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咸鱼皇子后   作者:青烟里   简介:   下一本预收《送上门的徒弟不要收》,文案在最下面。   本文文案:   钟离辰穿越了,上辈子兢兢业业社畜一枚,这辈子成了不受宠的皇子。   不受宠好啊!可以躺平咸鱼,简直就是快乐到飞起的生活。   可惜天不遂人愿。   就是去吃了个席,钟离辰多了个夫君。   是的,钟离辰一个大男人,但是他要嫁人了,对方还是当朝最大的权臣。   就在钟离辰以为自己随时得洗干净脖子等着嘎的时候,那个男人对自己认真地说:“殿下请安心,一切有我。”   好吧!钟离辰想这也不是不行,只要能让自己继续躺平咸鱼。   言而总之一句话,就是咸鱼本鱼找到了一个极好的咸鱼架。   先婚后爱(感情都是慢慢培养的)   心狠手辣权臣攻×佛系躺平咸鱼受   ☆☆☆☆☆☆   有副cp,戏份不多。   为热爱发电,所以有不好的评论,我会删除哦!介意者慎入。   定稿于2023.3.5   下一本写:《送上门的徒弟不要收》   文案:郁长白穿书后,拳打系统,脚踢剧情,终于成为穿书摆脱系统第一人。   但郁长白贵为一宗之主,虽然宗门有点小,加上他才两个人,为了宗门可持续发展。   所以,郁长白还是决定下山收徒。   不过为了避免剧情线,他跑得远远的。只是他不知道,剧情兜兜转转还是来了。   是他的,怎么都跑不掉,逃不过。   “仙人,求你收我为徒。”陆尧/陆瑶/小七在郁长白面前磕了三个头,一个比一个重,因为他知道,错过了这一次就再也没有机会。   郁长白掐指一算:哦,不是主角,那就收。   后来   郁长白看着一身裙装明艳动人的小徒弟:“女的!”   陆尧/路瑶/小七哭得梨花带雨:“师傅,求你别赶我走。”   郁长白掐指一算:虽然是女的,但不是女主:“没说要赶你走。”   再后来   郁长白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我徒弟了?那么大个,漂亮的闺女徒弟呢?!”   ┄┄   立意:用心去感受美好 第1章   开平二十三年。   这是钟离辰穿越来的第三个年头,他穿越成了南晋朝最不受宠的七皇子。也幸好不受宠,至今没人发现这壳子里换了芯。   清晨,宫道上“沙沙”洒扫的声音,惊醒了睡梦中的钟离辰。   起身,伸了个懒腰,又接着打了套广播体操活动筋骨。这壳子虽不受宠可好歹是位皇子,一天天啥事不干就有月俸,衣食住行全包。但也有不足,比如。   初夏,井水冰凉刺骨,钟离辰打起水简单梳洗过后就拎着掉漆的食盒去御膳房打饭。是的,眼下虽然不至于会饿死,但宫里向来是看人下菜碟的地儿,不受宠,这些杂事都得自己动手。   不过这些和上辈子累死累活当社畜相比,这些事简直微不足道。   从御膳房打的饭很简单,一菜一汤。其实钟离辰知道,按规矩来说皇子每顿伙食是三菜一汤,不过他也没想去找谁理论,毕竟自己没那资本。   用过饭钟离辰就要去读书了,是的,皇子也要读书,哪怕不受宠。毕竟是皇子,不能连字都不认识,说出去也忒丢人了。   钟离辰的父皇开平帝后宫妃子笼统百来十个,可子嗣却是不丰,大大小小,皇子公主加起来才十二个。抱着书到太学的时候,里面说说笑笑很是热闹。在太学读书的除了皇家血脉还有达官贵人的子女,毕竟从小和皇子公主打好关系,说不定哪天就跟着飞黄腾达。   钟离辰自知自己的斤两,进去后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这会时辰还早,教书先生还没有到,遂钟离辰干脆趴下补个觉。   “别拽我!”正在大快朵颐的时候,不知道谁那么没眼色一直在旁边捣乱,钟离辰一看,哟呵!是杨家那个只知道吃的胖墩,他是不是要抢自己吃的?可别,块头都快赶上两个自己了。   杨昭急着汗都出来了,求饶的看着逐渐发怒的教书先生,手下下了狠劲。   “嘶。”一瞬间和美味说拜拜。   “杨昭昭!”钟离辰火了,抢什么都好说,抢吃的就太过分了。   杨昭看同桌还没清醒过来,伸出手指示意他看,熟悉的山羊胡出现在眼前,钟离辰一个激灵,原来刚刚都是一场梦。   “秦先生。”   “七殿下。”秦先生拧着眉,“这个月你已经睡着两次,若再有下次,我就上报陛下届时扣月俸可就不怪我了。”   扣月俸!听到其他人低低的笑声,钟离辰摇摇头,自己没有母家支持。平日就指望着每个月发的月俸攒家底,扣了就得吃老本:“是,学生知错了。”   “哼!”秦先生转身离开,继续着刚才的教学。   “多谢了。”钟离辰朝杨昭拱拱手,感谢他的叫醒。   杨昭咧开一口白牙,钟离辰知道他又要偷吃了。果然下一秒杨昭从衣袖里摸出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吃完过后才道:“谢什么,我们是患难与共的好兄弟,喏,你吃吗?”撩开衣袖一角,露出里面包着的吃食。   好吧,钟离辰平时吃的寡淡,看到吃的可谓是心动十分。余光飞快扫过走远的秦先生朝杨昭勾勾手指,不见光的交易达成。   眼下开平帝虽没有立太子,可谁都知道哪些皇子最有竞争力。所以秦先生一说放课,没有存在感钟离辰拿着东西就走,他得早点去御膳房打饭,不然去晚了就又要像昨天那样吃冷菜。   “诶,七殿下。”杨昭几步路距离就累得他一头汗,“我阿娘说今儿晚上给我做糖酥鸡,要给你带一份不?”   糖酥鸡,据说是要选用最肥的鸡,先油炸再用糖汁包裹,反复油炸三次,由此可得外酥里嫩。   钟离辰上下打量一番杨昭有棱有角的身材,中肯道:“大晚上别吃那么油腻,小心三高。”   三高是什么,杨昭听不懂,只道:“你就说你吃不吃,要不要我给你带。”   “要吃,要吃,给我带。”   年年如一日,在钟离辰的眼里最盼着的事就是二十及冠,像自己这样不受宠的。到时候礼部会按规矩拟一个封号上呈给皇帝,等到皇帝朱笔一挥,自己就可以带着封号去封地。心里小算盘拨了拨,这几年自个也攒了些家底子,届时偷偷做个小生意,那小日子想想都美滋滋。   “你笑什么?”   今日太学的课上了上午的文课,下午还有骑射,可谓是安排的满满当当。故而钟离辰匆匆去御膳房打了饭就回到太学,准备在桌子上趴着睡会,骑射可是很累人的课程。   听到杨昭问自己,钟离辰从想象中回过神,杨昭是自己这几年唯一交好的人,再说自己的想法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便直接说道:“想早点及冠出宫去封地。”   “哈哈,出宫好,到时候我来找你玩。”杨昭的父亲是礼部侍郎加上他还有一个能干的亲哥哥,所以作为晚来子的杨昭只需要当个纨绔子弟享福就好。   要说上辈子读寄宿学校还有放假出学校的时候,可在这皇宫内院就不存在这回事,放假也得待宫里。若要说什么时候出过宫,钟离辰记得,是去年秋猎的时候。   在马车上匆匆看了一眼外面的世界,想到自己纯纯一现代人对古代的社会两眼一抹黑,杨昭好歹土生土长,遂点点头:“行,到时候我们出去玩。”   太学读半个月书放三天假,半月的最后一天,钟离辰送杨昭出太学,看着杨昭的背影,唔,三天怎么安排?不如睡三天。   ……   ……   弹指一挥间三天转瞬即逝,就如上辈子那般,又是周一了。   只是今日太学有些安静,钟离辰身边没有宫人平日和兄弟姐妹也没有往来,自然消息闭塞。一脸茫然地进去,角落里杨昭朝他招招手。   坐下后,好奇地问到:“怎么回事?”   “你知道今天谁来给我们授课吗?”杨昭缩着脖子,眼睛珠子不停乱转,像极了放哨。   钟离辰看了一圈周围,心里有了个猜测:“莫非是战西侯。”   “就是他。”杨昭脸色有些白,“怎么他来,他那么闲吗?”   战西侯江玄凌,钟离辰不由得陷入回忆。自己不是单纯的穿越而是在看了一本名为《权臣》的小说后穿越进了这本书里,成为其中笔墨不过几个字的七皇子,而江玄凌恰恰相反,他是文中的主角。   虽自己以旁人的视角看完江玄凌的一生,知道江玄凌眼下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可谓权势滔天。可钟离辰丝毫没有想要借着先知的身份去抱大腿,因为他知道江玄凌下场并不好,和权臣为伍路不一定好走。   “来了,来了。”屋里十多个人慌张坐好,要知道江玄凌可是民间拿来止小儿夜啼的浑人。   钟离辰的位置虽是角落,可也刚好可以从后门看到从太学大门走进来的人。黑衣窄袖,玉冠束发,眉眼如星,行走间绣在衣摆上的金线云纹若隐若现。   钟离辰目光落到江玄凌手里的那把长刀上,他不懂写权臣的作者为什么会给江玄凌配个长刀。可这一切在看到本人的时候明了,刀大开大合,而江玄凌气势凌人,刚刚好。   “砰”饮血无数的长刀放在桌上,众人也跟着一抖。   目光扫过全场,江玄凌单手支着下巴见众人瑟缩成一团,嗤笑一声,底下坐的人顿时冷汗淋淋,心中顿感无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平日里叽叽喳喳的人好像都被堵住了嘴,鸦鹊无声,而那位奉命来教学的人也寂寂无声。   钟离辰垂着头有些奇怪,往常江玄凌也会奉命来授课,可回回都是待片刻就走人,可今天。好奇心驱使让他抬起头,这…睡了?   正思索他是闭目养神还是睡着了,上面那人突然睁开眼。骤然间,好似被恶兽盯住,攫夺脖颈无法呼吸。   “殿下,殿下。”杨昭的声音响起。   钟离辰猛地回神才发现那人已经走了,“怎么了?”   “好吓人,我怎么感觉这次更吓人了,是不是有人得罪了他?”   “得罪,他哪回不是这样,就跟个索命的阎王似的。”一边的人听到,不满道。   的确很吓人。钟离辰想着,可心里又忍不住猜测,刚才他是睡着了吗,目光像极了疲于奔命的恶兽好不容易睡着又被惊醒的样子。想到这钟离辰又好笑地摇摇头,别人现在可是翻手云覆手雨的大人物,哪里会出现这样的眼神,定是自己看错了。   自然江玄凌这样的大忙人是不会一直来太学,见他离开,众人就知道这一劫算是过了,等到平日严厉的秦先生来也觉得他慈眉善目起来。   从书中知道,江玄凌每次回京就没好事,没看来太学读书的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些都少了几个吗。   “你知道吗?昨天午门又斩了人。”杨昭说话的时候瞳孔都在颤抖,“贺云儿,我们的同窗,就在昨天跟着她的爹娘一起砍了脑袋。”   被谁砍了脑袋不用杨昭再说钟离辰也知道是谁,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个眼神,他知道他杀了这么多人,会有多少人记恨他吗?   放课的声音再次响起,钟离辰走出太学。会被很多人记恨又如何,自己只是个配角乙,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躺平咸鱼。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哭唧唧。 第2章   今日放课有些晚,等到绕路去御膳房打饭到寝殿的时候已经天色擦黑。   想到课上秦先生布置的课业,钟离辰叹了口气,他得快点。皇子每月领的生活物资都是有限的,他不像其他皇子有母亲帮补,饶是如此,等钟离辰写完,蜡烛也燃去了大半。   颤抖着手灭去蜡烛,哼,他喜欢摸黑洗漱。   “咦?”回到内室发现书桌前的小窗半开,明明自己关了才去洗漱的。不过钟离辰也没有多想,许是自己做作业做迷糊了。   上前再次关上窗就准备睡觉,突然眼前一花,脖颈上横了一把长刀。月光淡淡银白照在森冷的锋刃上,看上面的寒光也不知道饮了多少血。钟离辰睁大眼睛,如果他没有看错,这人是江玄凌。   对方也没有想到这屋子的主人是钟离辰,只是想到自己的行踪,握住长刀的手用力下压。感受到刀刃的凉意,钟离辰强大的求生欲战胜恐惧,“我什么都没看见。”   闻言,江玄凌有些诧异,再看这会钟离辰的眼睛已经紧紧闭上。握刀的手有些犹豫,平日死一个皇子无所谓,可今天若是死一个皇子怕是麻烦。   感觉到脖颈间的凉意褪去,钟离辰松了口气,同时也闻道一股淡淡血腥味,不用想也是江玄凌身上的。钟离辰试探地问:“你受伤了?”脖颈再次一凉,江玄凌连忙解释,“我没有恶意,我…”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隐隐听见刺客二字,是来找江玄凌的?见火把越来越近,甚至可以借着光亮看见江玄凌脸上溅的血滴。   “你…”   江玄凌身形猛地一晃,钟离辰心跟着一紧,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你藏到我床上去。”   “砰。” “喂,江…”   “开门,羽林卫搜查。”   江玄凌身子软软一歪,钟离辰想去拉,奈何对方看着瘦,身上全是肉人没扶稳还差点闪了腰。   眼看着外面的侍卫就要进来,钟离辰想着刚才自己嘴欠说的话,只能硬着头皮把人藏好去开门。   “将军,这是发生了什么事。”火把一拥而入,将钟离辰简陋的寝殿照得明亮。   为首的羽林卫将屋里摆设收入眼里,对于钟离辰的问题他不屑回答,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而已。“殿下你这里可有人来?”一边问一边朝唯一能藏人的床榻走去。   “没有。”钟离辰心不由得提起,手压压长发掩住脖颈上的一道血痕。   “是吗?”羽林卫眼尖的看见地上的血滴,几步上前抓住被子,上面赫然也沾着几团血迹,“那个贼人就在这里,搜。”   “将军误会了。”钟离辰抬起手,用布简单包扎过的伤还往外沁着血,“刚才摸黑不小心碰到剪刀。”   这时羽林卫也看到床边带血的剪刀和几块凌乱的染血纱布“被子被老鼠咬了,我本想打个补子,没想到。”钟离辰苦笑,“不知道将军身上可有伤药,我这里…”将一个落魄皇子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为首的羽林卫心里疑惑渐消,就在这时,外面的羽林卫好像发现了什么,“殿下得罪了,走。”   “殿下。”那人刚踏出房门半步,听到他叫自己钟离辰的心跳陡然加快,难道发现了什么。   只见那人从腰间拿出一个药瓶放在博古架上,才带人快步离开。   原来刚刚自己说的话他听见了。   “嘶”甫一拿起药瓶,钟离辰手心疼得忍不住跺脚,他可真是疯了才会自伤自己来掩饰江玄凌。   确认搜寻的羽林卫已经走远,钟离辰赶紧把藏在床榻隔层打开,“江…”在看到对方紧闭的双眼,话一下子止住,伸手试探了一下呼吸,很弱。   钟离辰有些犹豫,他记得书里剧情只有一段提了江玄凌深夜潜入宫受伤,后侥幸逃脱并无他人施救,如今这一遭算不算自己改变了剧情?不过,自己再不救噶了才真是改变剧情。   江玄凌伤在腰腹,像是被暴力强行拉扯,血肉翻起,估摸着是中了暗箭强行拔.出造成的。钟离辰深吸一口气,还好刚才自己厚着脸皮向那羽林卫要了伤药,不然得抓瞎。蜡烛最后一滴油燃尽,钟离辰一屁股瘫软在床榻脚上,可算是弄好了。   缓了几口气,钟离辰忍不住靠近江玄凌,哪怕在夜色里也能瞧着这人长相俊美。用钟离辰最喜欢的一句话形容,那就是标准的建模脸。   和平日煞气逼人的黑衣长刀不同,昏迷的江玄凌更加的无害,一点点都看不出这人是染无数人血的权臣。可想到这人最后的境地又忍不住惋惜,明明…   起身倒了一杯温水点在他干裂的嘴唇上,其实管江玄凌这个闲事完全不符合钟离辰的性子。从知道自己成为七皇子那天开始。钟离辰就告诉自己,自己没有那么厉害的头脑,想要平安活着去封地就要好好当个透明人,“我也算救了你一命,你…”想说别连累自己,最后钟离辰还是作罢。   细细想来,其实江玄凌帮过自己,今天这事就当还他恩情了。   翌日。   按照小说套路,钟离辰醒来的时候江玄凌肯定走了,毕竟主角可都是开挂的存在,再严重的伤第二天肯定活蹦乱跳,可这…   钟离辰郁卒,这么大的江玄凌还在,不仅如此他还发热了。这可是皇宫,昨天晚上还有人来搜查。捂住心口,钟离辰觉得自己需要一颗救心药来救自己。   “刘太医。”片刻后,钟离辰溜进太医院,刘太医是平日负责皇子公主平安脉的太医,没法子钟离辰只能来找他。   “七殿下。”刘太医行了个礼,“殿下可是哪里不适?”   “有。”伸出手,“太医可有伤药,疼死我了。”   “殿下受伤了。”刘太医不似那些捧高踩低的人“殿下快坐下,臣给你包扎伤口。”   “哦好。”   “殿下何时受的伤,怎么这会才来处理。”   “昨天夜里。”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倒不是不处理,实在是还有一个伤患比自己还严重。   手上的伤看着吓人其实并不重,刘太医没一会就包扎好,钟离辰余光瞄了几次旁边的瓶瓶罐罐,道:“刘太医可不可以给我一点伤药,我这个还得换药。”   “殿下可以来臣这里换。”   “不是,我有时候不方便。”   “这…”   “刘太医,麻烦你了。”钟离辰期期艾艾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刘太医也不好拒绝,点点头转身去拿药,“刘太医可不可以多给我些,我身边没人照顾,平日容易磕磕碰碰。”   闻言,刘太医也没有多想,只道是七殿下不受宠凡事都得自己亲力亲为,点头应下。   拿了药,钟离辰一路避着人走得飞快,回到寝殿将门一关。江玄凌原本受伤苍白的脸因发热出现不正常的红晕,钟离辰连忙将两颗药丸子塞进江玄凌嘴里。这是刚才趁刘太医离开去拿药,偷偷从旁边药瓶子里拿的。   喂了药,又就着从太医院拿的药给江玄凌换上。看着脸色慢慢变好的江玄凌,钟离辰心里暗自祈祷,可早些好,要是自己再去找刘太医拿药可就捂不住了。   一天课心不在焉,拿着戒尺的秦先生几次想动手都是看见钟离辰手上的伤作罢,只要他背上几篇文章明日抽查。   “你怎么了?魂丢了?”杨昭见钟离辰这副模样问道。   钟离辰摇摇头:“没事。”也不知道他走了没。   心里揣着事,一直拎着食盒回到寝殿才发现今天打的菜里肉星子都没有,砸吧砸吧嘴,将就吧。   江玄凌还睡着,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钟离辰的眉头逐渐皱起,莫非他这个主角光环不够?   长吁短叹好一会,钟离辰才认命地将打的稀饭端到江玄凌身边,道:“你昏迷一天了,得吃点东西,吃了说不定就醒了。”勺子盛了点汤慢慢地渡到江玄凌嘴里,见对方下意识地吞咽顿时松了口气,知道吃东西就好。   江玄凌是半夜醒的,昏迷这段时间里迷迷糊糊的有些印象,起身走到桌边。借着月色,他能看见钟离辰趴在桌上手边还放着一本书以及被纱布包扎的手,这是他为了掩饰自己用的法子,有效果只是够蠢的。   ……   ……   “不是我!”书滑落在地上惊醒钟离辰,在梦里自己窝藏江玄凌的事被发现,自己和他都被拉去午门斩首,“可真是吓死人,人呢?走了吗?”床上空荡荡的,原本躺着人的位置只有一点褶皱痕迹,好像真的走了。   虽说人终于走了,可连着好几天钟离辰都是提心吊胆,生怕羽林卫杀个回马枪,直到再次听到杨昭说起江玄凌又抄了谁的家,才终于松懈下来。   “你真不去?”课余,太学里的少年人三五成群叽叽喳喳讨论着去江南避暑事宜,看到钟离辰不说话,杨昭不死心的问道。   钟离辰合上书:“不去,你回头给我说说有什么新鲜事就行。”   避暑,年年夏日开平帝会带着喜欢的儿女和妃子以及重视的臣子乘船去江南避暑,可那些在开平帝面前没有存在感的,比如钟离辰就只能呆在宫里苦哈哈的熬过酷夏。   杨昭苦恼的抓抓头发:“你去皇上跟前说说,你也是皇子,你瞧六殿下也不受宠,可他去求了皇上不也可以跟着去了吗?”   “不去。”实际上钟离辰心里呐喊着想去,只是他知道去了江南也无非是换了地方继续宅,与其一路看得心痒难耐,还不如在宫里来得好。   “那我也不去了,我到时候来宫里陪你玩。”   “可别。”钟离辰瞄了眼杨昭满头的汗珠子,“秦先生也会跟着去避暑,太学休课,你怎么来?我看你还是去江南吧。”   “那,那行吧。”杨昭赶驴顺坡下,京城的夏日实在太热了。   没过两日,秦先生便将皇帝的意思转达下来,所有皇子公主都要跟着去江南避暑。听到这话杨昭高兴地朝钟离辰挤眉弄眼,这下你还不去。   钟离辰叹了口气,穿越三年他都摸清楚了。打算等皇帝带着大部队一走,他就去寻御膳房负责采买的小太监,跟着他一道溜出去玩几天,这下计划全泡汤了。   “所有皇子都去?”战西侯府书房,江玄凌指尖有节奏的敲着书桌。   “是。”一个身着黑衣,面戴穷奇面具的男子答道。   江玄凌不语,只是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自己欠他一个恩情,若是此行…便救他一次。 第3章   出发江南头一天,钟离辰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最后干脆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循着墙壁来到角落,摸摸索索抠开一块地砖,这里面放的都是这些年钟离辰攒的家底。   南晋朝皇子每月有五两银子的月俸,在宫里包吃包住,除了偶尔花点小钱在御膳房点个菜或者托杨昭从宫外带点小玩意,其余便没什么花销。加上原身的性子和钟离辰一模一样,都是喜欢躺平咸鱼,故而攒的家底还是厚实。   钟离辰数了数这罐子里足足有三百多两,他没有出过宫不知道这古代的物价如何,不过听杨昭还有御膳房的小太监说外面卖的东西都还算是便宜。思索了片刻,钟离辰从里面拿出一百两银子,明儿就出发去江南,山高水长,这一路总有停歇的时候,多带点钱趁此机会向皇帝告假去买点东西。   是了,钟离辰平日再宅再咸鱼,可一直待在一个地方也很是无聊,上辈子他还要出门上班拿外卖呢。   贴身装好钱,又检查了一番行李,瞌睡虫终于上头,钟离辰呓语几声抱着被子睡了过去。   次日。   钟离辰顶着一头乱发跳下床,他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抱着行李一路狂奔,等赶到宫门口的时候,只有一队巡逻的侍卫而过,都走了吗?   “这位大哥,皇上他们出发了还是没出发?”钟离辰额头忍不住滴落两颗汗珠子。   负责守卫皇宫大门的侍卫认出钟离辰的衣服是皇子制式,朝他拱拱手:“已经出发了,出门约莫小半个时辰。”   这就是不受宠的下场,出个门都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没来。钟离辰暗恼自己怎么睡过头,无奈地谢过侍卫就原路返回。   只是钟离辰不知,他前脚刚从宫门离开,江玄凌就来了。看着远去的背影,江玄凌暗忖,他怎么没去。   重新将钱放回原处,钟离辰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每年皇帝出宫避暑得在外面住上两月,等回来的时候没多久就可以过中秋,过中秋好啊,可以吃席。   皇家中秋宴,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啊!   “七殿下。”正盼望着过段时间的中秋宴就听到外面有人叫自己,钟离辰连忙起身过去开门。   来人是个小太监,钟离辰对他有点印象,是内务府的人,“请问公公有什么事?”内务府的人可是负责每个月给自己发月俸和生活物资的部门,尊重点没毛病。   小太监受了钟离辰的礼待,在皇宫就这样,不受重视哪怕你是皇子公主也得窝着,“路上发现殿下落了单,大总管让我回来接殿下。”   不知怎的,钟离辰脑瓜子灵光一闪,问道:“可以不去吗?本来我就没赶上,这会再去怕是会给大总管添麻烦。”   “这样?”小太监想了想当时来人说的话还有皇帝的反应“也可,不过到时候有人问起,七殿下”   “是我不想去,不是公公的失职。”   送走小太监,钟离辰立马出门就朝御膳房跑去。   “道书。”   名为道书的小太监看见钟离辰一愣,随即问道:“殿下怎么没去江南,不是皇上说都去吗?”   “嗐,别提了。昨天晚上太激动睡不着,好不容易后半夜睡着,就迟了。”道书是御膳房负责采买的跑腿太监,钟离辰刚刚穿过来的时候遇到道书算错了账。宫里每一笔花销都是要上报的,当时道书都要急哭了,是钟离辰利用现代算法帮了忙,因而这两年道书待钟离辰还算是不错。   “那可惜了,那殿下今日来是?”   钟离辰轻咳两声,见没人注意这边小声说道:“不知道我们前几天说的那事还行不行。”   “殿下是说。”道书止住嘴,会意道:“可以,上面的贵人走了,御膳房的事也轻松,过两日,殿下准备好,我来找殿下。”   “行。”   等从御膳房离开的时候,钟离辰手里多了个食盒,心情好不如点个菜犒赏自己。   “七殿下。”冷冷的一道声音。   钟离辰想这谁啊?一抬头,只看见一双黑沉的眼眸,里面好像装满腥风血雨,吓得不自主的后退两步:“侯爷。”   是战西侯江玄凌。   江玄凌好似没有看见钟离辰对自己的畏惧,自自己成名后,旁人对自己的恐惧已经是家常便饭:“殿下怎么没去江南。”   “侯爷不也是没去。”钟离辰说了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我的意思是,侯爷怎么还没去,是有事吗,不是,我的意思是…”钟离辰想,这条舌头不会说话干脆撅了好。   “有事。”   “啊!”钟离辰没想到江玄凌竟然回答了自己,顿感受宠若惊。   面对对自己有恩的人,江玄凌还是有些好脾气:“我见有人来接殿下,殿下不去?”   “你怎么知道?”钟离辰顿悟,就说嘛,内务府大总管还有自己那名义上的父皇怎么会想起自己,试探地问:“是侯爷告诉我父皇他们吗?”   江玄凌默认,他是派人在皇帝跟前的大太监身边提了一句。不过看样子对方并不领这个请:“殿下不去不怕惹了皇上。”   闻言钟离辰愣住,是哈!平日自己是在皇帝面前没有存在感,可这遭,自己不是妥妥的甩皇帝脸吗?已经看到了好日子到头的钟离辰都要哭了:“那怎么办?”真是忘了自己身处的是古代皇权社会,惹了皇帝等死吧。   江玄凌视线从钟离辰脸上收回,心里没打算吓他:“那么多皇子,皇上记不住你。”   一下子云开月明,是哈!钟离辰这会又细想了一下那个内务府小太监来的表情。皇帝下令所有皇子都去,结果临了落下一个,这不就妥妥的是内务府办事不周到吗?再说自己就是一个打酱油的,去了顶多多张嘴吃喝,皇帝会管?钟离辰心终于落地:“多谢侯爷,诶,人呢?”   转过身只看见江玄凌的背影,钟离辰不由得想,他人也蛮好的嘛,而且,回忆起自己看的那本书,其实江玄凌这人也挺可怜的。   每年皇帝出宫避暑的时候太学也会放假,往年钟离辰都是在宫里宅过去,一想到今年要偷偷溜出去玩,钟离辰就觉得全身都刺挠,也不知道一切顺不顺利。   “殿下。”   钟离辰的心静不下来,干脆从井里打了水来浇花,听到有人叫自己,这声音还挺熟:“道书。”   “是我。”道书年纪比钟离辰还小上两岁,身子灵活的钻进来。这两年他同钟离辰关系还不错,也就不卖关子,取下背上的包裹:“这是一套太监服,殿下明日扮做出宫休假的小太监,假条这些都开好了。”   眼下宫里主事的人不多,因而没跟着去伺候的宫女太监就借着这个机会休假,想来门口的侍卫也不会细查。   只是接过假条看到上面的名字,钟离辰不放心的问:“这人是谁,用他的名字不会被发现吗?”   “殿下放心。”道书满心自信,“这人是我们那负责打扫卫生的小太监,家里穷。他老娘病了不得已卖身进宫,每回宫里发的钱他都寄回家,殿下记得我向你要的钱吧?”   钟离辰颔首。   “那钱就是拿去买他的假。”道书说。   钟离辰还是有些不踏实:“靠谱吗?他不会说漏嘴?”   “殿下你放心,这买卖他经常接,只要给够钱,嘴比锯嘴葫芦还严实。”道书拍拍胸口。   钟离辰懂了,这不就是类似于上辈子的顶班吗?要是这番顺利,自己不如多照顾照顾他生意,“多谢道书。”   “殿下客气,那我就先走了,明儿一早殿下换好衣服等我。”   “行。”   忐忑不安的等待,这一次钟离辰没有睡过头,天边刚露出一抹鱼肚白,钟离辰就背着包裹去门口等着。   没等一会道书就到了,见钟离辰等着自己,不消说道书也知道对方的迫切:“我们走西华门,宫里所有的宫人都从那里出宫,届时会有人搜查,殿下低着头别说话就行。”   “你放心,我知道。对了道书你看看我哪里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有。”道书有模有样的盯着钟离辰看了两眼,这一看还真让他看出了问题,“殿下细皮嫩肉的。”   “那怎么办?”钟离辰也想到了,万一守门的认出自己怎么办?   “这个。”道书手一抹墙灰。   片刻后,黑了两个度的钟离辰跟着道书来了西华门。这几日出宫休假的人多,到的时候门口已经排了好几个人。   “道书。”钟离辰扯扯道书的衣袖,“怎么出个门还要脱衣服?”前面设了个关卡,太监就地宽衣解带,宫女则被女官带到棚子里,看得钟离辰深觉自己分分钟被发现。   道书倒不觉得有什么:“是为了避免宫人夹带宫里的物什,殿下不用担心。”说完道书就反应过来,刚才抹墙灰的时候,钟离辰衣服遮住的地方可都没有抹,可要是转身就走,岂不更是不打自招。   “不是查的不严吗?”   道书擦擦额上冷汗:“我也不知道这次……”   “你们两个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侍卫眼尖的发现他们。   两人战战兢兢的来到侍卫跟前,道书已经开始解衣裳,钟离辰抖着手,他想着要是一会被发现,就和道书撇干净关系,自己是皇子没什么,可不能把他连累了。   “你怎么不脱?”侍卫喝道。   “我。”钟离辰手忙脚乱的解开包裹。   侍卫刀柄一敲桌子,“衣服。”   两人俱是一抖,“我…”   “你们两个。”突然有人喊了一句,那一刻钟离辰觉得这人简直是神仙。   就见一个虎背熊腰几乎要把衣服撑破的黑衣男人走过来。   “大人。”原本气势汹汹的侍卫就老实下来。   “你们两个。”那人手指一点,“侯爷的马凳子坏了,你们去。”   黑衣,侍卫的两幅面孔,侯爷。不用想都知道是谁,道书整个人比刚才还抖得厉害。钟离辰却是松了口气,拿上行李扯着道书就跟上那人的脚步。   走出西华门,转角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那里,马车上挂的府牌上,战西二字龙飞凤舞,霸气侧漏。   “侯爷。”   江玄凌背着手,微微侧目:“让你找两个马凳子就找了这两个人?”   那人也心里纳闷,马凳子。可就他知道的,他家侯爷就从来没用过这东西,只是侯爷交代的事没办好,就要跪下。   “行了。”江玄凌一句话制止住他的动作,“走吧!”轻轻一跃就上了马车,“走。”   “是。”   随着马车走远,道书如梦初醒:“刚才我们?”   钟离辰莫名觉得刚才就是江玄凌授意来解为的,没想到这人其实挺不错的。听到道书说话,钟离辰轻快道:“不管怎样,我们顺利出来了。”   道书眼睛一亮,也顾不得刚才的那些事,反正自己还全须全尾的:“那我们走吧!” 第4章   买来的假期只有三天,和道书约好后钟离辰就紧紧自己的小包袱嗨去了。   “真热闹!”按照在宫里起草好的计划,第一步就是找吃的,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事是找个地方洗澡,没看别人投来的讶异目光吗?肯定是抹的墙灰被汗冲花了。   随手拉了个路人,询问到澡堂子的位置,钟离辰就直直赶去,等到再出来的时候已然是个潇洒少年郎。钟离辰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易容或者戴面具,因为他很自信,没人能认出他。   清风楼。   “查到了。”   说话的人赫然就是刚才帮钟离辰解围的黑衣人,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坐着一个人,冷白的手指纤细,以为手的主人定是一个绝色美人。可真真看到手的主人时,好像男人长这样的手也不是不可以。   茶杯在指尖裂开,黑衣人头埋得更低,就听江玄凌说:“皇帝年年喊穷,这些个世家倒是肥得流油。左右这番下江南支出甚高就从这些肥猪身上刮下来。”   “是。”刚要离开就听到楼下一阵吵嚷。   “这么贵!”钟离辰从澡堂子出来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抓了个路人问附近哪里有好吃的,那路人一指就是这清风楼。   这清风楼一看七层楼高,放在古代建筑里也是大型建筑,不用想里面的也是高消费。可钟离辰想着再贵也贵不到哪里去,再说自己一个人吃得也不多,而且好不容易拥有自由,自己不挥霍一番怎么对得起这三年的宅家生活。   “一盘菜五十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出宫的时候,钟离辰简单的向道书询问了一下物价,知道南晋朝普通百姓的开支一个月差不多几两银子。当时钟离辰还在想自己的家底岂不算得上小康人家,可这自己一顿就吃了普通老百姓小半年的开支,让自己的家底也摇摇欲坠,怎么不让他震惊。   店小二也不知道钟离辰看起来人模人样像个有钱人,可实际上竟是个穷鬼。好吧,五十两的菜的确不便宜“这位公子,你一来就说要来我们店里的招牌菜,我们店里的招牌菜就是这道清蒸鳜鱼。这鳜鱼可是从江南连夜运来,满京城都找不到那么新鲜的。你也是运气好,京城的贵人们去江南避暑,要平日你都排不上号。”   感情还是自己运气好,钟离辰表示他一点都不想要这运气,痛苦的捂着钱包。加上上辈子的岁数好歹也是活了三十好几,结果这一出门就踩坑,颤抖着双手摸出五十两银子,心疼到他想扭头回宫,他爱宫里的免费伙食。   “公子欢迎下次光临。”店小二生怕钟离辰跑路,手下暗自用力将钱从钟离辰手里抠出来。   还下次光临?下次我都绕着你们走。   “侯爷认识?”黑衣人忍不住好奇,他还是头一次见自家侯爷几次注意到一个人。   江玄凌看了他一眼,面上并无任何表情,黑衣人确实头皮一紧,噗通跪下:“属下越矩,回头自去领罪。”   “走吧。”   这下钟离辰长了大记性,晚上住客栈找了一家偏僻的,且再三问过价钱才拎着包袱入住。   便宜没好货这句话无论什么时候放在哪里都是真理。   夜,钟离辰生无可恋的瘫在床上,左边房不知道是谁呼噜震天响,右边人生大和谐闹个不停:“我说,你们不睡也要考虑一下隔壁啊!”   呼噜声不受影响,倒是右边房静了一瞬,随即传出一道讥笑:“怎么你羡慕哥哥?要不要过来一起玩啊?”   钟离辰当即整个人裂开:“滚!”抓狂地蹬蹬腿拽过被子捂住耳朵,这日子没法过了!   月上中天,周围的喧嚣终于静下来,钟离辰皱皱眉好似睡得并不安稳。   不远处的房顶上几道黑影忽起忽落没几息就刀光剑影的交上手,伴随着一声砖瓦轰然塌下的声音。钟离辰炸着头发怒道:“拆房子吗?”   还真是拆房子,钟离辰瞪大眼睛看着屋顶破开的大洞还有地板上的一地凌乱和人。   “客官你没事吧?”客栈老板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就跑上来,“客官你说句话啊!”   我也想说句话。钟离辰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尖,后怕的咽咽唾沫。   “客官。”   “让他闭嘴。”   保命要紧,钟离辰大声道:“我没事,就是摔了一下。”   “客官真没事?”客栈老板不相信,刚才那动静听起来倒像是垮房子。   “说了没事就没事,我睡了。”钟离辰肯定道。   “那好吧,客官有事叫我。”   听着客栈老板远去的脚步声,钟离辰身子往后仰了仰,手指指刀尖:“好汉你看我这么配合,你的刀…”   玄七闻言手中的刀微微往旁边偏了偏,就在钟离辰松口气的时候玄七的刀竟直直劈了过来。   穿越三年以来对所有的希冀一瞬间化为一句话,夭寿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钟离辰终于从带着腥风血雨的刀刃下缓过神来,手不停摸着胸膛,脖子,胳膊腿,没死,自己没死!   “把这个送到战西侯府。”手往床上一撑摸到一个用竹筒装着的物件,刚才那人的话萦绕耳边。   这人。钟离辰回想起,白日他还见过,是江玄凌的手下,那这东西。顾不得穿鞋下地,脚下触感粘腻,是血。   手紧紧握住竹筒,钟离辰陷入犹豫。   片刻后,客栈的门打开一条缝,钟离辰半蹲着钻出去。一边钻一边在心里向客栈老板道歉,希望明天一早客栈老板看见那一幕不会气晕过去。   可很快钟离辰又整个人懵住,因为他不知道战西侯府在哪。   站在四通八达的路口,终于想起在权臣那本书里,对战西侯府的位置提过几句。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门口两座丈高石狮,朱墙碧瓦,奢靡堪比皇宫。   这下位置知道了,在朱雀大街最豪华的地方就是战西侯府,可眼下为难的是,自己连朱雀大街在哪都不知道。就在着急无路的时候突然看见墙上挂的路牌,上面赫然刻着几个街道的名字,朱雀大街正在其间。   南晋朝夜里是没有宵禁的,但这地界不同,是京城。街上随手拉一个人都可能和哪位皇亲贵族沾亲,所以京城是有宵禁且巡逻严密。钟离辰虽是个吃闲食的皇子可南晋律法他是背的滚瓜烂熟,宵禁被抓住可是要吃牢饭的。   “谁!”   “我去!”钟离辰手忙脚乱的藏进泔水桶堆里,一时惊得几只觅食的野猫老鼠四下奔逃。   “嗐,是老鼠。”巡逻的侍卫吐口气,像他们这种负责夜里巡逻的,就怕遇到什么不老实的。酒鬼还好,抓进牢房关几天可要真是运气不好遇到些玩命的可就麻烦了,“走吧。”   “呼,呕!”钟离辰跌跌撞撞扑到墙角将那花了大价钱的清蒸鳜鱼吐了个干净,直到眼泪花落下才勉强止住,这宫外的日子简直刺激。   一路躲躲藏藏,眼见着喝醉酒的醉汉被拖走,钟离辰走的更谨慎了。一路上只敢贴着墙角走,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看到战西侯府二字,一瞬间激动的眼泪落下来:“我的乖乖,终于…”   “砰砰砰”战西侯府大门上的衔环敲得砰砰响。   大概战西侯府也是第一次遇到有大半夜来敲门的,里面的人应声的很快:“谁啊?”   “我找你们家主子,有要紧的事。”   里面静了一瞬,大概是没想到。   见没了动静,钟离辰急了,他这会都还觉得穿着鞋子的脚粘腻,那是血的触感,这战西侯府再不派人去救怕是明天得去收尸了。   回头看了一眼街道,安安静静,钟离辰冲着门缝喊道:“告诉你家主子,他的事出了岔子,不想死的就赶紧开门放我进去。”   “少在那里危言耸听,滚,再不滚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真的,长得跟座山一样的大汉,你家侯爷知道。”   里面的人闻言面面相觑,最后想到自家主子平日的性子,若真是耽搁了事,怕是等不到阎王来索命自个就得提前去报道了,“你且等等,我去通报。”   “你们快些,十万火急。”钟离辰手抓着衔环,头不停地往回看,也幸好那人吸引了火力,不然就凭自己在外面这么久,简直是活生生的靶子。   眼瞅着路那边巡逻的侍卫朝这边过来,钟离辰急着跺脚,终于,听到里面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打开。   “跟我来。”   进入战西侯府,钟离辰终于明白书里为何写到堪比皇宫,要他说,这里比宫里的景致还要好。   七弯八拐,一座庭院出现在眼前,屋里亮着灯,透过雕花窗户隐约看到里面站着一个人,正执笔写着什么。   “侯爷,人带来了。”   钟离辰也不打算卖关子,上前两步:“侯爷,是我钟离辰。”   屋里,江玄凌握笔的手一顿,就听钟离辰继续说:“今天白日跟在侯爷身边的那个黑衣人给了我一个竹筒,让我转交给侯爷。侯爷快找人救他,他受了伤在逃命,我能来就是他吸引了视线。”   江玄凌一口气将笔下的字写完才放下笔,候在门口的侍从恭顺的弯着腰,推开门:“侯爷让你进去。”   钟离辰深吸一口气,提步走了进去。屋里放着冰盆,伴随着一股凉意袭来,一直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侯爷。”   江玄凌抬了抬眸子看到钟离辰摊在手心里的竹筒,“侯爷,你还不去救人。”上前两步将竹筒放在桌案上,钟离辰这才发现刚才江玄凌竟是在画画,看着心情不错还题了几个字。   “听闻殿下字写的不错。”   这什么跟什么?钟离辰急了,那黑衣人白天可还帮了自己。虽说是奉命,可四舍五入也差不多是有恩情在,不禁催促道:“侯爷。”   江玄凌不语,侧头从大开的窗户看向外面天空。突然一朵绚丽的烟花绽放,钟离辰也回忆到什么,急促跳动的心渐缓。   “今日多谢殿下。”   听到江玄凌道谢,钟离辰莫名的有些不自在,自己算不算是听到战西侯江玄凌道谢的第一人,扭捏道:“不谢,只要他没事,侯爷…”   “嗯,他没事。”江玄凌嘴角微勾,突然他眉心一蹙,一直注意着江玄凌的钟离辰心紧跟着一紧,“什么味道?”   “哈?” 第5章   “什么味道?”   “哈?”钟离辰先是疑惑,然后是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他,这这,这味道是他身上传出来的。刚才他为了躲巡逻的侍卫,藏泔水桶堆沾上的。见江玄凌脸色越来越奇怪,钟离辰嘴一瓢:“还不是为了送这东西来。”立马捂住嘴,外界对江玄凌的风评在脑海里跳个不停。   “是吗?”   是,是啊。钟离辰欲哭无泪,不过,他是不是眼花了,他好像看到江玄凌笑。   “来人,请客人下去安置。”   “是。”   直到钟离辰整个人泡在热水池子里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了和做了什么。   抹了一把脸,算了,事已成定局,要死就死反正穿越这三年也是捡来的。只是钟离辰抹脸的动作做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件事,他离开客栈的时候把行李落下了,以至于他现在没有换的衣服。不过从宫里带出来的钱还在,这也归功于他有把银钱贴身装放的习惯。   “殿下,这是侯爷命小的给你送的换洗衣物。”钟离辰正愁着是向江玄凌措辞要衣服还是凑合着洗洗继续穿的时候,战西侯府的下人就送来了。   看样子还是寝衣和常服一应俱全,下人继续说:“侯爷说殿下有恩于战西侯府,若是有什么需求不必客气。”   钟离辰一愣,那么好?不由得让他开始质疑他遇到的江玄凌是不是书里那个心狠手辣,锱铢必较,性情乖戾,杀人不眨眼的战西侯江玄凌。   “殿下?”下人立于屏风外,见里面没有动静不由得问。   “啊!嗯,好。”钟离辰已经反应过来,这些话就是官方术语,听听就好当真就太年轻了。   有一说一,这战西侯不愧是皇帝的得力亲信,这客房用的物件比他一个皇子都好。想到这钟离辰又暗自嘲笑自己,烈火烹油,自己可受不住这么好的东西。   一夜奔波,在宫里的时候钟离辰可没有冰盆这待遇,如此便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可以说的上是入夏以来睡的最舒服的一晚上。   趿拉着鞋子来到窗边,刚要推开,钟离辰清醒过来,这是战西侯府。不是自己的小院子,推开窗看不到自己种的那些花花草草。   “殿下可是醒了?”还是昨天那个下人的声音。   钟离辰暗叹这战西侯府的下人耳力真好:“是。”   “可需现在给殿下送洗漱用具?”   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事无巨细的伺候,钟离辰一时有些不习惯,愣了片刻才道:“可以。”   动作很快,钟离辰还来不及把衣服系好,下人就端着一应物什进来,全程没有乱看一眼,让钟离辰见识到了什么叫规矩。   “殿下,厨房已经备好早膳,请问是否现在送来。”   昨晚花大价钱吃的清蒸鳜鱼在昨晚上吐了个干净,钟离辰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现在送。”   “是。”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别人忙前忙后的伺候,钟离辰还不知道别人叫什么。   “小的李明德,殿下叫我李子就好。”   “李子?”钟离辰惊奇道:“这是你的小名?”   “是,小的喜欢吃李子,又姓李,所以大家都叫我李子。”   “原来如此。”钟离辰明白了,李明德又躬了躬身,才离开。   “七殿下。”   “这么快?”钟离辰还以为李明德去拿饭这么快就回来“你?”   “昨夜多谢殿下救命之恩。”来人正是昨晚上出现在钟离辰屋里的大汉。   对方躬身大礼,钟离辰一下子就红了脸,尴尬地厉害:“没没事,我也没做什么。对了,你的伤,你没事吧?昨晚上我看你好像流了很多血。”   来人轻描淡写道:“已无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钟离辰心里直竖大拇指,明明昨晚上流了那么多血,结果第二天活蹦乱跳的,比你主子还经造。   “对了殿下,你出宫可是有什么要办的,若是不介意可差我,权当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来人再次说。   你可是战西侯身边的得力干将,我可不敢差使。钟离辰如此想着。   “殿下,玄七大人。”李明德提了个大食盒回来。   钟离辰终于想起来了面前这人是谁,玄七。江玄凌手下有一众手下,分明暗两队,为江玄凌鞍前马后。   而这玄七就是明队之首,江玄凌的忠实狂热粉。在不久的将来,江玄凌倒台后不惜救主惨死。虽书里江玄凌是个玩弄权术的大权臣,但钟离辰还是很佩服他手下有玄七这样忠诚的人,只是想到他的结局,心下感慨:“原来大人名讳玄七。”看到李明德手里提的食盒,又道:“不如玄七大人一道用餐,你受了伤得多吃点补补。”   “殿下好意玄七心领,只是我还有其他事要办就先告辞了,若殿下有事可让李明德来寻我。”说完转身就走。   钟离辰无辜的眨眨眼,好吧,他忘了玄七还受着伤,来这里想来也是来道谢的。适宜地移开视线:“那个,吃饭吧。”   “是。”   “刘家一干人等已经全部下狱,不知侯爷如何处置他们?”说话的人脸上有一条狰狞的刀疤,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伤疤扭动好似下一秒就活过来。   “一个不留。”江玄凌手里把玩着一卷明黄色绢布,想到皇帝临去江南时说的话,眸光里尽是狠意。   “是。”应不报拱手退下。   “应大人。”玄七看见应不报从书房出来,微微颔首。   应不报点点头算是回礼,等到二人擦肩而过时才发声:“听闻玄七大人负伤,你可是侯爷的左膀右臂定要快些好才是。”一句关切的话生生让他说的阴阳怪气。   相处多年,玄七早就习惯应不报这个语气,道了个知道,就快步离开。   “侯爷。”玄七进去。   闲适在家的江玄凌不似平日一身黑衣,而是一身云白燕服,显得整个人翩翩君子,“去谢过了?”   “是。”玄七略微犹豫又问,“侯爷,七殿下两次相救,听闻他在宫里生活的不尽人意,我们…”   未尽之言被江玄凌抬手止住:“一码归一码,他过的不好是他没有能力,就算我们出手也帮不了他”   玄七若有所思,点点头。   就在这时,从月洞门那边走来两个人,正是钟离辰和李明德。   “侯爷。”   “七殿下。”江玄凌缓步走出书房,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将钟离辰的神色收入眼底。   钟离辰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有太多审视,两次都是你们送上门和我有什么关系?于是拿出当年辞职的气势:“多谢侯爷款待,我还有要事要办就先告辞了。”本来就三天假,结果这都第二天了,我连半个京城都没有走完。   “可是府上招待不周?”   “没有,的确是我还有事要做。”钟离辰也算不上和江玄凌生气,就如上辈子面试,面试官看到一个应聘者都会考虑很多。更别提江玄凌这个大权臣,肯定会想一个人几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是不是有目的。   “也罢,既然如此,殿下若是在宫外遇到什么难处可来寻我。”   宫外遇到事?意思就是宫里有事他不掺和,钟离辰心里翻了个大白眼,他本来就不指望。可他在这还是忍不住吐槽一下,遇到难处再来找你,还来得及吗?不过他脸上还是露出欣喜的笑:“多谢侯爷,我记下了,这就告辞。”   “我送殿下。”江玄凌上前两步。钟离辰惊得连连摆手,开玩笑这位可是有时候连皇帝脸都甩的大佬,送自己,自己还想多活几年。   只是钟离辰一出门就想起一件事,他行李还都在那客栈,虽说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都是他昨日买的小玩意打算带进宫里消遣和换洗的衣物。可就昨晚上那事,钟离辰确实没胆子回客栈,那屋顶可是破了一个大洞,苍天在上,原谅我没有勇于承担的懦弱。   不过这事也得找事主,那些小玩意自己花了钱的,得找战西侯府出面把东西拿回来。可一回头钟离辰就木了脸,因为战西侯府的大门关上了。   是了,书里也几次提到,因战西侯江玄凌得罪的人太多。没人愿意和他来往,因此常年战西侯府门前清净。为此,江玄凌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下令闭门自己过自己的生活。   看来找战西侯府是彻底没戏了,钟离辰想,大不了就当自己打水漂了,做善事了。   “就是他!”一道声音响起。   一时间路上所有人的人都看向钟离辰,钟离辰心下疑惑,发了了什么?不应该啊,自己能惹什么事!再一看来人,哦豁,还真算惹了事。   “就是他,来我店里住,把我店的房顶都捅破了,还连夜逃跑。”   “你怎么知道我连夜逃跑?”钟离辰的注意力有些歪。   客栈老板气的胡子一歪:“好哇,你承认了,走,跟我去见官。”想到今日一早去打扫卫生,站在屋里可以看见天上的云,他就气得想吐血。   “诶,真不是我捅破的。”仅剩的银钱摇摇欲坠。   客栈老板指着钟离辰的手不停颤抖:“还在狡辩,我们去见官。”   “真不是啊!”钟离辰转身就跑,打脸来的可真快,这事还真得找战西侯府才有戏。 第6章   江玄凌大概也没有想到钟离辰会那么快来找自己,不过细细一想这事好像也不单单那么简单。换一句话说这事压根就是自己战西侯府的事。   “好说,好说,大人太客气了,本来就是我那客栈年久失修,大人没事就好,回头我就找人翻修一下我那客栈。”   钟离辰的三观被颠覆,短短一刻钟不到,这客栈老板的嘴脸就翻了个底朝天。艰难地扯扯嘴角,再瞄了眼抱手站在一边的玄七,狐假虎威道:“你那客栈是该修修。”   “是是是,小的回去就找人修。”客栈老板紧张的擦擦汗,真是倒了个血霉撞到战西侯府的人。   “嗯嗯。”钟离辰发觉这权利真让人上头,“昨晚事发突然我还有东西落在你那里。”   “是是是,小的立马就回去给大人送来。”   “这倒不必,我和你一道去。”   顿时客栈老板额头的汗大颗大颗落下,钟离辰纳闷他没什么着啊?这人怎么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怎么不方便吗?”   “方,方便。”客栈老板干巴巴道。   “那行。”钟离辰愉悦起来,转身朝玄七拱手:“如此我就先走了,告辞。”目光从玄七身上快速扫过,既然他们不愿意说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那自己就发发善心,帮他们遮掩一二。   走出战西侯府,钟离辰手一把搭客栈老板肩上,吓得客栈老板双腿一软:“大人?”   “没啥事,就是说今晚上我打算还在你那里住一晚。”   客栈老板要哭了,“荣幸之至。”   京城不愧是一朝首府,热闹非比其他地方能比,这一日钟离辰租了一名车夫,让他架着马车慢悠悠绕着京城街道游玩。   “公子这就说错了,这京城还是有不热闹的地方。”车夫道。   钟离辰这才知道刚才自己竟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不过他内心也被车夫的话勾起好奇:“怎么说?”   “我观公子衣着不凡所以这一日时间都是走的大街,那些小巷子还没去呢。”   车夫说的模糊,但钟离辰听懂了。上辈子钟离辰就是一个普通社畜,由于父母患病家里的生活很是拮据,后来父母先后去世,自己天天累死累活才攒了些家底但也不敢随意挥霍。住的是城中村,吃的是超市尾货菜,每天往返四个多小时去上班,这一路又看到了太多为生活奔波的普通人。   车夫见钟离辰不说话也住了嘴,手握紧缰绳,自己又多嘴了,但愿这位公子别怪罪。   “大叔不如带我去瞧瞧。”   “啊?”   钟离辰笑道:“本来就是散心,这会天色还早,我想去大叔说的地方看看。”钟离辰心想这会离道书汇合还有点时间,不如就去看看南晋朝底层老百姓的生活。   “行,公子我们这边走。”   上辈子读书的时候曾背过一首诗,钟离辰至今都记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随着生活阅历的增加钟离辰也见识到这句话的残酷,可今日随着车夫一行,钟离辰想自己还是肤浅了。   破烂不堪的石板路淌着团团混浊污水,两边低矮棚屋和简易搭建的院墙。听到动静或许是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架着马车来这种地方,纷纷露出好奇地目光。   “阿娘,大马。”瘦骨伶仃的小姑娘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打了多少次补丁。   “嗯,大马。”母亲朝这边看了一眼又怕得罪立马就抱着孩子进了屋。   巷子很长,长到好像和京城跨越了时空,来到了另外一个繁华的对立面。   “打死他!” “吁!”   “发生什么事了?”钟离辰猛地往前一扑,最后勉强是抓住窗棂稳住了身子。   “是…”车夫话没有说完,钟离辰就掀开帘子,只见五六个地痞子围着一个男人打,旁边还有一个大娘哭喊着想去救被打的男子,结果被地痞子一把推倒。   “住手!”   这几个地痞子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敢掺合进事来,其中一人插着腰,不屑地吹开额前一缕头发:“哟呵,好大的胆子。”   “公子…”车夫心高高提起,在他眼里钟离辰是个有钱公子哥,可那也仅是一个有钱公子。   “好大的胆子?你们才是好大的胆子,敢在京城聚众围殴他人,不怕官府抓你们进去吃牢饭。”   话音落,对面几人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人一指天:“我看哪个官敢来抓我。”   “你!”钟离辰生了怒,“李大叔麻烦你跑一趟去报官。”   “这,我…”车夫瑟缩一下,引来对面几人笑得愈发猖狂。   钟离辰蹙眉:“谁愿意跑一趟官府,我必有重谢。”   “公子。”车夫扯扯钟离辰的衣袖,“公子你别管这闲事,我们走吧。”最后声音几乎带上了哭腔。   “走?”上辈子钟离辰虽是个苦哈哈社畜,但他自认自己还是一个热心肠的好青年。没见那人都被这些地痞子打出血了吗?还有那个大娘哭的好无助,不禁让他想到自己的老妈。   “他们家主子背后都有朝廷大员撑腰,公子我们惹不起啊!”车夫没想到钟离辰如此初生牛犊不怕虎,念着他出手阔绰,自己可不能害了这么好的雇主。紧紧拽住钟离辰要冲出去的动作:“我们惹不起啊!”说罢还向对方解释钟离辰只是个来京城见世面的小孩子,求对方高抬贵手放过。   “哈哈,爷就好小牛犊这一口。”其中一人招招手,他身后几人松开被打的男子,大娘见状连忙扑过去,钟离辰也看得更清楚,那男子的脸已经被打的变形。   下意识攥紧手,“我不管你们是谁,打人就不应该。”   “哈哈哈,打人不应该,你们瞧瞧。”几人笑得前仰后合,为首一人手指着钟离辰:“可老子就偏偏打了,看谁敢管老子。”   见事态发展的越发严重,周围围观的人生怕殃及池鱼纷纷跑了个干净,就连那个车夫也丢下钟离辰和马车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打架,钟离辰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遭,下意识后退一步,余光突然看见墙角放的一根木棍。想起以前小时候去上武术课学的棍法,一把操起对上迎面来的人就一阵无章法地猛打。   “咔嚓!”棍子打断,钟离辰的手臂也酸的抬不起来,缓缓抬头看向对面,那几个地痞子个个都挂上了彩。他们本就是仗着靠山作威作福欺负人,若真是遇到会打的那就是摆设。   “很好,很好,你报上名来,让我看看你是谁家兔崽子!”地痞子被打的龇牙咧嘴,想他们横行京城多年还是头一遭遇上硬茬子。   “你大爷!”捡起断成两截的木棍作势就要冲上去。   “你给爷等着,爷回去叫人,叫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你等着!”放下狠话,几人落荒而逃。   木棍哐当落地,钟离辰双手抖个不停,感谢老妈送自己去上武术课,感谢自己穿书这些年没有落下练习。抿抿干涩的唇上前几步来到被打的男子跟前,对那位大娘说:“你们没事吧?”   “公子你快走吧,你惹了大麻烦了。”大娘害怕地说。   钟离辰摇摇头:“我不走,我就不信这天底下没有王法了,大娘你别怕,届时我们一同去见官。”   “见官!”闻言,大娘声音凄厉起来,“他们都是一伙的!”   “大娘。”   “他们都是一伙的。”说罢,大娘蹒跚着步子把男人半抱起来就要走。   “大娘,你等等。”   “公子你也快走吧,趁他们没有叫人来,赶紧离开京城,他们后面有人,我们都得罪不起。”大娘心里感激钟离辰出手相助,可那又如何?还不是惹不起那些大人物。   “大娘”钟离辰追了两步,小腿就疼得厉害,一看就是刚才和人打架的时候被踹的,忍着疼追上去。   “你怎么还不走,被他们抓住你吃不了兜着走。”   钟离辰连忙从衣袖里掏出几颗碎银子:“这位大哥受了伤,要去医馆看看。”   大娘唇瓣颤抖着:“多谢公子好意,你因为我们招惹了祸事,我们怎么能再受你的好意,你快走吧。”   目送着二人离开,钟离辰身子软了软,这会他也想起来,他好像真的惹了祸事。书中有写,南晋朝官员与世家之间关系盘根错节,其中又由以京城最为复杂。平日鱼肉百姓,贪污受贿,乱杀无辜,陷害忠良,所做恶事罄竹难书。同样,敢于他们作对的人都会死的很惨。   钟离辰心一阵后怕,但若问他是否后悔他是不悔的。任谁见到这情况都会站出来。再说,钟离辰想起战西侯,这个未来权倾朝野的大权臣,被世人口诛笔伐的奸臣,但不得不承认这人收拾了不少恶瘤。   ……   “怎么还没有来。”约定好的地方,道书等的焦灼,这宫门马上就要落锁了,要是回去晚了可就麻烦大了。   “道书。”   “哎呦,我的殿下你可来了。”道书一拍大腿,“殿下,你这是怎么了?”道书看见钟离辰身上的狼狈,惊呼道。   赶来的路上钟离辰才发现自己和那几人打架自己伤的也不轻,不知道明儿起来要青好几个地方,心里叹了口气:“路上摔了一跤,我们快些走吧,别晚了。”   “行吧,我们赶紧回去。”在宫里混,道书深知闭嘴少打听的道理,见钟离辰不说他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   战西侯府。   江玄凌听着玄七说完钟离辰那边发生的事,没想到那个文文静静的七皇子还有如此冲动的一面。   “主子?”玄七向来有恩必报,这眼下不正是个好机会。   江玄凌看向窗外,刚要说什么。一只信鸽就扑哧着翅膀飞进书房。   片刻后,信纸在江玄凌手中化为灰屑,玄七不解,江玄凌淡淡道:“你刚才不是还在说吗?这就有人递枕头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章   出宫一趟有惊无险,虽是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但钟离辰想只要他苟在宫里足够久就不会有人发现。   只是他没想到计划之外的事来得那么快。   “去江南。”钟离辰看着突然到访的江玄凌瞪大了眼睛。   江玄凌身着标志性的黑衣,身后立着玄七,想起信上所说,心里不屑:“殿下尽快收拾。”   “不是说…”钟离辰郁闷至极。   “是江南赏花宴上有世家发现殿下没来,向皇上提出,所以皇上就让侯爷护送殿下去江南。”玄七好心解释道。   自己什么时候那么有存在感了?钟离辰想着,不过他很快就就明白过来。不是自己有存在感,而是江玄凌。要知道这江玄凌在哪里就在哪里搞事,以前还好那些主事的都在京城,可眼下都跟着去了江南,无疑是将后背露出来更方便江玄凌搞事。与其这样还不如找个理由把人放眼皮子底下看着也好及时补救。   可惜了自己,竟成了他们博弈的棋子。钟离辰摇摇头,认命地收好行李,去就去呗。就算是棋子那也是外围棋子,不要怂。   第一次出宫是乔装打扮,偷偷摸摸地出宫,而这一次是光明正大。   记得上一次秋猎出宫是几个不受宠的皇子挤在一辆马车上。虽然那马车比较大,可总归不是一个人的,简直没有自由可言。而这一回钟离辰是一个人独占一辆马车,整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平,咧开嘴想,真舒坦,就是前路有些迷茫。   耳边喧嚣声渐起,钟离辰登时翻身开窗往外面看去,是出了皇宫来到大街上了。   “七殿下。”是玄七骑着马过来,念着对方的恩情,玄七语气温和:“可是有什么要买的?”   钟离辰想了想自己的小钱包摇摇头:“没有,多谢大人。”   “殿下客气。”玄七颔首,又道:“陛下的口令来得急,等出了京城就得赶路,殿下若有不适可随时说一声。”   “好。”钟离辰笑眯眯的,虽然知道事实上不会因为自己而慢慢赶路,可对方的心意钟离辰还是心领的。   不过钟离辰还是低估了这赶路二字,饶是马车内被内务府打理的很舒适,但路上的日子一点也不好受。这下钟离辰终于知道古人为什么赶路都骑马,他想去骑马。勉强拉过软枕靠住,压住胸中翻滚,扶住头晕欲裂的脑袋,长叹了口气,这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慢下来“天色已晚,找家客栈投宿”这句话堪比天籁。   “到了吗?”钟离辰打开门问到同行的人。   “是。”驾车的人是个小太监,不过从钟离辰的观察来看,此人走路带风,手掌虎口带茧,定是一个练家子。   “殿下。”玄七骑马过来,目光落到钟离辰额上的一块淤青上,“殿下可还好?”   不好,很不好!钟离辰摆摆手:“晚上住哪里?”   “前面那家客栈。”   客栈,钟离辰又想起一些不好的体验,不过…这次好歹也是跟着江玄凌混,应该不至于那么差劲吧?   到客栈时江玄凌已经先行一步进去,钟离辰走在后面从掌柜那里领了钥匙就扶着楼梯扶手慢慢往上挪。他发誓要他知道是哪个孽障找事的,他定要画圈圈诅咒他。   “从我们出京城就有人跟着我们。”玄七压低声音说道。   江玄凌闭着眼,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面。半晌,他猛然睁开眼:“你看着七殿下。”   “是。”玄七知道,钟离辰虽不受宠可总归是个皇子,若是他在主子手里出事,那些人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夜,钟离辰迷迷糊糊总觉自己还在那辆颠簸的马车上,手下意识抓紧被角,轻哼一声。下一秒,窗外刀光影闪现,伴随着一声门板被踹破的声音,钟离辰想:沃嚯,赶路把马车赶翻了。再下一秒,钟离辰大呼:卧槽!他是和客栈有仇吗?   只见那人不知道被谁一脚踹进来,那人口中鲜血从蒙面黑巾中涌出。骤然看见满脸惊色的钟离辰,手中的剑再次拿起就扑了过来。   “噗呲”钟离辰正欲滚下床钻床底下去,就听到一声皮肉被穿破的声音,睁大眼睛,江玄凌踩着一双皂靴进来,眸中杀意翻滚。那人竟生生被江玄凌的长刀钉在柱子上。   “殿下受惊了。”   “我…”喉咙干涩发紧,钟离辰脑子疯狂转动,正无措说什么的时候,玄七从门外进来   “侯爷,全部伏诛。”   “嗯。”江玄凌上前几步把钉着人的刀拔了出来,转身就走。   “侯,侯爷。”钟离辰好想给自己一巴掌,只是对方已经停下,只好硬着头皮说:“侯爷知道是谁派来的吗?”   江玄凌不知道想到什么,冷笑道:“无非是一些跳梁小丑,殿下安心睡罢。”   安心睡?老子房间里还有一个血淋淋的死人!钟离辰心中咆哮,但是他不敢,刚才江玄凌那一手可把他吓得够呛。就那么随手一扔,刀把人捅了个对穿还钉在柱子上!双手惊恐捂脸,要命!   最后,钟离辰还是没有睡那间屋,是玄七又重新安排了一间屋子。   躺在床上,钟离辰总觉得鼻子边上还围绕着一股血腥味,不过还是抵不过一路困倦睡了过去。   次日。   “什么时辰了?”钟离辰从床上弹起来,见窗外天色亮堂,俨然是日上三竿的时候,“难道又是忘了还有一个我?”短短片刻钟离辰已经想了很多,要是江玄凌他们忘了自己走了。那自己是顺势隐姓埋名做一平头百姓还是一路找去江南,励志博一个咸鱼王爷的身份?   “你们没走?”打开门迎面遇上昨日驾马车的小太监。   “殿下你醒了?”小太监问道。   “哗啦”想象破碎,就说嘛,江玄凌此人做事向来不露痕迹,怎么会半路把自己搞丢给人递筏子。   小太监识趣地没去想钟离辰那句话的意思,只道:“侯爷今晨说要在此处逗留一天,殿下若是想出去转转打声招呼即可。”   闻言,钟离辰眼前一亮:“那敢情好,劳烦你同侯爷说一声我出去转一圈,天黑前回来。”以平身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对了,还不知公公名讳?”临踏下楼梯的前一秒,钟离辰问道。   “殿下叫我贺六就好。”   “贺六。”钟离辰念叨两遍,挥挥手,“晚上见。”   贺六目送钟离辰出了客栈大门才低眉顺眼地转身上了楼梯。   “卖糖葫芦咯。”   “好吃不上火的油炸小鱼酥。”   “卖布卖布,快来看一看,瞧一瞧,今天便宜卖咯。”   “便宜卖?快去看看,扯几丈回去做衣裳。”   “哎呀,是冬天穿的料子!我要买,扯两丈。”   “我,要三丈!”钟离辰从人群中挤到布庄前面,只知道上辈子有反季清仓,没想到这古代也有。夹棉的料子对他来说太友好了,“掌柜的,我,来三丈!”声嘶力竭。   不远处,江玄凌收回长刀,手指还染着一滴血,玄七恭敬地递上一条帕子:“侯爷明知这趟是局,为何要应?”   “不入局如何看戏子表演?”说完,江玄凌脚下用力将倒在脚边的人踹进粪坑。   “来三丈!”   走出巷子,听见熟悉的声音,玄七低声道:“是七殿下。”   江玄凌不语,径直穿过人群消失在闹市之中。   “有人场捧个人场,有钱捧个钱场。”伴随着锣鼓声,一小姑娘端着铁盆在围观的人面前走过,阔气的人随意丢进几枚铜钱,也有人别开脸当没有看见。   