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上门维修的[快穿]   作者:小福福   文案   【对外高冷酷哥对老婆巨怂影帝攻/强大暴躁缺爱大佬受】   穿越无数世界,做了两百多年位面影帝的何季,今年与系统合同到期。   没续约没养老,这位反而跑去做了上门维修工,专职帮主角们收拾场景道具损坏的烂摊子。   就在他干得风生水起时,某日他去虫族世界干活,顺手救下了被虐打的主角受。   当雌虫抬起英挺俊美却满是血迹的脸庞时,何季骤然心惊。   啊这······这不是两百多年前自己因任务背叛过的反派BOSS爱人吗?   一查剧本,这位大佬即将被订婚的雄虫取消婚约、流放荒星,甚至还因无法生蛋面临被销毁的危机。   残存的良心叫嚣着发痛,何季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护他周全。   于是,何师傅披马甲、带外挂,千里迢迢前往荒星护妻。   结果一不小心,凭借维修系统将荒星打造成了3A景区,还被大佬反向求婚······   ——   地下室里,重伤未愈的雌虫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本以为就要这么窝囊地交代在混蛋雄主手里。   就在这时,一个不速之客突然出现在屋中。   何季尬笑:“打扰了,我是来修电灯泡的。”   两只虫:“……”   荒星残破仓库里,雌虫痛苦蜷缩在地上,给何季打电话却显示无法接通。   他心灰意冷,暗自嘲笑自己居然会对一只雄虫抱有期待。   下一秒,仓库门被推开,雄虫身着湿透单衣冒着冰雹赶来,从工具箱里掏出神奇工具给室内带来无限暖意。   克莱尔:……其实也没让他这么拼。   何季亲手改造的温馨小家里,克莱尔成功生产,却因精神震荡苏醒前世记忆,亲手将匕首捅进雄虫的腹部。   鲜血喷涌,恢复原身的何季躺在血泊中,克莱尔大仇得报,却身心不稳。   我本恨他恨到时刻想亲手杀了他,为什么当他真的在我面前停止呼吸,心却会这么痛?   何季回家意外被捅,彻底放弃二人未来。   可当他前往某修仙世界,一抬头,面前的人眉眼凌厉,浑身散发着凶悍杀气,正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对方狞笑一声:“何季?”   内容标签: 强强 破镜重圆 打脸 快穿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季,克莱尔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影帝转行做维修,披马甲护妻   立意:人生的意义在于找到自己爱的人和事 第1章 新手维修师傅小何   位面维修部20多天前来了个新手师傅小何。   F级,话少,成天戴着个工作用的蓝口罩,人闷得很,所幸做事利落。   这日何季往工具栏里丢了几个顺手的新道具,前往系统发出警报的地点。   从春光灿烂的主空间瞬移到目的地,也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乌漆嘛黑什么都看不见。   “谁!”金属碰撞声响起,黑暗中传来一道警惕的男声。   “您好,我是上门维修的,得到通报说这边有重要道具损坏。”   何季佩戴上隐形夜视镜,用主空间工作人员才能看得到的屏幕对声音来源方向亮了一下自己的工号。   没有记错的话,现在这地下室里头有一个是他们的位面演员,另一个则是剧本的主角受。   “哦,”开头说话的人缓了口气,下一秒又带上嫌恶的语气:“你瞎了吗?没看到灯坏了?妈的搞到兴头上,扫兴。”   “是是是,我马上解决。”何季一边道歉,一边借助着维修灯去查看灯管损坏的位置。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通讯器里传来同事担忧的声音:“小何啊,这位是今年有望冲击百佳演员的腕儿,听说脾气不好,你做事机灵点。”   何季麻利地干着活,回了句“好的。”   背后那未来的百佳演员坐到椅子上,一边玩手环一边打电话,听上去心情不错。   “妈的打爽了,这贱东西前面还不是狂?现在气都不敢喘一下,雌虫就是要打,不打不听话。”   眉目清俊的金发雄虫借着刚立起的临时小灯欣赏着自己修剪精致的指甲,漫不经心:“过两天丢惩戒所收拾一顿,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有多硬。”   说话间用脚踢过来一圈鞭绳,冲何季使唤道:“诶,绳子也修下,里头的东西磨没了。”   何季拿起绳子一看,在手里沉甸甸的一根。   猩红色的绳索纹理间布满了闪着寒光的微小倒刺,乍看一下不狰狞,但只是这轻轻的一碰,他掌心里就出现了几个带血红点。   这东西抽到人身上,还把刺磨没了这么多,难以想象承担它的人现在是什么状态。   出发之前,由于有前职业病,他扫了一眼剧本。   目前应该处于主角攻还没有上场的阶段,确实有段主角受被未被玩家穿越的原身虐待的戏。   但再怎么说,这都有些过了吧?   他记得受此时刚刚从医院回来,重伤未愈,被这鞭子抽几下,还没等玩家过来接手剧本,受就得直接玩完。   “这位客人,鞭绳没有办法进行修复,而且由于涉嫌违规,我将对它暂行回收保管。”   “草,你说什么?”椅子上的人站起来,飙了句脏话:“什么违规?老子就是法规。”   何季站起身,将染血的鞭子收回工具包,打开房间灯道:“灯已经修好了,我先回去了。”   “你他妈说清楚。”那人绕过茶几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按住他肩膀:“你上司是谁?把他电话给我!”   借着室内恢复明亮的灯光,何季总算看清楚了这人的脸。   确实有进百佳演员的潜力,五官挺好的,就是被怒火带得有些狰狞。   “工号尾号368是吧,你等着,我给制片打电话。”   气急败坏地狠狠指着何季的脸,一边说,一边暴力扯下他肩膀上的工具包,把他拽到屋子里头去。   何季无奈,只能等着。   刚好也能看看主角受的状态,如果情况不妙,估计得联系一下角色部门。   他向屋子里一直沉寂的另一个身影走去。   那人双手被高高吊在天花板上垂下的锁链上,殷红色的鲜血从手腕处看着就很重的镣铐缝隙中渗出,顺着苍白的小臂往下流。   从背面看,背影极其清瘦,肩胛骨附近的衣服裂开,里头是深可见骨的狰狞伤痕。   太惨了,何季绕到正面去。   可能是听到了其他人的脚步声,本来如死去一般安静的人,此刻也微微抬起了头。   刚好四目相对。   看到对方脸的一刹那,何季一瞬间有些想跪。   不是某种心情上的形容词,是真的身体上的反射性想跪。   啊这······   这不是自己经手的第一个世界里的反派大boss——因为自己的背叛而亡国身死的暴君吗?   谁能想到眼前被折磨到浑身上下没一片好肉、气息微弱地被半吊着跪在地上的人,曾经是个把身怀金手指的男主都折磨得差点挂掉好几次的狠角?   托他的福,何季第一次参加工作就开启了地狱模式,都对这张脸有心理阴影了。   没有想到任务结束了这么多年,如今还能看到这张脸,何季虽然很有骨气地仍旧站着,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谁懂,余威犹在啊这位。   地上的雌虫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不屑地冷哼一声,继续垂下眼睛。   敢没收那只雄虫的鞭子,还想看看是只什么特别的虫,结果一抬眼就看到对方惊惧的眼神,看来也是个懦夫。   克莱尔咽下喉头的鲜血,没再管眼前的虫,趁雄虫打电话的功夫凝神调节着自己混乱崩溃的精神力。   然而收效甚微。   视线开始模糊,腹部与头部一阵绞痛,身上其他部位的痛感却开始麻麻地褪去,只觉得如坠冰窟,意识在慢慢散开。   不能睡。   一旦睡着,可能就醒不来了。   他不能这么死在一个窝囊废手里,要死也死在战场上。   这样想着,用牙齿抵住舌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别咬。”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   没来由的,像一道刺破混沌意识的光,格外的清晰。   下巴处传来干燥的温热,有谁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舌头推进去,用手指横在闭合的牙齿之间。   谁?   克莱尔用模糊的视线抬头去看,只看到一双在昏暗环境中仍然显得很亮的翠绿色眼睛。   “真是的,还是这破习惯。”眼睛的主人嘟囔着,带着些不满。   实在没有力气再听下去了。   克莱尔合上了眼睛,头重重垂下去。   何季眼疾手快地捧住偏下来的脑袋,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好,虽然微弱,但还有气。   看着掌心里嘴唇发裂、眼底带着青紫的人,何季心里久违地涌起一股怒气。   这可是自己当时在那个世界舍弃尊严好生伺候着的人,从头到脚都是自己洗的,每天的饭菜都是自己定制的,好不容易喂得白白胖胖,换了个世界,又跟第一次见他一个样了。   恰好,不远处的位面演员也打完了电话,没好气地走过来。   “靠,你他妈到底是谁?”   刚刚跟制片打电话,制片居然叫自己别招惹这个维修工,甚至还叫自己跟他道歉,不然后面会后悔?   他见了鬼才会为收拾了个维修工而后悔,他看制片的脑子才是泡了水。   “问你话,聋了吗?”见那维修工居然敢不答应,他伸手狠狠推过去。   然而被推的对象却纹丝不动。   维修工转过脸来,仿佛带着冰冷玻璃质感的绿色瞳孔聚焦到自己身上。   “手铐钥匙呢?”没什么语气起伏的一句话,位面演员却忽然感觉浑身一股恶寒。   “你最好自己给我。”维修工又补了一句。   靠,今天真的邪了门了,一个小维修工都敢蹬鼻子上脸。   他正要发火,一道劲风却从面门直冲而来,将他的脸狠狠打偏过去。   原地踉跄了一下,位面演员捂着流鼻血的脸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又被狠狠砸了一拳,整个人彻底跌趴在地上。   “我再问最后一遍,手铐钥匙呢?”   演员见靠近的人缓缓从工具包中掏出那根熟悉的红色鞭子,甩了一下,空旷的房间里响起恐怖的破风声。   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惹错人了。   老老实实从裤兜里掏出钥匙,眼睁睁看着这维修工解开手铐将被束缚的雌虫拦腰抱起,安安分分帮他们打开过道灯。   “奉劝一句,要想还在这一行混下去,就守点儿规矩,有点戏德。”维修工丢下这句话,抱着雌虫上楼离开了。   演员全程懵逼,等到他俩走远了,才一下子软倒在角落沙发上,联系自己圈里的狐朋狗友,说了下刚刚的遭遇。   其中一个消息灵通的听完描述忽然叫了一声。   “靠,出大事,你真摊上事儿了。”   演员一头雾水。   “你不知道吗?那个一直坐影帝位置上两百多年的怪物最近离职了,听说换了份儿工作,好像就是搞维修的。”   演员立马心底拔拔透凉。   果然,何季这边也给圈里有名的制片打了电话。   “上次你不是说,想让我去做百佳演员的评委吗?可以接,但有个条件,你把一个演员从名单里踢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到JJ更文了,总觉得怕怕的,还请天使们多多关照······/_ \\ 第2章 反派boss成生蛋雌虫   吩咐完事情,何季看向怀里的男人。   这是他的第一任目标对象。   男人是剧本中的最终大反派 ,男主的亲哥哥,一位杀人如麻、凶残暴戾的君王。   而自己的身份则是暴君的绝色男宠。   任务是博得信任,获取重要情报,并将那些情报传递给男主,帮助男主推翻□□,跟由玩家扮演的女主完成人生大和谐。   最终结果是何季发挥得特别好。   主线推进得特别快,反派大boss的下场非常惨,剧本录像上传后反响特别好。   但何季心里也特别不舒服。   他看了最终录像,昔日旧帝在冬日穿着满是脏污的破旧薄衫,手里拿着个开了裂的没放任何吃食的瓷碗,像个没生命的烂木偶般倚靠着墙角。   在生命最后一刻,仍旧喃喃着何季在那个世界的名字。   哪怕系统制片再怎么跟他强调,位面世界里发生的一切都是虚拟的,不必抱有感情。   何季还是无法忘记那一幕。   此刻物非人是,兜兜转转,再次跟这个男人肌肤相贴,说心里没一点触动,肯定是假的。   忽然,怀里的人动了动。   或者说,是蹭了蹭。   可能是冷了,将身体更紧地依靠在自己怀里。   何季一摸,手上一片湿冷,全是血。   他给角色部的人发了消息,等待期间,问项目制片要了权限,再次翻了下男人在这个位面世界的剧本和录像。   不翻还好,一翻吓一跳。   制片到底怎么想的,给男人这么个设定。   男人如今名叫克莱尔,是一只雌虫。   风水轮流转,往日纳男宠的暴虐帝王,如今变成了凶暴雄虫的预备雌君。   设定中的雌虫清冷守节,哪怕被打到残疾,仍旧忠心伺候着他家雄主。   结果被流落到荒星,在仇家的追杀以及雄虫们的嘲笑中孤独产下虫崽,吃尽了苦头。   好在玩家扮演的主角攻很快上场,顶替掉原来残暴雄虫的灵魂疯狂宠妻,后面才过上夫夫一口一个“宝贝”“老公”的虐狗日子。   可这设定与剧情安排到怀里男人的身上,就怎么看怎么邪门。   一看就不可能啊,他怎么可能会乖乖做受,还生蛋。   依何季对这位大佬的浅薄了解,让他做这些还不如死了。   果然,当他打开录像后,剧情已以野马脱缰之势狂奔而去。   某公开场合,刚刚从战场归来,立了一身军功的克莱尔当着众名流贵族的面——   “雄虫都是傻逼。”   被雄保会赠予严重处分,剥去所有军功,打入星际大牢。   第九次远征在即,戴罪释放,又带着一身军功回来。   参加庆功宴被某只雄虫吃了豆腐,殴打尊贵雄虫,导致对方住院三个月,再次打入星际大牢。   第十次远征,继续立功。   回来作死,又入大牢。   反反复复N次,大部分雄虫想要弄死他,雌虫们也都跟他划清界限。   但他太会打仗,又没法缺了他。   最终到了生育年龄,主脑将他分配给了一只雄虫做雌侍。   全星际的虫都松了一口气。   大家都知道,只要一只雌虫结了婚,生了虫崽,每个月就会有段时间处于极度虚弱、渴望雄虫的状态。   那时候,再桀骜不驯的雌虫也能被乖乖制服。   然而婚礼上,克莱尔看见自己的订婚对象,嗤笑一声:“一看就是个只会吃软饭的孬种。”   何季:“……”   怪不得回家被打成这样。   何季私戳该项目的制片:“你觉得这发展正常吗?”   制片看上去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不正常。”   然后双双叹气。   “听我一句劝,别让他做什么主角受了,你让他做反派都比这强。”   甚至专业对口,效果绝对超乎想象。   制片却显得有些为难:“但是,杨姐说这次再不行,就把这角色的数据销毁了。”   何季心里一咯噔:“什么意思?”   “这是两百多年前的旧版角色了,运行时对位面空间的消耗很大,不容易引导,老是不按剧情走。”   “但建模实在太好看了,销毁有些可惜,所以才申请用他试试,不过杨姐说这次再不行,就干脆不要了,再按照这角色重新建个新模型。”   何季:“……”   小制片口中的杨姐何季认识,是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主,工作只讲究理性,很难说服。   何季沉默了下,说:“知道了。”   低头看回自己怀里。   建模很好看吗?   摸上男人冰冷的脸。   确实挺好看的。   比起当下圈里流行的网红演员脸,这个两百多年前的建模有着自己独特的记忆点。   即使为了迎合虫族世界与雌虫人设,角色部在他的脖颈上加上了妖娆的暗蓝色虫纹,眉眼却仍然深邃立体,唇线锋利冷峻,睡着了都带着大佬的杀气。   