾找过太医核实病情?”   “江大人两次找过给圣上问诊的太医,第一次太医说是圣上是偶感风寒,三四日便好,可是江大人却发现太医院给圣上煎的汤药里面有半夏和马钱子,便觉得十分蹊跷,又叫锦衣卫将那太医撸了去,一番拷问后,才说他们都不曾面见过圣上,每次去问诊,都是隔着帘子陛下伸出手腕让他们诊脉,他们也曾想掀开帘子给圣上面诊,却被太后身边的侍卫给制止了,事后,太后还命令太医院所有太医不得将宫中之事外传,如有外传者,斩立决。”   “江大人觉得事情蹊跷,便让小人来请王爷您即刻回京。”   萧辞深邃如墨的眼睛里是难以掩藏的怒火,他随即道:“本王知晓了,你先行回京,回京后找到平阳王,让他务必要进宫中见到陛下,就算是闯宫也无所谓,若是有人阻拦他,杀无赦,另外,让平阳王带五十个锦衣卫一同前往。”   “是。”   “对了,通知陆烈,将皇宫封锁围困起来,所有人不许进出,除非有本王的命令,长安城内只许出不许进,所有的事情等本王回来再做定夺。”   “是。”   “通知陈循,封锁内阁,将内阁上下全部封存,内阁之中所有的人一律不许出,直到本王回京。”   “是。”   “你快些回去。”   “为臣遵旨。”   那人很快就从船上消失了,宋行舟一把抱住萧辞的腰,道:“王爷,京城有变了。”   萧辞将头垂下,轻轻在他的发顶啄了一下,道:“不必担心,该来的总会来的,我们是躲不开的。”   直到两日后,他们到达长安城外的郊区时,宋行舟才知道,这一切并非是皇帝生病引起的,而是一场宫廷政变。   太后将皇帝挟持,困在乾清殿内,外面冯将军早就集结了人马,从元中等地前来驰援,为的就是逼小皇帝退位。   “所以是太后向自己当皇帝?”   宋行舟听着锦衣卫带来的关于长安城里的最新消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来是这样了。”   “什么理由呢?太后逼皇帝退位,总是要有理由的吧?”   萧辞单手托着额间,似是在思考着什么,他摇摇头道:“要什么理由呢?等到最后让望景盖了他的大印,对天下便说是幼子无能,藩王摄政,乱了祖宗规制,便由太后临朝为皇,待幼子成年后,再将这江山和皇位还给萧氏便是了。”   “可……这……”宋行舟看起来比萧辞还着急,怎么一个一个的谋逆篡位都让他给碰见了呢?他又想起之前在洛城与南安王那场对峙了,忽然心中萌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不会太后与南安王早有勾连,南安王这次出兵也不是为了自己谋逆,而是为了支持太后?那……玉真岂不是也在太后的算计之中?所以他们都是一起的?”   萧辞冷笑:“没想到他们联合起来,想算计的竟然是这大奉的江山。”   他随即抬眸,眼睛中的冷意森森,让人惧怕,“让平阳王把江北军从云城调回长安,另外皇叔已带着十万护卫军从丰州赶来,想必这一两日就要到长安城外了,通知陆烈,江北军、护卫军全部驻扎在城外五里的地方。”   宋行舟看着萧辞,竟有些暗暗地佩服,原来他早就将两路大军调到了京城附近,也许他一路所等的,便是这两路大军吧。   “你又想什么呢?”   锦衣卫拿着萧辞的令牌,出了驿站的房门,萧辞低头盯着宋行舟,问道。   “想我的夫君为何总是这么英明神武!”   萧辞浅浅笑着,将人顺势揽进了怀里,在他粉雕玉琢的脸上亲了一下,道:   “因为只有英明神武的我,才能配的上这样美好的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29 12:02:21~2023-06-23 00:3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过敏啦   萧辞觉得驿站不安全, 便将人一起搬到了江北军营之中。   这也是宋行舟第一次这样直观的看见“千军万马”,他只觉得震撼无比。   当萧辞从马背上跳下来的瞬间,几乎所有在营门口候着的将领全部张大了嘴巴, 有的人甚至瞬间红了眼睛, 哭出声音。   “王爷的腿……好了?”   “槽,老子眼是不是瞎了?”   萧辞只淡淡的看了那将领一眼,便让他倒吸一口凉气,赶紧闭上嘴巴不再多言。   领导的事, 你少管。   他随即便转过身,将马背上的宋行舟抱了下来。   这是宋行舟第一次骑马, 还是这样狂奔, 胃里早就翻滚的七荤八素了,整个人脸色惨白, 被萧辞抱下来之后,一转身就蹲在地上呕吐起来。   看别人骑马:帅!酷!   自己骑马:好难受!想吐!   “还好吧?”萧辞看他这个样子,心疼不已,赶紧从身后抚着他的脊背,希望能帮他缓解点难受,同时又在心里开始自责,早知道他反应这么剧烈, 刚才就不该成什么英雄,骑那么快干什么?!   “你说你明明不舒服,还在前面一直喊再快点,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转念一想, 似乎是因为某个人一直在喊什么“好帅”, 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 但就是血直接往脑子里冲了上去, 哪又能知道,下了马竟然是这幅样子。   宋行舟仰起头,一双泪眼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心疼。   “好了好了,是本王的错。”   一番操作下来,旁边的众人先是看傻了。   王爷带的这位十分俊俏的男人到底是谁?只是红了红眼睛,就让他家王爷直接认错了,这似乎比看见王爷的腿能走路了,还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和震撼。   更更离谱的是,名声赫赫的摄政王竟然直接将人从马上抱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仿佛护着什么宝贝生怕摔碎了一样。   宋行舟被萧辞抱在怀里,从一排排张大嘴巴的将士身边经过,一贯脸皮厚的他也难免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悄悄将脸埋进了萧辞的颈窝里。   “这样不好吧……”   萧辞垂下头,低声私语:“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宋行舟的小把戏被人看穿,头埋得更低了些。   -   萧辞在外逗留的这两个月,京城里的形势愈加紧张了,曾经对他敌意满满的老臣们,全都急红了眼,风向转的很快,递到萧辞面前的消息一道接着一道,全是请摄政王尽快回京主持大局的。   尤其是小皇帝一直“抱恙”,引得大家人心惶惶,太后又趁机将城中的禁军统统换成了冯将军的人,而内阁之中一直空缺的首辅也由太后的外甥冯立堂补上了。   “王爷,您要是再不回京这三省六部的人员可就被太后全都换完了。”   江空畔一脸愁云的站在那里,俊俏的脸上显出疲惫不堪的神色,京城里的形势瞬息万变,他已经感觉到棘手和力不从心了,如今就连平阳王也被太后软禁了在自己的府中,他更是连个主心骨都没了。   “换完岂不是更好。”萧辞眼眸深沉,唇角更带几分淡漠,“本王现在回去,只能主持局势,却不能根治病灶,太后只会以皇帝身子不好,自己代理朝政为理由,搪塞过去,我们根本没有她的把柄,也不能将她的狼子野心曌治天下,所以我们还要等。”   “还要等?”江空畔叹了口气,细细又琢磨萧辞的用意。   宋行舟在一旁吃着龟苓膏,听着他俩的对话,笑了一声。   “何事发笑?”   宋行舟往嘴里送了一勺松软的膏体,吸溜一下咽了下去,才道:“王爷真是好深的心计,您这是要等太后封自己为帝时,再回京吗?”   “师出有名才会不落下风,到那个时候,所有反对的人都会跟我站在一起,太后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萧辞抬手将他唇上的奶渍拭去,满脸宠溺,“多大的人了,吃东西还漏出来。”   江空畔觉得自己不仅没眼看,更好像是多余的那一个,只能玩玩自己的手指头,道:“那王爷需要微臣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静观其变就好。”   -   “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了?”   萧辞表情凝重,身体向下倾斜一把扯住大夫的衣襟,一副想要吃人的样子。   宋行舟雪白的脸上泛起一层细细密密的红疹,这层红疹向下蔓延至脖颈、衣襟之下,他烧得脑子已经开始不清楚,迷迷糊糊中听见萧辞对着大夫怒吼,使劲抬了抬手,轻轻唤着:“王爷……”   萧辞听见他的声音,赶紧松了手,俯下身子去查看,用力的握住他的手掌,“我在,我在这。”   “别凶大夫,是我……”宋行舟说的很慢,喉咙都肿了没说一句话都很吃力,“是我自己对鱼腥草过敏……”   宋行舟怎么也没想到,这军营里会有鱼腥草做的菜,他从前就对鱼腥草过敏,而且是非常严重的那种,起红疹、呼吸急促,小的时候甚至因为误食了鱼腥草的食物,还住进了ICU,本以为来了古代又是在长安,不可能遇到鱼腥草,就没太注意,谁知道就这样出事了。   “过敏……?那是什么?”   萧辞蹙着眉,听着宋行舟说着奇怪的自己听不懂的词语,还有鱼腥草又是什么?   宋行舟根本没有力气再去解释什么,高烧让他浑身无力,眼睛一闭就昏睡过去了。   