等到小姑娘转到钟离辰面前,钟离辰摸摸袖子往里丢了一枚碎银子,顿时小姑娘喜笑颜开,朝着钟离辰连连道谢:“谢看官赏,下面请看胸口碎大石!”   一块重逾三四百斤的巨石往中年男子身上一搁,场面顿时热闹起来,打赏钱的人也多了起来。钟离辰瞧着那中年人瞬间涨的青红的脸,虽知道对方有诀窍,可还是看的不忍直视,遂又往小姑娘盆里扔了一枚碎银子准备离开。   “七殿下。”夏时衣物穿的薄,钟离辰能感受到抵在腰后之物的冰凉和尖锐。   钟离辰心想自己出门前是没有烧香拜佛吗,怎么那么倒霉:“你是何人?”   “一个跑腿的下人,殿下请吧。”   “下人?你主子是谁?为什么我要去?”钟离辰汗大颗大颗落下,天知道他可是和谐社会的好市民,这等阵仗还是第一回见。   “我的主子殿下没必要知道,怪只怪你近了不该近的人身。”此人耐心告罄,将手中的匕首又往前送送。   可真是冤孽,你们神仙打架牵连我这种普通人干嘛?钟离辰呵呵一声:“那行,走吧。”就在那人以为任务完成大半的时候。钟离辰突然往前一冲,抢过小姑娘的盆往后一扔,打赏的钱四下飞洒,引得围观的人疯抢。   趁乱,钟离辰成功钻进人群,真当他傻?你拿把刀抵着我后腰,我不知道往前跑吗?就是对不住杂耍的人,回头定加倍奉还。   “叫他跑了,追!”   留下血本无归的杂耍艺人在原地气急败坏,“是谁,是哪个混账,爷爷我拿锤子开了他的瓢!” 第8章   钟离辰深知那人是受过训练的,很快就会找到自己,也知现在只有江玄凌才能救自己。   “怎么还没到。”钟离辰暗暗咬牙,逛街就逛街走那么远干嘛?紧紧抱住买的东西,气死我了,江玄凌你这个王八蛋。   “啊切!”江玄凌看着宣纸上落下的一滴墨,不虞地撕碎重新铺上一张新的纸。   “江玄凌!”   伺候笔墨的随从抬起头,心想是哪个那么大胆子敢直呼战西侯的名讳。偷偷看了一眼江玄凌,见对方神色如常只好低下头继续磨墨。   “江玄凌,救命啊!”钟离辰手上的东西扔了个干净,拿出当年读书参加校运会接力赛的劲,接棒,不是!救命啊!啊啊啊!   “杀人了!”路人看见后面的人亮出武器,尖叫惊呼逃窜。   感受到后脑勺逼近的凉意,钟离辰安详闭目:吾命休矣。   “噗嗤。”   后背大块热意,路人惊呼声更大。   人死后果然是感觉不到疼的。钟离辰这么想。   “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声线冰凉沁骨,钟离辰整个人一抖,缓缓睁开眼,自己没死?   “七殿下,是侯爷及时出手救了你。”玄七宽厚的出奇的脸出现在眼前,吓得钟离辰又是一抖。   钟离辰回神,那自己抱的是?大腿!还是江玄凌的大腿,猛地松开退后却被一物绊倒,想不通自己是怎么抱上江玄凌大腿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再一看绊倒自己的东西“啊!”一个无头死人,不用想也是追杀自己的人。“谢谢侯爷。”   江玄凌收回长刀,目不斜视地转身离开。   “侯爷。”钟离辰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勇气,扑上前抓住江玄凌衣摆,“我是受侯爷连累。”   “然后?”江玄凌居高临下。   “我弄丢了买的东西还有刚才连累了杂耍艺人,要赔钱。”   江玄凌紧紧盯着钟离辰,看得后者头皮一阵阵发麻,就在钟离辰受不住要吃下这个亏的时候,江玄凌说话了,“玄七。”   “殿下,善后事宜不如交给我来处理。”玄七扶起钟离辰。   玄七比江玄凌好说话多了,钟离辰立马松手:“我买的东西花了十两,还有那杂耍艺人被我砸了摊子,得补偿他们。”   玄七面皮本就黑,也看不出他心情如何,只听他说:“先送殿下回客栈,杂耍艺人那边我去处理。”   钟离辰张张嘴:“不行,我要亲自去道个歉,当时形势所逼,迫不得已。”   “殿下此时并不方便见人。”   什么?钟离辰纳闷就感受到头顶有一股粘腻滑下。一抹,血,是刚才那人的。   玄七又道:“殿下放心,我会处理好也会替殿下向他们道歉。”   一身血的确不合适,钟离辰点点头:“那辛苦玄七大人。”松了口气,才注意到路上的行人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许是刚才一幕太吓人了。   惊魂过后,天色还早,钟离辰听外面渐渐热闹起来的街市,他已经没了出去逛街的勇气。长叹一口气,拿出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玄七办事效率高,已经重新将钟离辰丢掉的东西补齐,不仅如此还比钟离辰买的高了几个档次不止。   翌日清晨,一行人整装待发。钟离辰看着面前的豪华大马车,怎么?补偿自己?给自己一辆大马车。   “殿下这是侯爷的马车,侯爷说接下来的一路恐怕不安宁,特意将殿下安排在一辆马车以免出现意外。”   我看就是在一块才容易出意外。钟离辰想。不过看玄七满脸诚意,不要问他怎么看出脸上诚意的,问就是一个直觉。   “殿下。”   钟离辰开颜一笑:“那恭敬不如从命。”管他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就是这样。想到此,钟离辰拎着行李就爬上马车和已经坐在里面的江玄凌来了个四目对视,“侯爷真早。”   江玄凌:……   江玄凌的马车极宽敞,比钟离辰的马车还要宽敞。角落里,钟离辰暗自想,这马车制式比皇子的马车还要高调难怪那些人看你不顺眼。不过心里这么想,钟离辰表面还是规规矩矩的坐在马车一角,呼吸都不敢重。   出了城,进入官道,因着前些日子皇帝才走过,是以这官道修整的格外平顺。在不知道多少次打瞌睡后,钟离辰狗狗祟祟地看向江玄凌见对方闭目,也不知是养神还是睡着了。   手摸摸行李,又看看人。身子朝桌案移过去。没反应,钟离辰胆子大了些,悉悉索索从行李里摸出纸笔和剪刀还有一小罐浆糊。   宫里每年给皇子的分例有限,往往钟离辰的衣物都没有几件换洗的。加上正是长身子的年纪,想将就去年的穿都很勉强。从布庄买的是夹棉的料子,钟离辰打算自己缝制两套冬衣。   这就体现出现代社会的好了,古代没洗衣机,这夏天还好,可到了冬天洗上一件衣服得等上许久才晾得干。   “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江玄凌突然说话吓得钟离辰一抖,以至于手下的纸多剪了个口子:“闲的没事干,做点手工。”一个口子而已,勉强还能用,反正就是打版。钟离辰这么想。   听到钟离辰的回答,江玄凌也没有再问,听着耳边马蹄声和伴随着的沙沙剪纸声,闭上了眼睛。   午时,天空万里无云,火辣辣的太阳神都不闪的挂在碧蓝苍穹。   马车里最后一小块冰块融化,江玄凌也睁开了眼睛。低下头是死死抱着自己大腿睡得昏天黑地的钟离辰。动动腿想抽开,奈何引得对方抱得更紧,江玄凌额头青筋一跳:“七殿下!”   “七殿下,臣奉命来送你上路。”   刚把新衣做好的钟离辰呆呆看着眼前的人,“上路?好啊,只是我有个请求,可否允我穿上新衣在上路?”   “不行!”   为什么不行啊?“为什么不行啊?”钟离辰一个激灵,睁开眼看见近在咫尺的皂靴还有面无表情的人,“侯爷。”   “抱够了吗?”   “什么?”心里咯噔,双手弹开,钟离辰往后挪了好远,他他,他竟然抱了战西侯江玄凌的腿,虽然是小腿但那也是腿啊!钟离辰完全没有多想是不是江玄凌自个把腿塞进来的,因为他睡着了就爱抱着东西。   “侯爷,我不是故意的,是…”语气越来越弱,钟离辰暗恨自己臭毛病,又怕热,可他又强迫症似的喜欢抱着东西睡,好像不抱就能把自己冷死一般。   江玄凌并未回答,只是径直起身出了马车。   钟离辰心里忐忑不定,这是到底揭过还是没揭过?犹豫了片刻,钟离辰还是鼓足勇气跟着出去。   这次不凑巧,一行人没有赶到有人烟的地方,只好在这荒郊野岭休整。   夏日,蝉鸣不休,烈日下肉眼可见的滚滚热浪。   钟离辰以手作伞,遮去眼前的刺眼阳光,一路小跑来到树下,远处平静流淌的河水,风一吹送来一阵凉意。   “玄七大人,怎么没看到你家侯爷?”   天气太热,玄七按耐不住地光着膀子,看着臂膀上的肌肉,钟离辰羡慕的直流哈喇子。   “侯爷有事。”其余的玄七就不在多言。   赶了一上午的路,下午的日头更难熬,十多个人都靠着石头或树干闭目养神,唯有睡了一路的钟离辰精神十足。   “玄七大人,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不知你方便否?”玄七偏过头,示意钟离辰问。   “大人不是南晋人?”这体格太有异域风了。   玄七道:“我有一半匈奴血脉,被村子里的人赶出来,说匈奴人的血脉脏,不让我继续在村里住。后来就遇到侯爷,侯爷不嫌弃我。”   “啊?玄七大人,我不是故意的。”钟离辰想,自己是揭了别人的伤疤。   “殿下客气。”偏回头,不在言语。   钟离辰亏心的觉得全身痒的厉害,他这人不能做坏事,一做坏事身上就止不住痒。没一会钟离辰就把脸,脖颈抓得发红。   瞧了眼远处的河水,记得老人说,不能下河洗澡,河里有水鬼子抓替身。不过自己就在岸边打湿帕子擦洗没问题吧?这样想,临了钟离辰还是同玄七打了声招呼,一为让走的时候别忘了自己,二为自己久久不回来还能想起来看看。   “呼”冷水一激,身上的痒意散了很多。钟离辰站起身往驻扎的地方看了一眼,见众人都还在休息,心里浮起个想吃鱼的念头。想他上辈子嘎的前一晚就准备第二天去买鱼,结果鱼没有买回来,人先嘎。   搓搓手,钟离辰循着芦苇深处而去,打算做一个抓鱼套子。   烈日当空,河岸两边除了流水声就只有蝉鸣的声音,突然一声水花溅起,钟离辰见鱼成功入套,搬起石头就砸了过去,“好大…”   “一条鱼。”钟离辰愣住,怎么突然从水里冒出个人?然后又反应过来用手捂住眼睛,“侯爷。”   江玄凌不语,他不过是因为出了一身汗。眼眸一垂,一步一步上岸穿好衣服,离开。   捂着眼睛的钟离辰暗骂自己为什么要捂眼睛。对方又不是小姑娘,不过有一说一,江玄凌身材真是吾辈楷模!打住打住,自己在想什么?“侯爷,侯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没人回答。钟离辰慢慢放下手,这哪里还有江玄凌的影子,走了?   “咴咴”不远处马的声响传来,钟离辰一个激灵,要出发了。   “等等我。”跑了两步又想起被自己砸晕的鱼,倒回去拎起鱼才飞快地赶回去。 第9章   轻装简行,终于在天黑之前赶上码头最后一艘船。   自河面吹来的阵阵凉风,在甲板上纳凉的人都纷纷披上了一件薄衫,带着水汽的风总是格外的凉。   “侯爷。”钟离辰腆着脸敲响江玄凌的房间,自从白日无意撞上江玄凌出浴,钟离辰说什么都不愿意同乘一辆马车。只是这马上要到江南了,还不知道那里有什么等着,钟离辰想,不搞好关系至少也别结仇。遂就着他砸晕的那条鱼再借船家的厨房做了一道菜送来。   开门的不是玄七,而是另外一个穿黑衣的陌生人。钟离辰都快要被江玄凌审美风格搞晕了,上到主子,下到随从都是黑衣。还好自己没有脸盲症,不然都分不清谁是谁。   “请问你们家侯爷在吗?我做了道菜,请侯爷品鉴品鉴。”说完,钟离辰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的疑云解开,他今天就是去抓鱼才会撞上。结果他回头就拿着这鱼来打人情牌,这不妥妥的提醒吗?只是话已经说出口,他也不能扭头就走,只能盼着高冷不近人情的战西侯让自己滚。   谁料。   “请进。”   钟离辰心想:卒了!   “殿下请。”黑衣人侧开身作了一个请的动作。没法子,钟离辰只能硬着头皮提着食盒进去。   “侯爷我”钟离辰见江玄凌面前已经摆了吃食,自己这鱼显得多余了些。   江玄凌眼皮也不抬:“殿下请坐。”   这话提醒了钟离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硬着头皮上前从食盒中将鱼端出来。上辈子钟离辰属于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因此简单的家常菜都会做些,“学着书里做的,侯爷莫要笑话。”   “蜀地的菜系。”江玄凌道。   钟离辰点点头,他大学和实习都是在那边,跟着也学了不少:“侯爷请。”说完又补充道:“没下毒。”   闻言,江玄凌看了他一眼,慢慢伸出筷子,看得钟离辰心惊胆战,暗想自己花椒辣椒应该放的合适,也不知这江玄凌能不能吃,别以为自己是另类害他。   “还不错,玄九给殿下盛饭。”   出乎意料,江玄凌表现的格外好相处,钟离辰也松了口气,连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取过旁边备用的碗筷,这几年自己吃御膳房的伙食也吃够了,这重口味的菜系着实诱人。   “嘶…”遭了,吃辣能力下降。钟离辰泪水一下子蓄满眼眶连带着鼻子也不畅起来。   江玄凌当没有看见,夹了一小块鱼肉,淡淡道:“殿下手艺不错。”   “是,嘶,是吗,哈!”这是警告和报复吗?不用想,肯定是!   翌日中午。   两层楼高的船停靠在广陵渡口,江南到了。   “侯爷,是内务府的人。”消失了一晚上的玄七又出现在江玄凌身边。   江玄凌微微颔首:“走吧。”   内务府来的赫然是上次来寻钟离辰的小太监,见到江玄凌他先是行了礼,才道:“侯爷一路辛苦了。”   “公公应该去见七殿下。”玄七上前,此时江玄凌已经头也不回的上了内务府准备的马车。   “是。”小太监在钟离辰这些不受宠的皇子面前还可以拿几分腔调,可在江玄凌面前只能卑躬屈膝。   昨夜硬着头皮吃完了一条鱼,回头钟离辰就跑了一夜的茅房。还是船家发现及时送来的汤药,不然钟离辰觉得自己得交代在这里。   “殿下。”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回头,还真是熟人:“公公。”   小太监笑眯眯道:“咱家奉命来接殿下和侯爷,殿下请吧。”   唉…钟离辰长叹一口气,认命道:“走吧。”   “殿下这是怎么了?”走了几步,小太监觉得钟离辰的步子着实不稳当了些。   告状是不可能的,钟离辰只能说:“晕船。”   这样。小太监也不在多言,领着钟离辰就下了船。   行宫在广陵城外,广陵有座山,是秦岭的分支。其间树木葱郁,自然风光迤逦。还有那冬暖夏凉的泉水是历代皇帝避暑纳凉的佳处。   马车踏踏穿过街道,钟离辰揭开帘子一角,从广陵出去再赶上两日路就能到海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机会去看看。伸出手向路边买贝壳铃铛的小姑娘买了一串贝壳,回头挂床头去。   广陵行宫前朝就有之,加上南晋历代皇帝修缮,可谓是富丽堂皇,奢靡极致。一路乘着马车进入行宫,钟离辰只来得及看了一眼江玄凌马车的尾巴就被送到居所。   “殿下,行宫住的贵人极多,你来的晚只能委屈你了。”小太监这会又恢复了以往的高高在上,朝钟离辰指了指身后的小院道。   钟离辰看了一眼,比京城自己住的寝殿还要破,不过好在有独立的院子也算是补足缺点了:“不委屈不委屈。”拎着行李就进去,只是这一进去钟离辰就后悔了,真破啊!   一堂屋一卧室,角落结着蛛网,墙体漆层斑驳,一应家具均是旧物。我好歹也是你们找来的,能不能用点心。再回头看院子里的杂草,再不济给他一把镰刀也行啊。   相比钟离辰这边的破落,江玄凌这边就好上许多,一点也不亚于他在京城的住所。   “侯爷,陛下有请。”   简单收拾过,钟离辰看了日头就出了院子。开玩笑,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找到厨房,回头不得把人饿死。   “听闻你把京城闹得不安生?”皇帝盱着眼睛,这些日子那些官员没少在他面前告状,如今当事人出现在眼前。皇帝又想起自己第一眼看到江玄凌的样子,瘦瘦小小。如今长得已经很高了,心也更野了。   江玄凌当没有感受到皇帝的变化,低着头道:“臣有一物交于陛下。”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御前总管连忙上前取过交给皇帝,只是在皇帝翻开第一页时,眸色一变。   “好啊!”册子重重拍在桌上,“这些混账朕避个暑他们要死要活的在我面前哭穷,没想到他们私底下藏了这么多油水。”   江玄凌当没有听到皇帝的话,继续说:“这番证据确凿,已全部交给大理寺,从他们家里搜剿出来的已经全部充入国库。”   “国库?”皇帝道。   “还有一部分充入内库。”江玄凌补充道。   皇帝的脸色一下子好看起来,只要进了内库和进他的私库就没有差别,这才好颜色道:“玄凌,你是朕最信任的人,但因此那些人也都看不惯你。以后做事干净点,别再让他们来我耳边念叨。”   “是。”   腰包鼓起来,皇帝心情不错:“行了,一路辛苦了,你回去休息吧。”   “是。”   “对了。”皇帝又想起一件事,目光紧紧盯着江玄凌:“这一路你和老七一道,你觉得老七如何?”   “七殿下剪纸不错。”   “哼,这混账东西尽学些不上台面的东西,下去吧。”   “是。”   看着江玄凌离开的背影,皇帝眼里的混浊多了几分:“这是一把好刀,可惜…”   可惜什么?屋里听了一耳朵的御前总管不敢说话,只能低着头充当一个木头人。   “殿下,殿下。”   难怪皇帝年年都要来江南避暑,这气候可真舒服。钟离辰抱着被子睡的正舒服耳边就一阵吵嚷,“起开。”   “殿下,你再不起太阳就晒屁股了。”杨昭往床上一坐,钟离辰感觉床板都吱呀一声,连忙推人   “一边去,你挡着光了。”   杨昭知道自己是被嫌弃了,但也不恼,起身把窗户一一推开:“这些日子好生无聊,还好殿下来了。”   “杨昭昭。”钟离辰坐起身,随手抓了把自己乌泱泱的长发。   “诶。”杨昭眼珠子掉在钟离辰头发上,他也好想要这么乌黑柔顺的头发。   “眼珠子。”   “嘿嘿。”杨昭接住扔来的枕头,“殿下怎么养的头发?”   钟离辰并不觉得头发有什么好处,夏天热冬天洗了不干,可惜不能剪,遂没好气道:“少吃肉,早点睡。”   杨昭闻言惋惜地摇摇头,这两点他都做不到。   “你这么早来做什么?”水是钟离辰昨天就准备好的,简单洗漱过后,钟离辰看看日头。夏日的天亮的早,别看这会屋里一片明亮其实还早得很。   这个问题问的杨昭一下子就高兴起来:“约殿下出去吃包子,我发现了一家包子店味道好极了,尤其是做包子的姑娘也美极了。”   钟离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杨昭又是嘿嘿一笑:“你就说你去不?”   “你觉得我能去?”   “怎么不能去?这些日子我们把广陵大街小巷都走遍了。”   “真的?”   “不信去试试。”   抱着试试的心态,直到钟离辰和杨昭大摇大摆走出行宫,看到同为皇子的兄弟招摇过市,钟离辰深觉自己那位父皇变化真快。   “叫你来不来吧,这会觉得亏了?”杨昭笑道。   钟离辰摇摇头,不是他不来,实在是。不好说只好移开话题:“前面那家就是你说的包子铺?”   “是啊。”这包子铺位置不显眼,开在广陵街道的角落,不过相反的是,生意却是极热闹的。   “客官要什么馅的包子?”一道女声传来。   杨昭胳膊肘撞撞钟离辰:“怎么样,姑娘的容貌极好吧?”   卖包子的姑娘明显才和了面,身上还沾着面粉。和京城一贯以瘦为美的审美相比,这位姑娘着实健康了些,脸上长了几颗雀斑笑起来格外灵动。虽不是俏佳人但也算得上清秀。   “看呆了?我就说好看嘛!”杨昭目光不错地盯着人家姑娘,钟离辰踩他一脚示意他委婉点,不要吓着别人。   “好看,快去买包子,我饿了。”   杨昭这会倒是腼腆起来:“你去,我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什么?快去。”用力把人一推,百忙之中的姑娘也看到了杨昭,嘴角的酒窝勾起,朗声问要吃什么馅的包子。   看着平日大大咧咧的杨昭手足无措起来,钟离辰抱着手靠着墙,心想这呆子是遇到制他的人了。 第10章   “你怎么能把我推出去?”回去的路上杨昭喋喋不休。   钟离辰手里拿了好些小玩意:“要不然你又让我去或者让下人去,一直跟别人姑娘说不上话?”   “这?”杨昭为难的抓抓头发,“总之这样太冒失了,对别人姑娘太失礼了。”   “那你回头给她道个歉。”   杨昭心一动,又不好意思问:“合适吗?”   “可太合适了!”   “好吧,回头我准备准备。”   ……   ……   “读书!”钟离辰失声道。   杨昭垂头丧气地点点头:“前几日是秦先生身体不适给我们放了个假,可谁曾想他老人家好的那么快,我礼物都准备好了。”   钟离辰捂脸,又读书,不是说好天气热放假的吗。   不过同京城不同的是,秦先生安排的课更自由些。上午学了文课,下午就领着他们去后山围场,也算是玩儿过去。   “打猎!” “好刺激!”   “还好我上次骑射优秀,正好上场试试。”   如今还在太学读书的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正是好动的年纪,猝然听到秦先生说要进山里打猎个个激动的涨红了脸。   “难道你们来了这么久还没有进山打猎?”钟离辰问这话不稀奇,广陵行宫背靠群山。历来这些贵族子弟想要消遣活动筋骨最佳选的就是打猎。   杨昭骑射成绩一般,对打猎兴致更是不高:“秦先生说我们经验不足,让我们先练练。对了,殿下你如何?”   “我你还不知道?你放心,我就跟在后面散散步。”钟离辰骑射功夫在众人中并不出彩,加上他也没有爱好猎杀小动物的爱好。   听到钟离辰这么说,杨昭深以为然:“那我们一会就吊在后面看能不能捡漏,也不知道有没有老虎…”最后一句话说的小声,只有他旁边的钟离辰听到。   钟离辰心想,皇帝在这,那些侍卫会放老虎过来?   “秦先生。”就在众人整装待发之际,从猎场门口过来了几人。   江玄凌。钟离辰一眼就看到朝这边走来的人,不愧是主角,虽不走C位,可全身自带光芒把其他几位皇子都比了下去。   “见过大皇兄,二皇兄,三皇兄” “见过大殿下,二殿下,三殿下” “见过战西侯”   “诸位不必客气,不在京城随意就好。”大皇子钟离越是诸多皇子中最有可能登上太子之位的皇子,毕竟他身后站着当朝首辅加上和首辅牵扯至多的世家,可谓是叶茂枝繁。   而另外两位皇子钟离钰,钟离笙也是势均力敌,加上三人都已经入朝听政,故而每日朝堂之上以三人为首的党派打得不可开交。   “诸位是要进山打猎?”大皇子又问。   “是啊,秦先生前几日特意布置了课业就为今天的实战。”六皇子钟离江眼中毫不掩饰卖乖,不过他今年十七做出这样的动作倒也不违和。反倒是杨昭偷偷翻了个白眼,看七殿下多好,不干这么不要脸的事。   不受宠,身后没有背景,想要在吃人的皇宫过得好,讨好上头得宠的人不奇怪。钟离越眼色也不给地别开脸对站在一边的江玄凌道:“曾听闻侯爷在万军之中一箭取敌军将领首级,不知可否赏脸指教指教。”   钟离辰立誓,江玄凌不可能答应指教,又不是耍猴戏的。   果然,江玄凌冷着一张脸说:“我的箭只会杀人。”   顿时,大皇子的脸肉眼可见的青了。可对方手里握着兵权,想要登上大位,兵权绝不可少。于是钟离辰又免费看了一场变脸戏,“哈哈,不愧是在战场上拼杀下来的,真希望有朝一日能和侯爷并肩作战。”   “大哥这就说错了,我倒是希望侯爷日日这么悠闲,边关无战事,百姓安宁。”二皇子钟离钰说完,一展折扇扇了扇风。   三皇子钟离笙也不甘其后,道:“大哥前些日子才大病一场,打仗劳心费神,还是好生将养着好。”   钟离越心头恨不得将给自己作对的两人丢战场上乱箭穿心而死:“劳皇弟关心,我身体已无大碍。”   “侯爷进山了。”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三位皇子顿时脸色都不好看。立马招来底下人牵来马:“此番我们也进山打猎,诸位不妨也来比一比,若是谁得了第一,我定备上彩头相赠。”   “皇兄要奖励第一,我这做弟弟的也不能落后,加上我。”   “不如我也加个彩头。”三人谁也不肯让谁。   等到他们一走,剩下的人都激动起来,三位皇子给的彩头。哪怕不给,在他们面前露个脸也是好的啊!一时众人谁都不肯落后,骑着马飞快地朝山里赶去。最后只剩下两个励志摸鱼的钟离辰和杨昭掉在最后面。   “说实话,边关要是不打仗该多好。”杨昭的兄长在兵马司任职,边关安宁就代表着他兄长可以安安全全的在京城。   “怎么可能?天下不可能长久的安宁。”钟离辰白他一眼,虽眼下江玄凌把匈奴打退了,可匈奴随时都可能卷土重来,“匈奴那些人都是疯子,他们不可能安生。”思及此,钟离辰心中竟冒出些金戈铁马的豪气。好男儿哪个不想战场扬名,封狼居胥。   “我就是说说。”杨昭垂头丧气。不过他向来是乐天派,没一会就兴致高扬起来,“怕什么,我朝有战西侯,才不怕匈奴。”   是了。江玄凌曾在边关数年,多次击退和夺回被匈奴夺取的城池,可谓是战功赫赫。怎么就成了书中所写玩弄权术,滥杀无辜的权臣呢?钟离辰心头猛然一震。   还在震!钟离辰想,自己对江玄凌改观的反应那么大吗?   “殿下,快跑,说有老虎。”杨昭拽住钟离辰手臂。   “什么?”   就听山林深处热闹起来,还有升腾空中的烟花以及后面涌进来的侍卫,原来刚才感受到的震颤是这样引起的。   “快走啊!”杨昭看钟离辰愣在那里,整个人都急了,再次催促道。   钟离辰没见过老虎,但听里头传来的虎啸也知道是个大家伙:“走,回去。”只是临出山林时忍不住回头,江玄凌刚才最先进去,若是,希望不是他和老虎对上。   只是事与愿违,和老虎对上的就是江玄凌。   此时玄七身上几处负伤被江玄凌强行挡在后面:“侯爷。”   “冲我来的,你退下。”江玄凌手中的刀一横,眸中杀意让老虎都不由得后退两步。不过老虎很快就懊恼,它是山中大王,怎么会惧怕一个人。   一个虎跃,老虎朝江玄凌扑去。   “侯爷。”   行宫。   山中出现老虎的消息如滚油中落入一滴水,瞬间炸开。   “皇上请三思,老虎野性凶猛,恐会危及龙体。”听到这个消息,近些年深感身子不如从前加上底下一群人撺掇着立太子的开平帝,立马命人拿来铠甲,他需要一个机会立威,这南晋朝还是他说了算。   “滚开。”一脚将阻拦的大臣踹开,“拿我弓箭来。”   立马就有人抬着一张大弓来,开平帝伸手,脸色当即变了,后猛然发力将重达三石的弓箭拿起,“驾”   “皇上怎么出去了?”两人刚回到行宫就看开平帝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出去。   钟离辰看着他们去的方向,想到这些皇帝的尿性,猎老虎,那可是说出去要被吹捧上天的谈资,皇帝怎么能放过。不过也松了口气,这么多人去,应该没什么危险了吧。   “回吧,秦先生说我们不要去凑热闹。”   “嗐!”杨昭一听头更大。老虎的消息一传出,点头让他们进山的秦先生当即就坐不住了,单枪匹马要进来救人。刚好钟离辰和杨昭一出去就遇上,见到学生平安,秦先生也顾不得想两人为什么出来的那么快,催促着二人回行宫避险并布置了课业给他们。   直至夜幕,行宫各处亮起烛火,钟离辰给路过的小宫女塞了点银子,知道人还没有回来。   “你担心什么?去了那么多人。”杨昭一脚踩在凳子上奋笔疾书,暗骂道:秦先生不是救人心切吗?怎么还有心情布置那么多课业?   钟离辰不安地转悠两圈,算起来战西侯也算是和自己搭伙赶过路的人,他不希望对方早早的出什么事:“你写你的。”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行宫外终于传来动静。   “回来了!”   “皇上猎着老虎了。”   杨昭一竖大拇指:“皇上老当益壮啊!”   “我去看看。”钟离辰顾不得平日一贯的低调,快步朝外面走去。   刚到门口,大队人马从宫外鱼贯而入,只是看见骑着马在前的开平帝脸色不大好。钟离辰纳闷地看着后面车架上的老虎,难道不是他猎到老虎?   很快,消息也传开。开平帝去的不巧,老虎被江玄凌先一步斩杀。钟离辰听着杨昭派人打探来的消息,心中朝江玄凌竖了个大拇指。老虎,老虎诶!当时钟离辰也瞧见了车架上拉的庞然大物,传说老虎攻击力量达千钧,他竟然能赢,太厉害了。   “砰!”钟离辰跟着一抖。   杨昭两眼放光,重重一拍桌子:“不愧是战西侯,他以后就是我偶像。”   “你不是怕他吗?”   “可他能杀死老虎。”强者不是让人畏惧而是敬佩,在这一刻,杨昭对江玄凌只有无尽的敬仰。   “是挺厉害的。”钟离辰心绪又忍不住放远,皇帝想要的没有做到,做到的人是江玄凌,按开平帝多疑的性子,会不会?   “怎么了?听说皇上让战西侯自行处置老虎,你羡慕了?”杨昭道。   钟离辰摇摇头,心里又好笑,自己眼下都寸步难行还操心着那些大人物做什么?别人可是主角。再说江玄凌又不知道皇帝要来,总不能开平帝会不要脸到这种程度吧?“我看你是你羡慕。”   “我是羡慕,走,我们去凑凑热闹,说不定还能喝上一口骨头汤。”   “我不去。”上辈子老虎是保护动物,虽现在换了一个环境,钟离辰还是吃不下的,“我想起我还有课业没做完,我去做了。”   “哎呀,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我还有几页书没抄。” 第11章   行宫某处院落。   书房门窗紧闭,屋内香炉升起袅袅青烟,让人看不清屋中二人的面容。   “猎老虎。”年长那人抬手捋捋有些花白的胡须,语气意味深长。   “那可是战西侯,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人。”   “哼。”年长那人冷哼,“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到朝堂上来。”   “可他偏偏回来了。”这人说的咬牙切齿,自从江玄凌回到京城,就跟一条疯狗似的,逮着谁都能咬下一口来,“父亲,他有皇上做倚仗,我们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狂妄。”   年长那人眼中露出精光:“那可不一定。”   “父亲说的是?”   ……   ……   虽老虎被江玄凌斩杀,但为了以防万一行宫的巡逻还是森严起来,连带着钟离辰和杨昭都不能偷偷摸摸溜出去玩。   “听说山里头还有一只老虎。”杨昭煞有其事的来说。   钟离辰则是回忆着《权臣》书中的剧情,江南避暑这剧情点压根没有出现过老虎这回事,而且江玄凌那会他还在京城搞事,可现在,难道是?   “殿下。”杨昭手在钟离辰面前挥了挥,“回神了。”   “怎么了?”难道是因为自己?想到此钟离辰立马打住,自己的脸也没那么大吧,能改变剧情发展?   “秦先生。”   耳边声音响起惊得钟离辰立马回神,结果面前哪有秦先生只有嬉皮笑脸的杨昭,立马翻了个白眼给他:“无聊。”   “就是无聊哇,我想去买包子。”杨昭皱着眉头。   说起包子,钟离辰也有些心动,不过不是心动包子,而是外面的自由。果然人心放开在收回来就难了,以前自己宅宫里经年累月也没有那么躁动。   “是六皇子。”两人正无聊之际看到六皇子钟离江从外面进来,杨昭激动地拍钟离辰胳膊,“他穿的是便服,难道他出了行宫。”   六皇子钟离江还是头一遭被如此热情招待,尤其是招待自己的还是那个没有存在感的七弟:“你们有事?”   杨昭也不卖关子,径直问:“六殿下你出去玩了?”   钟离辰的目光也满是好奇地看着他。   钟离江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得意,点头道:“是啊,大皇兄今日出宫办事,我跟着他一道出去的。”   “大皇子。”杨昭和钟离辰眼前一亮,虽说几个成年的皇子私底下斗的不可开交,可他们表面上还是友爱兄弟,“七殿下,不如我们去求大皇子。”   钟离辰意动,就听钟离江道:“怕是不行。”   “怎么不行?”   两人黑压压的视线让钟离江有些架不住,只好老实说:“过几日皇后娘娘要办赏花宴,大皇子被叫去帮忙。”   “这…二皇子他们?”杨昭话一出就遭到钟离辰拒绝,开玩笑!找大皇子还能解释长兄幼弟,可找二皇子,万一被盖上哪个队伍的帽子就麻烦了。   就下钟离辰在想如何拒绝的时候,六皇子又说:“怕是不行。”说到这六皇子心里的得意更强烈了,“二皇子他们都去帮忙了,听说这次办赏花宴不单单是赏花,而是意为三位皇兄指婚。”   “什么?”   六皇子身后就差条尾巴摇啊摇,看,他消息多灵通。遂滔滔不绝道:“自古江南文人墨客众多,不仅如此有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儒更是居于此。若是能和他们联姻,岂不是一大助…唔。”钟离辰和杨昭动作出起的一致,被强行捂住嘴的钟离江也没有生气。因为他也反应过来,要是自己刚才那句话被有心人听到,或许他可以考虑后宫哪口井死得舒服呢。   眨眨眼示意二人松手,钟离辰和杨昭对视一眼,慢慢松开手:“七弟,杨昭多谢了。”   “应该的。”他们也不想惹虱子上身。   “所以。”杨昭拉着两人蹲下,小声道:“这赏花宴就是为皇子相看?”   “嗯。”   “那不得打起来。”   想到那三位,钟离辰和钟离江难得互看对方,安慰道:“这和我们也没有关系。”   钟离江点点头,他不过比钟离辰大上半岁,离弱冠还早,不过今日也算是和钟离辰相处愉快,遂道:“七弟,你要不要去帮帮忙?”   “帮什么忙?”   “赏花宴啊!”   “我不去!”开玩笑,这事他跑去帮忙,难道是嫌那三位弄不死自己?   钟离江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这次赏花宴虽说是皇后还有两位贵妃联手举办,可主事的还是皇后。皇后在父皇面前又得脸,要是我们得了皇后青眼,在宫里可就好过多了。”   “可别。”钟离辰最大的梦想就是咸鱼,他可不想凑什么热闹,“我劝你也别去。”   “你不想过好日子别拉着我也跟你一样。”六皇子向来和三位皇子关系都打的不错,因此这也是他不受皇帝重视却能在宫里日子过得滋润的原因。   钟离辰还是不去:“那你去就行,到时候我去吃个席就好。”   就知道吃席。钟离江无语望天,不过他很快就释怀,不去正好,万一他抢了自己的好事怎么办?   送走钟离江,两人顿时有了盼头就连秦先生布置的课业也变得轻松起来。   随着赏花宴的到来,行宫终于从老虎的低压气氛中脱离出来。   江南有文人世家众多,而其中又以唐氏最为出众。唐家人世代教书育人,大儒辈出。可以说如今朝中有大半文官都能和他们扯上关系。而想要登上大宝没有这些文官支持是很难寸进的。就算不能和这些文人扯上关系,江南富商也多,和他们打好关系也不错,这世间只要有钱,绝大多数的事就不算是事了。   “你猜我打听到了什么?”临近赏花宴加上天气越发炎热,秦先生也给他们放了假让他们好生准备赏花宴事宜。借着这个时间,杨昭在行宫四处走动打听来了不少小道消息。   “唐家有位姑娘,眼下正是十六年华,据说文采不凡,他们说唐姑娘若是男子定能折桂三甲。” “我还打听到那唐姑娘长得漂亮,是江南这个。”杨昭比了比大拇指。   在行宫闷了几日,钟离辰放出去的心收拢,咸鱼的气息包裹全身:“背后议论姑娘家不道德。”   杨昭瘪瘪嘴:“我又没说她坏话,我在夸她。”   “哦。”懒懒应了声,钟离辰很快又来了精神,“杨昭昭你打听到赏花宴上有什么菜色吗?”   “啊?”杨昭张大嘴巴,随即摇摇头:“那都是保密的,怕有心之人下手。”想到钟离辰这两年特别乐衷于吃席,杨昭思虑片刻,“我觉得肯定会有江南特色菜。”   “特色菜?”钟离辰一下子就想到自己在京城时吃的那条贵价鱼,“鳜鱼?”   “可能会有吧。”杨昭不确信。   说到鳜鱼,钟离辰那颗心又开始躁动,鳜鱼的确好吃,江南这里是产地应该比京城便宜,可惜不能出行宫。   六月十□□和日丽,赏花宴开宴。   若说钟离辰在宫里行事低调可有一件事他也是很积极,就是吃席。然而宫里虽经常有妃嫔办宴,可那都是私宴,不像这种皇后主持的大宴。   早早的钟离辰就换了一身新衣,这就是钟离辰喜欢大宴的原因,除了吃还会有人送来新衣,这可是皇子份例之外的。   今日的赏花宴,连钟离辰这种消息闭塞的人都知道是为三位入朝听政的皇子举办,意为他们相看皇子妃的。   宴分为两处,一处是宴请男客令一处则是女客。   钟离辰到的时候宴已经开始,江南四季如春,不过皇后还是费尽心思的在庭院内引来流水。大概是庭院四处放置着冰块,让钟离辰有种上辈子进入空调房的感觉。舒服的闭上眼,心想这些人真会享受。   “殿下。”杨昭是跟着他娘亲来的,因着他体型原因与他交好的人不多,不过他父亲和兄长能干,那些人看着他也算是尊敬,只是对于杨昭来说,不如和钟离辰待着舒服,“你怎么才来?”   “我来的不晚,是你来的太早了。”钟离辰道。   杨昭想想好像是:“我娘的手帕交一早就来寻娘亲,说是今天赏花宴上布置有新意,所以就来了。”   看看角落放的冰盆还有空气中的凉意,钟离辰颇为赞同:“的确布置有新意。”   杨昭点点头,又想起钟离辰的爱好,遂道:“殿下,那边,那边有吃的。”   闻言钟离辰眼睛一亮:“那还不快去。”   庭院一角布置着好几张长桌,上面摆满了各种点心果脯,冰镇瓜果还有极费心思的油炸小食。   “殿下你动作快些。”杨昭仗着自己体格壮实把钟离辰严严实实挡住并递给他一个布袋子,“这是我阿娘新缝的,你快装些你喜欢吃的。”   钟离辰咬点心的动作顿住,他就打包了几次而已,至于吗?而且天气这么热他并不打算打包。不过,不过杨昭昭都把作案工具带来了,就勉为其难吧。   接下来一幕就是杨昭打掩护,钟离辰动手指将自己喜欢的点心往布袋子里装。   “没人发现。”杨昭憋住笑对钟离辰说。   “嗯。”钟离辰还是有些小开心,这些东西够他吃好几顿了。   “殿下还装点吗?那边还有。”   钟离辰摇摇头:“不了,这天气热放不了那么久。”   “那真是可惜呢!”杨昭这句话听得钟离辰脸皮发热,真是,做皇子做到这地步,也是够丢人,不过好在没人看见。   只是他不知道不远处树荫下早就有人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第12章   今天这日子对于钟离辰和杨昭来说就是吃吃喝喝的日子,但对于那三位皇子来说就是人生大事。   虽说赏花宴考虑到男女有别分为两处,但实际上这庭院有多处相通的地方,言而总之一句话就是靠自觉。   等到钟离辰二人吃饱喝足在角落消食的时候,赏花宴放在明面上的赏花开始了。   身着浅色宫装的宫女鱼贯而入,她们手中捧着一个茶盏,而茶盏里竟盛开着一朵朵荷花。   “此为行宫中老人无意培育的莲花,可在巴掌大的茶盏里盛开,故名掌心莲。”皇后身前的大宫女说道。   “不知道能不能结莲子。”杨昭吞吞口水,他喜欢喝莲子羹。   钟离辰想起以前在网上看到的,和这掌心莲有其曲同工之妙,“能的,只是难。”   赏过掌心莲接着又是些新奇的花花草草,上辈子钟离辰出生农村,认出这些都是些路边杂草开的花,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能拿来糊弄这些世家子弟。   赏花,赏花,众人皆知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以没多久,皇后就差人来让大家各自赏花。不仅如此皇后还在庭院里放了些宝贝,若是谁能根据沿途的指示找到就可将宝贝带回家。   找宝贝两人都不感兴趣,毕竟两人也不傻,皇后所谓的找宝贝不就是为了让大皇子有机会和唐家姑娘搭上话,只是今天三位皇子都来了,也不知会花落谁家。   趁着大家心思想其他的,钟离辰和杨昭偷摸摸地把装好的点心放回房间才回到庭院继续吃喝。只是这短短时间,庭院内就发生了许多事。   三位皇子是冲谁来的,明眼人都知道,只是不想当事人并不买账。   “小姐。”唐瑶借水洒在身上要换衣服为由避到无人之处,跟在她身边的小丫鬟急着跺脚,这可是皇后主持的宴,不同那些世家办的宴。   唐瑶手里捏着一块冰,想到那些人的心思就嫌弃地想吐:“皇子妃,本姑娘不稀罕。”   “小姐。”小丫鬟都要哭了。   唐瑶白她一眼:“我知道,对了你今天可看见战西侯了!”   “战西侯。”小丫鬟一下子就白了脸,“小姐你提他做什么?”   唐瑶不知想到什么,喃喃自语道:“那样的人才配得起我唐瑶。” “走,我们去会会他。”   “小姐。”   相比于唐瑶对皇子妃的不屑,那些富商才是恨不得削尖了脑袋靠前挤。   富甲一方又如何?商人带来的利益不小可在士农工商排列里还是最后。那些文人看不上商人,觉得富人身上都染着铜臭。富商虽不满但也斗不过强大的文官集团,故与文人世族联姻就是最好的办法,他们不介意拿点钱来换自己想要的,他们不差钱。   “你们在这?”钟离江大步过来,看到钟离辰他们坐在角落,面前放了一大堆吃的,“你们怎么不去赏花。”   “赏花不如吃东西。”   这话噎的钟离江一哽,片刻后他又道:“七弟,过两年我们就要弱冠,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今日来的还有与我们年纪相仿的姑娘,若是能和她们定下亲事该多好。” “要是等到我们弱冠,谁知道会给我们指什么样的姑娘,还不如这会自己瞧一个。”   听着钟离江喋喋不休,钟离辰不禁出神,十七岁还是读书的时候在这里竟然要操心到后面的婚姻大事。   “七弟,你到底在听我说没有?”钟离江见钟离辰发神。   “在。”钟离辰为难道:“可我眼下实在没有这个想法,六哥自己去吧,不必管我。”   “谁稀罕管你。”短短几日被拒绝两次,钟离江也有些恼,冷冷丢下句以后你别哭这句话就走了。   等人走远,杨昭凑到钟离辰身边问道:“你真不?现在先订个婚,等到你弱冠就成婚,你不是想早点去封地吗?”   “我是想早点去封地,可…”那些都是些小姑娘,钟离辰实在无法接受这个年龄差,虽然他现在的身体也不过十七岁。   杨昭不懂钟离辰的心思,摊摊手:“你晚点去封地也好,你放心你要是找不到媳妇,我爹娘家侄女不少,届时我给你介绍一个。”   钟离辰:“我谢谢你。”   “好兄弟,不用客气。”   天色渐晚,庭院里盏盏烛灯亮起,若有若无的丝竹管弦声起伏。   “陛下驾到。”   赏花宴的最后竟然皇帝也来了,本有些疲惫的众人一下子精神起来。   “诸位,皇后请大家移步清平殿。”   清平殿是整个行宫最大的宫殿,是专门拿来举办宴席的地方。同时听到这句话,钟离辰也知道自己最喜欢的时候来了。   “你吃的下吗?”杨昭压低声音,“下午的时候我们不该吃那么多,殿下要不要打包点,我屋子有冰,可以放我那里。”   “不用了,你快回你爹娘身边。”钟离辰推推杨昭,后者看见自家亲娘朝他挥手,又叮嘱的几句便圆润的离开。   宴席位置是按身份高低布置,钟离辰虽然是个皇子可架不住他不受宠,因而他的位置格外的偏僻,不过钟离辰一点都不介意,这可是个吃东西的好位置。   “清蒸鳜鱼。”钟离辰一眼就看见了,真的有,还是不花钱的,太好了!搓搓手,抬头看了一眼正在说话的开平帝。他无非说的就是夸大家会养孩子,个个都能干标致。底下的人则开始一阵吹捧。   钟离辰听得无聊,见六皇子听得认真,问道:“那鱼你吃吗?”   “鱼,我不吃,怎么?”   “不吃给我。”还是打包一份吧,机会难得。   六皇子的位置和钟离辰离得近,有时候钟离辰的手脚他也看见了,颇有些嫌弃地摆摆手:“拿去吧,你也太丢人了,皇子的脸都被你丢干净了。”不像他,想打包都忍住。   “多谢六哥。”钟离辰选择性听话。   六皇子再次翻了个白眼,“吃吃吃,就知道吃。”   “父皇。”宴上,大皇子站出来。   皇帝也知道今天这赏花宴的目的,儿子解决婚姻大事做父母的高兴。可他的儿子是为了他屁股底下的龙椅,皇帝那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父皇,儿臣请求父皇为儿臣赐婚。”大皇子跪下。   气闷地皇帝在心里捏着鼻子,道:“转眼间你就这么大了,是该成婚了,不知道你中意哪家闺秀?”   大皇子钟离越恭敬行了个礼:“正是刘氏之女,刘月。”本来是想娶唐瑶,可惜对方跟躲什么似的,不过也没关系,等他登上那个位置想娶谁都可以。   刘氏虽不如唐家,可刘氏祖上出了好几任帝师,就连开平帝的太傅也有一位是刘氏子,不过那人早逝,不存在什么师生情。开平帝想到这点点头:“既然如此,朕就为你们赐婚。”   “谢父皇。”大皇子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   见大皇子婚事落定,另外两人就急了。   三皇子的母亲德贵妃别了眼笑得得意洋洋的皇后道:“皇上,笙儿年纪也不小了。”   “是啊,陛下,钰儿年纪也不小了。”淑贵妃不甘落后。   皇帝袖中的手握紧,好啊,你们个个都盼着朕底下这皇位。那就赐婚,你们好好斗,“看样子你们都有心仪的姑娘,说说,今日一并都赐婚,回头让内务府一同操办。”   “谢父皇。”   不过短短片刻,三位皇子的皇子妃定下,看着底下几个人的神色,开平帝喝下一口酒。突然他看见一个人,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道:“说起来,玄凌的年纪也不小了。”   来了。几个始作俑者飞快地交换了个视线。   作为当事人江玄凌丝毫不慌,起身行了个礼:“皇上,臣并未有成婚的打算。”   “你不成婚那是没人催你,江爱卿,你说是吧。”皇帝这把火烧到江玄凌父亲江植身上。   被点名的江植怎么不知皇帝的意思,毕竟今日之事也有他推波助澜。江玄凌别怪我,怪就怪你行事太过狂妄:“臣也是忧心,玄凌如今独自开府,身边没有知心人,我这个做父亲的寝食难安啊。”   “哼!”江玄凌冷笑,江植下意识一抖,曾经的回忆浮现在眼前,他是不是走错了?不过很快,江植就挺直腰板,江玄凌再如何狂妄又如何,没有皇帝撑腰,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哈哈,玄凌你看,你父亲也是操碎了心,你看看今日赏花宴上,你有没有心仪的,说出来朕为你指婚。”   “没有。”江玄凌拒绝的干脆。   开平帝一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侯爷。”坐在江玄凌对面的中年男人站起来,“陛下指婚是何其荣耀,你竟敢拒绝。”   “是啊,我看是侯爷想要忤逆圣上,自立为王了。”   一人一句,句句把江玄凌往绝路上逼,好像江玄凌今日不定下个婚事来就是谋逆大罪一般。   “呵”江玄凌放下杯子朝开平帝一拱手,“我自相信皇上明察秋毫,知道到底是谁想谋逆。”   顿时整个清平殿都安静下来,坐在后面来参加赏花宴的各个后悔不迭。不是来赏花的吗?怎么好端端的闹出这样的事。   “哈哈哈”开平帝笑起来,“开个玩笑罢,玄凌不必当真,只是玄凌啊,你的确是该有个知心人在身边。朕看着你长大,看着你一步步走到如今,实在不忍你身边没有良人相伴。”   “要是玄凌没有心仪的,不如朕给你指上几个,等成婚后感情就有了。”   江玄凌扫过场中人,被他看到的人不由自主地避开,实在是这个疯子行事太张狂,定要好生杀杀他锐气才是。   “如何,玄凌意下如何?”开平帝还是一副为了你好的样子。   “皇上…”   “咳!”千小心万小心还是被鱼刺卡住,钟离辰捏住喉咙咳了几声,终于把喉咙里的刺咳出来,突然发现周围好安静,发生了什么事?揉揉嗓子,应该没听到吧?他很小声咳的。   其他人倒还真是没注意到钟离辰这边,毕竟能看江玄凌倒霉可真是百年难遇。   “你慢点,饿死鬼投胎吗?”只有离钟离辰最近的钟离江听到声音,递过去一杯水没好气骂道。   “知道知道,实在是这鱼太好吃了。”缓过神,钟离辰继续干饭,完全没注意到周围陡变的气氛。   “别吃了!”六皇子撞撞钟离辰的桌子。   “干嘛?”钟离辰嘴角还沾着油光,只是这一次和刚才不一样,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不会吧,刚才自己咳得很大声吗?   “玄凌,朕也是说说,你不必当真。”开平帝脸色奇怪。   江玄凌则淡淡道:“臣也是说真的。”   “你真的?”开平帝忍不住再次问,倒不是他没有见过世面,实在是这事情发生的走向太离奇。   “是,臣心仪七殿下。”   “吧嗒”是筷子掉落的声音。   钟离辰整个人很不好,有人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再说什么?   “这…”   不过开平帝是从皇位斗争中杀出来的,他很快反应过来,摸摸他的胡子,笑道:“既然如此,朕就为你二人赐婚。”朕倒要看看你耍什么花招。 第13章   直到次日赐婚圣旨送到钟离辰面前他才后知后觉,他被赐婚了,对象是江玄凌而且他还是嫁的那个。   “啪嗒”茶杯咕噜滚落在地,钟离辰颤巍巍的蹲下.身几次都没有把杯子捡起来,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七殿下。”   “啊,啊!”前一声是下意识答应,后一声就是惊吓。   江玄凌捡起杯子放好:“这次是我连累殿下,算我欠你一个情。”   “可是也不能赐婚啊。”   江玄凌一默,其实他当时明明有其他办法解决,可不知道怎么的,在听到钟离辰那声隐忍的咳嗽时会改变要说出口的话:“殿下安心,这只是权宜之计,待日后我会想法子解了这婚事。”   “可大婚就定在腊月二十八。”钟离辰喃喃道。   腊月二十八,还有半年时间。   江玄凌难得再次沉默,就听钟离辰又说:“不过我相信你。”   江玄凌心里不受控制的一动:“多谢殿下信任。”毕竟你可是有主角光环的人。   江玄凌前脚刚走,后脚杨昭就翻窗进来:“殿下,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钟离辰哭笑不得,就是够懵而已。   “我本来想一早就来看你,可我爹不许,说你肯定有事。”杨昭叭叭的将自己的话说出来。   钟离辰倒是赞同杨昭父亲的话:“你确实不该来。”   “我怎么不该来,你是我兄弟。”杨昭说完就皱起一张苦瓜脸,“皇上是老糊涂了吗?诶,你别捂我嘴。”   “不捂你嘴让你张口就来?”钟离辰恨铁不成钢。   杨昭又是气哼:“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江玄凌是故意的,可皇上…你可是皇子,男的,怎么能像个姑娘家嫁人,简直荒唐。”   是呢。昨日江玄凌的话一出,没有人认为江玄凌和钟离辰有私。他们和杨昭连同皇帝一样都认为江玄凌是故意的,皇帝之所以顺着答应下来,纯粹就是为了恶心江玄凌。   你不是说你心上人是钟离辰吗?那你就娶吧。   作为当事人,存在感低到透明的钟离辰,他的意见自然也不会对这件事起到任何改变。   “是父皇先提出在先,总不能自打嘴巴吧。”钟离辰安抚着杨昭,心想江玄凌看起来也不像个弯,再说他不说只是权宜之计吗。钟离辰又细想,江玄凌和这些人结仇甚深,与其娶个奸细回去还不如娶个他认识又威胁不到他的人回去。   思及此,钟离辰心里的大石头落地,大不了换个地方躺平,在战西侯府说不定还自由些。啊不!自己再想什么!钟离辰抓狂。   不不不!这事肯定不能成,对!现在离腊月二十八还那么久,谁知道会出什么变故,江玄凌不是说了吗,会想办法解除婚约的。想通后,钟离辰更是松快的安慰杨昭。   来安慰苦主,反而被苦主安慰,让愁眉苦脸的杨昭觉得自己就是个太监。没好气的推推钟离辰:“叫你平日学学六皇子,这下好了。”   “学人做什么,做人还是要做自己。”钟离辰没事人似的,还催促道杨昭收拾出门去买包子。   许是有人想把江玄凌架上架子,不到一天时间整个广陵都在议论江玄凌的心上人是当今七皇子这件事。   “没想到鼎鼎大名的战西侯竟然喜欢一个男人。”   “就是啊。难怪他一把岁数身边还没有人,原来是好龙阳。”   “七皇子是谁啊?是不是长得特别好看?能把战西侯给迷住。”   “谁知道呢,说不定,哎哟!谁打我?”   “你爷爷。”听到这些人的议论越来越偏,眼瞅着好友的清誉就要毁掉,杨昭忍不住了,仗着自己体格子,一巴掌就把那人打的转了几个圈,“杨昭昭。”   钟离辰没想到杨昭昭对自己竟如此铁,为了避免惹出事,连忙拉住他并对那人说:“胆敢议论皇族,你们是活腻歪了吗?”   那人一听立马变了脸色,其他人也脸色不好看,个个缩着脖子四下奔逃。   “殿下,你拦着我做什么?你听听他们都说些什么?”   “好了,这事不一定没有转圜的余地,消消气。”钟离辰坚信江玄凌的主角光环,他一点都不慌。   今天的包子铺生意格外的好,两人排了半天队才在前面,“客官对不住,咸菜包子买完了。”   “那,那,我”说起来也丢人,杨昭来照顾这家包子铺生意多次,硬是没和人家姑娘搭上话。如今陡然遇到对方笑眯眯的同自己说话,杨昭整个人从头红到脚,连话都吐不清了。   这简直没眼看。钟离辰别开眼,但面前的可是杨昭的心上人,作为好兄弟自然要力挺的:“我瞧你们里面还有咸菜干啊。”   童翠翠对杨昭自然是眼熟,也猜到对方应是个家境不错的公子哥,想到对方经常来照顾自家生意,心里还是十分好印象。至于其他更深层的意思,童翠翠也没想那么多:“客官,那咸菜干还没有切,不如你们明日来,今晚上我们多炒点馅。”   “那不行!”钟离辰梗着脖子道。   杨昭一下子就急了,他还没有在别人姑娘眼里留下印象呢,“好兄弟,没了我们就不买,改明儿买一样的。”   钟离辰盯着他,突然一副悲痛的对童翠翠道:“姑娘有所不知,我这兄弟就好你家这口咸菜包子,没有咸菜包子,他就吃不下饭啊!”   “不是,是啊!我就喜欢吃咸菜包子。”杨昭猛地意会,可怜巴巴地瞧着童翠翠,“我从来没有遇到那么合口味的咸菜包子,姑娘你忍心我饿到明天吗?”   “可这…”童翠翠还是头一回遇上这事,不禁有些怀疑,自家的咸菜包子有那么好吃的吗?   “我们家的包子合胃口,那你这身肉哪来的?”旁边的大娘看不下去了。   这话一出,童翠翠的眼神也有些奇怪,实在是杨昭这身肉太显眼了。   “他那是虚胖。”   “对,虚胖。”杨昭赶紧附和。   那大娘和童翠翠眉眼瞧着相似,应是母女,钟离辰感叹自己也是为了兄弟的幸福牺牲太大了。又说:“我们是真心喜欢吃咸菜包子的。”   “是啊是啊。”杨昭点头。   “客官,不是我们不卖,实在是这咸菜还没有洗…”   “让我好兄弟来洗。”钟离辰拍板。   杨昭嘴微微张开,七殿下在说什么?   童翠翠和大娘也是愣住,钟离辰再接再厉:“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今日的遗憾留到明日,只会徒增悲伤”   “你们看这会天色还早,不如让我好兄弟来打下手,反正他那么喜欢吃咸菜包子,让他亲手做更有成就感。”   三人听了好像是那么回事,加上后面的人又催促起来,童翠翠点点头,让钟离辰和杨昭两人从侧门进去。   “我就不了,姑娘,我这兄弟叫杨昭,你看他白白胖胖的样子就是个好脾气,你尽管使唤。”钟离辰将杨昭往前一推,“听姑娘的话,知道吗?”   杨昭脸红得好似打翻了胭脂盒,童翠翠瞧着忍不住笑起来,只是下一瞬两人视线撞到一起,钟离辰好像看见了一种粉红泡泡在四周浮沉,忍笑退场而去。   江南果然风水宜人,同杨昭分开后,钟离辰豪爽的包了一条小船,惬意的穿梭在广陵的大街小巷,不时照顾照顾岸上摆摊小贩的生意,简直不要太爽。   “要说沉浸式旅游,有谁能比得上我?”钟离辰上岸又一头扎进夜市,有一说一,这古代人虽然没有电视手机,但消遣的花样也不在少。   “七殿下。”   “好。”   金发碧眼的西洋人手中帕子一晃就变出一只鹦鹉,引来众人欢呼。钟离辰虽知道其中猫腻,但也乐得看个热闹。看完正打算挤进下一个人堆里就听到有人叫自己,回头,眼前人有些熟悉:“你是?”   “小的是二皇子跟前的。”   钟离辰不解,平日这些人看到自己可是不带正眼的:“有事?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小厮带着交代来的,微微侧身朝不远处的茶楼一指:“自然有事,方才我家殿下瞧七殿下独自一人,特命我请殿下过去一聚。”   这是准备拉拢自己,钟离辰肯定地想。余光瞟了一眼那茶楼,心知这是鸿门宴,但也得去啊,真是和江玄凌扯上关系就没好事:“带路。”   “七弟”甫一进门,钟离钰就热情的迎了上来,钟离辰此时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妻凭夫贵。打住,打住,自己在想什么。   “七弟。”钟离钰奇怪钟离辰怎么突然打个颤。   “哈哈,我太高兴了。”钟离辰这会已经摆烂,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不要怂。   钟离钰平日对这些没有威胁的弟弟不甚重视,只当对方见自己示好太激动:“为兄也高兴,来,七弟,我们入席,这段日子太忙,我们兄弟说说体己话。”   谁跟你有体己话,不过,钟离辰看见桌上的宴席,没骨气地咽咽唾沫,虽然没有体己话,但是不影响干饭啊。   一顿饭下来,钟离钰对钟离辰的感官再次刷新,就是一个知道吃的废物,就算嫁给江玄凌也没有威胁。不过也好,钟离钰拿起酒壶给钟离辰倒了一杯酒:“七弟,唉…”   来了,重头戏来了。钟离辰配合的看向钟离钰:“皇兄,你怎么叹气?”   钟离钰摆出一副好似嫁人的是他的痛心疾首模样:“七弟,我心疼你啊,江玄凌那厮,你和他,简直糟蹋啊。”   谁糟蹋谁?钟离辰的想法已经歪到天边去。   “七弟。”钟离钰见钟离辰走神,便越是瞧不上他。   钟离辰回神,十分配合道:“古人道,父母之命,既然是父母的意思那肯定没错。”   钟离钰一哽,这话让他怎么回?抬手拍拍钟离辰的肩:“七弟孝悌,只是江玄凌那厮惯会伪装,父皇恐怕也是被他蒙骗。”   “真的吗?”   上钩了。钟离钰笑得越发亲和:“所以七弟以后和江玄凌相处定要擦亮眼睛,若是有拿不准的,可来找二哥,我们是一家人。”   “二哥放心,我晓得。”钟离辰决定给自己颁个最佳表演奖。   “那就好,记得二哥给你撑腰,来,七弟喝酒。”   又是一番兄友弟恭的寒暄,等到时间差不多,钟离辰见外面还热闹,遂提出出去消食。已然达到目的的钟离钰才不愿意继续浪费时间,便朝下人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会意,惊呼一声,道:“哎呀,二殿下。”   “怎么了?”   “出门时,娘娘叮嘱您去点云记带点心回去。”   钟离钰一拍额头,歉意的看向钟离辰:“七弟,你看这…”   已经蹭吃蹭喝,钟离辰很是上道:“我也想起我还有事没办,就不打扰二哥了,告辞。”   走出茶楼,钟离辰摸摸肚子,感慨又省了一顿饭钱。只是没逛出去多久,又有个眼熟的小厮拦住钟离辰,“大皇子有请。”   钟离辰叹口气:“带路。”   等到钟离辰再次从厢房里走出来,回想大皇子所说,不愧是抢一个凳子的,话都说得一模一样,就是自己这肚子实在是有点撑。   “七弟。”   这声音让钟离辰头皮一麻,这怎么都赶一趟去了,艰难地回头:“三皇兄。”   “七弟这是?”钟离笙看了一眼钟离辰身后的厢房,知道自己是来晚了,不过不到最后谁知道谁笑到最后。手中折扇扇了扇风,道:“还从来没有和七弟散过步,不如一道。”   轧戏了,钟离辰想,“好啊,三皇兄请。” 第14章   翌日清晨。   昨晚是钟离辰有史以来过得最累的一晚,搁着以前一晚上都没有应酬三轮。顶着一头乱发去打水,打开门才发现门口站了两个小太监,不待钟离辰说话,小太监就说明了来意:“奴才是内务府派来的,来伺候殿下起居。”   钟离辰张大嘴巴,昨晚上他说什么来着:妻凭夫贵,对,就是这话。   “殿下可是要洗漱,交给奴才来就好。”小太监积极的接过盆子,小跑着离开,另外一个则机灵的去收拾屋子。   钟离辰看看外面看看里面,让他说什么好?   过了不久,杨昭来了。有着昨天那事,他已经和童翠翠的关系突飞猛进。   “傻乐什么?”钟离辰道。   “呵呵,童翠翠说我包的包子好看。”   好兄弟是完全陷进去了,钟离辰也不泼冷水,问道:“怎么夸你的。”   “童翠翠说我包的包子惊为天人,就和我一样。”杨昭乐得一晚上没睡着,“你说这不就是夸我是天人吗?我那么胖,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好。”   钟离辰忍不住冒了两个笑音,赶紧低下头:“嗯,还有了?”   “说以后我去买包子,给我打折。”   “嗯,那你得多去。”   杨昭摇摇头,煞有其事道:“不行,天天去意图太明显了,古人云,君子…”   “中秋节前我们就要回京。”钟离辰打断杨昭的话。   闻言,杨昭立马愣住,求助地望着钟离辰:“那怎么办?”   怎么办,牡丹二十几年的钟离辰第一次为情所困竟是为了兄弟的终身大事。想了片刻道:“那姑娘的情况你可打听了,要是那姑娘议了亲事,你就得收收你的心。”钟离辰坚决不要好兄弟成那坏菜的第三人。   “没。”杨昭激动道:“昨日童翠翠劈柴,她娘说,你力气那么大怎么嫁的出去。”   “那你爹娘可有门户之见?”钟离辰开始摸底调查。   “我爹娘岂是那样的人。”杨昭就差拍桌子肯定。   “这就好,既然男未婚女未婚,你爱慕那姑娘不如鼓起勇气去试试。若是不去,错过了可是要抱憾终身的。”   杨昭目光放远,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定,朝钟离辰拱手道:“谢了,要是事成,定给你包个大红包,我去买包子去了。”   “好说好说,你慢点跑。”瞧着愣头青似的杨昭,钟离辰好笑地摇摇头。下一秒他又收住笑,也不知江玄凌那日说的话算不算数,这婚事万一没解除,该怎么办?   “七殿下。”   钟离辰想还有谁要跟自己套近乎,回过头看见来人竟是皇帝跟前的太监,心里一个咯噔,这怕不是套近乎:“公公有什么事吗?”   太监手中拂尘一甩,“陛下召见。”   见皇帝,这具身体的亲身父亲,这个朝代的掌权人。钟离辰一下子就紧张起来。手扶着桌子站起来一边安慰自己,没事,他们还要自己嫁给江玄凌,不会有事:“好,走吧。”   钟离辰穿越三年以来见到皇帝的次数拢共不过双手数,而且见面的时候还是离得老远。   “陛下,七殿下来了。”   “进来吧。”皇帝略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钟离辰顿时心跳如擂,他要见的是掌握天下人生死的帝王,若他稍有不顺心,自己就得玩完。   怀着忐忑的心思进到里面,皇帝的寝宫,哪怕是江南的一处行宫也是奢华极致。脚下踩着柔软的毯子,呼吸间是上好的龙涎香:“儿臣拜见父皇。”   “老七你这是?”开平帝见钟离辰的动作心里竟升起一种莫名的慈爱,“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伺候在一边的太监总管连忙上前将五体跪拜在地的钟离辰扶起来:“殿下。”   “父皇。”钟离辰呐呐,不是他想行此大礼,实在是这腿不争气,整个抖得厉害。   “赐座。”   “谢父皇。”双腿还微微打着颤,钟离辰苦中作乐,自己这副样子,皇帝肯定不会委以重任吧。   这期间开平帝一直注意着钟离辰,见他坐下,嘴里轻笑起来:“老七倒是个赤子之心。”   钟离辰赔笑。   “不过,”皇帝话音一转,“赐婚战西侯,老七可有怨言?”   “儿臣没有。”钟离辰立马滑跪,拿出当初上历史课分析公主和亲的那套说辞来,“儿臣身为父皇的儿子,理应为父皇分忧。”   开平帝这辈子见惯了尔虞我诈,钟离辰的话倒是让他改观不少:“你有这样的心思也不枉为父的一片苦心,老七。”   “儿臣在。”   “战西侯这些年骨头硬了。”   钟离辰埋着头不做声,开平帝继续道:“刀是用来杀人的,可有一天刀对准的方向变了,老七你懂了吗?”   钟离辰脑海里却忍不住回想起《权臣》里江玄凌的结局和评论区骂声一片的高楼,江玄凌是一把刀,可他这把刀从未对无辜之人下手…   “老七”开平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钟离辰闭了闭眼:“儿臣愚钝,父皇。”   开平帝目光咄咄:“战西侯府握在江玄凌手里严丝合缝,朕要你在里面成为一条缝。”见钟离辰脸色变了,开平帝又道:“你放心,事成之后朕将江南给你做封地。”   江南做封地,倒是好大一块面包。钟离辰心里想,不过他没有忘自己还在开平帝跟前,“儿臣晓得了。”   “嗯。”开平帝点点头,“战西侯下午要去云溪,你们已经订下婚约,你跟着去,培养培养感情。”   “是。”钟离辰估摸着这是要自己出去的意思,行了个礼就跟着小太监退了出去。   “李明德,你说这个老七……”开平帝眸子微眯。   “七殿下倒是赤子之心。”李明德跟在开平帝身边十余年,听出开平帝话里的意思没有多少气,遂如此说道。   “赤子之心,哼。”   ……   ……   云溪,钟离辰在回院子的路上想起,《权臣》中提过云溪发现了一件震惊朝野的事,云溪洪水。按照书中走向,开平帝下令将身在京城的江玄凌派往云溪赈灾,只是这一次不知道怎么的,江玄凌来了江南还和自己扯上了莫名其妙的婚事,不过大致剧情走向没有变。   回到院子,两个小太监已经将钟离辰的东西打包好,俨然是收到了皇帝的话,钟离辰看了微微拧眉:“你们出去。”   “这,殿下?”   “我换身衣服,出门在外要穿身简便的衣服。”   “是。”两个小太监连忙退到一边。   进到屋子里,钟离辰将门栓拴上又去关好窗户,试探地喊了声:“系统?” “客服?” “人工客服?”   “人工智障?”一连换了几个称呼,钟离辰确信自己没有被系统绑定的这件事,不过没有系统也好,自己不用去维持什么OOC也不用去打怪升级。只是很快钟离辰又陷入矛盾里,江玄凌,难道自己真要去当间谍,算起来自己还是个四面间谍。苦中作乐一番,钟离辰决定躺平,反正自己的命都是捡来的,而且以自己文理科成绩都一般的脑子,这任务实在艰巨了些。   “殿下。”外面的小太监催促起来。   钟离辰悲催的想到一件事,自己是打算躺平摆烂,可江玄凌信吗?痛苦的抹了一把脸,果然人生这条路怎么选都有坑。   钟离辰到的时候江玄凌已经整装待发,只是没走估计也是收到开平帝的意思,特地留下等钟离辰过来。   “七殿下。”江玄凌表情淡淡的。   钟离辰也不恼,谁会对个间谍好脸色。   “云溪事态紧急,马车赶路慢,只能辛苦殿下和我们一道骑马赶路。”江玄凌道。   钟离辰见他们都是轻装简行,而且人命关天之事由不得一点耽搁:“好”接过缰绳,利落的翻身上马,只是,“不好意思,马太高了。”绝对不是他矮。   话落,眼前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再等恢复过来,钟离辰已经坐在马背上,旁边的江玄凌收回手:“出发。”   云溪离广陵不过百余里地,快马加鞭寅夜时分就能赶到。   此次云溪洪水是因连日大雨加上黄河决堤造成的,由于云溪离广陵的距离,钟离辰骑马出城的时候看见守卫已经开始清查往来路人,城门也只留了一道门进出,重重盘查想来是怕灾民进城冒犯了在行宫的贵人。   “朝廷不是年年派人维护堤坝,怎么还会决堤。”钟离辰在宫里也不全是闭塞,太学时,秦先生时常会说些朝中的动态,只是消息过于中规中矩,钟离辰也没有从里面得出什么关键信息。   “殿下信?”江玄凌道了一句。   闻言钟离辰就明白了,怕是朝廷下了令维护,只是最后维护的物资并没有真正落到黄河堤坝上,“这些混蛋。”   