让这个男人做受,还产子?   何季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想象不出来,太吓人了。   之前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但项目要投放的平台审核严苛,再加上他们都是配角,脖子以下的亲密戏全都不用做,甚至连吻戏都没有,也就无所谓攻受了。   随着回忆,脑海中骤然浮现出帝王躺在黄色的大床上,衣衫半褪,锐利的眼眸从底下向上看的样子。   浑身一激灵。   将思绪收回来,何季看了一眼消息面板。   角色部的人说他们到了。   从头到尾地检查了一遍克莱尔,角色部很快将大部分的伤治好,只留下了剧情需要的部分。   “您好,52980积分,请问是否需要开发票呢?”   还是跟以前一样,闹到需要角色部登场的情况下,治疗价格会高到离谱。   但何季只是撩了一下眼皮:“不用,私人结算。”   报账的工作人员悄悄看了他一眼。   何季戴着维修工用的蓝色口罩,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双有些特别的绿色眼睛。   随着“滴”一声,天价治疗费从穿着朴素的维修工账户里一秒不到就转了过来。   工作人员注意到,客户账户的开头是“A”。   “那个,”压低了声音,工作人员忐忑地悄悄问:“您是……A帝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星星眼求求收藏and评论,天使们的存在是我努力更文的动力!(????艸`??) 第3章 腹部旧伤   何季如今是位面维修部的F级新手维修师傅小何。   但早在主空间的前28天04个小时28分钟,他的身份会更加体面点。   那时他是个名声大噪的位面演员,坐在榜单第一名上不知多少年,从来没有下去过。   因为懒得扯上麻烦事,每次颁奖他都不去,工作的时候也从不用真名,而是用工号A13568代替。   久而久之,“A帝”的称呼便流传开来。   但那都是不值一提的往事,维修师傅小何对这称呼毫无反应,就像压根儿没有听说过这人一样。   工作人员见对面没有反应,有些失望。   果然还是看错人了。   A帝怎么可能会被自己撞上。   语气便公事公办起来:“有个情况需要您注意一下。”   “你说。”   “这位角色身上有无法愈合的伤痕,目前我们无法查明伤痕由来,也暂时找不出解决办法,但由于伤口处于雌虫宫门附近,倘若旧伤复发,很可能会影响剧情,还是建议您向项目制片主动汇报一下。”   角色到手的时候伤成这样,还悄悄走私人结账,工作人员下意识将事情联想成这是维修工私人恩怨或过错所致。   果然,维修工眼神一震:“腹部有伤没法愈合?”   “是,”工作人员冷声道:“如果对剧本演绎造成损失,赔偿金额会比现在高上数百倍,您自行权衡。”   5万积分,这维修工估计得打工几年才能攒得回来。   但要对项目造成了巨大损失,剩下一两百年估计都白打工了。   然而何季却完全没有听到她后面的话。   耳边萦绕着那一句“腹部有伤没法愈合”。   他甚至不用开口去问,就知道那个伤口如何造成、是什么形状。   多疑的帝王不会轻易相信自己,于是当年为了增加攻略胜算,何季在剧情外雇人安排了一场刺杀戏。   本意是他舍身救主换取信任,结果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那个刺客却将目标对准了自己。   最后居然是帝王为救自己而受伤,位置就在腹部。   那时候他还没有很多积分,请不起角色部过来治疗,只能用位面世界的御医和药。   伤没好全,男主那边又开始折腾,最后这腹部的伤落下了后遗症,也留下了狰狞的痕迹。   每到下雨天或者寒冷的时候,腹部受伤的地方就会开始胀痛,发痒,还时不时地腰疼。   疼痛一直延续到帝王死于囚室之前。   何季偏过脸去,刚好看到躺着的雌虫衣服下摆被解开,腹部露出一个褐红色的长弧形伤疤。   心脏传来一阵隐秘的疼痛。   没想到,这伤竟然延续到了至今。   像一个问号,在拷问着他的良心。   “知道了。”何季说了一句,算作是对工作人员的回复。   工作人员叹了口气,拿来一瓶药给他。   “看你这样子也赚不到多少积分,刚才治疗的费用是硬性的,没法给你打折。这个你拿去,平常多关照下这个角色的情况,尽量别出事吧。”   “谢了。”   工作人员看着他垂下的翠绿色眼眸,还是有些可惜。   说真的,这双眼睛很漂亮,像剔透珍贵的宝石一样。   做演员的姐姐曾跟她说过内部消息,传说中的神秘影帝有双百年难见的美丽绿色眼睛。   现在这双绿色眼睛确实是她百年来见过最漂亮的了。   告别角色部,何季将克莱尔带至他的房间。   一进门,何季就两眼一抹黑。   陛下您……审美还是这么特别。   床单红配绿,窗帘贵气紫,地毯不知道从哪儿弄过来的,黄土高坡似的土褐色。   更可怕的是,床对面墙上还挂着一张东方龙的巨大旗帜,不知该用好猛还是好土来形容……   长得挺体面的一个人,装修方面怎么这么不干人事呢?   何季把人放床上。床单真的太丑了,丑到他有点不忍直视。   之前在一起那么久,好不容易把这人的审美变得阳间了一点,现在分手了,人又阴间回去了。   站在床边,何季俯身仔细观察起床上的人。   这个世界的他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   眉眼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就是对比起当皇帝的同龄时段有些太瘦了。   想想也是,这些年因为不服管教,眼前的雌虫要么是打仗,要么就是在被各种折腾。   别说瘦了,还能动弹都是奇迹。   嘴唇很干,干到轻轻一碰都裂开,渗出血丝。   何季起身端了杯水,试图给他喂进嘴里。   可惜对方刚喝了一口就开始咳嗽,连带着碰倒了水杯,浸湿了小半个枕巾。   反正也看这土黄色的枕头不顺眼很久了,何季索性连枕头也换掉。   将对方的脑袋托起来,目光暗了暗,自己喝了一口水,嘴对着嘴渡过去。   雌虫挣扎了下,何季安抚性地抚摸了下他的背部,掌下的身体就放松下来。   渡完了水,何季把人放回去,指腹划过那两瓣依旧苍白但水润很多的薄唇。   他的陛下神勇无比、算无遗策。   可惜有一个缺点,就是还这么轻信自己。   指尖缓缓下移,划过脖颈,路过胸脯,最终停留在腹部。   伤口之下,是一个可以孕育虫蛋的雌宫。   在不远的将来,平坦的腹部会随着剧情的推进而缓缓隆起,也会给主人带来数不尽的痛苦。   记得在之前,皇兄们嘲笑幺子长相清秀,让他像个舞女一般跳舞。   男人登基之后,还针对此事狠狠报复了一番。   结果到了这一世,他居然会给某个雄性产子。   太魔幻了,不知前世的他要是知道会作何感想,总之何季每每想起都震撼非常。   但何季也没有太想插手。   各人自有各人福。   雌虫现在遭点罪,以后等玩家魂穿他雄主,未来就全是好日子。   世人皆道皇帝暴虐无道、刑法严苛,只有何季知道,男人心中始终渴望着一个温馨的家庭。   当下这个世界确实对他来说屈辱了点儿,但抛弃掉面子,后头就有家有子,未尝也不是件好事。   何季把被子掖了掖,起身离开。   衣袖却被什么东西轻轻牵制住。   他回头去看,雌虫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一片衣料,嘴唇动了动,像在说着什么。   何季俯身去听,从模糊微弱的音节中辨别出一个:“想……你……”   心下微动,正准备继续去听,频道里传来的同事的喊声让他回了神。   “小何,你那边咋样,怎么突然断联了?没出事吧?”   何季又看了一眼床上的雌虫,说:“没事,我在回来的路上。”   算了,反正让项目制片先盯一阵看看。   他利用传送器离开,同时错过了雌虫下一句更加清晰的呢喃。   “想……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求求收藏and评论。 第4章 帮助怀孕   何季回到了主空间。   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去看克莱尔,只是跟项目制片交代如果出大问题可以找自己。   一方面,他不想再跟位面角色有过深交集。   以前相处的时候不是没有感情,但经过这么多个世界,何季已经基本丧失向外投射情感的欲望,他只要保证对方不被销毁就够了。   另一方面,他要真想跟谁在一块儿,那男人也不是他的理想型。   他喜欢的,是温柔可人、是内敛体贴、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男人却像是哪天心情不好能把整个莲花池子连根拔起的沙尘暴。   对方喜欢的,也只是自己披了男宠皮的柔顺样子,他俩属性八字不合。   他奔波于维修事业中。   经过努力,已经从F级升到了E级,不仅能修下水道这种简单的道具,还能开始改善简单场景了。   就在他以为能一直这么升级下去的时候,项目制片给他发来消息,说感觉剧情推动不下去了。   何季刚刚干完活,正喝着营养饮料,问:“怎么回事?”   “克莱尔没法怀孕。”   何季一口水全喷出来。   “咳,”狼狈地擦擦嘴角的水渍,何季站起来:“这么快就到他怀孕的剧情了?”   “是啊,”项目制片为难道:“演他雄主的演员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明明还挺享受这种折磨剧情的,最近都不怎么动手,而且死也不肯跟克莱尔发生关系,甚至连订婚都取消了。”   “不结婚就不能发生关系,不发生关系就没有虫蛋,没有虫蛋后面剧本怎么走啊?A大,你有什么头绪吗?”   何季有些心虚,问:“克莱尔呢?身体怎么样?”   “哦,挺生龙活虎的,”制片残念道:“又打了一个雄虫,幸亏不是在公共场合,我们这边处理掉了。”   “辛苦了。”   “演克莱尔雄主的演员说了一句话,让我转达给您。”   “?”   “结婚和怀孕要不然还是您来?他不会碰那只虫的,之前也没有碰过。”   “……”   制片声音幽幽:“何师傅,我们这开局稀烂的剧本您也帮忙修修吧,我只要一个虫蛋就可以,是谁的我不在乎,您也不想克莱尔的数据被销毁吧?”   制片你……不要跟你杨姐学得这么理性,怪让人害怕的。   何季扶额:“知道了,我这边想想办法。”   ——   收工后,何季没有回自己的公寓,而是点了去某个位面世界的行程。   坐穿梭机器的时候,他看着机器壁上不断变换的旅游型位面世界的广告,开始回想之前的事。   可能真的是到了年纪吧,没事就忍不住追忆逝水年华。   他跟系统签订了主空间单位300年的契约,工作是做引导位面角色的演员。   本来就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演戏新鲜劲早在完成第一个世界的时候过去了,后面全程麻木地做任务,奇异的是居然最后成了演员界的独孤求败。   契约期到,见他铁了心不做了,系统只能兑现约定,放他回原世界。   他才恍然想起,当初签这个契约,是为了弥补他那得了癌症的老爸,陪他老人家再走半生来着。   穿了那么多个世界,做了不少人的儿子,也做了不少人的父亲,他都忘记初心了。   现在手握巨量积分,只需按个按钮,他爸就能死而复生,继续生龙活虎提着棍子在屁股后头骂他“臭小子”。   但是犹豫了下,却只是来到他爸的坟前,往碑前放了根老头子常抽的烟。   “有什么用,”他倚着墓碑,自己也点了根烟:“生前不孝,死了还要把你翻出来折腾,没必要。”   现在复活的到底是他爸,还是一堆塞了他爸记忆的数据,都说不好。   让他爸彻底死了,也比为了那无足轻重的孝心再演一场父慈子孝的戏好。   演太多戏,他都演吐了。   抽了一口烟,他本就不习惯抽这个,再加上烟很劣质,被呛得咳嗽起来。   他低声骂了两句,回头看向他爹的遗照。   照片中倒是挺壮实的,不是死之前皮包骨的模样。   他爸临死前有两个遗愿:   一是想他娶个媳妇,传宗接代。   二是家里那个修理厂想让他接手。   他一个都没有做到过。   媳妇是懒得娶了,但他爸维修厂虽然没了,主空间倒是有类似的工作——位面维修工。   所以解约两天后,昔日影帝光荣转职,成了一位籍籍无名的底层位面维修工。   穿越的世界多,学的东西杂,对那些道具和场景都熟悉,倒也没觉得有多少行业门槛。   要不是遇到旧相识,他生活还会继续这样平静下去。   老实说,他确实不想别人碰克莱尔。   之前年少青春,对别人都无情无义的君王,偏偏对自己重情重义,托以性命。   在遇到这男人之前,上一个对他这么好的,还是他爸。   被这么对待,他又不是一块石头,肯定会产生感情。   是爱情还是兄弟情,都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克莱尔跟剧本设定中那只雌虫不同,不是谁都能动的主,也不是只要结了婚就会爱上对方的温顺派。   无法顺利怀上虫崽,为了剧情进度,制片采取的行动就只有一个可能,随便拉个不知名的雄虫播种完事。   何季已经背叛过他一次,不想再冷眼旁观一次。   “爹啊,你老人家也挺老谋深算的,第一个愿望估计也能实现了。”   “只不过这媳妇估计不好收,脾气大,跨种族的蛋倒是可能有一个。”   何季把烟摁灭,隔着石碑跟他爹打商量:“要不然在他遇到玩家之前盯着好了,让他这段日子过得好点,也算是赔罪了。”   “剧情结束后,看他父子俩愿不愿意跟我走吧,愿意的话,你就有儿媳妇和孙子,不愿意就算了。”   “是吧,你也觉得可以。”   何季起身,拍拍碑顶:“我走了,你在下头也少抽点儿。”   隔日,何季出发去找他爹未来儿媳妇。   考虑到这次克莱尔身体状况比上次好很多,战斗力更加爆表,何季想了想,带了创伤骨折药一起走。   然而到了制片安排的地点,发现自己多虑了。   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有打自己的机会。   雌虫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床上。   仅仅只穿着一件浴袍,内部真空,露出结实修长的手臂与腿部。   房间里萦绕着信息素与香薰甜淡的香味,昏黄的灯光下,雌虫皮肤映出淡淡的光泽。   何季走过去。   都说灯下看美人,增色三分。   模糊的光线中,克莱尔纤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精致的投影,挺直的鼻梁与锁骨将光线一分为二。   明亮之侧英俊无暇,阴暗之侧仿若撒旦之躯,诱人沉沦。   真丝质感的浴袍让每一块隆起、每一处凹陷都能勾勒出身体轮廓,处处弧度都是活的。   何季俯身,亲吻了下雌虫的额头,喃喃道:“一步错就步步错,你恨我也无所谓,我等你杀我。”   ——   隔日,克莱尔在自家房间中醒来。   感到一种沉重的疲惫感。   不是劳累了很久的疲惫,反而是什么东西终于卸下之后松了口气似的疲惫。   与之相对的,身体很轻盈,很空。   他糟糕的精神力已经被稳定了。   然而这一切都不能阻止他的暴怒。   尤其是当他看到柜子上那张写着“我会再来看你”的纸条时,他的愤怒到达了顶峰。   自己居然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与某个压根不知道是谁的雄虫过了一晚。   在那个像是梦境的夜晚里,他只记得透过黑色布条看到的面目模糊的雄虫有双奇异的绿色眼睛,眼底似乎有颗小痣。   除此之外,姓名、身份、是不是有*病之类的,都完全不知情。   难道是家里那只傻逼雄虫放进来的?   呵。   他掏出枕头底下的枪,推开自己的房门。   一路来到雄主的房间,抬腿一脚把沉重的红木房门踹开。   里头空荡荡一片。   他又下楼,把厨房,客厅都看了个遍。   没有雄虫的身影。   