萧辞站起来盯着抖抖索索的大夫,问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大夫也不知“过敏”是什么意思,至于鱼腥草更是闻所未闻过,然而面对王爷的紧逼,又不敢说自己不知道,只好默不作声暗暗摇头。   萧辞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便转过头,“你先下去,尽快医治,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本王定要你来陪葬!”   那大夫垂着手退了出去。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的时辰,那大夫端着个碗走了进来,“王爷,请……喝了药吧。”   他望了眼床上的人,却为难的不知该如何称呼才好。   好在萧辞现在也根本顾不上这些,赶紧把人抱在了怀里,自己亲手喂对方喝药。   “微臣猜想这位公子大约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会起了疹子,臣配了些祛湿解毒的药,公子喝完应该就会退了红疹。”   古人虽然没有“食物过敏”这个概念,对于这样突然起的红疹便是认为是湿邪所致,于是祛湿解毒一般就是解决之道。   萧辞闷哼一声,并未说话,还是很耐心的将汤药喂给宋行舟,但是对方确实因为昏睡不醒而不肯喝药,喂进去的药汤又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眼看着就打湿了一片衣襟。   萧辞便自己喝了一大口汤药,又用手掌捏住宋行舟的下颌,强行让他张了口,一低头将自己口中的药汤灌进了对方的口中,直到对方将那汤药吞咽下去,才松了口,来回几次终于将一碗汤药全数灌进了宋行舟的口中。   而站在对面的大夫却是看得呆住了。   他不禁腿软,甚至觉得自己的脖颈都开始发凉,真想戳瞎自己的双眼,看到这样的场景,他还能活到明天吗?   然而他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摄政王根本没注意到他有没有在看,而是一门心思都在那公子身上,见他喝完药之后身子依然发烫,脸上立马呈现出怒意:“你不是说喝下药就会醒了吗?为何还没醒过来?”   那大夫赶紧跪在地上,慌张不已。   他左思右想之间,忽然从衣裳里摸出一个小锦盒,双手奉上,抖着声道:“王爷,要不试试这个?”   萧辞接过那锦盒,打开一看,竟然是几颗闪着贝壳光泽的药珠子。   “这是要喂他吃下吗?”   他拿出一颗药珠捏着就要给宋行舟喂下去时,却被大夫制止。   “王爷,这个药珠不是这样用的。”   萧辞停下来,盯着他问道:“那如何使用?”   那大夫垂下头,紧张的搓着手,小声道:“是要塞进公子的那处,将药珠捏爆……就、就会产生药效了。”   萧辞顿了顿,看着手中的药珠,又看看那大夫,思索一番后挥手让那大夫退了下去。   -   宋行舟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个地方十分难受,似乎是有人放了什么东西进去,又好像是要把那东西捣烂才肯罢休,可他却没有力气睁开眼睛,直到……   粘稠的液体被排了出来。   嗯,还是白色的。   “王爷,这、这是什么?”   宋行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是过个敏,竟然就遭了这样的事情,那个画面,即使他脸皮这么厚的人,都不免有些遭不住了。   “别乱动,这是给你治病的。”   治什么病需要这么恶心的东西?   “我、我不要……”   “都说了别乱动了,你看这药多有效果,你不是已经醒了吗?”萧辞用旁边的帕子擦了擦手指上的液体,又伸过来摸到宋行舟的额头上,道:“嗯,烧似乎也退了。”   就算萧辞不说,宋行舟也不敢再动了,药珠化成的液体已经糊了他一身。   “你快些好起来,咱们要准备回去了。”   宋行舟一怔,忽然老实了下来,也不扭动了,睁大双眼问道:“真的?时机到了?”   萧辞只是微微点点头,下一刻就从一旁拿起个锦盒,打开后捏出了一颗药珠,他看着宋行舟笑笑:“但是在回去之前,这盒药还是要用完的。”   ……他已经退烧了,红疹也下去了,他感觉自己不需要用药了啊!   “可……我……”   “没有可是。”萧辞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这事你要听本王的。”   