听到钟离辰骂人,江玄凌微微侧目,不过他的视线很快收回,因而也没有人发现。   来江南时坐马车日子已经难挨,这回急行军去云溪就更难熬了。骑在马上,钟离辰只觉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只是想到早一点到就能早一点帮到云溪百姓,只能生生咬牙忍住。   随着临近云溪,道路两边拖家带口的人多了起来,看样子都是从云溪逃难出来的。   “大娘,你们从哪里来?”钟离辰问道。   见到有人问话,大娘不禁没有露出欣喜反而惊恐不已,就连路上其他的人也朝周围的树林逃去。   “侯爷,这?”钟离辰满头雾水。   江玄凌没有回答,转而回头对随行的人道:“化整为零,以最快速度潜入云溪。”   “是。”   没一会江玄凌身边的人就只剩下玄九,玄七和钟离辰。   “侯爷这是?”问完钟离辰就反应过来自己是个四面间谍,连忙住嘴。   “云溪洪水是我底下的人报上来的,后来我派人去查,才发现是底下有人隐而不报,刚才那些人恐怕是逃出来的。”江玄凌说完,钟离辰忍不住向他投去探究的目光,从书里知道江玄凌不算是个坏人,没想到现实里的江玄凌还要好些,“接下来要委屈殿下了。”   “不委屈,侯爷当我是个普通人就好,若有需要,尽可驱使。”自己本就是一庸人,若有生之年能做些有意义的事也不错。   “嗯,出发。”   云阳,云溪的毗邻之城,江玄凌和钟离辰到的时候,云阳城通往各地的道路已经重兵把守,任何想离开的人都被拦了回去。   “侯爷,我们是直接亮明身份还是?”钟离辰问道。   江玄凌摇摇头:“之前遇到的灾民,想来一定有路没有被发现,玄九。”   “是。”   等待玄九打探消息的时间里,钟离辰内心泛起焦灼,只是看见站在树下的江玄凌,心异常的平静下来,主角下场肯定会没事的。   天际月色蒙蒙,风吹个不停,皮肤感受到空气中的湿冷,又开始下雨了。   “侯爷,找到了。”玄九悄无声息地出现。   “走。”   到云阳的时候雨还淅淅沥沥下着,这些老百姓蜷缩在屋檐下,看到有人路过,投来的目光麻木无神。   在往前走是简易搭起来的粥棚,里面支的锅冷冷清清,看样子已经是许久没有开火了。钟离辰看得心紧紧揪起,这才是云阳,那重灾区云溪又是如何凄惨。   “主子。”打听消息的玄九回来,“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云阳这边组织了几次义粥,只是受灾的人太多,就废弃了。”   “周围的城镇也有义粥,如今都停的差不多了。”不给吃饭又拦着人不准离开,迟早要出事。   江玄凌将手中的信看完,捏在手心化为粉末,看得钟离辰直了眼,就听江玄凌说:“去府衙。”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钟离辰以前只听旁人说过江玄凌可止小儿啼哭的恶名,没想到他还有吓尿人的威力。瞅着云阳知府脚下的一滩不明液体,钟离辰捂住鼻子想后退两步,但又苦于今日赶路身上疼得厉害,只能作罢。   “侯爷,城里真没有粮了。”云阳知府期期艾艾道。   江玄凌抬眸:“是吗?”话落,一只肥美的卤鸡就丢到云阳知府面前,江玄凌继续说:“没粮,但有鸡有肉。”   “这”云阳知府抖得更厉害。   “有粮吗?”江玄凌桌子重重一拍。   “有,有,有。”   没想到第一步走的那么容易,钟离辰松了口气,有粮,再把洪水疏通了就好了。   不过相对于钟离辰的松懈,江玄凌紧蹙的眉心并没有解开:“玄七你跟着知府大人,务必在天亮前备好义粥。玄九你去查账,少一斤就从他们身上割一斤肉。”   “是!”   云阳知府的脸更惨白了,只是由不得他多说就被魁梧的玄七拖出去。   “侯爷,我呢?”钟离辰弱弱地开口,他总不是真来和江玄凌培养感情的。   江玄凌揉揉眉心:“那知府的卧室瞧着不错,殿下去歇会。”   “那你了?”钟离辰吐血,他这算是邀请吗?啊呸,“我的意思是侯爷赶路辛苦了,我随便找个地方就将就就好。”   “不必,我还有事要办,殿下休息吧。”说完,江玄凌就快步出去,与钟离辰擦身而过时扬起的衣角碰到钟离辰手心,钟离辰低下头,他好像真的很累。算了,自己也不知道能帮什么,还是先睡觉,养足精神才是。   翌日天色大亮,钟离辰挂念着外面的粥棚有没有开火。撑着身子爬起来,不禁疼的龇牙咧嘴,昨晚他看了,两条大腿内侧都磨破了皮,骑马这事也忒折磨人了。   云阳知府的宅子很是精致,和墙外那些逃难的百姓形成天差地别的对比,至于更远些的行宫就更不用说了。   或许江玄凌来了云阳,宅子里的人都被调出去帮忙,一路上钟离辰都没有遇见一个人。很不幸,钟离辰迷路了,昨儿晚上太晚他也没有注意宅子的布局,结果到了这会就跟个无头苍蝇似的。   “修那么宽的房子做什么?诶,你们两个”钟离辰眼尖的看见不远处有两个灰衣小厮走过。连忙出声叫住他们,可就是这一叫,那俩小厮竟头也不回的跑走,直觉告诉钟离辰这两人有鬼,“站住!”   这会钟离辰腿也不疼了,很快将人追上并堵在角落里:“你们是谁?”问的时候钟离辰也仔细观察着二人,面黄肌瘦,看起来年龄不大,最外面的灰衣明显不合身,想来是偷府里下人的。   “我们…”两人紧张的互看一眼,心里一狠:“对不住了,我们拿了粮食就放了你们。”说罢就朝钟离辰扑过去。   钟离辰下意识想避开,奈何这会两腿不争气被两人死死摁在地上,就听其中一人道:“看他穿的这么好肯定是个大人物,把他抓起来找官府要粮。”   短短几句话钟离辰就把这两人的情况捋了个大概:他们是受灾的灾民,官府不作为,他们实在饿的不行就潜入知府的宅子来偷粮,只是没想到被自己撞上。   “你们不用抓我换粮,今日一早官府已经开仓赈粮。”   “我不信。”   “真的,我说是真的。”两人看着瘦,可怎么也是半大小伙子,钟离辰的腰腿更是雪上加霜。   “怎么可能,官府跟我们说没有粮,已经任我们自生自灭了。”   钟离辰艰难地吸了口气:“那是昨天,今□□廷的钦差来了,他就是来救你们的。   你们不信就爬上墙去看看,粥棚开火了,你们再不去就喝不上热乎的。”   两人半疑半信的对视一眼,钟离辰见状又加了一把火:“战西侯你们知道吧,他这些年拉下马多少贪官,他来了你们就有救了。”   然而两人在听到战西侯名号的时候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完了,战西侯来了,可见江玄凌的凶名已经深入人心。   见两人没动静,钟离辰又挣扎了一下:“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放开我,我带你们去吃饭。”   “我们不信,战西侯是来杀我们的。”   “我呸!你们见过他杀普通老百姓吗?杀的不都是那些鱼肉百姓的人吗?你们用脑子好好想想。”   二人瑟缩一下眸子,只是这会顾不得想那么多,摁住钟离辰的力道渐渐小了些,趁热打铁,钟离辰吼道:“还不放我。”   “哦哦”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袭来,钟离辰连忙喝止:“别伤他们。”话音落,两人倒飞出去重重地撞上院墙。   “侯爷。”钟离辰站起身。   江玄凌不语,只是看钟离辰的眼神有些奇怪:“是臣有失妥当没有派人保护殿下。”   “我没事,他们也是迫不得已,对了,他们没事吧?”不怪他拦的不及时,实在是江玄凌动作太快。   “死不了。”   闻言,钟离辰快步过去,见两人晕在地上,胸口还有起伏,顿时松了口气:“他们是跑进来偷粮食被我撞上,对了侯爷,义粥准备的如何了?。”   “差不多了,殿下可以去看看。”   钟离辰点点头,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侯爷,我们总不能让他们睡在这里。”就在钟离辰以为江玄凌不会管的时候,江玄凌手一抬,两块石子飞出去,两人渐渐有了动静。   “多谢侯爷,诶人呢?”江玄凌走了,钟离辰也没有多想,只当对方有事要忙,低头发现两人已经清醒过来,道:“这下老实了?走吧,带你们去粥棚。”   走了两步,钟离辰有些尴尬地想起自己找不到路,回头朝二人指指前面:“能潜入知府一定是下了功夫的,前面去看我是不是唬你。”   两人这会是彻底被江玄凌打温顺,钟离辰的话一出他们立马走在前面,有他们带路,钟离辰也终于找到正确的路。   云溪洪水发生后云阳也开了几日粥棚,不过很快就撤走。如今粥棚再次升起青烟伴随着阵阵米饭香味,饿了许久的人排起长龙,最优先拿到食物的小孩子吃饱喝足,无忧无虑的在人群中跑来跑去。   钟离辰上前对二人道:“我没有骗你们吧。”   “刚开始不也是有吃的,后来”   “大柱。”其中一人叫住他,眼睛绿油油看着,粥棚喉头不停上下滑动。   钟离辰哼哼两声:“去排队领饭吧,记得跟大伙说说,钦差战西侯来了,不会让你们饿肚子。”   两人听了脸一阵青白,看得钟离辰乐得不行。   同二人分开,钟离辰挤入人群中,有了粮食,官府又组织人手开始修缮遮风避雨的棚子,一边还有医馆的大夫坐诊。钟离辰抱起手,眼前这副生机勃勃的样子完全不似昨天夜里看的死寂。江玄凌,钟离辰摸摸下巴,如果刚才他没有看错,江玄凌眼下有些青黑想必是来了云阳就没有歇过,这么劳心劳力还不留名也忒低调了。   “这位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柱二人来到钟离辰身边,大柱见钟离辰看过来,扭捏道:“大人,今天我们不该抓你,我们……”   “不怪你们。”钟离辰觉得要是自己遇上这种事说不定也会去偷粮,“对了,让你们传的话传了吗?”   两人脸色顿时精彩起来,钟离辰看得好笑:“怎么?”   “说了,他们不信。”   钟离辰:……,算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慢慢来吧。   见两人还扭捏着不走,钟离辰道:“怎么不走,你看那边在招工搭棚子,还有工钱拿。”   “不是。”另外一人鼓足勇气,道:“侯爷什么时候去云溪,好多人还被水困住……”说着,一个大小伙子竟红了眼眶。   钟离辰才松懈的心再次提起:“安置好这里就去。”   “快些,我们就是从云溪逃出来的,我们出来的时候有人病了,再不去救他们就撑不住了。”   “是啊大人,快救救他们。”   两人的悲戚牵动钟离辰的心弦,而更让他感到心惊肉跳的就是他们说的有人病了。古话说,水灾后必大疫。就是因为洪水将什么脏东西都冲出来,如果人接触了就会生病,更严重者甚至会爆发瘟疫。   “你们什么时候从云溪出来的?”钟离辰问。   两人也不隐瞒:“就这几日,他们设了关卡,我们是瞅准时候从下水道游出来的。”   “你们出来的时候病的人多吗?”   两人对视一眼,不确信道:“挺多的吧,反正我们那一片病倒了一片。”   钟离辰稳不住了:“你们跟我来,我们去找侯爷,去云溪。” 第16章   找到江玄凌的时候他正在和云阳的官员议事,只是其中并没有云阳知府的影子,想来他的乌纱帽也是戴到头了。   钟离辰没有说话,领着两人站到一边默默听着。   不得不说江玄凌是一个极有手腕的人,不过来了半日就将云阳这些官员的秉性摸了个七七八八。   待到人散去,整个云阳领导班子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动。这会江玄凌也才有空看向站在一边的钟离辰:“殿下可有什么事?”   殿下!钟离辰身边的两人腿软了软,他们刚才还想用这位殿下来威胁换粮。   钟离辰不知两人的惊恐,对江玄凌道:“我身边这两个小兄弟是最近从云溪逃出来的,据他们虽说云溪有很多人病了。我担心在这么下去会有瘟疫。”   瘟疫二字,江玄凌的脸色也微微一变:“云阳接手的人我已经安排好,即可出发。”   “遭了。”钟离辰一声惊呼惹来几人注目,他回头看向两人并后退两步,“你们有没有什么症状,侯爷,快请大夫给他们看看。”万一真有瘟疫,这两人岂不是空投大本营。   “玄五。”江玄凌话落,一个黑影就飞身离开。   钟离辰忐忑的望向江玄凌:“侯爷。”   “先让大夫给他们看看。”   “嗯。”   ……   ……   好在幸运的是这两人经过大夫的诊断都没有什么大碍,钟离辰这才有心情擦擦额头的冷汗。   “让城中大夫时刻注意,若出现异常立即上报。   写两封信,一封上报朝廷一封给宋阁老。”   听着江玄凌的安排,钟离辰一头雾水,怎么单独给宋阁老,他是谁?   等到下面的人领命离去,江玄凌才道:“宋阁老为人正直,若他知道定不会坐视不管。”   钟离辰明了,云溪一事都知道做好了是功劳做不好就会背上赈灾不力的大罪。功劳谁都想要,可洪水无情,去了有没有命回来还是一回事,那些人真是想法设法要弄死江玄凌。而且这次云溪有人瞒报,背后所牵扯的势力巨大,江玄凌若是不死也是得罪一大片人。想到这钟离辰忍不住为江玄凌点了一根蜡,怎么这么难扔的烫手山芋被他给捡了,“宋阁老会帮侯爷?”   “不,但是宋阁老出身微末。”   钟离辰颔首,这大概就是自己淋了雨就不愿旁人和自己一样再淋雨。不过,刚才江玄凌是在给自己解释吗?钟离辰瞪大眼睛,他这真是三生有幸。   云溪水患已经刻不容缓,加上江玄凌先前派出去的人带回来的消息。吃过午饭江玄凌就带了两名大夫和数名侍卫往云溪赶去。   “侯爷。”得知江玄凌要走,钟离辰背着包袱追上去,“我也去。”   “不行。”   “侯爷,我虽然帮不了什么忙,但是我是皇子,在一定程度上能稳定军心,再说还有他们俩,他们对云溪熟。”   那两人连忙点头。   钟离辰的话江玄凌没有马上回应而是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就在钟离辰感觉自己四肢百骸都要被拆开时,江玄凌终于开口:“那就跟着。”   再次爬上马,钟离辰对二人道:“这么久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大柱”看起来性子有些急躁的少年回道,“他叫卓君,我们是一个村的。”   “大柱,卓君,好,跟上。”   接近云溪才发现如今的云溪已经变成了一座困城,所有的道路乃至湖泊沟道都被拦住,守卫的士兵身负弓箭严阵以待,看样子是已经放弃云溪,要等这场水患卷裹着无数人命退去。   “他们太过分了。”其实洪水过后,里面的人不一定会被淹,他们许多都只是被困在高处,只需要有人去救,可这些尸位素餐的官员竟要他们活活饿死,冷死,困死,向朝廷粉饰太平来保住自己的乌纱帽。   “更过分的是他们会把死去的人名单上报,这样朝廷就会拨款下来安置死去的人和他们的家属,但实际上老百姓一分钱都拿不到。”卓君说到这个的时候眼眶通红,浑身颤抖不止。   钟离辰张张嘴,他以为这些官员瞒报只是因为怕皇帝知道发生水患而累及他们。原来是因为这个,用死去的人的性命来捞更多的钱财才是他们的目的。   江玄凌好像是猜到了这样的结果:“我已经派人去东州,那里驻扎着有水师,让他们马上调集船筏过来营救百姓。”   “侯爷我们快些进城吧。”钟离辰第一次离灾难那么近,高高城墙阻隔,但他好像已经看到了里面的人苦苦挣扎。   江玄凌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城楼,凤目微敛:“玄二跟我走,其他人原地待命。”   “是。”   “你小心些。”钟离辰下意识说,只是不知江玄凌有没有听见,只见他和玄二两人几个飞跃最后匿进树林又借着力飞身上了城楼。   “殿下莫忧,侯爷武功高强。”玄七的话,钟离辰听了却是耳朵一烫,他只是很普通的关心,没有其他意思,真的。   “已经半月有余,这水也该退了。”一个大肚便便的中年人站在城楼上的阁楼往外看,他身后则是满满一桌珍馐美食,檀香袅袅。   阁楼另外一人站起来和他并肩看着城内的一片汪洋,在看到那些趴在房顶上求救的百姓时,面色不虞:“这么大的水都没有把他们给淹死。”   中年人看了他一眼,笑着拍拍他的手:“总不能死完了。”   “也是,对了,还是按老规矩吗?洪水一退,这些没死的人总要捂住嘴。”   “哼,自然,如果他们不愿意闭嘴那就永远别张嘴了。”说完,两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云溪城虽隶属江南,但因它毗邻黄河年年大小水患不断,因此并不繁荣。但这道横跨在云溪和其他地方分界的城楼却修的格外宏伟。   “那边来信说战西侯来了。”   “来了就来了,我才不信他有那么大能耐把这洪水收了……嗬嗬”   “石兄你怎…?”伴随着一声噗嗤声,他看见他口中的石兄头颈分家,再低下头,胸前是染血的刀尖,一瞬间瞪大的瞳孔颤抖“噗嗤”   长刀一抽,刚才还谋划着阴谋的两人倒地。   “侯爷。”   “云溪知府已死,即刻起云溪由本侯接手,阻拦者杀。” 第17章   “吱呀”封锁了许久的城门打开,见到开门的人钟离辰一直提起的心终于放下。刚才看见守城的士兵变动他还以为江玄凌出了什么事。   雨不知何时又大了,钟离辰抹了一把脸往城门跑去,隐约间涓涓雨水里竟有些红。   “侯爷。”钟离辰喉咙发干,因为他看见了好多死人,原来门是这样打开的。   江玄凌面无表情,好像刚才经历了一场杀戮的人不是他一样:“先组织人手救人。”   因为云溪常年有水患,所以城中许多人家里都准备了简易船筏,只是这一次云溪遇上的是暴雨和黄河决堤,简易的船筏完全支撑不住。   江玄凌本就是从战场中厮杀出来的,加上杀手出生的玄二,这些假模假样的酒囊饭袋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见上面的都死了,剩下的官吏小兵就是唯江玄凌是从。   “大人,这是我们还能用的船。”十多个小兵抬了五艘小船过来。   “你们里面谁对云溪的地形了解?”   “我。”不待江玄凌说完,大柱就站出来,“我打小就在云溪玩,大到城中大街小巷,小到村子民居都熟的很。”   “我也熟,我爹是走街串巷的代笔先生,我从小跟着他。”卓君也站出来。   “还有我,卑职是城中捕头,熟的很。”有人站出来,接着就是星火燎原,看不下去云溪惨状的人都站了出来。   “过来。”江玄凌手一挥,一张绘着地图铺在桌上,“先去容易积水的地方,殿下,晚些时候东州支援的人会来,交给你,务必尽全力将受困的百姓救出来。”   “那你呢?”钟离辰头皮发紧,江玄凌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自己?   江玄凌看了他一眼:“此次水患,主在决堤口。”   “侯爷”   “大人。”   “不行。”钟离辰对这所谓的权臣三观再次刷新,这么好的一个人,那些人怎么敢污蔑,“太危险了。”   江玄凌的神情好像去得不是决堤口而是一处风景美丽的杨柳岸:“把人救出来后问问老百姓有没有会泥水工的,问他们愿不愿意帮忙修补堤坝。”   钟离辰脑中突然一震,他想起来了,书中提到过,江玄凌在云溪赈灾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善修筑的匠人。好像他还是云溪的一名小官吏,连忙道:“你们中间有没有擅长修筑的,黄河常年决堤,你们中间有没有人钻研过解决的法子?”   人群静了静,钟离辰心一沉,难道那人不在,那当时江玄凌是怎么发现这个人的?   “我知道有个人可能会。”突然角落一个小兵说道。   钟离辰一喜,回头拽住江玄凌的衣袖:“侯爷,你把人带上。”   “来不及了。”江玄凌抽回衣袖,这时钟离辰也注意到云溪城的主街道开始有水漫上来。云溪城楼修筑的地势高,这些日子水患虽严重,但靠近城楼的几条街道还没被水淹,因而许多人都在这里避难,可任由水势蔓延,这里也会被淹没。   “侯爷。”   “若是能找到立即让他赶去堤坝。”在不知道那人擅不擅长之前江玄凌就放下这样一句话,钟离辰想江玄凌是不是也太信任自己了?思及此,钟离辰推开人群来到那小兵面前:“你说的那个人在哪里?”   小兵缩缩脖子:“在府衙牢房,他前些日子得罪了知府,被下狱了,但府衙已经被水淹了。”   钟离辰手握紧:“大柱,卓君你们带着东西去救人,你跟着我来,去救人,我不信他死了。”   “殿下”江玄凌叫住钟离辰,“玄七去救人,殿下在这里安置灾民。”   “不行。”钟离辰这会哪里还能坐的住,他只想赶紧把人找到,堵住缺口。   “殿下千金之躯,玄四玄二你们保护殿下,若有不安分的人就地格杀,玄七去救人。”说着,如杀神索命似的目光看向众人,心里有鬼的人个个吓得头也不敢抬。   “是。”玄四和玄二两人答应下来并上前拦住钟离辰,“殿下,我们这里听你安排。”   钟离辰还想说什么,可看到聚在城楼之下的老百姓,朝江玄凌重重点头:“放心,交给我。”   如今的云溪百姓已经被困十余天,没吃没喝,年轻人冒着危险回到被水淹的屋子找来吃的,饶是如此不少年老体弱的还是没有撑过来。如今又看到城楼之上士兵频繁变动,心里都浮现个不好的念头:难道要杀了我们。   “他们是来救我们吗?”突然人群中冒出一个声音。只见一直拦在前面的鹿砦被抬开,士兵抬着船筏,朝水深处划来,遇到有被困的人就扶着坐到船上再运送到安全的地方。   “你们,过来吃饭了。”紧跟在后面的就是几大口冒着白烟的锅被抬出来,百姓已经饿了许久,看到白烟仿佛就闻到了香味,吞咽唾沫的声音此起彼伏。但人群中不乏有警惕的人:“他们怎么会突然给我们吃的?”   是啊!里面会不会有陷阱,他们骗大家过去才好杀人。   见没有人动,钟离辰心头焦急,他本想让大柱或卓君来游说,但这会他们都出去救人了,遂捏紧手心大声喊道:“朝廷派钦差来救大家了,云溪知府已经伏法,大家放心,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同舟共济,一起共渡难关。”   人群议论声不断,但迟迟没有人上前。   “殿下。”   钟离辰快步来到大锅前盛了一碗粥:“你们看,里面还有肉。”一口喝完又重新盛了一碗,端着走向人群,蹲下:“小朋友,钦差来了,不会让你们饿肚子了。”   “他奶奶个腿,你们不去我先去。”其中一个中年人耐不住了,第一个跑到分发粥的士兵前,在见到他拿到粥的时候,人群一下子动了起来。   当初云溪知府就打算熬死一批云溪百姓,加上他们还驻扎在这里,所以粮仓里的粮食还能坚持几天。看着一锅锅熬好的粥,还有被救下送回来的人,人群又燃起了新的希望。   “殿下,东州的支援来了。”   “在哪里?”钟离辰跟着玄二奔下楼,看到近百人的队伍,他们身后是用板车拉的船,目测有几十来艘。   领头的人不认识钟离辰,但他认识玄二:“在下余回,将军说他驻守东州不宜调动太多人,但船和粮食管够”   粮食,这可是好东西。钟离辰伸长脖子并没有看见,余回连忙道:“粮食走的慢,大概明日一早就能到。”   “好,赶紧把船下下来,还有很多人被困。”   “人手不够。”   “人手不够调动百姓一起。”钟离辰说完就朝人群跑去,就见他朝余回指了指,没一会就有年轻力壮的青年过来帮忙。   “多谢余回大人。”   “客气了。”余回点点头,转身指挥着带来的人加入到救人的队伍中。   “殿下,玄七他们回来了。”   “来了。”   “谁?”余回回忆起钟离辰的一脸憔悴还有奔来跑去的样子眼睛瞪的宛若铜铃,看起来有些滑稽,“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当今陛下第七子。”   “我就说,那几位不像是能干这些活的人。”余回砸吧砸吧嘴巴。   “慎言”玄二提醒道:“先救人。”   玄七那边。   由于钟离辰跑得太快,小腿猛地抽疼,没法子只能跛着脚跑:“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我们去的时候他晕倒在屋顶上,应该是从大牢逃出来的。”玄七说完。钟离辰点点头,又连忙催促着大夫过来诊治。   “他怎么样?”见大夫松开手。   大夫是从云阳带过来的,他也不废话,道:“饿晕的。”   “饿晕的。”只要不是其他问题就好,钟离辰松了口气,只要确定他是书里那个人就好,“去拿饭过来。”   安置了人,钟离辰这才得空:“大夫,你给灾民看诊的时候有没有异常?”   “有十多个发烧还有二十多个上吐下泻,都是老人和小孩,已经按殿下所说把他们分开安置。”   “那就好,大夫你看看城内的药材,尽快给他们用药,还有那些没病的,备些预防汤药。那些病患接触的必须用沸水煮过,排泄物都必须用石灰覆盖,如果人手不够尽管给我说。”   钟离辰的话让大夫有些惊奇,没想到宫里娇生惯养的七殿下竟然知道这么多,连连点头。在听到钟离辰最后一句时道:“这人手确实有些不足。”   “玄七”钟离辰尴尬,他刚才嘴皮子倒是动的快,找人他还是得找玄七帮忙。   玄七点点头:“我去叫人。”   “等等。”钟离辰又想到什么,“找几个嘴严实,机灵的人,我们这只是防患于未然,如果传出去被百姓知道怕会引起恐慌。”   “殿下放心。” 第18章   随着东州援军的加入,被救出来的老百姓越来越多,但也好在东州紧随其后送来的粮食,也暂时解了钟离辰的燃眉之急。   “殿下。”来人是云溪城里一家医馆的药童,士兵把他和医馆另外两个大夫救出来后就跟着一起帮忙,“梁大夫说有好些药不够了。”说完从怀里摸出一张单子。   钟离辰接过,上面写了十五六样药,虽然他不知道这些药具体的作用,但大夫要那肯定是能派得上用场的:“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忙吧。”   药童还不走,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钟离辰,钟离辰疑惑道:“怎么了?”   “殿下你得快些。”   原来是这样,钟离辰点点头:“好。”   送走药童,钟离辰叫来玄七,将缺药告诉他问他有什么法子,别看钟离辰刚才答应的干脆,其实他一点谱都没有。   玄七看了看清单,道:“找朝廷要。”   “他们会给吗?”钟离辰下意识说。   玄七不知想到什么,道:“会给,但是不会给太多。”   “他们也太过分了,用无辜之人的性命来勾心斗角。”钟离辰愤怒的眼睛都红了,“那蒙朝醒了吗?”   “还没醒。”玄七摇摇头。   “侯爷呢?有消息吗?”等待玄七回答的时间里,钟离辰的心不由得提起。   “缺口太大,而且还有几处堤坝有崩溃的迹象,侯爷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了。”玄七话里也带着一丝担忧。   钟离辰深吸一口气,想起以前在新闻上看到的报道:“我给侯爷写信,麻烦你送过去。”   玄七点点头,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毕竟一个不出彩的皇子会懂什么。   蒙朝是半夜醒的,因为他可能就是书里那个擅长修筑的人,所以钟离辰特意交代过,要是他醒了立马叫他。   “你是蒙朝?”   “是。”蒙朝出身一个江南普通人家,他从小生活的村子靠近一条河。每年汛期,那条河就会涨水,每每看到农田房屋被淹,蒙朝就励志要把这水患治理下去。后来凭着他的努力,高中进士,有心思的人都找路子去了轻松的衙门,只有他一门心思的去了又苦又累的工部。只是他性子直,去工部又得罪了上司被打发到云溪来做个小司农。   司农一职不是蒙朝的强项,加上云溪官府上下腐败,蒙朝过得越发失意。每每忧愁时他就会到黄河堤坝上去,看着汹涌的黄河水他愈发的不甘心,生平之志没有达成他怎么有脸去见因水患而死的同胞。越这样想蒙朝越发坚定,白日领着差事下到乡里,晚上就挑灯夜战将白日看到的线索构思进如何治理水患的办法中。   可等到他想出办法去找知府的时候却被投入大牢,以往想不通的事全想通了,不是黄河水治不下去,是有人不想治。   那夜暴雨连带着黄河决堤的咆哮声,蒙朝落下一滴悲凉的泪水。就在他打算等水淹没头顶的瞬间,蒙朝睁开眼,他不甘心,他不愿意这水患肆虐大地。就算他没办法但他也要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别人,万一有一天他的想法就可以派上用场。   “我听他们说你善修筑,对水患一事深有心得,你可愿意助侯爷一臂之力。”   “我愿肝脑涂地。”蒙朝跪下。   将蒙朝送过去,钟离辰这才松了口气,书里可说过这蒙朝是治理水患的天才,这下洪水退去只是时间问题。   “殿下。”   看见梁大夫急匆匆过来,钟离辰眉心一跳,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怎么了?”   “昨晚一场大雨,今天病的人更多了,已经没药可以用了。”   “你吓死我了。”钟离辰拍拍胸口。   梁大夫立马明白钟离辰的意思,朝钟离辰拱拱手:“殿下先前想的法子发挥了大用。”话中所说的是钟离辰禁止百姓接触任何死物,用水必须煮沸,以及一些预防的措施。   钟离辰摇摇头,他这都是学的前人的方法并不算什么:“药材我会想法子解决,梁大夫在坚持坚持。”   “殿下得快些。”   送走梁大夫,钟离辰又找到玄七:“向朝廷要药材的折子递上去了吗?”   玄七道:“递上去了,但恐怕被人扣下了。”   “那宋阁老,他能帮忙吗?”   “有人刻意压下云溪的事,宋阁老一人很是艰难。”   钟离辰懂了,有人是想将江玄凌困在这里,时间一久,皇帝对江玄凌就会越发厌烦。思及此,钟离辰恨自己怎么不多看几本权谋文,不然也不会两眼抓瞎,“我去找侯爷,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自蒙朝去了堤坝,云溪泛滥的洪水肉眼可见的变得可控,江玄凌也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   寻到江玄凌的时候,他正带着人抢修被洪水冲倒的房屋。   “殿下有事。”这些日子,江玄凌对钟离辰有了新的印象。原先以为他只是个平庸皇子,没想到实际上是个有能力的人,他在前线,钟离辰把后面的事物都打理的妥当,而且他对水患提出的一些想法也解了许多燃眉之急。。   钟离辰不知江玄凌的心思,一口气将云溪目前的困境说了出来:“侯爷这该怎么办?要是朝廷物资迟迟送不来,东州那边能不能在帮帮忙?”   “不能再找东州,当时从东州借人是事急,如今水患危机已解,再寻东州就说不过去。”   钟离辰拧着眉,他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关窍,只是眼下缺药的时候也急得很:“可药也很重要,要是病倒的人多,怕会不可控。”   “殿下勿忧,刚才不是说了吗?水患危机已解,百姓应当叩谢帝王,如此民心所望应直达天听。”   话是听懂了,可钟离辰不明白江玄凌为什么这么做:“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你看城中百姓都在夸你,怎么能,怎么能。”   江玄凌嘴角微动:“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给皇帝看。”   这是要大家去拍皇帝马屁,民心高涨,如此皇帝肯定龙心大悦,再去要东西就容易许多。可钟离辰还是不甘心,明明这都是江玄凌的功劳,是他劳心劳力赈灾,要是这事迹宣扬出去,定会让许多人对他改观,可偏偏要拱手让人。不过,钟离辰看了一眼江玄凌,好像这人也不是很在乎名声的样子,不然书里的最后也不至于会受无数人唾骂。   “殿下还有事?”   钟离辰心里还是有疙瘩:“没了,我走了。”感受到身后的视线,钟离辰走出好远才停下。转身,脚下踢飞一块石子,不管了,江玄凌爱咋咋地,还是早点解决这事,自己好回去窝着。   只是这边药的事还没有解决,缺粮的消息又接踵而至。   “殿下,这几日被困的百姓都救了出来,那么多张嘴,粮食见底了啊。”   如今云溪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大水过后被水泡过的东西都不能再用,更别提入嘴的东西。   “药材在来的路上,但粮食……”江玄凌将信给钟离辰让他自己看。   粮食不够,钟离辰这几天也跟着节衣缩食,再看到信上说,新粮还没有收上来,往年的粮食还需紧着各地军防,去年边关打仗,国库空虚。总结就是,粮食没有,自己想办法。   “这些畜牲,置百姓性命于何处。”一巴掌拍在桌上,震的杯子都跳了跳,而后掌心就是一阵巨疼,钟离辰更气了。   江玄凌从一开始就猜到了结果,面上并无变化:“昨日去搜查石知府住宅,殿下可知我发现了什么?”   钟离辰摇摇头,这几天他组织着人手去帮村里的村民收拾田地,哪里知道江玄凌做了什么。   “殿下看看。”江玄凌似笑非笑的拿出一本厚厚的账本。   钟离辰接过,随即“蹭”的站起来:“这些人好大的胆子。”随后又压低声音,“没想到这石知府还有记账的爱好,这下不愁不能为死去的百姓报仇了。”   这边钟离辰大骂着,角落里好几个侥幸从江玄凌手中活下来的人脸色几变。   江玄凌勾勾嘴角:“陛下信中之所以不给粮食,就是因为年年拨给云溪的粮食不少,可这都去哪了?”   “我看这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真是好大的胆子,不过这账本我们也可以当没看见,毕竟老话都说将功补过。”钟离辰极为上道的附和。   这话一出,角落里那些人的脸色又变了变,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也忒不要脸了。   将在场人的表情收入眼里,江玄凌满意一笑:“好了,云溪百废待兴,大家都去做各自的事,争取早日恢复正常。”   “是。”   厅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钟离辰忍不住想问就被江玄凌抬手拦住:“殿下回去收拾收拾,明日去颍水筹粮。”   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又听江玄凌这么说,钟离辰忍不住为江玄凌的仇家点了一根蜡。   颍水地处江南腹地,南北水利,沃土千里,历来就是繁华富饶之地。到颍水的时候,这里完全没有因为云溪的水患而冷清,反而是一片热闹祥和。   “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一到颍水,钟离辰就跟着江玄凌来了颍水最豪华的酒楼。   江玄凌目光扫过钟离辰的脸:“殿下瘦了。”   “啊。”钟离辰摸摸脸,好像是没有以前肉了。   “菜来了。”   话音落,店小二就端着饭菜进来。香味浓郁,钟离辰没骨气的咽了咽唾沫,不管了,他要干饭。 第19章   “要我说啊,战西侯江玄凌那是有三头六臂,七十二只眼,手拿通天大砍刀见人就杀,他所过之处那是寸草不生,血流成河。”   楼下说得抑扬顿挫,楼上是听得目瞪口呆。江玄凌缓缓放下筷子,见钟离辰愣怔的样子,道:“殿下可吃好了?”   “啊?哦,好了好了。”钟离辰眼睛珠子乱转,这些人哪里听来的谣言,这明明就是风雅贵公子好不好。   “那就走吧。”   “等等,就这么走了?”钟离辰问。   江玄凌偏头:“不然?”   楼下还在议论,这会议论的比刚才还过分,已然是钟离辰都听不下去的程度。偷偷瞟了一眼江玄凌,见他还是面不改色,不知怎的钟离辰竟有些心疼,明明在云溪赈灾时那么尽心尽力的一个人,对待百姓也好。却因为一些愚昧的人被如此诋毁:“侯爷在这里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钟离辰就蹬蹬跑下楼,过了一会他又涨红着脸回来:“侯爷,我们走吧。”   只是钟离辰和江玄凌还没有走出酒楼,就听“噹”醒木重重一敲,方才还议论纷纷的酒楼就安静下来,“今天给大家说个新鲜的,讲的是上古时期,一尊天神怜悯人间众生疾苦,化身下界……”   说书先生语气时而悲悯时而轻快,在场人听得无不沉默。最后在听到天神为了众生,背负无数骂名消散世间时,竟有人落下了泪。   “可我听着怎么那么像讲战西侯啊?”不知道谁冒出来一句。   旁人回道:“哪里像了?”   “就那个对外抗击外敌,对内清除欺男霸女,意图把持朝政的世家官僚,那些被战西侯杀了的人…”   “还有世人唾骂,还有……”   “别说了,我也觉得有些像。”   “诶,说书的,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就是”   “怎么会像战西侯嘛。”   “我可没说是谁,你们别在哪里乱扣帽子。”说书先生一敲醒木,“我那是做了一个梦,梦里神仙给我讲的故事。”   “哈哈哈,还神仙,你个打嘴皮子的真会编。”   酒楼再次热闹起来,钟离辰尴尬的想把脑袋埋进胸口,他刚才也是一时头脑发热才会去找说书先生,把《权臣》里的故事编成段子讲给世人听。可这是当着当事人说的,简直太刺激了。   “没想到殿下还有编话本的潜力。”江玄凌幽幽地说。   旁边玄七看热闹不嫌事大,道:“刚才那人说的还挺在理,和侯爷很像。”   钟离辰脸一阵一阵发烫,编排人被当事人发现,虽然都是好话,可还是尴尬地后背热汗直冒:“哪里,巧合而已。”   江玄凌饶有兴味地盯着钟离辰,表情似笑非笑。   ……   ……   翌日,钟离辰扶着脑袋坐起床,他以为自己晚上会睡的很好,结果一晚上都在做光怪陆离的梦,头也愈发昏沉。   “玄二。”缓了好一会打开房门,江玄凌是懂享受的,一来颍水他就让人去买了一处宅子,不过也好,钟离辰也跟着沾光,“你家侯爷了?”   “颍水商会的会长知道侯爷来了,今日一早送来请帖请侯爷赴宴。”说完,玄二又补充道:“本来还请了殿下,但殿下还睡着就没有叫你。”   “嗯。”钟离辰敲敲脑袋,还好没有叫他,“对了,这会什么时辰了?”眼前又是一阵晕眩,钟离辰的头越发疼了。   “已经申时。”   自己睡了那么久?钟离辰揉揉额头,自己怕是病了:“玄二大人,劳烦你帮我请个大夫来。”   “可要通知侯爷。”玄二想了想说道。   这话激的钟离辰清明了片刻:“不必通知侯爷,都是小事。”   玄二什么时候把大夫请来的,钟离辰没什么印象,耳边吵吵嚷嚷,视线明明灭灭,有什么话逐渐清晰起来。   “热退了。”   “什么时候会醒?”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再过一两个时辰。”这又是谁。   原来自己是发烧了,钟离辰想着,连日来的困倦和生病带来的昏沉,钟离辰再次睡了过去,再醒来已是天色大亮。   “哥哥你醒了?”   钟离辰闻声看过去,是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肉乎乎的小脸好想上手捏捏:“嗯,你是谁?”   “我爹爹是大夫,让我来守着你。”小男孩蹬蹬跑过来,整个人半趴在床上,撑着下巴望着钟离辰:“哥哥你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好多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趁机上手摸了把他的脸,果真是软乎乎的。   “我叫决明,哎呀,爹爹说哥哥醒了去找他。”决明说完风风火火地又跑了出去。   钟离辰摇摇头,掀开被子起身,这次生病大概是前些日子太累,这一病就是昏沉昏沉的睡觉,也不知道筹粮进展如何,自己可不能耽搁正事。   “殿下。”刚走出门就和从书房出来的江玄凌碰了个正着。   “侯爷。”如今正值盛夏,钟离辰一身薄衫也不冷,“粮食怎么样了?”   “颍水最大的几家粮商自愿半价卖粮给云溪,还有几家石料商人愿意一成价格卖出修筑堤坝的材料,帮助云溪重铸黄河堤坝。”   钟离辰听着,嘴巴不由自主地长大。他虽然没和这些商人打过照面,但他知道商人重利,怎么会干出这样的赔本买卖:“侯爷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和他们吃了一顿饭。”江玄凌道。   吃一顿饭就能搞定这么大的摊子,钟离辰觉得江玄凌在逗他玩,可看他的样子好像也不是说谎:“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不急。”江玄凌意味深长道。   钟离辰明白了,是那些人还没有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对了殿下,大夫说你生病是因为沾了不干净的东西,明日我们去烧香去去晦气。”   “啊?”   刚刚赶来的大夫也是震惊无比,他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   次日一早,江玄凌这人说话向来是说到做到,天蒙蒙亮,钟离辰就和江玄凌上了去寺庙的马车。   看着城门的方向,钟离辰试探着问:“侯爷,你真不是开玩笑的?”好吧,他知道了,钟离辰坐好,算了,负责赈灾的人是他不是我,怕什么。   颍水最出名的寺庙是城外姑妙山上的姑妙寺,还未上山就看见山顶香烛缭绕,就可见一斑。   “侯爷,有些不对劲。”玄七压低声音道。   “呵”江玄凌抬起手撩开帘子一角,“不过是些宵小贼寇罢了。”   话音落,从山路两边跳出一群黑衣人,顿时其他来上香的百姓吓得惊叫逃走,最后只剩下江玄凌一行人。   “杀。” 第20章   “侯爷真是好计策。”姑妙寺藏书阁上,钟离辰和江玄凌并肩而立,看着上山的路,隐隐闪过刀光血影。   江玄凌背着手:“殿下缪赞。”   商人重利,江玄凌几赴对付他的鸿门宴,最后生生把对付自己的鸿门宴变成了对付这些商人的鸿门宴。虽应下的承诺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这口气他们实在咽不下,加上那头送来的密信,这几家商人竟有了一博的底气。   天际飞来的信鸽落在江玄凌手边,钟离辰想那些人是彻底被套住了。   一个时辰前。   “侯爷,有人跟着我们。”钟离辰觉得吊在后面的两个人眼神有些奇怪,遂小声对江玄凌说。只是刚说出口他就有些尴尬,他都能发现的事,江玄凌又何尝不知道。   谁知江玄凌竟格外捧钟离辰的台,道:“这些日子殿下成长了很多。”   闻言,钟离辰脸一热,刚要说什么,面前就递来一套衣服,“今日请殿下看一场戏。”   “好。”   于是二人衣服一换,借着出城时人来人往,马车与另外一辆擦身而过,里面的人便在那会换了人。   “侯爷。”   玄七的声音将钟离辰从回忆中唤醒,他还是第一次参与暗渡陈仓的计策,有些兴奋的抢问道:“那些人抓住了吗?”   “抓住了,已经照侯爷所说送回他们主子那里。”   钟离辰忍不住恶趣味想,那些商人看到会不会气死,不,更多的会是怕吧。   “走吧。”   钟离辰一怔:“去哪里?”   “姑妙寺有两绝,一是斋饭,二是那棵姻缘树。”   “姻缘树,侯爷和殿下还要去求姻缘,不是……”玄七猛地顿住,他好像多嘴了。   江玄凌收回视线:“那只是权宜之计,管好你的嘴。”   “是。”玄七低下头。   钟离辰则是赧然的跟上江玄凌步子,心里想,只要江玄凌还记得这件事就好,他可真不想嫁人,哪怕是做戏。   用过饭,江玄凌明显还有事物要交代玄七,钟离辰很识趣,顺手拿了一个馒头就悠哉悠哉出去。有一说一,这姑妙寺的馒头真香。   ……   ……   “侯爷”玄七从钟离辰身上收回视线,“您说殿下会是他们一派的吗?”   江玄凌闭目靠着椅背,指尖摩挲着刀柄,玄七慢慢低下头,侯爷心里肯定有数的。   姑妙寺不大,除去后院僧人住的禅房,剩下的钟离辰不到半个小时就走完了,最后只剩下那颗姻缘树的院子没有去。   “我和江玄凌那婚事估摸着回去就要解,来都来了,不如给自个求个好姻缘。”钟离辰摸着下巴想。   “施主。”   “啊!”钟离辰满意的拿着红绳就要往树上扔,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回过头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僧人,“师父,你有什么事?”   僧人笑眯眯的,瞧起来慈眉善目,他先道了一声佛号,才道:“我观公子命中红鸾动,好事将近啊。”   哇哦!小说情节竟然真的发生了,不过我都能穿越重生,这又算什么?钟离辰心里乐滋滋地想,不过这僧人功夫还是不够,我连半个姑娘都没有接触过。至于江玄凌虽然和他还捆着婚约,但他可是《权臣》的男主,《权臣》是什么文?妥妥的无cp文。想到这,钟离辰摸摸下巴,问道:“嗯嗯,那请问我什么时候能遇到她?我也好做好准备,第一次见心上人可不能寒碜。”   僧人好像无语了一瞬,微微颔首:“时机到了,公子自会见到。”   这话一出,钟离辰更加确信这僧人就是个骗子。规规矩矩的道了个谢就转身,瞧着那树的树梢,抡圆了胳膊将红绳往上抛去,“走你……哦嚯!”   红绳上绑着一块小木牌,钟离辰算准了力度,可那木牌一点面子也不给,带着红绳化作一道弧线,擦过树梢径直飞向远方。   “师父,这又怎么说,欸,人呢?”钟离辰回过头,原来站在身后的僧人已经不见,只剩下满树红绳随风轻扬。   夜幕,钟离辰一身疲惫回到厢房,隔壁江玄凌的房间还亮着灯。看了一眼钟离辰就收回视线,红绳飞了之后他不甘心,朝着那个方向去找了一大圈,就连围墙外他都去找了,结果啥都没有,真是奇了怪了。   这夜对于钟离辰来说睡得极香,可对于颍水城那几个心头有鬼的人来说就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我都说了,大不了那些东西就当做善事,你们偏偏不死心,这下好了。”说话的人是颍水城一家粮铺的掌柜。   他一说完,另外一个粮商就不乐意呢:“苏文,你当我们是你?几千斤粮食没了就没了,我们可是几万斤的粮。”   “是啊!我看我们找人的时候,你牵线不是牵得最积极的吗?”   这话噎得苏文脸一阵青白,阴阳怪气哼了一声:“这会是我了?还不是你们知道我的表妹嫁到京城,平时苏老弟长苏老弟短,这会就来对付我了。”   “哎呀,苏老弟,我们只是…”   “可别!”苏文抬手道:“我反正无所谓,得罪了战西侯,他谁都不会放过。”   “好了。”一直淡定如常的颍水商会会长睁开眼,“派去的人都死了,江玄凌把他们送回来无非是警告,你们回去把他要的东西准备好,就当破财消灾。”   “可万一……”   “若有万一…”   “会长不如说给本侯听听,若有万一,如何?”这道声音在屋内几人的耳朵里无异于是半夜恶鬼上门。   “砰”两扇大门被玄七一脚踹飞,伴随着杯盏摔落的声音,颍水商会会长的嘴唇猛地颤抖:“侯爷说笑了。”   “你们觉得本侯是和你们说笑?”江玄凌一撩衣摆坐下,手中长刀置于膝前。   “我们”视线在江玄凌的高压下不敢乱动,每个人大汗淋漓,心中都无比懊恼,早知道事情是这样,他们就不听那边来人的游说,做个亏本买卖就当被大水冲了。   “侯爷,我们是说…”苏文擦擦汗,“万一云溪还缺,我们无条件送上。”   这个奸人!抢了我的台词。在场几个商人心中大骂,不过此时表态也不晚,“侯爷,我愿意捐五万斤白面。”   “我愿意捐五万斤大米。”   “我愿意捐二十车石材。”一个个生怕落着了后,听着玄七啧啧惊叹,不愧是主子。   “捐?”江玄凌指尖在刀柄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滑动,“本侯知你们做生意不容易,还是打算同那日说好一样的价格。”   几人心神一动,但谁都不敢开口,这时,颍水商会会长开口:“侯爷说笑了,云溪和我们颍水同气连枝,都是兄弟,怎么提钱呢。”   “噢,这么说来,你们愿意全部无偿捐赠,帮助云溪重建吗?”   什么?他们只是说后面的捐,前面定好的没打算免费啊,他们还想捞一笔。可江玄凌在那里虎视眈眈,几人笑着比哭还难看:“正是如此。” 第21章   “他们当真这么说?”翌日,玄七来姑妙寺接钟离辰,听到他这么说,钟离辰简直是开眼,颍水的商人都如此拳拳为民吗。   玄七便将那晚发生的事同钟离辰说了,听后钟离辰感慨万千,有时候坏名声也不全是坏事。不过,钟离辰想起昨日自己睡得昏天黑地的样子,结果这头江玄凌通宵加班:“你们怎么没叫我,你们也太辛苦了。”   “都是应该的,早日解决云溪困境才是正道。”玄七道。   钟离辰赞同的点点头,突然,脑海中一个激灵,江玄凌他们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个奸细?不是,自己就是个奸细,还是个四面。思及此,钟离辰痛苦的捂住脸,他这奸细当的可真是失败。   等到钟离辰抵达颍水城门口时,城门口已经排起长龙,从周围指指点点的百姓口中得知,这些都是颍水各大商铺捐给云溪重建的物资。有他们领头,底下的小商铺乃至老百姓纷纷慷慨解囊,意为云溪尽一份力。   “侯爷。”有玄七开路,钟离辰很快见到城楼上的江玄凌。   见到钟离辰来,江玄凌回过头:“殿下来得正好,这里有事要交给殿下做。”   “侯爷请说。”   “城中百姓好意我们心领了,但东西万万不能收。”   钟离辰懂了,老百姓如此行为虽说是心系同胞,可皇帝并不乐见于此。毕竟皇帝不愿意掏钱,可老百姓愿意,这不显得皇帝干得不地道吗?   “侯爷放心,我这就去。”   很快外头就传来钟离辰的声音,开头还有人不愿意离开,但在钟离辰的劝说下,人群慢慢散开。   “没想到七殿下这张嘴还挺能说的。”玄七感叹道。   江玄凌只道:“收拾一下,回云溪。”   “是。”   云溪自洪水退去后又零零星星下了几场雨,不过这雨在众人眼里亲切了许多,因为可以借助雨势将洪水带来的淤泥冲走。   “也不知侯爷他们何时回来,城中百姓的伙食已经改成一天一顿。”临时挑起云溪事物的师爷道。   “不知道啊,不过我相信侯爷。”   “嗯。”江玄凌的恶名无人不知,那时他们还道这样的恶人来了云溪会管自己的死活?没想到相处过后竟是如此心怀百姓的人。   “大人,大人。”一个小兵从外面跑进来,因为跑得太快,还不小心被门槛绊倒。   “怎么了?喘口气满满说。”   “粮仓,粮仓。”   师爷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即就跑了出去。   到粮仓的时候,门口已经围了好些士兵,“让让,让开。”   师爷走近一愣,昨日还空旷的粮仓今日竟满了。突然师爷想到去江玄凌走时的交代,刚才还愁眉苦脸的脸就笑了起来:“议论什么?传令下去,今晚上给大家吃饱饭。”   “是!”   三日后,颍水送的第一批物资送到,因为黄河堤坝一日不修好,黄河水患一日不能解决,故而这一批大多都是修筑堤坝要用的材料。   钟离辰跟着这些物资一道,先前他还有些担心,不先送粮,云溪的百姓有没有吃,没想到事情与想象中的要好。   “你们说那粮是横空出现的。”钟离辰问道。   大柱点点头:“知府人手不够,师爷就让我们去帮忙,我亲眼看到的。头天毛都没有一根,结果第二天,好家伙!满满一粮仓的粮。”   钟离辰想到那日和江玄凌一唱一和的戏码,这人算计的也太精准了吧!   “殿下。”   钟离辰从思绪中被惊醒,看向叫他的人,道:“卓君?”   “殿下,我可以信任你吗?”   ……   ……   蒙朝不愧是这方面的天才,加上有江玄凌的放手,黄河汹涌而出的水肉眼可见的乖顺下来。   “殿下。”钟离辰刚从堤坝下来就遇到急匆匆赶来的大柱。   连着在堤坝上盯了数日,钟离辰整个人都黑了一圈,看到大柱满头大汗的样子,招呼着他到一边树下问道:“怎么了?”   “太守大人来了。”   “什么?”钟离辰奇怪不意外,云溪城虽地处江南,但它不过是浔阳郡下辖的一座城,先前钟离辰奇怪这云溪知府怎么会那么大的胆子,如今看来是上头还有保护伞,“侯爷在吗?”   “就是侯爷让我来请殿下回去。”   钟离辰点点头:“那就回去看看。”   洪水退去,云溪一应事务也从城楼搬到了知府衙门。   刚刚靠近花厅,里面就听到一道陌生的声音,钟离辰猜想这人就应该是浔阳太守。不料还没有等他走近,江玄凌就走了出来,跟在后面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举手投足间尽是儒雅。   “这位就是七殿下?”浔阳太守道。   钟离辰颔首,自个虽然不受宠,但是在怎么周身也是渡了一层皇子身份的金箔,坦然接受对方的礼:“太守大人挺忙的。”忙到云溪被水淹没都没空露面。   没想到钟离辰一出口语气就如此呛人,江玄凌都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殿下有所不知,前些日子照烟大旱,谁知道接着云溪竟然发生黄河决堤的事,实在是分身乏术。”   “那云溪水患,知府瞒而不报大人一点都不知情?”钟离辰握紧拳头,古代虽没有发达的通讯,可官府有专门驯养的鸽子,他才不信浔阳太守不会不知道。   “殿下何出此言,照烟自去年就滴雨不下,老百姓许久没有饱腹,想来是往来的信鸽被中途打下来饱腹,加上这云溪知府胆大包天,请殿下,侯爷明鉴。”浔阳太守双目含泪,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钟离辰气得发抖,待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江玄凌抬手拦住他:“太守大人连日赶路,辛苦了,待大人休息过后在议云溪后续事宜。”   浔阳太守点点头,朝二人拱拱手离开。   “侯爷?”   江玄凌背着手:“殿下太心急。”   钟离辰拧眉:“我只是看不惯他装相的样子。”不过看江玄凌如此平静,钟离辰浮躁的心情也跟着平静。算了,这些争斗他不擅长,就安静的做个路人甲吧。   “大人。”   浔阳太守一行人并未住在府衙,而是临时住在城中客栈,只是前不久客栈才经历了一场洪水冲刷,略显简陋了些。   回到房间,跟在浔阳太守身边的人就道:“他们会不会发现了什么?”话落,两人同时想到了江玄凌手中的账册。   浔阳太守沉思片刻:“京中的人怎么说?”   “云溪是个好地方。”并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给浔阳太守。   浔阳太守展开看后轻嘶一声,这是要把江玄凌永远留在这。   “大人不必心慈手软,江玄凌不死就是我们死。”   “我知道。”浔阳太守想起江玄凌的手段,闭了闭眼,再次展开信,眼神越来越狠,“听闻七殿下并不受宠?”想起今日钟离辰的话,浔阳太守太久没有受过这样的气了。   那人点点头:“无关紧要罢了,只要除掉江玄凌。”   “病了?”钟离辰一夜未睡,就是琢磨着浔阳太守会搞出个什么幺蛾子,结果今天就听到这个消息。   大柱如今已经成了钟离辰跟前的跑腿,拧干帕子递给钟离辰道:“说是云溪湿气太重,老毛病犯了?”   “风湿?”钟离辰脑子里冒出个词。   “对对对,大夫是这么说。”   钟离辰挑眉,病了好啊,少出来闹腾:“走吧,去堤坝上看看。”   只是这次没有等钟离辰走出府衙,就听到外面一阵哭嚷,对上迎面而来的官差,钟离辰叫住他:“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第22章   云溪知府在江玄凌进城那天就被正法,加之江玄凌是皇帝亲封的钦差,因此眼下云溪最大的掌权人就是他。   衙门前那张鸣冤鼓咚咚响起,江玄凌也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事务赶来升堂:“堂下何人?有何冤屈要大人做主?”师爷站在堂前问道。   “大人,草民刘大牛,前日官府通知领安置费,可等到我们去的时候上头说我们一家人已经死了,不给我们安置费,但我们一家人都好好活着啊。”刘大牛上了年纪,死字本就是忌讳的字眼,好不容易在水患中逃出生天,结果没成想还有这一茬子,怎么不让人愤怒。   安置费,钟离辰坐在屏风后,这事他知道。灾后朝廷都会发放一笔安置费下来,帮这些受灾的百姓度过难关,这一次颍水不少商户慷慨解囊,激的皇帝也坐不住,比往回更早的把这笔钱拨下来。这钱一送到,江玄凌就立马着手让人统计,可没想到还有把人写死不发安置费的事。   上头,听完刘大牛的哭诉,江玄凌看向师爷,师爷立马叫人送来账册,道“这上面的确是写的已死,应该是底下人写错了。”   “写错了。”江玄凌语气淡淡,师爷一听却是后背一阵冷汗。   “上报的时候怎么没写错?。”   师爷讪讪,不敢言语。   江玄凌冷笑,继续翻着手中的账册,看着上面用朱笔划过的名字,心中嘲讽愈发:“去请太守大人来,如实说。”   “是。”   想清楚来龙去脉,钟离辰拿过大柱手中的扇子:“走吧,去堤坝。”   “殿下不听了?”   “听什么?到时候就知道了。”   浔阳太守来的很快,一进公堂心里就跳了跳:“侯爷。”   “大人来得正好,此人说官差将他写死了,这些年云溪大大小小水患不断,不知道大人以往遇到这种事是如何处置的?”江玄凌问道。   浔阳太守似乎风湿还很严重,艰难挪了几步:“这水火无情,府衙难免有资料被破坏,因此信息有缺漏也正常,补上便是。”   江玄凌颔首:“大人说的是,只是信息缺漏也缺的太多了。”说完从桌案上拿起一本册子,“大人看看。”   太守接过,冷汗径直滚落,江玄凌幽幽道:“这些人本侯先前才见过,大人说他们怎么就死了?”   “这…定是下面的人办事马虎。”太守找补着。   江玄凌又是一声轻笑,转而重重一拍惊堂木:“此事本侯已经知晓,你回去等着人通知你去领安置费。”   听到事情解决,刘大牛连连磕头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如此轻拿轻放不是江玄凌的作风,浔阳太守只觉头顶悬着一把刀,袖中的手握紧才不至于一身儒雅崩溃。   “大人。”   “什么事?”浔阳太守猛地抬起头,不知何时公堂中已经没有人,只有自己跟前的小厮在。   “侯爷叫了大人几次,大人没有回答,侯爷就说让大人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一同去堤坝巡查。”   “去堤坝。”浔阳太守眼中冒出精光,“走,回去。”   黄河堤坝上。   云溪百姓苦黄河水患已久,如今蒙朝用的法子见效,老百姓更是看到了希望。因此加入修筑堤坝的百姓更是干劲十足,短短半月堤坝就初具雏形,并将滚滚黄河水拦在了河道之中。   “没想到殿下还对修筑堤坝有如此见解。”蒙朝手里拿着图纸,口中毫不掩饰对钟离辰的赞美。   “蒙大哥别夸我。”钟离辰脸皮发热,“我这就是书里看的,都是前辈的功劳。”实际上是上辈子看了历史上几个出名的水利工程的纪录片。   “殿下谦虚了。”蒙朝说着就从腰间摸出一支笔在图纸上写写画画,“殿下来看看,这里我打算这样改如何?”   被迫赶鸭子上架的钟离辰,灵光一闪:“不如我们再去前头,他们都是坝上的老人,肯定还有不同地意见。”   “殿下说的是。”   蒙朝对待堤坝的修筑虔诚而执着,和一众有经验的老师傅商议后,他就打算挑灯夜战将图纸画出来。   “不行了。”钟离辰揉揉眼睛,上辈子他996都没有这么晚过,“蒙大哥,如今堤坝已经起了作用,我们不必如此急,慢慢来。”   “不行,如今正值夏汛,我们一步都慢不得,这一处我们必须尽快补上。”   钟离辰点点头,傍晚的时候的确是见黄河水更加混浊 应当是上游下雨。想到这钟离辰也没了倦意:“蒙大哥说的是,不过这个时辰了,我去煮两碗吃的打尖。”   “嗯嗯。”一头扎进图纸中的蒙朝压根就没有听清楚,等到钟离辰离开才反应过来钟离辰是要去煮夜宵,“殿下还会做饭!”   堤坝上的厨房简陋,就是用几块木板和木棍搭起来的棚子。这会已经很晚,负责做饭的厨娘已经回去休息。钟离辰推开厨房门,找到蜡烛点燃,入目是一口黑黝黝的土灶。钟离辰小的时候家在农村,这些简单的烧火做饭也算是趁手。   水油米面是现成的,不过这时候煮饭也太耽搁时间,钟离辰就打算煮两碗面,又方便又能填饱肚子。   火光升起,厨房里一下子亮堂起来,隐隐约约看清厨房门口好像站了一个人,“侯爷。”   江玄凌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殿下。”   “侯爷这么晚了还来堤坝,你吃了吗?给你煮碗面?”钟离辰问道。   “嗯。”江玄凌径直坐下,那张低矮还沁着油脂的桌子显得他格外的不合。   刚才江玄凌是答应了吧。钟离辰心想,手中不忘往锅里多加了一碗水。   “好了。”两厢无话,直到钟离辰煮好面端到江玄凌面前。   “殿下怎么会厨房这些事?”拿起筷子,江玄凌开口问道。   在宫里哪怕不受宠也不至于会落魄成这样,不过钟离辰早就想好了说辞:“我和御膳房的一个小太监熟,没人的时候我偶尔会去,他教我的。”说完,钟离辰眼尖的从柜子缝隙里看到鸡蛋的影子,在看看火光中江玄凌的面庞,“侯爷,你吃鸡蛋吗?”   江玄凌:“?”   钟离辰搁下筷子,神秘一笑。不消片刻,江玄凌的碗里多了一个两面金黄的煎蛋:“做的不好,侯爷将就将就。”   “还行。”江玄凌咬了一口,味道比想象中还要好,以前他在边关的时候,不知道吃了多少常人无法下咽的的东西。   得到夸奖,钟离辰嘴角忍不住上扬,谁会不喜欢自己做的饭菜被人称赞,“侯爷再吃一个。”心里乐呵呵的钟离辰毫不客气地将自己碗里的煎蛋夹到江玄凌碗里。只是下一瞬两人都愣住,这个鸡蛋是被钟离辰咬过一口的。   此时钟离辰急需一条可以把自己钻进去的地缝:“我不是故意的,侯爷信吗?”   江玄凌眼中映着那个煎蛋,上面咬过的痕迹明显,耳边钟离辰的解释听的他扬扬嘴角:“我信。”   “哈哈。”笑着掩饰尴尬,钟离辰把煎蛋从江玄凌碗里夹回来,接着又是忍不住尴尬,因为蛋黄还躺在江玄凌碗里,“我给侯爷重新做一碗。”   “不必。”江玄凌挑挑面,也没有注意到多出来的蛋黄。   我的蛋黄。钟离辰捂住额头,他不是心疼一个蛋黄,因为蛋黄他刚才也咬了,这算不算间接,啊呸!钟离辰埋头苦吃,为什么自己会想到这么偏的地方去。   “听闻殿下帮蒙朝出谋划策不少。”江玄凌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激的钟离辰差点喷出来。   “没有没有,都是蒙大哥和老人家的经验,我没做什么。”应付蒙朝的那一套在江玄凌面前肯定不够看,钟离辰只能努力的模糊,毕竟借尸还魂,异世穿书这事搁在哪里都是光怪陆离,他可不想被泼黑狗血。   “殿下不必谦虚,之前你想的法子就很好。”   钟离辰:“哈哈,是吗?”   虽是盛夏,但河岸上的风还是吹得人身子发冷,江玄凌放下筷子,起身来到门口看着天际的那轮圆月。钟离辰想了想还是几口吃完跟了上去。   “殿下可知一旦和我牵扯上就会有数不清的麻烦。”   啊?钟离辰愣了愣,随即就反应过来不是说好要解除婚约吗?解除了还有什么牵扯?   钟离辰的心思毫不掩饰,江玄凌收回视线:“这些日子殿下帮了我许多,回去怕是会被责怪。”   这是知道了还是替自己担心?钟离辰笑起来:“我不喜欢做错事。”   江玄凌勾勾嘴角:“总归是连累殿下。”   这是给自己道歉?钟离辰摇摇头:“侯爷说什么连累不连累,如果没有侯爷我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么多事,说起来还要谢谢侯爷。”说着摸摸腰间的穗子,“这是城里小姑娘送的,说感谢我救了她们一家,这是她娘亲给她求的平安符,送给我了。”   “平安符不能转送。”江玄凌道。   钟离辰无可奈何:“那小姑娘不依,我不收就哭的稀里哗啦。”   江玄凌勾勾嘴角,刚要说什么就听到远处脚步声,“殿下。”   “遭了。”钟离辰一拍额头,自己出来是给自己和蒙朝做夜宵的,结果自己只顾着和江玄凌说话,把人给忘了,“我马上烧水给你煮。”   翌日,一连晴朗了半月的天变得昏暗,广阔黄河水面被风吹得起伏不平。   钟离辰站在江玄凌身边紧紧自己的衣衫,不知怎么的他竟然嗅出了血腥和杀机。   “这些日子侯爷辛苦了。”浔阳太守的话被风吹散,钟离辰不由得看向他,这人不是风湿吗?怎么今天腿不瘸了?   “并非我一人之功。”江玄凌望着河面眸子微觑,“殿下。”   钟离辰连忙答应。   江玄凌道:“太守大人还没有见过蒙朝,劳烦殿下帮我去叫他过来。”   “好,我这就去。”   钟离辰一走,便只有江玄凌和浔阳太守两人,江玄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大人不如一道走走,看看这堤坝哪里还有不足。”   这未免也太过顺利,浔阳太守手心冷汗泠泠:“侯爷请。” 第23章   “不好了,不好了,侯爷落水了。”堤坝上的人一下子都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还没有找到蒙朝的钟离辰听到声音回头,然后疯了一般地往刚才同江玄凌分开的地方跑去,推开围在坝上的人,“江玄凌呢?”   “是你!”玄七用剑抵着浔阳太守,“谋害钦差大臣罪当死。”   “不是我。”计划进行的太顺利,饶是亲眼看见江玄凌消失在滚滚黄河水中,浔阳太守心中的不安也没有减少,可如今事已成定局,只盼着那头那些人动作快些。   “侯爷是和你一道,你敢说和你没关系?”钟离辰双目微红,江玄凌不是书中所写的臭名昭著的权臣,他是心怀天下百姓的明臣。   浔阳太守将钟离辰的神色收入眼底,心稍稍安,转而看着玄七,悲痛道:“我们还是先找到侯爷,这滚滚黄河水怕是…”   “闭嘴,侯爷若是有好歹,定要你项上人头。”玄七逼回眼中的泪,“来人,循着下游搜,决不能漏过一处。”   “是。”   江玄凌落水的事无疑是滚油中滴入的一滴水,在云溪百姓收到消息后,所有人先是悲痛后是放下手中所有的事务去河岸两边寻找,力争不错过任何一个地方。   “没想到江玄凌来这里赈灾还收获了这么大的民心。”浔阳太守站在城楼上,看着黄河两岸的人,没有得到身后人的回答,浔阳太守继续道:“殿下确认江玄凌没有后手?”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要知道去问江玄凌。”钟离辰没好脸色,来云溪这些日子一直无事发生,他还以为自己的好父皇和好兄弟忘了自己这个四面间谍的存在。没想到当天晚上自己窗前就飞来的四只鸽子,忍住拔毛烤来吃的冲动,钟离辰回了信:风平浪静。   没想到他们根本不信,回头又派了线人来催促自己,他们也不想想,他们都搞不定,自己这个咸鱼能有什么用。想到现在还生死不明的江玄凌,钟离辰愈发烦躁:“你呢?这下江玄凌死了,大人不赶紧把篓子补上,听说宋阁老主动请缨来彻查战西侯落水一事。宋阁老是三朝元老,又有先皇亲赐御令,可以先斩后奏,谁敢在他面前耍手段。”   “殿下以为江玄凌真的死了?”   “黄河水下暗流汹涌,如今又是夏汛,大人若是不放心自个跳下去试试。”   浔阳太守一噎,这七皇子难怪不受宠,说话如此带刺:“探子说江玄凌这些日子在查前几年冒领安置费的事,殿下找个时机去书房找找。”   “我去?”钟离辰怀疑的盯着浔阳太守,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太守可认识一个叫卓智言的人?”   卓智言。浔阳太守嘴角嚼着字眼,随即愣住。钟离辰见状连忙道:“卓智言有个儿子叫卓君,大人说不定还见过,就是在蒙朝身边打下手那个。那日我见他秘密见了江玄凌,次日江玄凌就开始查冒领安置费的事。”   “竟然没死。”   “大人再说什么?”钟离辰问道。   浔阳太守连忙摇头,随即又道:“江玄凌落水,如今云溪群龙无首,臣想起还有事没有处理就先告退。”   “去吧。”   等到浔阳太守离开,钟离辰回忆起书中关于江玄凌来云溪赈灾的描写,大概作者是个大老粗。只用了一段话描写,总结下来就是不顺眼的杀杀杀,也为自己恶名再次添砖添瓦。   不过一直到赈灾回去,江玄凌也没有落水这一茬,也不知道这次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江玄凌竟会落水。   回到落脚的地方,浔阳太守立马叫人去查卓君的下落,去查的探子回来的很快,浔阳太守听后沉默地摸摸手指上的扳指:“槐树村。”   “是,卓智言的老家就在此处。”   “他去哪里做什么?”浔阳太守念了两句,“难道卓智言藏的东西就在那里。”   七年前,云溪发生了一起比这次还要严重的水患。黄河决堤,云溪变成一片泽国,还牵连了附近几座城。那次死去的人数以万计,洪水退去,按照往日惯例,彼时还只是云溪知府的浔阳太守将花名册上的人全部用朱砂一划,这些都是死了的人。   待到统计过后这些死了的人又会以活着的身份上报,那一次朝廷拨下来的安置费堆了整整几个仓库。   不料等到洪水完全退去,这些人竟然没有死,他们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消息,围堵在衙门前要衙门发放安置费。可安置费早就进入上下的囊中,又怎么会吐出来。   灾民闹过后,见得不到安置费,其中一人,也就是秀才出身的卓智言竟鼓动众人写下联名状进京讨要。那一夜,浔阳太守至今都记得,槐树村的泥土被染得发黑,血腥味日久不散,只是那一份关于灾民的联名状一直没有下落。   “没想到竟然藏在槐树村。”浔阳太守咬牙切齿,好个卓智言,可惜了你还是棋差一招。   沿着下游找了三天,也没有找到江玄凌的任何踪影。   黄河堤坝上,修筑堤坝的人换了一批,就连蒙朝也下了牢狱。那日,江玄凌和浔阳太守巡查至堤坝一处,堤坝竟然出现坍塌,这也是使得江玄凌落水的重要原因。事后查明是因为有人偷扣材料,使得堤坝被水冲垮。   “京城来了大官,大家都叫他宋阁老。”大柱矮着身子在窗边道。   作为堤坝修筑监管的人之一,钟离辰也被浔阳太守委婉的下了禁足令,不过说是委婉,还不如说浔阳太守胆子又大了起来。   “侯爷有消息吗?”钟离辰问道。   大柱摇摇头,想到这些日子的相处,大柱哭丧着脸:“侯爷是个大好人,怎么老天那么不开眼啊。”   “老天爷会开眼的,只是现在乌云蔽日,等到大风一吹,一切都会阳光普照。”钟离辰坚信主角光环永存。   大柱抹了抹泪:“对了殿下,你知道卓君去哪里了吗?我找了他好久,我还欠他几枚铜钱呢。”   “不知道。”钟离辰摇摇头,“对了,我如今出入不方便,你帮我去买些吃的,我嘴巴寂寞。”   “殿下你还吃的进去?”大柱惊道,这几日发生了那么多事,他愁得食不下咽已经瘦了好几圈。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钟离辰敲了敲大柱的脑袋:“多买点。”   “哦。”   待人走远,钟离辰关好窗户回头道:“侯爷,你说我吃得进去吗?”   一直安静的屋中传来衣物的悉悉索索声,江玄凌从角落里走出来。   那日江玄凌落水的阵仗,钟离辰还以为他真的出事。后来一细想,将好多线索一凑拢,发现没那么简单。刚好第二日,本该在黄河水里泡着的江玄凌突然出现,钟离辰这下是彻底安心。   只是可惜钟离辰这个四面间谍如陡然升空的烟花,还没来得及绽放就消失,重新成为一个哑炮。任谁也不会想到就这么个哑炮,他屋中竟藏着一个推动一切的黑手。 第24章   “辛苦殿下。”江玄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钟离辰挠挠头,其实他也没有做什么,就是本色出演罢了,“侯爷的事办好了吗?”   “嗯。”   “那就好,大柱一会就买吃的来,侯爷勉强吃点,后头侯爷还有得忙。”   “七殿下。”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听到这声音,钟离辰第一想法就是自己这个四面间谍要再次上岗了,“侯爷,你”不消钟离辰说,江玄凌已经利落翻身到床上并放下了帐子。   钟离辰嘴角一抽,其实他是想说藏屋檐上去。既然如此,就那样吧!抬手揉揉头发,做出一副刚刚从床上起来的样子:“进来吧。”   ……   ……   槐树村因满村的槐树而得名,每年槐花开时,十里八乡的人都会过来摘槐花,做槐花饼吃。可天有不测风云,一夜之间,黄河决堤,槐树村沦陷。再后来槐树村又爆发了一场瘟疫,整村人无一生还,以至于现在成为了无人踏足的荒村。   终于这一天,这个荒废了七年的村子再次有人踏足,“爹,我回来了。”   卓君幼时调皮,那日他不慎将卓智言的一本书打湿,墨迹晕开一片。卓君知道这本书是父亲从旧书摊子上淘来的一本前朝古书,平日极为宝贝。   惹了这么大的祸,任卓君平日再调皮也不敢直面父亲的怒火,于是立马卷着自己的小包袱去了外祖家。   可曾想,这一别竟是永别。   “爹,你安心吧,那些害你的人终于要伏法了。”卓君跪在昔日的家门前,重重磕了一个响头,随即他就站起身往一个方向走去。   槐树村七年无人踏足,杂草丛生,卓君一路推开挡在前面的草木来到一口井前。只是这口井已经不能称作一口井,因为它早就被淤泥和枯枝败叶填满,唯一能证明它是一口井的就是井口的打水架。   卓君拿出随身带的铲子就开始挖,从太阳初起到日暮西山,卓君终于往井外抛出最后一铲土,力竭般拽着绳子爬出井口。   “原来这联名状藏在这里,这些年让我找的好苦。”浔阳太守一脚踩在卓君的手上,用力碾压。   “你跟踪我?”   浔阳太守道:“是又如何?只怪你太蠢。”说完就要去拿卓君手中的木盒。   “你做梦,我不会给你的。”卓君没想到自己被人跟踪,手中剧痛催促着他将木盒扔回井中。   但浔阳太守的速度更快,夺过木盒,“卓智言生了个好儿子,哈哈哈!”   “你这个畜牲,你滥杀无辜,迟早会遭报应的。”   “报应,哈哈哈!”浔阳太守想到死在自己手中的卓智言一群人,还有江玄凌,儒雅的面孔不再,“我就是报应,哈哈哈!”说罢,就用匕首撬开木盒,可当看到木盒中的一切,浔阳太守像被捏住了喉咙的疯狗,“怎么回事?”   “本侯告诉你这是怎么回事?”   浔阳太守还未看清楚人就被一脚踹倒在地,伴随着胸骨碎裂的声音,血沫涌出:“你没死?”   江玄凌缓步走出,他身后跟着的人赫然就是前来彻查战西侯落水一事的宋阁老,以及被限制了行动的钟离辰。   “卓君。”大柱见卓君趴在地上,冲出去把人扶起来,“你没事吧?”   “我没事。”卓君笑的肆意。终于,父亲九泉之下终于能瞑目了。   “这木盒中的东西本侯早就交给皇上,姚江伦,虚报安置费,侵吞赈灾款,杀人灭口数罪,你可认。”   从见到江玄凌那一刻,浔阳太守,不,姚江伦就知道自己逃不过了,眸光灰败:“成王败寇而已。”   宋阁老幼时深受官官上下勾结之苦,以至他励志要成为一个清官,可奈何三朝官场风云变幻,他的棱角早就抹平。如今再次站在于他幼时近乎相同的事上,胸中不由得涌出当年的豪情:“姚江伦你可还有交代的,是谁指使你做的。”   七年前姚江伦不过是个知府,这些事他就是想动手也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加上这几年他扶摇直上成为一郡太守,这背后定有人相助。   姚江伦嗤笑,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没有人。”   “他要自尽。” “咔嚓!”玄七一脚踢断姚江伦下颌骨,见无法自绝,姚江伦便闭上了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架势。   至于提醒他要自尽的钟离辰不好意思地站出来:“没想到他还真要自尽。”   “应不报来了吗?”江玄凌道。   玄五点点头:“来了。”   “撬开他的嘴。”   “是。”   “呜呜呜。”断了下颌骨的姚江伦不停挣扎,谁不知大理寺寺卿应不报是个疯子,落在他手中求死不得。   押走姚江伦,江玄凌朝宋阁老拱拱手:“接下里的事就劳烦大人。”   “份内之事。”宋阁老点点头,转身带着仆从就走。   “宋阁老脸好黑。”钟离辰等宋阁老走远才小声说。   “许是…”江玄凌低头刚好可以看见钟离辰的头顶,尚未弱冠的少年头发只用发带系着,刚刚长出的头发在头顶摇摇晃晃,想来格外柔软。   “侯爷?”钟离辰鸡皮疙瘩从头顶生长到脚底,“你?”   自己竟上手了!江玄凌好笑,不过他怎么能说自己是觉得钟离辰头顶炸起的头发好看呢,遂解释道:“刚才殿下头顶有只蜘蛛,我给你捉了。”   “蜘蛛。”钟离辰立马想到会不会有毒,自己还不想死,那这样说江玄凌还是仗义出手,“多谢侯爷。”   “客气。”   落水的战西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城中百姓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是谁带头,竟在江玄凌出现的时候点燃艾叶柏枝,“侯爷,你快跨过去,艾叶柏枝祛晦气,保管你以后顺风顺水,心想事成。”   “是啊,侯爷。”热情的大娘压压火堆燃起的火焰,催促道:“侯爷你快些,这烟熏了好。”   “侯爷快去吧,莫让大家久等。”钟离辰在旁边催促道。   “既然熏了好,殿下也同我一道。”   “什么!”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江玄凌拽着跨过了火堆。   又过数日,无端被关进牢中的蒙朝想到了一个好法子,成功将堤坝上那块不好啃的缺口堵上。   “我敢保证,这堤坝建成至少能保云溪百姓百年无水患之忧。”蒙朝拍拍胸口。   一直默默看着图纸的宋阁老忍不住泼了一盆冷水:“纸上谈兵,有什么用。”   哪怕对方是三朝元老蒙朝也不怕,拱拱手,道:“大人不信,我敢用我性命保证。”   “性命,老夫如今已经七十,你说百年无忧,我也看不到那时。”   见宋阁老如此说,钟离辰连忙插嘴:“阁老,至少眼下你看到蒙朝设计的堤坝成功拦了黄河水,你看与其年年云溪大小水患,不如让蒙朝一试,万一真的有用,可是造福一方百姓的大事。”   钟离辰这么说,宋阁老也犹豫起来,云溪史书记载起就常年水患不断,却一直没有人有根除的办法。于是他冷冷一哼:“那本官就上报陛下,为你争取争取。”   相比蒙朝这事,皇帝那头才是麻烦。只是不知道宋阁老在奏折里写了什么,开平帝竟然批了。封蒙朝为云溪知府,全权负责堤坝的修筑。不过这事也没有那么简单,开平帝要蒙朝修筑的堤坝,三年之内保证不让云溪百姓受到水患之忧,若有一次,就要蒙朝的项上人头。   “我有信心,我可以做到。”蒙朝抬起下巴,承诺道。   钟离辰看了只觉他初生牛犊不怕虎,愁得接连几天头发都多掉了两根。   离开云溪前一日,钟离辰终于忍不住去敲响了江玄凌的书房。   “殿下要我帮蒙朝?”   “也不是帮,我只是觉得难得有那么赤子之心的人,我就想侯爷多留意留意云溪,要是有人背后下黑手能提个醒。”   “殿下也是赤子之心。”   钟离辰听了耳朵一烫,他这算什么赤子之心,充其量不过是借着江玄凌的风罢了。   “殿下放心,蒙朝一事我会留意,不过殿下竟然那么相信蒙朝”眼见事情告一段落,江玄凌也有心情说其他的。   “侯爷不也是相信他吗?”   离开那日,云溪百姓夹道欢送,如此待遇,历来恶名满身的江玄凌也架不住坐在马车里不敢露面。   宋阁老黑漆漆的脸不由得松快:“侯爷的名声终于不全是坏的。”   “并非本侯之功。”江玄凌木着脸。   钟离辰忍住笑,随即又忍不住替江玄凌担忧,现在这场面是开平帝想见到的吗?   云溪百姓送江玄凌他们出去十里,最后才在钟离辰的劝说下离开。回到马车,看到拢着袖子闭目养神的宋阁老和冷着脸擦拭长刀的江玄凌,钟离辰猛灌一壶水,他的嘴巴都要说冒泡了,这两人倒好。   “吁”马车突然停下,钟离辰只想骂人。   “殿下,侯爷,宋大人。”是匆匆从堤坝上赶来的蒙朝,“刚才送行的人太多,我便没有露面。”说完蒙朝俯身行了个大礼,“多谢殿下,侯爷和宋大人的相助,蒙朝定不负所望。”   “哼。”宋阁老冷冷一哼,转身回了马车。   江玄凌也紧跟其后,最后只剩下钟离辰一人,见那两人都不搭理蒙朝,钟离辰只好来做个中间人:“蒙大哥不如用成绩说话。”   “殿下说的是。”   越过蒙朝,钟离辰看见站在后面的大柱和卓君,道:“你们两个好好跟在蒙大人身边。”   “殿下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辅佐蒙大人。”   “如此便好,告辞。”   “告辞。” 第25章   从云溪回到行宫已至避暑尾声,休息了两日便要收拾东西回京城去。   “殿下瘦了。”杨昭提着杨夫人做的糖酥鸡跳上钟离辰的马车,托江玄凌的福,内务府给钟离辰准备了一辆单人豪华大马车。   “本来殿下回来那天我就想来找你,但我娘说你肯定要休息,没让我来打扰。”   钟离辰心道,杨夫人说的没错:“不说我,你了?你和那姑娘处的如何?”事情已经告一段落,钟离辰再次摆烂,哇唔一口大鸡腿吐词不清地问道。   “自然是好事将近,回头定亲的时候殿下能不能帮我撑个场面,我朋友少。”杨昭说着,整张脸红成了猴屁股。   “厉害啊!”钟离辰鼓鼓掌 “我走的时候你们还不熟,这才多久,快说说。”   杨昭嘿嘿直乐,钟离辰看着也替他高兴。原来钟离辰和江玄凌一走,杨昭就给自家亲娘扯了个谎,转头就跑到包子铺去做了学徒。   一开始童家人也不愿意,毕竟杨昭的目的那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最后实在是架不住杨昭脸皮厚,一方面也顾忌杨昭是富家子弟不敢轻易得罪,遂童母就答应了下来。   做学徒期间,为了让杨昭知难而退,童家人包括童翠翠故意给他使绊子,想着杨昭吃不下这苦,到时候自然而然的就走了。不过谁也没想到杨昭对童翠翠的心意,硬是让他坚持了下来。   那日,童家人要回旧宅拿晾晒的咸菜,作为学徒,杨昭自然当仁不让。可就在回去的路上意外发生了。   童翠翠去河边洗手不慎被毒蛇咬伤了手腕,眼见着童翠翠嘴唇发紫,杨昭想起府中下人说的解毒之法,不加思索就用嘴去吸吮童翠翠被毒蛇咬过的伤口。吐出几口瘀血后,童翠翠面色见好可杨昭却晕了过去。   等到杨昭醒过来,守在床边的是杨夫人,自己已经回到行宫。   “娘,童姑娘没事吧。”盼星星盼月亮儿子终于醒过来,可第一问的就是别人姑娘,杨夫人又气又好笑,道了一句,别人姑娘一直等在外面,没事。   有了这一遭,童翠翠对杨昭大为改观,可知道杨昭的家世,童翠翠又不敢有过多的心思,只盼着这场美梦早日醒来。   可眼见着就要回京城,自己和童翠翠的事还毫无进展,在加上杨昭听说童家对面的面铺老板差人去童家提亲,打算来个包子面条一家亲。杨昭急了,哭着求杨夫人上门去提亲。   这下可为难了杨夫人,这回只是来江南避暑,哪有做给儿子定下终身大事的准备。可杨夫人架不住杨昭的哭求,当即就托人算了个良辰吉日,叫上杨父和杨昭的兄长正式向童家递了拜帖。   自那次两家父母简单见过面后,杨家又再次向童家递了拜帖,可谓是将身份放得极低。见杨昭一家如此诚意,童家父母也见女儿的心思,遂主动递了帖子,两家人终于坐在了一张桌上。   讲到这杨昭嘴角快咧后脑勺去,“殿下你知道吗?我阿娘把她最喜欢的镯子送给了童姑娘,童家也给了我一枚平安符。”   “恭喜你啊,如今也是有未婚妻的人了。”钟离辰满心替杨昭高兴。   “不是不是。”杨昭摇摇头,“还没有正式把定亲的东西送去,我们这次回去就是去准备定亲要用的东西,到时候要祭拜天地祖宗才算。”   “哈哈,你不急?”钟离辰笑道。   杨昭瞪他一眼:“怎么不急,可惜我还没有弱冠,得等到弱冠之后才能成亲,不然。”   “不急不急,童姑娘年纪也不大,成亲早了生孩子受苦。”钟离辰拿现代的话安慰着杨昭。   “真的吗?那这还是一桩好事。”杨昭心有余悸,他见过他表姐生孩子的动静,太吓人了。   钟离辰好笑地摇摇头,这杨昭昭虽没成亲,但还真是个疼媳妇的好男人。   “对了,殿下,你给我说说你和侯爷,这段时间你们在云溪共患难,进展怎么样?”   “什么进展?”钟离辰被杨昭的话问的发懵。   “就是感情啊。”杨昭倒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想着既然皇帝赐婚,这婚事改变不了就只能接受“这些日子我在外面,听了不少小道消息,这男男成婚在江南有不少。”   钟离辰听了一头黑线,这杨昭昭关注点真的……   “殿下。”杨昭见钟离辰不说话,着急道:“我知这事荒唐,可殿下也要想想法子,毕竟以后是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得把关系搞好。”   “你放心吧,侯爷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我们大概会像朋友那般吧。”钟离辰也暂时不想将解除婚约这种事说出来,万一有什么变故,岂不是多惹一个人担忧,“你管好你自己,我心头有数。”   “哦。”杨昭点点头,转而看见只剩了小半的糖酥鸡,连忙道:“你快吃,不够我再去找我娘做。”   “够了,够了,你也一起吃,这么大个。。”钟离辰连忙拒绝。   只是还没吃完,马车外就传来响动:“殿下,陛下召见。”   终于来了,“是。”   杨昭指指外面,以口型问道:皇上找你做什么?   钟离辰回道:一会回来给你说。其实钟离辰也有猜测,皇帝见他无非就是问他这些日子江玄凌身边有没有打探到什么。有了底,钟离辰放松心神跟着小太监来到皇帝的龙辇前。   “皇上,七殿下来了。”   “进来。”开平帝的声音听起来精神头不高,钟离辰知道是这次云溪水患一事牵扯太大,没见二皇子都被打发去封地了吗?   开平帝的龙辇极大,简直和一个移动套房没有区别。进去的时候,开平帝正靠着罗汉榻闭目养神。   “拜见父皇。”其实钟离辰一点都不想见皇帝,因为这繁文缛节实在太多。   “起来吧。”   “谢父皇。”   “听说你在云溪做了不少事,就是朕交代你的事没办。”开平帝的声音听在钟离辰耳朵里简直和逼供差不多。   跪伏下.身,钟离辰斟酌道:“儿臣,儿臣只是见受苦的百姓可怜,至于其他的就忘了,求父皇恕罪。”   “是吗?”开平帝问道。   钟离辰不敢动,静静等待着开平帝的下一句话。   “老七这段时间和玄凌相处的如何?”   开平帝突变的话让钟离辰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玄凌又是谁?又立马反应过来,玄凌就是江玄凌,连忙道:“侯爷事务繁忙,儿臣没什么机会和侯爷说话。”这话也不假,江玄凌的确忙,自己也不得空。   听钟离辰这样说,开平帝抬抬松弛的眼皮,眸色深沉,一直盯到钟离辰满头大汗,才道:“无碍,以后成了夫妻有时间说话。”   夫妻,你这个糟老头子还有脸说出口。钟离辰暗骂,接着又是忧心,就皇帝这态度,这婚事能解除吗?   “老七。”见钟离辰不说话,开平帝唤了一声。   钟离辰低下头:“是。”   “嗯。”开平帝再次闭上眼睛,“你来给为父捏捏肩。”开平帝说完,站在他身后的宫人退开两步,这下钟离辰只能硬着头皮去给开平帝捏肩。   等到钟离辰再次从开平帝车架中出来,他能明显感受到众人眼色的变化。先前前朝三位皇子各盘踞一方,这突然二皇子倒台被打发去了封地,也连带着和二皇子有关系的人都吃了挂落。本来眼见竞争少了一个,可突然又冒出个七殿下。   虽然这七殿下还没有入朝听政,但这没有听政有没有听政的好处。   这不,尽孝膝前,和皇帝好好父子情深,这不比在朝中办事更稳妥?这下本来在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举棋不定的人更摇摆了。   自然这消息也传到了江玄凌耳朵里,玄七这个大块头窝在马车前将门堵了个严严实实:“侯爷,你说到时候七殿下和皇帝穿一条裤子,等到他嫁进侯府岂不是引贼入室。”   江玄凌看了他一眼,难得解释了一句:“这词并不是这么用的,其次是我先提出的。”   “那这…”   “行了,你挡着我光了。”   被嫌弃的玄七哦了一声让开。   钟离辰来江南时和江玄凌一路疾行只花了两三日。这回去跟着皇帝大部队就不一样,前后扈从庞大,这头已经到了下一个扎营点,尾巴还在上一个扎营点没有出发。   在途中,开平帝又数次将钟离辰叫过去,话倒也没有多说一句,只是静静揉腿捏肩。事后钟离辰反思,许是自己按摩的手法不错,以至于皇帝流连忘返。   只是钟离辰想得简单,其他人就不这样想了。   “大皇兄要见我。”从开平帝营帐出来,钟离辰就遇上特地来等他的大皇子随从。   “殿下请。”   这是没有拒绝的权利了。钟离辰叹口气,他给皇帝按摩了一个多个时辰,一口水都没喝上,累得他只想贴床上。这大皇子可真不会选时候,可嘴巴上还得说着违心的话:“好。”   大皇子见钟离辰的地方选的格外用心,刚好可以俯瞰整个营地。   “七弟这几日辛苦了。”大皇子话说的阴阳怪气。   钟离辰听得奇怪但也没多想:“皇兄才是辛苦。”可不是嘛,大皇子负责路上的安全,可是一点都不能晃神。   大皇子被钟离辰的话噎得半死,可看钟离辰无辜的样子,加上这几日开平帝的变化,他知道开平帝是因为老二的事顺带敲打自己,“七弟坐吧,说起来七弟从云溪回来,我们兄弟还没有说说话。”   “多谢皇兄。”钟离辰直接忽略大皇子后半句,麻溜落座并拿起桌上的点心大吃起来。倒不是他没礼貌,实在是他又累又饿又渴。   见钟离辰如此模样,大皇子反而松了口气。仗着有点父皇恩宠就如此得意忘形,迟早都会打回原形。不过眼下倒也不失一个拉拢的好机会,毕竟多一个助力不是坏事:“七弟。”   “大皇兄,七弟,你们在这?”三皇子的声音打断大皇子要说的话,“难得那么巧,我们兄弟几人能聚在一起。”说罢,无需邀请就坐下,“你们不介意吧。”   “不介意。”大皇子暗自咬牙。   “大皇兄。”跟在三皇子身边的钟离江开口。   大皇子看也不看他:“老三说的是,我们兄弟几人难能聚在一起,可惜老二不在……”   “是啊!”两人都说的惋惜,可眼里就差冒出光来。   钟离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再看看忙活着给掺茶倒水的钟离江,哦,他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了,会根据身体情况更新。尽力日更,实在不行就隔日更。   天气热了,大家切记不要狂吹空调,我就是例子,痛苦。   最后,求大家点个收藏,比心。 第26章   回到京城那日,落了立秋以来的第一场雨。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等到微风送来淡淡桂花香时,中秋节要到了。   大概真是钟离辰的按摩手法深得开平帝的心,回到宫里,他不仅多次被开平帝传唤,不仅如此还赐了他一座新家。   历朝历代,皇子居所都有规矩,虽钟离辰之前住的地方虽不至于出格,但也算不上什么符合皇子身份的住所。   搬家那天,钟离辰要带走的东西不多,除了换洗的衣服和生活工具就是自己藏起来的银钱。   来帮忙搬家的宫人接过钟离辰手中的行李,钟离辰再次回头看看自己住了几个年头的房子,说实话,他并不想搬。   “七殿下。”道书来送别,他是小太监,平日跟在老太监身边听的宫廷秘史不少,也不由得替钟离辰担忧。   钟离辰笑笑:“现在我应该不会自个来打饭了,你……”钟离辰犹豫了一瞬,“你平时算账的时候机灵些,别出错了。”   “殿下。”道书眼眶一红。   一瞬间,钟离辰脑海里警铃炸响:“怎么气氛突然变得如此奇怪,我只是搬个家。”   道书被这话逗得噗嗤一笑:“殿下保重。”   “嗯,你也是。”   开平帝赐的宫殿,唤作随云殿,不大。但是前堂内室,左右偏殿,小厨房,浴室一应俱全。   钟离辰在殿中转了一圈,自己这也算是鸟。枪换炮了。   “殿下,各宫娘娘和诸位皇子公主送来乔迁之礼。”宫人进来说道。   钟离辰一下子头疼起来,他的咸鱼生活怎么愈发坎坷不平起来:“马上就来。”   等到钟离辰招待完前来送礼的各宫人,就已经是暮色时分。结果刚要躺下,开平帝又差人来了。   “他喵是不是今天搬家不吉利。”钟离辰暗忖。   一件事接一件事,等到钟离辰有空喘息的时候,已是中秋节前夕。宫里早早地就开始布置中秋宴,钟离辰也得了参加中秋宴的新衣服,质量比之前好了许多。   这些日子几乎被掏空的钟离辰趴在床上,这些他并不想要,他想以前平淡如水的生活。   转眼间,已是中秋。   早早地,不消宫人唤醒,平日起床去太学读书的生物钟迫使钟离辰醒来,换好衣服,负责伺候的宫人才端着梳洗的水,帕子进来。   “殿下。”   “我自己来。”钟离辰还是没养成让宫人伺候自己梳洗的习惯,几下洗了脸,“下去吧。”   “是。”这些日子相处,宫人们对钟离辰也有了印象。当时内务府派他们来伺候,他们还担心会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子,没想到如此好相处。   午时刚过,皇宫门口陆陆续续就有官员或簪缨世家的马车停靠,这些都是和宫里贵人关系好的,早早的来,说说体己话。自然也有欲借此机会攀附更上一层楼的人,今天可是绝好的时机。   “殿下可真是发达了。”杨昭背着手,大爷似的参观钟离辰的寝殿。   听到这话的钟离辰无奈摇头,这发达他一点都不想要:“不说这个,说你,去广陵的日子定下了吗?”   一说这个杨昭立马转移了注意力:“定了,定了,后日出发,嘿嘿,殿下你?”搓手傻笑。   “前两日和父皇提过,他答应了,明日我再去内务府告个假,拿出宫令牌。”钟离辰唯一庆幸的就是如今可以借此恩宠出宫帮杨昭定亲,若是放在以前不一定能成。   “辛苦殿下了,到时候我给殿下包个大红包。”杨昭道。   有红包,还有这好事!虽然如今自己的月钱翻了几番,还有开平帝赏赐的,但这些都不能用。说起来钟离辰还是有些贫穷的:“那敢情好。”   “对了,殿下。”杨昭眨眨眼睛,有眼色的宫人连忙退下。   “你干嘛?眼皮抽筋?”钟离辰第一回见杨昭这副讨打样。   杨昭嘿嘿一笑,靠近钟离辰道:“侯爷回来了。”   江玄凌,钟离辰一愣,自回宫他一次也没有见过江玄凌。听说好像是去哪里办事,原来他已经回来了。   “到时候殿下早点出宫,说不定可以和侯爷见见面,嘶!殿下你拧我做什么?”杨昭抱着胳膊跳开。   “我见他做什么?”   “你们,那个呀!不培养培养感情。”杨昭急道。   这下钟离辰沉默下来,是呢,自己和江玄凌还有婚约。也不知道江玄凌说的解除婚约什么时候解除,这都中秋了。   “殿下。”杨昭试探地喊。   钟离辰没好气:“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噢”杨昭鼓鼓嘴,“殿下该不是不愿意吧?”   闻言,钟离辰看向他。   杨昭再次凑近钟离辰,压低声音:“反正殿下如今在皇上眼前走动,不如求求皇上,也是,哪有男子成婚的的事,还是嫁。”   “你之前不还说有吗?”钟离辰反问。   “可殿下是什么身份,还嫁人。”杨昭嗫嚅。   “皇命不可违,以后你别说了。”钟离辰敲敲杨昭的脑袋,暗道:以为他想啊。   “试试呗,万一行得通。”杨昭不死心。   去求皇帝,钟离辰也不是没考虑过,可他并不认为皇帝会因为自己按摩手法好就会收回成命。看来杨昭昭说的对,自己是该去见见江玄凌。   “殿下是不是喜欢上侯爷了?想同侯爷成婚?”杨昭又冷不丁冒出一句。   钟离辰听后浑身冒出鸡皮疙瘩:“我看你是想讨打。”   中秋宴十五佳月正圆。   御花园里,宫人着新装,捧着各地进贡的瓜果点心以及御膳房新鲜出炉的美味佳肴,穿梭在各达官贵人的席位间。   虽按皇子长幼排行,钟离辰的位置还是在角落,但和以往相比更靠前了些。   “七弟如今得了父皇欢心,可真是光彩照人。”六皇子钟离江阴阳怪气道。   钟离辰听得牙酸,他记得钟离江的母妃是民间舞女出身,向来爱捻酸吃醋,阿谀奉承,这钟离江可真是把这些给学得透彻:“哦!”   就这?钟离江就要炸毛。   钟离辰赶忙道:“父皇来了。”   “哼,有你失宠的时候。”钟离江忙回头规规矩矩坐好。   钟离辰好笑地摇摇头。   “你骗我!”钟离江坐好后才发现开平帝压根就没来,自己被钟离辰给骗了。   说实话钟离辰觉得钟离江挺好玩的:“真没骗你。”   “你!”   “皇上驾到。”大太监高声唱到。   “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开平帝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在看到江玄凌时顿了一瞬快速移开。   不过江玄凌是何人物,察觉到开平帝停顿的视线,手中茶杯一转,又想做什么妖?   “六皇兄,你在干什么?”   皇帝发了几句言后,接下来的就由皇后主持,早就彩排好的乐舞上场,加上席间众人谈笑风生,御花园越发靡靡。   就在时候,一直秉承吃席就要够本的钟离辰压低声音问道。   被问的钟离江恶狠狠瞪着钟离辰:“你说我干嘛?”   “哦,打包。”   轻飘飘一句话,钟离江气得想把手里的袋子砸钟离辰脸上去。这些日子因为二皇子倒台,加上钟离辰无缘无故的登台。惹得其他两位皇子私下的争斗越发激烈,连带着钟离江也受了牵连。   “还不是怪你。”不然他才不会干这么丢脸的事。   “怪我,本来我还想给六哥传授一下打包技巧。”   钟离江:好气哦!   刚好负责斟酒倒茶的宫女走过,钟离江端起酒杯一口饮尽:“倒满。”   “是。”   “少喝点。”钟离江本性并不坏,看着他喝的两腮薄红,钟离辰怕他一会失了分寸,惹皇帝不快。   钟离江啐他一声:“比我母妃还管的宽。”   舞池中间乐舞已经退下,重新上场的是剑舞,钟离辰瞧着,心头下意识想,这不就是搞刺杀的前景铺垫吗?   表演剑舞的一群舞女柔中带刚,张弛有度。随着乐师的节奏将一副将军沙场秋点兵的画面展现地淋漓尽致。   一舞毕,钟离辰松了口气,自己果然是电视剧看多了。   “你刚才说的打包技巧是什么?”钟离江许是喝了酒,也分不清自己再说什么,靠近钟离辰委屈巴巴道。   “噗!”钟离辰忍住笑,“就是…”   “保护皇上,有刺客!”突然一声尖利的哨声。江玄凌踢翻面前的桌子,飞身迎上朝开平帝攻去的舞女。   “刺客,护驾!”御花园顿时乱成一团。   这会钟离辰才看清,这舞女哪里是姑娘家,而是一个个女装大汉。   “七弟,你还没说……”钟离江还没发现陡变的气氛。   眼见场面越发失控,钟离辰拽住钟离江的胳膊:“回头说,藏起来。”自己可打不过这些刺客,还是藏起来保命要紧。   谁料钟离辰拽着钟离江没走半步,下腹就升起一股热意,下意识腿一软跪倒在地。一脸懵逼的钟离辰:自己这是咋了?   “啊!”一声宫女的惨叫,场中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家眷乱窜,不时有人受伤倒地。   钟离辰额头冒出细汗,神志越发不清,张嘴咬住虎口,勉强稳住心神,“走。”拽住酒晕子钟离江往外面跑去。   就在钟离辰他们走后不久,护驾的羽林卫赶来。这些刺客七七八八已经被赤手空拳的江玄凌放倒,羽林卫一来,场面就很快得到控制。   “臣护驾来迟,求皇上恕罪。”负责值守皇宫的羽林卫心跳如擂,发生了这样的事,自己怕是活到头了。   “好个护驾来迟!”想到离自己几步之遥的刺客,开平帝气得浑身颤抖,“今夜值守皇宫的全部…”   “皇上。”江玄凌站出来。   对于力挽狂澜的江玄凌,开平帝脸色稍霁,还是自己培养的人有用,就是太不听话了,“玄凌要为他们求情?”   “这些是勾魂楼的人。”江玄凌撩开其中一名刺客的手腕,上面赫然纹着一个暗红色钩子。   “勾魂楼。”顿时议论不止。勾魂楼可是江湖中最神秘的暗杀组织,最善于隐匿刺杀,乔装易容,想来羽林卫没发现他们也不冤。   只是羽林卫这边压力轻了,负责中秋宴的皇后就慌了神,要知道这些节目都是她亲手布置的。噗通跪下,梨花带雨般道:“皇上,臣妾也不知道里面会有勾魂楼的刺客,求皇上明鉴。”   开平帝向来对为自己诞下长子又操持后宫事务的皇后格外温和,只是这回他冷了脸:“皇后平日事务繁忙,想来必有疏忽之处。”   闻言,皇后的精气神像是被抽去了大半,开平帝是要分她的权。倒是三皇子的母妃欢喜起来,前些日子老二母子俩失了圣宠,皇后如今又犯了错,最近可真是顺啊!   开平帝连皇后都处置了,其他人个个低下头生怕下一个开刀的就是自己。   “玄凌,此事交给你去办,勾魂楼,哼,朕管他什么楼 务必把幕后之人给我揪出来。”   “是。”   一场中秋宴,本是赏月饮酒的好时候,结果被一场刺杀生生搅了局。   开平帝带着怒气离开,剩下的人也不敢多留,生怕哪个角落又冒出个刺客来。   “诸位大人留步。”这些人刚要准备走,江玄凌出声叫住他们。   “侯爷这是?”这会他们可不敢和江玄凌多说话,实在是刚才那场赤手对白刃太骇人。   “刺客来得蹊跷,诸位大人还是暂留宫中,待事情查清再走好。”   “江玄凌我们是朝中大臣,你敢扣留我们。”这些个大臣和世家急了。   “是又如何?难道诸位心头有鬼?”江玄凌问道。   众人一噎,就听皇后说:“侯爷说得是,诸位还是配合,只要查过没事自会放你们离开。”皇后这会也顾不得那么多,她得赶紧把脏水给洗干净。   “是。”一个两个惹不起,众人也只能捏着鼻子从了。   就在这时,角落突然冒出个脑袋,是杨昭。他脸上挂着急色,好像在寻找什么,江玄凌视线猛地看向人群,钟离辰呢? 第27章   穿成第二十七章   “不好了!不好了!”   就在这时,花园那头一个宫女惊慌失措的跑来,顿时在场的人神经再次紧绷,这地上的血都还没有来得及冲走,可别又出事。   皇后也是头痛,莫不是这些日子她撞了什么邪煞不成:“闭嘴,皇宫内院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皇后”宫女跪倒在地“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   “说清楚,到底什么事。”皇后怒道。   “这…宋小姐,和”宫女支支吾吾,见此情形,皇后心头仿佛猜到了什么。   “带路。”   看着皇后跟着宫女走远,剩下的人左看右看,突然一道女声:“宋屿姐姐怎么不见了?刚才那宫女好像说的是……”   话音落宋阁老本就黑黢黢的脸愈发难看,他看了一眼自家夫人,后者担忧的神色,便拂袖跟上了皇后的步子。   这是怎么了?众人看看这看看那。这时和宋阁老有过节的几个官员站出来,假惺惺道:“怕是宋家姑娘遇到了什么困难,我们也跟上去,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有了人带头,剩下的人想,反正也不能出宫,不如跟上去看看,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热闹事。   一下子御花园空了下来,剩下的只有端着盆子冲洗血水的宫人和杨昭一家人。   “爹。”杨昭小声开口   杨昭父亲唤作杨安,他看着众人离开的方向:“少掺和热闹,回清平殿等着。”清平殿就是专门给进宫赴宴的人准备的临时歇脚处。   “可。”杨昭想起不见踪影的钟离辰,心里火急火燎,“孩儿想去七殿下那里玩会。”   “昭儿。”杨母皱起眉,“听你爹的。”   ……   ……   好热!钟离辰拉着钟离江离开举办宴会的地方,身上自下腹传出的热气越发燎原。这会钟离辰也反应过来,自己怕是被人算计了。看了一眼还迷迷瞪瞪的钟离江,钟离辰想自己得赶快把身上这异样解除,若不解除,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算计等着自己。   思及此,钟离辰重重一咬舌尖,疼得他眼泪狂飙。   “七弟?”钟离江嘟囔着,“去哪儿?”   “闭嘴!”   “七殿下。”看到假山后走出的两个高个子太监,钟离辰顿时心一凉。   不过须臾间,钟离辰就被两个太监拎到一个房间,闻到里面更加浓烈的香味,钟离辰发现自己好兄弟没骨气的精神了。一瞬间以前看过的小说情节在脑海里闪现,不!他要保护自己的清白。   “七殿下,宋家姑娘可是宋阁老的掌上明珠,便宜你的。”太监说完就将钟离辰往床榻一推,“咱家就在外面,帮七殿下看着,嗬嗬!”   钟离辰摇摇头努力保持清醒,目光所及处一个哭得梨花带雨般的姑娘被捆在床上,嘴里还塞了一大团布巾。宋屿本就又怕得不行,如今见到一个陌生男子出现,心头绝望升起。   “你别怕。”钟离辰的手心被指甲刺破,他回头看那两个太监守在外面。香气一阵一阵侵入鼻息,脑海蒙上一层阴影,手慢慢朝宋屿伸去。   “唔!”宋屿睁大眼睛,突然一滴鲜血溅在她侧脸。   原来钟离辰伸手是为了取宋屿头上的发钗,狠狠地扎进胳膊又拔.出,“姑娘,有人设计,我给你解开绳子,你快离开,找个地方藏起来。”   宋屿本就不似那些养在深闺的姑娘,只是一个姑娘家遇上这样的事难免惊慌失措。如今见面前这个男子并无伤害自己的意思,害怕的心慢慢收拢,在听到钟离辰的话时配合的点头。   “你别出声。”钟离辰忍着手臂剧痛和汩汩流出的鲜血,取下她口中的布巾,又去解她身上的绳子。   “你没事吧?”宋屿对面前的男子升起一股好意,见他胳膊血流个不停,忍不住关切。   只是钟离辰听到这声音手一抖,不禁暗骂,这些人下的什么龌蹉药,要是被他抓住绝对灌十斤进去,让他也尝尝厉害。   几下解开绳子,钟离辰靠着最后一丝意志力摔下床:“窗户,你赶紧从窗户走,别让人看见,唔……”   “公子,你…”宋屿瞧着钟离辰的样子,心高高揪起。   “玄九,送宋姑娘回去。”   “你们……”宋屿身子一软,被玄九接住并带着迅速离开。   江玄凌目光落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钟离辰,粗重的呼吸和异常浓郁的香味交织。   “就是这里。”宫女低着头将皇后带到房间外。   此时原本守在门口的两个太监不在,皇后瞧着里面淡淡烛光,“把门打开。”   “啊!”随着门打开,屋中一幕出现在众人眼前,就见原本该守在门口的两个太监各手持利器刺向对方。   “娘娘,刚死不久。”去检查的羽林卫道。   皇后脸色一变,紧紧盯着那个宫女:“你说的就是这个。”   宫女这会早就傻了,明明……   “行了!”皇后见不是心里猜测的那样,也松了口气,“都散了。”   “可刚才那宫女明明说的是宋姐姐,宋姐姐这会也不知道在哪里,会不会被歹人……”   “胡小姐是巴不得我家屿儿出事?”宋夫人听到胡娇娇一而再的提到自家女儿,火再也憋不住,“可惜你只能做梦。前日太后口谕让屿儿进宫抄写佛经,所以屿儿在宴上没坐一会就被太后叫去了,若是各位不信大可去太后那求证。”宋夫人冷冷道,不过宋夫人这会后背还是冷汗未干,还好刚才有人送来口信,不然屿儿的清白。   太后,开平帝的亲母,只是太后与开平帝关系并不好。平日里太后更是难露面,大多时候都是呆在慈宁宫的佛堂里。   当然众人不可能真去太后那里求证,毕竟若是太后召见,这事也做不了假。   “够了,是嫌今天的事不够乱吗?”皇后一想到皇帝说的话,“各位都回去,待查清后就自行出宫。”   “是。”   随云殿。   “多谢侯爷。”钟离辰惨白着脸,大概是刚才放了血,误打误撞的钟离辰身体的热度降下去不少。   “是我连累了殿下。”江玄凌将桌子上的伤药收好,敛眉道。   钟离辰抿抿干燥的唇瓣:“侯爷怎么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话一出,两人都愣住。若这件事追根究底,的确是能和江玄凌扯上关系。毕竟若是没有江玄凌,钟离辰这会还是个透明人,这些阴私算计那些人也不会想到他。   “这也不能怪谁,我享受了这么好的生活不是?总该付出代价的。”钟离辰犹豫再三道,“就是他们不该把无辜之人牵扯进来,要是今晚上真出了什么事,叫别人姑娘怎么活。”   “对了侯爷,那姑娘你怎么安置?可别叫人害了。”   江玄凌道:“安置好了,不会有事。”   闻言钟离辰松了口气:“那就好。”   见钟离辰松懈下来,江玄凌还是决定不告诉他那些背后人真正的目的。   “侯爷,他们是不是因为宋阁老?”钟离辰灵光一闪,此次云溪能将京中好多人牵连下水少不了宋阁老出手,难怪他们会对宋阁老的女儿出手。而且若今晚真出了事,凭自己和江玄凌面上的婚约,以后宋阁老肯定会记上江玄凌一笔,日后他处境就更艰难了。   没想到钟离辰会想清楚其中关窍,江玄凌想,以后钟离辰在以后夺位之争中也能有机会保命:“殿下聪慧。”   被夸奖,钟离辰眸中溢出丝光彩,看得江玄凌一愣,心中一直想问的话也问出了口:“若是解除婚约后,殿下还是会深陷其中怎么办?”江玄凌说完就紧紧抿住嘴,眼里划过一丝懊恼。   闻言,钟离辰愣住刚好错过江玄凌不自然的神色:“总有办法的,人活着就不可能把路走死。”   “殿下能这样想就好。”   “殿下。”门外传来宫人的声音。   钟离辰连忙坐直身:“什么事?”   “陛下召见。”   这又是要召唤自己这个按摩师了。钟离辰心里为难,实在自己这副样子。   “殿下不适,臣代殿下向皇上请罪。”江玄凌说完就将门打开。   门外的宫人看见开门的是江玄凌明显愣住,随即又反应过来:“侯爷。”   “侯爷。”钟离辰追上来,“你不必去见父皇,我找个理由就能瞒过去,就说我刚才摔了。”   “殿下以为皇上信?”   钟离辰自信点头:“怎么不信?”说完托着受伤的手臂就出去,走到太监跟前,“走吧,不要让父皇久等。”   紫极宫。   “如何?”开平帝闭着眼睛问道。   太医收回手:“皇上身体只是有些虚劳,平日多加休息就好。”   “嗯。”开平帝抬抬手,太医行了个礼退下。   “皇上,七殿下来了。”   “让他进来。”这些日子开平帝格外喜欢钟离辰,除了那按摩手法或许还有这孩子不似其他人抱着目的来,这孩子每次都是静静地,不多说一句,省心。   “父皇。”钟离辰跪下。   随着钟离辰进来的还有一股淡淡药味,到了这个年纪开平帝对这些格外敏感,睁开眼:“老七受伤了?”   “刚才不小心。”钟离辰低下头,“怕是不能为父皇解忧。”   开平帝从喉咙里冒出几个笑音:“真当朕如此不近人情。”   “儿臣不敢。”   “你还有敢的事?”   开平帝的话让钟离辰不知道怎么接,只好垂着脑袋,不说话。   “行了。”开平帝这会也有了些困乏,“回去吧!”   “是。”   送走钟离辰,开平帝揉揉眉心,伺候在旁边的太监总管连忙问道:“皇上可是要歇下了?”   “嗯。”开平帝走了几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刚才那个太监跟你说什么?”   皇帝问起,太监总管也想起刚才小太监说的话,便原封原样的转述给开平帝。   开平帝听完沉默了许久,才幽幽道:“你说老七如何?”   太监总管随时都是一副大好人模样,他道:“七殿下倒是难得的干净。”   太监总管的话开平帝也同样这样认为,不然他怎么会如此频繁的召见钟离辰:“一个干净的孩子倒是让人不设防。”   太监总管低下头不敢多说什么。   这会开平帝也没了困意:“磨墨。”   又换了一次药,钟离辰就感觉自己的手臂好了许多,这伤药倒是神奇。   “殿下,出宫令牌拿回来了。”正如钟离辰同江玄凌说的那样,内务府一听到是钟离辰来拿出宫令牌,二话不说就将令牌奉上。   钟离辰接过,心里忍不住感叹,权利真的是好东西:“你帮我把那对玉如意装好,明日我一道带上。”   “是。”宫人应下。   就在这时殿外跑进来一个宫人:“殿下,圣旨到了,你快出去接旨。”   圣旨!?钟离辰惊疑不定,什么情况? 第28章   “七殿下。”来宣旨的是开平帝跟前的伺笔太监,钟离辰一瞧,心中忍不住怀疑和发慌,出什么事了?   “七殿下放心,是好事,准备接旨吧!”伺笔太监看出钟离辰的心思,笑眯眯的说。   钟离辰叹口气,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观辰与玄凌感情甚笃,不忍其分隔两处,遂准许二人提前大婚,钦此。”   伺笔太监念完,将圣旨送到钟离辰面前:“皇上这是心疼殿下和侯爷两个有情人,所以提前大婚,具体的婚期,钦天监已经在算,估摸着下午就能送来。”   钟离辰这会像是被锤子重重敲打过,什么有情人?还有就是大婚提前?!   另一边,江玄凌也收到了皇帝圣旨。看着面前的明黄圣旨,江玄凌想自己一刀劈了会引来皇帝如何盛怒?只是真一刀劈了,皇帝倒不会杀自己,但恐怕也会被夺权流放。届时自己倒有办法脱身,可钟离辰,身无倚仗又该如何承受皇帝的迁怒。   “侯爷接旨吧。”宣旨太监再次催促道。   “臣接旨”   钟离辰和江玄凌将提前大婚这事,不过半个时辰,整个京城都沸腾起来。当初这消息传出来,大多人只当一句笑谈,毕竟哪个真会让自己的儿子嫁人,况且还是皇帝。   “你说战西侯和七殿下两人真?” “那可不,我听人说还是战西侯自个在赏花宴上说自己心仪七殿下。”   “嘶!”一时间,大街小巷议论不休。   南晋朝虽民风开放,两性结好之事也有,但也是藏着掖着,生怕放在明面上惹了笑话。如今一道圣旨高调赐婚,也是如丢下了一枚惊雷一般。   不过有了标杆在前,先前私下就有往来的有情人也有了鼓起勇气的底气。不是你瞧,当今圣上都能同意,自家人和邻里不会说什么闲话了吧。   晚些时候,钦天监算出的婚期也送到钟离辰手上,就在九月初四,据此也不过十六天。   一夜未睡,宫门一开钟离辰就带着给杨昭的定亲礼出门。   看着钟离辰大摇大摆地离开,守卫的羽林卫相视一笑,七殿下这还没成婚就急着去见心上人了。   不过钟离辰这么早出门还真是去见江玄凌,不过他不是去解相思之苦,而是去问江玄凌有什么办法,他可不想嫁。   “侯爷不在,侯爷刚刚去了忠勇侯府。”   忠勇侯府,钟离辰知道,是江玄凌父亲的府邸。   “那可知侯爷什么时候回来?”   下人摇摇头。   吐出一口气,钟离辰放下杯子,伺候的下人还是钟离辰上一次来战西侯府的李子,见钟离辰叹气,试探地问道:“小的去忠勇侯府请侯爷回来?”不是圣旨上都说七殿下和侯爷两人感情好吗?自己这做下人的也要机灵点,若是讨了七殿下和侯爷欢心,自己以后在府里也得脸不是。   “不用。”钟离辰揉揉眉心,“算了,我还有事,等你家侯爷回来,你就说我来过,他知道我要说什么。”   “是。”   到杨府的时候,大门口已经停了六辆马车,下人正往里面放着东西,看样子是定亲时送去童家的礼信。   “七殿下。”抱着几个盒子出来的下人正是杨昭身边的书童汤圆,他看见钟离辰来,连忙将东西交给另外的人,“我家少爷还说殿下不来呢。”   “怎么不来,答应了要帮忙的。”   “把这些都抬上马车上去。”还没走进垂花门就听到杨母说话的声音。   汤圆连忙大声道了一句七殿下来了。   听到声音的杨昭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跑出来:“哪呢?人哪?”   “这里。”钟离辰快步过去。   “我还以为殿下不来。” “昭儿,不得失礼。”杨母对杨昭冒冒失失的样子颇为头疼,“拜见七殿下”   “伯母不必多礼,我和杨昭是同窗加好友,你就当我是寻常人就好。”   “是啊娘,七殿下这人可好了。”杨昭嘿嘿说道。   杨母无奈摇头,不过钟离辰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坚持,道:“既然如此,昭儿你好生招待殿下。”   “晓得了。”说完杨昭就拉着钟离辰到屋子里,还贼里贼气的把门关上。   钟离辰抱起手等杨昭有什么花样。   “殿下,你和侯爷?这些日子我也琢磨清了,你和侯爷纯粹就是皇上乱点鸳鸯谱,这下你们怎么办啊?”杨昭嘴角长了个燎泡,看来钟离辰的事让他着了不少急。   “我也不知道。”这时钟离辰也迷茫起来,就算他觉得江玄凌是个好人,也不代表他愿意嫁,况且还是个男人,他取向又不弯。   杨昭在屋子里转了两圈:“要不趁此机会,殿下你逃吧!”   “你说什么?”钟离辰以为自己听错了。   杨昭连忙又重复:“这回我们去广陵的时候,你半路跑了,我给你打掩护。等以后就改名换姓,喏,我攒的私房钱都给你当路费。”   “杨昭昭。”钟离辰听后哭笑不得,“我跑了,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你是皇子,我又不能管着你去哪,等发现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杨昭明显做了功课,回答起钟离辰来一套一套的。   “可是你没想过万一皇上不信,到时候一追究起来,你杨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就得魂断菜市口。”   “啊!”杨昭完全没想到这些,愣愣半晌才道:“这一路都是我们家的人,不会走漏风声。”   “呆子。”钟离辰心口酸胀的厉害,穿书三年以来,还是第一次在这书中世界感受到那么浓烈的情感,“你当大家是傻子,而且你忘了皇上手中有死士,专门用来监听百官言行,说不定我们这会说的,一会就传到皇上耳朵里。”   这下杨昭慌了:“那怎么办?”   “自然是顺其自然。”钟离辰心想,就算要跑路也不是这会跑。是的,杨昭的话给了钟离辰很好的启发,实在不行他就跑路,反正他不嫁。   “行了!”见杨昭愁着脸,钟离辰扯出一抹笑,“什么时候出发,别误了吉时。”   “巳时一刻。”   “快到了,去准备准备。”钟离辰拍拍他的肩。   ……   ……   自古民间有习俗,喜事需讲究一个吉时。故此,杨昭去定亲也得选个良辰吉日和吉时。随着鞭炮声响起,钟离辰和杨昭骑马带着队伍就往城外走去。   杨昭父亲是礼部侍郎,这些日子两位成年皇子的婚事已经提上议程,所以这次杨昭的亲事也没法抽身。不过好在杨昭和钟离辰熟,遂想到叫上了钟离辰,毕竟皇子为杨家出面也是格外显得重视。   “是侯爷。”出城没多远,两人就看到树荫下的江玄凌,杨昭呶呶嘴,“我先回马车上陪我娘,你说完赶上来。”   “嗯”不知怎的,钟离辰看见不远处的江玄凌手心全是汗。   “殿下去广陵。”江玄凌道。   “嗯。”   “听府中下人说殿下来过我府上,是有什么事吗?”   “你说会是什么事。”钟离辰莫名委屈,“侯爷可是答应过我要想办法解除婚约,可结果倒是提前了。”说完,钟离辰也觉得不合适,气恼的别过头解释,“我也不是怪你,只是…”   “我知道。”江玄凌应道,“手下人查到些勾魂楼的消息,我会禀明皇上延迟大婚。”   两人大男人婚约过去大婚过来,说着说着也尴尬起来,钟离辰揪着眉:“我先走了,杨昭还等着我,侯爷自便。”   “说什么?”钟离辰一回来,杨母就把杨昭赶回另外一辆马车上去,毕竟她是女眷,就只能让杨昭待客了。见到钟离辰回来,杨昭按耐不住地问。   “没说什么。”钟离辰倚着马车,也不知江玄凌能不能行,看来还是得靠自己,就是不知道什么办法管用,难道最后只能跑路?   一路心事重重,终于到了广陵。   街那头包子铺的姑娘许了京城的官家子弟,羡慕者有但更多的都是等着看笑话,谁会信官家子弟会看上个买包子的姑娘。因此在杨昭离开后,童家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童母更是怕真有什么意外,会影响到孩子以后的亲事。直到杨家派了媒婆送来定亲的时日,一家人才得以石头落地。   八月二十三。   今天难得包子铺没有开张,头两天,童家人就将屋子里里外外清洗了干净。等到日子来时,天不亮,围观的邻里就里三层外三层。   “来了。”   一进广陵,杨母就差媒婆先一步到童家报信。随着一声声鞭炮响起,杨昭从马上跳下来,托这场喜事加上钟离辰敲边鼓,杨昭的个子瘦了不少,从马上下来的动作也更灵敏。   “童姑娘,我,我来……”木托盘上铺着红布,上面放了一对鸳鸯钗,杨昭激动地说话都说不清。   媒婆见状连忙唱起调子打圆场,将整场定亲宴推的热热闹闹。   南晋女子十六及笄,便可婚嫁,男子则要二十弱冠才可娶妻。眼下杨昭才十七岁,童翠翠虽比杨昭大上两岁,但这又是远嫁,因而两家人一合计,决定先定亲等到杨昭弱冠再行大婚。   此时,原先等着看笑话的人各个低着头装鹌鹑,亏他们之前还想看笑话,如今一看满满几大车的礼信就把脸打得稀碎。   “亲家,昭儿父亲这些日子忙,抽不开身过来,你们切莫往心里去。”杨母拉着童母解释道。   “怎么会,亲家公事要紧。”先前知道杨昭对自家女儿的心思,虽猜到对方家境不错,可后头才知道对方竟然是当朝三品大员家里的公子哥,这简直是烧几辈子才能求来的喜事,童家人又哪里会往心里去。   “童姑娘,这是我好友,我特地请他来帮忙。”虽已经过了明路,定了亲,杨昭也恪守礼节,逗的童翠翠满心欢喜。   “童姑娘,在下钟离辰,若是以后杨昭敢欺负你,我第一个揍他。”   “我可舍不得欺负童姑娘。”杨昭立马反驳。   “钟离大哥放心,他若敢欺负我,不用你出手我也能揍他。”童翠翠指指杨昭系在腰间的缩小擀面杖,“我的信物,钟离!”童翠翠突然大了音量,钟离可是皇族姓氏。   原本热热闹闹的喜宴一静,下一秒就炸开了锅,童家人是不是祖坟冒青烟了?   皇宫。   和钟离辰分开后,江玄凌就去了皇宫,随着日头升起,御书房的门终于打开,江玄凌从里面出来。   等在旁边的玄九连忙问道:“侯爷?”   “连夜赶去千江城。”   玄九展颜,这是答应了。   江玄凌走后,御书房久久无声。   “陛下。”大太监轻声唤道。   “嘭”开平帝重重一拍桌子,拇指上戴的玉扳指应声碎裂,“德公公,你看,朕养的刀会威胁朕了。” 第29章   在广陵呆了三天,杨昭一行人就返程回京城,来时带着礼信脚程慢,回去轻车简行就快了许多。   告别杨昭后钟离辰又去了一趟战西侯府,但听下人说前几日江玄凌就出城去了,一时他也没有心情在城中闲逛,便径直回了宫。   “殿下回来了?白日内务府的送来喜服,还问殿下有没有要带去侯府的宫人,若是没有就按规矩准备了”宫人一边说一边捧着一套叠的整整齐齐大红喜服过来,“殿下快试试,万一不合适才好修改。”   钟离辰抿着唇,面上看不出喜色,宫人也察觉到气氛不对,但这事若耽搁了也不好办:“殿下。”   “给我吧。”钟离辰拿着衣服回到内室,没有要任何人进来帮忙,他看着手中的喜服。回忆起江玄凌说的话,主角光环一下子破灭,原来你是主角也有办不到的事。   自古女子嫁人前几日至亲的人都会赶来添妆,虽钟离辰是男子,但也是嫁。也因此这几天随云殿很是热闹,钟离辰更是收礼收到手软。   “七弟可真是好福气。”中秋宴那晚,钟离江醉酒回去硬是睡了三天三夜,发生了什么都是听人说,对于自己的蠢样子,登时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眼下心神不宁的钟离辰白他一眼:“六哥是来给我添妆礼的吗?”在看到钟离江震惊的表情时,钟离辰又补刀:“六哥该不会没带吧!十一皇妹都给了我十两银子,你……”   “带了带了。”钟离江摸出一块玉佩成功堵住钟离辰的嘴,见对方不客气的收下钟离江脸色几变,那可是母妃给自己的传家宝。只是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脸上多了一丝凄然。   “你这副表情,难道是心疼?还给你。”钟离辰道。   “我才不是,我只是……”钟离江迟疑一会才继续道:“听说侯爷后院没人,你嫁去了就是当家主母,也挺好的。”   钟离辰:……,我谢谢你个当家主母。   “行了,我走了,等你出嫁那天我来送你。”   “拿着玉佩给我滚蛋!”钟离辰额头青筋直跳,连推带嚷的把钟离江赶了出去。   九月初四,宜嫁娶。   天未亮,随云殿的内室里隐隐透出一丝光亮,层层床幔中钟离辰盘坐其间。此时他神情冷着,面前还放了一张纸,不过上面的字却是拼音。为何是拼音?因为钟离辰觉得这是关乎自己性命的大事,需要高度保密。   昨日杨昭打着送添妆的由头来见钟离辰,告诉他如今江玄凌还没有回京,举办大婚的地方也不是战西侯府,而是忠勇侯府。   “忠勇侯府。”钟离辰蹙眉。   杨昭拢拢袖子:“听说侯爷和他父亲有龃龉,但是具体是什么没人敢去打听。”   钟离辰回忆着《权臣》中的内容,好像也没有写战西侯和他父亲有什么仇恨,想到这钟离辰不禁暗骂作者没道德。   “只是这一次皇上下旨,忠勇侯府为侯爷和殿下操持大婚,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不过我看更像是强买强卖。”杨昭道。   这倒真是强买强卖。钟离辰想到昨日开平帝召见自己所说的话,头不禁疼起来。   “殿下。”宫人的声音将钟离辰从思绪中唤醒,“吉时要到了,该起身洗漱更衣了。”   “等会。”快速把纸揉成一团,计划是很好,但是就皇帝的态度说明他是铁了心要把自己嫁给江玄凌,自己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谨慎行事,别到时候把命玩没了。   钟离辰是男子,虽圣旨说是嫁,但内务府准备的喜服还是男子样式。也是,皇子下嫁,嫁的还是个男子,总不能再往下没底线吧。   “殿下。”听到宫人唤自己,钟离辰才反应过来,下一瞬就看见镜中的自己。红衣如火,一袭腰封勾勒出劲瘦腰身,金冠玉面,容姝昳丽。钟离辰看着忍不住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原先怎么没发现自己长得还行。   宫人却是以为钟离辰不高兴,连忙道:“殿下脸色不好,所以上了一些脂粉。”   “嗯,上好了吗?”   “上好了。”宫人道。   “那就没事了,你们先下去,我想睡会。”钟离辰昨晚想着事,便怎么也睡不着,偏偏这会有了困意。   “是,等时辰到了奴婢唤殿下。”   “嗯”   ……   ……   “殿下”迷迷糊糊间,钟离辰听到有人叫自己,下意识睁开眼,看见屋中的红,才想起自己马上就要嫁人了。想到这钟离辰脸一黑,去他的嫁人!   “吉时到了,该出发了。”   礼乐响起,上千人的仪仗自宣武门而出,而后又是百余台嫁妆,这场大婚开平帝可谓是给足了恩宠。   銮架上,钟离辰没有盖盖头也没有执扇掩面,只有一层层垂落的红纱掩下,朦胧间只能瞧见个端坐的绰约身影。   可事实上钟离辰的心思并没有那么端正,仗着垂落的红纱遮掩,钟离辰转动脑袋,看着长长宫道。自己曾想过无数次从这里离开,有封王去封地也有被新皇赶出去,可就唯一没想过自己会是以这副模样离开。思及此,钟离辰自嘲一笑,自己还真是……   “殿下小心。”突然,移动的銮架停下,伺候在两侧的宫人扶住钟离辰。   “怎么回事?”   “是战西侯。”   江玄凌。钟离辰睁大眼睛,他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他不在京城吗?他要是知道自己不在京城,皇帝还坚持完成完成大婚会不会气到直接黑化?   不过江玄凌会不会黑化不知道,只是现在的江玄凌一身风尘。从查到勾魂楼的消息到抓到勾魂楼的主事,此间颇费了一番波折。谁料还没有回程就收到京城的消息,一路疾行终于在大婚前赶到。   “侯爷。”领路的礼部官员上前,看见江玄凌身上的狼狈,善意提醒:“侯爷回来的刚好,大婚仪式在忠勇侯府举办,侯爷可以先去换好喜服。”   “不用,大婚在战西侯府。”说罢,一抖缰绳来到銮架前,“殿下。”   钟离辰心里发慌,手紧紧拽住衣袖:“侯爷,你没做到。”   江玄凌知道钟离辰说的是什么,道:“是臣之故。”   钟离辰听着不语,的确是你的缘故。   江玄凌看着红纱后的人,对于这件事在回来的路上他早有决断:“殿下,臣接你回家。” 第30章   那日提前大婚的圣旨下达,江玄凌也没有说过要准备大婚的事宜,战西侯府便是一如既往地冷清。   直到大婚这天,玄字卫带着江玄凌的命令回来,不过一盏茶时间,战西侯府就红了一片。   “殿下。”江玄凌发髻上多了一根红色发带,是钟离辰从自己衣袖上撕的一块布条临时做的。此时江玄凌站在銮架前,伸出手,等待着銮架中的那个人同样向他伸出手来。   钟离辰犹豫了片刻才伸出手搭在江玄凌的手上,那一刻两个不一样的脉搏跳动却是相同的温热。   “殿下得罪了。”脚下一空,江玄凌抱着钟离辰下了銮架。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钟离辰皱着眉,江玄凌的动作让他瘆得慌。   “嗯。”江玄凌依言放下。   这会钟离辰才有心情打量战西侯府,记得杨昭昭说过,战西侯府这几日可是一点要办喜事的迹象都没有,没想到看起来还有模有样的。   “臣亏欠殿下很多。”   “你欠我什么?”钟离辰道。   江玄凌道:“答应殿下的没做到,也没有给殿下应有的尊重。”   钟离辰一怔,答应自己的没做到自己清楚,可是尊重是什么,难道是盛大的婚礼?可真是谢谢了!   “殿下,侯爷,这,皇上他们都在忠勇侯府。”礼部官员小声道,难怪他说礼部这些同僚个个不愿意来主持大婚,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大婚是我和殿下二人的事,无需他人掺合。”江玄凌道。   “可这…”   “侯爷说的是,大人你就带着人回去吧,就跟父皇说,仪式已成,明日我和侯爷会进宫敬茶。”钟离辰轻飘飘道,“对了,嫁妆留下。”   礼部官员嘴角一抽,但面前两个人他都惹不起,只能妥协:“是。”   ……   ……   江玄凌中途截胡,将大婚的地点改成了战西侯府这事传到忠勇侯府时,江植的脸顿时黑如锅底,倒是开平帝心情不错,道了一句:“年轻人。”   “是。”江植本想着可以借这件事拿捏江玄凌一二,没想到对方脸皇帝的面子都不给,偏偏……罢了,越猖狂越好,到时候才死得越惨。   是夜。   战西侯府。   钟离辰忙了一下午终于把开平帝给他的嫁妆安置进库房,不过看着这么多嫁妆钟离辰心里还是有些郁闷,因为这些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大件,还刻着皇家印记,卖都卖不掉。   “有黑市吗?磨掉印记便宜卖。”钟离辰抄着手道。   “怕是不行,万一买回去被人发现是要杀头,所以黑市都卖不掉。”李子泼了一盆冷水。   “行吧。”钟离辰这会也冷静下来,将卖嫁妆换钱的心思歇下。   “殿下需要钱?”江玄凌迈着步子进来。见状李子连忙退下,不仅如此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钟离辰对此颇为无语,当下人也不至于如此上道:“没有,就是觉得那些东西放在那里碍事。”   江玄凌听后也不知有没有信:“殿下如今…”语气顿了顿,“明日管家会将侯府所有账本送来,殿下若有需要随意支取便是。”   好豪气!钟离辰感叹,但嘴巴上还是拒绝:“侯爷应该知道,我不怎么喜欢这些,还是照老样子就行。”   “殿下说笑了,如今殿下也是侯府当家人,以前只有我一个人,现在这些家务事理应交给殿下打理。”   “侯爷那么放心,就不怕我是我父皇派来的奸细?”见江玄凌执意要将侯府事务给自己,钟离辰径直道,尤其是在看到江玄凌沉默时,钟离辰摆了摆身后无形的尾巴,“其实昨天父皇召见过我,就是要我抓住侯爷的尾巴,然后一举灭了你。”   江玄凌难得沉默许久。   钟离辰说完才有些后悔,这么直白江玄凌会不会也配合的把自己捏死?自己目前还不想死。   “殿下为何要告诉我?不怕惹怒皇上。”   “我。”钟离辰眉心微蹙,大概是这些日子的所见,深觉眼前人不是书中所写的那样,但钟离辰嘴巴上怎么会这么说,“因为父皇不顾我的感受胡乱指婚,泥人被这般玩弄都有三分火气,何况是人。”   闻言江玄凌笑了笑:“殿下倒是直白。”   扯谎胡诌的钟离辰笑笑:“我身边那些人多半是父皇或者其他人塞进来的奸细,要是侯爷想清清静静地,最好还是把人打发掉。”卖人钟离辰卖的是毫不手软。   “好,会的。”江玄凌应下。   听到江玄凌这么回答,作为奸细中的头号人物钟离辰一点觉悟都没有:“侯爷放心,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打掩护,那头有什么吩咐我也会及时告诉你。”   “殿下可知皇上会如何处置叛徒?”江玄凌的嘴角带着笑意。   钟离辰一愣,这他没想过,不过最多也是一死,但他刚刚还不想死,这会…不禁摸摸脖子,怎么办?   “臣会保护殿下。”   此话一出立马得到钟离辰怀疑的目光,实在是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江玄凌也第一次脸热,忙得别开脸:“殿下放心,你因我受牵连,若以后真有不测,我定会竭尽所能护殿下安危。”   那万一你也无法自保了?想了想钟离辰还是没有说出口。   屋中燃烧的蜡烛一声爆响,无话可说的钟离辰拿起剪刀挑了挑灯芯,道:“侯爷去休息吧,很晚了。”   “嗯。”江玄凌走了几步,又道:“殿下也早点歇息,明日还要进宫。”   “嗯,对了,侯爷。”钟离辰突然想起自己计划了许久的事来,“我知侯爷对这件事也不满,但是如今事成定局,我只想同侯爷和平相处,若是以后风头过去,我会想办法离开。”   “离开?”江玄凌低声道。   钟离辰点点头:“嗯,侯爷放心,这法子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殿下不如说说是什么法子。”   “死遁,我会装病假死,人总有那么三病五痛,想来也不会引起那些人注意。”   江玄凌嘴角勾起,眸中却无一丝笑意:“殿下这办法倒是好。”   钟离辰眼尾一扬,就听江玄凌道:“不过本侯也不需要殿下如此牺牲。”说完径直离开。   自江玄凌走后,钟离辰一直站在烛台前许久,直到蜡烛燃尽,才惊觉已经很晚了。正打算去睡觉,一挪步子,“嘶”腿麻了。 第31章   深夜,一家医馆大门被敲响,没一会一个大夫模样的人就被带走。   “真的,我就是腿麻。”钟离辰瞧着眼前阵仗简直苦笑不得。   “可是奴才见殿下脸色发白,肯定是哪里不适,大夫了?战西侯府就是这样对待皇子殿下的吗?”宫人有恃无恐道。   被这般折腾吵醒的江玄凌脸色不虞,不过碍于钟离辰并未发作。反倒是钟离辰朝他甩了个眼色:我就说这些人有问题,侯爷还是赶紧打发走,不然有的折腾。   “大夫来了。”   一路上的阵仗,大夫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结果一番检查下来并没有什么毛病,可这是什么地方,战西侯府!老大夫斟酌半天道:“贵人体虚,平日多调养调养就好。”   “大夫,我家殿下真没事,明明刚才脸色那么难看。”宫人咋呼道。   老大夫自知惹不起,只能好气道:“贵人真没事。”   “行了。”江玄凌冷着脸,“玄七送大夫回去。”   “是。”   “侯爷,你难道就不管殿下,你……”   “诅咒主子有病该当何罪?”钟离辰问道。   那名宫人听后脸当即一变,只是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头钟离辰又说:“诅咒主子,应重打一百杖,逐出府去,但是碍于你第一次,就逐出府去吧。”   “殿下。”宫人不可置信,明明他是为七殿下说话,为何七殿下反而还要对付他。   江玄凌给了玄九一个颜色,后者麻利的捂住宫人的嘴,将其拖了出去。   “侯爷如何?”钟离辰得意洋洋,他在宫里没亲信,自然也不会挑人。