最后来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铁门紧闭,克莱尔穿着浴袍站在门口,不怒反笑:“你在里面吗?”   他拍拍门:“在里面就回答我。”   沉默的铁门:“……”   “你每次都挑战我的底线。”克莱尔拿起枪,对着门锁瞄准,连发4枪。   震耳欲聋的枪击声在昏暗逼仄的楼道里响起,硝烟味涌上鼻尖,智能锁连带着铁门墙壁都砸出好几个洞,克莱尔心里的恨意不断滋生叠加:“知道吗?我一直想杀一只雄虫试试。”   “想看看你们这些出生在蜜罐里、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只知道对着雌虫甩鞭子的窝囊废跪在地上求饶、但还是难逃死路的绝望样子。”   这只雄虫,一次、一次、又一次地趁他身体不适的时候,不断地伤害他,让他受尽屈辱。   把摇摇欲坠的门锁拍开,克莱尔走进去,依旧没有在里面看到想杀的虫的身影。   他走到刑具架旁边,拿起上面的一根鞭子,露出阴狠笑意:“既然逃跑了,就别回来,我一定要活撕了你。”   躲在主空间的演员看着位面空间这一幕,他再怎么张扬跋扈,这时也要吓尿了,抱着制片:“我不回去了,我不回去了,让A大负起责任吧。”   制片:“……”   A大说得对啊,这位确实是做反派的好苗子,下回看看有没有什么反派的剧本给他演好了。   至于目前克莱尔最想杀的两人之一……   何季表示,他还是有点冤枉的。   其实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只不过是借助雄虫的身份帮助克莱尔稳定了下精神海罢了。   克莱尔确实会生下虫蛋,但那个虫蛋只是何季花高价积分购买的可以置入腹部的安全道具,不少演员也在用。   至于生产之后,克莱尔的活虫崽从哪里来……这个何季自有安排。   可能看上去不像,但何季在那种事情上比较保守,只会跟心意相通的人做。   趁人之危实施强迫属实过于掉价,他没缺人到那种地步。   不过他在纸条上承诺的会过去看克莱尔也是真的,可在那之前,他要再做点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克莱尔没有看到何季眼底的痣啦,那种情况看不清楚的,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潜意识里记得。 第5章 流放荒星   他去找了维修部里擅长场景处理的前辈。   “原老师,你知道含有这种元素的水或者土壤怎么净化吗?”   老前辈戴起眼镜,看了看他发来的数据。   “钋压?没听说过这种元素,是不是最近新出的设定。”   何季点点头:“确实只出过一次。”   老前辈怒道:“说了能用老设定就用老设定,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样本呢,让我研究空气?”   何季将用特殊设备保存的样本拿给他。   老前辈用手搓了搓,又放去机器下检测了下。   “怎么样?净化它麻烦吗?”   “什么时候要?”   何季估摸了下时间,报了个价格,并跟他约了后面一块研究。   从检测所出来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   主空间的雨都是系统控制的,因此没有过狂风大雨的情况,带着虚假的温柔。   然而何季却想着,那人的腰估计又得痛了。   从雨中走来一个身影,穿着西装与高跟鞋,有节奏的脚步声带着些许威压。   “听说A大找我?”女人打着伞,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站定。   虽然也叫A大,但不像其他人带着崇拜或者畏惧,而是阴阳怪气的。   何季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我现在不过是维修部的小何罢了。”   “是,现在连维修部的新手师傅都能插手我的工作了。”   “杨姐,你看你这话说的,”何季连忙打哈哈:“我也是没办法了,才只能找您帮忙的,而且我去那个世界不是更方便您项目的顺利运行吗?”   确实是更方便,杨姐才会跟何季见面,但她警告道:“何季,我劝你不要陷进去,那不过是个位面角色而已。”   这一句连名带姓,都是真名,是以朋友的角度说的。   “你那小皇帝也不是什么好人,当时的刺杀事件虽然是你安排的,但他也发现了,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他是在单纯的英雄救美吧?”   “我知道。”   “你知道还……”   “你不是说,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吗?说明你也清楚,我人品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对于我们来说,只能用这种方式开始亲近,他用命演那场戏已经是在示好了。”   杨姐闭嘴看了他两秒,下结论道:“你这种情况,我们的专业术语叫自我攻略。”   “哈哈。”   杨姐懒得再理他,摆摆手说:“木偶已经做好了,你自己去拿,只要不耽误我剧情进度,其他随便你。”   “木偶”是指演员用来扮演角色的人体模型,对于有些无法用真身出演的场面,比如妖魔鬼怪等奇怪物种、火烧刀刺等剧情,制片就会帮他们安排人体模型作为替身。   何季说了句谢谢,杨姐对这恋爱脑回都懒得回。   “那边也快进入雨季了,”杨姐走后,何季伸手接了几滴雨,轻声道:“看来要抓紧时间了。”   ——   克莱尔被告上了法庭,罪名是刺杀雄虫未遂。   豪宅里克莱尔拿着枪一个个房间寻找雄虫的视频与最后在地下室里内令虫心惊胆战的发言激怒了整个虫族星系。   雄虫们群情激昂,雌虫们害怕自己珍贵的雄主惨遭毒手,所有虫都觉得克莱尔是恶魔。   “变态”“杀虫犯”“疯子”,这些标签铺天盖地地贴在了克莱尔身上,而之前他为星际浴血奋战、 拯救数座城市民众性命的事迹却好像从未发生过。   甚至被他救过的虫还隐隐后怕,觉得自己与杀虫犯擦肩而过。   面对这一切,克莱尔对着镜头和法庭,却只是哈哈两声对天长笑。   继而倏地低头,露出一个惨白而可怕的笑容:“没错,我就是杀虫犯,那两只虫等着,我归来之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居然对跟自己订婚的雄主举枪?太可怕了!!”身边的金发雄虫吓得大叫:“这种恶魔为什么不赶紧杀掉?我们真的要去这个恶魔在的星球吗?”   他旁边的雌虫则安慰着他:“我不会让他接近你的。”   被视频里的杀虫犯点名要杀的其中一只——何季坐在旁边一阵无语。   “放心这雌虫的目标不是你。”   雄虫吓得花容失色,梨花带雨,闻言道:“你怎么知道?听说他专杀漂亮虫!”   何季翻了个白眼:“因为你不配。”   他的目标是我。   这么高调地在电视里宣布,跟官宣似的,搞得他怪害羞的。   “你这丑虫说什么?!”金发雄虫的眼泪晾在脸上,清秀的脸瞬间扭曲起来。   雄虫都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存在,他今年还没有听过这么被看不起的话。   身旁的雌虫也放下替他拭泪的手帕,对何季冷声道:“道歉。”   坐在窗边的虫却一脸冷漠,讽刺完只顾着去看风景。   被说的雄虫越想越气,玻璃心瞬间碎成N半,眼眶一红,眼泪又继续落下来。   看得一旁的雌君心疼得要命,起身站起来。   何季身后的雄虫在冲突即将爆发的时刻挺身而出,当和事佬道:“诶,算了算了,跟一个维修工较什么劲。”   那金发雄虫上下扫了何季一遍,看着对方简陋的维修工制服,脚边的蓝色工具箱,也觉得被个下等虫气哭没有排面,轻蔑地“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居然还有雄虫在做维修工,这种工作不都是雌虫在做?”   “也是,长得这么丑,这辈子估计都没有雌虫愿意跟你匹配,真可怜。”   “诶,你脸上那些是什么,修东西溅的泥巴吗?你别告诉我你天生长这么多斑哦?”   对方一通加特林输出,被骂的虫却依旧平静无波地玩着手环。   本来一只雄虫与另一只雄虫起争执,周围的雌虫都会去拉架。   因为雄虫是珍贵的星际资产,损失一只都承受不起。   但现在一只雄虫逮着另一只往死里骂,机舱里却诡异的鸦雀无声。   没有什么太多的原因,只是那只被骂的雄虫看上去太不像雄虫了,感觉就像是天生下等虫该被侮辱欺负的。   穿的衣服看起来就很廉价,身边没有个雌虫端茶倒水,做着最底层的荒星维修工作。   最重要的是——长得很丑。   一副龅牙,脸上全是斑,看着有些犯恶心。   跟大伙儿印象中颐指气使、镶金戴银的雄虫差得太远了。   “列车长怎么回事,为什么让你这种臭虫跟我一个舱?”金发雄虫见何季不吱声,以为是他怂了,越发高高在上,对雌君下令道:“你把他给我赶到另一个车厢去,看着就想吐,空气都臭了。”   他高大的雌君像旧式管家那样装腔做样地对自己雄主鞠了一躬,表示收到命令,转身要朝窗边走来。   就在这时,何季发话了。   “你桌上的包看起来不错嘛。”   金发雄虫愣了一下,洋洋得意道:“算你识货,这包你修七八年东西都买不起。”   “作为一个假货来说,确实不错了。”   空气瞬间安静。   “你说什么?”金发雄虫脸部表情顿时变得格外精彩,咬牙切齿道:“你凭什么说它是假货?”   “因为真货我这里刚好有一个,”何季从座位隔间里的行李中拿出一个同款黑皮包:“一位尊贵的客人前两天送来给我修理的,这个牌子的包有个特点,就是在提手与包身缝线连接处,有一条需要掰开看才能发现的并行金线。”   说到这里,另一只好事的雄虫凑过来,拿起金发虫桌上的包扒拉提手缝线连接处,叫道:“真的没有诶!”   “滚!”金发虫尖叫起来,夺过自己的包,气急败坏地往拿包的雄虫身上砸。   那只雄虫的雌君见状立马赶过来护主。   两边撕打成一团,场面一度混乱非常。   何季悠闲看着,见快到下站的时间了,拿起工具箱和行李去往舱门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有天使陪俺说说话{{{(>_   另外经过实验,似乎隔一行的排版大家会看得更舒服,所以最近在偷偷晚上施工把前面章节的排版换掉,如果发现后续章节排版密集请不要惊讶hh,还没来得及施工而已。 第6章 惩罚直播   一个高大的身影跟他一同动身。   舱门透明窗外逐渐显露出荒星苍凉空旷的景色,两只虫默默站了一会儿,身后的虫突然开了口:“这个星球晚上会很冷,你的衣服太单薄,我可以借你外套。”   何季瞥了一眼身后的虫。   身材魁梧,眉眼浓密,脸部线条棱角分明。   没见过,不是剧本里的角色,何季收回视线:“用不着。”   高大雌虫:“……”   “卡马拉尔星到了,请到站的乘客带好个人物品和护具,从左侧车门下车。卡马拉尔星到了……”甜美的播音声在车厢里响起,伴随着一片尘土飞扬,何季到达了克莱尔被流放的荒星。   从舷窗向外看去,只见外面白沙遍地,没有一点植被,零星的破败建筑矗立在凹凸不平的大地上。   是名副其实的荒星。   “快点走,还差32分钟就开场了,我都等不及了!”下飞船之后,何季给驻卡马拉尔星的工作站发了消息,从身后挤过来一只雄虫着急忙慌地往不远处的交通车跑去,撞击之下手里的卡片掉在地上。   何季弯腰帮他捡起来,视线扫到上面的内容。   “狂暴雌虫克莱尔凌虐驯服现场,邀您共赏——卡马拉尔星惩戒所直播主厅2楼301座。”   雄虫一把将卡片夺回来,嫌恶地看了他一眼:“有病吧站路中间。”   旋即与同伴匆匆赶向交通车。   何季扯了扯帽檐:“……”   这荒星的惩戒所还真是“生财有方”,自从克莱尔被流放到这里之后,他们就开发了一门新业务——直播克莱尔受罚过程。   公众对这个狂傲的雌虫积怨已久,但大部分针对雌虫的惩罚措施是雄主的特权,他们一直找不到很好的情绪发泄口。   如今连克莱尔的雄主都取消订婚不要他了,这雌虫终于丧失公民身份被丢去荒星,怎么折腾都可以。   惩罚直播间一上线就受到了热烈欢迎,场场围观率爆棚,昨日还推出了砸虫币可点惩罚项目的功能,该功能一经上线,就有上万虫族充钱留言。   何季从头到尾浏览他们希望施加到克莱尔身上的惩罚项目,不禁感慨虫族群众的想象力是真的丰富。   更让他意外的是,在这个功能下砸钱的绝大部分观众,其实跟克莱尔一样,都是雌虫。   这到底是个什么心理,何季懒得去理解,他今日的目标只有一个——   让全星际围观群众过个失望至极的周末。   何季不需要去坐交通车,他作为过来支援的员工会有惩戒所的专车接送。   车到后,何季跟一群虫一块儿上了车。   坐车厢里大致扫了一眼,除他之外都是雌虫。   有几只雌虫见他脖颈上光洁无纹,刚想跟他打个招呼,但何季一抬头,露出帽子下的脸,又没虫吱声了。   何季对这种情况非常满意。   杨姐干事果然靠谱,看来这木偶丑得很不一般,替他省了很多事。   车厢摇摇晃晃,他们普通工虫坐的是敞篷款,风一吹,沙尘就往脸上、嘴里狂扑。   风声呼啸中,何季旁边的老式喇叭给他们发着任务。   “还剩下25分钟就要开始今晚的惩罚直播,今天是点罚功能上线的第一天,不能有半点闪失,你们到位后要仔细检查刑具、拘束台,绝对不能让雌虫逃脱······”   车厢里大家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几个雌虫在对视后诡异地笑了起来。   今晚的惩罚很特殊,大家都知道。   百花缭乱的惩罚项目中,被砸虫币最多、赫然居于榜首、全星际最想看的惩罚项目是——   克莱尔的堕落。   昔日被雄虫摸一下腰就把对方打进医院的星际上将,此刻被雄主抛弃足足有两个多月,正好要进入渴望雄虫的周期。   群众想要见证的,正是高高在上的孤傲之虫抛弃尊严匍匐在雄虫腿边的模样。   维修工聊天群里甚至还有虫发消息说,他自备了相机要录下来。   何季冷笑一声,拨弄着手环。   你恐怕是录不上了。   下车之后,距离开场还有20分钟。   所有维修工都开始进行紧锣密鼓的检查工作。   何季用积分短暂地改了自己的外貌,有意无意地晃荡到舞台紧闭的幕布后,对着台上的机关操作了下,然后离开。   距离开场15分钟,主持人来到帷幕前,跟远道而来特意前来观看今晚节目的观众打招呼,维修工头招呼大伙最后检查一眼就赶紧离场。   距离开场10分钟,何季在不远处看到克莱尔被虫族士兵用镣铐牵着走向舞台。   路过之处,一道道血迹斑斑的脚印,克莱尔的腿有点颤抖。   一看就是受了严重的伤,不然像他那么骄傲的存在,怎么可能走得如此之慢、如此蹒跚。   剧本中说过,在荒星遭遇的一切,给克莱尔造成的伤害要比战场上严重数百倍。   此刻克莱尔为之战斗、守护的群众,正在帷幕之外,拿着观看他痛苦的入场券,在主持人低俗的笑话中疯狂地欢呼大笑,翘首期盼着这位昔日战场英雄坠入深渊的过程。   何季手里握着按钮,与主持人一起数着数:“3——2——1。”   红色的帷幕掀开,主持人用夸张而讽刺的语气大喊:“让我们欢迎‘公主’上场!”   近处的观众睁大了眼睛,远处的虫族拿起来了望远镜,网上的群众靠近屏幕。   然而,主持人声音落下,舞台上的活动台子失灵地卡了卡,才从底下缓缓升上来。   “唔额唔额——吱吱吱”拘束台上,却完全没有克莱尔的身影,只有一只戴着头盔的猴子蹲在金属台面上。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收到了小懒猫总裁的鼓励!!超级开心!嘿嘿嘿睡觉都开心! 第7章 劫囚   主持人目瞪口呆:“这······这是什么鬼?!!”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台上的猴子却弹跳而起,径直扑到他身上,在他脸上结结实实地踩了一脚,又以他的头为支点,向观众席前排跳去。   顿时台上台下一片混乱,尖叫声不断。   何季把玩着遥控器,伤心道:“怎么能说‘这是什么鬼’,为了把猴子带到这种地方我也很努力啊。”   紧接着,又按下另一个按钮。   