宋行舟还要再说什么,却感觉一阵异样,清清凉凉又奇奇怪怪,他含着泪望向萧辞:“你就是想折腾我,根本不是因为我生病了……”   说完又觉得更强烈的异样感袭来,“啊……”   原来王爷就是想看他这样狼狈哭泣的样子,才会觉得开心。   好可恶!   回城里的路很近,但萧辞却不允许宋行舟在骑马了,他将人拘在马车内,自己确实饶有兴趣。   “你坐得离本王那么远,作甚?”   萧辞朝着宋行舟招手,示意他坐过来,坐在他的身边。   “我才不去。”宋行舟却是扭过头去,不想再看萧辞。   萧辞微微挑起眉梢,“为何?难道还怕本王吃了你不成?”   “怕。”宋行舟瞥了瞥他,道:“怕你再藏着什么药珠子,又来折腾我,我身子虚经不起。”   萧辞却是略一沉默,道:“本王看你也享受的很,这军医不错深得本王的心意,本王已经带着他一同回去了,以后就让他给你诊病,这法子极好极好!”   他长臂一勾,把人圈了过来,按在自己的旁边,“就坐这里,坐在本王身边,本王有话要跟你说。”   宋行舟仰头看着他的神色,刚才的笑意已经散去,满是正经和严肃,这才安安生生的坐了下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旁边有什么很硬的东西在硌着,便转头去看,却是看见了一柄长剑。   刻纹精美,泛着森森寒光。   “这是……?”   萧辞不常佩剑,宋行舟立马在心里打了个冷战,这几日的轻松也让他暂时忘记了长安城里的血雨腥风,如今要回去,就要面对这些风雨。   “这剑已经很久没有出鞘,希望不要太贪心。”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23 00:31:48~2023-06-28 23:3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嘢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决断啦   长安城, 陈府。   “陈大人!您怎么还能坐得住?大事不好了!”   陈循和江空畔坐在院子里喝茶,掰手算算,大约王爷也是要回来了吧。   “尚大人, 您看您急的这一头汗, 快坐下喝杯凉茶。”   陈循眉梢带笑,眼弯唇翘。   “这宫里刚传出来的消息,皇帝不好了!”   陈循握着杯子的手指紧了一下,随即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替皇帝把脉的太医,今日被放出来了, 带了消息说是皇帝的病情加重, 怕是……怕是……”   “胡说!皇帝才多大!?”江空畔一拍桌子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眉头紧锁。   那尚大人赶紧摇头, 喘着粗气道:“哪敢胡说,是太医亲口说的。”   江空畔一把攥住陈循的手,抬腿就像门外走,“还等什么,还不赶紧进宫!召集所有内阁以及三品以上的官员,即可进宫!”   立在旁边的那名锦衣卫应了一声之后,就踩着石桌“飞”上了房檐, 消失在了天际之中。   大约一炷香的时辰,江空畔的马车便停在了宫城门口,有几位家住得近的大臣, 已经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其中有人正在跟城门守卫交涉, 看见江空畔的马车, 眼前一亮赶紧飞奔过来迎接。   江空畔和摄政王之间的关系, 大家早就心知大明,此时此刻,他的到来正是给了这些官员们定心丸一般的存在。   “先等等,在等一个人。”   江空畔看着几位大臣急切的眼神,拱了拱手,“诸位稍安勿躁,如今宫里形势不明,尚不知道皇帝的病情是真是假,我们需要等一位皇族之人,才好名正言顺的进去。”   “皇族?如今长安城里的皇族,只有平阳王一人,可他不是被冯将军亲自看管起来了?又如何出的来?”   “难不成是摄政王?”   “若是摄政王那可就太好了!”   江空畔不做声,不否认也没有承认。   他垂眼看着这些曾经对摄政王百般挑剔的大臣,今时今日又换了这样的模样,可真是人心难测啊。   陈循也缓缓从马车上下来,他看了看江空畔,小声嘟囔:“又骗人。”   摄政王可没说今日就会回来,送出去的信也还没有收到回复,眼前这人就胸有成熟的样子,若是一会来不了,又该如何收场?   “不骗人,他一定会来。”   江空畔转头,看着陈循,“在他的心里,先帝托付的江山比什么都重要,他一定会回来的,绝不会让江山有什么差池。”   陈循象征式的扯扯嘴角,笑着回应了一下。   眼见着宫城门外越来越多的官员聚在了一起,守卫私下交接了一会,便派出人跑进去报信了。   陈循将这样的小动作看在了眼里,他暗戳戳示意给江空畔。   “也好,里面的人也该参与进来,他们不表演,戏还怎么唱?”   -   长安城内的大街小巷忽然之间都闭了门,往日繁华无比的街道上,此时此刻竟无一人。   城门口的战事只持续了很短的时辰,就被反叛的人从里面打开了城门。   当摄政王手持长剑立在大街上时,似乎时光又回到了很多年以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拎着敌人的首级,一步一步向前走。   只是此时的他,一身素衣,比雪山还要坚毅,褪去曾经的稚嫩,岁月在他的身上留下的只是更多的沉淀和睿智。   他看了看长街的尽头,那是皇宫的所在地,打了响指,棕色的战马就从万马千军之中狂奔而来,静静的等待在他的身旁。   “皇宫!”   他挥动手臂,身后的将士们如山呼海啸一般汹涌而出,一时之间,整个长安响起了久违的冲锋战吼。   没有任何人是江北军的对手。   因为他们的统帅,是大奉的战神,是大奉的神。   当他们轻而易举冲破皇城,冲进了乾清殿时,才终于看清了里面的形势。   大殿之内犹如炼狱一般,充满了死亡的哀嚎。   横梁上,一排排吊死的宫人,随着殿门推开时涌进的风,微微摇摆。   他们都是在战场上历经血雨腥风的战士,可是却依然被这样的场景震慑住了。   满宫上下上千条人命,就这样摇摇晃晃的吊在了乾清殿的横梁之上。   “哈哈哈哈哈哈!”   “萧辞,哀家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声音从那尸林后传了出来,仿佛来自十八层地狱。   钱太后身着盛装,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她笑着向前走着,轻轻拨开挡住她视线的那些宫人的腿脚。   白莲从恶魔深渊之中走来。   “我一直在想,要送你什么礼物才好,庆祝你的腿好了,庆祝你又一次打了胜仗,庆祝……我们相识的四千三百九十六天,庆祝你退婚的第八个年头,我的好皇弟啊,这礼物你……”   “还喜欢吗?”   “是吗?看来本王当年退婚,是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了。”   萧辞看了看手中的长剑,用力的高高举起:“陛下呢?你把陛下藏到哪里了?”   钱太后又是一串高昂而尖利的笑声:“原来你还没看见他!你再找找,或许就能看见啦!”   一种并不太好的预感突然升起,萧辞挥手让身后将士进殿,命令道:“将所有的尸体放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摄政王也有着急的时候?好开心,好久没看见你生气的样子了,还是那么让人心动!”   萧辞内心的不安更甚,他抬手用力一挥,长剑呼啸着飞舞出去,将几个尸体上方的绳索斩断,后面一排的尸体才露出了面容。   “妖妇!你若是动了望景一根汗毛,我定要你们钱氏满门偿还!”   “哀家不动他,你就会放过钱家了吗?让哀家想想……好像并没有啊!萧辞,反正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我的,那我就让你记一辈子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   话音刚落,有人在角落里喊道:“陛下……陛下找到了!”   萧辞脸色顿时煞白。   这屋子里,除了钱太后,无一个活人。   他的眼眸如坠深潭冷得让人脊背发凉,一剑径直刺向了钱太后的肩颈,血,顺着她明艳的礼服流了下去,丝丝绕绕,染红一片。   “你怎么不杀了我?”   她眼睛里充着猩红的血丝,唇角溢出一股一股的血。   萧辞没理她,只冷冷的拔出了剑,往那具尸体处走。   他走得很慢,仿佛只要他走的够慢,那就不会是他一直以来保护的那个孩子……   这是他皇兄的遗命,是他皇兄最宠爱的儿子,是他临终也不曾放下让他一定要好好守护的孩子。   萧辞缓缓蹲下身子,看着地上那张还稚嫩的脸,周围一阵寂静,许久之后,他才抬起手掌,摸着对方的发丝。   应该很疼吧,脖子上深深的红痕,这小子最怕疼了。   “望景,是皇叔回来晚了。”   一滴泪落在对方的脸上。   “他不会怪你的,他知道你最牵挂的人就是他。”   一只手轻落在那孩子睁开的眼睛上,慢慢将他的眼皮合上,宋行舟的声音很轻很轻:“王爷,还不到自责的时候。”   他转过头,钱素衣面色苍白捂着淌血的肩膀,宋行舟指着她问道:“你的心真毒,竟然连一个孩子都不肯放过。”   钱素衣冷汗涔涔,仰面:“哀家放过他?那谁又能放过我呢?”   “你是太后,是受到万民敬仰的太后,大奉的百姓供奉着你,你却想谋权篡位……”萧辞扶着宋行舟站了起来,挥手让身后的士兵将萧望景的尸体保护好抬出去,“宫里的其他人呢?你把他们都藏到什么地方了?”   钱素衣又“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她盯着萧辞:“你终于想起来问他们了,我好怕你根本不会去问他们呢!”   她的话音刚落,便有人打开了侧殿的大门。   是钱素衣的侄子冯立堂,他一把抓着口中塞着厚厚抹布团的太妃,小心翼翼的走到侧殿的大门处,他又看了看地上虚弱的钱素衣,抖着声:“把、把、姑姑放了!不然、不然……”   “不然什么?”   “不然、我就、就杀了她!”他努力的仰了仰头,“他们!”   宋行舟这才看清,他的身后是一群缚着手脚的妇人和孩子。   但是宋行舟还没来得及再看第二眼,就感觉眼前一道黑影闪现,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旁边飞了过去,再看时,冯立堂已经瞪着眼睛倒在了地上,他的脖子上一道裂口,汩汩的向外淌着血。   “就凭你,也配威胁本王?”   随后便有士兵冲了进来,到侧殿里开始将那些妇人和孩子解开绳索。   “钱素衣,你还有什么路吗?”   钱素衣死死盯着地上那具新鲜的尸体,猩红的双眼流下了泪水。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宋行舟安安静静的待在王府里,这几天萧辞都很忙碌,皇宫中还有很多后事需要他来料理,并且,皇帝没了,这江山的重则又落在了萧辞的肩上,宋行舟也已经好多天没见过萧辞了。   “王妃,这饭菜还要热吗?”   宋行舟又看看桌上已经热了三次的饭菜,叹了口气,想着今日大约也是见不到萧辞了,便道:“算了,撤下去吧。”   “王妃您还没吃呢!要不奴婢给您热热?”   宋行舟摆摆手道:“不必了,我没什么胃口,撤了吧。”   沐洗之后,宋行舟躺在床上,对着灵雁道:“灭了灯,你出去吧。”   灵雁遵着吩咐退了出去。   一片黑暗之中,宋行舟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就是喜欢一个人才会有的牵肠挂肚吗?   这几天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往府里传,什么百官跪求摄政王继承大统,什么北庸趁乱出兵要攻我边境城镇,什么平阳王临危受命带领江北军挥师北上,什么摄政王命玉真公主守皇陵。   可偏偏宋行舟根本看不到人,他想知道萧辞到底怎么想的,这皇位到底他要还是不要,要了,他又该怎么办?以什么身份陪在萧辞的身边呢?   面首?男宠?   他的心乱到要死。   就在这时,好像有什么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宋行舟一怔,喊了句:“灵雁?”   并没有人应他。   他有些警觉地要坐起来看看,床沿的帘子却突然拉开,一双手探了进来直接将宋行舟又推到在了床上。   “谁!?”   他问出口便马上知道了那是谁。   是萧辞,淡淡的墨香气混着鸢尾花的味道。   “除了本王,还有谁敢进来?”   宋行舟听见那朝思暮想的声音,一时竟然没忍住,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萧辞却赶紧弯腰俯身,用宽阔的肩膀笼罩住他,“怎么还哭了?”   “这么多天好歹你也让人给我传个消息啊!难道我就不担心吗?还是说,王爷已经忘了这府中还有人等着?”   萧辞轻笑,在他的面颊上轻吻。   然而下一刻,就被宋行舟一把揪住了衣襟,“做为惩罚,今晚你要听我的,我让你怎么做你就要怎么做!”   宋行舟扯开萧辞的腰带,剥开那独属于他的良辰美景,挪着身子爬了上去。   可谁曾想,却在不上不下的地方被卡住了。   萧辞被他折磨的难受,只能及时出手,“行舟……”他喉结微动,气息浮乱。   “你这么笨,该怎么做皇后呢?”   “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本王答应那些大臣继承大统的条件,就是娶你为皇后。”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感谢一直陪伴的小伙伴,这本文写的时候正好三次元遇到了很多事情,导致更新不太稳定,幸好一切都还好,希望以后能稳定更新!   感谢陪伴!   爱你们!   以后有机会写番外会单独开免费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