后来在知道内务府会给他安排人的时候,他就想好了要把这些人弄走,谁会喜欢几个人形监视器在身边晃悠。   “多谢殿下为侯府着想。”江玄凌道。   钟离辰却是听了耳朵一烫,并想起不久前才不欢而散的一幕,低下头:“我只是。”   “只是殿下将这些人都打发走,殿下身边就没有人伺候。”江玄凌态度一如既往,好似之前拂袖走人的不是他一样。   “没关系。”钟离辰连忙拒绝,江玄凌给他安排的住处很好,前有池塘小花园,后有竹林果园,他打算计划完成前,就一个人在这里面宅着搞农场。   “也罢。”江玄凌收回视线。   次日清晨,有了昨晚上的前车之鉴,从宫里跟来的几个宫人就老实许多,钟离辰瞧着一时也找不到发作的由头,只能先这样凑合。   只是钟离辰不知道昨晚上一场乌龙,会在今天面见开平帝时再次提前。   “听闻昨晚府上找了大夫,不知道谁受伤了?”皇后关切地问。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目光微妙的往钟离辰和江玄凌身上瞄。只是后者一个常年冷脸,还有一个是没有反应过来,一时也看不出来什么来。   “还好玄凌昨日及时赶回来,你不会怪朕自作主张帮你完成大婚吧。”   来了!在场人立马立起耳朵。   “自然不会,殿下很好,多谢皇上费心。”皇帝自作主张无非是怕江玄凌不同意,打算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届时他也不能将钟离辰给赶出去,只是没想到江玄凌在最后时间赶回来,还完成了大婚。   “那就好,日后你们二人定要好生扶持,老七。”开平帝道。   “儿臣在。”钟离辰这会才品出刚才那话的意思,不禁耳朵发红,这些人怎么那么会联想。   开平帝将钟离辰的神色收入眼底,心中不禁有种干赔本买卖的错觉:“记住你的身份,好好照顾玄凌不要丢了皇家的脸面。”   你让我嫁人才丢脸,钟离辰心里想,但面上还是恭敬地答是。   “行了,昨日本来念着玄凌和你父亲关系不好可以借着帮你主持大婚的事缓解一二,但你并没有去,不如今天你们二人一道再去见见。”   “是。”江玄凌站起来,“臣告退。”   “儿臣告退。”   ……   ……   等到离开皇宫,看着马车外的风景,钟离辰忍不住问:“我们真要去忠勇侯府?”   “不去,回府。”江玄凌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钟离辰见此也不在说话,只是他很好奇江玄凌和他父亲一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连大婚第二天去敬酒的议程都不愿意完成。   回到府中江玄凌欲送钟离辰回院子,但钟离辰很是上道,表示自己也能找到,侯爷不用送。   江玄凌对此也没有坚持,只道有什么需要尽可吩咐府中下人。   “殿下。”回到院子,几个宫人迎上来,在看到江玄凌没有一道时,目光中透出一种对钟离辰的同情来。   正一心逛院子的钟离辰才没有察觉到宫人的心思,问了一句:“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春月/春秋/春花/春雪”   “奴才福寿/福安/福喜”   一连串的名字听得钟离辰头一晕,不过这些名字都挺喜庆,搞得他都不想打发走了:“不对,怎么听起来少一个?”   “还有一个福来,昨晚做了错事。”福寿试探地说。   原来他就是福来?是挺胡来的。钟离辰轻咳两声,对几人道:“你们看这院子挺宽敞吧?”   “是。”   “你们就负责把这院子的花花草草给平了。”   “啊?”   钟离辰叉腰:“听不懂吗?”   “听懂了。”几人连忙回答。   “哦对了,你们平日就负责打理院子,没我吩咐不准靠近我房间。”   几人不禁面面相觑,不准他们靠近,那他们怎么回去交代。   “如果你们做不到就跟那福来一样,逐出府去。”钟离辰吃准了他们身负重任,可劲地欺负。   “是。”几人无法只能答应下来,至少留下来了,若真像福来那样被赶走回去才真是成了无用之人。   “那你们还站在这里干嘛?”钟离辰点点院子里的布置,“快些动手,不然冬天来了菜都还没有种好。”   “是。”几人迅速散开,去找合适干活的工具去了。   江玄凌书房。   听到暗卫复述的话,江玄凌沉默许久,才道:“不用管他。”   “是。”   “侯爷,万一七殿下只是做的表象。”一旁的玄七听到江玄凌这样吩咐,忍不住问道,虽然他也愿意相信钟离辰是和他们一条心。可这些年他们侯爷走得太不容易,一旦出事就前功尽弃了。   “那你就去盯着。”   玄七立马站直了身子:“属下这就去。”   蹲在屋檐上的玄九摇摇头,当初主子是怎么让他当老大的?难道是因为个子大? 第32章   托江玄凌的恶名,成婚后钟离辰也不必像其他人一般操持人脉关系,只需每日宅在家里过自己的小日子。   “殿下,花园都打理好了。”这些日子这七个宫人做事很是循规蹈矩,不仅没有往外递消息还把钟离辰的吩咐打理的妥帖。   “是吗?我去看看。”原本前院有假山流水的花园变成一块平地并分成了几块,钟离辰计划每块地种上不一样的菜。至于后院的竹林果园,没有做多大改动,因为他喜欢吃竹笋和水果。   “不错不错。”钟离辰点点头,他发现这几个人还挺有干农活的天赋,自己要不要发展一下,在这本无cp文里搞个种田元素,“行,就先这样,你们回去休息,改天……”不,他打算开发一下这几个人的天赋,“你们收拾一下去我庄子上。”钟离辰记得嫁妆里有好几座庄子。   “殿下。”顿时几个人就慌了神,噗通跪下,“殿下,请问我们哪里做的不对,我们改,求你不要赶我们走。”   “唉。”钟离辰蹲下和他们同高,“我知道你们背后有人。”   一时几人脸色大变。   就听钟离辰继续说:“但我也知道你们是迫于无奈。”见几人脸色变了变,钟离辰觉得自己好坏,“所以我才把你们送到庄子上,这样你们没办好事就不会怪你们而是怪我,对吧?”   “而且你们去了庄子上,自由自在,也不用担心被识破,只需好好种地就行。”   几个人面面相觑,钟离辰一见有戏,连忙加大火力:“你们看,你们是来探侯府虚实的,可侯爷压根就不来我们这,你们也打探不到什么,不如借着这个机会,等以后风头过了,我把你们偷偷放了,你们各自回家。”   这话一出,四个宫女眼睛一亮,无需钟离辰再说就表了态:“奴婢愿意。”   “那你们?”钟离辰问剩下三个太监。   三个太监点点头,表示也答应了。   “那行,一会你们回去收拾收拾,回头去管家那里支银子,就连夜去庄子上吧!”钟离辰拍拍手。   “是。”   几人行了个礼,退下。   “侯爷,你说七殿下这是什么意思?”玄七听到消息立马跑到江玄凌面前问。   江玄凌此时只着了一件里衣,手中长刀一横一劈,隐约可见手臂虬劲的青筋,“不如你去问他。”   玄七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那怎么行。”   江玄凌冷笑,一个鹞子翻身,手中长刀一挑,朝玄七攻去:“出招。”   “是。”玄七手中的剑出鞘,刀剑相接时,玄七手臂一麻差点把剑都给丢出去,侯爷的武功又精进了。   “殿下你…看起来不错。”   借着出来买种子的由头,钟离辰顺便把杨昭约出来,好歹也是难得的朋友,总要时常聚聚。   在没有见到钟离辰之前,杨昭能想象了无数种钟离辰在侯府过的可怜巴巴的样子,没想到事实上很好,看起来还胖了点。   “那可不,如今也不用去太学,天天睡到自然醒,你说好不好?”钟离辰可太满意现在的生活了,搞得他都不想进行死遁计划。   闻言杨昭却脸一垮:“殿下倒是舒坦了。”   “怎么?”   “殿下不用去太学,我本以为我也不用,谁知道一转头我娘就给我送去了南山书院。”杨昭满是哀怨。   南山书院,南晋最大的朝廷办书院,年年有成千上万的学子从各地赶来入学,可以说天下文人有一半出自南山书院。只不过南山书院学生如此多,年年课业考核自然也是严苛至极,稍有不慎就拿不到结业证书。可以换句话说,去了南山书院可比在太学难熬多了。   “那我还真是三生有幸。”钟离辰以前也听过南山书院的大名,那时他还在感叹自己还好是个皇子,不然就得去那里读书,如今也感叹,还好自己嫁人了。   杨昭翻了个白眼:“我看殿下左右也无事,不如也来书院念书,书院成过婚的也不少。”   “可别!”   南山书院大多收的都是十二三岁的学子,再是十七八岁的学子,这个年纪少有成婚的。那些成了婚还在书院念书的大多是还没拿到结业证书或想念书加之品行端正有人推荐的学子才能进去。   为了避免杨昭来真的,钟离辰就差凑到杨昭耳朵跟前三令五申表示自己不愿意去念书,才放了杨昭离开。   回到院子,那几个宫人已经离开。看着清净的院子钟离辰就差跳起来,从此这里就是他一个人的天下啦!   院子外的树桠上,玄七看着钟离辰跑来跑去手舞足蹈,心道:七殿下莫不是失心疯了?   翌日清晨,钟离辰换了一身简便的衣服,就开始种菜的悠闲日子。   正所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种碗中菜。   某日,钟离辰推开窗看到院子里铺的一层洁白才反应过来,冬天来了,自己在战西侯府已经度过了四个月。   “呼”在手心哈出一口热气,搓搓手,钟离辰披上斗篷,拎着篮子踏进自己的菜园子。这些日子尽心劳作,菜园子种的菜已经初见成效,可以下锅了。   摘了菜,钟离辰又拎着篮子往厨房走去。这些日子厨房的厨娘已经了解钟离辰,见到他来,熟稔地说今天厨房有哪些菜。   钟离辰点点头,往篮子里装了几样菜又拿了些调料:“不知道厨房有没有牛油?”   “牛油。”厨娘点点头,“奴婢这就给殿下拿。”把牛油交给钟离辰后又忍不住道:“殿下拿牛油做什么?”   “做个佐料。”钟离辰想到以前吃过的火锅,以前受限在宫里,如今终于可以实现了。思及此,钟离辰笑起来:“回头做好了给你们送一份,冬日吃这个很香。”   “那怎么行,我们只是个下人。”作为在厨房打转的人,厨娘对这些佐料有十分的敏锐度,只是碍于身份只能忍住。   “没关系,好东西大家分享。”钟离辰装好东西不忘补充道:“做好了给你们送来。”   “那感情好,谢谢殿下。”   “嗯。”钟离辰拎着篮子加快步子回了院子。   这些日子,许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奸细,钟离辰大多都是在自己院子生火做饭,因而小厨房里的厨具也是应有尽有。   火锅底料的方子是钟离辰早就写好的,如今有了材料,做起来更是轻车熟路。没多久厨房就传出一股香味,连外面路过的下人都忍不住驻足,寻找香味的源头。   “火锅?”江玄凌一回来就听到玄七在耳边念叨。   “是啊!七殿下这小日子过得可真滋润。”这些日子玄七不信邪,除了出任务就是在院子外面蹲守。每每看到钟离辰悠闲生活就忍不住心生动摇,七殿下可能真和他们一路的,尤其是今日,闻了一下午的香味,本就摇摇欲坠的防线倒了个七七八八“七殿下做的什么火锅,还给厨房送了一份料,我过来的时候,厨房那几个人正围着一起,吃得正香。”   江玄凌看了他一眼。   玄七恍若不觉:“侯爷,说起来你许久没去七殿下那里,不如今天去看看。”明晃晃的小心思写在脸上。   “你想去就去,不必拉上我。”江玄凌道。   “这。”玄七犹豫片刻,“那我就去了。”   夜幕时分,白日停下的雪再次簌簌落下。只是还来不及落下,就被屋檐下升腾起的白烟融化。   “殿下这就是火锅?真香。”玄七大咧咧坐着,面前放了两个海碗,一个装菜一个装酒。   钟离辰心头有些可惜,原本他想模仿时下最流行的雪下围炉火锅的美好意境。算了,多个人也热闹:“嗯,玄七大人多吃点。”   “哈哈,殿下这些还不够我塞牙缝。”   钟离辰:……,“我去厨房再拿些菜。”   “不用不用。”玄七拉住钟离辰,“我去就行,本来就是吃七殿下的,哪里还能让七殿下跑路,我去就好。”   “也好。”钟离辰点点头,反正雪那么大,他又怕冷。   “对了殿下。”玄七走了几步又退回来。   “怎么?”钟离辰见他一副扭捏样。   “殿下怎么不请侯爷过来,侯爷才出了一趟远门回来。”   钟离辰一怔,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人提起江玄凌了?原来他出了远门。正想到这,一阵寒风吹来,钟离辰打了个哆嗦,这么冷的天在路上,而且这些日子托他的福,自己过得很是安逸:“好,只是侯爷……”   “殿下相邀,侯爷肯定会答应,我这就去。”玄七人高腿长,没几步就消失在雪幕中。   主院。   书房的灯还亮起,江玄凌坐在桌前写着什么。   “侯爷,殿下请你过去吃火锅。”玄七敲门道。   “不必。”   “侯爷,真是殿下相邀。”玄七一直觉得江玄凌待七殿下不一样,摸摸下巴,不应该啊。   江玄凌抬手往墨台里加了些水,“不……”   “听闻侯爷一路风雪,特地来请侯爷过去坐坐,这样的天气吃火锅很是暖身子。”钟离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大概是这些日子过得比在宫里更舒适吧。   “也好,殿下相邀,我自当赴约。”   回到院子,钟离辰在桌边添了一张凳子,三人一道坐下,玄七就忍不住向江玄凌演示起来。   “这吃法,我曾在蜀地见过。”江玄凌从战场摸爬滚打出来,但一举一动却是最合格的世家公子风范。   钟离辰点点头:“是,不过全国各地还有不少的吃法。”   “嗯。”   “不过这么麻辣的还是少见。”玄七道。   钟离辰颔首:“蜀地多湿,吃麻辣对身体有益。”   “原来这样。”   “不过你说这个少见?”钟离辰想搞事业了。   “殿下想将这个推广出去?”江玄凌问道。   钟离辰点点头:“侯爷觉得如何?”   “还不错,殿下愿意做,随时去账房支取银子就是。”江玄凌道。   只是他不知道钟离辰听到这话是如何震撼,江玄凌是不是太信任自己了?思及此,钟离辰忍不住问道:“要是亏了怎么办?”   “战西侯府亏得起。”   闻言钟离辰哈哈大笑:“行,到时候赚了钱给侯爷分红。”   夜至深,玄七早就喝倒趴在桌上,呼噜打得震天响。   席间,就只剩钟离辰和江玄凌两人相对而坐,锅里热烈的汤汁翻滚,蒸腾上的白烟让人看起来有些朦胧。   “多谢侯爷。”钟离辰端起酒杯。   江玄凌未动:“谢我?”   “嗯,以前在宫里哪里能这么逍遥。”钟离辰端着酒杯的动作不变。   “应当的。”江玄凌一口饮尽,站起身,“太晚了,就不打扰殿下休息。对了,殿下刚才所说,想去做就做。”   “好”   只是钟离辰这计划还未来得及谋划,就被来自宫里的消息打破。   开平帝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玄凌:我的钱,就是媳妇的钱,媳妇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第33章   钟离辰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一怔,他记得书中也有这个剧情。开平帝病重,三位皇子趁机夺位,但是被及时苏醒的开平帝扼杀。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江玄凌手中的权利到达巅峰。   但开平帝生病并不是这一年,而是明年。想到这,钟离辰想,大概是个小毛病吧。   紫极宫内,灯火明亮,一个华美妇人手中端着一碗汤药走近开平帝:“陛下,该用药了。”   “滚开!”开平帝无力躺在床上面目狰狞,盯着面前的妇人,胸口不停起伏。   “陛下,北地凄苦,我儿自幼娇贵,那儿怎能成囚牢困住我儿。”妇人慢慢坐下,手中汤勺与碗口相撞,清脆悦耳,可在开平帝耳朵里无异于是阎王索命,“陛下,我儿回来了。”   “父皇。”钟离钰从屏风后走出来,他手里还拿了一卷明黄圣旨,“儿臣去北地时就在想,有些东西总要握在自己手里才稳妥,所以父皇玉玺在何处?”   “你们想要玉玺做梦。”开平帝骂道。   钟离钰对开平帝的回答也不生气,笑道:“父皇不说也罢,这玉玺嘛,总归在这紫极宫内,儿臣总能找到。”   “你对你皇兄他们做了什么?”开平帝突然想到。   “父皇你说了?”   冬日后,朝会改为五天一次,加上开平帝年纪大了,他更是很少接见大臣。也是这个原因给了钟离钰下手的机会。   买通御膳房,羽林卫的统领是钟离钰的舅舅,手下人自然是畅通无阻的将下了药的饭菜送到各处,同时也将通往宫外的消息控制地死死。   至于皇帝,则是这些日子德妃打着为孩子求情的由头,低声下气讨了开平帝心软,借机下了药,方才造就如今的局面。   “很好,很好!德妃我念在你伺候多年的情分上解你禁足,你却待朕如此狠心,还有你这个孽障!”   “情分!哈哈哈!”德妃笑的眼泪都出来,“好个情分!”   一旁的钟离钰拿着圣旨不耐:“母妃,还是尽快找到玉玺,宫里的事瞒不了多久。”   闻言,德妃脸色一变,端着碗贴近开平帝:“皇上,臣妾再问你一次。”   “滚。”   钟离钰眸光一狠,上前夺过碗:“父皇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就怪儿臣不孝。”说罢捏住开平帝的下巴就往嘴里灌,“父皇放心,儿臣定会为父皇选一个最好的谥号。”   “唔!”   “嘭!”   “钰儿!啊!”伴随着一声尖叫,鲜血溅在德妃脸上。   “二皇子钟离钰意图谋害皇上,篡夺皇位,当斩。”话落,一个脑袋“咕噜”滚到江玄凌脚边,“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咳咳,咳,江,咳……”   “皇上!”   “召太医。”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开平帝终于醒过来,只是看起来气若游丝。   “皇上,二皇子已经当场斩杀,德妃和羽林卫统领等人均已伏法。”江玄凌道。   开平帝眼睛珠子转了转,德妃下的药和钟离钰强行灌的药让开平帝受的折磨不少,可以说是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杀”   “皇上。”赶来的几位重臣惊呼,“太医!”   等到太医几根银针扎下去,昏迷的开平帝脸色转好,江玄凌才道:“诸位刚才听到了什么?”   能在这个时候召入宫的都是人精,他们知道经此一事,江玄凌在开平帝眼里的重要性将不同往日而语,“听到了。”   “德妃,林青平等人意图谋害皇上,撺掇皇位,其罪当诛。”   “是!”外头传来刀剑出鞘声,伴随着一声“咚”接着就是浓烈的血腥味。   几位重臣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宋阁老站出来:“侯爷,如今皇上这个情况,朝中之事?”   “不是还有大皇子和三皇子在吗?”江玄凌淡淡道。   宋阁老诧异地看了一眼江玄凌,他还以为。就在这时负责大皇子和三皇子的太医进来:“侯爷,诸位大人,大皇子和三皇子已经醒了,身体无大碍。”   一下子几位重臣都松了口气,这时昏迷的开平帝又有了动静,几人连忙凑上去,“皇上。”   开平帝睁开眼,艰难地吐出一口气:“老大和老三监政,战西侯辅佐。”   “臣遵旨。”   看着面前模糊的画面,开平帝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只是还来不及说出口就再次晕了过去。   次日,宫中之变传到战西侯府里,钟离辰听着发了发呆,江玄凌竟然比书中更早一年辅政。   不过对于宫里的变动,平头老百姓还是不知道,不过就算知道又如何?只要不影响自己一日三餐,谁当皇帝都一样。   随后的数日,所有参与了宫变的人被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京城也难得安静下来。   钟离辰走在街道上,卖东西的摊贩清净不少,看来大家还是打算避一避,毕竟天天路过菜市口都是砍头的,看多了也会做噩梦。   “殿下!”茶楼上杨昭朝钟离辰招招手。   钟离辰欣然上去,看见杨昭面前的菜色,笑道:“书院放假,你倒是逍遥。”   “殿下可别笑话我了,说你。”   “我?”钟离辰诧异地指着自己,“我有什么?”   “侯爷辅政,殿下可就是跟鸡,唔”犬升天。   杨昭嘴里被钟离辰塞了一块点心:“我看南山书院的先生应该重点关注你。”   “那可不行,殿下饶了我吧。”   “哼!”钟离辰坐下,拿起筷子就不客气吃起来。   “不过说实话,殿下也是跟着侯爷沾光。”杨昭道。   “胡说什么。”只有钟离辰知道,江玄凌走到如今的位置要面对的风雨会有多巨大。只是如今发生的事变的太多,以至于他都无法判断书中剧情会有怎么样的改变。   “以前那些人还在笑话殿下,如今只能巴结。”杨昭还在絮絮叨叨。   倒是钟离辰想到了其他,如今江玄凌掌权,自己死遁的计划是不是可以提上议程?电光火石间一套完美计划形成。到这里,钟离辰拍拍杨昭的肩膀,眼神意味深长:“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兄弟。”   “啊?”杨昭懵住。   “告辞。”钟离辰拱拱手,快步离开。 第34章   只是不巧,担下辅政大任的江玄凌每日忙得脚不沾地,钟离辰在书房蹲守了三天也没有见着人影。   “殿下,你找侯爷有事吗?不如小的去找侯爷。”李子道。   钟离辰摇摇头:“不用,你帮我盯着门口,等侯爷回来立马告诉我。”反正这想法才刚刚生成,不如再借着这个时间在补充补充。   文渊阁。   听完玄七的话,江玄凌眸光微敛,钟离辰来找他是何原因他心头大致有数。说起来自打两人大婚后,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次听到玄七在耳边念叨钟离辰什么时候去除草,什么时候又做了好吃的,或者又在院子里打奇奇怪怪的招式。   淡淡,却又有别一番心安。   “侯爷,你说七殿下怎么会突然来找你?”玄七想不明白。   “想知道,不如你去问问?”江玄凌道。   “那可不行,去了殿下岂不是就知道我在监视他吗?”玄七摇头。   江玄凌不语,起身将手中的折子放到一边,玄七立马心领神会:“侯爷这是要回去亲自问殿下吗?”后者给他一个眼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正要出去的江玄凌收回脚,来人是大皇子钟离越和三皇子钟离笙。   “侯爷。”   “两位殿下来,所谓何事?”   江玄凌此言可谓之无礼,但钟离越和钟离笙两人仿佛没有听到:“侯爷,如今父皇病重,羽林卫统领之位空缺,不知道侯爷有何安排?”   “两位殿下问我?我推的人你们敢用?”羽林卫统领一职,不仅负责皇宫守卫,就连整个京城也是全权负责。倘若江玄凌真接下了这事,这无疑是将大门打开,任其进出。   那日钟离钰给二人下的不过是迷药,只是一连被困几日,滴水不进,两人又是金尊玉贵的贵人,休息了数日到今天脸色仍是不好:“我们自然是相信侯爷。”   江玄凌勾勾嘴角:“殿下以为岳三川如何?”   岳三川。两人一听莫名松了口气,岳家可是出了名的纯臣,历来只拥护皇帝,其他人概不买账,想来江玄凌也是识趣:“侯爷举荐的人自然是好。”   “家宴!”钟离辰从榻上翻坐起,吃惊的看着李子。   李子将手中的帖子递到钟离辰跟前:“小的没记错的话明日是江老夫人的寿辰。”   “寿辰她还敢办?我父皇还躺在床上。”钟离辰此话倒不是说江家大胆,而是这事实在特殊,稍微机灵点的都会避开。   “所以是家宴。”李子是跟在江玄凌身边的老人,对江家和江玄凌的事也知晓一二,“我看他们是想借殿下的和侯爷打好关系。”   “我。”钟离辰好笑,江家这群人是怎么想的,指望借自己和江玄凌打好关系,也不怕找错了人。只是想到江玄凌和江家那些事,钟离辰还是道:“此事你问问你家侯爷。”   “不必。”江玄凌从外面进来,李子见状连忙退下。   “侯爷看起来清减许多。”钟离辰由衷地说。   被钟离辰这半算关心的话问的一怔,江玄凌动动嘴角:“听说前几天殿下找我。”   “啊是。”钟离辰没想到江玄凌会专门跑一趟,“我是想说之前那个计划,我有了初步的想法。”   “侯府殿下住的不舒心?”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住。   “倒也没有,侯府挺好的。”简直比宫里好太多,超级理想的养老生活。   江玄凌这会还没想明白刚才自己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眼下还不是好时机。”   钟离辰听后思索了片刻,的确不是好时机,要是自己出了什么事,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肯定会借机生事:“是我考虑不周,差点连累侯爷。”   “殿下客气。”江玄凌声音略有些生硬。   这是暂时不走了,自己还得待在侯府吃吃喝喝,咸鱼养老。如此白吃白喝钟离辰心里头也有些不好意思,加上这会也不早了,遂道:“侯爷不如留下来吃个便饭,我这些日子手艺练的还不错。”   “能吃到殿下做的饭菜,江某三生有幸。”   这是答应留下吃饭。钟离辰连忙道:“侯爷先坐,我马上动手。”   还好一大早钟离辰就去厨房拿了菜,这会也不至于手忙脚乱。看江玄凌的样子,是好久没有休息好,想来平日饮食也不规律。自己要做的就是清淡养人的饭菜。   番茄牛肉营养味香,酸菜鱼片,糖醋里脊,宫保鸡丁开胃下饭,清蒸鳜鱼鲜嫩细腻,最后再来一份竹荪炖鸡,滋补调和。   钟离辰动作麻利,没多久就把菜准备好,只待起锅烧油。   “殿下手艺不错。”江玄凌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看到钟离辰盖好汤锅盖子道。   钟离辰有些得意,以前他爸爸可是走南闯北的厨子,他跟在后面学了不少,只是后来…得意的神色淡了淡:“侯爷可别夸早了。”   江玄凌从钟离辰脸上收回视线,道:“我帮殿下烧火。”   “烧火,侯爷会?”问完钟离辰就觉得有些废话,江玄凌可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子,这些基本技能肯定是会的,“那好,就辛苦侯爷了。”   京城的冬日比其他地方还要冷些,在厨房做着饭,外面又悄悄下起了雪。突然一只手从窗里伸出,折下了一支腊梅花,积在花上的积雪抖落,落在其白皙的手腕上。   “腊梅花茶。”小炉子上的茶壶咕噜咕噜沸腾,钟离辰往里放了几朵腊梅,不消片刻,屋里便多了些不一样的清香,“侯爷先喝水垫垫肚子。”   江玄凌接过,仰头喝下。钟离辰性子历来咸鱼,最大的爱好就是做些吃的满足自己的胃。当然,若是有人喜欢自己做的,那也是格外的令人欣喜。   瞧着江玄凌喝下,钟离辰不免愉悦起来,只是看着看着,视线不免分散。火光映在江玄凌脸上摇摇晃晃,刚喝过水的唇瓣未干,便多了几点耀眼的光。很快钟离辰就反应过来自己在看什么,连忙别过头,非礼勿视。   饭菜上桌,蹲在院子外的玄七吸吸鼻子,七殿下做的饭菜真他娘的香。   “侯爷,明日江家家宴你真不去?旁人不会说闲话吗?”钟离辰问道。   江玄凌手中的筷子微顿,道:“让他们说。”说完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江玄凌继续说:“若是殿下想去就去,如今他们面上会讨好我们,殿下去说不定会满载而归。”   “满载而归。”钟离辰张大嘴巴,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就在这时,门口的侍卫过来,先给二人行了礼才道:“殿下,侯爷,江家世子来了。”   江家世子,江润。忠勇侯江植的长子,也是江玄凌的长兄。   钟离辰看看低头吃饭的江玄凌,他如果没记错的话,江润这人还算是不坏。果然,江玄凌搁下筷子:“请他去花厅。”   “不用,就请来这里。”钟离辰不满地看着江玄凌,这才吃了多少,“侯爷还是继续吃点,中午来见就要做好撞上主家吃饭的时候。”说完,钟离辰又让下人去厨房传话,准备几样待客的菜肴。   江玄凌勾勾嘴角,重新拿起了筷子。   江润进来的时候看到帘幕后面的两人时一愣,随即笑着上前:“臣见过七殿下,侯爷。”   “江世子请起。”这院子的主人是钟离辰,理应钟离辰出声招呼,“不知江世子用饭没有。”   “这不就是来蹭殿下和侯爷吗。”江润坐下,这才更近的看到江玄凌脸上的神色,没想到自己这个孤狼似的弟弟,有一天还会露出这样柔和的神色。   饭毕,江润也向江玄凌说明了来意,和事先预想的一样,是来当说客的。   “侯爷我知我们亏欠你许多,可如今你站在高处,那么多人盯着,你的一言一行都是攻讦你的理由。”   “世子这就说错了,侯爷走到今日都是他一人的打拼,从一开始侯爷就没有在乎过别人的说法,如今又有何惧。”钟离辰忍不住替江玄凌说话。   江润没想到正主还没说话,就有人出来发声,奈何对方身份在那里,只好解释道:“自古孝悌……”   只是话没说完就被急切的钟离辰打断:“要侯爷讲究孝顺那一套,你们江家可给了侯爷什么?”   此话一出,江润无语。在场三人,他无比清楚江玄凌曾经在江家过得是怎么样的日子,未说出口的劝说变成了气馁:“也罢,今日是我冒昧。”说完,江润起身朝二人一揖。   看着江润离开的背影,钟离辰摆摆身后无形的尾巴,想起,这期间正主江玄凌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好像听到内心玻璃裂开的声音,钟离辰尴尬:“侯爷我……”   “多谢殿下维护。”江玄凌脸上的笑意比何时都要好看。   钟离辰瞧着连忙别开眼:“我就是多嘴,你别怪我就好。”要知道江玄凌对江润还是有一些情义在的。   不过江玄凌好像能猜到钟离辰在想什么:“殿下说的很对,我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打拼来的,他们从未帮过甚至还落井下石,这样的一家人,孝悌已无用。”   短短几句话,轻描淡写。钟离辰不知道江玄凌曾经经历了什么,也不想去揭伤疤,就只能回之一笑:“侯爷会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好。”   江玄凌手指一颤,漆黑的瞳孔波涛澎湃,最后归为长长羽睫下的一片阴影。   作者有话要说:   江玄凌:媳妇给我做饭!媳妇还维护我!开熏~( ̄▽ ̄~)~ 第35章   转眼间,年岁将至。   在一众太医院太医的努力下,开平帝终于能下床走动。只是冬日天寒,开平帝还是没有那么多精神上朝议事。   这日,六部重臣离开后,开平帝将江玄凌留下。   “玄凌,朕让你查的查到了吗?”   “查了,与勾魂楼有往来的只有二皇子。”江玄凌道。   “但愿如此。”开平帝怒,自己的孩子三番五次的想自己死,真是好得很,“玄凌,勾魂楼的余孽定不能放过一个,老大和老三他们也盯着,老二敢和勾魂楼那些刺客勾结,他们未免不会和其他勾结。”   “是。”   说了这么多话,开平帝的精神又有些不继,江玄凌见状,道:“皇上,臣告退。”   “嗯。”   “对了,老七了?他的按摩手法不错,改日让他进宫来。”   ……   ……   “所以侯爷这些日子忙着追杀勾魂楼的人?”钟离辰熟练的炒着料。   “嗯。”江玄凌皱着眉,实在是这香味太冲。   钟离辰又往锅里倒了一盆干辣椒,呛得两人都忍不住咳嗽:“我以为父皇知道那次中秋宴上的刺客,是二皇兄派来的就会除了二皇兄,没想到竟然没有,想来如今父皇后悔的不行。”   这会的江玄凌已经站在门外,面色微红,是呛的:“殿下说的是。”怎么会不后悔,一时心软,换来的是逼宫下毒。   “就是不知道父皇怎么又想起我,侯爷你说我不去,会如何?”   江玄凌拧着眉:“不去便不去。”   厨房里的钟离辰看了一眼门外的江玄凌,笑起来:“同侯爷说笑,我好歹是父皇的儿子,去床边伺疾也是应该的。”主要是开平帝这会还处于找不到人撒气的状态。若是自己抗旨不去就是撞枪口上,而且连累的还不止自己一个。再说不就是按摩吗?当练手呗,等以后自己去开家按摩店。   一年到头,朝中大臣最盼望的就是这个时候。腊月二十八,朝廷封印。   这日,江玄凌难得没有出门,而是换了一身劲装往府中的校场走去。   “侯爷这是去练武?”钟离辰从院子出来就和江玄凌迎面遇上。   江玄凌微颔首:“殿下还要去宫里。”   “那可不。”钟离辰一摊手,开平帝一句话,底下人就得跑断腿。   只是不曾想,这次钟离辰刚到紫极宫,还没有见着开平帝,皇帝跟前的大太监就出来将钟离辰拦在外面。   “公公,可是我惹了父皇生气?”   德公公一贯的笑脸:“那哪会,是皇后娘娘今日一早来了。”   钟离辰一下子心领神会,如今几个皇子中最有竞争力的是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如今二皇子已死,这皇位最大的博弈者就是剩下的两个皇子。皇后娘娘作为大皇子的亲娘,自然要在这会刷刷存在感,表表忠:“那行吧,我就回去。”   “是,殿下慢走。”   紫极宫内,开平帝闭目靠在皇后的腿上,后者去了常戴的护甲,戒指,十指纤纤,轻揉着开平帝的肩膀。   “皇上,这个力度可好?”   开平帝好像睡着了了一般,不知过了多久,皇后只觉双手酸痛无比,开平帝才道:“嗯。”   “那臣妾再给皇上揉揉。”皇后后颈溢出一层薄汗,面上神色依旧温婉柔和。   明日就是除夕,从宫里出来钟离辰也没有打算直接回府,而是一个人沿着热闹的大街转悠。   初来这个世界,前两年困在皇宫深院,这还是第一次在外面感受过年的气氛。   “七,辰”远远地,听见熟悉的声音,钟离辰下意识回头,是杨昭。   这会街上的人很多,杨昭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挤到钟离辰跟前:“殿下,刚才我本来想叫殿下,但是又怕暴露了殿下的身份。”   “你以后就叫我逢生。”钟离辰道。   “啊?”   钟离辰抬手给杨昭一个脑瓜崩:“逢生是我的表字。”   “表字,可……”杨昭住嘴,男子二十弱冠,父母长辈会在那时为其取表字,可殿下却在十七岁的时候嫁了人“这个字挺好的,绝处逢生,殿下日后一定能逢凶化吉,扶摇直上。”   钟离辰睨了他一眼,道:“看来南山书院没白去。”   “那可不。”杨昭得意洋洋,“对了,殿下,你这个字,皇上知道吗?”   “知道。”钟离辰回忆起大婚前一日开平帝的召见,自己第一次提了要求,就是自己给自己取个表字。逢生,逢生,绝处逢生,也是怀念自己多活了一次。   “那侯爷知道吗?”杨昭问。   “我说你……”   杨昭往后一躲:“我不就盼殿下好吗?如今生米煮成熟饭,殿下也要和侯爷好好的。”   钟离辰却是听了火冒三丈:“我去你的生米煮成熟饭,你大爷的。”   “殿下饶命!”   片刻后,被打一顿的杨昭顾不得生气,就竖起大拇指,道:“如今这生活不是殿下梦想的生活吗?”   “那倒是。”钟离辰嘴角上扬,只是很快就想到了什么,强行压下嘴角,“不说这些,你不去广陵拜年。”   “去啊,正月初一就出门。”杨昭道。   听到杨昭如此说,钟离辰心里莫名有些低落,以前在宫里虽然要跟着大家一道守岁,可到最后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本想着出了宫多认识些朋友,结果现在还是一个人,看到满脸春色的杨昭,钟离辰莫名有种大学时期,狗子你变了的错觉。   “怎么了?”杨昭摸摸脸,殿下的眼神好奇怪。   “没什么。”钟离辰摇摇头,“不是说正月走亲访友吗?我想着来拜访你。”   “真的!”杨昭受宠若惊,“殿下来,我真是三生有幸。”   “可惜……”   “嘿嘿”杨昭抓抓头发,“要不殿下和我一道去广陵。”   “那怎么行,你去拜访未来丈母娘家,我跟着去算什么?”   “行,那也是我家。”杨昭大言不惭道。   听得钟离辰直肉麻,没好气道:“你家,我也有家。”   杨昭如蒙大赦:“殿下说的是,如今殿下也是有夫之夫。”   钟离辰手又捏紧了,好想揍人。   不过瞧杨昭嬉皮笑脸的样子,生生忍住。算了,江玄凌估计也没地方去,况且这些日子他待自己也算是不错,干脆两个人凑合凑合,一道过个年。 第36章   清晨,外头响起连绵不绝的鞭炮声,钟离辰拉过被子盖住头,最后还是拜服在鞭炮声中。   “殿下醒了。”李子今天穿了新衣,过年这天,府上会给下人包个红包,见他这副样子,显然是才领了回来。   “嗯。”钟离辰从怀里摸出个红包来,“给你买瓜子吃。”   “多谢殿下。”李子受宠若惊,七殿下竟然给自己准备了红包,“殿下你歇着,我给你烧水。”   洗漱后,钟离辰也换了一身新衣,瞧着外面院子里积雪,想要不要这会就去找江玄凌,免得晚了找不到人。   只是这想法刚刚冒出,门口就走来一个小厮:“殿下,侯爷派小的来说,今日要进宫守岁。”   “进宫!”钟离辰吃惊。   旁边的李子连忙解释:“殿下,历来皇室宗亲都要进宫守岁,除非实在赶不回来。”   “还有这事。”没想到自己都嫁人了还要进宫守岁。钟离辰叹了口气,“走吧。”   到前院的时候江玄凌已经等在那里,即使是过年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一身黑衣。听见脚步声,回头。   钟离辰今日着了一身暗红色道袍,上面用金线绣着祥云仙鹤。原本冬日衣物厚重,但腰间仅用一根宫绦系住,竟也显得格外纤瘦。   江玄凌披着鹤氅,肩两侧的狐狸毛在寒风中摇曳,看着钟离辰越发近,眉头也随之蹙紧。   钟离辰低头看看自己,疑惑道:“可是我身上这套衣服不合规矩?”   江玄凌眸光微闪:“不是。”   “那?”   “今日天色看起来要下雪,殿下还是穿厚一些。”说完中,偏头对管家说:“我记得库房中有一件雪貂大氅,给殿下拿来。”   “是。”   钟离辰还来不及拒绝,管家就已经离开,无法,只能道谢:“多谢侯爷。”雪貂,他想象中的雪貂,很刑的那种吗?   果然,看着管家捧来的大氅,领口边缘一圈厚厚的毛圈。钟离辰只能安慰自己,时代不同。   到皇宫的时候门口已经停了好些马车,这些都是皇家宗亲,特地赶来和皇帝一起过年守岁的。   看到挂着战西侯府的马车来,众人眼神都有些微妙,不过也不影响他们驾着自己的马车腾位置。只是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江玄凌的马车径直进了皇宫大门。   马车里,钟离辰张张嘴巴,如果他记得没错,为了宫里贵人的安危,马车是不能入宫,需得下去检查过后由内务府安排进宫。   “殿下有事?”察觉到钟离辰的视线,江玄凌问道。   钟离辰连忙摇头:“没事。”   按往年惯例,除夕这天开平帝会宴请朝中大臣和其家眷。只是这一次,发生了些预料之外的事,遂开平帝只让皇室未出五服的宗亲入宫。   先皇膝下有二十七个孩子,子嗣虽多,可托他屁股底下那张凳子的福,最后死得七七八八。再后来开平帝登基,又血洗了一片,以至于现在的皇家宗亲人口凋零。也幸好开平帝登基后,开枝散叶为皇家血脉做了不小的贡献。   只是有二皇子的事在前,宴会上个个公主皇子都跟鹌鹑似的,除了大皇子和三皇子。   “父皇,儿臣近日在民间遇见了个稀奇玩意,今日特地学了献给父皇观看。”大皇子道。   “民间。”开平帝重复了一句,不知怎的钟离辰在一边竟听出了一股子冷意。   “是,儿臣这就演给父皇看。”大皇子胸有成竹,为了这一天他不知道作出了多少努力。   “行了。”开平帝不耐道。   登时,大皇子脸色一白,连忙跪下,“父皇。”   “朕乏了。”开平帝摆摆手,“今夜你们自个回去守岁。”   “是。”众人连忙起身跪下。   待开平帝一走,三皇子幸灾乐祸地走到大皇子跟前:“皇兄快起来吧,父皇已经走了。”   “你!”大皇子咬牙切齿。   “哈哈,臣弟回去守岁了。”   ……   ……   从宫里出来,平日这个时候热闹非凡的大街变得空旷,零星几人都是步履匆忙,想来是急着回家吃团圆饭。   钟离辰撩开帘子,可以看到每户人家里,灯火明亮,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不时传出爽朗的笑声。   “今天还好有大皇子。”两个人呆在马车里不说话,总觉得哪里奇怪,于是钟离辰主动挑了话题。   “为何?”江玄凌问道。   钟离辰神色松快,懒懒地靠着软枕:“要不是他惹了父皇生怒,我们今晚还得在宫里干坐着。”   江玄凌动动嘴角,算是赞成。   “对了侯爷,不如我们回去煮火锅吃吧!宫里那些菜都冷了。”说到后头钟离辰有些不好意思,他这些日子都被养叼了。搁着以前他最喜欢逢年过节吃席,哪里会管冷不冷。   火锅。江玄凌想起那日看着钟离辰炒的一锅料,后头听玄七说,送了不少给府里的下人,接着好几天府里都能闻到火锅的香辣味,“殿下还有料?”   这话怎么感觉奇奇怪怪,钟离辰晃晃脑袋,大概是自己想多了:“有啊,我留了好多块,本来还想送侯爷几块,但是看你太忙了肯定没空吃,就没送。”   “不忙。”   “嗯?”钟离辰眉心微蹙,刚才江玄凌说了什么?   “到了。”江玄凌岔开话。   “哦哦,好。”   自古除夕这天,老百姓都是要守岁的。守岁,守岁,又为去岁。等到时辰一到,会围在篝火边又唱又跳,有些富足的人家还会放鞭炮和烟花,意为将传说中的恶兽“岁”赶走,以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身体康健。   “赶“岁”了。”   两人坐在窗边,屋檐下积雪融化凝成的冰棱悬挂。随着外头烟花升起,冰棱也多了一抹颜色。   “殿下,新年和乐。”   江玄凌手心躺着一个红包,这是给自己的。钟离辰一时手忙脚乱起来,就连撞翻了一旁的架子也不自知:“我也有红包给侯爷。”   急促的步子从内室出来,钟离辰涨红着脸:“侯爷,新年大吉。”还好自己先前包红包多准备了,不然才丢人。   “殿下也是。”江玄凌接过。   恰在这时,城楼方向升起几朵烟花,钟离辰连忙道:“侯爷你看。”   “嗯。”江玄凌的目光从钟离辰脸上收回。   作者有话要说:   痛失媳妇火锅底料的江玄凌:谁说我忙?我空闲得不得了! 第37章   次日,正月初一。   估摸着这会杨昭已经出发去他未婚妻家,钟离辰在榻上滚来滚去,最后泄气地躺平。干脆他这个初一也在院子里渡过,等晚些去厨房拿些菜,冬日吃火锅再温壶米酒,这才是享受生活。   “殿下。”   脑海中的画面破碎,钟离辰连忙趿拉着鞋子去开门:“谁?侯爷!”   来敲门的竟是江玄凌,钟离辰大有种太阳从西边出来的错觉:“侯爷有事?”   其实江玄凌在敲响房门的那瞬有种转身就走的冲动,最后还是理智按耐住,这一切江玄凌归功于和钟离辰吃几顿火锅吃出来的饭友情:“去西山打猎吗?”   “哈?!”钟离辰愣了一瞬,“啊!去啊!”   江玄凌好似没有看到钟离辰刚才的反应:“那好,我在门口等殿下。”   西山,位于京城西侧,骑马赶路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山脚。   西山脚下有不少村庄,正月间不干农活,村民们都三三两两的在田间地头高谈阔论,小孩子则揣着零嘴成群的嬉闹。看到有人骑马来,他们也不稀奇。毕竟西山这里,时常有贵族子弟来打猎,要是遇上出手阔绰的,说不定还会赏他们些小玩意。   为了方便这些贵人上山打猎,附近村民往山里开了一条路。两人一直骑着马,走到路尽头才停下。   “侯爷,马就放在这里吗?”钟离辰问道。   江玄凌点头:“嗯,它们知道找吃的。”吃完将马鞍上挂的弓箭背在身上。   钟离辰则准备的多些,还有裹腹的干粮,虽然江玄凌打猎技术很好,可凡事都有一个万一。见钟离辰左肩挎弓箭,右肩背包袱,江玄凌有些看不过去,伸出手,后者连忙一躲:“今天能否大丰收就靠侯爷了,这些我来背。”   江玄凌微微蹙眉,最后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踩着厚厚积雪往山里走去。   “他好像不高兴?”钟离辰喃喃,随即又摇摇脑袋,自己肯定是眼花了。   山里比外头还要冷些,加上昨日下了雪,到处都积着雪,不时还有树枝承受不住重量,轰然落下的声音。   “侯爷,你确定能打到猎物?”钟离辰跟在江玄凌身后,实在是这冬日的山林,冷清的很。   江玄凌看着前方,眸光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冬日的猎物比平日肥美。”   这个钟离辰知道,贴肥膘,为过冬做准备。   又往山里走了一段路,四周更静了。这下钟离辰也感觉到不妙,快步跑到江玄凌身边:“侯爷,这怎么那么安静?刚才还有几声鸟叫。”   江玄凌侧头看着钟离辰,后者一副莫名,目光看着江玄凌朝自己伸出手:这是要干嘛?   就在这时,钟离辰眼前一花,接着就是一片亮光,他终于反应过来,有人埋伏。“侯爷!”   “殿下闭上眼即可,臣带你打猎!”江玄凌轻描淡写道。   啊!我不要打猎!为什么要带上我?!江玄凌一只手拽住钟离辰的手臂,另一只手对上暗杀的刺客,钟离辰则捂住眼睛,心头狂喊。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安静下来,钟离辰大着胆子睁开眼。原本洁白的积雪染上鲜血,地上横七竖八都是死人,周围还有不少人拿着剑凶狠又畏惧地看着自己,不对,是看着江玄凌。   “殿下不怕了?”江玄凌轻飘飘的问。   钟离辰心头有无数脏话想骂,最后归为一句:“侯爷明知有刺杀,为何要带上我?”   江玄凌手中握着软剑,视线飞快地从钟离辰身上移开:“臣说只是邀殿下出来打猎,信吗?”   信你个鬼,这事都猜不出来你还当权臣,滚蛋吧!钟离辰送给江玄凌一个大白眼。后者无所谓的勾起嘴角,转而将视线看向那些刺客:“殿下。”   “什么?”接着钟离辰就是傻住。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杀人,就像厨房切瓜剁菜一样。“咕噜”咽了咽唾沫,视线飞快闪过。   “江玄凌,你也有今日。”说话的人是个披头散发的老头,不过看他手里拎的巨无霸流星锤就知道,此人老当益壮。   “本侯不仅有今日,还有明日,至于你……”江玄凌说出的话气得那人浑身发抖。一旁的钟离辰不由得看看两人,一把软剑,一对巨无霸流星锤,江玄凌是不是太嚣张了点。   “玄九。”话落,钟离辰眼前又是一花。被江玄凌甩出去的钟离辰再也忍不住,朝他竖了中指,你下辈子变摆臂机吧!   在落地,玄九已经将钟离辰护在身后并迎上了扑来的刺客。那边,江玄凌也和对方交手起来,凭着一把软剑竟也不落下风。   看样子是不用担心了。钟离辰移开视线,玄九一人对上十数人,虽有些捉襟见肘,但也是牢牢地将钟离辰护在了身后。   “杀了他!”突然有人指着钟离辰,随着他说完,玄九的压力更大。   无辜成了目标的钟离辰慌了,目光四处搜寻找防身的武器,最后发现自己肩上背着弓箭。在看那些穷凶极恶的刺客,心一横:是你们要先杀我的!   “玄九!”钟离辰此时无比感谢在太学时武师傅的倾囊相授,自己也没有摸鱼。搭弓挽箭,朝着刺客手一松,“不好意思,我还是第一次!”   箭只射中了那人的肩膀,但这也给了玄九一刀毙命的机会:“殿下第一次也很厉害,今日这么多人,权当练手。”   钟离辰闻言煞风景的红了脸,手下倒也不客气,命中率越来越高,玄九压力骤减。   至于江玄凌和那老头也打的不可开交,老头仗着流星锤的威力牢牢将江玄凌拦住无法近身,“江玄凌,你毁我勾魂楼之仇,就今日了结!”   流星锤铁链一抖,划出一阵破空声“咻!”“殿下!”玄九眼疾手快地一剑砍飞箭矢,吓得钟离辰手一抖,弓箭都差点拿不住,他刚才只是想帮江玄凌一把,谁料那老头眼神那么好。   不过那老头眼神虽好,可他挡钟离辰射来的冷箭时也在江玄凌眼里漏了空隙。趁机,江玄凌手中剑花一挽成功贴近老头:“本侯说过,你没有明日。”   “竖子尔敢!”伴随着他的话,他的一只手被斩断,鲜血狂飙,“江玄凌,要死你也跟我一起死!”   “侯爷!”玄九一招扫飞面前的刺客朝江玄凌扑去。   钟离辰不会武功看不清打斗的动作,但他知道,那老头发了疯,江玄凌很危险。再次搭弓挽箭,瞅准时机:“江玄凌!”   老头前后被江玄凌和玄九困住,旁边又有钟离辰放出的箭,身体在一瞬间爆发出巨大能量:“都去死吧!”   “殿下!”   钟离辰只觉一道劲风袭来,自己就毫无还手之力地倒飞出去,最后看到江玄凌朝自己飞来的样子,钟离辰想:你还是把那老头处理了。再说,我顶多摔一跤。可下一秒钟离辰就不这么想了,好像他倒飞出去的方向是处悬崖。   救命啊!江玄凌快拉住我!钟离辰整个人都不好了。   伴随着紧跟而来的失重,钟离辰绝望:吾命休矣! 第38章   “嘭”   “嘭”   接连两道落水声,不一会从水里冒出一个人,正是江玄凌。他浮出水面先看了一番,没有看到钟离辰又潜下水,借着昏暗的天光找到了昏迷的钟离辰。   吾命休矣。这就是迟来的死亡感吗?钟离辰这么想,突然耳边一声柴火炸响的声音,紧闭的眼皮一抖。   “殿下。”江玄凌感觉到钟离辰呼吸的变化,就是不知道他怎么没醒,“殿下!”   “咳!”试探地睁开眼,钟离辰看着面前的江玄凌,“侯爷,难道你也死了?”   听到这话,江玄凌一直紧绷的脸才柔和下来:“殿下以为?”   “哈哈,我们都没死。”钟离辰翻爬起来,脸上劫后余生,嘿!我真命大,死第二回都没有死掉。高兴过后钟离辰又想起自己掉下来的画面,脸上一下子就不好了:“侯爷是为了救我,才?”   “臣带殿下出来,自然要殿下回去。”江玄凌往火堆里添了一些柴火。   “哦”钟离辰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只好转移话题“侯爷,最后那人是自爆吗?”   “自爆。”江玄凌看向钟离辰,后者尴尬,难道不是这样说的,就在钟离辰不知所措的时候江玄凌回道:“殿下这个形容很贴切。”   “那你没受伤吧?”钟离辰记得以前看那些武侠小说,自爆会给周围的人带来巨大冲击。没看自己都被冲飞了吗?靠的那么近的江玄凌肯定伤的不轻。   江玄凌不知道钟离辰的心思:“没有。”   “真的没有?”钟离辰急切地伸手撩开江玄凌的衣襟,“侯爷可别逞强,外头说不定还有刺客,你得快点处理伤口。”   “真的没事。”江玄凌按住钟离辰的手,后者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连忙收回手躺平,假装自己还没醒。   江玄凌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殿下身上有不舒服的吗?”   假装还昏迷的钟离辰不搭话,他还昏着呢,什么都不知道。   “要是殿下还不醒,臣只好亲自检查……”   “不用,我醒了。”江玄凌话没说完就被钟离辰打断,“我很好,侯爷还是说说后面怎么办,这里是哪里,我们怎么出去。”   一连串的话问出,江玄凌伸手挑了挑火堆使其燃得更大:“应该是崖底,外面在下雨,等雨停后在出去探。”   这会钟离辰才迟钝的发现一件事,就是自己身上是干的,他明明记得自己是掉水里的,那!那自己衣服是怎么干的?一下子看向在场的唯一可疑人,江玄凌不解,问道:“怎么了?”   钟离辰不争气的红了脸,然后心虚的别开脸并安慰自己,两个大男人而已,再说别人是为了给自己弄干衣服:“没,没事。”   “咕噜噜……”一阵长长的肠鸣音响起,钟离辰的耳朵也红了。   江玄凌好似没注意到:“我看那水里有鱼,我去抓几条起来。”   “嗯,侯爷小心。”听到脚步声远去,钟离辰才如释重负的揉揉脸,不怪他觉得哪里怪,实在是自己和江玄凌身上还有一层其他关系在,实在是。到这里,钟离辰脸又一阵发烫,大概是这火生的太大。   钟离辰他们落下的那处悬崖底下是一面湖,也幸好如此才救了他们的命。眼下二人落脚的是湖不远的一个山洞,不过别看这山洞,它位于悬崖之下,却是干燥整洁,像是有人时常打理,因为钟离辰屁股底下坐的是一张看不出颜色的毯子。   不一会,抓鱼回来的江玄凌进来,看见钟离辰四处打量着山洞道:“这里应该是山下村民打猎的落脚点。”   “猜到了。”钟离辰看到鱼也忘了刚才发生的丢人事,见鱼已经被处理过,道:“侯爷我来烤吧。”   “不用,殿下歇着。”江玄凌手里的鱼已经用木棍串好,只需架上火开烤。听江玄凌这么说也不在坚持。   听着耳边噼里啪啦的声音,安静了许久的山洞再次被打破:“也不知道玄九有没有事。”   “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啊!钟离辰瘪瘪嘴:“那侯爷猜猜外头还有没有刺客?”   “猜不到。”   一时,两人又无话可说。又过了许久,面前突然出现一只烤好的鱼:“没有殿下平日自己做的好吃,将就将就。”   “哪有,原滋原味的最好吃。”钟离辰接过,咬过一口后眼前一亮,原本他还做了心里建设,没想到还真不错:“侯爷你尝尝,味道真不错。”   吃饱过后,外面的雨也终于停下。钟离辰便跟着江玄凌出去,才发现山洞位于山脚。抬头,周围的山像一口井似的。   “这里有村民来歇脚,肯定有出去的路。”钟离辰头转来转去。可惜这山洞虽有人来歇脚,可这路实在是没有看到,尤其是雨夹杂着雪,到处都一样。   一旁的江玄凌望着天,眼中滑过一丝忧色:“冬日下雨不是好事。”   “嗯?”这其中还有什么讲究?   “会下雪。”江玄凌道。   钟离辰若有所思,记得以前老人说过,先下雨,的确容易下雪,随即心中一个咯噔:“侯爷是担心雪灾吗?”   闻言,江玄凌很是意外的看了一眼钟离辰:“不是,我是担心大雪封山,我们被困在这里。”   “啊!”竟是这样。钟离辰移开视线,好像江玄凌也没说那么严重,但大雪封山的确不适宜下山,万一半路被困住,岂不是活活冷死,“那我们是在这里观望还是赶在风雪来之前下山?”   天上的云如泼了墨,阴沉压抑,隐约听到山风呼啸,像极了咆哮的恶兽。一场暴风雪,欲倾。   “殿下先回山洞,我去找点东西。”江玄凌道。   “我也去。”钟离辰猜到江玄凌要找什么,“两个人动作快些。”   江玄凌犹豫了片刻,又环视四周,方才点头:“殿下慢些。”   “嗯。”   山崖下生长着不少植物,加上崖壁上也常年生长着树木,因此落下的枯枝败叶不少。   钟离辰先用树藤挽了个死结,接着把耐烧的木棍和易燃杂草交错捆绑在一起,没一会就捆了一大堆。艰难地背起,他还得回来一趟,多准备一点,以防万一。   另一边,江玄凌则负责抓鱼。只是冬日鱼都藏在水底取暖,想要抓颇为费劲了些。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丢弃在一边的鱼肠,是他刚刚清理出来的。正要上前就听到钟离辰道:“侯爷是想用鱼肠做诱饵吗?”   “嗯。”江玄凌挑起鱼肠丢进水里,“殿下聪慧。”   “哪里,只是平日看书看得多。”说完背着柴火就走,生怕晚了一步就被江玄凌发现壳子里换了芯。   少顷,一声惊雷响。雪花就如团成团的鹅毛似的落下,没一会整个崖底都白了一片。   钟离辰透过树枝搭的简易门缝往外看,忍不住后怕,还好刚才他们没有下山,不然铁定会困在路上:“还好侯爷有先见之明。”   “先见之明。”江玄凌自嘲一笑,“若真有就不会连累殿下。”   “侯爷这是说什么,我又不是侯爷绑着来的。”说着,钟离辰弯腰翻了翻柴火,争取让它们烤干。收拾完后又去倒腾毯子,“今晚上委屈侯爷和我挤这个毯子,那些村民也是,知道落脚的地方也不肯多准备点东西。”   “我不了,殿下睡吧,我靠着歇会。”   “那怎么行!”钟离辰义正言辞,“本来你和那怪老头打架也不知道伤没伤,如果还不好好休息,出了事,我一个人在这里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玄凌眸光带笑:“不会有事,我以前行军打仗都习惯了。”   “哼。”钟离辰拍拍毯子的另一半,下巴微抬。   江玄凌起身:“如此,便盛情难却。”   看着江玄凌走来,钟离辰心一下子失控的跳起来,他发现江玄凌比自己高太多。慌张的躺下并侧身背向江玄凌,回去自己一定要再多吃点,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矮。 第39章   原以为依着昨天那架势,雪会下上几天几夜,没想到半夜的时候就停了。   只是雪停了,钟离辰才认识到老话说的,雪后冷。   后半夜,雪停下。但那刺骨寒风无孔不入,将人冷的直打哆嗦。   “殿下。”模糊听到有人叫自己,钟离辰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一双手努力的抓住热源怎么也不肯松开。   翌日。   钟离辰长长羽睫一颤,睁开眼的瞬间头痛欲裂伴随而来,不用想自己也是着了风寒。重重吐出一口气,钟离辰撑着身子坐起来,火堆的火熊熊烧着,身上还盖着一件衣裳,是江玄凌的。   “咳咳!人去哪了?”钟离辰身体素质还不错,一年到头也难得生病,只是这一病就是如山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山洞口依然用树枝挡着,但风吹得簌簌,这简易的门也可能随时倒下。   “咳。”捂住嘴咳了几声,钟离辰眨眨眼睛,睫毛上也由此挂上了几点泪珠。深吸一口气,嗓子刀割似的疼,脚下步子仍是坚定的往洞口走去。   就在这时,挡在门口的树枝被拿开,一股冷风灌进来,呛得钟离辰咳的肺都要咳出来,“殿下。”背后有人拍着背。   缓了好一会,钟离辰终于缓过来:“侯爷你这…”抬手擦擦眼泪花,真是要命啊!   “昨晚殿下发热,臣一早出去给你找药。”   “找药。”钟离辰点点头,自己确实需要药救命。然后他就看到江玄凌手上拿了一把洗干净的草药,心头不详预感,犹豫问道:“怎么吃?”   “这里没有锅具,只能在火边烤热,殿下就着一道吃。”江玄凌道。   钟离辰眼前一黑:他要吃草。   不过最后钟离辰还是苦着脸把草药吃了进去,吃苦和小命相比,还是小命重要。   “殿下受苦了。”江玄凌诚恳道。   对于这个给了自己一把草药又是救了自己的人来说,钟离辰无力吐槽,虚弱地摆摆手:“我们什么时候下山?”   “臣刚才出去的时候已经给玄九他们传了消息,应该下午他们就能赶来。”   “嗯。”受了一番折腾,钟离辰眼皮又开始一下一下的往下耷拉。突然眼前出现一点金黄,“这是?”   “山里找的野果子,臣尝过,很甜。”   “嗯。”钟离辰接过,这野果子已经脱水成了果干,样子有些像柿子。但钟离辰好歹是阅网文无数的人,脑子里冒出个旖旎的念头,“这果子吃了不会有问题吧!”   江玄凌摇摇头:“我已经吃过。”   “哦,哈哈。”钟离辰打着哈哈,一边小口啃着果子,的确很甜。   中午,雪又下了一阵,不过很快就歇下。崖底的那头也终于传来了动静。   “主子。”玄七大步奔来,“你没事……”嗓音蓦地停住。   江玄凌视线从山洞里收回:“嗯。”   玄七也不知道江玄凌为什么会给自己噤声的手势,凑近前,小声道:“玄九回来后我们立马去附近找了熟悉山路的村民,就是昨天下雪,耽搁了时间。”   江玄凌颔首表示知道,随机视线落到玄七披的披风上,后者愣住:“脱了。”   “哦好。”玄七依言脱下。   江玄凌接过就进了山洞,这会玄七才想起,一道跌落悬崖的还有七殿下。可以说是,侯爷是为了救七殿下才跟着掉下去的。只不过这会玄七也来不及想那么多,连忙跟进去。   “侯爷,殿下这是?”玄七还来不及进去,江玄凌就抱着一个人出来,只见那人被披风严严实实裹住,连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   “殿下受了风寒,尽快返回侯府。”   “是。”   ……   ……   那日的雪下的不久,但南晋各地仍有不少的地方受了灾。   一骑快马进京,已经封印的文渊阁再次打开。   “雪灾无情,稍有耽搁就是人命。”   “可国库空虚,再拨款给他们,皇上的天宫修建就要延迟。”   “我看还是让他们组织自救,我们再各处征集粮食物资过去。”   “我看还是人命重要,父皇身子康健,天宫延后在修不迟,侯爷认为呢?”三皇子一说完,整个文渊阁都安静下来。他们忘了,这里还坐了一个受皇命辅政的人。   江玄凌看着三皇子,目光咄咄:“三殿下说的是。”   一力主张天宫修建不能耽搁的大皇子脸一黑,又是这个老三,还有江玄凌是什么意思?竟和老三一个鼻孔出气。不过事已成定局,他只能点点头:“我们听侯爷安排。”   这话可谓是将自己皇子身份放得极低,三皇子见此不由得磨了磨后槽牙。   意见达成一致,赈灾的物资很快就准备好,不过很快文渊阁又争论起来,谁去赈灾?   大皇子第一个站出来:“我身为皇子,如今南晋百姓正遭受雪灾之苦,我理应身先士卒。”   “大哥怎么能去,你可是皇长子,这事就交给三弟。皇兄放心,三弟一定不辱使命。”   “三弟都说了,我是长子,自然要给底下的弟妹做好榜样,我去。”   “大哥,你可还要留在京城处理朝事,我……”   “行了。”江玄凌听得心烦,“这次雪灾,多地均有影响,既然两位殿下都有意向,就分开行事,顺便考考两位殿下这些年所学。”   这话一出,两人脸色都僵了一下,随即心中燃起战火,自己一定要让天下人看看,谁才是有能之人。   随后,江玄凌又点了几名官员往可能受灾的地方去查看,定要及时救百姓于水火中。   战西侯府。   回来后,钟离辰又反反复复发了好几次高热,几天下来,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   “殿下,你受苦了。”负责照顾钟离辰的李子端来汤药,这些日子他看着钟离辰喝了太多药,光想想都喉头发苦。   钟离辰病怏怏地靠着软枕:“还好。”大夫说钟离辰病的如此严重,除了在山里受凉外,还有平日不注意身体,遂一下子爆发就格外严重,“好了,我想再睡会。”   “是,殿下若是有事,摇摇手边的铃就行。”考虑钟离辰这几日病的厉害,李子特地从外头拿了一把铃铛回来,看得钟离辰是哭笑不得。   李子离开后,钟离辰脑子浑浑沌沌,突然一道亮光闪过,眼前不是绝佳的机会吗?自己只要…只要什么?眼皮重重耷拉下来。   江玄凌回来的时候钟离辰已经睡了好一会,他站在榻边停留了一会才走。谁知刚要提步离开就听到钟离辰睡梦中说着什么,侧耳听后江玄凌的脸色莫名有些不好,但最后还是提步离开。   次日,钟离辰醒来就看到李子拿来的几张地契,愣住。   “这是侯爷的几处私产,听说这里最适宜养病。”   钟离辰总觉心里头有些胀得慌,这是要送自己走?   “殿下。”李子用手在钟离辰面前晃晃,“你怎么了?”   “哦,我没事。”钟离辰整个人恹恹,虽然昨天念头一闪而过,可……   “殿下快收着吧。”李子也不懂钟离辰在发什么呆,将地契放下后,又说:“小的去给殿下熬药。”   “去吧。” 第40章   钟离辰生病这事并没有隐瞒,不过为何生病还是作了些掩饰,只道是夜里受了风寒。   下午,天空难得放了晴。在屋子里躺了好几天的钟离辰裹着披风,手里抱着汤婆子慢悠悠地散步。行至前院时看到江玄凌和一个陌生男子站在一起,好奇道:“他是谁?”   李子小声道:“那是南大将军之子南息风,以前侯爷投身军营就是去的南家军。”   这个钟离辰知道,他在书里看到过。南息风,和江玄凌难得说得上话的朋友。   “听到你成婚,我本想赶回来喝你一杯喜酒,可听到尊夫人的…额,猜想你肯定没心情喝酒。”南息风斟酌道。   江玄凌表情淡淡:“那你现在是来干嘛?”   “你这话。”南息风摸摸鼻子,“这不是听闻尊,咳,七殿下生病了吗?我来看看。”   闻言,江玄凌白了他一眼:“你会医术?”   “那倒没有。”南息风承认自己是来看热闹的。嘿嘿一笑,刚要说话就看见不远处走廊下的钟离辰,“那就是七殿下。”   江玄凌下意识看过去,风大,吹得钟离辰拢在脸侧的狐狸毛摇曳,也越发显得他清瘦。   “侯爷。”南息风瞪大眼睛,不是,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那样。”江玄凌冷冷地问。   自己竟然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南息风连忙摇头:“我没说啥,对了,我是不是应该去拜见殿下?”   “礼物呢?”   “什么?”南息风呆滞。   江玄凌不满地看着他道:“你来看病人不带礼物吗?”   南息风整个人裂开,他还真没有。就听江玄凌继续道:“殿下喜欢钱。”   喜欢钱,可真是一个朴素的爱好。南息风想着。   “侯爷。”钟离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过来,便先打了个招呼,“这位是?”   “再下南息风。”南息风拱手,随即从荷包里摸出一沓银票,“听闻殿下生病,我也不知道买什么好,所以殿下病好了自己去买。”   不愧是将军府出生,如此豪爽的送礼方式,不过他喜欢:“小将军客气了。”嘴上这么说,一边不客气的把银票塞进袖子里装好。   在场几人也只当没看见,倒是南息风乐呵呵问:“殿下怎么知道是我?”   钟离辰也不卖关子,指了指李子:“刚才李子说的。”   “原来如此。”他还以为是那样。   “你不回去收拾行囊赶回边境吗?”江玄凌冷不丁道。   南息风正要说的话被卡住,眼神奇怪的看了一眼江玄凌,才道:“是,我是该回去了。”于是朝钟离辰行了个礼,“殿下,臣告退,我们以后见。”   “嗯。”钟离辰点点头,不过这人眼睛怎么那么奇怪,乱瞄。   南息风走后两人又是一阵相顾无言,李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钟离辰不由得感叹,走那么积极干嘛?   “外面风大,殿下到屋里避避风。”   “好。”   答应下来,跟着江玄凌走了一段距离,钟离辰才发现去的好像是江玄凌的屋子,这会不会不太好?可箭在弦上,钟离辰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私底下,江玄凌是一个极其注重享受的,所用的什么都是最好。踏进堂屋,里面终日不断的地龙,暖意十足。钟离辰不由得活动活动胳膊腿,虽然他穿得多,可实在架不住天气冷。   “殿下身体才有所好转,不要受寒。”江玄凌倒了一杯热水递到钟离辰面前。   “多谢。”接过小口小口地喝着。   这下,两人再次安静下来,钟离辰觉得和江玄凌同处一个空间下,可真是安静。可也不能真这么安静,不然多尴尬:“侯爷怎么让李子送那么多地契过来,我又用不上。”   “那些都是私产,外人不知。”江玄凌话说的隐晦,但钟离辰也听懂了,就是战西侯府出了事,也不会被发现的私产。   “可侯爷……”   江玄凌垂着眸子:“连累殿下良多,心中愧疚,但又想不到什么法子补偿,就只能用身外之物补偿,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怎么会,就是太大手笔了。”钟离辰拿着也不踏实,实在是江玄凌给他地契的时间太巧合。   “殿下不嫌弃就好,以后殿下有空随时可以过去看看。”   “好。”钟离辰答应下来,但心里想的却是这是你的私产,至少不能明目张胆的去,万一被发现就打水漂了。   随着各地雪灾的折子送达,江玄凌又忙碌起来,听府中的下人说他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   钟离辰窝在屋里,风寒已经好的七七八八,脑子里的思路也更加清晰。