一瞬间,整个会场都陷入浓墨般的黑暗中。   “啊啊!猴子踩我脸了!”“安保!安保呢!”“我的包!”   会场中一片精彩纷呈的大戏,维护秩序的守卫匆匆赶来,与何季擦肩而过。   何季在积分界面买了个夜视镜,朝克莱尔方向走去。   押送克莱尔的卫兵正准备将其扭送至拘束台,忽然听到舞台上方一串骚动,紧接着灯也全部熄灭,正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出于直觉,他感到背后有谁靠了过来,警惕地喊了一句:“谁!”   “砰!”利落的一道撞击,在扭头的瞬间狠狠砸在了他脑门上。   当场头破血流,昏倒在地。   何季收回沾了些血的扳手,代替卫兵握住克莱尔的镣铐,言简意赅地说了句:“走。”   克莱尔已经许久没有进食,腿上也刚刚受过刑,刚刚的一小段路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此刻根本走不动。   更何况,他为什么要跟这只陌生虫走。   见他不动,那身影小心翼翼靠过来:“我给你开锁,你可别动手。”   克莱尔:“……”   那虫贴近,将手放在克莱尔脚踝上,熟练地拆卸镣铐。   冰凉的手指间或贴在克莱尔滚烫的皮肤上,带来舒适的凉意。   一股难以察觉的电流顺着接触的位置扩散开来。   这是只雄虫。   跟星际群众想得一样,克莱尔在离开与自己有过一晚信息素交缠的雄虫后,此时进入了渴望期。   不用眼睛,只是身体接触,就能识别出雄性。   脑海中爆发出想将这只雄虫扑倒在地,狠狠□□的欲望。   他咬住下唇,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   他已经失去一切,不想连尊严都失去。   “好了,你运用恢复力试试。”   同时具有压制雌虫力量作用的镣铐一松,克莱尔体内沉睡的力量缓缓苏醒过来。   恢复力也开始运作,克莱尔调取力量优先治疗腿部。   “腿好了就赶紧走。”那只虫俯下身体,在他治疗的间隙又将他手上的镣铐卸掉,抓着他往某个方向奔去。   被打晕的卫兵对讲机里传来声音:“703!确定囚犯状态,不能让他趁乱逃走!收到请回复!”   何季模仿703号的声音回:“收到,现场很乱我先将囚犯转移到西仓库,囚犯有反抗迹象,请派兵支援。”   说完将对讲机往上衣兜里一放,继续抓着克莱尔在昏暗的楼道里穿行。   卡马拉尔星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克莱尔作为S级雌虫比其他的虫好很多,能勉强视物。   但带着他奔走的这只雄虫却在楼道里如鱼得水,可以精准地避开一切障碍物,显然视力跟白天时没有任何差别。   他们星球有这样的雄虫吗?   他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带自己走?   ——   吉特今天很烦。   先是在路上里遇到一个神经病维修工,把自己买假奢侈包的事抖了出来,让他丢尽了脸面。   好不容易托关系搞到了克莱尔惩罚员的资格,本想借这个在网上大出风头,顺便出出心里的一股恶气,结果却被告知前台出了意外,没法上场。   周围陷入一片黑暗,雌君靠过来握住他的手,担忧地说道:“雄主,请别离我太远。”   吉特怒从心起,抓起手边本来用来惩罚克莱尔的金属工具棍一棍砸到对方身上,尖叫道:“妈的!还不是你!要不是你不争气,我今天至于被那些混蛋侮辱?那几只贱虫把我的手臂都抓出血了!”   平常连鞋带都要自己帮忙才能系好的雄虫在拿着棍子殴打他时却力气大得吓人,一棍又一棍结结实实落在雌虫的脸上、头上、背上。   雌虫也不躲,仍由其殴打。   就在吉特抓着雌虫的头发强迫对方跪在地上的时候,几道刺眼的白光扫射到他们身上。   “妈的,搞什么?”吉特用手臂挡住眼睛。   “艾布纳·吉特,你被逮捕了。”两个士兵走上前,把雌虫扯开,将吉特双臂反剪到身后。   吉特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拼命挣扎。   “你涉嫌放跑流放犯克莱尔,请跟我们走一趟。”   “草,我为什么放跑他?奥尼尔!把这群虫给我赶走!”   “这个是监控录像,您在开场20分钟前上了舞台并操作过拘束台,之后克莱尔就失踪了。”   吉特看着监控中与自己体型相似、戴着口罩的金发雄虫鬼鬼祟祟地靠近拘束台,眼睛都瞪圆了:“不是,这不是我!”   “我们接到匿名举报说跟您有关系,请问我们走一趟吧。”   被架走时,吉特疯狂喊着自己的雌君奥尼尔,然而对方很长时间没有好好获得过精神疏导,身体虚弱,此刻完全不是身强体壮的士兵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雄主被带走。   与此同时,士兵们口中失踪的克莱尔——   他并没有离开卡马拉尔星,还是在这个星球的某个角落里。   卡马拉尔星在很久很久以前,其实并不像现在如此荒败。   甚至在当时,它还是个出名的风景旅游胜地。   然而在一次大战之中,这个星球被破坏殆尽,大气层与土壤被某种名为“钋压”的有害元素污染,居民和动物大批量死亡,逐渐变成了如今的荒星。   之后,这里被虫族主星看中,成为了雄虫流放雌君的目标之一。   因为能够保证雌虫在被腐蚀的环境中缓慢而痛苦地死去,这星球很受恶趣味的雄主们的欢迎。   克莱尔环视了下四周,雄虫带他来的地方应该是个废弃多时的居民房间,连接外界的阳台被一块四角钉在墙上的大黑布遮蔽,密不透光。   雄虫点亮了一根老式蜡烛,幽幽的灯光中两虫的影子被扩大投放到墙上。   “卫生间有水,你先去洗。”雄虫边用毛巾擦着桌子上积的灰边说。   克莱尔悄悄握紧在来的路上偶然够到的一把小刀,没有动。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一般设置的9点发文~ 第8章 让我摸下   “怎么了?”雄虫转过头来,皱了皱眉毛:“水是净化过的,没毒。”   “你到底是谁?”克莱尔锐利的目光上下审视这只突然出现的虫,充满了不信任。   对方戴着口罩,看不清脸。   他记忆中也没有这么奇怪的雄虫。   雄虫都是饭桶,除了吃喝拉撒什么都不懂,出门两百米都得坐专用小车,哪有带着自己跑上千公里还能做这么多事情的。   “我要是想害你至于这么费劲?让你在台上出丑不就完了?”雄虫无奈道:“去洗吧,他们发现你不在西仓库了,时间不多。”   “我要真有什么动作,你用手里那把刀刺我就行。”   “……”   克莱尔进入卫生间。   比自己家里那个小很多,但比起囚禁自己的地方,这里显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地上的瓷砖明显在自己过来之前被擦过一遍,很干净。   周围的墙壁也清洗过,上半截没有贴瓷砖的地方被污水浸得发黑,但下半截的瓷砖明显是刚换的,锃亮发白。   卫生间有个小窗户,同样被遮光黑布挡住。   窗户旁是洗手台和镜子。   克莱尔走到镜子前,看了自己一眼,又迅速挪开视线。   太狼狈了。   之前不是没有蹲过星际大牢,但由于自己的身份和力量,并没有现在这么狼狈。   只有当他结了婚,有了雄主之后,他才第一次体会到雌虫们过着何等难堪艰辛的生活。   在荒星经历的一切,比在战场痛苦一百倍。   镜子中衣衫褴褛、头发脏乱、脸和脖子全是斑斑血痕的雌虫让他厌恶。   视线扫到洗手台上。   这里一样被打扫过,整齐地放着洗漱用品,右下角还放着一叠换洗的衣物。   “……”   他确实忍受身上的脏污很久了。   将匕首放在那些衣物上,克莱尔缓缓脱下身上的脏衣服。   花洒不能用,雄虫说的干净水被存放在一个大桶里。   手伸进去,水竟然还有些温热。   卡马拉尔星昼夜温差非常大,晚上的水放一会儿就会变成冰水,不知道雄虫如何做到的。   腹部传来阵阵绞痛,来不及思考太多,克莱尔用毛巾与水勺清洗着身体。   何季一边准备着晚饭,一边听着浴室里的动静,怕克莱尔一只虫待着会出事。   果然,不一会儿,浴室里就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克莱尔?”何季连忙打开门进去,只见克莱尔跌躺在瓷砖上,捂住腹部,深蓝色长发散落在薄薄的积水中。   “怎么了?”何季走过去,伸手去摸对方的肚子。   克莱尔脸上又白又红,既痛苦又羞耻,挥手赶他:“滚!”   何季眼下被他长长的指甲划出一道血痕,瞳孔暗了暗,握住他一只手:“我摸一下。”   “什么?”克莱尔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只雄虫怎么有胆对他说这个。   但对方不仅有胆,还实践了,将手放在了克莱尔不断抽痛的肚子上。   干燥温暖的手一旦接触到皮肤,那几乎令人晕厥的痛楚居然就神奇地散开些许。   奇异的电流再次窜遍全身,所过之处酥麻地放松下来,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的舒适惬意。   克莱尔一方面因为痛苦的缓解而缓了口气,另一方面又不能接受自己像个普通的无力雌虫那样接受雄虫的施舍,恢复过来后立马挣动起来。   可雄虫的手刚挪开,剧烈的疼痛又再次席卷而来,克莱尔虾一般地蜷缩起身体,将下嘴唇咬得流血。   “我不会做其他的,只是给你输送点信息素,”何季松开束缚住克莱尔手腕的手,叹口气,将手指放在对方紧咬的嘴唇边:“我们身上的零件都一样,有什么看不得的,上将你还在乎这点小事?”   克莱尔扭头,避开他对嘴唇的触碰。   说得有道理,但是——   “你这样就像个害羞的雌虫一样,我还以为上将跟其他的雌虫不同,原来也这么敏感啊?”   正中雷区。   克莱尔喘着粗气:“我不用你给,信息素。”   挣扎却明显弱了很多。   没错,他有的自己也有,遮遮掩掩搞得像个柔弱雌虫一样,反而落了下风。   何季笑道:“但上将的身体不是这么说的。”   “除了止痛,还有其他的需要吧?干脆在这速战速决吧,还免得弄脏衣服。”   “等等……你疯了?放开我!”   ……   嗯。   总结一下给克莱尔洗澡加输送信息素的经验,难度不亚于给猫洗澡。   完事之后,何季给上将套上干净的衣服,自己却浑身湿透,脸上、脖子上全是伤痕。   “开锁的时候,你明明答应我不会动手。”何季给手臂擦着药膏,表情看上去有点忧伤。   克莱尔这力道不减当年做皇帝的时候,看来自己无论在上个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都免不了被这位祖宗各种折腾。   克莱尔吃着嘴里的蔬菜沙拉,懒得说话。   这混蛋雄虫是他出生以来第一个摸完他全身、还敢对他做那些事的,搁在以前任意一项就足够被千刀万剐,居然还在这里发牢骚。   不对,不是第一个。   前面还有一个雄虫趁自己没有知觉的时候做了很多事。   他都不敢想象对方做到哪一步了。   想到这里,手里的餐叉被捏弯了几度。   “你是谁?”穿上了干净的衣服,浑身伤口也在恢复中,吃上了热乎乎的饭菜,克莱尔又找回了一些星际上将的骄傲,问不远处正擦着沙发的雄虫。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收到了鼓励所以在快乐存稿~~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评论和收藏越多作者码字就越快哦(害羞??(?? ??????ω?????? ??)??) 第9章 他长得,好丑啊···   “一个被你救过的人,哦,虫。”何季正思考到底是换沙发布还是直接把整个沙发给换了,闻言随口答了句。   “我不记得有见过你。”   “你见过的多了去了,难不成每个都记得?”   “这些菜哪里来的?”他进去卫生间并没有多久,大部分时间这只雄虫都跟自己待在一起,哪有机会弄这些菜。   还全都热气腾腾,甚至四菜一汤。   哪怕是没有被流放的时候,克莱尔为了省事也只是随便喝点营养剂,这是他除了宴会之外五年内第一次吃上做好的饭菜。   对方却没有正面回答:“菜不好吃?”   老实说,好吃。   不知道是数日不曾好好进食造成的错觉,还是没有吃过这种东西感觉太过于新鲜了,总之这些都不是关键。   克莱尔拧紧眉毛,寒声道:“我再问最后一遍,你是谁,做这些有什么目的?”   终于决定下来还是把整个沙发换掉好了的何季这才直起身来,看向桌边的雌虫。   “说了是因为被你救了所以想要报答啊。”他丢过去一张工作卡,上面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与照片。   克莱尔拿着卡看了一眼,被上头“别具特色”的照片吸引住了目光。   再抬头时,雄虫也摘下了口罩。   龅牙、满脸雀斑、鼻子像塌了一样。   除了一双眼睛还能看,其余全都丑陋得让人生理不适。   雄虫好像也没法接受自己的外貌,让他确认过长相后就又把口罩戴上了:“我来自亚卡尔星,因为从小长得丑,大伙逃难的时候把我丢下了,快被杀的时候你救了我,所以我想还这个债。”   克莱尔:“……”   他还是没印象有见过这虫。   但亚卡尔远征之战他记得,可能自己真在打仗的时候阴差阳错地救了他吧。   没什么精力再盘问下去了。   反正再怎么差,也不过是一死,至少死前还吃了顿饱饭,管它有没有毒。   克莱尔“哦”了一声,继续吃他的菜。   何季来到桌边,坐着看他吃。   没有记错的话,克莱尔之前喜欢的就是这些菜品,考虑到是虫族世界,他做了些改良,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克莱尔闷声吃了一会儿,被这奇怪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拧眉道:“你不吃?”   “我吃过了。”何季用的是木偶身体,不用吃饭。   顿了下,他想到什么,拉下口罩,用叉子叉了块碗里的牛肉,吞下后对雌虫说:“看,没毒。”   克莱尔眼皮子跳了跳。   他又不是这个意思,都快吃完了用得着你试毒?   两虫继续一个吃饭,一个摆弄着自己从工具箱里拿出的机器,默不作声地度过了一段时间。   接近星时23点,雄虫从屋子里其中一个房间出来,对他说:“这间房收拾好了,你先睡这,4小时候后得自己回去被关的地方,你会离开卡马拉尔,但不是现在。”   克莱尔看了一眼雄虫,拿着小刀进了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这只雄虫浑身散发着让他安定的感觉。   好像对方早已安排好一切,自己只用跟着走就行。   是个懦弱无比的想法。   作为星际上将,从来都是他下命令,其他虫执行,他从未依靠过谁。   但在这个荒凉死寂的星球,失去所有部下和权力,他居然处处被一个维修工牵着鼻子走。   更诡异的是,他不觉得厌恶。   “对了,还有这个。”雄虫递过来一个东西。   克莱尔拿住,发现是刚刚在餐桌上对方就在摆弄的小机器。   “这个东西可以净化水,一次性净化三桶浴室里那个桶大小的水不是问题,你平常有水就多存点。”   他又从工具包里掏出一个小东西:“这个是小型热水器,你放进桶里,按上面的按钮可以让水升到想要的温度。”   紧接着又拿出一小包食物:“这个是改良过的压缩饼干,比营养剂保存期长,一餐一小口就够了。”   “就这么多了,再多你也拿不了。”雄虫戴上帽子,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克莱尔终于问出餐后的第一句话。   “我会再回来的,有事叫我。”   克莱尔疑惑:“怎么叫你?”   “就,喊我的名字就行了,何季。”那雄虫摆摆手,拉开门,融入了楼房过道里死寂浓稠的暗夜之中。   门轻轻合上了。   ——   星际网络上出了大新闻。   卡马拉尔星惩戒所收了网友上亿虫币推出了点罚直播,结果开播第一天就出了岔子。   突然冒出来的猴子打伤了数十位珍贵的雄虫,还差点让流放犯克莱尔趁乱逃走。   所幸隔日其已被捉拿归案,但惩戒所的负责虫依然被卸职了。   