他想江玄凌应该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才会给自己地契,以好做自己离开后的落脚点。   不得不说,江玄凌想得很是周到。   闲暇无事,钟离辰数了数自己的存款,不知不觉间竟然有了好几万两的存款,这些都是在战西侯府攒下的。   “唉。”钟离辰抱着存款,他都有惰性了,实在是这战西侯府的日子太安逸。要是江玄凌以后不出事就好了,想到这钟离辰不禁给自己一巴掌。就算江玄凌不出事,以后他肯定也是要娶妻生子的,自己一个大男人占着别人正妻的位置也太不识趣。   “唉……”长长叹了口气,钟离辰翻了个身,“看来还得提上议程,不然是真不想走了。”最后几个字消弭于唇齿间。   ……   ……   开平二十四年初春。天未亮,一道击鼓声震彻整座京城。   睡梦中的开平帝惊醒:“发生了什么事?”   “陛下。”守卫皇宫大门的羽林卫快步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份血红的卷轴,“有人状告当今首辅贪污受贿,买卖官职,与漕盐两道勾结,杀人无数。”   短短一句话,惊得在场人后背发汗,若属实,这一桩桩可都是砍头的大罪,可偏偏当今首辅背后势力庞大,轻易动不得。虽如此,开平帝还是怒不可揭,在他统御下,竟然有人如此胆大包天,实在是打他这个皇帝的脸:“宣击鼓人觐见,宣战西侯速速进宫。”   “是。”   与此同时,各府主事也立马穿衣起身,召来下人去打听。在京城当官的,难免涉及党派结营,一时都怕会和自己牵连上。就算没有牵扯也怕一道无妄之灾降下,全家老小就都魂断菜市口。   “怎么了?”钟离辰也听到动静,连忙披衣起身。   李子今早去打听了消息,连忙道:“有人要倒霉了。”   钟离辰看向他,李子连忙将自己知道的一一道来。听完,钟离辰下意识扶住门框,竟然提前了。 第41章   登闻鼓。所悬挂位置特殊,但凡敲响,鼓声就会传遍整座京城。   晨时,老百姓打开门走在集市上提到最多的就是,究竟是谁那么大胆子敢去敲登闻鼓。不过也有聪明的,从中闻到了不平静,买完东西就回家以免招惹上不该招惹的祸事。   “当初那些人不是死干净了吗?怎么还有活口!”谢平惊怒不已。   “大人,小的也不知道啊!我是看着他们断气才走的。”   “废物。”谢平一脚踹出去,将那人踹翻在地。   这是书房门被敲响“大人。”来人声音有些颤抖,“皇上宣您进宫。”   一大早进宫,等到再回府已经是星夜时分。   “侯爷,殿下在书房等你一天了。”管家道。   江玄凌有些讶异随后又想到了什么,沉着脸打发掉管家往书房走去。   还未进书房,里面淡黄烛光印出一道人影在窗上,拿着书,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指尖微动。   在门口站了一会,江玄凌才推开门。听到声音,钟离辰惊喜地回头:“侯爷回来了。”   心突然动了一下,江玄凌颔首:“嗯。”   “侯爷,今早可是出了什么事?”   江玄凌不奇怪钟离辰会知道:“有人敲登闻鼓,状告当今首辅谢平。”   “谢平。”钟离辰喃喃,这可是大boss,“侯爷是要负责查这件事吗?”   “嗯。”江玄凌点点头。   钟离辰张张嘴,想让江玄凌不要掺合进去,可又如何能行,即使不掺和进去,波浪起的时候谁都会被卷入其中。   “殿下不用担心,我只是听皇命办事。”江玄凌道。   钟离辰不认可道:“虽然是听命行事,可侯爷始终是那些人的眼中刺,侯爷你……”   “殿下离开吧。”江玄凌突然道。   “什么?”钟离辰睁大眼睛。   “今日皇上问我殿下的病,我说殿下还病着。”江玄凌目光深沉,“乱局起,殿下应早日避开。”   “那你呢?”钟离辰忍不住道。   江玄凌好似有些意外钟离辰的态度,眼尾轻扬:“殿下放心。”   钟离辰张张嘴,前两日他是想过离开,就连今天早上听到消息的第一反应也是尽快离开,可是在这会看到江玄凌的时候,他好像犹豫了。   “殿下。”   钟离辰抬头,江玄凌的脸在眼前放大,随后就是一片黑暗。   深夜。   从宫里赶来的太医进了战西侯府,次日一早,云游天下的高僧妙玄突然出现,并给钟离辰批了一道谶言:命薄之人。   拿到谶言,江玄凌立即秘密进宫。开平帝听后摆摆手,想到这些日子钟离辰的存在,一个无用之人:“去吧。”   “是。”   三日后。   一条窄小的小路上,一辆马车缓缓而行。驾车的人正是负责照顾钟离辰的李子,“殿下你醒了?”   “唔,这是?”钟离辰扶着头坐起来,在他的记忆里,最后的画面就是江玄凌近前的样子。   “侯爷安排的。”接着李子就将后来的事细细说来,最后还替江玄凌找补了一句:“殿下,命薄之人可不是咒你,妙玄大师说殿下本是命薄之人,但以后就是有福之人侯爷只是没把话说完。”   “嗯。”怎么不是薄命之人,年纪轻轻就死了。不过有福之人,想来也是说的通,谁会那么幸运能重活一次,“我们这是去哪?”   “明面上护送殿下去江南的人已经出发,我们这会就去侯爷给殿下安排的庄子。”李子道。   “那你以后怎么办,送我去了之后还回侯府吗?”   李子甩着手里的马鞭:“不回去,侯爷让我保护殿下。”   钟离辰一愣,江玄凌这人还真是:“那你以后也别叫我殿下,就叫我逢生吧。”   “逢生。”李子惊讶的回头,“殿下可知侯爷的字?”   钟离辰摇摇头:“不知道。”   “侯爷字逢春。”   “逢春。”   自登闻鼓敲响已过三日,每□□臣上朝时都紧绷着,生怕哪里就掉下一把铡刀,要了自己的小命。   这日,散朝后江玄凌往紫极宫走去。还未走近就看到太医提着药箱匆匆离开。江玄凌恍若不见,拿着手里的东西进去。   许是春分至,开平帝的脸色好了许多,见到江玄凌来,连忙问:“可查到了?”   “是。”江玄凌将手中的一沓纸递到开平帝跟前,“臣派人去今阳查过,敲登闻鼓的人的确是今阳县师爷段元。只是他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罪名是伙同今阳县令买卖私盐,勒索运丁,贪污数百万黄金。”   今阳县,虽只是一个县,但他所处三河交汇处,自古就是陆运,水运之要塞。当年此事一出,天下惊闻。   “那和谢平有何关系?”开平帝问。   江玄凌回道:“十年前,张贺林任清江郡郡守,今阳正是他下辖。当初今阳之事败露,是他一手督办。”   “而张贺林正是谢大人女婿。”江玄凌补充道。   开平帝混浊的眼珠动了动:“朕记得张贺林现在还在清江郡。”   “是。”   “漕盐两道,每年税收占国库十分之七八。玄凌啊!朕就交给你去办,务必要查清楚是谁在后面捣鬼。”   “是。”   江玄凌走出皇宫的时候天色阴沉,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玄七撑着伞过来,观江玄凌脸色,唤道:“侯爷。”   “启程去今阳。”   ……   ……   江玄凌的一处私宅位于终南山脚下的镇上。宅子不大,几间房,屋前屋后一个院子,和旁的民居差别不大。   钟离辰来时和李子打扫了三天,才将屋子打理的可以住人的样子。这日天气正好,钟离辰搬了一张新买的躺椅在院子里晒太阳,李子则蹲在旁边数蚂蚁。   “你说你家主子怎么会在这里置办一处这么低调的院子。”钟离辰道。   李子摇摇头,他虽然跟在江玄凌身边最久,可他也不是所有事情都知道。   “不过还真适合养老。”钟离辰还在宫里的时候就想着,等以后封王去封地后也不要什么王府,就修这么个屋子,和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又过数日,钟离辰将镇子逛了一个遍,听人说山里还有隐士高人。钟离辰上辈子就听闻终南山上多隐士,但碍于现实一直没有去,如今都住到山脚下了,肯定要去。   叫上李子收拾好东西,两人就往终南山赶去。   京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当今首辅谢平下狱了。   “皇上,越儿与此事毫无关系。”皇后跪在御书房前,重重的磕头。   春雨如期而至,皇后一身凤袍湿透,全然没了往日的华贵。   “吱呀。”御书房门打开,德公公撑着伞出来,走到皇后跟前,“德公公,皇上他?”   看着眼前的女人,姣好的容貌在雨中模糊,德公公将伞偏了偏:“皇上说,首辅大人并未认罪,娘娘也不必急着认错,回宫歇着去吧,莫病了。”   皇后眼中颓然:“是。”   夜,一场春雨绵绵不断,顺着青石板涓涓流下的雨水被一双绣着凤纹的绣鞋踩乱。   如今的谢平,褪去平日锦衣被牢牢绑在架子上,口中还塞着布条以防他寻死。一声铁链声,谢平下意识抬头看向来人。   漆黑的斗篷下一缕长发露出,来人抬手揭开帽兜:“爹。”   谢平看着皇后。   良久,皇后跪下,满脸泪水:“爹,越儿不能出事。”   谢平困与口中布条不能说话,不过从他闭上的眼睛皇后知道了答案,朝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待皇后离开后不久,一直安安静静的谢平不停挣扎,铁链声哐哐作响。终于,值守的狱卒听到动静过来,只是谢平身份不同,他也不敢随意上前,连忙叫来应不报。   看到应不报,谢平发出呜呜的声音,应不报道:“大人愿意开口了?”上前粗暴地扯出布条。   谢平张张嘴,口中涩痛无比,不过和他心中决定毫无比重:“我要见江玄凌。” 第42章   第二天,谢平的认罪书送到开平帝案前。开平帝看着生生呕出一口血,一时间御书房乱作一团。   待开平帝清醒过后,下的第一道诏书就是:谢平买卖官职,勾结漕盐两道,贪污受贿,构陷忠臣数罪并罚,斩立决。   同时和谢平有利益关系的几大世家也因此抄家流放三千里,其家族子弟永不录用。   “皇上,皇后娘娘自请去护国寺,为国祈福。”德公公小声道。   开平帝眼睛微眯:“由她去吧。”过了半晌又道:“老大年纪也大了,早日去封地吧。”   德公公头埋得更低,他知道开平帝是厌了大皇子。   谢平一党倒台,朝中官员少了一半,剩下的官员忙得恨不得一个人拆成四个人用。最后,一道求开恩科的奏折送上开平帝的案头。   开平帝允之,并交给江玄凌全权负责。   这个信号,无疑是向全天下人告知,江玄凌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侯爷。”钟离笙满脸春风得意的过来,“真是巧,侯爷这是要出宫去?”   “嗯。”   如今朝中最有机会登上皇位的三个人被按下了两个,剩下的就只有钟离笙。至于那些更小的弟弟,钟离笙也不看在眼里:“后日是花朝节,不知道侯爷有没有空去游湖赏花。”   江玄凌睨了他一眼:“今日皇上下令开恩科。”   钟离笙脸色不变,回道:“刚好侯爷可以借此机会看看我朝学子,若是有可用之才也好早早提拔。”   江玄凌好似看出钟离笙的想法:“三皇子说的是。”   ……   ……   “他怎么样?”钟离辰在终南山里认识了一个修士,巧的是对方也和他一样是穿越重生。只是那人并没有看过《权臣》这本书。来终南山也只是不喜世家里的阴私争斗,遂趁人不注意卷着包袱躲进了山里修道。   所谓山中无岁月,钟离辰和老乡相见,有说不完的话。等到去山下采购物资回来的李子告诉他,谢平已经伏法。   “他就是你的夫君?”更不巧的是,这名修士是名女子,没穿越前还是一家医院的心理咨询师。由于这个职业的特殊,加上钟离辰见到老乡的亲切感,遂倒豆子一般把他这些年经历的事倒了出来。   “已经不算是了。”钟离辰不明白这老乡眼睛为何会放光,“当时我们并未拜天地。”是了,他和江玄凌只穿了婚服,只是在外人眼里他们是拜了天地。   “嗐!”万珠儿没好气的摆摆手。   “怎么?你好像很惋惜?”   “没。”万珠儿摇头,过了一会她又说:“想当年我穿过来的时候,家里人要我嫁人去拉拢关系,我啊,誓死不从,最后趁着空隙跑了。”   钟离辰看向她:“后悔了?”   “不后悔。”万珠儿如今年岁已经不小,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洒脱,“倒是你,好像后悔了。”   “我?”钟离辰从没有这样认为,“我没有后悔。”   “你之前不是说有离开的机会吗?最后还是没走。”   “怎么没走,你看我现在,没走会认识你。”   万珠儿哼哼:“我就说你后悔走了。”   “怎么会。”   “那你刚才听到李子说话会发呆?”万珠儿说完,眼珠子一转:“反正当时你离开不就是怕脱不了身吗?如今风浪过境,你也该回去了。”   钟离辰摇摇头:“不回去。”   “真的?”万珠儿有些急。   钟离辰点头。   “哼。”万珠儿抱手,“我看你还是跟着心走,别到时候后悔。”   “你说什么呢?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跟着心走。”钟离辰站起身:“我想去蜀地,古时候的蜀地我还第一次去,你去吗?看在老乡的份上我请你。”   “我才不去,我老胳膊老腿,蜀道难,走不动。”万珠儿拒绝。   “那行,我自己去。”   钟离辰下山那一天,老胳膊老腿万珠儿追出几座山问:“你真不后悔?小心等你后悔的那天,你的夫君已经娇妻在怀。”   “不后悔。”钟离辰头也不回地摆手,如今的他虽然没有王爷封号,可是有好多的钱,傻子才后悔。   二月二十五,花朝节。   短短月余,南晋朝发生了许多翻天覆地的变化,故而对于钟离辰这个不起眼的皇子去江南养病的事就显得越发不起眼,就算最后有人提起,也只当江玄凌丢包袱的手段而已。   “我要见你们家侯爷。”杨昭一回来就听人说钟离辰去了江南,可依着杨昭的印象,钟离辰可是一个铁打的身体,怎么会生病?甚至病到需要远赴江南养病。   战西侯府的门童苦着脸,面前这位是七殿下的好友,侯爷特地交代过不能失礼:“公子,我家侯爷近日公务繁忙,实在是不在府中。”   “哼!他是忙,如今他江玄凌大权在握,自然不在乎旁人的死活。”   门童点头哈腰,赔笑。   杨昭又在门口踱步几圈,叉腰:“老子就不信了,我就在这里等他!我非得…”想了想江玄凌的手段,杨昭顿了顿,“我非得让他给个交代不可。”   “公子,这不如你到里面坐着等?”   “不,万一我进去他谋害我。”杨昭一屁股坐台阶上,还朗声让不远处卖茶点的摊贩送来一壶茶一盘点心,看样子是打定了主意。   见状,门童连忙给里面的人使了个眼色。   城外梦京湖畔。   花朝节这天,世人会与好友结伴,踏青赏花,饮酒作诗。各地还会选出当地十三名容貌,德行最好的未婚姑娘,扮做花神,游街祭神,祈求接下来的一年风调雨顺,百物丰收。   由于今年恩科的举行,这次花朝节上除了京城附近的人家,还有从各地赶来学子,甚至有的一身风尘还来不及梳洗就赶来梦京湖,只为一睹花神祈福的盛况。更有消息灵通者,是听说了江玄凌会出席今日的花朝节,特地来刷刷眼熟。   “侯爷,光在船上多无聊,这会花神祈福开始了,不如我们也去凑凑热闹。”钟离笙道。   江玄凌不语,他身后的玄七站出来,道:“三殿下感兴趣就去吧!我家侯爷不喜热闹。”   钟离笙一噎,不过他也分的清轻重缓急,为这点事得罪江玄凌不值当,而且江玄凌不在,他和那些来赴考的学子才有话说:“那好吧,我就去凑凑热闹,侯爷好生休息。”一下船,钟离笙脸色一变,心中冷哼:待本皇子登基,江玄凌我要你好看。   “侯爷。”钟离笙带来的人跟着他一哄离开,最后船上只剩江玄凌的人。   江玄凌手支着额头:“开船。”   “是。”玄七知江玄凌心情不好,连忙应下出去让船夫开船。   此时的钟离辰已经牵着马跟着去蜀地的镖局行走在蜀栈道上。   “逢生,你看雪山。”站在山道上,对面是一望无垠的群山,还有极远处的雪山。   钟离辰用手中折扇挡住阳光,知道李子口中的那座山就是后世的四姑娘山,勾勾嘴角:“嗯,看到了。”   “那我们?”李子私心还是想钟离辰回京城去。   钟离辰嘴角含笑,想起曾经和室友去四姑娘旅游的场景,那里是自己最接近现实世界的地方:“我们去看日照金山。” 第43章   初春还暖,开平帝的病也有了起色。   与此同时一道来自滇南的的急报也送到开平帝案头。   “好大的胆子。”朝会上,开平帝将手中折子重重摔在地上,“一群乌合之众也敢动我南晋百姓,你们……”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滇南土匪猖獗,滇南郡王求救,你们谁能替朕分忧?”   “臣愿往。”岳三川出列跪下。   “不行。”钟离笙站出来,“岳大人负责拱卫京城安危,怎么能离开。”   岳三川面色不卑不亢:“请皇上下旨。”   开平帝闻言略有些不快,岳家可是他的皇位拥护者,眼下情况不明怎么能随意让他离京:“还有哪位爱卿愿替朕分忧?”   “臣愿往”   “臣愿往”   又有两名武将站出来。开平帝见着还是为难,实在是这些年南晋朝武将青黄不接,稍有些能力的都在各边境驻防,京中剩下的就是些老弱病残。而如今站出来的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将军,开平帝实在是担忧他们还没有赶到滇南就倒在路上。   老将不一定拿的下,岳三川还要留着保护皇宫,还有就是一边站着的文官,以及江玄凌。   那些文官平日耍耍嘴皮子还行,若真叫他们上战场舞刀弄枪怕是有去无回,所以最后只剩下江玄凌。   “玄凌。”开平帝看向江玄凌,“朕知你年少就跟着南家军,有如今的成绩都是在战场上打下来的,你看?”   江玄凌抬眸,一直紧绷的嘴角微勾:“臣愿往。”   顿时,朝中人都松了口气,他们可都是记得江玄凌曾是南家军最出色的一员。后来随南大将军进京,在春猎上露脸,从此成了皇帝跟前的人。   “辛苦玄凌,兵部户部,务必全力配合战西侯,将这场仗打赢打漂亮,叫那些宵小知道我南晋朝的厉害。”   “是!”被点到名的人跪下接旨。   滇南历来部落散杂,加之群山万壑,久而久之就有许多人落草为匪。其后大小土匪不断,相互斗争,又以其中黑风寨,虎头寨,红花寨山头盘踞最大。   往年,山上土匪下山烧杀抢掠得来的都要上交一部分给这三家,可这一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三家竟然结成联盟,将其他小土匪吞并并有往滇南城围拢占据的意思。   当即滇南郡王就组织驻守的将士反击,可谁曾想将士中竟有被土匪策反的人。若不是发现的及时,如今的滇南城就成了土匪窝了。   “求救信送出去了吗?”滇南郡王命不好,一出生就遇到开平帝上位,亲爹死了,亲王位也搞丢。最后只得了个郡王,本来滇南郡王还安慰自己至少还活着,而且郡王虽比不上亲王的待遇但只要安分守己,下半辈子肯定是衣食无忧。谁料回头就被发放到蛮荒滇南来,每日不是担心被土匪弄死就是去处理滇南部落纠纷,可真是愁死他。   “送了,听说是战西侯亲自率兵来剿匪。”滇南郡王身边的是他从京城带来的家仆,这些年也算是尽心尽力辅佐,才不至于他被土匪抓去点了天灯。   “那就好,那就好。”   滇南山中。   黑风寨,虎头寨,红花寨三家当家人坐在一张长桌上,虽是结盟,可从坐的位置上来看也是提防着对方发难。   “根据可靠消息,江玄凌来了。”   “来了就来了,这是我黑风寨的地盘,他就是一条龙来了也得盘着。”   “可江玄凌不是钟离书笛那样的脓包。”红花寨的当家是个身着红衣的中年女子,她腰间盘着一根铁鞭,薄唇吊睛目,一看就极难对付。   “哼,果然是女人家家,这就怕了,要不然把你的人给老子,老子带着他们混,免得跟在你后头受窝囊气。”黑风寨大当家虎背熊腰,手臂堪比红娘子的腰。   不过他的话红娘子听了并不领情,眸中杀意波动:“等你有那本事再来接老娘的红花寨。”   “红娘子!”黑风寨大当家炸起。   “好了好了。”说话的人是虎头寨当家,虽寨子名字起的霸气,可他本人却是一个实打实的书生样,“红娘子,熊九,眼下正是团结的时候,不要内讧。”   “内讧!我看你巴不得我们打起来,是吧,贺玉章。”黑风寨大当家熊九不客气的拆穿。   贺玉章面不改色,继续道:“我叫你们来不是吵架的,是来商量对策。”   “对策?这有什么商量头,弄死就是。”红娘子眼尾一挑,尽显锋利。   “哈哈,这才是红娘子嘛!”熊九哈哈大笑。   贺玉章垂眸看着面前的茶杯,心头恼火,这两个没脑子的废物。   这次滇南郡王送来的求救信急切而揪人心,遂定下江玄凌出征第二天,剿匪大军就整军出发。碍于滇南严峻的情况,江玄凌决定带几个人轻装赶路前去打探情况,剩下的人就交给兵马司杨清负责,值得一提的是杨清的弟弟正是杨昭。   “前些日子小弟给侯爷添麻烦了。”四下无人,杨清小声地道谢。   杨清说的是什么,江玄凌也知道,无非就是杨昭上战西侯府闹的那事。虽表面上江玄凌处置了杨昭,但杨清知道江玄凌还是手下留情了。   “无碍,日后管好令弟。”江玄凌说完看也不看的走远。   杨清连忙作揖:“多谢侯爷大度,卑职定会全力听侯爷差使。”这也算是侧面的表态,这一路会尽忠职守,不会拖着搞破坏。   从京城到滇南,山多路难走,抵达也是少则一月多则三月,饶是江玄凌一路快马加鞭,到达也是大半个月过去。   “主子,据附近老百姓说山里的土匪前几天才来打劫过。”玄九打探消息回来。   “嗯。”   “不过老百姓说这回这些土匪没杀人只抢了东西。”   江玄凌闻言从窗户看出去,这里是滇南附近的一座小镇,因被土匪光顾过,家家门户紧闭,生怕又从哪里钻出来一群土匪。   “我看不杀人是要这些老百姓跟着入伙。”玄五出身匪窝,因而对这些土匪玩的手段门清。   “怎么说?”玄九问。   玄五点了外面的街道:“如今滇南城自顾不暇,这里的土匪抢了东西有吃有喝,回头再一派人游说恐吓,老百姓最后走投无路只能跟着入伙。”   “这些畜牲 ”玄九骂道。   “客官。”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玄九打开门是这家客栈的老板,他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装了两碟炒青菜和一大碗蒸糙米,“客官,这就只有这么多吃的了。”   江玄凌抬抬手指,玄九上前接过:“知道了,你下去吧。”   “好,好嘞。”客栈老板黑瘦黑瘦的,见客人没有责难,吐出一口浊气,颤巍巍地离开。   玄九将饭菜摆好,又一一验过,才道:“主子,没有问题。”   蜀地。   这些时日,钟离辰可谓是玩的不亦乐乎,不仅看了日照金山,还在民间搜罗了不少新奇玩物,足迹更是遍布整个蜀地。   “逢生,我们下一步去哪?”这些日子李子叫钟离辰的字也是越来越顺口,两人就差哥俩好了。   钟离辰闭目想了一会:“暂时先在这里休息几天,然后我们就去滇南。”上辈子滇南可是一个好地方,自己肯定要去打卡一次,最好打个石碑,上书:钟离辰到此一游。说不定若干年后考古挖掘出来又是一个争议话题。   “滇南?”李子来了精神,“我们怕是不能去滇南。”   “为什么?”钟离辰不解,他记得这会的滇南已经是南晋的土地,怎么不能去。   闻言李子连忙将收到的消息道来,在听到江玄凌竟然去滇南剿匪之后,一怔,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那我们换个地方去,去西域。”   “欸。”李子心头丧丧,主子不是奴才不给力,实在是七殿下不听。   半夜时分,蜀地的夜黑得深沉,唯有一轮藏在云中的月勉强透出一抹亮。林间鸟雀飞过,惊醒了屋中一盏明黄的灯。   从噩梦中惊醒的钟离辰冷汗泠泠,他终于知道自己从下午开始就心神不定的原因。因为他想起书中有一段剧情,就是江玄凌去滇南剿匪,可这场剿匪,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局,一场杀人的局。   “逢生。”李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面前衣着整齐的钟离辰,“殿下?”   “快点收拾,我们马上去滇南。”   作者有话要说:   钟离辰:我发誓我就是去刻个碑,你信吗? 第44章   日出时分,远处雪山拢在一片霞光中,与天际齐飞的白鹭引吭高歌。   “滴答”清晨下了一场雨,蜀栈道上车轮的旧痕积了一团水洼,从叶尖落下的水滴模模糊糊映出路上行走的人。   “逢生。”李子一头雾水地跟在钟离辰后面,“殿下你还没有说怎么会突然想到去滇南。”   “我。”钟离辰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停住脚和跟在后面来不及反应的李子撞上,“李子,你可有和你们家侯爷联系的方式?”钟离辰想,李子也算是战西侯府的内部人员,应该有法子。   果然,李子点点头:“有。”不过说完李子就目露心虚,好在心里想着事的钟离辰没有注意到。   半盏茶后,钟离辰看着李子唤来的鸽子飞走,惊叹道:“这鸽子好听话。”   李子赔笑。   “不过”李子头皮一紧,就听钟离辰问:“这鸽子怎么会跟着我们?”   李子试探地说:“殿下知道我一直跟在侯爷身边,侯爷身边的人都学过训鸽子。而且我想着出门在外带鸽子方便,万一遇上什么稀奇事还可以及时送到侯爷手中。”   “原来如此。”钟离辰点点头,“那鸽子能到滇南吗?”   “不出意外的话能到。”李子也不敢保证,实在是蜀地到滇南崇山峻岭,谁也不知道路上会不会出什么事。   听到李子的话,钟离辰心里也跟着提了提:“那多放几只鸽子。”   “就只有一只。”李子倒是想多准备几只,可这信鸽要训练出来极难。   “那我们快点赶路,争取早日到滇南。”   ……   ……   滇南。   三大匪首联盟,滇南郡王在这上头吃了大亏,因而这些日子他下令滇南城只许出不许进。   江玄凌到的时候滇南城城楼上架着弩箭,来往巡逻的将士森严。玄五摸摸下巴:“看起来还有那个样子。”   “不过是怕死罢了。”玄九回道。   江玄凌目光从城楼上收回,道:“找个地方进去。”   “是。”玄五搓搓手,这可不是老本行。应下后身影化作一道虚影,飞快地朝城楼而去,不过片刻他就赶回来,“侯爷跟我来。”   “阿润,你说战西侯怎么还不来?”滇南郡王苦着脸,“底下老百姓已经有意见,这些土匪就算准了。可一旦开城门你说到时候土匪打进来怎么办?”   唤作阿润的人安抚地拍拍滇南郡王的手:“来滇南的路不好走,侯爷来迟些也正常,至于那些土匪我们总不能一直坐以待毙。”   这是要主动出击的意思。滇南郡王的脸更难看了:“话说的好听,怎么打?”   阿润刚要说话,门外响起物品摔落的声音,“谁!”阿润握紧腰间佩剑护在滇南郡王身旁。   “郡王不是还在念叨本侯吗?”房门推开,江玄凌踏步进来,“郡王身边人说的很对,不能一直坐以待毙。”   “侯,侯爷,战西侯江玄凌。”滇南郡王喃喃道,随后眼中爆发出惊喜的神色,前两年他进京给开平帝拜寿见过他:“真是侯爷,你终于来了,你不知道那些土匪…”   “王爷。”阿润颇为头疼的拦住滇南郡王的哭诉,“侯爷来肯定是知道了。”   “对对对。”江玄凌来,滇南郡王也有了主心骨,“侯爷来了就好,滇南就交给侯爷,一定要那些土匪有来无回。”   江玄凌勾勾嘴角,一双深沉的眸子看不出喜怒:“本侯倒是觉得王爷身边这人说的法子可用。”   “鄙人阿润。”阿润拱手,并报了名讳。   见江玄凌脸色有异,滇南郡王连忙解释:“阿润是我的书童,打小就这个名,本来我想他跟我姓,可阿润不同意。”   “王爷。”阿润无奈,“侯爷来肯定还有许多不清楚的地方,鄙人这些年在滇南还算是了解。”   “阿润怎么贬低自己,侯爷向来不讲究那些虚礼。”滇南郡王满心眼里都是鄙人鄙人,阿润怎么能这样自称。   “王爷。”阿润已经习惯滇南郡王的性子,再次拱手,“侯爷,我家王爷他…”   “无碍,正事要紧。”江玄凌道。   闻言阿润松了口气,连忙招呼着江玄凌来到书桌前,并将挂在墙上的一卷画取下来:“这是我这些年走访滇南绘的地图。”   “奏章上说三家寨子联盟,是哪三家?他们在地图上何处?”江玄凌问。   阿润伸出手在地图上圈了几个地方:“分别是黑风寨,虎头寨和红花寨。至于他们寨子在何处我并不清楚,但能确定在这几个地方。”   “不清楚又何能确定?”   阿润不慌不忙道:“曾经我跟着部落老农进山,发现这几个地方每到饭点会有薄雾升起,而且我问过老农,他说这些地方有神仙,凡人不得入。”   “神仙。”江玄凌轻呵。   阿润也笑:“我看不是神仙,是有人故布疑障,不过有一点不错,这几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不错。”江玄凌心里初步有了猜想,“玄九,玄五,玄二你们去这几个地方打探打探,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是。”   “那侯爷我们?”阿润试探地问道。   “不急。”江玄凌说话间多看了一眼滇南郡王,惹得阿润侧身挡了挡,最后又好似懊恼。江玄凌别开眼当做没看见:“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仔细说来。”   “是。”阿润便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一说来,在听到土匪手中有人质时江玄凌脸色微变。阿润不由得顿了顿,不过见江玄凌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又接着往下讲。   待到月上中天时,江玄凌已经对滇南有了初步的了解。   “那个,侯爷。”滇南郡王不好意思地出声,“很晚了。”   阿润这也才想起,道:“侯爷一路风尘仆仆,我们还没有给侯爷接风,我这就去安排。”   次日。   去山中打探消息的几人还没有回来,江玄凌则同滇南郡王一道巡查城中布防,毕竟玄五能找到漏洞,别人也有可能找到。   因前些日子土匪攻城,城中百姓受惊不小,不过见这几日没了动静,城中也慢慢热闹起来。   “那些是怎么回事。”马车上,江玄凌看见角落里几个人聚在一块,看样子已经留宿街头好一阵。   滇南郡王皱着眉道:“那些都是附近寨子的人,来城里做生意,土匪攻城的时候我们封了城就没有让他们出去。”最后一句话说完,滇南郡王已经觉得自己脖子上冷风嗖嗖,自己这是惹了江玄凌?   江玄凌道:“封城,那附近的寨子你们不管?就任土匪抢夺。”想到一路上看到的场景,江玄凌生怒。   “侯爷。”阿润连忙道:“不是我们不管,实在是这次土匪是有备而来,而且这一次他们主力在滇南城,我们自顾不暇。”   “哼。”   滇南郡王和阿润低下头,这事实在是他们办得不好,可城中百姓数万,若是这里失手,损失会更大。   江玄凌大概也想到了这点:“附近寨子不能不管,既然他们不动,那就我们动。”   “是,谨听侯爷安排。” 第45章   又过几日,玄九他们从山中回来,确认先前阿润圈出的几个位置确实为土匪的寨子。   “如今看来人最多的就是黑风寨。”江玄凌指尖点点桌面。   “那侯爷我们是?”滇南郡王迫不及待问。   江玄凌垂下眸子道:“杨清送来消息,大军不日将会抵达滇南,将这个消息传出去。”   “传出去!”滇南郡王瞪大眼睛,“这不就是泄露信息吗?”   “王爷。”阿润解释道:“就算我们不说,几万大军的动静,那些土匪也会知道。”   “这样,哈哈。”滇南郡王明白过来,“那我这就派人去散布消息。”   “还有,打开城门。”江玄凌补充道。   滇南郡王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   入夜。   滇南深山里却是一片灯火明亮,三家寨子的当家人坐在一起。只是这一次他们没有上次的剑拔弩张。   “据可靠消息,江玄凌已经先一步到滇南城。”贺玉章-沉着脸道。   “什么可靠消息,我看他肯定到滇南城了。”红娘子道。   “到了好,不如我们今天晚上连夜动手,把他擒上山来,我倒要看看他们吹嘘的战西侯有几个胳膊。”熊九一拍桌子道。   贺玉章面色不虞,三家寨子联盟是他主导,红娘子还好说,就是这个熊九也忒沉不住气,若不是碍于他人手众多,不然:“熊九,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江……”   “从什么长!你当初找我们结盟,到现在朝廷大军压境,还从长计议,你该不会是要等到别人打进寨子还从长计议吧!”熊九嚷嚷道。   贺玉章额头青筋直跳:“那你就去,滇南王府,去把江玄凌抓回来。”   “去就去。”熊九操起手边的狼牙棒,“兄弟们,跟老子下山,抓战西侯,立大功。”   “抓战西侯,立大功!”黑风寨的人附和道。   还真要去!贺玉章拍桌而起:“熊九,你想死别拉我们下水。”   “哟呵!”熊九肩抗狼牙棒,朝贺玉章啐了一声,“怎么?你该不会是朝廷派来的卧底吧!”   “熊九。”虎头寨二当家拔剑直指,“你说什么。”   “我说这厮是卧底。”熊九左右踱步,朝厅中众人说:“你们可不知道,贺玉章这厮可是探花郎出身。你们说说好好的探花郎不当跑这穷山僻壤来当土匪头子,不奇怪吗?还有邱文,你可别忘了,你们虎头寨老当家在他来了没多久就死了,可别……”   “熊九!”贺玉章黑着脸,“老当家待我有恩,你少在那里大放厥词。好啊!你不是要去抓战西侯吗?去啊!正好我把你们黑风寨一并收了。”   “好啊!贺玉章,这就是你的真面目。”熊九狼牙棒一挥,在地面砸了一个巨大的坑。   “好了!”红娘子站起来,“还没有打起来就内讧。”说完手中鞭子朝对峙的两边挥去,打下两边的武器。红娘子才继续说:“我不管贺玉章是不是卧底,我只知道老娘要进城,这山沟沟老娘待腻了,谁敢搞破坏,我要了他的命。”   熊九握紧拳头,这时他身后的人上前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熊九这才勉强道:“我不去也可以,贺玉章你说说接下来怎么办,老子可不想从什么长,老子也跟红娘子一样,想下山当当大王。”   贺玉章看了一眼邱文,坐下。见他坐下,熊九和红娘子也坐下:“两位若是信的过我就让手下人出去。”   “信你?哼!”熊九翘起脚冷哼。   红娘子倒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似的,挥挥手,她身后的人退了出去。熊九看得一愣,接着就是虎头寨的人离开,最后只剩下黑风寨的人还在。   熊九见状哼唧几声:“你们你出去守着。”   “大当家的。”手下人不放心。   “不碍事,老子没那么废物。”熊九道。   “是。”   待人离开后,熊九这才注意到邱文并没有离开,一拍桌子道:“他怎么没出去!”   邱文哈哈大笑:“自然是留下来同三位做个生意。”   此话一出,红娘子和熊九对视一眼,再看老神在在的贺玉章,后者笑起来:“当初我来寻两位说是有好东西,要两位同我一道联手。”   熊九这次机灵了,先看了一眼红娘子见她不说话,自己也闭嘴不言。贺玉章倒不奇怪,接着道:“这好东西,就看你们愿不愿意加入,若是愿意,自然不会亏待,但是加入后就不能退出,不然。”   话落,邱文拿出一个黑色的球,红娘子看得眼皮一跳:“桥已经上了一半,哪里有退出的道理。”   “就是,好东西,大家都想要。”熊九附和。   “很好。”贺玉章点点头。   就见邱文往脸上一抹,一块薄如蝉翼的面皮掉落。   ……   ……   三日后,杨清带着大军抵达滇南。   经过几日摸排,确定那日土匪攻城时一共抓走了四十多名百姓,其中大多是年轻女子。   送走前来哭诉的家属,滇南郡王看向江玄凌,无声的问着法子。   “整军,围山。”   “大当家,大当家。”一个瘦小的男子从山下赶来,一路火急火燎,“不好了。”   三家寨子的当家人这会正难得和气的坐在一起吃早饭,听到外面的叫唤,熊九不耐道:“叫魂啦!老子好的很。”   “大当家的。”男子跑进来,“底下朝廷的官兵把山给围了。”   “哈哈哈!”闻言熊九更乐了,“围山!我滇南背靠十万大山,他围得了?”   倒是贺玉章和红娘子脸色不好,熊九笑过,问道:“怎么?这就吓唬到你们了?”   “战西侯围山的确不能把我们如何,但是你别忘了我们后山悬崖峭壁,他们上不了,我们也难下。”贺玉章道。   红娘子也沉着脸:“若是我们强行下山,就是移动的靶子给人练箭法。”   “那又如何。”熊九不屑:“老子山中存粮足够吃一年,怕他个锤。”   闻言贺玉章笑起来:“熊九说的是,我们怕他做甚。”   说着,三人也想起那件事,不过红娘子还是有些犹豫,道:“靠谱吗?那些人惯爱玩阴谋诡计,过河拆桥更是家常便饭。”   熊九看向贺玉章,贺玉章勾勾嘴角:“不赌一把,怎么荣华富贵。”   山下,几万大军化整为零将所有上山下山的路围堵起来。滇南郡王在一边看得着急,最后终于按耐不住地问:“滇南山多,这样真能对付那些土匪,万一他们对人质下手怎么办?还有山那么多他们逃了怎么办?”   江玄凌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不是还没有吗?”   滇南郡王一噎,心头没好气的想:办砸了差事看你怎么交差。   待滇南郡王离开,跟随杨清一道来的玄七进来:“侯爷。”   “东西带来了吗?”江玄凌道。   玄七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婴儿大腿粗的药瓶:“他说这一瓶可以放倒一万人不在话下。”   江玄凌接过,在手中转了转,玄七目光也跟着转,深怕江玄凌一个手滑没拿稳。   “呲!”江玄凌冷笑。   玄七赶忙道:“他们肯定没想到我们会使这般下流手段,这会正忙着御敌设防呢!嘿嘿!”   “下流手段?”江玄凌挑眉。   玄七当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属下这是夸侯爷办法好,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三家寨子,厉害!”   江玄凌移开视线:“哼!”   “侯爷,那这药何时下?”玄七试探地问。   江玄凌看了他一眼:“今晚。”   玄七眼睛一亮,忍不住搓手:下药,他喜欢!   “我和玄二玄九他们去,你在这里看着。”   “啊!”玄七不敢相信,刚要问缘由,可是在看到江玄凌的目光时住了嘴,“是。”   作者有话要说:   江玄凌心虚不敢看媳妇,生怕媳妇嫌弃自己不如其他主角那般霸气:兵者诡道也,管用就是好法子。   钟离辰鼓掌:侯爷说得好! 第46章   “终于到了!”   滇南城外,两个狼狈不堪的人瘫坐在地上。钟离辰重重吐出一口气,这一路,生怕鸽子没有将信送到江玄凌手中,简直是一刻也不敢停歇的赶路。   “殿下,我们快进城吧。”李子道。   “不。”钟离辰摆摆手:“侯爷这会已经围山,送的信也没有回,想来是没有收到,我们直接去那边。”   “好。”   深夜。   玄七奉命守在江玄凌帐前,一直风平浪静让他忍不住开始打瞌睡,就在这时有脚步声响起。   “大人。”   “什么事?”   来人是驻扎在大营门口的守卫,他道:“有两个人要见侯爷。”   玄七想到江玄凌的吩咐:“侯爷已经歇下,不见。”   “是。”   只是那人离开后不久又回来,“大人,他说他是侯爷的家眷,特地来侯爷身边侍奉。”   “你说啥?”玄七目瞪口呆。   “家,家眷。”守卫回道,说起来他也是一脸不可置信,这人怕不是疯了,只是看对方说的有模有样,他也有些拿不准:“而且他还说,这次给侯爷带了新口味的火锅。”   玄七一怔,还真是家眷!不过七殿下怎么会来?清清嗓子:“没听到吗?是侯爷家眷,还不请进来。”   守卫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转过身往外走去。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一件事,听闻战西侯娶了当今七殿下,虽有些荒缪,但是事实。   “侯夫人请。”守卫斟酌了一下措辞,决定还是这么称呼。   钟离辰咬了下舌头最后还是没有去纠结守卫的话,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走,但愿他没有来晚。   远远地,江玄凌的营帐一片漆黑,帐前只有玄七站在外面。钟离辰心猛地一沉,快步上前:“他了?”   玄七侧开身:“殿下里面请。”   “他是不是潜入山里了?”一进营帐钟离辰就这么问。   玄七尴尬道:“殿下怎么知道?”   “糊涂!你知不知道滇南一事从头至尾都是京城那些人的算计。”钟离辰吼道。   玄七犹如当头一棒:“殿下说什么?”   “他们在山里埋了火石,就是为了将侯爷炸死在里面。”钟离辰气急,“不行,我要进山。”   “殿下我去,夜里山路难走,我去。”玄七拦住钟离辰。   “我也要去。”钟离辰下定决心,他记得书中所提到的线索,“带上我。”   “殿下。”玄七抿住嘴,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好,我带殿下去。”   不过钟离辰也没有这么和玄七一走了之,而是将杨清,滇南郡王叫过来,让他们随时做好接应和撤离的准备。毕竟火石炸山,后果不堪设想。   安排好事务后,钟离辰便跟着玄七一道进山,只不过这跟着还不如说是玄七一路扛着钟离辰赶路。   “我记得你们有通知的烟花弹,先给侯爷放一个。”   玄七武功好,在山中行走犹如平地:“山间树木太多,放了也看不见。”   “那也不一定,多放几个,总有一个可以看见。”钟离辰道。   玄七想想也是,随即拿出几个烟花弹放了出去。   接连几道烟花弹升空,将周围的天空都照亮,钟离辰勾勾嘴角:“你看,总有一个有用。”   “是我考虑不周。”玄七道。   钟离辰拍拍他的肩:“先赶去虎头寨。”   虎头寨。   由于三家寨子的大本营离得远,江玄凌便将药瓶中的药分成三份,三人分开行事。   入夜,虎头寨篝火明亮,许是山下被围,寨子里巡逻的力度加大。江玄凌一身黑衣隐在暗处,随着一队人马走过,成功的混入其中。   “欸不对啊!我后面怎么多了一个人。”末尾的人回头,迎接他的是一把银白的利刃。   “怎么回事?”   江玄凌眸光一暗,短刀滑出衣袖将这一队人马全部诛杀,余光扫过不远处的人,一脚一个将尸体踹到角落。接着飞身上屋顶解决掉高处的岗哨。目光搜寻间看到寨子中间那几个最大的篝火盆。当即取出药瓶,直直扔了进去。   伴随着一声爆响,药瓶中的药粉炸开,四周都笼进一片白雾之中。   “敌袭,快!”   “快,搜!”寨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但是随着山间夜风,拿着武器的土匪倒地,挣扎几下就失去了意识。   “出什么事了?”贺玉章听到动静出来就看到飘在空气中的薄白,立即察觉到不对,屏住呼吸:“有毒,捂住嘴。”   可惜他发现的太晚,又或许是药粉毒性太大,寨子中的人没多久就倒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也是慢慢软了手脚。   贺玉章见状连忙想到什么,赶紧往假扮邱文的人房间走去。推开,里面空无一人,贺玉章立马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耍了。   “想走。”江玄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贺玉章身后,“你要找的人是谁?”   贺玉章看到江玄凌不意外,道:“侯爷机智过人,不如自己猜。”   江玄凌看着贺玉章:“好好一探花郎,可惜做了匪。”   贺玉章脸色大变:“闭嘴。”为匪多年,为了自保贺玉章也学了不少拳脚功夫,可和江玄凌相比就差了一大截,还未来得及靠近就被江玄凌踩在脚下,“江玄凌,今日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你是说埋在周围的火石吗?”江玄凌弯腰问道。   贺玉章瞪大眼睛:“你!”   “侯爷,抓住了。”玄七手里抓着一个人,赫然是假扮邱文的人,此时的他浑身是血,一看就是被人打的,“这厮来阴的,被我一巴掌拍石头上撞晕过去。”   “殿下了?”江玄凌蹙眉。   “我在这。”钟离辰从玄七身后出来,整个人看起来脏兮兮的,就连头发上都是烂叶子和蜘蛛网。   就在这时,被江玄凌踩在脚下的贺玉章突然暴起,“江玄凌我要你陪葬!”不知道怎么藏住的,贺玉章手里竟多了一颗燃烧的火石,眼见引线即将燃尽。   “江玄凌小心!”   “嘭!”   “侯爷!”   倒塌的房屋激起丈高灰尘,许久,灰尘才在山风下散去。   “咳!侯爷。”玄七推开倒在地上的瓦片柱子,“殿下。”   “这里。”钟离辰耳朵震得嗡嗡作响,玄七的话听得一阵模糊。   “殿下。”   “快看江玄凌。”钟离辰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竟不顾一切的朝江玄凌奔去。其实事后想来以江玄凌的身手是能反应过来,反倒是自己还连累了他。   “侯爷没事,只是震晕了过去。”玄七检查过后也松了口气。   钟离辰听后整个人都卸了力,看着护在自己身上的人,闭了闭眼:“这会寨子里的人都中了药,玄七你快通知人上山抓人。”   “不行,我先送殿下和侯爷下山。”玄七道。   钟离辰摇摇头:“你带着我们太慢,快走。”   “可……”   “听殿下的。”江玄凌睁开眼,和惊喜他醒来的钟离辰来了个四目相对,“殿下没事吧。”   “我没事,你了?”钟离辰问道。   江玄凌摇摇头,撑着身子坐起来:“玄七,动作快些。”   “是。”玄七抱拳,领命而去。   玄七离开,周围的人都中药昏迷,最后只剩下江玄凌和钟离辰以及周围篝火燃烧的爆裂声。   “殿下不是在蜀地,怎么会来?”   “侯爷怎么知道我在蜀地。”钟离辰说完又笑起来,他想起那日李子躲闪的话,“是李子。”   “嗯。”江玄凌别开脸,“担心殿下在外有事,所以…”   “我知道。”钟离辰不是那种分不清事情的人,“多谢侯爷。”   江玄凌看着远处:“殿下还没有说怎么会来这里。”   “侯爷。”办完事的玄二玄九赶来,看到一片狼藉中的江玄凌还有空气中浓烈的火石味,“侯爷你没事吧!”   “没事。”江玄凌扶着钟离辰站起来,“先检查有没有漏网之鱼。”   “是。”玄二玄九两人没有奇怪钟离辰为何会在这里,转身就去做事。   江玄凌道:“那屋子没有受爆炸波及,我扶殿下过去歇会。”   “不碍事,侯爷快去忙吧,这么大范围,那药也不一定那么有用,别有漏网之鱼跑掉,下山去祸害百姓。”   “不差这会。”江玄凌坚持道。   钟离辰站好,抬手抹了抹脸:“侯爷不去我也不去。”说完转身就走,江玄凌无奈只好跟上。   “对了侯爷,我说我是来滇南玩的,你信吗?”   江玄凌就要说话,不远处玄九喊道:“被抓的百姓在这里。” 第47章   几万大军压境,阵仗轰轰烈烈,没想到结尾是这般的戏剧化。   听完玄七的话,滇南郡王朝江玄凌竖了个大拇指:“侯爷妙计。”   看着他言不由衷的夸奖,钟离辰展开折扇挡住脸笑,不过江玄凌用的法子倒还真是让人意外。毕竟谁会相信堂堂战西侯会耍下药这种手段。   “这次被抓上山的百姓一定要好好安抚。”听江玄凌交代下去事务,钟离辰想到那些被抓上山的大多都是女子。当今对女子名节虽不如前朝那般严苛,但也不是可以放在明面议论的,若不安抚好恐怕会害了别人一生。   “殿下放心。”江玄凌道。   滇南郡王也紧跟其后:“这事交给我们,会安顿好的。”   “如此辛苦郡王。”钟离辰抱拳致谢。   滇南郡王摆摆手,笑道:“说起来我只比殿下大十岁,殿下就叫我明理就好。”   滇南郡王的父亲是开平帝的兄弟,说起来滇南郡王和钟离辰还是实打实的堂兄弟:“堂兄。”   滇南郡王闻言哈哈笑起来:“堂弟。”   两人在一边堂兄堂弟一家亲,旁边的阿润和江玄凌神色反倒是有些微妙。   “对了,贺玉章怎么回事?我听着他还是探花郎。”事情告一段落,钟离辰也有了八卦的心思。   “这事是我经手。”江玄凌给钟离辰递过去一杯热茶:“六年前会试结束后,有人举报会试中有人作弊,作为前三的人首当其冲被卷入这件案子。后来查出来,是礼部侍郎监守自盗,私下买卖试卷。”   “那贺玉章买了?”   “不,贺玉章这人倒有真才实学。可惜参与买卖试卷的人是他的父亲,当时查出来之后,贺家满门抄斩,没想到这贺玉章竟然没死还跑到这虎头寨做了大当家。”   “他是恨上了侯爷。”钟离辰想到贺玉章临死前说的话。   江玄凌勾勾嘴角,眼中尽是嘲讽:“无能之辈而已。”   接下来几日,将士以三家寨子为中心,撒网似的排查,将滇南附近百里的群山都搜了个遍。托三家寨子联盟的福,那些小土匪窝各个都不成了气候,见到将士来,打都不打就投了降。   “你说什么?”江玄凌眸光晦暗,玄七也不敢直视于他。   “属下带人搜查到虎头寨后山的一处山洞时,发现里面有不少熔炼炉,里面还散落着一些金珠子,属下怀疑那附近有金矿。”玄七毫不掩饰脸上的喜色,若真是金矿,那可就发达了。   “先把那里封锁住,不叫人发现。”江玄凌吩咐道。   玄七点头:“侯爷放心,那处都是我们的人搜查,保管嘴严。”   又过几日,知道滇南附近的土匪窝都被清理了个干净。老百姓想到以后出门终于不用怕被抢了,高兴的换上了过年过节才穿的新衣,载歌载舞,尽情的庆祝。   “侯爷,外面的百姓都要感谢你。”滇南郡王幸灾乐祸道。   钟离辰也大致猜到了什么,滇南自古都是热情似火的地方:“侯爷去吧!这次你是大功臣。”   “殿下也一道去,若不是你,我这个大功臣早就葬身火石下。”   闻言钟离辰脸一热:“没有我你也会发现。”   “殿下和侯爷就莫推辞了,都去。”阿润插话道。   他说完滇南郡王也催促着,这下想看笑话的钟离辰傻了。   最后,江玄凌,钟离辰还有滇南郡王主仆俩谁也不肯放过谁,拉扯着一道出去。只是一出去,看到王府前摆的百来个大海碗,腿均是一软。   “战西侯出来了。”眼尖的老百姓由不得他们打退堂鼓,连声唱起歌谣,邀请锄匪有功的战西侯喝酒。   从白日到月上中天,老百姓热情不减,城中酒家送了一趟又一趟酒,一边的酒坛子更是垒成山似的。   “太热情了!”钟离辰喝了几碗酒就趁乱跑了,只剩下江玄凌和在老百姓眼熟的滇南郡王主仆。   “殿下,我们这样好吗?”李子对滇南百姓的热情深受震撼也心有余悸,还好他只是个下人,不然他爬都爬不起来。   钟离辰道:“怎么不好,难道真要喝瘫在那里?”   “那也是。”李子点点头。   “行了,时候不早了,去厨房煮点解酒汤,他们肯定需要。”钟离辰道。   李子欸了一声,回头看到亭子外站的人,头一埋,快步离开。   钟离辰酒量不好,饶是喝了那点酒又休息这么久,脑子还是有些迟钝,等他发现江玄凌的时候李子已经跑出去好远,“侯爷。”回头看了眼门口的方向:“侯爷这是脱身了?”   “嗯。”江玄凌被拦着喝了不少酒,但整个人看起来并无喝醉的样子,唯有一身浓烈酒味出卖了他。   钟离辰上前:“我让李子去准备解酒汤了,侯爷可是喝醉了?”   “没有。”江玄凌拧着眉心。   钟离辰上下打量着江玄凌,试探地伸出手:“侯爷,这是几?”   江玄凌眉心拧得更紧了:“这是手指。”   钟离辰:……,这人好没幽默感。下一瞬,钟离辰瞪大眼睛,江玄凌收回手背到身后:“殿下嘴角沾着东西。”   “哈哈,我刚才吃鲜花饼。”钟离辰指指亭子里放的一盘点心,“侯爷要吃吗?”   “嗯。”江玄凌点头。   “那,那走吧。”回头猛然看到江玄凌漆黑的瞳孔,酒香花香交融。   “很香。”江玄凌站直身子。   钟离辰木着脸,接着整张脸爆红到脖子根,刚才他以为江玄凌是要亲自己。   “殿下。”江玄凌头微微一歪,不解钟离辰怎么红脸。   钟离辰唇瓣颤抖:“侯爷你喝醉了。”   “没有。”江玄凌肯定道。   这下钟离辰肯定江玄凌是醉了,脸上的热度稍减:“我带侯爷去厨房,喝了解酒汤就好了。”   “解酒汤?”   “嗯。”原来喝醉的江玄凌如此好玩。   江玄凌思考了片刻,只是这会他意识里被沁透了酒意,下意识点点头,道:“我有解酒汤。”说完转身就走。   仔细看江玄凌的脚步也有飘,钟离辰放心不下连忙追上去,他记得花园里有湖,可别走歪栽进去了。   江玄凌住的卧室是整个滇南王府最好的客房,钟离辰跟着他三弯九绕终于进了房间。江玄凌进门后径直朝柜子走去,打开。   “侯爷找什么?”   “这个”江玄凌手里拿了一壶酒,钟离辰认出这是前几天一个部落老者送来的,说是陈年佳酿,可是它是酒啊!   “解酒汤。”江玄凌打开,一股淡淡花香飘出,闻到这个味,脑中混沌散去,钟离辰大感震撼,这还真是解酒的?   “没有殿下身上的香。”江玄凌道。   钟离辰脸又是一烫,这人还真是喝糊涂了:“侯爷快喝吧。”可别耍酒疯,自己还想见明儿的太阳。   江玄凌站直,朝着桌子走去,将酒壶里的酒倒进杯子:“殿下也喝。”   “我就不……”钟离辰没说完的话败在江玄凌直勾勾的眼神里,“好,我喝。”   这酒也不知是如何做的,闻着香味开窍醒神,喝进嘴里也是一股清甜,像极了久旱遇甘霖的味道。   “殿下。”江玄凌作势要给钟离辰倒第二杯。   钟离辰犹豫了片刻,这酒还真不像酒,喝着挺精神的,遂伸出杯子:“满上。”   房间外,端着解酒汤的李子挠挠下巴,看样子这解酒汤还是先给其他人送。 第48章   次日清晨。   钟离辰抬手遮遮眼,下一秒坐直了身子,低头看向身边的人,江玄凌!怎么会?   记忆回笼,昨夜江玄凌拿出一壶闻着喝着都像解酒汤的酒。江玄凌给自己倒了一杯,自己经不住诱惑一杯两杯三杯,直到把自己喝倒。   捂脸,钟离辰吐出一口气,这简直是。拉好乱糟糟的衣服,滇南湿热,加上昨夜两个酒鬼挤在一块睡,更是热上一个度。   小心翼翼地跨过还在睡的江玄凌,钟离辰踮着脚走出房间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这副做贼的样子。自己和江玄凌都是男子,喝醉了一张床睡而已,又不是……   烦躁地抄起手,钟离辰大步出了院子,他要找李子给他煮碗解酒汤,因而也没有听到房间里一声酒壶转动“骨碌”的声音。   ……   ……   “朝廷来信。”滇南郡王走进议政大厅,将一个腊封的信封交给江玄凌,“看样子是要召侯爷回去,这些日子相处还真是舍不得。”   江玄凌看完信道:“是朝中派尚益来辅助郡王治理滇南,任太守一职。”   “我呸!滇南虽然部落混杂,但是只要没有土匪作乱,就好得很。我看这是来搞幺蛾子了。”滇南郡王毫不客气骂道。滇南是钟离书笛的封地,自然滇南的事务都是由他负责,如今朝廷派人辅佐,明摆着是要分他的权还要给他添乱。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不仅是要分王爷的权,还要侯爷锄匪的功劳。”阿润毫不避讳道。   “为什么?”钟离辰不明白。   阿润看了一眼江玄凌道:“先前滇南附近有土匪,但是大小土匪加上城中守卫互相抗衡,倒是形成一种平衡之局。如今土匪除去,平衡之局破,城中百姓没有了威胁,自然会往好的方向发展,这会朝廷来人,只要不是废物就都能做出一番政绩。”   “倒是会捡便宜。”钟离辰明白了,滇南之所以不像其他地方发展好就是因为有土匪。如今土匪一除,滇南本就得天独厚的位置,发展起来只是时间问题,“非得来吗?”   “是啊?”滇南郡王脸愁成苦瓜,滇南平日没啥大事,他自个在这逍遥得很:“侯爷可知尚益这人是谁?如果有脑子倒还好说,若没脑子简直愁死人啊。”   江玄凌淡淡开口:“此人我也不甚了解,只知京城尚家是三皇子一派。”   “哎哟。”滇南郡王一跺脚,“我都在这么远的地方,怎么还逃不过那些事。”   “侯爷。”钟离辰看向江玄凌,他直觉江玄凌有办法。   江玄凌问道:“郡王平日是如何打理滇南事务?”   “简单。”滇南郡王虽没有大志向,但胜在身边有个智囊:“这里部落多,风俗又不一样,我就要部落里有名望的老人自己管自己的人,平日只要不闹事就任他们去。这个法子用了这么多年一直没出什么问题,只是朝廷来人,这个办法恐怕行不通,又有得折腾。”   听后,钟离辰血液里的红色基因翻滚起来:“这是堂兄想的法子?”   “不是,是阿润。”滇南郡王提起阿润,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意。   “阿润。”钟离辰热切的看向他,“瓷器。”   阿润一脸茫然:“殿下这和瓷器有什么关系?”   “啊!逗你玩。”钟离辰心头失落,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自己能遇到一个老乡已经是难得,再遇到岂不是时空乱套了:“哈哈,我是夸你这个办法好。”   “听下面人说有土匪漏网。”江玄凌抿了一口茶,没头没尾的说。   “嗯?”钟离辰刚想说什么。   阿润就朝江玄凌一拱手:“多谢侯爷提点。”余光看了一眼钟离辰,头埋得更低:“鄙人一定会好生辅助王爷,守好滇南安宁。”   “阿润。”滇南郡王不解。   见此情形,钟离辰脑子里冒出个模糊的想法,最后明晰,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等待朝廷来人还有一些时日,来时大军急行军,这会便也不急着离开。江玄凌下令让他们在滇南城外驻扎两日,稍作歇息才拔营回去,自己则留下来等朝廷来人交接。   “打猎。”钟离辰听后饶有兴致,滇南十万山,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好东西,“何时去,我准备准备。”   “明日。”江玄凌道。   次日,同滇南郡王打过招呼后,江玄凌和钟离辰带着玄七他们就往山里去。   滇南山多且险且峻,因而马刚到山脚就无法发挥作用,一行人就只能徒步进山。   “玄七,我脸上是有花吗?”一路上钟离辰发现玄七总是若有若无的往自己身上看,可等到自己看他的时候,他又别过脸看其他地方去了。   被抓包,玄七脸上也不好看,搁着以往他是不会让人发现的,实在是这回太出乎意料:“没。”   “那你老是看我?”钟离辰敢确认玄七就是偷看自己。   “我。”玄七尴尬又心虚又复杂,嚅嚅嘴,半天也没说出个好歹来。   “玄七到后面去。”江玄凌冷着脸道。   “是。”   见状钟离辰也不在追问,无非是他们有事瞒着自己,到时候就知道了。   往山里继续走,很快钟离辰就发觉不对。说好来打猎,可路上遇到野鸡野兔也不见他们动手,而且这路还越发眼熟。   钟离辰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江玄凌,应该也不是把自己带到自己来杀人灭口吧!也不至于,在城里就能动手。   钟离辰不说话,江玄凌走在前面也不说话。一行人只有走路踩碎枯枝干叶的声音。   林间树木越来越密,落叶没过脚踝,不知目的为何的路还在往前。   “小心。”落叶之下有个不知道怎么形成的土坑,钟离辰不小心一个趔趄被江玄凌扶住,“殿下没事吧?”   “没事。”一路上钟离辰难免会脑补,不过经过刚才的事,他彻底放下心,绝对不是害自己的事。   “嗯,殿下小心。”江玄凌松开手。   钟离辰点点头:“走吧。”   只是这一次,江玄凌不像先前那般离得远,而是走在钟离辰一步之外,确定在发生意外时能第一时刻护住他。   “到了。”   山中不知时候,也不知走了多久,江玄凌终于发话,一行人停在一个隆起的山坡前。   “侯爷这是?”钟离辰忍不住问。   江玄凌看着前方:“殿下进去看了就知道。” 第49章   “金矿!”钟离辰惊道,不过他反应很快,连忙闭上嘴,不仅如此还东张西望一番确认没有人跟着,压低声音道:“侯爷没看错吧?”   “殿下跟我来。”   山坡后有一处裂缝,裂缝口极其狭窄,堪堪只能容许一个人过去,但越往里越宽敞,到最后竟能通过运货的板车。   “玄七他们搜查逃匪时发现提炼金子的熔炼炉,随后我让人密探,发现这山下是一座金矿,而且还不小。”江玄凌道。   钟离辰这会完全没有惊喜,看着火把映照下的江玄凌,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侯爷怎么告诉我?就不怕我告诉父皇?”   江玄凌勾勾嘴角:“我相信殿下。”   钟离辰心尖一颤:他何德何能得江玄凌如此信任。   “殿下。”江玄凌上前一步,只需动动手指就可以碰到钟离辰垂在腿侧的手,“若是殿下告诉皇上我也不怪殿下。”   心口好似被什么涌入,填满不安,钟离辰拧眉压住这种异样感:“放心吧,不会说。”   “嗯。”略带着笑音。   钟离辰觉得更别扭了:“先去看看,不是说发现了熔炼炉吗?是不是早就有人发现,我们快去看看别被挖干净,到时候空欢喜一场。”   因为早就有人发现开采,往下走的路被挖成顺坡下的台阶还有吊索,想来是用来运送东西。   前后两名玄字卫打着火把,约莫走了一盏茶时间终于来到尽头。地上散落着镐头,箩筐,铲子等一应用来挖金矿的工具。   “没人?”钟离辰问完就发觉自己这个问题有多傻,“那些土匪就是?”   江玄凌颔首。   钟离辰深吸一口气:“他们背后之人是谁?”思及此,钟离辰心口狂跳,他们好像猜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贺玉章死得干脆,不过从其他土匪那里得知应该是京城的人。”江玄凌道。   钟离辰试探地问:“他们伪装成土匪,恐怕是做见不得光的事,金矿炼出来是实打实的金子,他们……”   江玄凌早就料想到背后人的目的:“殿下不必太过忧心。”   “我没有。”钟离辰摇摇头,“我只是想背后之人肯定会气到吐血,侯爷。”   “嗯?”   钟离辰还是忍不住目露忧色:“你小心些,那些人肯定知道是你抢了他们的金矿,会对你动手。”   江玄凌不屑:“尽管来。”   “侯爷。”一旁的玄七忍不住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钟离辰也想到这个问题,看向江玄凌。后者伸手摸摸山壁:“从暗部调人,尽快开采。”   “是。”玄七搓搓手,跃跃欲试。   钟离辰低下头踢踢脚边的石头,这江玄凌也太不见外了,搞得他都不知如何自处了。   “走吧。”江玄凌看了一眼钟离辰道。   钟离辰抬头,在触及到江玄凌目光时,心慌的别回头:“嗯。”   出去时并不是原路返回,而是走有熔炼炉的山洞出去。走出山洞时一片豁然开朗,钟离辰这才发现这山洞的出口竟就下虎头寨后山。   是了,刚才江玄凌说到贺玉章。钟离辰回头看了一眼幽深的山洞,心中不解:“侯爷刚才怎么没走这个山洞进去?”   江玄凌道:“掩人耳目。”   钟离辰明了,金矿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至于虎头寨背后的人估摸着也不敢大张旗鼓,毕竟他们从中也得了不少好处,跳出来只会自己找死。   ……   ……   半月后,朝廷派来辅助滇南郡王的官员进入滇南附近,只是他运气不好。半路遇见一落魄老翁,尚益本着初到滇南收拢人心的念头,向其伸出援手。谁料对方竟然是漏网的土匪,土匪发现他的身份,当即一把刀将其捅了个对穿。   “王爷,不好了!”   算着日子今天是尚益抵达滇南城的日子,滇南郡王遂带着人打算去门口迎接。没想到才走到半路,城门守将就朝他跑来。   “怎么回事?”阿润面色不虞,上前挡在滇南郡王前面。   守将连忙道:“门口来了一辆马车,说是滇南太守,在路上遇到流匪,身受重伤。”   “什么!”滇南郡王脸上掩盖不住的幸灾乐祸,只能低下头:“快,带本王去看看,不对,叫大夫。”   “是。”   医馆。   “王爷。”大夫擦着汗从屋里出来,“里面那位大人已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需要好生静养。”   滇南郡王暗忖:怎么没死。嘴巴上却大声关切,生怕里面的人听不到:“没事就好,何时能移动,本王好接到王府去好生照顾。”   大夫道:“伤口才缝合,三天之内都不能移动。”   “本王晓得了。”滇南郡王抹抹脸,抹出一脸担忧推门进去,“尚大人。”   大夫虽用了麻沸散,但尚益的伤口大,也是疼得他冷汗直流,看到滇南郡王进来,张张嘴,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滇南郡王拦住话头:“尚大人你没事吧!看这脸白得哟!”抖开架子上的抹布,“好多汗,本王给你擦擦。”   “王爷下臣……呕……”就被抹布上的异味熏的两眼发白,惊得滇南郡王连喊大夫快来。   片刻后,尚益脸色更差了。   滇南郡王凑上前,歉意道:“尚大人,方才对不住,本王……”   “下臣知道,王爷不用往心里去。”尚益强撑着精神回答。   “怎么不往心里去。”滇南郡王又伸手摸摸尚益腰间的伤,看到对方痛苦的咬牙才赔罪道:“看我这手,尚大人一定好生养伤,要什么就知会一声,本王一定竭尽全力。”   尚益艰难苟扯出一抹笑:“多谢王爷。”   “谢什么,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滇南郡王点点头,见尚益快要撑不住,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可别真把人折腾死了,“那本王就不打扰尚大人,大人快歇息歇息。”   “下臣恭送王爷。”   “别,快躺下躺下。”滇南郡王一出医馆,脸上窃喜怎么也忍不住,迎上走来的阿润道:“哈哈,侯爷真是妙计。”   “侯爷是妙计,但是王爷也不必如此亲力亲为。”阿润拉着滇南郡王的手走到一边,用水清洗他的手,连每一个指甲缝都没有放过。   “哎呀,总要演像一点嘛。”   滇南郡王走后,跟在尚益身边的小厮进去:“大人,喝药了。”   “嗯。”   小厮端着碗,一勺子一勺子的喂尚益,一边道:“郡王爷看起来很亲和,以后大人的日子终于不用那么难挨了。”   尚益咽下最后一口药汁,听到小厮这么说,道:“但愿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   三日后,尚益终于可以下床走动。滇南郡王也不含糊,当即派人将其接到了滇南王府,面子上是做的足足。   “侯爷回来了。”滇南郡王看到院子里练刀的江玄凌,“去打猎,侯爷收获如何?”   “散心而已。”江玄凌收刀。   滇南郡王点点头,又道:“本王已经将尚益接到王府,侯爷要去看看吗?。”   “自然要去,关于滇南的一些事,本侯还要交代他。”江玄凌道。   “那侯爷我们走吧。”滇南郡王道。   江玄凌目光看向另外一个方向:“殿下。”   钟离辰眼睛一亮,这几日闲暇,他眼热江玄凌一把大刀耍的帅气,也想跟着学:“我起晚了。”   “无碍。”   滇南郡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殿下是要跟着侯爷练武?”   “是啊!”说完,钟离辰摸摸后脑勺,结果第一天就睡过头还被别人撞上。   “今日天热,殿下也不用急。”江玄凌道。   滇南郡王也附和道:“是啊,这几天正是滇南最热的时候,殿下还是过段时间在练。”   钟离辰脸烫了烫,突然眼尖的看见滇南郡王脖颈上一点红印:“府里下人没给王爷点驱蚊香吗?”   “嗯?”滇南郡王不解。   钟离辰点点脖子,滇南郡王脸色一变:“哈哈,是哈!府里下人躲懒去了,我回头罚他们。”暗戳戳拉拉衣领,“我们还是去看尚益,殿下和侯爷还没有见过他。”   “是没见过。”钟离辰的注意力移开,“那我们快去看看。”   “我带路。”滇南郡王道。   