新上任者是只雌虫。   身材魁梧,眉眼浓密,脸部线条棱角分明。   何季夹菜的手瞬间顿住。   “呀,小何,吃饭的时候干什么呢?”同事被他吓一跳。   何季艰难地收回筷子:“没什么。”   怪不得这只虫飞船上打招呼的时候他没印象,因为人家那时压根就还没有上线。   现在新负责虫上线的新闻出来,何季才想起来,在剧本中有个针对克莱尔的惩戒所所长,正是后面空降过来的。   本来是荒星惩罚线后期才会出现的角色,何季想着等对方出来的时候再处理。   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一通操作,这虫居然提前上任了。   何季打好了饭,看了眼食堂大厅里的表,起身收拾东西。   一个同事问道:“又回去吃?”   何季拎起包:“嗯。”   “林娜很关心小何嘛?”旁边的女同事立即揶揄道。   被叫做林娜的同事脸瞬间通红一片,嗔怪道:“我哪有!”   “哈哈。”   何季没有跟同事们说笑,径直离开。   他走之后,桌上的同事们还在讨论关于他的事。   “你们难道不觉得,小何太那个了吗?”   “什么啊?”   “就是从来没见过他摘下口罩的样子啊,是不是虽然上半张脸长得不错,但下半张脸很丑?”   “不应该吧,眼睛那么好看,整张脸能丑到哪里去?”   “你真的是维修部的?不知道零件错了一个整个机器就不能用的道理?”   众人讨论时,只有林娜看向何季离开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季离开食堂后,仍旧来到了维修部那位帮他研究钋压的前辈的研究室里。   “来了?应用效果怎样?”前辈跟这个年轻人打招呼。   “还不错,土壤的净化进展怎么样?”   “你现在是连一句‘老师’都懒得喊了,”前辈从兜里拿出一包烟,熟练地用大拇指弹出一根叼在嘴里:“差不多了,明天再实验一次看看。”   何季看他一眼:“少抽点吧,老师。”   前辈闻言咳了两声,皱眉:“说话怎么这么像我闺女。”   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对已逝之人的思念。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今日的格式施工就到这,快乐睡觉去了,明日再来半夜偷偷施工剩下章节,后面章突然排版变密集请不要介意(总感觉鬼鬼祟祟的) 第10章 他不会来的   前辈把烟掐了,走到机器旁边给他展示操作:“按照你上次的提议改造了下,净化效率高多了,就是还有个地方……”   两人一块儿又研究了几个小时,在夜色深沉的时候,何季才带着仪器离开。   “你等会儿!”前辈到冰箱旁边,从里头拿出来一大袋用塑料袋包好的腊肠。   “拿去,老婆子做的,非要我给你。”   何季接着有点蒙:“这是?”   “你看你,都快不记得‘活着’的时候的事了吧?老四川腊肠,保证带劲!”   何季接过,沉甸甸一大包,有些为难:“我不吃这个。”   “给你媳妇带过去,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   “额。”   “好了好了,走吧,我得回去了,晚了老婆子又得说了。”前辈把实验室灯一关,门一锁,摆摆手离开了。   何季到达传送中心的时候是主空间11:30,同事们看到他都很惊讶:“小何,今天你夜班?”   “麻烦帮我启动精准传送器。”何季带着仪器就往传送器方向走。   传送中心的负责人员对他已经很熟悉,直接打开他常用的那个传送器,还贴心地要输入了使用频率最高的目的地坐标。   结果对方却出声:“不用,我自己输。”   工作人员一懵,何季已经靠过来。   修长的手指在操作屏上利落地输入数据,同时点开设置界面,以让人难以看清的速度将某些数值调整到特定大小。   “这样后面传送器会更精准。”何季简单解释道。   工作人员此时已经傻了。   手指,好漂亮。   声音,好柔和。   有……有超级好闻的干净的体香!   妈呀,难道自己要再死一次了吗?   何季见对方没反应,疑惑地看了一眼,径直进入传送器,前往目标地点去了。   他被传送走后,工作人员小妹的同事凑过来,探头看了一眼自己傻姐妹发愣的样子,又探头看了一眼屏幕,忽然说了一句。   “诶,奇怪了,他怎么知道的?”   小妹还没算完全回过神来,云里雾里问:“怎么了?”   “他怎么知道要设置这种参数的?”同事歪头,不思其解:“这个是昨天组长才转给我的,说是一个匿名大佬发来的传送器设置格式,让我今天实验下,我太忙还没弄。”   “啊?”小妹看向传送器最近使用者以A开头的编号,又看了看何季离开时传送器留下的烟尘,张了张嘴。   何季被传送到了一个位于某山脉下游的小镇附近。   小镇对面是一条闪耀着夏日阳光的清澈溪流以及一片宽旷宜人的绿色草坪,草坪上有不少装扮清凉的虫族正享受宁静的午后时光。   何季从树丛中走出,穿过草地,来到小镇靠河的街道上,最后在一个用短粗麻布做门帘的白色小木屋门前停了下来。   门铃声清脆地喊着“欢迎”,老板从里屋出来,对新到的客人友善道:“您好,想吃点什么吗?”   客人背对着阳光安静地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打算。   冷淡的声音吐出一个名字:“耶鲁·费利蒙。”   老板浑身一震,拿着盘子的手有些发抖,颤声道:“你是谁?”   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亲爱的,怎么了?”说话间,里屋又出来一虫,看样子是老板的雄主。   “没事,”老板声音有些发虚,用眼神制止了背后虫族的靠近,对何季道:“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   “不用,”何季将一张纸条递给他:“我只是告诉你,对你有恩的虫有难,该是你回报他的时候了。”   老板接过纸条,门口的虫族便转身离开。   阳光下的后颈光滑一片,赫然是只雄虫。   何季离开目标人物的家里,又环顾了下周围的风景。   不得不说,与卡马拉尔星比起来,这里简直是世外桃源。   因为是旅游景点之一,整条街道上基本上都是商住两用的双层木阁楼,大部分建筑以白色为主基调,绿草鲜花点缀其间,微风吹过,花香怡人,宁静祥和到让人向往。   好像在这种地方开个小店养老也不错,就开个小维修店什么的……   路过一个花店时,何季心中微动,拿起一束白色的花。   “客人是要送给雌君吗?这种花的花语是挚爱重逢,雌君拿到一定会很开心呢!”   “嗯,包起来吧。”   花店的店员见这位惊天美男没有否认,一边在心里疯狂羡慕那个好运的雌君,一边动作利落地将花包起来。   包花期间,不时有或高大或漂亮的雌虫上来搭讪,何季都没有怎么搭理。   店员暗自泪流满面——不仅给雌君买花、还帅、还忠贞。   这是什么绝世天菜。   将花拿去结账时,店员没忍住,偷偷拍了张客人拿花的照片上传到了社交网站。   拿着花朵的雄虫目光柔和,长长的睫毛低垂下来,遮盖住部分昂贵珠宝般的璀璨双眸。背后的阳光在他浅色的头发上抖落下绚丽的光芒,比花朵还要美丽的脸颊圣洁得仿若天使。   照片刚一经上传,就开始飞速获得点击量与转发量。   网友们都在猜这个长得比演员还要惊艳的雄虫是谁,可这一切,何季本人都不知道。   他只收到了制片的短讯——   感觉你可以过去克莱尔那边了。   看来是克莱尔那边出事了。   何季拿了花匆匆离去。   ——   克莱尔被带到了行刑室。   老实说,他早就知道要来这里,而且因为尝试逃跑,一定会遭到比以往痛苦数倍的刑罚。   他已经做好准备,现在才找上门来,甚至还挺意外的。   行刑室一如既往的狭窄逼仄,潮湿的空气中充斥着血味、尿骚味、以及其他难以形容的难闻味道。   一眼扫过去,绞刑架、鞭刑器、烙铁、电椅等不少都换了新的。   今天会从哪个开始?他甚至开始苦中作乐地猜测。   或许是那只奇怪的雄虫给了他信息素,身体恢复了很多,也或许是对方给自己的奇异的安心感,让他对离开这里抱有了更多希望。   面对这些刑罚,他比之前更加从容。   “你看上去气色不错,看来在这里混得很好。”一道男声从行刑室门口传来。   克莱尔抬头去看,来者是位穿着所长制服的年轻雌虫,表情冷漠,用仇视的目光盯着自己。   这种目光克莱尔再熟悉不过,不屑地低笑一声:“还不是因为你们这边的刑罚太弱了。”   对方脸色铁青地走上前,用几乎捏碎他下巴的力道迫使克莱尔仰头与自己对视,仇恨的怒火几乎从瞳孔中化作实体直射而出,恨不得像狼虎豺豹般将克莱尔嚼成碎片。   “你不要得意得太早,今天我们有的是时间。”   “所长,您要的。”此时一个士兵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铁质盒子。   提图斯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他一边打开铁盒子,一边看向克莱尔:“上将,您还记得耶鲁·费利蒙吗?”   克莱尔想了会,挑挑眉:“不是死了吗?”   提图斯动作一顿,按住铁盒盖子的手背青筋凸起,尖锐的转角狠狠扎进掌心:“是,看来您记忆力不错。”   他转过身来,继续问:“那您还记得,他为什么死?”   克莱尔没说话了。   他突然觉得,这所长有点眼熟,眼睛挺像耶鲁那小子的。   似乎知道今天摆的是什么宴了。   果然,对方将从盒子中拿出的烙铁头拼接到手持烙铁棒上,一边用布擦拭着表面的防粘涂层,一边帮他回忆往事:“因为您的举报。”   “您举报他殴打雄主,导致他被流放。被流放后的短短一个月内,关押他的地方就恰好产生了火灾,又恰好无兵防守灭火。您不觉得,这太刻意了吗?”   “刻意的,就好像有谁想要他死似的。”   “啪”一声,安装好的烙铁头轰地变得炙热通红。   提图斯的双眼同样炙热通红:“克莱尔上将,我们都是雌虫,他还是你的下属,对你忠心耿耿,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你在公共场合殴打雄虫,却只是被关星际大牢,很快又能官复原职,毫发无损。为什么,我的雌父就要因为同样的理由被你举报而杀害?”   “他在火灾中受到的痛苦,你今天也感受下吧。”   提图斯拿着烙铁缓步走来。   短暂的时间里,克莱尔脑海中忽然闪过雄虫那句——   “喊我的名字就行了,何季。”   只是闪过了一秒,克莱尔就开始唾弃自己的懦弱。   怎么可能会来,雄虫都说一套做一套,他什么时候开始期待这些莫须有的承诺了。   烙铁越来越近,近到仪器内部电流窜动的声音、恐怖的热感、皮肤发紧的感觉都纤毫毕现。   克莱尔咬紧牙关,已经准备好今天硬扛过去。   突然,行刑室内响起尖锐的警报声,铁门被轰地打开,闯进来一个跑得脖子都发红的士兵。   “所长!不好了!”   提图斯动作一顿,皱眉:“怎么了?”   “储水库漏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克莱尔你要相信你老公呀(>人<;) 第11章 我没事杀你干什么?   当提图斯赶到储水库建设地点的时候,那里已经漏水了好一会儿了。   泄漏出来的水将地表的沙子席卷起来,地面上坑坑洼洼一大片凹凸不平的积水沙坑,浑浊的水裹挟着细小石块与沙子往外侧涌去,拍打在附近的建筑上,水将屋子底部泡得仿佛裹上了一层深灰色湿润的厚重面粉。   卡马拉尔星无论是雨水还是土壤都有腐蚀性,根本不能正常饮用,因此他们的水全部都是从主星输送过来的,被放进这个储水库里,每日按份额取用。   本身就不是很充裕,现在这一漏水,提图斯顿时有些脑子发蒙。   一群维修师以及工程师已经围绕在那里修理水库了,还有不少的虫族跑过来用盆或者桶试图最后挽救一点水源。   他们研究了好一会儿,才告诉提图斯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水闸坏了。   我当然知道它坏了,那你们就修啊!   眼看着珍贵有限的水源流失殆尽,哪怕提图斯平常还算有修养,此刻也发了大火。   维修师和工程师们被骂得狗血淋头,一位雄虫工程师站出来反驳说这里什么工具都缺,更别说替换用的水闸,除了让主星的维修师带着工具和材料过来没有其他办法。   提图斯感到一阵无力。   水流哗哗流淌的声音让他绝望。   从主星运过来·····   主星到这个偏远荒星,最快也得要10天左右。   哪怕是刚刚已经紧急联系了最近的星球,请求对方支援一点水源,但那边也缺水,根本没太大作用。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滚,这里不是你这种等级的虫可以靠近的。”一个士兵恶声恶气地推搡着一个虫族。   提图斯问旁边的下属:“怎么了?”   对方有些不屑地回:“是个低级维修师,说是有办法救水库。”   提图斯看向那个维修师,塌眼雀斑,正是在飞船上遇到的那个。   “让他试试。”   旁边的虫族惊呆了:“所长,这······”   提图斯锐利的目光扫过来:“那你还有其他的方法吗?”   那虫肩膀耷拉下来:“没有。”   何季过来,提出的维修方案总共只有三步:   一、让虫族士兵们尽力将水闸推合上。   二、打开工具箱,从里面拿出一小团泥浆类的东西。   三、将泥浆放在门与水库墙壁的缝隙中。   计划说出来,提图斯旁边的虫族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旁边的维修师们也都调侃道:“你是不是脑子进酸雨了,靠这么坨小泥巴堵门?”   何季挑挑眉:“是啊,怎么了?”   只有提图斯看了眼他手中被不知什么材质包裹住的类泥浆团,又看了眼他,转头吩咐道:“照他说的做。”   所有虫都瞠目结舌,但因为是所长的吩咐,又不得不遵从。旁边的下属不情不愿地去安排了。   推闸门这种事当然是由身份低贱的流放雌虫们干。   刚好又下起酸雨,为了尽快完工阻止水源的进一步流失,雌虫们努力地推动着如山一般沉重的巨大闸门。   汗水与雨水交织在一起,雌虫们的喘气、口号声在湿冷的空气中传播,随着闸门的推动,雨势越来越大,雨水倾泻向储水库内,可能连里面的干净水源都会被污染。   见状连不准备插手的士兵们也都加入了进来。   众虫齐心协力,当那宽阔的闸门终于合上时,纷纷用肉身贴靠在闸门上,以维持闸门紧闭的状态。   何季看着远处的情况,将手里的东西交给那位下属:“辛苦了,现在把这个塞进去就可以了。”   对方横了他一眼:“你最好祈祷这东西有用。”   何季没有回复,表情看上去并不觉得会出问题。   被派去塞泥浆的虫将包装撕开一个小口,将它放在还在渗水的缝隙处。   下一幕,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一小块泥浆如同有生命一般,以闪电般的速度沿着墙壁与闸门的缝隙上下扩展开来,所过之处,都形成以一道灰色的凝固硬态胶结体,无惧水流冲击,紧紧堵在漏洞处。   仅仅几分钟内,整个水闸漏水的部位就全部堵好了。   众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心翼翼地将身体从水闸上移开。   果然,水闸纹丝不动,滴水不漏。   真的不漏水了。   安静了半秒,虫群中爆发出了风卷风般激动的欢呼声。   何季转头跟提图斯算账:“原材料费2560星币,运输费150星币,抹个零吧,算你2700星币。”   提图斯一开始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其实也没有想到他真的能有办法,更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解决。   速度太快,快到他都还没有怎么反应过来,施工就结束了。   他看着眼前的雄虫,心想上帝给人关上一扇窗的时候,还是会帮他打开另一扇门的。   一下子连带着对方跟“美观”二字八竿子打不着的脸都变得悦目了起来,连忙道:“50000星币稍后会打到您的账户上。”   何季拉好工具包:“既然你都给了,那我就收了。”   两虫正说着话,通报的士兵过来,附在提图斯耳边说了几句话。   也不知道是来的什么消息,提图斯脸色一变,转头对何季说:“这是应该的,日后有时间,我再请您吃餐饭以表感谢,有急事先走一步。”   何季不置可否,反正他也有急事。   克莱尔在行刑室里,本来还有两个士兵看着他,但外面突然跑进来个士兵对两虫说,水库漏水,让他们赶紧去接点水回去囤着。   两虫闻言也慌了,把克莱尔锁在屋里就去抢水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再次被打开。   不是守卫去而复返,而是一个现在已经不算陌生的身影。   何季帮他将束缚住手脚的锁链卸下。   克莱尔:“你做的?”   虽然是疑问句,语气却很笃定。   何季也没有否认,而是问:“身体怎么样?净水器能不能用?”   “挺好使。”托这雄虫的福,他算是实现了饮用水自由。   仓库守卫为了刁难他,压根不怎么给他水喝,忍着喝过几次雨水,肚子痛得他怀疑虫生。   现在刚好关押他的仓库漏雨,这破星球又几乎天天下雨,本来有腐蚀性的水用那小净水器净化后,居然真的能喝了,瞬间解决了他喝水的困难。   “你有没有想要的,出去后只要我能做到,就弄给你。”克莱尔对有价值的盟友一向大方。   “你不捅死我我就谢谢你了。”   克莱尔皱眉:“我没事捅你干什么。”   他是跋扈,但也不算无理取闹,虽然从他的履历上确实看不出对雄虫的友好成分,但眼前这只他还是欣赏的,又不会无缘无故伤害他。   面前的虫却不是很信任地笑了下:“如果找到机会,你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字数超过两万了呢。还是期待有天使能多跟我说说话~ 第12章 口罩吻   克莱尔还想说什么,何季却打断了他,叮嘱道:“接下来会停水两周左右,你保护好净水器,照我说的去做。”   听完何季的一系列吩咐,克莱尔皱眉:“这些什么意思?”   何季勾起唇:“雪中送炭才有价值。只有渴得狠了后收到水才会珍惜。”   是错觉吗?这一瞬间雄虫的眼睛亮得吓人,也美得惊人。   跟整张脸仿佛属于两个次元般的格格不入。   商量完正事,何季的话题拐到私事上。   “我给你输点信息素。”何季心有余悸地站在离克莱尔两步远的地方:“你别动不动就动手。”   克莱尔想起前面这虫说着“输送信息素”时做的事,脸一红,也炸毛起来:“我不需要!”   “我接下来几天都没法过来,趁现在输点,以防万一,你也只有身体恢复正常才能熬到回主星的那天。”何季戴上口罩与手套:“放心,我不直接碰你。”   看着对方小心翼翼地靠近,将戴着手套的手放在了自己肩膀上,克莱尔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他还是不熟悉雄虫的触碰。   但这虫说的也没有错,再拒绝就太小家子气了,堂堂上将有什么好扭捏的,反正一切都为了东山再起杀回主星。   克莱尔一咬牙,一闭眼,脖子一横,摆出个“豁出去了,随便你吧”的姿态。   何季一看乐了。   他的皇帝还是跟以前一样,万事大局为重,做出点身体上的牺牲也能忍受。   也多亏了这点,才让他好办事很多。   他靠近,低头,将嘴唇贴近雌虫精致的耳垂。   克莱尔闭着眼,感受着耳垂上一阵暖暖的柔软,以及口罩擦过皮肤时粗糙的布料摩挲感。   即使不是直接的唇肤触碰,炙热与温暖却半点没少,甚至比起被直接亲,反而多了丝旖旎的暧昧。   磨得他发疯。   他咬牙心想,这还不如直接弄。   雄虫的温度与隔着布料的轻微的湿润感顺着耳垂向下,沿着下颌线,一路细细密密地亲吻至脖颈。   偶尔扫到克莱尔皮肤上的属于雄虫的发丝冰冰凉凉,散发着雄虫特有的香味。   上次就觉得了,很好闻。   有点像夹杂了薄荷与柠檬的感觉,既带着沉静的木质调,有兼具了清爽与引人食指大动的酸甜。   好闻到想咬一口。   想到这里,克莱尔顿觉一阵毛骨悚然,难耐地催促道:“还没好吗?”   雄虫笑了下,温热的气息隔着层薄薄的布料拂到他耳边,沙哑低沉,引得他抓心挠肝的痒:“我不在的时候有受伤吗?”   “你当我玻璃做的?受点伤有什么了不得的。”   “也是,毕竟是克莱尔上将。”何季又笑了下,低下头去亲他的后颈:“那我再治疗下旧伤就好了。”   随着他的话语,软软的嘴唇落在背后衣服内的皮肤上。   克莱尔身体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信息素缠绕上来,奇妙的力量随着雄虫的动作渐渐渗透入克莱尔混乱不堪的精神海洋内。   平缓的气息坚定地不断注入,怒涛汹涌狂卷不安的情绪在这股气息下逐渐消散,愤恨、怨气、不安等种种思绪都平展下来。   甚至连行刑室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时间的流逝仿佛变慢了。   克莱尔闭上眼睛,感到自己置身于一小块半凝固的时间里。   混混沌沌间想起之前去过的某个山脉下被小河围绕着的宁静小镇,晴空下教堂幽幽的钟声,冬日半暖不暖的灰白阳光,让他昏昏欲睡。   何季看着怀中虫的旧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回头看这位,已经舒服到有些困倦了。   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柔软。   手指抚摸过克莱尔手腕上的无线镣铐。   这些沉重的金属物件是用来定位流放犯位置、同时抑制雌虫的身体恢复速度的能满足雄虫施虐欲的小道具。   他拿出一个小薄片贴在手铐内侧:“这个东西不好拆,一拆就爆炸,我研究研究,后面做个类似的,现在忍忍吧。”   克莱尔撩了下眼皮:“哦。”   其实他觉得没什么。   受伤的时候多了去了,这么个小东西造成的伤害不值一提。   不过也不知道这雄虫垫了什么在下面,手腕上感到一阵清凉和轻松,确实舒服不少,也就没有拒绝。   短暂地相处了一会儿,何季说:“我先走了。”   克莱尔坐直,看着他又戴上帽子提着工具包恢复神秘虫四件套,开口问:“去哪?”   对方的声音有点冷淡:“你顾好自己就行了。”   克莱尔一听到这话,心里小火苗有点起来。   这话说得像是自己跟个不懂事只能被雄虫照顾的雌虫似的,不悦地扭过头:“你去哪随便你,别妨碍我计划就行。”   何季闻言皱眉:“你有什么计划?”   克莱尔不吱声。   何季轻叹了声,说:“仓库里放了袋腊肠,用特殊的冰块箱保存着,你饼干吃腻了可以拿这个提提味,用热水煮开吃就好了。”   “那是什么?”   “一个熟人送的,说是好吃,你就当是地方特产吧。”   “熟人?”   何季一顿,补充道:“熟虫。”   虫族世界没有人类,他又犯了这种低级错误。   看来是最近事情太多,既兼顾克莱尔,又要做主空间位面维修的正式工作,再加上长时间使用极耗费精神力的“木偶”伪造形象,令他感到有些疲惫。   “对了,”他想起自己忘记的另一件事:“仓库桌子上放了瓶花,你以后装饰房间,就用这些东西。”   别又挂些什么东方土龙旗,搞得卧室跟个山贼洞似的。   克莱尔一愣:“什么玩意?”   “总之你别把它扔了,没事给它浇浇水,修修身养养性。”   现在老这么揍他,他一普通维修工,身娇体弱的,打坏了怎么办?   何季又嘱咐了几句别的,在克莱尔不耐烦的语气中离开了。   ——   何季离开后不久,那个年轻的所长处理完了事情,再次回到行刑室。   却没有重新打开他那心爱的高级烙铁。   这次气氛变得奇怪起来,所长用复杂的眼神上下扫视了克莱尔一会儿,沙哑的声音在窄小的房间里响起:“您怎么不告诉我实情呢?”   克莱尔不知道他又抽什么风,选择了保持沉默。   “您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雌父还活着?我差点就犯下大错······您明明对我家有恩······”   作者有话要说:   惨兮兮,发现自己前三章某个设定好像踩JJ的雷区了,狼狈修改ing(泪目)不过改动不是很大,应该不会影响后续更新~ 第13章 荒星断水   克莱尔抿了抿唇。   哦,看来还活着,挺好。   当时把那个遍体鳞伤的下属送出去的时候,医生说只有一半的生还率。   没想到真的抽到了“生”的那一半。   但能挣扎着活下来,多半归功于耶鲁自己,所以克莱尔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我知道您担心泄漏雌父的信息,但我是他的儿子,我不会乱说,您告诉我一句,我也不会对您这样······”提图斯叹口气,温润的灰色眼睛里充满了愧疚。   克莱尔这才正眼看对方。   果然是长大了,跟他那雌父一个样,都心慈手软,善良得要死。   提图斯吩咐士兵将克莱尔身上的枷锁卸下,亲手给他披上御寒的大衣。   “得罪了,我后面有空会过来赔礼,仓库环境很差吧?我收拾了一间房出来,比较简陋,但是会比仓库环境好点。”   克莱尔想起某只雄虫走之前叮嘱的净水器,以及那个叫什么“腊肠”的东西,还有那朵没什么必要的花,说:“不了。”   提图斯被拒绝,也无可奈何,只说:“那您再忍一阵,改日我再收拾一个家具更多的房子出来。”   克莱尔却关心另外一件事:“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   “你雌父那个事。”   这件事基本上属于天知地知当事虫知的类型,克莱尔安排做得很干净,死亡证明甚至连替代的尸体都准备得很全面,按道理讲没谁会知道耶鲁还活着。   提图斯闻言,脸上露出半是懵懂半是喜悦,又带着些失落的表情。   “雌父亲自过来的,跟我说了当年是他求您协助他逃跑,做伪证,安排火灾这些,让我在这里好好照顾您,以及······”提图斯疑惑地皱了下浓密的眉毛:“让我尽量听一个叫何季的虫的安排。”   真相大白了。   克莱尔没有再问下去,这虫知道的估计也就这么多了。   他不懂,那个叫何季的雄虫到底是何方神圣,明明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却手眼通天到连这种陈年旧事都能挖出来。   而且,还是为了保护自己做的这些事。   克莱尔不是没有感触。   他一辈子没有靠过谁,自己摸爬滚打,在战场上厮杀,为自己打下地位,就是不想靠谁过日子。   但这只突然冒出来的雄虫无论是在他面前,还是在幕后,都悄悄为他安排着一切。   他不是个看重外貌的,长得丑又怎么样,这虫已经超过他对遇到的所有的雄虫的感知了。   对这样有本领又讲义气的虫,他心里是欣赏又感激的。   但另一方面,他也忌惮。   对方太有本领了,现在是站在自己的一方,万一其实他暗中谋划着什么呢?   自己这么快放松警惕,万一真养成了依赖对方的习惯,岂不是更危险?看来还是得重新找点东西防身。   脑子里这么混混沌沌乱七八糟地想着,克莱尔被提图斯亲自护送回了仓库。   进屋的时候想起来什么,问了后边的虫一句:“耶鲁呢?不是说过来了?”   提图斯整只虫颓丧下来,像只沮丧的灰毛大狗:“他说他要回雄主那里,对方很担心他,怎么都不肯在这边过一夜,他好像忘记自己有个儿子了······”   克莱尔:“······”看来逃走后还挺幸福的。   ——   何季回主空间眯了几觉,又出了几次主空间维修主业的工,才重新回到卡马拉尔星。   木偶虽然方便,但也有好几大缺陷,导致其并不能长期使用。   一是木偶吃饭睡觉,不能代替主体吃饭睡觉,何季要真想吃喝拉撒,需要回主空间。   另一方面,使用木偶需要极强精神力与注意力,尤其是长期披着皮演绎某项情节时,很容易一放松或者一过劳就让木偶皮消失露出原皮了。   所以一般这些木偶只会用在特殊时刻,比如代替主体受刑之类的。   另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贵。   超贵。   一个小时5千积分,要不是自己攒了挺多家底,他在这装个十几天,立马就得重回解放前。   一时都分不清用原装皮和用木偶哪个更省事省力,但一旦选择了后者,之后也只能咬咬牙一直用。   反正也就一个世界,下世界就没牵扯了,只能忍一忍。   何季看看镜子里自己惊世骇俗的长相,祈祷不会出事。   他刚下飞船,便立马有士兵开专车前来接待。   司机恭恭敬敬,喊他何先生。   何季在这个世界被瞧不起惯了,一下子被这么对待,第一反应是看一下镜子是不是自己不幸掉马了。   所幸并没有,五官还是没有一个在它们该在的位置上。   何季放下心来,问:“这是?”   “所长叫我来接您。”   “哦。”   转头看向窗外,还是之前那鸟不拉屎的模样,仿佛一个偌大的坟场。   荒芜一片,尘土飞扬,连车窗都都像是被它们糊上了一层灰白色的膜。   正值午后,这个星球的太阳像是要把人活活晒死,透过白膜与窗外刺眼的反光隐约可以看见地上的岩石被炙烤到近乎裂开,地上走着一群半死不活的虫族,看样子比石头处境好不了多少。   “断水多少天了?”何季问。   “9天左右吧。”司机抿了抿嘴唇。他情况比外头那些流放的普通士兵好一点,但是也很渴,嘴唇干到裂开,听到“水”字就渴望得不行。   “前两天主星运过来的水都快到了,结果遇到陨石群,水基本全丢了,又回去拿了。”司机绝望道:“一来一回,可能又得10几天。”   何季撑着下巴,看着窗外,没再说其他的。   等到了所长办公室,何季见到了提图斯。   这虫也比上次见到时那意气风发的模样憔悴了数倍,眼眶深陷嘴唇干裂,衣服脏乱发皱,整只虫都透露出疲惫沮丧的气象。   见到何季,干涸的灰眼睛才亮起来,用沙哑的声音喊道:“何先生。”   何季被他刺耳的声音吓了一跳,司机在旁边解释:“所长将自己份额下的水分给了很多身体差的虫。”   提图斯用希冀的眼神看着他:“上次不知道您就是雌父口中的何先生,没有好好接待您。只是您看现在的情况······想请问您是否有办法?”   说完看向何季手上的工具箱。   这眼神······虽然不太恰当,但好像大雄在看哆啦A梦的口袋。   作者有话要说:   菜鸟续杯ing··· 第14章 宿舍风波   何季让司机出去拿自己放车上的东西,问提图斯:“打电话的时候让你回收的酸雨放进储水库里了吗?”   提图斯点头。   虽然那个储水库是用来放干净水的,即使没有一滴水了,大家还是不愿意将酸水倒进去,都担心会污染之后新到的水。   然而因为是雌父重点叮嘱、同时也修好了水库闸门的何季说的,所以他还是顶住压力照办了。   何季“嗯”了一声,这时司机刚好搬了一个蒙着黑布的仪器进来,何季等司机走之后,才开口说。   “我这有个可以净化那些酸雨的仪器,你放进储水库,一天不到,里头的水就可以全部净化成直接饮用级别的水。”   剧本有提过一嘴荒星发生过长达半个月断水的事情,克莱尔在这期间为争抢水源求生存,身体受了很大损伤,所以在开始这段剧情之前,何季就在研究怎么处理这个情节。   他不会让克莱尔受伤,这本身已经很可能触碰位面世界的系统规则了,所以断水的事件最好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   幸好剧本也没说这事怎么解决的,就干脆他这边出净水器直接把酸雨彻底净化了,一本万利。   只不过,为了护住克莱尔,他把这段剧情开始的时间人工往前提了一点。   面对着提图斯闪闪发光的眼睛,他避开视线说:“但我有个条件。”   提图斯熬了这么多天,终于盼到了希望,此时别提一个条件了,十个八个他都愿意答应,连忙说:“您尽管提。”   “对外你不要说是我给的净水器,也不要对我太客气,就你之前那态度就行了。我要维持现在的身份,不想惹麻烦。”   一旦太张扬被系统规则判定成重要干扰因素,他行动就不方便了。   提图斯露出不愿接受的失落表情:“这怎么可以,本来就该给您颁奖,还应该给您申请功劳的······之前看那些士兵和维修工并不是很尊重您。”   “用‘你’,不要用‘您’,”何季想象了下自己戴着大红花站在颁奖台上的场面,一阵头大的恶寒:“我自有原因,你马上让他们把这个东西丢水库里去。”   