江玄凌看了他一眼:“不必,我们自己去,王爷还是回去驱蚊。”   “是啊!”钟离辰目露同情。   滇南郡王像是想到了什么,拔腿就走,连句话也没有留下。   “王爷身边的下人也太不认真了。”钟离辰道。   江玄凌略有深意道:“嗯”   清风苑,尚益的住所。   “大人,你的伤还在出血,怎么就要写信。”小厮小心地扶着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尚益就倒下。   尚益摇摇头:“我能坚持的住,小竹,替我铺纸磨砚。”   “大人。”小厮戚戚。   尚益安抚地扯出一抹笑:“我需应付家主的交代。”   “是。”小厮这才答应,小心地扶着尚益到桌前坐下。   片刻后,尚益将信封好:“送去驿站。”   “是。”小厮又扶着尚益躺回床上才拿着信出去,迎面遇上进来的江玄凌和钟离辰“侯爷。”   尚益阖上的眼睛睁开,就看见江玄凌和钟离辰一道进来:“没有打扰尚大人休息吧!”   “没有,侯爷请坐。”目光看到江玄凌身边的钟离辰,道:“七殿下。”   钟离辰意外尚益怎么会知道自己,毕竟在世人眼里自己还在江南养病。   “七殿下和侯爷很像。”尚益很上道的解释。   “像么?”钟离辰很是怀疑尚益的眼神,这人怕不是还伤到了脑子吧!   “尚大人。”江玄凌插嘴,“本侯不日将会回京,今日特地来同你交接些事。”   闻言,尚益黯淡的眸子有了精神,也不顾自己身上还有伤,下床:“侯爷稍等,下臣拿纸笔记下来。”   “你小心些。”钟离辰看不过去,拦住他:“你衣服上都有血,是不是伤口裂开?我去叫大夫。”   “没有大碍。”尚益坚持来到书桌前,“侯爷请。”   “本侯…”接收到钟离辰的眼神,江玄凌道:“罢了,皇上并未要本侯急着回去,大人还是在休息几日再说。”说完,转身就走。   钟离辰追了两步倒回来,对尚益道:“我看你身边的小厮出去了,我送你回去躺着。”   尚益摇摇头:“殿下不用,下臣可以。”   “走吧。”钟离辰伸出手。   安置好尚益出来,江玄凌还等在门口,钟离辰走过去:“我还以为侯爷走了。”   江玄凌道:“等殿下。”   短短三个字听得钟离辰心乱一瞬,忙道:“不是说今日天热不用练武吗?”   “择日不如撞日,殿下还是今天就开始练。”江玄凌道。   钟离辰一默:练练练!左右是自己找的。   ……   ……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筋又有血肉之意。有滇南郡王的命令,大夫和府中下人尽心尽力,饶是如此尚益的伤也好的缓慢。   “侯爷辛苦。”尚益如珠如玉的捧着江玄凌给他的一沓纸,上面写满了他要交接的事。   江玄凌淡淡开口:“这些都是殿下写的。”   尚益恍然大悟:“多谢殿下。”   “举手之劳而已。”这些日子,尚益在王府养伤,可谓是安安静静,并不像钟离辰想象的那样幺蛾子一个接一个。由此也开始怀疑自己一开始的想法是不是错的:“你安心养伤就好。”   尚益握紧纸,点头:“殿下放心,下臣一定不负殿下所望。”   钟离辰暗想:我对你没有望。   尚益目光落在纸上,隽秀的字体看得人赏心悦目:“下臣离京时,家主和三皇子私下见过。”   钟离辰和江玄凌面色一动,看尚益的目光迥然不同。   “听闻大皇子向皇上献了一件圣物,隐有复宠的意思。三皇子很急,想要先下手,只是不知是下什么手。”   “尚大人可知在说什么?”江玄凌话中带着冷意。   尚益嘴角露出笑意:“我母亲是被家主害死的,他们骗我说是我母亲不守妇道,罪有应得。可是他们不知道,那天我看见了。”好不容易养出的血色淡去:“我不孝,看着母亲身死却不能相救。”   “你。”钟离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尚益嘴角笑意不变:“我母亲说要我好好活着,而我只想报仇。”   “尚家人知道家里出了叛徒吗?”江玄凌道。   尚益闭上眼睛:“我不是尚家人。”   “那我们。”钟离辰问。   江玄凌扫过尚益的脸:“是真是假自会知晓,尚大人好生休养。”   “是啊!尚大人好生休养。”说完,钟离辰追上江玄凌的步子,“侯爷,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钟离笙是想逼宫。”   江玄凌停下步子,见钟离辰撞上来,伸出手。只是钟离辰反应更快,站定,“侯爷?”   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嗯。”   “那我们要回去吗?”钟离辰想,要是钟离钰逼宫成功,倒霉的人不很快就是江玄凌了吗?   江玄凌低头看着钟离辰眼下长睫的阴影:“殿下想回去吗?”   “啊!”钟离辰道:“我无所谓,反正我都在装病,不怕他。”   闻言,江玄凌眼角浮上一丝笑意:“嗯。”   “侯爷。”玄九快步过来,“京中密信。”   难道尚益说的是真的!钟离辰第一想法。   这边看完信的江玄凌,脸色沉着的吓人。须臾后,道:“连夜启程回京。”   “真的出事了?”钟离辰问。   江玄凌收起信:“殿下暂时留在这里。”   “不行,我也要回去。”   江玄凌此时的神色淡到极致:“玄九,你负责留在滇南保护殿下。”   “是”   “江玄凌。”   玄九伸手拦住钟离辰:“殿下请。”   看着江玄凌离开的背影,钟离辰急得不行:“江玄凌你站住!你敢丢下我,我自个也敢回去。”   就要踏出月洞门的江玄凌顿住,片刻后转身回来:“殿下以什么身份要我带上你?皇子殿下的身份,还是?”   钟离辰张张嘴,江玄凌眉眼压了压,语气温和:“殿下安心,一切交给我。”   还是什么身份?是…看着江玄凌再次离开,钟离辰一言不发。 第51章   滇南郡王知道江玄凌离开的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一早。   “堂弟没有和侯爷一道离开?”滇南郡王问。   昨晚上钟离辰难得失眠了,顶着一双黑眼圈无神道:“这不明摆着的。”   “哈哈。”滇南郡王摇摇扇子掩饰尴尬。   “王爷。”府中下人从外面进来,“尚大人求见王爷。”   滇南郡王整整衣袖:“让他进来。”一旁的钟离辰也赶紧坐好,等着尚益进来。   尚益本就清瘦,伤后整个人显得越发瘦骨嶙峋。夏日衣衫轻薄,微风吹起衣摆,看得钟离辰都怕他飞走,“郡王爷,殿下。”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好好养伤吗?”滇南郡王问。   尚益低头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来自京城的飞鸽传书。”   闻言,钟离辰打起了十足的精神。   滇南郡王盯着他:“那又如何?”   尚益上前将信放到桌上:“信,下臣并未拆开,但是我也能猜到是询问侯爷的行踪。”   “是么?”滇南郡王拆开,见其中内容还真是,“你把这信给我们做什么?”   尚益道:“只是想做个投诚。”   有昨日之事,钟离辰猜到尚益的意思:“你是想虚报侯爷的行踪,迷惑京城的人。”   “是。”尚益点头。   “就这。”滇南郡王不屑,“你在本王地盘,本王想你送什么信就送什么信。”   尚益不语,一副心有成竹的样子。   “那就写吧。”钟离辰不知怎的,昨日他待尚益心生怜悯,可今日,他不想出任何意外。   尚益也不意外,点头应下。   信纸很快送来,写好后滇南郡王再三检查,确认其中没有暗语才交给下人,让他去送信。   目的达到,尚益也不久留,便告辞离开。   这下屋子里又只有滇南郡王和钟离辰两人,看着没有往日精神的钟离辰,滇南郡王忍不住道:“殿下若是想回京城我有办法。”   此话一出,立即得到钟离辰的注目:“就是……”   ……   ……   中午,看到倒在角落的玄九,钟离辰朝滇南郡王竖了个大拇指。   滇南郡王哈哈大笑:“也不是我厉害,是老乡厉害。”   滇南郡王身边是个穿苗服的老者,听到滇南郡王夸他,老者咧开嘴:“这是老夫炼的瞌睡蛊,保管能让这位小哥睡上几天几夜。”   “没隐患吧?”钟离辰想起话本里关于蛊的描写,不禁鸡皮疙瘩掉一地。   老者摆摆手:“醒了灌碗鸡汤就没事了。”   “那就好。”钟离辰犹豫片刻又问:“老先生有控制人心的蛊吗?情蛊有吗?”   滇南郡王听后大为震撼:“殿下这是要控制谁?侯爷吗?”   “没有没有,这些都是说书人编的,我们哪有那么厉害。”老者就差指天发誓了。   “我在这那么多年都没听过殿下说的那种蛊,看把人吓的。”滇南郡王指责道。   “说着玩的,今天多谢老先生了。”钟离辰笑道。   老者摇摇头:“是老夫荣幸。”   弄晕了玄九,如今钟离辰要离开就没有了阻拦,这时旁边一声:“殿下”   钟离辰恍然大悟,想起还有一个人:“李子你要拦我?”   李子亲眼目睹玄九被一只虫放倒,脑袋摇成拨浪鼓:“不,我陪殿下一起回去,关键时候还能保护殿下。”   滇南郡王也道:“我父王还在的时候给我培养了一队暗卫,我叫上两个护送堂弟回去,定不会让堂弟受伤。”   “王爷身边的暗卫还是留着保护自己,况且若出事,也不至于会连累到你。”钟离辰道。   滇南郡王回道:“堂弟放心,阿润也会武功,再说我这里安全的很,带着去吧。”   思虑再三,钟离辰答应下来。京城若真是发生逼宫的事,自己还是要多几分保障才好:“如此就多谢堂兄。”   “堂弟客气。”   按尚益所说,三皇子想赶在大皇子复宠前动手,那这个时间应该就在这几日。自他从京城来,中间又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京城变化如何。   “殿下,歇会吧。”七月的日头正大,钟离辰骑在马上,脸被晒得通红。   “前面大树底下歇会。”   “是。”   滇南郡王给钟离辰指派的两名暗卫年纪约莫四十出头,这些年滇南郡王在滇南过得还算是安逸。因而他让这些暗卫也转暗为明,在王府中做护卫行走。   “多谢。”其中一个人打来山泉水,钟离辰接过道了个谢。   “李子把地图拿来。”钟离辰对回京城的路不熟,走在路上只能一边走一边看地图,以免偏了方向。   “父皇今年怎么不去避暑,不然走水路多快。”钟离辰点点地图上河流的位置。   李子手里拿着扇子给钟离辰扇风:“许是今年皇上觉得不热。”   钟离辰敲定后面的路线,心里有了猜测:恐怕不是不想去,而是去不了:“歇够了,出发。”   “是。”   京城。   七月本就是京城最热的时候,前夜伴随着一声惊雷,京城最中心的位置喧闹起来,不过很快又安静下来。   天亮时分,皇宫大门打开,上百名侍卫涌出朝各个重要官员的府邸赶去。没多久,那些平日最注意衣着礼仪的官员被狼狈地拉扯进宫。   生活在京城的人都有一个灵敏的鼻子,知道这天,要下大雨了。   紫极宫门窗紧闭,里面当值的宫人瑟缩着,生怕头顶要命的刀落下。   “父皇将玉玺藏的可真严实。”钟离笙手里把玩着一方碧绿玉玺。   开平帝眼睛微翕,呼吸若有若无。   钟离笙见状,从一边木盒拿出一枚药塞进开平帝口中:“父皇可别死了,儿臣还要你看着我登基。父皇放心,我不是老二那般不孝之人,待我登基定会好生赡养父皇。”   那颗药是底下人从民间搜罗来的,开平帝这些日子全凭这个在人前强撑着精气神。只是他没有想到,他眼中的神药竟是要他命的毒药:“这个皇位你坐不稳。”   “坐不稳?父皇以为谁坐得稳?来人啊!带进来。”钟离笙话落,八名少男少女被拖进来,“父皇是说这些废物。”   开平帝看了一眼,是自己的几个子女。看到开平帝看自己,几个人哭得稀里哗啦,嘴里喊着父皇救我。这几人,平日在开平帝跟前并不受宠,甚至一年都见不到几次面。   “三皇兄,求你放过我们,我们不会跟你抢皇位。”钟离江和几个皇子公主哭道。   钟离江站起来走到钟离江面前,一脚踹倒他:“本皇子还不知道你,墙头草。”说完又转身对开平帝道:“父皇还是以为钟离越能坐稳这个皇位,可惜你等不到他了。”   开平帝挣扎着起身:“你做了什么?”   “儿臣能做什么,自然是让大哥在路上长眠。”   “你!”   “三殿下,六部尚书和内阁几位大人来了。”门外,侍卫道。   钟离笙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将目光落到桌案上的圣旨上:“按照规矩,传位圣旨需得朝中大臣见证,。父皇,儿臣今日将他们请来,也是按规矩办事。”   开平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朕不可能传位给你。”   “哈哈哈,父皇,如今由不得你。”   话音落,六部尚书和内阁几名官员被刀架着脖子进来。看到殿中一幕,兵部尚书大骂道:“三皇子,你要谋反。”   “谁说的,本皇子只是请诸位大人来做个见证。”说罢,让人将开平帝从床上架起来到桌前,“今日父皇将要传位给本皇子,诸位可要看清了。”伸手捏住开平帝的手在空白圣旨上写着什么。   “钟离笙,来人啊。”   “父皇还是好好写圣旨吧。”钟离笙眼中兴奋愈加,好像他已经看到自己坐上皇位的那天。   一盏茶后,开平帝写好圣旨,不如说是钟离笙架着开平帝写好的:“诸位大人来看看,笔迹是否做伪。”   他说完,架着官员的侍卫推着他们过去,有人想反抗,脖颈微痛传来,一股血腥味渐渐弥漫开来,钟离笙警告道:“诸位大人还是识相点,免得伤了日后君臣和气。”   “君臣,得位不正何来君臣!”宋阁老年纪最大,侍卫也不敢真对他下重手。也因此,宋阁老突然从袖中摸出一把短刀刺伤挟持他的侍卫:“皇上,臣来救你。”   “宋城!”钟离笙怒,“杀了他。”   有宋阁老反抗在前,战场上下来的兵部尚书也紧随其后,将挟持自己的侍卫反制。一旁的钟离江见势不对,抄起柱子后面的花瓶朝钟离笙砸过去。   “三殿下小心。”钟离笙身边的侍卫一剑砍碎花瓶。   事情接二连三的不受自己控制,钟离笙怒道:“都杀了,既然不听话留着何用。”说着低下头在开平帝耳边咬牙切齿道:“这都是父皇教的。”   “老三你敢!”开平帝瞪大眼睛,腰后毫不留情的匕首刺.入,“钟离笙。”   “儿臣怎么忘了,父皇当初也是踩着兄弟姊妹的血上的皇位,父皇能做儿臣也能做。”钟离笙拔.出匕首又狠狠刺.入开平帝心口,“还不动手。”   原本犹豫不决的侍卫目光一变,举起刀朝宋阁老等人砍去。   “啊!”   一道白光起,一名侍卫的手被斩断。紧闭的殿门被强行踹开,岳三川带着人冲进来:“放下刀,饶尔等不死。”   “岳大人。”逃过一劫的众人欢喜道。   岳三川手中佩剑染血,他不语,看向门口方向。一双白底黑靴进来,刚好踩在一滩血水上,白底顷刻间溅上一滴红。   “侯爷。”   江玄凌两手空空,显然刚才那道白光就是他的佩刀。   玄七拿回刀送到他手边:“侯爷。”   “臣护驾来迟。”江玄凌淡淡道。   开平帝张张嘴,他能感受到身体里的鲜血不停流出,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   “你们别过来。”钟离笙拖着开平帝往紫极宫的后门走去,“父皇在我手里,你们敢过来我就要他死。”   “死。”江玄凌每一步走得很慢,“不是已经死了吗?”   “什么!”钟离笙下意识低下头去看,就觉得头顶剧痛,一股热流滑下:“你。”   江玄凌收回手:“贼人已除。”   “皇上,快救皇上,太医!”   “太医。”   殿中顿时乱作一团。 第52章   三皇子逼宫一事进行的悄无声息,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往宫外所有的通道都被阻拦。   这些日子,太医院的太医各个提心吊胆,生怕自己被殃及其中,所以看到羽林卫的时候心头升起我命休矣的念头。   “皇上受伤,要尔等速速前去救治。”羽林卫说完就拉着太医往外走。   一群太医手无缚鸡之力,面对这样的情况就只能无奈认命。谁料进入紫极宫看到朝中几位重臣和江玄凌,太医院众人就知事情尘埃落地。   “还不来看看皇上。”宋阁老大声道。   太医院院使一惊:“皇上。”这才注意到躺在地上的开平帝和一滩血泊中的钟离笙。   宋阁老跪坐在开平帝身边,一双手替其按着胸口的伤口:“皇上被贼人刺伤,还不快动手救治。”   “是。”太医院院使等人围在开平帝身边,忙中有序的施救。   看着面色已经青白的开平帝,江玄凌眸光晦暗,不知再想什么。   “侯爷。”不知何时,宋阁老来到江玄凌跟前,“皇上的伤。”其他人当即竖起了耳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开平帝这次伤的不轻,恐怕朝廷要改天换日了。   江玄凌道:“不是还没死吗?”   宋阁老一滞。   一时间殿中只有太医院众人忙碌的声音。   此时,时间难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医院院使站起来,他手上还沾着开平帝的血:“皇上年前大病一场,而后又服了禁药,如今怕是……”   “皇上……”众人跪下,满目惶惶不安。   江玄凌看着开平帝,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听到脚步声,开平帝不知哪里来的精神睁开眼,想说话,喉咙间却是翻涌的鲜血:“嗬嗬…咳…嗬”   江玄凌头微微一动:“没听到吗?皇上要见七殿下。”   “是,臣这就去请七殿下。”玄七十分上道,飞快地离开。   在场的人也不是傻子,明白了江玄凌是什么意思,只是私下交换了眼神,但也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   钟离辰晚江玄凌一天出发,加之路上不熟。等到他到京城的时候,城门已经严防死守。好在他遇上从外赶回来的岳三川。   “岳大人不是负责守卫京城,怎么从外面回来?”说完钟离辰又觉得哪里不对,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岳大人是出去办事吗?我没有说你擅离职守的意思。”   “臣知道。”岳三川道,“殿下这是身体好了。”   “嗯,好了。”钟离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外人眼里大病一场,还因此去了江南养病。   “嗯,那就好。”岳三川不欲同钟离辰说太多,因为他奉命出城后就觉得不对,他得赶紧回宫见皇帝。   “岳大人,等等我,我也进城。”城门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戒严,钟离辰还是决定借借岳三川的威风。   一进城岳三川就敏感的发觉气氛不对,再加上听到路边乞丐议论。今日一早,宫里派人带走了朝中重臣,当即决定要进宫一探究竟。   “岳大人。”钟离辰想到已经回京的江玄凌,拦住他道:“侯爷已经回京城,不如先去见见他再做商议。”其实钟离辰说出这句话也是怀着侥幸,谁不知岳家只效忠皇帝,谁料岳三川竟然答应下来。   见到江玄凌的时候,钟离辰总觉得他眼中有股说不出的无奈还有一种让自己看不懂的浓烈意味,浓烈到让人溺毙其中。   “侯爷怎么会突然回京。”岳三川话里带着质问和怀疑。   江玄凌移开视线的时候,钟离辰肩膀一松,如果江玄凌一直盯着自己,自己好像要控制不住地腿软。   “京中有人送来密信。”   岳三川就这么看着江玄凌,想知道是谁给江玄凌送的密信,可江玄凌冷着一张脸不理睬他,岳三川只能作罢:“皇上可还好?”   “本侯如何知道。”   岳三川抿住嘴。   钟离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问道:“那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万一……”   话没有说完,再次得到江玄凌略有深意的眼神:“殿下已经如愿回京,接下来的日子就好生呆在侯府,莫要出去。”   “可……”   “臣会担心。”   钟离辰瞳孔一颤,江玄凌他说……他说了什么?   “天一,天二,你们负责保护殿下,如有闪失提头来见。其余人按我刚才说的做。”江玄凌道。   “是。”天一天二是江玄凌手中的暗部,将他们安排到钟离辰身边可见重视。   钟离辰还没有从那句话的后劲里反应过来,江玄凌就上前:“殿下安心,一切有我。”   “殿下。”   钟离辰嗯了一声,才猛然回神过来,发现江玄凌已经离开:“他了?”   李子小声道:“侯爷和岳大人进宫了。”李子见钟离辰脸色不好,又说:“殿下,我们回院子歇会吧,侯爷说让你等他回来。”   等他回来。钟离辰心一慌,下意识地摸摸胸口,自己这是怎么了?   日升日落,钟离辰发现这一天的时间如此难熬。   厨娘送来她自己改良的火锅底料,钟离辰笑着接过,却是一直提在手里,忘了放下。   “殿下。”   廊下点起了盏盏纱灯,照出丝丝暖黄,夜风轻徐,映出灯下暗影绰绰。   听到有人叫自己,钟离辰知道这不是江玄凌的声音,但是是他身边玄七的声音,是出什么事情吗?   “殿下,侯爷让属下接你进宫。”玄七道。   钟离辰不语,江玄凌说让他等他回来。   玄七见钟离辰这副样子明了,连忙从袖子里取出一物:“殿下看看这个,侯爷说你看到这个就知道了。”   是一根红色带子,但钟离辰记得。是那日成婚的时候,自己从袖子上亲手撕下来的,他竟然还留着:“侯爷没事吧?”   玄七摇头:“侯爷没事。”   “那走吧。”钟离辰整整衣领。   自玄七离开后,紫极宫里没有人敢动。期间,江玄凌从床头取了一颗药喂到开平帝口中,如此行为也没有人敢说话。   虽那颗药里有许多虎狼之药,但不得不说它的效果,开平帝胸前的衣物被鲜血湿透也迟迟没有咽气。   终于,殿外传来脚步声。   江玄凌站起来:“皇上御旨,传位七殿下钟离辰为新帝,择吉日登基。”   钟离辰前脚进来就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如雷劈,啥?   江玄凌说完这句话,冰冷的眼神扫过在场所有人。宋阁老像是想通什么,上前一步,朝开平帝俯身跪下:“臣谨遵御旨。”   “臣谨遵御旨。”接二连三,殿中的人跪下。   唯有开平帝身边的江玄凌站立,他目光如有实质般落在钟离辰身上,屈膝跪下:“臣谨遵御旨。”   “你们。”钟离辰手足无措。   江玄凌再次抬头看着钟离辰,眼中有着不顾一切的孤注一掷:“臣遵先皇之命,拜见新帝陛下。”   “臣遵先皇之命,拜见新帝陛下。” 第53章   翌日,开平帝传位于钟离辰的圣旨如春风散花般吹向民间。一时间关于钟离辰的一切被众人热议,可到最后他的生平事迹都没有人听过,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以男子之身嫁给当今战西侯。   不过没多久,消息传至云溪和云阳,老百姓听后纷纷奔走欢呼,自然这都是后话了。   开平帝当天夜里就去了,只是相比开平帝的丧事,更重要的是新帝登基大典。   “大行皇帝将停灵一月受百官和百姓祭拜,新帝陛下的登基大典只能在一月后。”宋阁老道。   江玄凌颔首。   “还有就是三皇子?”宋阁老看向江玄凌,想知道他有什么意见。   “能如何,如实说。”江玄凌道。   宋阁老点点头,就听江玄凌问:“大皇子可有下落?”   宋阁老不知道江玄凌问大皇子,是不是存了斩草除根的心:“昨夜听三皇子的意思,是派了人去半路劫杀。”   江玄凌听完不语,而是看向一边正在吃饭的钟离辰:“有事吗?”钟离辰捧着碗,现在他就像被无端裹上戏服推上舞台的戏子,表面淡定,其实内心慌的一批。   “宋阁老问大皇子,殿下打算如何处置。”眼下钟离辰还没有正式举行登基大典,因而江玄凌十分守礼的保持原来称呼。   “我。”钟离辰捧碗的手发白,在江玄凌的注目下,目光躲闪:“先找到人吧。”   “嗯。”江玄凌点头。   紫极宫为历朝历代皇帝的居所,如今钟离辰还未登基,加上昨天才发生了那些事,故而钟离辰还是住在原先的随云殿里。   宋阁老走后,钟离辰问出心头一直想问的问题:“侯爷怎么会把我推上这个位置。”   “殿下不想吗?”江玄凌问。   钟离辰摇摇头:“不想。”   两人均是一默,随后钟离辰才硬着头皮说:“要不换个人?”   江玄凌开口:“不换。”   “哦。”钟离辰脑袋一耷。   见到钟离辰如此模样,江玄凌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事已至此,殿下还是振作起来,朝中诸事还要殿下挑起担子。”   完了,自己的咸鱼生活。钟离辰绝望。   话虽这么说,但实际上朝中许多事务还是江玄凌和六部尚书以及内阁几位大臣一道处理,最后需要钟离辰处理时已经没有多少。   “江玄凌如今大权在握,新帝又是一个不顶事的,怕是以后朝廷就是他的一言堂。”   “是啊。”   一墙之隔处,钟离辰在太学的时候压根没人教他为君之道,如今一朝继位,这些都是要临时恶补。看了一天的《君子策》,钟离辰头晕眼花,遂偷偷溜出随云殿放放风,谁料就在这里听到了墙角,说的还是江玄凌。   墙那边,说话的人也许也是怕有人听到,说了几句就匆匆离开。钟离辰靠着墙蹲下,他自然是信江玄凌的,就是其他人麻烦。   文渊阁。   江玄凌坐在首位,其次是宋阁老为首的内阁和六部尚书以及岳三川等人。   “我派人顺着大皇子封地的路,并未找到大皇子。不过在一处山脚下发现打斗的痕迹。”岳三川道。   “难道是三皇子派去的人和大皇子起了冲突?”   “没有见人,也不知大皇子是否还活着。”说完众人脸色有些微妙,以前大皇子也是竞争皇位的一员。没想到后来荣登大宝的会是一个不起眼的皇子,若是大皇子平安回来,恐怕又是一摊乱局。   江玄凌将众人的心思收入眼底,他自然是希望大皇子死在外面,“没找到就还有一分希望,说不定大皇兄正等着我们去救。”说话的是钟离辰,他从文渊阁外进来。   虽然钟离辰还没有登基,但新帝的帽子已经实打实的戴在他头上,众人连忙起身:“殿下。”   “父皇教导我们要友爱手足,如今大皇兄生死不明,本皇子很是担心,一定要动用所有力量找回大皇兄,好好的找回,知道吗?”   “是。”   钟离辰看着江玄凌,见对方直直看过来,心头暗忖:侯爷最近怎么回事,老是盯着自己,难道是因为他帮自己得了皇位,想自己奖赏他吗?,“父皇还未下葬,诸位大人若无事就去守灵吧,对了,岳大人和侯爷留下。”   “是。”这些朝臣都是人精,从钟离辰的话语中得出,新帝很是信任战西侯,自己想要多话,不是拍马屁而是拍马蹄上去。   很快,文渊阁中只有钟离辰,江玄凌和岳三川。   江玄凌道:“殿下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钟离辰舌头一绊,才道:“我看了地图,大皇兄失踪的地方离匈奴很近,听闻大皇兄的母家有匈奴血脉,你们说大皇兄会不会逃去了匈奴。”   其实钟离越母家有匈奴血脉这事鲜少有人知道,钟离辰也是突然想起《权臣》书中的一段剧情,至于为何这会说出,他相信面前这两人肯定比他知道的还多。   果不其然,岳三川若有所思:“这事我倒没有想到。”   “侯爷。”钟离辰眉头微皱,他想起来一件事,“你说贺玉章?”   “嗯。”江玄凌颔首。   一旁的岳三川不解:“你们再说什么?”   江玄凌沉吟片刻:“我立刻传信给南家军,岳大人,即日起严查进京的人,决不允许任何危险进入京城。”   “还要户部和兵部尚书,让他们最好准备。”钟离辰补充道。   江玄凌赞许道:“殿下说的不错。”   “你们说的是?”岳三川隐隐有了猜测。   “还有半月就是大行皇帝出灵和殿下登基大典,岳大人切勿出错。”江玄凌答非所问。   “是。”   开平帝还未下葬,皇宫挂白,行走的宫人披麻戴孝将声音放低,生怕扰了帝王安息。   奉天殿,一片缟素,开平帝就停灵在此处。   眼下正值七月底,天气正热,为了保存开平帝的尸身殿中特意放了许多冰块,一进去寒气刺骨。   殿中,钟离辰和一众兄弟姊妹跪在灵前给开平帝烧纸焚香。   “七弟。”自开平帝死后,钟离江就一直在奉天殿守灵,一身单衣在成堆的冰块面前毫不起眼。   “你冷。”钟离辰看到他发紫的唇。   钟离江摇摇头,神情羡慕又略显别扭的说:“七弟,恭喜你。”   钟离辰懂他的意思,自己得来的皇位实在是和天上掉馅饼没有差别:“嗯。”   钟离江低下头,心里想着自己好像也没有和钟离辰结过仇,就是关系一般,早知道就打好关系。钟离辰视线落回面前的火盆,伸手放了几张纸钱:“父皇还有几日才出灵,你们年纪小尤其是几位皇妹,回去歇着吧。”   “七哥,我们不累。”   “七哥。”几个公主怯生生的说。   钟离辰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后面的嫔妃,为开平帝孕育了子嗣的还好。没有生过孩子的一脸惨白,简直和躺在棺椁里的开平帝无二:“规矩并非是死的,德公公,安排诸位皇子公主和娘娘回去休息。”   “七殿下。”皇帝的位置已经实打实落在钟离辰身上,平日再趾高气扬的嫔妃也失了脾性,“我们还是在这里守着。”   “真心想守着?那看着别人回去睡觉别眼红。”钟离辰道。此话一出,平日金尊玉贵的嫔妃和皇子公主开始动摇,他们留在这无非是怕失了规矩,获罪而已。   “臣弟告退,臣弟明日再来。”钟离江也算是有点了解钟离辰,跪下磕了个头就拉着自己冷得直哆嗦的母妃离开。有了他带头,奉天殿里没一会人就走得一干二净,对此钟离辰竟对自己的父皇升起一种诡异的同情来。你看,你多失败,都没有人愿意一直守在你身边,送你最后一程。   “殿下。”江玄凌来的时候钟离辰还跪坐在灵前,“殿下让他们回去,自己怎么留在这。”   “左右无事。”钟离辰眼眶被殿中纸钱燃烧的烟雾熏的有些发红,江玄凌递过去一张手帕,“谢谢。”   “殿下不用客气。”   将帕子捏在手里,钟离辰好似下定了决心:“听闻父皇下葬的时候,未孕育子嗣的嫔妃都要殉葬,我想放了她们,活人殉葬,总归残忍了些。”   “殿下想放就放。”江玄凌回道。   钟离辰闻言诧异地抬起头,就听江玄凌继续说:“殿下以后是这天下的主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钟离辰心里发慌:“我不行,我做不到。”   “殿下可以。”   “那你了?你会帮我吗?”钟离辰相信江玄凌不似那种玩弄权术的权臣。   江玄凌勾勾嘴角:“嗯。”   连日紧绷的心放下:“那天我听到有人说你坏话,但是我相信侯爷。”   江玄凌眼里带笑:“臣多谢殿下信任。”   他好像在笑,钟离辰抬头看过去,目光对视间耳朵忽的发烫,钟离辰忙的别开脸:“侯爷既然来了也给父皇上柱香吧”   “嗯。”看着江玄凌跪下,钟离辰突然想起自己和他名义上还是夫妻。如果以后自己当了皇帝,朝臣肯定会提起,那时候该怎么办?   “殿下,走吧。”江玄凌的声音响起。   “好”在走出奉天殿那刻,钟离辰恍然想起自己刚才说的是:给父皇上柱香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写:《送上门的徒弟不要收》   文案:郁长白穿书后,拳打系统,脚踢剧情,终于成为穿书摆脱系统第一人。   但郁长白贵为一宗之主,虽然宗门有点小,加上他才两个人,为了宗门可持续发展。   所以,郁长白还是决定下山收徒。   不过为了避免剧情线,他跑得远远的。只是他不知道,剧情兜兜转转还是来了。   是他的,怎么都跑不掉,逃不过。   “仙人,求你收我为徒。”陆尧/陆瑶/小七在郁长白面前磕了三个头,一个比一个重,因为他知道,错过了这一次就再也没有机会。   郁长白掐指一算:哦,不是主角,那就收。   后来   郁长白看着一身裙装明艳动人的小徒弟:“女的!”   陆尧/路瑶/小七哭得梨花带雨:“师傅,求你别赶我走。”   郁长白掐指一算:虽然是女的,但不是女主:“没说要赶你走。”   再后来   郁长白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我徒弟了?那么大个,漂亮的闺女徒弟呢?!” 第54章   循古礼:帝王驾崩之后,其无子嗣的嫔妃均要随君殉葬。   钟离辰始终觉得此举太过残忍,开平帝三年选一次妃,虽晚年没有再选妃。但是每年纳入宫中的嫔妃也有不少,其中有些甚至连开平帝的面都没有见过,遂钟离辰下令免去这些嫔妃一条性命。   “殿下,各宫娘娘前来谢恩。”德公公快步进来说。   明日就是开平帝下葬的日子,各宫嫔妃原本已经心如死灰,谁料云散月明,怎能不让她们感激下令的钟离辰。   “让她们回去吧,明日父皇下葬后她们就要去别宫,让她们好好收拾。”   “是”德公公转身出去。   八月二十九,宜安葬,诸事宜。开平帝于奉天殿出灵,谥号安。路过之处百姓披麻戴孝跪拜痛哭,送南晋安帝登天宫。   南晋安帝葬礼结束第三天就是新帝登基大典,这些日子礼部官员忙得宛若陀螺。终于在新帝大典来临之日将所有的议程准备好。   九月初二,吉日,诸事宜。   天未亮,天际就泛起隐隐紫光。随着时间推移,一轮金日乍破天际,无数金光洒向大地,照在流光溢彩的红墙碧瓦上,生辉。   鼓乐起,百官按文武,品级分列两边站立。钟离辰一身明黄衮服,头戴冠冕从御辇上下来。一步一步,面前玉旒轻摇间,钟离辰看到奉天殿前站的青年,手里托着玉盘,上面是代表国之重器的玉玺。   走上奉天殿前九十九阶台阶,钟离辰将面前的青年看得更清楚了:“侯爷。”   “殿下受命于天,荣登大宝。”江玄凌将玉玺送到钟离辰面前,小声安抚道:“殿下。”   钟离辰深吸一口气,接过玉玺。下一瞬,江玄凌衣摆一撩,跪下:“臣拜见新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拜见新帝,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一圈一圈散开。   站在奉天殿前,将所有人收入眼底,钟离辰闭了闭眼。从初来这个世界,他就告诉自己少掺和,好好咸鱼,混吃等死。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会站在这个位置上,这一切都源于一个人:“平身。”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钟离辰下令南晋朝所辖废除殉葬制,改为钱物陪葬。另,已经迁往别宫的嫔妃可自行回家,婚嫁自由,旁人不得干涉。   钟离辰不知自己的一道圣旨下去,救了多少被迫殉葬的人,他只知道现在他很头痛。   “皇上如今后宫空虚,应早日纳选妃子入宫,为皇家开枝散叶。”很意外的是,这些朝臣对钟离辰和江玄凌那层婚事只字不提,好像他们不提这件事就不会存在一般。   “朕刚刚登基,一切百废待兴,为皇家开枝散叶这事暂时不提。”钟离辰道。   “皇上。”宋阁老站出来,“前些日子宫里虽发生了一些乱子但现在已经摆平,朝中官员并无折损,一切都正常运行,并不耽误皇上选妃立后之事。”   “臣等附议。”   钟离辰见众人跪下,心知自己刚刚登基,这些朝臣也存在拿捏自己的心思,可是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神不自觉的往江玄凌那边看。这一看才发现他并不在,也是,往日江玄凌在,这些朝臣绝不敢这么胆大妄为。   “此事以后再议,退朝。”钟离辰逃也是的离开奉天殿,挥退随从,一头扎进了随云殿。   战西侯府,朝上发生的事自然瞒不过战西侯府的耳目。   主院,江玄凌难得没有去上朝也没有去校场练武,而是一壶酒一个人坐在窗前独酌。   “侯爷,万一殿下真纳妃立后怎么办?”玄七问。   江玄凌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历朝新帝登基,纳妃立后正是该走的议程。”   “可是……”玄七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憋屈的低下头。   “他如今是皇上,莫要叫错了。”江玄凌提醒道。   “是。”玄七一个大块头缩成一团,他就是替自家侯爷不平,如果没有自家侯爷他怎么可能坐上那个位置。   钟离辰把自己关在随云殿里天黑也没有出来,急得一众宫人不得了:“德公公,要不要去请侯爷。”   德公公跟了三朝帝王,如今钟离辰已经是第四朝。从骨子里养出的观察入微告诉他,眼下不是请战西侯的时候。就在德公公这么想的时候,随云殿大门打开,钟离辰从里面出来:“准备一下,朕要出宫。”   钟离辰出宫去见的不是江玄凌而是杨昭。   新帝驾临,整个杨府上下乱作一团,最后钟离辰看不过去说了一句,他是来找杨昭的,其他人当没有看见他。   这下杨府其他人松下来,杨昭提起来了。   “皇上。”杨昭这些日子又瘦了不少,看起来越发精神。   “果然爱情使人前进,以前你说什么都不肯减肥。”钟离辰打趣道。   杨昭却是满头大汗,傻乎乎赔笑。见状钟离辰给他一脑瓜崩:“正常点。”   “唉哟,皇上,你如今可是皇上,不是以前那个七皇子殿下了。”   “就因为这个你不做我好哥们了?”   这话,杨昭无端听出了一种酸涩,当即本性暴露了:“那哪能,逢生永远是我好哥们,糖酥鸡永远把鸡腿留给你。”   “这才对。”钟离辰笑起来。   有了开始,杨昭也越来越随性:“这么晚了皇上怎么会想起来我家?”   钟离辰没骨头似的靠着墙:“他们都催我选妃。”   “那就选呗,天下那么多美貌才华的姑娘,这可是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杨昭无所谓道。   “可是我不想选。”钟离辰闭上眼。   “为何不想选。”   钟离辰脑袋里乱成一锅浆糊:“我也不知道,就是不想选。”   “是因为侯爷吗?”杨昭定亲后,三不五时就往广陵跑,也算是尝了情之一字的滋味。   杨昭的话让钟离辰更加迷茫,他为什么会因为江玄凌而不想选妃了?难道是因为名义上的婚姻关系还是其他。   “皇上喜欢上侯爷了吗?”杨昭试探地问。   “不。”钟离辰急忙否认,他可是直男,直得不能再直。   “哦。”童翠翠这些日子不知道在哪里淘了几本话本,看后就天天旁敲侧击的来信,让他去打听关于当今战西侯和七殿下的故事。听到钟离辰的回答,杨昭直觉这不是童翠翠想要的答案。   “有酒吗?”钟离辰突然问。   杨昭愣了一下,道:“有。”   “去拿些来,我想喝。”   “是。”   月上中天,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钟离辰身旁横七竖八地倒着酒坛子。   杨昭喝得晕晕乎乎:“皇上你是殿下,嘿嘿。”   “嗯,我是。”钟离辰伸手摸索着酒坛子,他还想喝,他总觉心里头有什么要冒出来,他想喝酒把它摁回去。   “翠翠,我好喜欢你。”杨昭说完就倒下去,“成亲,成亲,在一起一辈子。”   “杨昭昭,杨昭昭。”钟离辰踢了他两脚,喃喃:“没我能喝,废物,呕…”   跟着钟离辰来的宫人慌忙上前:“皇上。”端水的端水,拿帕子的拿帕子。   “你们走开。”钟离辰推开宫人,歪歪斜斜地站起来,看了一眼圆溜溜的月亮,提步往外走去。 第55章   “喝!”钟离辰直挺挺坐起来,一头乌发乱蓬蓬的顶在头上,接着就是宿醉后的头痛,使得他唉哟一声躺回去。   “我这是在哪?”钟离辰又坐起,他记得他是去杨昭家里,最后还说喝酒,自己是喝醉了?揉揉眉心:“杨昭昭,杨昭昭。”   趿拉着鞋子就往外走,突然门推开和来人撞了个正着:“皇上。”   “侯爷!”钟离辰惊道   “皇上昨日喝醉了,非要睡臣的房间。”不消钟离辰问,江玄凌就把真相说了出来。   “什么!”钟离辰的声音几乎破音。   “殿下不信可以问随行的宫人。”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钟离辰发誓他绝对不会好奇江玄凌说的话。   “皇上从杨家出来也不肯回宫,非要来侯爷府上。一路上还不要小的扶。”宫人说的时候,钟离辰觉得他在笑,“皇上撞倒了装泔水的桶,又在路口吐了几次。到侯府的时候还用石头把侯府大门砸了一个坑,还非要睡侯爷的主院。”说到最后,宫人头恨不得埋胸口里去,肩膀还不停抖动。   “行了!”钟离辰臊得全身发烫,“不必说的那么详细。”   “下去。”江玄凌挥挥手。   伺候的人离开,屋中就只剩下江玄凌和钟离辰,钟离辰涨红着一张脸:“我会赔侯爷的大门。”   “不必。”江玄凌道。   “咳,我以后不会喝酒了。”钟离辰简直想化作一道光消失:“那个…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宫了。还好今天休沐,不然不知道被那些老臣怎么念叨。”   “厨房厨娘说她又改良了皇上的火锅方子,不知皇上有没有兴致留下来尝尝。”江玄凌问。   钟离辰现在只想赶紧离开,做下这样丢脸的事:“下次,下次。”   “那臣送皇上。”江玄凌起身。   钟离辰嗯嗯两声,扶着脑袋就往外走,只是他忽略了酒的后劲。出门风一吹,头疼得几欲裂开:“殿下。”   他叫自己殿下,是了,自己都没有适应过来皇子变成皇帝的转变。   “皇上这是饮酒过度又见了风,臣开点解酒药给皇上服下就好。”太医匆匆从宫里赶来。   “去吧,动作快些。”江玄凌催促道。   “是。”   钟离辰拉过被子盖住自己:“麻烦侯爷了,改日定好好赔礼道歉。”   “皇上不必客气。”   钟离辰连忙闭上眼,因而也错过了江玄凌复杂的眼神:“皇上好生休息,臣去看看药熬好没。”   “你去吧。”   江玄凌出来的时候,玄七站在外面。昨晚上他有幸目睹钟离辰发酒疯的一幕,没想到平日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喝醉了能那么疯:“侯爷,皇上歇下了?”   “嗯。”察觉到玄七的视线,江玄凌看过去。玄七指指自己的脖颈:“侯爷需要上药吗?”那一口,他可是看着都疼。   “不必。”   第二日上朝,钟离辰喝醉一事自然瞒不过朝臣,知道钟离辰在江玄凌府上住了一晚上。各个心里都有计较,但不影响一群老臣给钟离辰上课。   “为君者……”   钟离辰总结,这帮老臣就是批评自己昨天随意出宫,还喝醉到处跑,夜不归宿,简直有失身为帝王的风范,要他不能再犯。   “朕头疼。”钟离辰痛苦道。   之乎者也说了一大堆的老臣顿住,旁边一直老神在在的宋阁老站出来:“皇上好生歇着,今日的课就到这里。”   “嗯,到这里,你们走吧,不送。”钟离辰摆摆手。   “我看还是得催皇上早日立后选妃”   “我看也是。”   “宋阁老以为如何?”几人看向不说话的宋阁老。   宋阁老看向远处:“我们是臣,帝王之事何容我们置喙。”   另外几人脸色微变,便不再言语。   随后的日子,钟离辰也慢慢习惯自己新的身份,与此同时,对于钟离江等未成年皇子公主的安置也送上案头。   南晋安帝膝下十二个子女,排行前三的是皇子,如今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接下来的老四老五是公主,均已出嫁。六皇子钟离江还未成年,至于剩下的就更小。   “大皇兄失踪还未找到,他的安排暂且搁下。二皇兄和三皇兄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贬为庶民,至于他们两位皇子妃,朕做主给她们放离书,随意去留。   已经嫁人的两位皇姐,赐静,敏封号,为长公主。至于其他几位还没有成年的皇子公主就都随母在别宫居住,待成年为其封号后去封地。”   令下,原本就空旷的皇宫越发安静。行走在期间的宫人做事更加谨慎,因为他们知道,下一步皇帝就会动她们了,宫里不会养那么多闲人。   “皇上,六殿下求见。”   “让他进来。”   钟离江虽比钟离辰大些,但还有一年才弱冠,因此这段时间他也得跟着自己的母亲去别宫。   “皇上,臣特地来告辞。”钟离江行了个礼。   钟离辰笑起来:“很快就能见面,你明年这个时候就弱冠了。”   “嗯。”钟离江犹豫了片刻,“臣以后可以带着母妃去封地吗?”   自古,皇子封王后去封地,其亲母是不能离开京城。这一为皇帝的妃子要侍奉在皇帝身侧,二也为挟持之意,按理来说钟离辰更不能答应钟离江的要求。   “看你表现。”钟离辰没有具体回答。   但钟离江脸上还是浮出喜色,他又不想搞事,这代表成了。他可以带着自己的母妃离开皇宫这种是非之地:“臣拜谢皇上。”   接着,其他皇子公主也来道谢告别。说起来,钟离辰对他们的安排是最好的,若是其他人登基,说不定就会把他们圈养在皇宫,甚至活不到成年出宫的日子。   一一送走,钟离辰一个人走在路上,心觉太静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钟离辰听到一阵切菜的声音,才惊觉自己竟然到了御膳房,想起那会,这里可是自己常来的地方。   “七殿下。”一道惊喜的声音。道书朝钟离辰跑过来,跪下:“皇上,小的是看到您太激动,我……”   “我知道,你起来吧。”钟离辰伸手就要扶道书。   道书哪里敢让钟离辰扶自己,连忙起来:“皇上怎么来了,是饿了吗?御膳房已经在做菜了,很快就好。”   “说起来我许久没在御书房的小饭堂吃饭了,你跟他们说随便炒两个小菜送到小饭堂。”   钟离辰说随意炒两个小菜,可御膳房的御厨哪里敢真炒两个小菜。是以,送到钟离辰面前的小菜都是御厨抠破头皮想出来的佳肴。   “坐下一道吃。”道书一直跟在钟离辰身边,见菜上齐,钟离辰招呼道。   道书本想拒绝,但看到钟离辰的眼神,下意识应下来:“这可是李师傅掌勺,托皇上的福,小的才能吃上。”   “那想经常吃吗?”钟离辰问。   这意思是?道书不敢置信这样的好事会落到自己头上:“皇上。”   “这些年多亏你照顾,现在也该轮到我照顾一二。”   道书眼眶一热:“小的也幸好有皇上,才不至于犯下大错。”   钟离辰抬手拍拍他的肩:“以后跟在德公公身边,好好学。”   “是,多谢皇上。”道书跪下。   一直跟在钟离辰身边的德公公连忙上前扶起道书,拍拍他的手:“嘴巴上谢皇上还不如做点实际的。”   “小的明白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西北边疆。   西北苦寒,年年九十月就开始下雪,更别提再往西走的匈奴境。   这是今年西北边境的第一场雪,驻守在边疆的将士早在月前就收到加强守卫巡逻的消息。和匈奴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将士们也知匈奴一到冬天就会来犯,所以各个当值的时候都高度集中,生怕出了篓子。   “将军传令,今晚可能会下大雪,让我们提高警惕。”   “是。”   雪夜,月亮被乌云遮盖,暗处几个黑影不时移动。   这时,一队巡逻的将士走过,黑影猛地扑上去。   “有敌情!有敌情!”   十天后,一骑快马,身后令旗招摇:“八百里加急,速速避让。”   “皇上,出事了。”   钟离辰被道书从睡梦中叫醒。   “匈奴犯我南晋。”   来了。钟离辰披衣起身,算着日子《权臣》书中的一大剧情点就是匈奴犯境。后来才知道是钟离越母家有匈奴血脉,他更是与匈奴勾结意欲夺皇位。只是这一次不同的是他们早就知晓,早就做了准备。   江玄凌等人到的时候,钟离辰已经将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看完,这场仗比想象中的还要残酷。   “南大将军在对敌中受伤,如今边境战事由南息风小将军负责。”   南息风钟离辰见过,只是想到如今边境之危全部压在一个人身上难免有些担忧。   “皇上不必担忧,南家军中能征善战的将军众多,定会守西北边境安宁。”江玄凌道。   钟离辰还是担心,毕竟他看了《权臣》这本书。知道这些年大皇子钟离越将金矿里挖出来的金子都送去了匈奴,有了钱,装备武器轻而易举,如今的匈奴已经不是往日而语。   果不其然,三天后一封急报送来。匈奴不知道哪里来的攻城利器还有护身铠甲,西北边境危。   “臣请旨出征。”不用钟离辰开口,江玄凌就出列跪下,紧随其后的是岳三川等人。   “皇上,臣曾多次和匈奴交手,也曾深入匈奴腹地,知道怎么对付他们,求皇上应允。”江玄凌再次请命。   钟离辰看着他,他记得那场战争中的确是江玄凌力挽狂澜:“好,朕答应你。”   战争如夏日烈火,片刻不得耽误。钟离辰令下,中午时分江玄凌就披甲点兵。   看着密密麻麻的将士,钟离辰努力的想记住他们的脸,此去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再也无法回来:“朕今日为你们送行,待来日朕还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战!”   “出发!”江玄凌骑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钟离辰,“轻骑卫随我先行。”   话落,一方兵团动了起来,所过之处尘烟四起,马蹄声不绝。   钟离辰看着江玄凌离开的背影,心中那颗想要生长出来的念头再也按捺不住:“牵马来。”   “皇上。”   “江玄凌。”这一刻钟离辰只想见到那个人,手中的鞭子不停挥动。   轻骑卫虽快,但此处是京城郊外,还未上官道,因而速度也不快。   “江玄凌。”隐约听到有人叫自己,江玄凌回过头。   “侯爷,是皇上。”   江玄凌勒住马停在原处,看着越来越近的钟离辰:“江玄凌。”   “皇上怎么来了?”   呼啸而过的轻骑卫让钟离辰有些听不清江玄凌的声音,但钟离辰能猜到江玄凌是问自己怎么来了:“江玄凌你靠近些。”   江玄凌不解,但还是依言靠近。   钟离辰握紧缰绳,看着江玄凌越近的脸:“你别受伤,平安回来。”   “好。”江玄凌有些失望。   下一秒,唇上的柔软冲破他眼中的失望,随即升起漫天的狂喜。   柔软一触即逝:“江玄凌,我等你回来,唔……”   “皇上”追过来的岳三川唤醒钟离辰的神志。   钟离辰下意识摸摸唇,骂道:这厮是狗变的吗?   “叫六部尚书文渊阁议事。”钟离辰丢下这句话匆匆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长长 第56章   一封又一封关于战事的急报如雪花片似的飞向钟离辰的案头,有赢有败也有对峙之争。但其始终没有关于江玄凌本人的消息,钟离辰以为他会夹带私货问问自己,没想到。思及此,钟离辰放下急报来到窗前。   十月间,大多的树叶泛黄,秋风一吹就唰唰往下落。   钟离辰伸手接住一片落下的叶子,触及到叶片的瞬间,凉意染上指尖。在京城就这么冷,何况西北。   片刻后,兵部尚书匆忙赶来:“臣参加皇上。”   “给西北准备的御寒物资送到了吗?”   兵部尚书道:“五日前已经出发,估摸着还要十天才能到。”   “太慢了。”钟离辰不禁怀念前世高速发达的交通。   “皇上不必担忧,九月初就已经往西北送了一批物资过去,这批过去刚刚好。”兵部尚书安抚道。   钟离辰两眼放空,其实在猜到大皇子可能逃往匈奴的时候,他就让兵部和西北边境做好准备,可真当事情发生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担心:“朕知道了,你这些日子辛苦些,莫要出纰漏。”   兵部尚书受宠若惊,忙的跪下:“是。”   “皇上,天黑了。”道书进来小声提醒。   钟离辰回神,原来已经天黑,没有点灯的御书房里一片漆黑:“点灯吧。”   “是。”   蜡烛一盏盏亮起,钟离辰习惯黑暗中的眼睛微眯:“道书,替我磨墨。”   看着送信的小兵离开,钟离辰想:山不去水,水就去山。   深夜。   正在打瞌睡的道书被内殿的声音惊醒,揉揉脸:“皇上。”   “信送走了吗?”   道书知道钟离辰问的是夜里让传令兵送走的那封信:“送走了,这会估计已经出去百十里地。”   “哦,知道了。”钟离辰抱着被子,他光顾着想江玄凌为什么没给自己写信,就没有想万一江玄凌待自己并没有这个心思呢。想到这,钟离辰摸摸唇瓣,那天自己就像疯了一样,连他给的回应也像一个错觉。   雪夜,西北边境接连下了三天的雪,也因此两军交战被迫停止。只是这一切都是暂时的,积雪深厚,匈奴无法发挥出他们马上作战的优势才不得不退兵。但以着匈奴阴险狡诈的性子,趁机偷袭也不是不可能。   寒风呼啸,江玄凌大步掀开帘子,大团雪花打着旋疯狂灌入帐中。   “侯爷”   “侯爷。”   帐中还有十来个人,他们身穿战甲,动作间佩剑和战甲撞击。   “都在这里做什么?回去养精蓄锐。”江玄凌道。   “属下请命出击匈奴。”   “属下愿做第一人,请侯爷下令。”   江玄凌脸色冷厉:“想得简单,你们当匈奴等着你们去打。”   “可是就这样胶着也不是办法。”一个将领说道。   江玄凌哼道:“西北苦寒,匈奴腹地更是苦寒十分,着急的是他们,不是我们,与其主动出击不如做好准备迎敌。”   这番话在众将领听来无疑是消极怠工,其中一个沉不住气道:“侯爷果然是在京城呆惯了,性子也变得畏畏缩缩。”   “赵岩。”坐在首位的南大将军呵斥道:“侯爷说的对,匈奴这次敢在冬季来犯,就说明他们有十足把握,主动出击就是自投罗网。”   “可是将军。”   “你带着人深入匈奴腹地,后背空虚,若匈奴这时候绕路出击,这风险你要如何承担?”江玄凌又问。   那人急道:“怎么可能。”   “报!三十里外发现匈奴小队人马,前方斥候正在侦探。”   没想到打脸来得那么快,那人一张脸憋得通红,江玄凌看也不看他:“上城楼,备战。”   “备战。”   “侯爷,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雪夜,匈奴佯装退军,实则绕路意欲偷袭。也不知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其他。总之,你出兵对敌定要谨慎再谨慎。”一段话落后就是一团墨迹,看样子是思虑了许久才继续落笔,“还梦到了你,我甚欢喜,梦醒不见你很是失落。”   营帐前,江玄凌一身玄色战甲,头戴兜鍪,红缨随风而动,紧握佩刀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红色发带。   “前方四十里发现匈奴大队主力人马。”   “右侧方三十里外发现匈奴敌军,约两万人。”   “报!左侧方发现匈奴大队人马,约一万人。”报信的斥候浑身浴血。   风越大,战鼓声声,城楼上传令兵令旗挥动。   “鹿砦!”大批匈奴骑兵人仰马翻。   “放箭!”漫天箭雨倾泄,骑兵后的冲车,投石车倒在箭雨下,又有后面的匈奴士兵补上。   “拿箭来。”江玄凌目光落在远处的帅车上。与此同时远处的帅车上也有一人持箭对准了城楼上的江玄凌。   “江玄凌。”钟离辰猛地惊醒,深吸一口气后才抬手擦擦头上冷汗,随后就是长夜无眠。   “侯爷。”玄七目眦欲裂。   “江玄凌,我等你回来。”电光火石间,江玄凌头一偏,箭羽擦着江玄凌的侧脸而过,留下一道血痕。   “侯爷”南息风扑上去。   江玄凌眸子中浮出浓烈杀意:“出城迎敌,杀!”   就见底下匈奴大军回拢,后方竖起撤退旗。   “单于。”匈奴士兵惊呼:“军医。”   见到单于受伤,单于手下的亲信连忙下令:“撤军。”   “不准退。”匈奴单于眼神杀气腾腾,他一个反手拔.出肩上的箭,瞬间带出一片血肉,“攻城,本王要会会这个人。”   “单于。”   匈奴单于推开亲信,抄起手边的弯刀:“儿郎们跟我冲,拿下这座城,里面的珠宝美人就全是你们的。”   “冲啊!”   “各部听令,出城迎敌。”刚反扑过来的匈奴大军撞上冲出城门的南晋大军。   江玄凌一马当先,长刀一劈对上匈奴单于的弯刀,在看到他肩上的伤时,江玄凌嘴角一勾:“就用你做见他的礼物。”   “放肆!”匈奴单于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你射我一箭,我要你的命,挂在我军阵前示威。”   “这个提议不错。”   雪不知何时又开始落,只是有些雪还来不及落下就被溅上一抹温热的血。   “单于。”亲信破开重围来到单于身边,“撤。”   肩上的伤口汩汩出着血,单于面色发白,呼吸一下比一下重,眼里全是不甘:“撤。”   见到他们要退,江玄凌一抖缰绳追上去,一边挥刀斩下阻拦他前进的匈奴士兵。   “十月二十四日,匈奴突袭,我南晋大军迎敌,阵前斩杀匈奴士兵五万,匈奴单于重伤,我军折损三万人,虽险但幸不辱使命,胜。”   钟离辰看后久久不语。   往日热闹的朝堂安静下来,片刻后,岳三川站出来:“皇上,大丈夫战场杀敌,虽死犹荣。”   “我只是。”钟离辰第一次看到战争带来的残酷,“兵部做好他们的抚恤工作,定不能让将士们寒心。”   “臣遵旨。”   散朝后,钟离辰站在奉天殿前,目光放远,好像看到了西北残酷的战争。   “皇上,西北送来的急报里还有一个夹层。”道书捧着一封信小跑过来。   钟离辰连忙伸手接过,打开就是熟悉的字体:“历朝历代战争从未停歇,况且好男儿保家卫国,虽死犹荣。殿下安心,一切有我。”   短短几句话,钟离辰不安的心离奇的被安抚下来。见钟离辰神色好转,道书连忙说:“皇上,可要给侯爷回信?”   “就你知道。”   道书嘿嘿一笑:“小的给皇上研磨。”   匈奴大营。   士兵密不透风的守在单于帐前,里面军医额上冒出细细汗珠。   单于靠着软枕,露出受伤的肩膀。这一箭江玄凌用的力气很大,加上匈奴单于气急败坏下强行拔箭。这时,他的肩膀可见到森森白骨。   “江玄凌”单于磨着这个名字。   左贤王立在单于身边:“七年前属下曾和此人交过手,是个狠角色。”   “听说南晋朝换了皇帝。”   “是。”左贤王说完不忘补充道:“我那不争气的妹妹在南晋留下的一支血脉,本以为能扶着他上去,没想到最后功亏一篑。”   “也不算亏。”匈奴单于想到钟离越为拉拢自己送来的金子,“好好看着他,关键时候还有用。”   “是。”   南晋大军驻地。   主帐里,十多个将领吵作一团,有建议休养生息的也有提议主动出击,还有赞成随机应变的。   “玄凌,你以为?”南大将军问道,他一发话,众人都住了嘴。   “匈奴单于受伤,他们暂时收兵,但是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不消几日他们就会再次反扑。”   “嗯。”南大将军点点头,钟离越一事,江玄凌事先就和他通过气:“这次匈奴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战甲和武器,比以往难对付许多,我们定不能让他们缓过气来。”   “那将军我们就是主动出击?”一名将领试探地问。   “嗯。”南大将军颔首。   “属下愿领兵前往。”   南大将军一点头,所有的人都站出来,挤着要做主动出击第一人。   “本侯去。”江玄凌看着南大将军,“七年前,我曾深入匈奴腹地,对那边熟。”   江玄凌这么说,其他人一下子就哑了火。他们虽守在边关那么多年,但大多的都是求一个稳,虽打退过匈奴无数次,但真正深入匈奴腹地的极少。   南大将军看着江玄凌,许久道:“你想好了?”   “是。”江玄凌应道。   看着这第一人被敲定,一边的南息风忍不住担忧:“将军,我愿随侯爷一道。”   “属下也愿随侯爷一道,痛饮匈奴血。”   “属下请命。”   南大将军看向江玄凌:“虽决定主动出击但是边境的守卫决不能动,至于其他,玄凌你自己安排。”说完又看向其他人:“你们愿意随玄凌一道就必须听从命令,不可仗着自己阅历年龄对着干。”   “将军放心,我们作为军人奉的就是军令。”   “嗯。”议了这么久的事,南大将军脸色有些难看,他常年驻守边境。风吹日晒,身体早就沉疴无数,此战更是引得他旧伤复发:“以后南晋的西北就要你们守了。”   这些将领都是南大将军一手带出来的,听到他这么说,纷纷红了眼眶。南大将军又哈哈笑起来:“准备吧!本将军在这里等你们凯旋。玄凌,带着他们回来。”最后一句话说的很重。   “是。”   几匹快马跑过,驻扎休息的士兵动了起来。江玄凌身着战甲,跨坐马上,左手慢慢摩挲着右手腕上的红色发带,目光坚定:“出战!” 第57章   时至小雪节气,京城也开始零星飘起了雪。深夜,自西北来的传令兵带着西北独有的霜寒,直达天听。   战事起后,钟离辰下令无论何时,战报一定要第一时间送到他手里。   “皇上,捷报。”传令兵刚要跪下就被钟离辰扶住。   “给我。”钟离辰几下拆开信,里面是南大将军亲手书:匈奴单于重伤,我军乘胜追击与弯月湖诛杀匈奴大军十万,重创其元气,我军大胜。   看到这钟离辰忍不住欢喜,他们赢了,要回来了。可接着看第二页,刚刚浮起的欢喜凝滞:只是关键时刻,匈奴人以大皇子钟离越为人质,匈奴单于侥幸逃脱,战西侯奉命追击,至今未归。   “至今未归。”信纸在钟离辰手中变形,至今未归,谁不知弯月湖是匈奴和南晋两国相隔的天堑。高山,湖泊,暗河,如今又是冬日,一场又一场大雪覆盖,难以分辨前方是路还是深渊。何况以南大将军的性子,若不是事出突然又无法转圜,怎么会写在这上面。   “皇上?”道书观钟离辰脸色不好:“可是出了什么事?”   钟离辰睫毛微颤:“我想去西北。”   “皇上!”道书小声惊呼:“这万万不可啊!”   “有何不可,我南晋男儿在西北保家卫国,浴血沙场,我也是其中一份子。何况我还是一国之君更应和他们共进退。”   “皇上!”   钟离辰继续道:“而且他还在那里,我没有听他亲口回应我。他不回来,我就去接他回来。”   道书心尖颤颤:“皇上为一国之君,不应涉险。”   钟离辰看他一眼,这眼神是道书从未见过的坚决,这一刻道书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是皇帝而不是曾经那个院子里落魄的七皇子:“传岳三川来见我。”   “是。”道书飞快出去。   听着道书脚步声渐远,钟离辰连忙打开衣柜,换上一身厚实的衣物又拿起挂在墙上的天子剑。不用想,岳三川来了肯定也不会同意自己去,所以钟离辰想借着这个理由支开道书,趁机带着暗卫出发。   至于朝中事务,他看了,有宋阁老他们在朝中撑着短时间不会出事。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自己运气不好也出事,自己那个六哥勉强还能拉出顶上。遂等到道书带着岳三川赶到随云殿的时候,钟离辰已经骑着马离开。   “这!”道书顿时六神无主,“这可怎么办好。”   岳三川沉着脸:“皇宫戒严,连夜召六部尚书和宋阁老他们进宫。”   有人发话,道书一下子有主心骨,连忙按岳三川安排的去做。   夜,雪下得越发的大。   宋阁老等人一进宫就听到这个消息,登时两眼一花。缓了一口气后,宋阁老指着道书和岳三川的鼻子就骂:“你们怎么做的事,就任皇上这么离开,出了事谁担得起这个责?”   “所以我连夜请宋阁老来,拿个章程。”岳三川道。   宋阁老这会还气在头上,可他也明白岳三川说的对:“对外说陛下染了风寒,暂时不能见人。京城和进出京城的要道戒严。”说完又看向几位尚书:“此时不宜声张,你们各自管好自己的人。”   “是。”   寒风刺骨,冰雪料峭。   钟离辰一骑快马奔出京城几十里地,渐至天明才勒住马。   “皇上。”跟在钟离辰身边的暗卫首领过来。   “你看看我们走哪条路。”钟离辰哆嗦着摸出一卷地图,实在是他没出过多少门,不知道眼前的两条路那条是去西北的。   暗卫首领接过,在地图上指了指:“这条路,一路向西就可以到边境燕平城。”   “那就走。”钟离辰道。   “皇上。”暗卫首领拦住钟离辰,见钟离辰眉眼都挂着霜白:“连夜赶路皇上还是要以身体为重,前面有城镇,我们还是去喝碗热粥在赶路。”   钟离辰抿住嘴,调转马头就往前面的小镇走去,他说的对,这里到边境还要好久的路,自己不能有事。   一碗热粥下肚,钟离辰冷到没有知觉的手指和脸渐渐有了温度,也不知接下来的路能不能顺利到有人烟的地方落脚,遂钟离辰让暗卫去打包了些干粮用作路上吃。   “皇上。”刚刚上路,从京城方向赶来的玄九和几个脸生的侍卫赶来,“岳大人通知我们的。”   这会的钟离辰有种干坏事被教导主任抓到的紧张感:“京城没出事吧?”   玄九道:“宋阁老对外称皇上染了风寒。皇上你此举实在欠妥,您还是回去吧。”   “是啊。”暗卫首领也劝道。   “我意已绝,你们若是愿意就和我一道,不愿意就此回去,我不怪你们。”说完钟离辰一抖缰绳,人与马飞奔出去。   见状,玄九和暗卫首领连忙追上。   越往西北风雪越大,到最后官道上的积雪甚至没过马蹄。   出来的急,钟离辰也没有带通信的信鸽,也不知江玄凌有没有回来,只是一想到他可能还在弯月湖畔,钟离辰就冷得通体发凉。   “皇上,暴风雪要来了,不能再赶路了。”风卷着雪密集的扑面而来,看不清前方的路,“这样赶路容易迷路而且易伤眼睛。”   钟离辰看着前方,雪花的棱角刺得脸疼,江玄凌等我。   “皇上。”玄九等人拦在前面生怕钟离辰又不管不顾的往前冲去。   “找地方避避。”钟离辰最后还是下了这个决定。   “这边有座土地庙。”一个暗卫大声道。   “皇上我们过去。”   钟离辰再次往西北的方向看了一眼:江玄凌,你是《权臣》的主角,书中你能凯旋归来,这一次我相信你也一定能归来。   在极远的西北边境,黑云压顶,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   燕平城里外戒严,虽匈奴大败,但是南晋大军也损失不小。更重要的是,率军出战的江玄凌没有回来。   “将军,是属下的错,没有拦住侯爷。”跟着江玄凌去的将领直直跪在中军大帐前。   南大将军鬓发灰白,脸上一道狰狞的伤疤堪堪错过眼睛:“不怪你。”他早该想到,以江玄凌的性格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匈奴单于逃走。   “将军,属下愿请令接应侯爷。”南息风跪下。   南大将军看了他一眼:“去吧。”   风雪越大,放眼望去尽是一片雪白。不知道过了多久,雪的那边有一队人马出现。渐渐近了,领头人手腕上系着根赤色发带,踏雪而行。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篇幅不长,预计还有一个星期左右完结。 第58章   “嘭”土地庙年久失修,随着屋顶的积雪越来越厚,一声嘎吱砖瓦带着雪轰然塌下。   “皇上小心。”玄九和暗卫首领第一时间护住钟离辰。   “我没事。”钟离辰挥去面前的尘土:“你们没事吧?”   “没事。” “没事。”   这会一行人才有空看房子垮塌成什么样。只见土地庙的屋顶正中露出一个大洞,雪□□直落入庙里,寒风吹动篝火,温度直线下降。   钟离辰四下看了一圈:“那边有放着有木头,先用它顶着房梁别继续垮。”   “是。”几名暗卫动起手来。   “皇上,我们先去土地公神像后面避避。”玄九指着土地公神像后的角落道。   “好。”钟离辰走了两步,又想到什么。转身来到土地公面前,作揖礼:土地公公,求你保佑江玄凌平安回来,他日我一定为你修缮庙宇,感念你的护佑之情。   次日天亮,雪虽然还在下,但只是零星几颗,众人骑上马继续往西北赶去。   十日后,风雪越大,路两边的树木上挂着晶莹剔透的冰棱,有些甚至被吹出风的形状。   “燕平城到了。”玄九指着前方巍峨的城楼道。   连日赶路,又吃不好睡不好,钟离辰整个人憔悴下来,加之西北酷寒,厚重斗篷下衬得他越发清瘦。   “先进城。”说话时呼出的白烟转瞬即逝。   