提图斯拗不过,只好叫下属执行去了。   何季看着这虫欢欣的背影,不忍直视。   设定中只说了提图斯在荒星对克莱尔恨得深沉,是折磨克莱尔的主力,没有说他这么像条大灰毛犬啊。   不过······虽说他尽量尊重了原剧情,但只要是克莱尔会受伤的地方,他都或多或少地破坏了。   希望系统念在荒星上发生的一切只是剧本正式开始前的背景板或者故事中被偶尔提到的几句话,别那么智能发现bug就好。   去克莱尔所在仓库的路上,突然没有征兆地下起了暴雨,把何季淋得一身全是酸水。   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有个宿舍,便准备在那换了衣服再走。   等他来到维修工宿舍的时候,里面乱糟糟一片。   原先这里只有何季一只雄虫,但是之后不久,又有一只雄虫被派遣过来。   虽然雄虫普遍地位高,但在雄虫之间也会有身份差距,这只被丢到荒星上做维修工的雄虫,显然在里头处于最低级最下等的一类。   在同类里头他不受待见,但来到这里,顿时好像成了花果山的猴霸王,天天耀武扬威。   何季开门的时候,对方正踩着一只雌虫的背,逼迫对方去喝地上的可疑黄色液体。   “喝啊,怎么不喝?”雄虫张开肥厚的嘴唇,笑得连牙龈都能看见:“这也是珍贵的水,你找不回水,我还赏赐你喝水,你就该好好感谢我!”   边说边把雌虫往黄色液体上一踹。   雌虫重心不稳,眼看脸就要贴上那一堆发着恶臭的液体,一只手将他捞了起来。   雄虫维修工愣了一秒,立即咧大了嘴巴,又露出他发黄不齐的牙齿:“哟,英雄救美!”   何季将雌虫放到一边,懒得搭理他。   没有收到回复,雄虫维修工感到被轻蔑,阴阳怪气地说:“我们的大英雄回来了,有失远迎啊。十天半个月都没见您来宿舍,今天怎么想起你同事们了?”   被解救的雌虫见对方将炮火对向了何季,有些担心地走过去,想着如果起冲突,他就护着床边一看就势弱的雄虫。   可刚一过去,雄虫维修工就斜着踹了他腿一脚,直把雌虫踹得趔趄一下:“滚,妈的贱*雌虫。”   何季用锐利的目光抬头看向他。   雄虫维修工厚嘴一撇:“怎么,心疼了?这不会是你小相好吧?”   何季眉心拧起来。   对方越发得意:“还以为我们救水库、被所长亲自派车接的大英雄会有什么厉害的相好,就这?你俩贱虫配丑瓜,也合适哈哈哈!”   刚被踹了一脚的雌虫却挡在何季面前:“伯特先生,请慎言,这种传闻传出去对何先生很不好。”   他不想对雄虫动粗,但如果今天一定要爆发冲突,那他可以为了何季动手,即使后面会遭受严重的处罚也不会犹豫。   被叫做“伯特”的雄虫还想说什么,雌虫却上前一步。   雌虫天然比雄虫高大强壮,站在这厮面前,跟一堵很有威慑力的墙一样。   这货欺软怕硬惯了,哪里见过雌虫这幅模样,此时也有点犯怵,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雌虫犹豫了下,走到何季面前:“您受惊了。”   何季一拳能打那种货色十个,会受哪门子惊,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勿自换着自己的衣服。   见雄虫庞若无人揪着衣摆把湿透的上衣从头部脱下,露出漂亮的腹肌以及白净的皮肤,修长骨感的手指捏着还渗着水的深色布料,水珠顺着肌肉起伏一直下滑。   雌虫顿时难以移开目光。   所有其他的雌虫也都呆呆地看着。   这······   虽然这只雄虫的脸确实难以恭维,但他的身材也······也太好了吧?   好到炸裂。   雄虫大多娇生惯养四体不勤,所以要么是胖子,要么瘦如竹竿。   可眼前雄虫虽然比不上雌虫那么高大,可依旧腰细腿长,身上肌肉恰到好处,好看到仿佛是网络上那些漂亮的模特。   现场陷入了短暂的、诡异的安静。   作者有话要说:   木偶虽然好,使用需谨慎,因为很耗费精力,容易漏馅~ 第15章 剪头发   何季随便换了套衣服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不知是为了找回雌虫们对自己的尊敬还是要显示自己比何季强,肥雄虫一边用手环投屏看电视,一边怪声怪气:“你们就巴结他吧,一个泥巴就把你们收买了,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那泥巴亲戚也给了我一个,我不出手而已,我已经联系他们送净水器过来了,到时候你们一个都别想喝上水。”   其实在场的都心里清楚,他一直吹牛逼挂在嘴边、隶属于主星官方维修部的亲戚跟他估摸着只有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微弱血缘关系,对方可能都不认识他。   以前听听也就算了,现在却有些不想忍了,当即就有一只雌虫问:“哦,那你可以堵水闸的泥浆在哪?你联系亲戚的聊天记录我们能看看吗?”   伯特没想到居然会有虫敢质疑他,脸气得通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你们不相信?妈的有一只弱毛雄虫撑腰就蹬鼻子上脸的下贱玩意······”   这边正骂骂咧咧,突然间走廊里窜来一只虫,趴着门口激动地喊道:“有水了!!”   屋子里虫除了何季外,全部都齐刷刷往门口看。   那虫浑身被雨水打得湿透,却兴奋得满面红光:“快!快去水库那边分水!好像是主星送来了个净水器,已经净化出不少可以喝的水了!”   伯特愣了两秒,从床上鲤鱼打挺,声调顿时高了八度:“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不会不管我!”   雌虫们也大喜过望,纷纷找可以盛水的容器去分水。   只有站在何季身边的雌虫没有动静,而是转身欲言又止地看向他。   何季问:“你不去接水?”   雌虫脸红了一下,犹豫了会儿递了根毛巾过来:“擦擦头发吧,这样容易感冒。”   何季本不想接,一看对面那生怕被拒绝的样子,还是把毛巾拿过来,随便擦了下:“谢了。”   雌虫何曾被雄虫说过谢谢,脸越发红了,眸子也水润非常:“不······不用。”   何季没有拿任何接水的东西,提着工具包拿着伞离开了宿舍。   来到那位所在的仓库,意料之中门外守卫只有一个。   估计也是急着想去分水,一直望着水库方向心神不宁。   何季走近,正准备亮证件,对方摆摆手就让他进去了,说是所长提前打过招呼,以后这地他可以随便进。   何季把仿造证件揣起来,进仓库走到床边。   克莱尔已经睡着了,眼睛安静地闭上,只能看见他浓密的睫毛。   面色还不错,看来这次的断水事件没有影响到他。   只不过因为身高腿长,小铁架子床压根放不下他一整条腿,所以两条腿都半垂在床外,看上去有些憋屈。   “起来了。”何季坐床边,无聊地挠了挠他露在外头的手掌心。   床上的虫倏地弹起来,像是被按了开机键一样,两只手反射性地精准掐住何季的脖子,目露凶光:“谁!”   何季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拍拍他青筋凸起的手臂,痛苦道:“是我。”   手上的劲道立即松懈下来,克莱尔神色恢复舒展,下一秒又拧紧眉头:“你怎么来了?”   像只魂一样,声都不带响。   自己居然在完全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被近身了,难道是因为太累了?如果不是,那也太懈怠了。   何季咳嗽了两声,被掐得东施落泪:“你能不能别每次一见面,就对我动手,我身娇体弱的,真的经不起你来几下。”   这往重了说是家暴啊,家暴。   克莱尔看着对方被掐出一圈红的脖子,有些愧疚,却还是硬着嘴说:“谁让你在我睡觉的时候过来。”   何季被这人打压惯了,道歉如流:“是是,我的错,最近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   克莱尔心里有点别扭,觉得对方就跟哄什么青春期的小雌虫一样,但又觉得说出来反而更怪,只能说:“没有。”   两虫又沟通了下最近发生的事情,何季走近,拿起一撮他的头发:“头发太长了,白天太热,我给你剪了?”   克莱尔看了一眼自己已经长到腰间的头发,确实也觉得麻烦,没有反对。   何季用热水给他洗了下头发,从工具包里拿出块毛巾敷在湿透的头发上。   不到一分钟,一头长发瞬间干爽如初。   何季抚摸着手掌里缠绕冰凉的青蓝色发丝,跟水藻一样,柔软幽亮。   他曾经历过一些有着人鱼的世界,人鱼们都以自己拥有漂亮的头发与鱼尾而自豪。   何季无意识地摩挲着泛着轻微柔光的头发,职业病地开始评估凭这头头发能在那个世界给克莱尔安排个什么职位。   “干嘛呢?”坐着的虫抬起下巴,跟头发一样如大海般幽深不见底的暗蓝色瞳孔盯着他。   何季的手指顺着头发,抚摸向因为被撩起头发而露出的后颈的虫纹:“这纹还挺好看的。”   克莱尔皱眉。   被雄虫夸虫纹好看,在他耳朵里就像是既得利益者在夸被压榨的虫身体棒能多打多干活一样,说:“这好看给你你要不要。”   脖颈上轻抚的手指突然用了点力,按在那片虫纹上。   本来雄虫的信息素就容易引起意动,被抚摸的时候就有些身上发热,现在被突然一按,克莱尔便跟按中了什么穴道似的,杀气腾腾地扭过头来:“找死吗?”   雄虫举起手,满脸无辜:“怎么了?”   克莱尔正准备开口,看着对方脖子上那罪证一样的一圈儿红,又不好再发作,只能重新坐回去,不再吭声。   何季憋着笑,手指借着给他剪头发的间隙,有些恶劣地玩笑似地时不时抚摸过那片虫纹。   有时还抚过耳垂、锁骨,甚至在扫头发的时候擦过胸前某些地方。   克莱尔被弄得浑身燥热,恶狠狠地盯着他,眼神像要吃人:“你真的想找死?”   何季还是那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是普通地在帮忙剪头发”的眼神,弄得对方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   好不容易煎熬的剪发过程结束,克莱尔一等盖在身上的塑料罩掀开就站起来,避开何季去看镜子。   何季看向对方下半身,抿唇笑笑没有揭穿。   镜子中的虫状态很好,头发剪短后更显精神,被服务的顾客很满意:“还可以。”   何季收拾着东西,看向空旷破败的仓库,把刚刚给克莱尔头发吸水的毛巾挂在架子上,又放了些其他的不起眼但实用的小物件在角落:“我事情多,没法完全顾得上你,你要是缺什么主动提。”   就像刚刚那种可以吸水的毛巾,卡马拉尔星昼夜温差奇大,如果晚上头发湿了就很容易着凉,这种毛巾便属于生活必需品。   但他和克莱尔见面的次数有限,主空间也有工作,难以面面俱到地布置好一切。   克莱尔也不矫情,直接说:“你找点药来。”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何季闻言眉毛皱到一起。   只不过是随口一提,对方却显而易见地紧张起来,流露出一目了然的关心模样。   克莱尔虽然不喜欢对方平常将自己当做个普通娇弱雌虫的那种照顾做派,但是被这样重视,却还是心里涌过一股暖流。   他看向自己的腹部:“晚上肚子上的伤会有些痛,而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老是困,想睡。”   何季沉吟了下,问他:“那两只虫你分水给他们了吗?”   “分了。”   “那两只虫”,是被单独拎出来,何季特意叮嘱过要在断水期间结交送水的虫。   克莱尔见面时,能看出其中一只战斗力不弱,是个可以拉回自己阵营的好苗子。   另一只却没有什么特点,没看出被特殊对待的用意。   何季说:“瘦的那只是个很有名的医生,技能很全面,你把身体的情况跟他说下,缺什么药告诉我。”   克莱尔一顿。   连医生都给自己找好了······   他看向不远处的雄虫。   没有自己高大,成天戴着个蓝口罩,不肯用真实面目示人,说话做事也老是让他火大。   但却没有忽略过自己每一寸微小的感受,在每次需要的时候都出现。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其实期待过有这么一只虫会陪伴在自己身边。   因为可能性太低,所以直接放弃了,才那么疯狂地在战场上厮杀抢夺功勋,就是为了给孤身一虫度过余生做准备。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态有点像一直瞧不起的被给点施舍般的好意就动心的恋爱脑,可是,他确实从来没有从谁身上得到过这些。   战友没有、雄雌父身上也没有、更别说差点结婚的那只垃圾雄主。   他不求雄虫长得多好看,也不求对方地位有多高,也没想对方能有多大能耐。   只要那只虫能让他放下戒备,安心地在家好好睡一觉,起床能有个喘气的在旁边打个招呼,回家灯是开着的,也就够了。   他可以一辈子保护着那个虫,不会让任何虫欺负他。   只要对方不背叛自己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克莱尔上将,您晕船出乎意料挺快的···(点蜡烛) 第16章 今晚留下吧   何季见他好长时间不说话,手放在肚子上,以为他旧伤又发了,将他拉着按床上:“你歇着吧,我弄晚饭。”   仓库里放了整整齐齐一大排营养剂,估计是所长送来的。   但何季是主空间人,还是不喜欢用这些代替正餐,更何况上次看克莱尔还挺喜欢自己做的菜,于是从工具包里面掏出一堆折叠厨房用具。   克莱尔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捞出一堆小东西,展开展开再展开,最后居然拼成了一套像模像样的银光发亮的小型厨房。   没忍住好奇心从床上下来,往那个神奇的工具包里去看。   何季扫他一眼:“干嘛?”   “这里头都装了些什么?”这也太能装了,感觉什么都有。   何季笑了下,从里头掏出一个饼干大小的盒子。   “你猜这是什么?”   克莱尔瞪着不说话,他没见过。   何季将盒子放在一个大盆子里面,然后将盒盖弹开。   一瞬间,满屋飘香,一坨物体左右摇摆晃荡着出现在盒子里。   微金色物体甜香的气味飘入鼻腔,覆盖在其上的糖霜闪闪发亮,蓬松的构造看上去就很想咬一口。   “这种东西,叫蛋糕。”何季用小刀切了一块,叉着喂向一旁用眼神表示“朕想吃”的雌虫,温声说:“为了方便运输做了些改造,但口感应该也不错。好吃吗?”   何止是好吃。   这东西放进嘴里,居然还是温热的。   被何季在那间裹得到处都是黑布的小屋子里投喂过一餐热气腾腾的四菜一汤之后,克莱尔其实一直很怀念那个味道。   晚上肚子痛得不行时,就更加想吃。   此刻这个叫“蛋糕”的食物软软地化在口腔里,一路顺着喉咙,来到胃部,无尽的满足感和幸福感油然升起。   何季将盆和叉子递给他,克莱尔一口接一口地吃着。   看他吃得开心,何季心里也不由得跟着高兴起来。   这种心情也久违了。   仿佛又看到第一次工作时,遇到的那个因父皇下了节俭令,而一日三餐只能吃糠咽菜饿得面黄肌瘦的不受宠太子,在看到自己偷偷拿来的鸡腿时两眼放光的样子。   何季的心就那么小,放个自己,放一个他爸,就再也塞不下其他人了。   他爸死后,还放了这么一个小皇帝,看着他一步步长大,哪怕是最后闹掰分离了百年,再次见面,还是只会为对方触动。   然而克莱尔吃了一半,剩下的就没有再吃了。   何季边做其他的边问:“怎么不吃了?”   “你不吃?”   何季看了眼盆里剩下的一半,说:“我吃过饭了,这个就是给你的。”   “不过也可以先放着,等下开饭。我之前给你装腊肠的冰块箱还在吧?吃不完的放在里面,你接点水倒在夹层,自己就会转冰块开始冷藏了。”何季铛铛地切着菜。   克莱尔把玩着刚刚放蛋糕的小饼干盒子,把盖子掀开,又合上,一边无聊地把玩,一边听着何季絮絮叨叨。   外头有些夕阳,斜着照了些光进屋内,这个星球特有的细细的白沙尘颗粒漂浮在阳光中。   一束光照到脚上,克莱尔抬头望去。   