匈奴刚退,加上进城这道门是直面南晋腹地,是以守卫的士兵森严。看到有人来,城楼上的士兵大声问道:“来人做什么?”   “京城来人。”   暗卫首领亮出一块令牌,城楼上的士兵面色一变:“开城门。”   “大将军,大将军。”一骑快马冲进驻地大营,“皇上亲临。”   “什么!”南大将军站起来,“快,随我去见驾。”   按照规矩所有人未经通报不可随意进出驻地大营,钟离辰虽是皇帝,但他还是不愿使用特权打破规矩。   看着大营那头快步过来的人,猜出领头那人就是数十年如一日镇守在西北的南宁南大将军。   看到钟离辰腰间那柄天子剑,南大将军跪下:“臣拜见皇上。”   “将军请起,听闻将军收了伤,不知现在如何?”钟离辰上前扶起南大将军。   “臣有罪。”南大将军灰白的胡须抖动,“没有为皇上守好西北。”   “大将军何出此言,你将匈奴拒在城外,护天下百姓安宁怎么有罪。”钟离辰道。   “谢皇上,皇上快里面请。”   这时钟离辰才注意到南大将军的脚有些跛,还闻到一股血腥味:“将军伤在何处?”   “将军是与匈奴交手时伤了腿。”南息风连忙道。   “息风。”南大将军呵斥道,随即又无奈地说:“人老了,不中用了。”   “战场杀敌,意外谁也难测,将军不必这么说。”钟离辰又道:“我闻到血腥味,将军是不是伤口裂开了,快,找担架送你回去休息。”   “臣没事。”   “大将军别硬撑。”钟离辰看向南息风:“快去。”   “是。”南息风想到自家顽固的老爹还有这一天,忍住幸灾乐祸命人拿来担架又看着南大将军躺上去,嘴角的笑再也压不住。   一路上,来往巡逻的将士看到这一幕也纷纷偷笑,要知道他们大将军最为要强,受了伤流着血也要自己走,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一天。   中军大帐。   钟离辰先让军医看过南大将军腿上的伤,在见到包裹的纱布被鲜血渗透时,皱眉道:“急报上说将军受伤,没想到伤得如此重,将军怎么没有卧床休息。”   “这点伤……”   “皇上不知,将军那日回来在床上躺了几天,后头怎么也不肯休息。”南息风道。   南大将军恶狠狠地瞪着他:“将军镇守边关,这点事还知道向皇上哭诉,都是份内之事。”   “将军不说我怎么知道,万一将军不说我就以为镇守边关是件很安逸的事呢。”钟离辰说道。   南大将军听到这话一愣,嚅嚅嘴不知道怎么说。   “将军这腿,当日伤得极深,若再不好好修养可就要废了。”军医道。   钟离辰摇摇头,道:“放心,后面的日子将军都会好好养伤。”   南大将军脸略扭曲,但碍于说话的是皇帝,因而也不敢反驳。   “皇上怎么会来西北。”见状,南息风连忙转移话题。   “是啊皇上,匈奴虽退,可难免有漏网之鱼,你怎么能以身涉险。”南大将军找到话,严厉道:“你这也太胡来了。”   “将军。”南息风连忙制止他:“皇上,将军他只是”   “我知道。”钟离辰的脸渐渐冷凝,还是将那不愿意提起的话提起:“信上说江玄凌他……”   “殿下。”话音刚落,帐子的门被推开,裹挟着寒风,一个黑衣青年大步进来。   “江玄凌!”钟离辰唤道,只是看到他脸侧那道伤疤心跟着一疼。   “皇上怎么来了?”江玄凌纠正在自己刚才的口误。   钟离辰不语,只是红了眼眶。   南息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直觉需要清场。   “听说你未归,我很担心。”钟离辰道。   我很担心。一句话直叩江玄凌心尖,脚下不由自主地向前。   “玄凌既然来了就代我招待一下皇上。”接到南息风暗示的眼神,南大将军也不是傻子,遂开口说道。   这时江玄凌才注意到钟离辰一身风尘,俨然是千里奔袭而来。   “嗯,我的确需要好生静养歇歇。”钟离辰直勾勾地看着江玄凌。   江玄凌心中欢喜和酸涩交织:“皇上请跟臣来。”   江玄凌的营帐就在中军大帐后面,一进去钟离辰就看到桌子上放的伤药:“信上说你……”   “嗯,给皇上拿礼物去了。”江玄凌道。   “什么礼物要你不顾危险去拿,匈奴人跑了就跑了,钟离越反正都是他自己跑去匈奴,被当人质活该。”   “是臣的错。”江玄凌伸手想要握住钟离辰的手,被后者避开:“皇上?”   “把衣服脱了,我看看。”钟离辰道,见自己说完江玄凌还愣着不动:“脱!”   惹了人担忧着急还这么远巴巴地赶来,江玄凌也不敢反驳,依言乖顺地把衣服解开。可很快他就慌了,看着眼前人滚落的泪水,手足无措道:“殿下。”   钟离辰别开脸飞快地用袖子擦去泪水,才道:“你怎么受了这么多伤?”   “我不疼。”江玄凌浅浅的说。   钟离辰近前,手指虚虚地靠近江玄凌腰侧。旧伤新伤交织,尤其是侧腰那道伤还缠着厚厚纱布,隐隐可见血丝:“怎么不疼?”   “真的不疼。”江玄凌扯出一抹笑,下一秒笑意僵在脸上,抬手拥住扑过来的人:“很疼,但是想到殿下就不疼了。”   “不要再有下次。”钟离辰想到刚才看到的满身伤痕,命令道。   “嗯。”   心中情绪渐渐平息,钟离辰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自己竟然主动抱了江玄凌。脸唰的发热,想要推开人,奈何回抱自己的人手臂跟烙铁似的:“你松开我,你的伤。”   江玄凌听话的松开,在看到钟离脸上的绯红时心慢了半拍:“殿下。”   钟离辰不解地抬头,唇上忽然一点温热和柔软,原本绯红的脸越发红了。   迂久,钟离辰觉得胸腔里的氧气越来越薄弱,恼怒地推开人,后退两步:“你好大的胆子!”   “是,臣胆大包天。”江玄凌勾勾嘴角。   “你!”钟离辰想骂但又不知何从骂起,目光下移看到江玄凌腰间纱布的红越来越多,一慌:“你的伤。”   “殿下给我上药吧。”江玄凌道。   “我?不叫军医吗?”   江玄凌摇摇头:“这是新伤,出血很正常,换纱布就可以。”   “好。”   雪停的悄无声息,只余狂风呜咽。但如此情况下,营帐中却是一片温馨。   钟离辰洗净手,坐在床榻上的江玄凌穿好衣服:“殿下可要歇会?”   “嗯。”营帐里点着炭火,暖意十足,最重要的是心安下了。   “我去命人给殿下搭个帐篷。”   “不用。”钟离辰不敢抬头,干巴巴道:“我看你这挺宽敞的,分我一半。”   “好。”   等到钟离辰躺到床上,心头那种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的念头强烈。搭帐篷,我才不信没有空的让自己住,自己怎么就脸皮厚央着江玄凌分一半的床。   “殿下睡吧。”江玄凌看着钟离辰眼下的青黑,想到眼前人千里奔波为自己而来就心软的一塌糊涂。   “嗯。”正为自己一时糊涂找不到理由的钟离辰闭上眼,本以为他会心情复杂难以入眠,谁曾想一闭眼就睡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如今,南晋与匈奴一战大获全胜。加上这一场战争,匈奴是下了血本,青壮年倾巢而出,甫一战败没有十年生息是无法再为祸南晋的。   冬日难熬,匈奴又以游牧为生。一场雪就可能冻死维持生计的牛羊,当初匈奴单于下令攻南晋。他们以为又是和往年一样顶多小打小闹,可结果竟是出征将士战死七八,匈奴单于更是命丧弯月湖。   一时间匈奴王庭大乱,最后还是单于亲信推单于幼子上位,并向南晋递上求和书。   入夜,江玄凌叫人进来往炉子里添了火,钟离辰这会还睡着,他也舍不得把人叫醒。只好将饭菜温在炉子上以保证人一醒就有热饭热菜。   “痒。”睡梦中的钟离辰呢喃。   江玄凌连忙放下书过去,听到钟离辰的话,江玄凌顺势看过去,后者不停挠着手,耳朵,脸上,细看一下这些地方都生出暗色红晕,是生了冻疮。   “殿下别挠。”   “痒。”钻心的痒迫使钟离辰醒来,话里带着委屈和睡意,“江玄凌我身上好痒,特别是手,脚还有耳朵。”   “臣知道,殿下这是长了冻疮。”江玄凌握住钟离辰的手给予安抚。   “冻疮。”钟离辰喃喃。   “臣让军医来看看。”   在西北,长冻疮是司空见惯的事,军医看过后留下搽的药就被江玄凌赶走:“殿下,搽了药就不会痒了。”   “真的?”说起来,钟离辰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长过冻疮,没想到这一长就这么多。   “真的。”   借着火光,江玄凌打开药瓶,钟离辰见状别扭地缩回手:“我自己来。”   “殿下确定?臣有特殊的手法,冻疮几天就好。”   痒意惹得钟离辰心头烦闷,听到江玄凌这么说,犹豫地问:“真的?”   “嗯。”   “那就试试”钟离辰伸出手,看着自己原本葱白的十根手指红肿成胡萝卜,就难受。   “有点疼,殿下忍忍。”   “唔……”   药膏在掌心化开,江玄凌的手不失力度的握住钟离辰的手,轻捻慢揉开钟离辰指节上的红。一阵阵酸痛涨痒刺得钟离辰眼泪花直流,不过倒还真有用,搽过药的地方痒意明显褪去。只是想到自己身上还有那么多地方长着冻疮,钟离辰就有些绝望:“都怪你,我是来找你才长冻疮的。”   “嗯,怪我。”   这么上道,本想再骂两句的钟离辰呆住,看着营帐顶想了想措辞,最后归为一句:“以后别让我找你了,你不知道我一路多担心。”   “好,不会再让殿下担心了。” 第59章   钟离辰来西北一事并未告诉其他人,毕竟宋阁老对外说的是风寒,自己人不能拆自己人的台不是。   “礼物,我记得昨天你说给我拿礼物,在哪?”一路疲倦得到休息,这会钟离辰精神奕奕,坐在火炉前烤着肉干一边问江玄凌。   “还是不给殿下看了。”江玄凌犹豫道。   “为何?”   “因为。”江玄凌摸摸鼻子:“是匈奴单于的人头。”   人头。钟离辰手里的肉干掉地上:“那还是不看了!”   “嗯。”   “你就是为了这个没有及时回来?”慢了半拍的钟离辰猛然站起,手指着他:“胡来!匈奴单于是何人物,身边又有多少人保护,你不要命了!”钟离辰气得心口起伏,半晌见江玄凌不说话又自顾恼起来,“要是…要是你没回来,我怎么办。”   “殿下。”江玄凌慌了:“你别哭。”   “我才没哭。”一巴掌打开江玄凌的手:“没回来算了,反正我是皇帝到时候我左拥右抱,要美女有美女要美男有美男,不差…唔!”眼睛忽的瞪大,可以清晰看见江玄凌垂下的睫毛根根分明,好长啊!我呸!钟离辰红着眼把人推开:“滚!”   “殿下。”   “放肆,我是皇帝,你要叫我皇帝。”钟离辰气到不行,想他巴巴地来这厮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占自己便宜:“让邵时过来,朕要回去了。”   “殿,皇上。”江玄凌抓住钟离辰的手:“臣错了。”   “你可没错。”钟离辰试着甩开手,没成功。   “殿下。”江玄凌唤道。   听着这一声声殿下,钟离辰没骨气的心软,随即又暗骂自己没用:“不回去也行,你让人重新搭个帐篷,我好搬过去。”   “殿下不愿意住臣这里吗?”   “我住你这里像什么样子!快点去。”   “我们成了亲的。”江玄凌小声地说。   钟离辰见不得江玄凌这副样子,也见不得自己这副样子,反驳道:“谁说的?我们一没拜天地二没……”意识到后面的话不对劲,钟离辰刹住话:“总之不像样,让他们给我搭个小帐篷就行,实在不成我就去城里住”   “殿下”江玄凌上前将人拥住:“回去我们重新成个亲吧。”   “你!”   “殿下莫不是嫌弃臣?”   钟离辰噎住,就听江玄凌继续说:“那日殿下当着众轻骑卫的面亲我,殿下不负责吗?”   顿时钟离辰的脸五颜六色甚是精彩,内心有无数话想反驳可事实就是那样:“怎么不负责,我立你当皇后。”   “殿下。”江玄凌低头亲亲钟离辰的发顶:“不止这些。”说完,江玄凌心也不由得提起,若钟离辰还是那个七皇子还好,可如今他是一国之君。自己还是妄念了,但他不后悔,喜欢上一个人有什么后悔的,撞的头破血流也值。   钟离辰自然也懂江玄凌的意思,想到朝中那几个老臣,顿时心有些累。他不说话江玄凌以为钟离辰不愿意,继续说:“殿下若是要立妃也可以,大不了等殿下和她们洞房的时候臣把你扛走。”   “没说不愿意。”钟离辰本就生活在一夫一妻制的社会,虽后来穿书重生,但心里头的想法一直未变,喜欢一个人就给对方唯一。   “殿下!”欢喜在江玄凌眉眼绽开,“那我们回去就成亲。”   “你当成亲就成亲,那些老臣怎么办,到时候他们怕是会撞死在奉天殿上。”古代最重子嗣,尤其是皇家,他还是皇帝,家里是真有皇位要继承。一旦答应江玄凌就代表着无子嗣,他倒是无所谓,可那些老臣怕是第一个不答应。   “臣有办法让他们答应。”江玄凌道,说完又低头亲亲钟离辰的侧脸:“殿下呢?不后悔?答应了臣就不能后悔,死也要死在一起。”   “你威胁我?”钟离辰眉毛一扬。   “嗯。”   “你刚刚才说…”说到一半钟离辰又觉得不对,道:“你有什么办法,要我答应你也可以,你把那些老臣解决掉,别让他们来烦我。”   “嗯好。”眼中含笑,江玄凌问:“谢谢殿下。”   “不用谢。”钟离辰心头盘算着,自己还有几个弟妹,大不了就催着他们多生几个,继承人就从里面挑:“你觉得我那些兄弟哪个成器?”   此话一出,江玄凌再也忍不住,俯身掠夺着心上人唇齿间所有的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钟离辰头晕眼花,手脚发软才被松开:“殿下。”沙哑的嗓音撩的钟离辰找不到北。   “皇上。”这时,外面传来南息风的声音,“大皇子醒了,你可要见他?”   “撒手。”钟离辰红着脸把人推开,“大皇兄醒了,我去见见他。”   江玄凌拧眉:“有什么可见的,勾结匈奴吃里扒外,置南晋万千将士和百姓不顾。”   “那也得处置他。”钟离辰摸摸嘴,有些木木的,可惜屋里没有镜子,不知道是不是肿了,“你好好养伤,我去看看。”   “我陪殿下。”   “不用。”钟离辰瞄了眼江玄凌腰上的伤,意味深长的说:“伤的可不真不是好地方。”话落,逃也似的跑走,独留下江玄凌一人脸黑。   “皇上。”见到钟离辰出来,南息风识趣地没有乱看,“这边请。”   “嗯。”走着走着,钟离辰慢慢回过味来,他和江玄凌相处他自个怎么处于弱势?这简直是不好的预兆。   “皇上?”南息风见钟离辰毫无预兆地停住,脸色还那么难看:“可是哪里不适?”   “没。”自己还是答应早了。   钟离越知道自己母亲是匈奴血脉还是机缘巧合下,在书房外听到外祖提起,这事母亲连也不知道。母亲是如何从匈奴人变成首辅之女的他不管,只要威胁不到他想要的东西。谁料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外祖倒台自己也被连累发配封地。   后来更是在自己潜入京城的时候遭到刺杀,还好他有先见之明,先一步顺着外祖的话查清自己母亲的身份,还和匈奴左贤王搭上了线,才能在那场刺杀里活下来。   本来他打算借着和匈奴达成的协议夺回皇位,可人算不如天算,匈奴人背信弃义,拿着自己给的钱攻打南晋还将自己关押起来。虽然后来匈奴战败,自己也被救了回来,可这几天自己一直被单独关在这里,钟离越心里也越发没谱。   “皇上。”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皇上,钟离越知道自己父皇死了,跟自己明争暗斗的老三也死了,如今登上的就是那个一直毫不起眼的老七。顿时,钟离越不甘。   “大皇兄。”钟离辰看着面前被折磨的没有人样的钟离越,“你何苦。”   “少在那里假惺惺。”钟离越这些日子被匈奴人关押起来,不仅缺衣少食不时还会被战败受挫的匈奴士兵虐待。若不是夺回皇位的信念支撑着他,他早就死在匈奴的雪地里:“你以为你当上皇帝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只是江玄凌手里的傀儡,迟早有一天你会死在他手里。”   “傀儡也是风光无限的皇帝,比大皇兄这个样子好万倍。”钟离辰淡淡的说。   “哈哈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钟离越大笑起来:“我忘了七弟可是他江玄凌的女人,七弟只要一开口”   “啪!”钟离辰抄起手边的木板,“本来想用手扇你,但是力是相互的,还是用这个顺手。”   “钟离辰!”钟离越嘴角崩裂,讥笑道:“怎么?说中了?”眼神毫不掩饰的看向钟离辰下腹,只是还来不及开口就被钟离辰一木板拍倒,“钟离辰,你这个…啊!”   “抱歉,把你牙打掉了。”钟离辰手里的木板带血,地上还落着两颗牙。一旁的南息风收回出手帮忙的心,他还是看戏好。   “钟离辰,你迟早都会死在他手里!”   “这就不劳大皇子操心。”江玄凌浑身泛着怒气进来,再看到钟离辰时脸色稍霁:“皇上,臣连累你了。”   “这有什么。”钟离辰示意江玄凌看他拿的木板,“我可没吃亏。”不过钟离辰立马想到了什么,转而对钟离越道:“不过你有一点没说错,我能当上皇帝多亏他。”   江玄凌勾勾嘴角:“因为皇上值得。”   一旁的南息风脸一抽,他真是不该跟着来。   “你们两个奸……啊!”江玄凌收回刀,一副奸臣惑上的嘴脸对钟离辰说:“皇上,臣实在忍不住,你可要护着我。”   钟离辰黑线:“自然会的,大皇兄不是从匈奴救回来就这个样子吗?说起来侯爷还是功臣。”   “呜。”被江玄凌无情剜去舌头的钟离越痛得发狂,竟将捆住他的绳子挣断朝钟离辰扑过来。   “护驾。”钟离辰闭上眼道。   江玄凌和南息风很是上道,一同拔剑对上钟离越,片刻后钟离越倒在地上没了生息:“皇上,贼人已伏诛。”二人跪下。   “嗯,侯爷自己写折子上呈京城吧。”钟离辰说完,叹了口气:“大皇兄金尊玉贵,早就死在了那场刺杀里。”   “是。”江玄凌明白钟离辰的意思,点头应下。   深夜。   帐里只剩火炉子的亮光,钟离辰侧身看着江玄凌,道:“我今天变坏了。”说完钟离辰就闭上眼睛,也没有指望江玄凌回应自己。   “殿下还是原来那个殿下,大皇子他自找的。”江玄凌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火光印在他的瞳孔里,明亮生辉。   钟离辰轻笑:“回去我们就成婚吧,把上一次的遗憾补上。”   “这句话应该臣来说。”   “那行,就交给你来操持,别来烦我。”   “好。” 第60章   得到钟离辰的应允,第二天一早江玄凌就打算向南大将军辞行,毕竟如今匈奴已退,剩下的也不是他职责范围的事。   “真想好了?”下职后,南息风把江玄凌叫出来,“我本来还想等事情告一段落将我妹妹许配给你。”   “多谢好意,以后切莫再提。”江玄凌看着远处。   “你?”南息风看着江玄凌这副急着守身如玉的样子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你怎么会喜欢皇上?”南息风实在想不通。   想到钟离辰,江玄凌的目光柔和了许多:“我也不知道,只是看到他就感觉很安心。”   “可,逢春,他始终是皇帝。”南息风就差把钟离辰以后会变心会有其他人的话写脸上。   江玄凌道:“我说过,死也要死在一起。”   南息风闻言,一时不知道该为谁忧心:“也罢,你们自己高兴就好。”   “侯爷,小将军,匈奴那边来了使臣。”一个士兵跑来,两人对视一眼,转身就往中军大帐赶去。   中军大帐,钟离辰坐在一边,手里捧着汤婆子,见江玄凌他们进来微微颔首。   “你们来了。”这两日南大将军被钟离辰勒令卧床休息脸色好了不少,点点桌上的帖子:“你们看看。”   江玄凌拿起,帖子是匈奴使臣送来的,上面写得言词恳切。先自责自己不该三番五次进犯南晋,后又哭诉如今匈奴国情,愿与南晋签订协议,十年绝不犯南晋。   “皇上以为如何?”江玄凌问道。   目光都看向钟离辰,钟离辰知道江玄凌是想让给自己立威:“自然不答应,十年刚好是他们休养生息的时间,届时我们就是养虎为患。”   “皇上说的是,可我们不与他们签订协议,匈奴与我们近邻也是麻烦。”南大将军道。   “是啊!他们没吃没穿,到时候十天半个月来打个秋风也烦的很。”另外一名将领说。   “让他们回去,要签订协议可以,但前提是要我们满意。”钟离辰摩挲着汤婆子上的纹路,淡淡开口:“匈奴游牧为生,若真发兵去打,不现实。况且周围还有突厥,女真虎视眈眈,我们出兵匈奴他们也不会袖手旁观。”   “可匈奴如今势弱,突厥,女真也不会放过啃这块骨头的机会,不如我们先先下手为强瓜分掉一块地盘。”南大将军道。   “斥候来报,突厥和女真已经向边境增兵。”江玄凌道:“我军此番与匈奴交手折损不小,若再对上这两国压力不小。”   钟离辰思虑片刻:“这点匈奴也知道,但我们南晋也不是怕事的,只是仗能不打最好。所以朕要他给我们满意的条件。”   “皇上说的是。匈奴和突厥,女真有世仇,他们自然也不会任那两国欺压,所以向我们示弱是最好结果。”   “那也不一定。”钟离辰想起一些事:“没有永远的仇人,只有利益。”   “皇上说的是。”南大将军点点头:“那就让匈奴使臣回去,让他们拿着诚意来。”   三日后,才登基的匈奴单于亲至燕平城下,意与南晋共修两国之好。   “这次他们送来的协议是什么?”钟离辰问道。   南息风连忙将帖子打开:“是向南晋称臣,年年上供牛羊马匹,只求我们能派人帮他们渡过难关。”   “匈奴的马可是个好东西。”钟离辰虽不了解匈奴,但也知道匈奴骑兵的厉害,其中有一半就是马匹的功劳。   “那他们要我们帮他们渡过难关?”南大将军有些犹豫,就担心把敌人养肥对付自己。   钟离辰想了想:“这自然是快马送到京城,由六部和内阁拿出个章程。顺带让他们拟一份协议,既然匈奴有求我们我们,自然得听我们的。”   “这倒是个法子。”南大将军立马磨墨,要传令官以最快的速度送往京城。   至于亲至的匈奴单于只能让他暂时在燕平城外驻扎,等待京城的回信。   ……   ……   “要过年了。”城楼上钟离辰和江玄凌并肩而立。   年节将至,燕平城楼上挂上了大红的灯笼,城里老百姓各自在家门口挂上灯笼,贴上对联和门神。着新衣,小孩子拿着新买的小玩意开心地满大街跑。   “这就是这些将士驻守在这里的意义。”钟离辰感叹道。   “这其中也有殿下的一份功劳。”江玄凌道。   “我?”钟离辰好笑:“我可什么都没有做。”   “殿下做的很好。”   钟离辰的笑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帝王与生俱来的威仪,虽初生,但可见其光芒:“玄凌,我想做好一个皇帝,让南晋的老百姓都安居乐业。”   “臣定会全力辅佐殿下。”江玄凌像是立誓一般道。   腊月十四,由宋阁老等一众朝臣拟订的协议送到燕平城,再由南大将军转交给匈奴单于。   “南晋好大的胃口。”   匈奴单于如今才五六岁,他看着左贤王拍桌子发怒,怯生生地缩了缩脖子:“阿翁。”   左贤王闻声看了一眼他,心头无奈,谁叫这人是自己女儿的孩子:“单于,待来日匈奴强盛,绝不允许这些人欺辱我们。”   “嗯,阿栾和阿翁一起努力。”小单于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认真的说。   “好孩子。”   腊月十六,左贤王携小单于再次向南晋递上帖子,答应南晋一应条件。   从此,匈奴向南晋称臣,每年上供牛羊三千头,马匹五千匹。每逢年节,匈奴单于亲自进京拜见帝王。于此同时南晋派人教授匈奴各种农作物种植,并庇护匈奴不受突厥和女真侵略。   “那今年我要去京城拜见皇上吗?”两方协议签订,小单于捧着点心一边吃一边问。   “你想去吗?”钟离辰朝他勾勾手指,小单于就蹬着小短腿跑过去,看得左贤王整颗心提起。   “想。”小单于点点头。   钟离辰提了提嘴角,拿出一方帕子擦去小单于脸蛋上的点心屑:“想去就去,那里有很多和你一样大的孩子,来年春日春暖花开的时候还会去放风筝。”   “真的?”小单于这会把左贤王教的忘的一干二净,只想马上去京城玩。   “阿栾。”左贤王唤道。   钟离辰看了他一眼,匈奴王室和中原不同,并不重视子嗣而是实力。但这个孩子能成为单于一切都得益于他有一个实力强大的外公,左贤王手中的实力足以抗衡匈奴其他人。   “阿翁,我想去京城。”阿栾说的认真,眼里却全是好奇和玩心。   “阿栾。”左贤王话里带上了严厉。   “贤王也不必待阿栾如此严厉,他如今还小,小孩子想玩很正常。”钟离辰道。   左贤王不是傻子,他大概猜到钟离辰的身份,只是如今匈奴正是一团乱,实在不能随意离开,就听钟离辰道:“不过眼下你们情况也实属不易。”   说着,钟离辰捏捏小单于的脸蛋:“阿栾听你阿翁的话,先回去,等来年再来京城玩。”   “啊哦!”小单于低下头。   钟离辰笑笑:“乖,等你们回去的时候送你们一份礼物。”   见此情形,左贤王接回小单于:“多谢皇上。”   钟离辰眉毛一挑:“你待你这外孙还不错,想来也不是那般忘恩负义之人。明年开春,朕立后,你带着他来玩玩。”   立后。一旁的江玄凌看过去,只是钟离辰一心想着其他事没有注意到他。   “多谢皇上,届时下臣一定备上厚礼。”左贤王行了个礼。   “嗯,你们回吧,对了,带上我给你们的礼物。”说完给了南息风一个眼神。   “下臣告退。”左贤王牵着小单于离开。   协议一事终于尘埃落地,钟离辰也决定回京,若再拖延,他觉得宋阁老可能会亲自来逮他了。   启程回京那日,江玄凌随驾左右。在和后面的大军拉开距离后,他翻身进了马车,问出一直想问的话:“立后,殿下想立谁为后?”   钟离辰合上书:“你说呢?朕的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写大婚 第61章   钟离辰一行人抵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初五,一收到他回京的消息,宋阁老立马请出先祖皇帝御赐的御鞭。   见这阵仗,宋夫人心中一直感念那次钟离辰帮助自家女儿的恩情:“皇上平安回来就好了,你还真拿腔拿调啊!”   “是啊爹,皇上想去哪就去哪,你一个臣子管那么宽做什么!”宋屿干脆拉住宋阁老的衣袖:“你还是好好歇歇,昨儿你和我对弈还输了,今儿不找回场子吗?”   “你们两个!嗐!”宋阁老犟不过妻女,只能老老实实作罢。   皇宫。   钟离辰放下笔:“正月十五是个好时候,就那天犒赏三军,为有功之臣加官进爵。”说完钟离辰又忍不住头痛,他该怎么封赏?头好痛。   正纠结着,太阳穴两边伸来一双手轻轻揉着:“殿下为有功之臣加官进爵,可臣已经封侯,接下来该如何封赏?”   “自然有。”说完钟离辰拿出一卷明黄圣旨递到江玄凌面前:“侯爷看如何?”   江玄凌打开圣旨,看到上面的字眼勾勾嘴角:“还算是不错。”   “什么叫还不错?”钟离辰嘟囔着。   江玄凌轻笑,低下头含住那抹心痒难耐的红。许久,久到钟离辰一巴掌拍他脸上:“江玄凌你越发得寸进尺了。”   “还有更过分的,殿下想知道吗?”   钟离辰闻言翻了个白眼,这不安好心的混蛋:“不想知道,你出去。”   “不。”江玄凌执意的将钟离辰拥入怀中:“我知殿下为难,其实就这样也好,那劳什子封后大典劳民伤财不划算。”   “江玄凌。”   “臣在。”   钟离辰看着他,认真地说:“你可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你亏欠我良多,其中就是一场盛大的婚礼,我想和你拜天地,做一对堂堂正正的结发。”   江玄凌怔住,片刻轻声道:“好。”   正月里朝廷封印,因而钟离辰这些日子也没有事要做。原本想去拜访杨昭,可对方早就积极地去了未来老丈人家,一时间钟离辰更找不到地方去。   “皇上呢?”在侯府等了一天,江玄凌也没有等到钟离辰来,不甘心下干脆又来了皇宫。   道书守在门外,这些日子他已经看清楚了,眼前这位以后啊,就是宫里的常客:“皇上在沐浴,还说晚些时候来侯府,没想到侯爷如此心有灵犀的先来了。”   “是吗?”江玄凌看向紧闭的房门:“我进去看看。”   “诶,是。”道书下意识想拦,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识趣地闭上嘴,转过身乐呵呵地继续守门。   屋里,是皇宫修建的最为奢侈的浴池。白玉为砖,金玉为墙。   听到屏风外传来的脚步声,钟离辰闭着眼睛:“衣服放在那里就好,我再泡会。”说完钟离辰就觉得不对,尤其是耳边响起的入水声:“江玄凌!”   “听道书说殿下要来臣府上?”   “嗯啦。”看着江玄凌带有侵略性的目光,钟离辰往后靠靠:“你下来做什么,我马上就要穿衣出门,你快回去做好准备。”   “做什么准备?”江玄凌靠得越发近了。   以至于钟离辰不得不用手抵住他,声音却是颤抖的不成样子:“你快上去。”   “殿下。”   “江玄凌,我们还没有成亲,你别碰我。”钟离辰吼道。   “噗嗤!殿下再想什么?臣靠近只是想给你搓背。”江玄凌手里拿着一条帕子,戏谑道。   顿时,钟离辰的脸五颜六色甚是精彩:“搓,搓背啊!那也不行!你上去,我们一道回家吃饭。”   许是回家二字取悦了江玄凌,他依言上了岸。这会钟离辰才长长舒了口气,实在是他还没有做好心里建设。   “臣衣服湿了。”江玄凌道。   钟离辰手脚并用地从另一边台阶爬上去,并躲到屏风后,免去那如有实质的目光:“我让他们给你拿。”   等到钟离辰回到战西侯府的时候,看到候在门口的李子竟有种时过境迁的味道:“我屋子还打扫着吧?今晚吃火锅如何?让我检查检查厨娘改良的味道如何。”   “一切依殿下。”江玄凌道。   月上中天,唯有廊下的纱灯与之相辉映。随着一声风起,房门重重关上。   江玄凌看着近在咫尺的房门,再想到坚决不准自己留宿的钟离辰,无奈苦笑:“殿下。”   “不行,你自己回去睡。”屋里,钟离辰紧着衣领,外头那人可不是好鸟。   “臣想说的是,明日陪我去见一个人好吗?”江玄凌靠着门道。   “好。”钟离辰从话里听出了几分孤寂,再看窗上的影子,心一软。不过他马上想到了刚才江玄凌饿狼扑食似的行为:“我答应了,侯爷回去睡吧,我困了。”   苦肉计落空,江玄凌也不在坚持,毕竟他真的想带钟离辰去见她。   次日清晨,钟离辰早早起床洗漱,说实话,他真的很好奇江玄凌要带他去见谁。   “皇上侯爷来了。”李子小声道。   “好。”穿上外氅,钟离辰推门出去就看到迎面走来的黑衣青年。   江玄凌目光落到钟离辰身上:“殿下起这么早?这会时辰还早不急。”   “早么?你都来了,况且我们是去拜访,总不能拖到中午。”钟离辰低下头理理衣袖:“对了,你带我去见谁,我这身衣服合适吗?”这衣服是他从衣柜里拿的,这段时间他身量长了不少,但穿起来依旧很合身,想来是有心人特意准备。   “很好。”江玄凌近前握住钟离辰的手:“她会喜欢的。”听到这样说钟离辰就越发好奇这人是谁了。   用过早饭,两人也没有带下人就骑马出城,路过一家纸火铺时江玄凌停下,钟离辰心有所感,难道是江玄凌的母亲。   “好了,走吧。”愣神间江玄凌已经买好东西回来。   “是你娘亲?”钟离辰问。   “嗯。”江玄凌情绪有些低落。   “额……”钟离辰别开视线,他知道江玄凌幼时经历不好,但是如何不好,书中也是浅浅几笔带过:“我们再去买些吃的,我记得有家点心铺子,嗯…娘亲应该很喜欢。”   “殿下。”江玄凌飞身到钟离辰的马上将其拥入怀里:“谢谢你。”   “坐好。”钟离辰红了耳朵,两个大男人大庭广众之下同乘一骑,没看那些路人都在看了吗,因此钟离辰越发催促:“快点!”   “殿下不是说要大婚吗?届时我们还要一同游街的。”江玄凌闷闷的说   “那也是以后,回去。”钟离辰臊得不行。   “那回去了,殿下奖励我什么?”不过江玄凌没有等到钟离辰回答就逃也是的回到自己马上,心有余悸般看了眼钟离辰的手肘:“走吧,娘亲吃到儿媳妇买的点心肯定会很开心。”   “我呸!”钟离辰打马就走。   江玄凌娘亲的墓在城郊的村子里,这里住的都是江玄凌庄子上的佃户。二人一路骑马一直到了陵墓的附近才下马走路。   “殿下慢些。”晨间才下了霜,田间小路有些湿滑,江玄凌不放心的牵住钟离辰的手。   “我知道,走吧。”   “到了。”   钟离辰以为江玄凌娘亲的墓定会像其他人一般修的宏伟大气,没想到竟只是一个小小土包,若不是他带着还会以为是无主的孤坟。   “我娘出身江南村户人家,只因容貌姣好被忠勇侯看上。”   忠勇侯。钟离辰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是江玄凌的父亲。   “后来,娘有了我,但是她没有出身,地位底下,来到忠勇侯府也只是一个妾室。彼时,忠勇侯府已经有了女主人,她嫉妒我娘容貌还怀有孩子,三番五次磋磨。累得我娘生产时大出血,虽然侥幸没死,但也落了一身毛病。更是被人诬陷,遭乱棍打死。”   “忠勇侯不管吗?你娘好歹也是他带回来的。”钟离辰道。   “哼。”江玄凌冷笑:“谁叫那个女人能给她带来利益,何况我娘所受的苦何尝不是他带来的。”   “侯爷。”钟离辰拉住江玄凌的手,示意他别说了。   反倒是江玄凌无所谓笑道:“其实死了也好,脱离苦海。”   “嗯。”   江玄凌将钟离辰的心疼收入眼里,想想还是不往下说了,那些不堪就这样藏着吧。   “你以前肯定过得很苦吧。”才会小小年纪去边关从军,才会不顾世人眼光,脱离门户自立。   “遇到殿下就不苦了。”江玄凌道。   “油嘴滑舌,你让,让娘亲看看。”钟离辰顿了一下还是这样说道。   江玄凌扬起笑:“嗯,让娘亲看看,她的儿媳妇,她的儿子眼光不错吧。”   钟离辰咬牙踹了他一脚才转身将带来的点心放在墓前:“娘亲,这是王记点心,是京城口碑最好的点心铺子,你尝尝,若是喜欢,以后还给你带。”   “娘,谢谢你。”江玄凌点燃纸钱和香烛,谢谢你把我带到这个世上:“以后你可以放心了。”   钟离辰闻言,心软了软:“娘亲放心,我会照顾好他。”   江玄凌侧脸看着钟离辰,后者突然一个起身吻住江玄凌的唇。   清风微徐,像是有人轻笑也像是款款叮嘱。 第62章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天微霁,宫里的宫人就捧着瓜果往奉天殿去。过年时,由于先皇刚去加上新皇风寒不宜见风,所以除夕夜并未操办。如今,辞旧迎新,又逢边境与匈奴大战胜利,新帝有令特在今天犒赏三军并同朝廷百官共度上元。   夜幕时分,整座皇宫灯火通明,尤其是奉天殿犹如天上云宫。   “皇上驾到。”道书一声唱和,殿中朝廷百官连忙跪下行礼。   从御辇而下,钟离辰一眼就看到了殿前的第一人,勾勾嘴角想到对方还跪着,脚下步子加快:“平身。”   “谢皇上。”   江玄凌的目光飞快从钟离辰身上扫过,以前怎么没发现这身龙袍如此好看,不对,是穿龙袍的人好看。思及此,江玄凌的目光更加炽热了。   钟离辰嘴角不由得抽搐:这厮好歹低调点。   “各位爱卿坐吧,今日本就是个好日子。”钟离辰坐下,又道:“今日宴席最重要的就是犒赏我们驻守边境的功臣还有诸位大人在后方的支持。”   “臣份内之事。”   “保家卫国,臣份内之事。”众人回道。   钟离辰继续道:“份内之事也有功,道书。”   一旁的道书应了声是,然后捧出钟离辰早就写好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以匈奴大军犯境,有我南晋大军浴血奋战,护佑国家安宁,居功甚伟。朕心感念,(假装这是一串很长犒赏名单),钦此。”   “臣接旨,谢吾皇隆恩。”此番有功绩的官员跪下,至于边境将士大部分还驻守在边境,遂只能派代表来赴宴,待回程后朝廷还会派人跟着去宣旨。   可很快众人就察觉到不对,这群名单里少了一个人,就是江玄凌。   一时,每个人心头都有了猜测,但大多都是以为新帝要动手了。尤其是忠勇侯府一家高兴就差写脸上了。   飞鸟尽,弹弓藏,江玄凌你也有今天。   但也有人有不一样的猜测,比如南息风和杨昭。   “皇上。”就在众人抠破头皮都没有想到皇帝要做什么的时候,宋阁老站出来。   见是他,钟离辰坐直了身,宋阁老是个忠臣,以后还要多仪仗他:“宋阁老请说。”   “皇上,此战功臣你还漏了一人。”   “噢,谁?”   宋阁老为钟离辰的糊涂无语了瞬:“自然是战西侯江玄凌。他主动请缨出战,多次阻拦匈奴进攻还斩下匈奴单于的人头,可谓是居功甚伟,此功不得不赏啊!”   “这朕自然知道。”钟离辰略作苦恼:“可侯爷已经封侯,在往上就是封王,可我朝并无先例。而且侯爷也不差钱,所以这已经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了。”   这话从钟离辰嘴里说出,旁人再看不惯江玄凌也忍不住替他叹惜:拼死拼活啥都没捞着,可惜可惜。   “不过。”钟离辰站起来,语气也变得严肃:“宋阁老说得对,战西侯江玄凌居功甚伟,朕自然要赏,所以……”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唯在江玄凌身上停顿下来:“朕愿与侯爷共结两姓之好,白首不离。”   啥!在场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只有江玄凌目不转睛的看着钟离辰,缱绻情深。   “钦天监监正,礼部侍郎何在?”   “臣在。”两人还被钟离辰那几句话震得晕乎乎的。   钟离辰负手道:“朕和侯爷的大婚你们定要选个吉时,好好操办,不得有误。”   两人听明白了,可这事办了要他们百年之后如何去见南晋诸位先皇和列祖列宗。   “怎么,两位做不好?”   “臣接旨。”两人两股一颤,跪下。   “嗯,今夜上元节,京城有花灯,你们吃了席就看着时间回去玩吧!”说完,钟离辰朝江玄凌使了个眼色就快步离开,生怕后面那群老臣拦着他要死要活。   钟离辰预测的不错,待他走后,奉天殿几欲把房顶掀开,可等到他们找人的时候,钟离辰已经和江玄凌换了身衣服出宫去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花灯。”钟离辰买了张李逵面具歪歪斜斜地戴在头上,刚好掩去容貌又方便一边吃零嘴。   江玄凌这张脸京中许多人都认识,遂他也买了一张面具戴在脸上:“以后我陪殿下去看。”   “哈哈!”街道上人多,钟离辰难得不避讳的抓住江玄凌的手,“好啊,那以后我就跟着逢春混了。”   “殿下。”江玄凌一把将钟离辰拉入怀中:“你唤我什么?”   “逢春啊!听李子说的。”钟离辰头微仰,嘴角含笑。   逢春一字是江玄凌的母亲为他取的,那时母子俩在忠勇侯府过着艰难的生活,母亲就盼着以后会好,会如寒冬遇到春日那般花开,可惜母亲没有等到。但他等到了:“谢谢殿下。”   钟离辰面具下的目光绚烂夺目:“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的字,逢生。”   “逢生。”恰在这时,城门那头升起烟花,将江玄凌的声音淹没。   “逢春,我们去那里最高的地方,去看烟花。”钟离辰指了指清风楼,那处是京城建筑最高之一的地方。   “好。”   可惜去的不巧,清风楼在这天已经客满。于是钟离辰体验了一把脱离地心引力的飞翔。   “这就是轻功!”钟离辰瞪大眼睛,他看到了,这世上真有轻功。   江玄凌不懂钟离辰为何那么激动:“嗯。”   “我也要学。”钟离辰想“咻”那样飞。   闻言江玄凌难得泼了盆冷水:“学这个得从小练,或者天赋异禀。”   “啊!那我有天赋吗?你看看。”   江玄凌握住钟离辰的手,轻轻捏了捏:“逢生有福气。”   钟离辰被江玄凌的话逗笑:“我的确有福气。”说完看向远处:“怎么不放烟花了?”   “逢生喜欢看烟花?”江玄凌问道。   钟离辰想了想:“还行吧,没有看月亮也行。”   江玄凌含笑地靠近钟离辰,为他挡去寒风:“我陪你一起看月亮。”   “对了,我记得你有一次闯进我屋里,还受了伤,发生了什么事?”两人靠坐在一起,钟离辰便想起那次江玄凌受伤闯进自己卧房的样子。   “早知道那是第一次见逢生,定不会那么狼狈。”江玄凌拥着钟离辰:“那次是追查一个世家,发现他们的人进了皇宫,我想知道他们宫里的人是谁。”   “这些年你辛苦了。”说到这个钟离辰就想起这些年江玄凌所背负的骂名:“明明你杀的都是作恶多端的人,结果还被人诬陷。”   “我不在意,不过”江玄凌提了提嘴角:“我很高兴逢生这样肯定我。”   “因为…”钟离辰顿住,他还是不打算将这个世界就是一本书的事实告诉江玄凌,他相信他既然能穿越到这本书里,说明这本书渐渐有了灵魂,已经独立成了一世界:“因为你很早以前帮过我,那会我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是你一句话让我吃饱穿暖,我想能注意到我这种小人物死活的人绝对不是坏人。”   “我帮过?”江玄凌陷入回忆:“我记不得了。”   “很小一件事,你肯定不记得了。”钟离辰笑起来,那会他才刚刚穿到这具身体,对所有的事物都忐忑不安,更是在去打饭的路上得罪了皇后跟前的人。对于这些不受宠的皇子,那些得脸的宫人都比皇子权力大。那会钟离辰得罪了宫人,拿不到吃食,还是路过的江玄凌说了一句话才让他有后面的咸鱼生活。   “对不起,我该…”钟离辰抻直了腰,近前咽下江玄凌要说的话。   江玄凌垂眸,重重加深了这个吻。 第63章   按照惯例,皇帝颁布的圣旨次日会在承天门前再次宣读,并誊抄为布告昭告天下。   故此在宣旨太监念完皇帝对有功之臣的封赏时,老百姓纷纷竖起大拇指,夸赞皇帝英明。只是第二道圣旨念完,所有人都有些木。   “我记得当今圣上就是当初的七皇子,当年他们不是成了亲吗?”   “是啊,我也记得。”   “怎么还要大婚?”   “诶,我说!你们重点是不是歪了?”一个灰衣男子道:“他们是男人啊!”   “是就是呗!我家对门前几天还办了婚事,两个大男人。”托当年开平帝赐婚,民间不少有情人都踏出了那一步,共结连理,是以如今大家听着都接受良好。   “可七皇子变成了皇帝呀!”不知道谁冒了一句,一时间众人沉默。   不过老百姓讨论的再热火朝天,但始终和他们饭碗无关,就只当热闹看了去。可这边奉天殿前才是一片哭嚎,先前他们还以为钟离辰登基,曾经那道昏聩的婚事就作罢了,他们也愿意装聋作哑不知道,可没想到两个当事人还要旧事重办。   这下子不得了,朝廷百官跪在奉天殿前,只为钟离辰收回成命。   “皇上,那些大臣怎么劝都不走。”道书忧愁的说。   钟离辰手里拿着笔,这两天还算是不忙,他打算自己为自己写个百喜图:“钦天监监正了?”   “也在。”   “哦,你把他叫过来,大婚的吉日不知道他算出来没。”道书苦着脸,就听钟离辰继续说:“至于其他人,虽然已经春分但天气还是冷,你让宫人准备好热的吃食和休息的地方,方便他们跪着跪着歇口气。哦对了,太医也安排几个过去。”   “是。”道书听着有些想笑,皇上这样安排,这些大臣还是早日认清现实才能少受罪啊。   片刻后,已经跪了两天的钦天监监正被扶着进来:“臣拜见……”   “免礼,快扶着大人躺下说话”钟离辰道。   钦天监监正大惊,挣扎着:“这不妥,臣跪着就好。”可话是这么说,他还是被宫人按倒在一边的小榻上。温暖,软和,钦天监监正的心摇摆了一下。   “徐大人。”钟离辰走过去,见到钦天监监正要起身又把他按下去:“朕今日叫你来就是想问问,大婚的吉日算出来了吗?”   钦天监监正一愣,随即就是痛心疾首,看这样子,皇上是铁了心啊。   “看样子还是没有。”钟离辰失望的摇摇头:“既然如此,朕就再给大人两天时间,定要算一个最好的吉利日子,知道吗?”   “臣…”   “朕知道,徐大人累了,先睡醒再算。”说罢钟离辰拉过被子盖住钦天监监正:“大人睡吧。”   翌日,在御书房睡了一晚上的钦天监监正灰溜溜地回到钦天监,在面对一应测算的天机盘和历书,便一头扎了进去。   两日后,钦天监监正算出吉日,四月初三,距离也不过一个半月。   已经跪的摇摇晃晃的宋阁老拿出御鞭,他受三朝帝王所托,今日定要拨乱反正。   “爹。”一直等在家里的宋屿收到宫里消息匆匆赶来,在看到宋阁老拿着御鞭要去找皇帝时长舒一口气,还好来得及。   不一会,那些跪在奉天殿前的朝臣,他们的家眷赶来。他们都是收到宫里的消息,思前想后之后还是都赶到宫里,把自家亲爹/夫君/兄弟半拖半拉回去。   所谓拆人姻缘天诛地灭,这等损阴德的事我们还是不干。再说你们反对的人可是皇帝,得罪了皇帝,还想有好果子吃吗?还是回家等着吃席算了。   于是这场跪在奉天殿前威胁钟离辰的闹剧就此落幕。   “你去找他们家眷说的。”钟离辰肯定的说。   江玄凌揽着钟离辰的腰,下巴搁在钟离辰肩头,懒懒道:“嗯。”   “其实我还有一个更好的法子。”钟离辰也是后知后觉,早知道就用这个法子,说不定那些老臣还要求着他们成婚。   “逢生说说。”   “就是天降祥瑞,不过你这法子也不错,老天的事哪里那么容易控制。”钟离辰想到这个法子也得益于历史典故,这天象一说比什么都管用。   “老天不好控制,但人心却好控制。”江玄凌道。   “嗯,你说的对。”钟离辰一巴掌拍开摸向自己腰带的手:“你多久没去城外驻军大营了,快去。”   “逢生。” “殿下!”可谓是一声比一声靡靡入骨。   钟离辰只觉耳朵尖痒得厉害,刹时眼尾发红,嘴巴却是一贯嘴硬:“江玄凌。”   “臣知道了,马上就去。”江玄凌自知把人撩过火了,就在要踏出大门时,江玄凌回头:“逢生,你要不问问大婚的吉日能不能再往前提提。”   钟离辰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厮打的什么主意,哼,想得美:“只能往后不能提前。”   “行吧,臣告退。”   没了朝臣的阻拦,钟离辰和江玄凌的大婚也提上了日程。皇帝的大婚比之钟离辰还是皇子的时候繁琐许多,虽勒令减少了些,但必走的程序还是要走。   这日,司衣局的掌事量完钟离辰和江玄凌的身高尺寸离开,道书就走了进来:“皇上,侯爷,忠勇侯求见。”   “他来做什么?”二人婚事已定,见江玄凌不仅不倒霉还越走越高,这些日子忠勇侯府的人行事也越发低调,只是今日忠勇侯突然求见钟离辰也想不出是为了什么。   “我猜他定是来找逢生告状的。”江玄凌道。   钟离辰若有所思:“那你快去后面藏着,我看看他倒要说什么!”   “那臣就倚仗皇上主持公道了。”说完,江玄凌就退到后面小房间去。   “臣拜见皇上。”江植此人长相不错,也是,能生出男主的人能差到哪里去?就是人品不行。   “侯爷求见朕所谓何事?”钟离辰也没有心情打太极,遂单刀直入。   忠勇侯闻言一愣,他对钟离辰并不了解,也拿不准钟离辰对江玄凌是真心实意,还是一切为了除去江玄凌而设计,但今天这一步的确是他唯一能走的:“臣是来求皇上和我儿大婚之事,三思啊!”   一时间钟离辰有些没反应过来,谁是他儿?不过很快他就想到忠勇侯说的是江玄凌:“噢,侯爷不如说说。”   看着钟离辰支着下巴,饶有兴味的样子。忠勇侯直觉这一步走错了,可现在他已经没了退步,再说只要能在二人之间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那也是值得:“皇上可知江玄凌此人目无尊长,他杀了他的嫡母还掘了他亲娘的墓,更是在后来脱离家族自立,此为大不孝。如此之人决不能放在圣驾身边,他能如此对待他的亲族就能这样对待朝廷啊!”   见忠勇侯声泪俱下的控诉,钟离辰反而对江玄凌越发心疼:“是么?可侯爷应知凡事都有因果。江玄凌他杀嫡母,挖亲娘的墓和你们分家自立都是基于你们和他的纠葛。那朕就想问问你们之间发生了何事,以至于血亲反目,说出来,朕为你们主持公道。”   忠勇侯脸上露出一丝难堪,钟离辰又道:“若是你们做了对不起他的事,遭到如此回报也是活该!忠勇侯,你觉得朕说得可对?”   “臣…”忠勇侯脸色越发难看。   见到忠勇侯这副样子,钟离辰站起来,怒道:“既无话可说就滚。”   “侯爷请吧。”御书房外的羽林卫进来。   此时的忠勇侯好似老了十岁,他不禁再想:若早知江玄凌能走到这个位置,他一定会好好待他。   御书房里,钟离辰原处站了几息就疯了一般跑进小房间,看到那个倚墙靠着的人就扑上去:“逢春。”   “我在。”   ……   ……   四月初三,皇帝大婚。   天未亮,羽林卫就唰唰打扫着不久后皇帝车架要路过的地方。虽自前几天就已经打扫过,但今天是正日子,更加容不得一丝灰尘。   随云殿。   按理来说,皇帝寝宫都是紫极宫,但钟离辰习惯了随云殿,而且他觉得紫极宫太空旷,不如随云殿那么紧凑闲适。   “皇上。”道书轻轻唤道。   “嗯。”犹记得上一次大婚钟离辰也是一夜未睡,那时心头更多的是不安,但这一次一夜未睡,只是激动和欢喜:“让他们进来吧。”   话落,宫人鱼贯而入,捧着一应洗漱用具和一会要穿的喜服。放在以往钟离辰也不习惯宫人伺候,只是今天大婚,要走的程序很多。他一个人也搞不定,人生难得一次自然要十全十美。   “皇上请。”洗漱后,宫人捧来喜服,钟离辰张开手一件又一件穿上。   大婚议程是昨日礼部尚书就讲过的,可真到了这一天,钟离辰还是忍不住忐忑,尤其是换好了衣服。看着镜中的自己,钟离辰不禁笑自己:又不是第一次成婚,怎么还手抖。想了想,钟离辰归根于这一次是自己想和江玄凌成婚。   另一边战西侯府。   江玄凌也是一夜未眠,数着外面的梆子声,他立马起身,等李子等人来的时候他已经穿好衣服站在门口了。   “侯爷?”李子小声地说:“这会时候还早呢!”   “我很急!”江玄凌毫不避讳:“对了,你们看我身上有没有哪里不合适的,我再改改。”   “有。”李子指指江玄凌的头:“侯爷这根发带。”   江玄凌少年离家,后来弱冠也是南大将军主持。今日他戴了一顶鎏金发冠,但又别出心裁地系了一根红色发带,略显突兀。   “本侯觉得很好。”江玄凌道。   李子等人闻言有些无语,但江玄凌的性子他们也清楚,便不在多言。   天光破晓,缕缕金光自云际倾泄而下,照在皇宫金墙碧瓦之上。   承天门“吱呀”一声打开。仪仗队伍缓缓而出,行走在前的宫人提着宫灯,接着是羽林卫举着旗锣伞扇,随后是帝后共乘的辇轿,跟在最后的则是随行的皇室宗亲和朝廷百官。   “道书,快到了吗?”钟离辰紧张到手心冒汗。   今日道书也穿了一身朱红衣裳,靠在臂弯的拂尘梳的光滑柔顺:“哎哟,皇上啊,我们才出宫。”   “哦。”钟离辰点点头,他总觉得今天的时间过得格外的漫长:“怎么停了?”刚说完话,钟离辰就感觉前进的队伍停下,是哪个活得不耐烦在今天搞事。   “皇上,是侯爷。”道书小声地说:“奴才看侯爷这是等不及了。”   钟离辰闻言脸一烫,透过层叠逶迤的红纱看向队伍的最前面,一个红衣青年骑在骏马之上,这是钟离辰第一次见江玄凌穿黑色以外的衣服。   宫人和羽林卫都认识江玄凌,看到他来都纷纷侧开一步为他让行,遂江玄凌便这么骑着马到了辇轿前:“皇上。”   “你这是做什么?回去等着。”钟离辰庆幸有纱幔遮住,不然让所有人看到自己的猴屁股似的脸就丢人。   江玄凌目光似穿透了遮掩的红纱:“臣等不及了。”   “侯爷,吉时还没有到。”礼部尚书快步过来说道。   闻言,江玄凌就犹豫下来,钟离辰见状连忙催促:“别坏了吉时,我一会就来。”   “好,我等皇上。”   “等等。”钟离辰叫住江玄凌的时候心慌不已:“上来吧,我们一同回去。”   听到这句话,江玄凌一下子就笑起来:“臣遵命。”飞身进入辇轿,目光紧紧盯着和他一样穿红的青年身上。   “李大人,议程不变,按计划进行。”钟离辰道。   “是。”礼部尚书领命。   两人本就是男子,先前钟离辰说立江玄凌为后,但一旦入后宫朝政上就多了许多束缚,钟离辰并不想将江玄凌困在后宫那方寸之地。便决定让礼部按最近民间兴起的男子与男子成婚的步骤那样走。先到江玄凌府上拜过天地再游街洒喜糖,等到回到皇宫招待宾客,入洞房。   从承天门出来到战西侯府的距离并不远,仪仗队伍行走的慢也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皇上。”江玄凌伸出手,钟离辰嘴角勾起将手放了上去。   这一次,战西侯府做足了准备,披红挂绿,好不喜庆。   两人两手相握,一步步走进喜堂,在礼部尚书一声声唱和下,拜天地,结下白首盟约。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下一本《送上门的徒弟不要收》   文案:摆烂师尊被迫卷受*心机偏执女装大佬攻   本文文案:郁长白穿书后,拳打系统,脚踢剧情,终于成为穿书摆脱系统第一人。   但郁长白贵为一宗之主,虽然宗门有点小,加上他才两个人,为了宗门可持续发展。   所以,郁长白还是决定下山收徒。   不过为了避免剧情线,他跑得远远的。只是他不知道,剧情兜兜转转还是来了。   是他的,怎么都跑不掉,逃不过。   “仙人,求你收我为徒。”陆尧/陆瑶/小七在郁长白面前磕了三个头,一个比一个重,因为他知道,错过了这一次就再也没有机会。   郁长白掐指一算:哦,不是主角,那就收。   后来   郁长白看着一身裙装明艳动人的小徒弟:“女的!”   陆尧/路瑶/小七哭得梨花带雨:“师傅,求你别赶我走。”   郁长白掐指一算:虽然是女的,但不是女主:“没说要赶你走。”   再后来   郁长白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我徒弟了?那么大个,漂亮的闺女徒弟呢?!” 第64章   翌日,日头高挂,静悄悄的随云殿里终于有了一丝动静。钟离辰龇牙利嘴的踢开搭在自己身上的腿。   “逢生。”   带着晨时的低音和昨夜未褪的欲,钟离辰一下子觉得身上难受得紧:“醒了就起来。”   “嗯,起来了。”江玄凌闭着眼,倒是钟离辰感受到后腰的炽热,脸微绿。   “逢生。”   “行了,我们该算账了!”   钟离辰说完,江玄凌才慵懒地半睁开眼。   “昨晚上从你身上掉下来的姻缘牌是怎么回事?那是我的,怎么跑到你这里来了?”想当初自己在姑妙寺找了大半天,结果在这人身上。   “我说是从天而降的,逢生信吗?”江玄凌道。   “信才怪……”钟离辰呆住,好像是,自己本来打算将姻缘牌丢到树梢上,结果力度没有把握好。错怪了人,钟离辰的脸色一时也有些不好看。只是…一把按住想要偷偷作乱的手:“老实点。”   江玄凌满脸无辜:“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信你个鬼。”钟离辰一个翻身下床,站得离江玄凌远远地:“今日还要招待各国使臣和各地王侯,起来。”   江玄凌看着钟离辰的腰身,目光深邃。片刻后随云殿里丢出一句话:“请远道而来的客人自便。“随后的响动宫人也不敢细听,快步离开去传话。   第二天,随云殿大门打开,江玄凌连带着他睡过的枕头被子一并被扔出来:“从今天起不准踏入随云殿半步。”   江玄凌嘴角勾起,从一边窗户翻进去:“臣不是踏入而是翻窗进来的,而且走的是一步。”   “江玄凌!”钟离辰气到不行,原本按规矩大婚第二天是要招待各国使臣,可结果他第三天才出门,这不被人笑话死。   “臣错了,一会出门臣走慢些。”   这话一出,钟离辰的脸色更精彩了:“谁要你走慢些,你带着你的东西回战西侯府去。”   “逢生。”尾音拉长。   “行了,放过你。”钟离辰别开脸,“先问问那些使臣,好歹是客总不能不过问。”   候在外面的道书来得很快,在听到各国使臣差不多都离开了,钟离辰才舒了口气,不见面就当不丢脸:“对了,你说谁还没有走?”   道书回道:“是匈奴,他们还等着见皇上,想亲自感谢皇上派人教授他们耕种粮食。”   “这有什么好谢的,不要恩将仇报就好了。”钟离辰话这么说,行动上还是换好衣服往外走,至于江玄凌也不甘落后,换了衣服跟上。   “阿翁,京城好好玩。”阿栾和左贤王提前半月就来了京城,因为路上赶路也为了安全左贤王没有允许阿栾下马车玩。等到了京城,阿栾才算是如了愿,每日在京城可劲地撒欢。昨日也是,皇帝大婚第二日,宫里会将大婚那日没用完的喜糖分出去,老百姓来沾喜气,阿栾也不甘落后,在人群里跑来跑去,以至于今天困得不行。   看着打瞌睡还不忘说心里话的外孙,左贤王摸摸他的脑袋:“记得阿翁教你的话了吗?”   “记住了。”阿栾点点头,心里的小心思又飘到昨日新认识的好友那里去了。   “单于,左贤王,皇上请你们进去。”道书道。   “你没事做吗?”钟离辰嫌弃地推开凑到跟前的江玄凌:“我记得你还有一个职务就是负责京畿四道的守卫。”   “那逢生可还记得官员有七日的婚假?”江玄凌道。   钟离辰微顿,这他自然知道,可关键是他看着江玄凌内心很害羞,是的!他害羞!毕竟这人和他:“那你出去转转,我和他们说完话就来找你。”   江玄凌一脸不信,钟离辰只能硬着头皮道:“你和匈奴算是有仇,你在这不好。”   “皇上说的是。”江玄凌一字一句,听得钟离辰心道不好,就听江玄凌继续说:“可皇上让臣走,臣也不好。”   钟离辰默,外面的脚步声越发近:“今晚翻你牌子。”   “臣告退。”江玄凌笑得跟狐狸似的翻窗出去。   “皇上,匈奴单于和左贤王来了。”   “进来吧。”收起做了亏本买卖的心,钟离辰坐直了身。   半个时辰后,困得睡着的阿栾被左贤王背着走出御书房,钟离辰送出来:“王爷慢走,以后阿栾想来京城玩,提前写封信就好。”   左贤王将阿栾往上托了托:“多谢皇上。”   “嗯,道书替朕送王爷会驿馆休息。”   “是。”   等到人走远,钟离辰左右看看才握拳在嘴边轻咳两声:“侯爷走了吗?”   “侯爷去了御花园。”暗处的暗卫回道。   “走了,哈哈,快点给朕备马,朕要跑路。”钟离辰喜大普奔,江玄凌你这厮边上去吧。   暗处的暗卫沉默了一瞬,就在钟离辰奇怪的时候,腰间一紧:“看来逢生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钟离辰:夭寿了!   ……   ……   当初钟离辰决定和江玄凌在一起的时候就做好了打算,等以后皇位就从自己兄弟姐妹和他们的子嗣里面挑。因此这些日子钟离辰身边的暗卫全部都被派了出去,让他们好好盯着看谁有做储君的资质。   “侯爷以为这些人谁更有资质?”钟离辰面前放了十多本折子,这些都是暗卫这些日子记录下来的消息。   江玄凌道:“逢生先叫我逢春,我再说。”   钟离辰耳朵一红,自己和江玄凌也算是很熟了,可要他叫江玄凌的字,还是有些难以出口,除了在某些事情上被逼得不得已:“我…”   江玄凌看着钟离辰翕动的唇,眸光一暗。   片刻后,江玄凌心满意足道:“左右时间还早,逢生可以先观察观察。”   “我也是这个想法,皇位继承人以后是要担起天下百姓福祉的重任,不能草率。”说完钟离辰就后悔了,自己牺牲了那么多,结果:“侯爷去驻军大营吧,我记得今晚该你当值。”   “逢生这是用完就丢吗?”   莫名成了渣男的钟离辰:“是啊!”   第二天。   从驻军大营回来的江玄凌看着空荡荡的随云殿,脸色黑得可怕。   “侯爷。”一旁的道书暗自叫苦,但也得硬着头皮说:“皇上说他曾经在去边境的一间土地庙里许了愿,如今该是去还愿的时候。这一去恐怕会耽搁一段时间,就辛苦侯爷操持一下政务,还说,还说,还……”   “还说什么?”江玄凌咬牙切齿。   道书都要哭了:“还说这个皇位得来也有侯爷的一半,侯爷处理政务是应该的。”   “好个应该!”江玄凌冷笑。   “那侯爷?”道书试探地问。   江玄凌冷冷看了他一眼:“能如何?上朝!”   不论江玄凌心里是如何咬牙切齿,一番乔装打扮的钟离辰趁着早上城门打开的时候溜出去。等到了离开京城好远才看见等在路边的暗卫首领:“走吧,先去扬州看端午龙舟。”   “皇上不是说?”暗卫首领头疼,主子太不按常理出牌也是考验底下人的承受能力。   钟离辰回头看了一眼京城方向,这些日子他快疯了:“我们看完龙舟再去,走!”   皇宫。   “去了扬州?”江玄凌放下手中的折子。   玄九应是。   江玄凌手指有节奏地在桌上敲着:“呵,扬州,我们也去。”   “啊切!”刚到扬州的钟离辰一个喷嚏:“谁在骂我。”   “也可能是侯爷在念你。”半路,钟离辰遇上从广陵下聘回来的杨昭。想到还有时间,杨昭干脆也和钟离辰一道去扬州玩。   钟离辰摸摸下巴,说实话他也想江玄凌了,可这混蛋实在是让他腰疼:“他想他的,我又不想,走咯!”   五月初五,端午节。这一天本是纪念屈原,后来经过岁月长河流转,纪念的方式多样,但象征着团结一心勇往直前的习俗一直不变,比如划龙舟。   如今的钟离辰已经是不缺钱,提前了几天砸重金买下最佳观景席。等到端午这天,站在观景席上,不禁让钟离辰想起当初和同学在人堆里看龙舟,最后啥也没看到的痛苦回忆。   “皇上下注吗?”杨昭手了拿了几支牌子,跃跃欲试道。   “唔。”钟离辰看着河道里做准备的龙舟:“就那支写着玄字的龙舟队吧。”   杨昭捂嘴偷笑,钟离辰给了他一个白眼,不过他玄这一队的确是因为那个玄字,他想江玄凌了。   “要开始了!加油啊!”   随着几声鼓响,河道两边围观的百姓发出震耳欲聋般的呐喊,就连观景席上的人都卷起帘子开始为龙舟队加油打劲。   “赢了!”杨昭高兴地直跳:“皇上,我们赢了。”   钟离辰看着领先到达的玄字龙舟队嘴角勾起,不愧是他选的。不对,为首的那个人怎么那么眼熟!钟离辰揉揉眼睛:“杨昭,你看那人眼熟吗?”   杨昭看过去,因为龙舟比赛时会有现场下注,为了保密和公平,比赛的时候参加的人都会统一服装并将脸遮掩起来:“哪?都一样啊。”   “是吗?”钟离辰心里还是有些奇怪,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好了,我们赢了,该去领奖品。”杨昭道。   钟离辰点点头:“走吧!”   谁知刚一出门,钟离辰就撞上一片黑,腰间被人紧紧箍住到发疼,身体腾空,杨昭的惊呼声也越来越远。事情发生的突然,钟离辰反而一点都不慌,闻到熟悉的味道手紧紧把人抱住:“你怎么来了?”   “来找负心汉。”江玄凌的声音冷冰冰的。   “我想你了。”   一句话,江玄凌所有的愤怒烟消云散,只是手紧紧地把人抱住,踢门进了房间。   次日,两人屏退下人骑着马往边境而去,朝阳初起,两道人影被拉得极长。   “你去也好,我们一道去土地公公神像前还愿。”   “姑妙寺也要去。”   “好。” 第65章   十年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九王爷钟离嘉温良恭俭,才智过人,特此立为皇太弟,望其戒骄戒躁,施行明君之政,钦此。”   “臣弟接旨,吾皇万岁万万岁。”钟离嘉跪下叩首。   道书这些年在德公公的手下成长了不少,见钟离嘉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点点头:不愧是皇上花了十年选出来的继承人。上前扶起钟离嘉:“殿下请起。”   “道书公公,臣想亲自见皇兄,谢谢他的看重。”钟离嘉道。   “不瞒殿下,昨日皇上已经和侯爷出宫去了。”说完,道书又拿出第二封圣旨:“殿下接旨吧!”   钟离嘉连忙跪下:“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为考验皇太弟殿下执政能力,特允皇太弟殿下摄政,内阁和六部辅之。”   钟离嘉傻了,封为皇太弟已经是他的意料之外,没想到后面还有,竟让他直接摄政了。   “殿下,时间不早了,诸位大人已经在御书房等着了。”道书道。   “哦,好。”钟离嘉点点头。   这十年,钟离辰一刻也没有放过为南晋挑选继承人的事。十年间派出数千人见缝插针似的试探考验,终于选定了品行和能力都不错的钟离嘉,这下也算是能对朝中百官和天下有了交代。当然,最重要的是钟离辰肩上的担子可以卸下来了。   “你说他行吗?我们招呼不打就走,对于他来说也太突然。”钟离辰道。   一边的江玄凌看着远处:“不行就换人。”   “也是。”钟离辰想想也是这个理,“好了,快去修房子,不然今晚上我们得露宿街头。”   “好。”   时隔十年再回到终南山下,原来的村子还在,只是这间屋子越发的破旧,风吹日晒下,竟倒了一面墙。   “早知道就让人把房子先修好再来。”钟离辰打扫了半天的院子,一身的灰头土脸。   江玄凌毫不掩饰的宠溺:“不是你说过二人世界,不要他们插手吗?”   “可也…”钟离辰完全没想到这屋子会破旧成这样:“还不是怪你,这是你的私宅,你平日怎么不打理?”   “嗯,怪我。”江玄凌认错认的积极。   太好欺负了。钟离辰反倒是不好意思,别过脸:“我们还是去请几个村民来帮忙,天要黑了。”   “好。”   最后,房屋倒的那面墙在村民的帮助下修好,只是太久没有住人,里面的摆设破旧不堪依旧无法住人。两人只好厚着脸皮住在村民家里,等屋子彻底收拾好才搬进去住。   一连数日,两人围着屋子打转,整理院子,编栅栏围墙,打理里里外外的灰尘,置办上新的家具,终于在秋雨来临之际搬进了家。   “逢春去把我买的菜种子拿来。”钟离辰这些年已经脸皮变厚,平日唤起江玄凌的字来脸不红心不跳。   “逢生是要种菜。”   “嗯,这么大的雨,刚好把种子泡发。”   江玄凌转身从柜子里拿出菜种子:“我去,你在这里看着就好。”   夜里,雨势没有减弱的趋势,听着外面的雨声,两人依偎在一起,钟离辰道:“白日你应该劝劝我,这么大的雨可别把种子冲走了。”   “不会。”   “但愿吧。”钟离辰的眼皮往下耷了耷:“对了,你当初为什么会在这里置办一间房子?”至今钟离辰都忘不了看见这房子的第一眼,江玄凌竟然还有一处这么偏僻的私宅。   “我那时候想,要是朝廷容不下我,我就偷偷跑到这里来了此残生。”江玄凌道。   钟离辰听完紧紧抱住江玄凌:“不会了。”   “嗯。”江玄凌低头亲亲钟离辰的发:“后来我就想着要带自己的心上人来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做一对神仙眷侣。”   钟离辰勾勾嘴角,用脚踢踢江玄凌:“你心上人是谁啊?”   烛光微黯,江玄凌低头吻住钟离辰的唇,如蜻蜓点水般轻触即逝:“我的心上人是钟离辰,他字逢生,你认识吗?。”   “呸!你躺在我床上问我认不认识他,怎么你要介绍我们认识?”钟离辰眉毛一挑。   江玄凌眉眼带笑:“嗯,你要认识吗?”   “怎么不认识,我倒要看看他是谁,竟然迷的你傻不拉几的。”   “嗯,他很好,你看见了也会被迷住。”   “我呸!”   “哈哈,睡吧,明日我们去看日出。”   “还有云海。”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陪伴,见证两位主角的相遇,相知,相爱,相守。   我们下一本再见,muma!   下一本写《送上门的徒弟不要收》   文案:郁长白穿书后,拳打系统,脚踢剧情,终于成为穿书摆脱系统第一人。   但郁长白贵为一宗之主,虽然宗门有点小,加上他才两个人,为了宗门可持续发展。   所以,郁长白还是决定下山收徒。   不过为了避免剧情线,他跑得远远的。只是他不知道,剧情兜兜转转还是来了。   是他的,怎么都跑不掉,逃不过。   “仙人,求你收我为徒。”陆尧/陆瑶/小七在郁长白面前磕了三个头,一个比一个重,因为他知道,错过了这一次就再也没有机会。   郁长白掐指一算:哦,不是主角,那就收。   后来   郁长白看着一身裙装明艳动人的小徒弟:“女的!”   陆尧/路瑶/小七哭得梨花带雨:“师傅,求你别赶我走。”   郁长白掐指一算:虽然是女的,但不是女主:“没说要赶你走。”   再后来   郁长白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我徒弟了?那么大个,漂亮的闺女徒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