窗边那朵克莱尔照顾得极不情愿但迄今还□□活着的白花站在风中,影子卧在夕阳影子里,整个浸得发黄。   底下玻璃瓶透出外边轰轰烈烈的紫红色天空,盛大晚霞之下是荒凉苍穹。   克莱尔动作顿住了。   “吃饭了,看什么?”何季过来打了个响指,卸下身上的围裙,顺着对方的目光望过去,看向瓶子里的花:“说了养花好吧?一个房子里没有花花草草是不完整的。”   克莱尔懵懂地回神。   好像是错觉,怎么感觉这虫眼睛是绿色的。   可一眨眼,又变成了熟悉的棕色。   而且这句话似曾相识,似乎在很久之前听谁说过类似的。   估计是被那邪门的夕阳闪花了。   他猛地把手里盒子的盖子合上,强制自己回神。   吃饭的时候,照例是一个在吃,另一个在摆弄他的那些奇怪小工具。   克莱尔拧眉:“你怎么不吃。”   上次也没吃。   这虫不用吃饭的?   何季用螺丝调整着手里圆环的弧度:“说了我吃过了。”   “那也是午饭,现在是晚饭,我又吃不完,你还不如吃了走。”   “······”   “你晚上都睡哪?员工宿舍?”   “······”   “你今天没活?”   “克莱尔上将,你原来是个这么话多的虫?”   克莱尔习惯性地想发火,但在何季面前,又下意识地收敛点,只反怼了句:“我问下盟友情况犯法?”   何季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知道自己如果真的什么都不说,久而久之对方会起疑心:“是啊,员工宿舍,今天没轮到我的班而已,有急活就走。”   两虫又陷入了沉默。   他们彼此都不是那种遇到没几天就推心置腹的类型,也没那么多话题可以聊。   克莱尔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何季拿东西走人。   走的时候破天荒地克莱尔跟到门口,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今天这虫也太奇怪了,何季最后问他一句:“到底怎么了?有事找我?”   对方顿了顿,像是在做什么复杂的心理斗争,又是拧眉又是瞪眼,最后是“不说”占了上风,自己把仓库门合上了。   何季觉得莫名其妙,倒也没有多想。   其实做饭的时候主空间的工作群就已经在滴滴他,他一人身兼N件事,忙得不可开交。   既然克莱尔没说,应该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   然而仓库内。   克莱尔站在铁门后边,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   他刚差点没忍住问——“你今晚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不知道是不是渴望期又到了,从昨天开始就特别想要雄虫的信息素。   剪头发的时候何季浅浅地通过皮肤接触给了他一点,但是不多。   这比直接不给还要煎熬,让他整个从头到脚血液疯狂涌动,跟蚂蚁爬似的抓心挠肝。   如同发-情的下等动物一样,从早到晚脑子里想的都是那种事,简直要疯了。   克莱尔背靠着铁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何季不知道那虫背对着他那么纠结煎熬,回到主空间就马不停蹄地紧急出工。   等到结束已经是大半夜。   何季擦着汗,看了下手环。   没有来自特别关注的信息。   微微皱眉,还是有些心里放不下。   真的没事吗?明天回去看一眼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小高潮(仅个人认为)······ψ(._. )>周一到周五太忙了,基本是周末逆天改命,希望能保持住日更节奏··· 第17章 渴望期再次到来   同事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小何啊,辛苦了,帮大忙了。”   “应该的。”   “现在等级多少了?E8?”   “E1。”   同事惊讶地瞪大眼睛:“升这么快?奔事业的同时也得注意身体啊。不过升到C级我就能带你去那些修仙还是灵异世界玩玩,比这些地方有意思。”   对方口中说的有趣世界,何季已经待腻了,却还是表达了感谢。   同事见他虽然天天神出鬼没,还总是戴着口罩不主动跟人结交,却也不算难说话,想起女同事们的嘱托,试探着问了句:“今天我们出去聚餐,你要不然也来?也好跟同事们熟悉熟悉。”   何季最不想要的就是没有太大价值的“熟悉”,推脱有事后离开。   照例在收工后给检测所的前辈做帮工顺带着推进卡马拉尔星土壤的净化进度,老人家见他身上还穿着维修制服,问:“又出夜工?”   “嗯。”   “你是不是好久没有休息好了?”老爷子见他满脸倦容,脸色鬼白,横眉竖目地教训:“你们这帮小年轻,年轻的时候就知道糟蹋身体,到时候老了一身病!”   跟自家老头一个调,何季三百多年没被这么教育,还感到有些怀念。   “我丫头也是,说什么要给我们买大房子,天天熬夜,后来房子买到了,人也走了。”老爷子说着说着,声音哑起来,骂骂咧咧:“我和老婆子他妈缺的是大房子吗?我就想她健健康康的······”   何季将手覆盖到老爷子颤抖的手上:“别哭了,净化液都洒了。”   老头子拿手里东西抽他。   因为何季状态不好,老头子也没让他继续帮工,非按着让他在沙发上睡会儿。   何季脱了外套垫头底下,想睡,但怎么都睡不着。   太缺觉的时候,反而会失去困意,会有种浑身冒冷汗的清醒。   但他需要升级,克莱尔不久后就要生产了,他需要高等级维修工的权限才能改造荒星那边的几个特定建筑。   找老头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搭着话,突然被问:“腊肠尝了没?”   何季早把这东西忘了。   早知道在位面问问那位的感想了。   “给他了,估计挺喜欢的,”那人之前就蛮喜欢吃辣的:“就是怀孕不能太常吃。”   虽然也不算真正的怀孕,但还是注意点好。   “哦,怀孕了确实,”老爷子手里动作一顿:“等会儿,怀孕了?!”   老头活也不干了,快步走过来,又确认了一遍:“你老婆有了?”   何季心想不算老婆,但免得老爷子对他的生活作风又一顿批评教育,没说。   老头在屋子里乱转,兴奋得红光满面,就像是那种家里长辈见自己不争气的儿子终于出息了的那种高兴。   “几个月了?不行,得让老婆子熬点鸡汤,她还专门学过什么月子餐。”   “前头做的那些娃娃衣不知道有没有带主空间来,估计不合适,还得重新做。”   老爷子筹备来,筹备去,见何季萎靡瘫在沙发上,瞬间来气:“你还在沙发上躺什么躺,你陪老婆去啊!你媳妇都怀了,你不照顾着,你来检测所干什么?”   何季天大的委屈,刚不是这老头非要他休息的?   老头把何季提溜起来,赶出门外:“回去陪老婆!东西净化好了我通知你!”   “哐!”门关上了。   何季拿着被顺带着一块扔出来的工具包,满头雾水。   往前走了一会儿,检测所拐角处出现个人影。   还没看清,对方就抢先打招呼:“何季!”   何季定睛看了下,好像是叫“林娜”的同事。   “你怎么在这?”林娜笑起来。   何季说来检测点东西。   “你等一等哦,我先把这个送给前辈。”林娜举了下手里的检测样本,阳光下笑得有两分俏皮。   说着跑去敲门。   老头子收过东西,见何季还在附近没走,挥着拳头喊:“赶紧走!”   女孩吓了一跳,给完东西回来后看了眼何季的脸色,安慰道:“前辈脾气就是这样,对谁都没有好脸色,你别介意哈。”   何季问:“你有什么事吗?”   林娜扭捏着,害羞地看了面前身高腿长的同事一眼:“就是······”   就在这时,何季的手环震动了下。   从震动的方式来看,是克莱尔的信息。   居然会主动联系自己,难道是出事了?   何季脸色立即凝重起来,对女孩用手势示意自己要接电话,用隐蔽窗口打开通信界面。   然而那边却一声不吭,即使问了两三遍也没有反应。   或者是误碰了?   何季拿捏不准,决定改变计划马上去看看。   旁边的女孩看他像是要走,怕错过机会,连忙说:“那个,如果今天有时间的话,可以来参加我们的聚餐吗?”   何季回头看向比自己矮了两个头的娇小女孩。   阳光下,女孩脸粉粉的,睫毛长长的,问完后眼神闪躲。   是羞涩可人,是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女孩水润害羞的瞳孔里盛满的是倾慕,何季对这种眼神很熟悉,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我有爱人了。”毕竟是职场同事,还是不要过多纠缠为好,何季平淡说:“他怀孕了,我要去陪他。”   即使那个人压根不屑于当自己口中的“爱人”,可能还想着怎么宰了自己。   但现在他就是要过去看他。   “啊,是吗,这样吗?”林娜想过会被拒绝,但没有想到这么直接,答案这么出乎意料,受的冲击太大,一时有点语无伦次:“你的爱人是哪个部门的?不是,我不是打探的意思,祝你和爱人幸福,对不起!!”   女孩越说越乱,最后一个90度大鞠躬,慌乱地跑开了。   何季解决完职场桃花,回头再去看通信界面,那边已经挂断了。   克莱尔蜷缩在地上,整个仿佛只冻僵的虾米。   外面在刮狂风,气温低至零下十几度,冰雹砸烂了窗户一角,将彻骨凉意飕飕放进室内。   台子上的花早就连瓶子掉在地上,破碎的花瓣被风刮得满屋子乱飞。   之前克莱尔想去捡瓶子,腹部旧伤却痛得他想在地上打滚,即使狠狠抵住肚子,仿佛要把胃部按扁都毫无作用。   冷汗刚流出来就在皮肤上形成了白霜,嘴唇被咬到鲜血斑驳,眼前发白。   这狗日的卡马拉尔星,就说那个夕阳邪门,今天漂亮得那么诡异。   狗日的满嘴跑火车的雄虫,还说什么有事叫他,说什么喊他的名字就好了,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旁边那个听着像雌虫的声音又是谁?   狗日的自己居然寄希望于一只雄虫会为了他的一个电话赶过来。   妈的狗日的,怎么能这么疼?   克莱尔痛到几乎丧失意识,却还是咬牙忍着。   他不能败在这里,就算是不靠任何虫、任何帮助,他也要撑下来。   只是他挂断电话太快,没有听到那两句“我有爱人了”、“我要去陪他。”   更没有听到里面爆炸性的信息——“我爱人怀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上将比何师傅对自己心意确认得要快一点,何师傅穿越的世界太多,已经有点虚无主义的味道了。这种情况下他认为的莲花似的爱意就算得到他也只会远观,反而是上将龙卷风般的出击才可以将他拉回来。——(一些作者没用的巴拉巴拉-O-) 第18章 他真的来了   何季走在路上,越想越不安心,当他通过制片查到卡马拉尔星的情况,知道那边的天气之后,紧张更是达到了极点。   怎么突然下冰雹?那家伙该痛死了。   一分钟都不敢浪费地跑去传送中心的时候,输完常用坐标后,仪器却响起赤红色的警告。   “警告,警告,乘客EEG值严重超标,不建议出行。”   前面何季帮忙设置过界面的工作人员过来查看情况,看了下系统页面,担忧地说:“何先生,您的EEG值已经累积到了188,代表您身体极其疲惫,精神状态极不稳定,而且还显示您即将配备木偶前往位面,情况更加危险。这边建议您暂缓行程,两日后再来。”   两天之后黄花菜都凉了,何季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注射一管serena,速率设置25。”   小妹一直关注着何季,之前就发现了,这个年轻的维修工对传送机制与设备的了解度甚至比自己还要高,以往她都会迁就对方的安排,但这次她却拒绝了。   “不行,这样下去对身体与精神负荷太大了。”   serena是种能够帮助人清醒与注意力集中的药剂,但也有很大副作用。   她搞不懂那个位面世界到底有什么重要的工作值得对方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也要下去。   她还想再劝两句,传送器内坐着的人却抬起了头。   口罩已经不小心被蹭掉一边,松松地被另一只挂在耳朵上的绳子悬在下巴上,青年维修工锐利的视线狠狠盯着自己,眼底下一片因疲惫而渲染出的赤红,声音暗哑地说:“快点。”   妹子懵掉了。   不仅仅是因为对方那仿若疯批的模样,更是因为她对这张脸很熟悉。   前面隐隐有些怀疑,但那个猜测就跟天神下凡还刚好下到自己面前一样不真实,所以没当回事。   可眼前的这位,真真切切就是她从来到主空间就开始追的A帝啊!   “感觉一管不行,”A帝撑着额头,有些难受地说:“需要两管。”   看着自己的偶像这么难受,她的心跟针扎似的,尤其是对方还对她说了一句:“快点可以吗?我有急事。”   哪怕再心疼,她还是照做了,因为常年追星的她知道A帝不喜欢别人耽误自己工作,哪怕出于善意也不行。   只是出于最后的坚持,她只注射了1管半serena过去。   就在克莱尔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厚重的铁门传来声响。   克莱尔用模糊的视线看过去,在看清来者后,希望再次落空——不是维修工。   提图斯抱着棉被来仓库,一进门就看到克莱尔上将蜷缩在地上,连忙将他扶去床上。   好像在他来之前已经有虫给过他棉被和取暖器,但似乎完全没有起到效果。   上将还是发抖,嘴唇惨白,整只虫像是躺在冰天雪地里一样,凉得比冰块还冰。   提图斯连忙联系医生,可卡马拉尔星只有一个医生,对方正在救助因房屋倒塌而被压伤的几个重伤患。   他在克莱尔床边走来走去,急得不行,突然间大脑中闪过一个特殊的号码。   是何季给他的,曾跟他讲如果克莱尔遇到什么情况可以用这个联系。   他蹲到克莱尔床边,安抚道:“上将,您坚持住,我给何先生打电话。”   克莱尔脑子被疼痛磨得迟钝,听到他口中的“何先生”,却也反应出了是谁。   这下换提图斯在那边开始拨电话。   然而拨了两次,两次都没有接通。   只是传来“对方信号不佳”的提示音。   提图斯还准备接着打,克莱尔冷笑一声,虚弱说:“不用给他打了,你也出去。”   年轻所长浓密的灰色眉毛耷拉下来,失落万分,却也不肯出去,坚持陪在克莱尔身边。   同时拨出了第三个电话。   他现在对何季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觉得只要联系上何先生,就一定会有办法。   第三次,电话接通了。   从里面传来夹杂着风雪呼啸之声的清冷男音:“我在门外,开门。”   随着他话音落下,仓库的铁门缓缓打开。   狂风暴雪趁着这个间隙卷入室内,这次,却带来的不是无尽的寒冷,而是希望。   因为中间站着一个屋内两虫都再期盼不过的身影。   “天呐,您怎么穿这么少就过来了!”提图斯见何季身上只有一件白衬衫,被雪打湿,紧紧黏贴在身上,连忙站起来。   门一关,何季就丢掉肩膀上落满了雪的工具包,又甩了下头上的小冰雹或者已经融化了的雪水,接过提图斯递来的毛巾,随便地擦了擦头发和脸,走到克莱尔床前:“怎么样了?”   克莱尔定定地看着他。   他是期待对方过来,没有想过要他这么······   外面都是冰雹,虽然现在小点了,被砸一通也不是好受的。   更何况穿得这么少,现在都不知道到底谁更惨。   何季弯腰去烘手,床边的取暖器是他给克莱尔留的,但因为走得急,没有来得及跟他讲解怎么用,现在才哭笑不得地发现对方把温度调到最小档了。   把温度一次性调到最大,又给提图斯一个小东西去补窗户,何季把手烘热了,才去碰克莱尔。   入手的温度冰得像死人一样。   “不是说了这些东西不会用也可以打电话问我吗?”何季用手暖着他的脸,指腹按上对方咬得惨不忍睹的嘴唇:“给你的都是改进了的,不会用很正常。”   克莱尔心虚。   这种小事都搞不定,会让他觉得很没有面子,所以宁愿自己研究也不想专门打电话。   “你不是忙吗?”克莱尔偏过头。   话里有他自己都察觉不出的酸意。   何季无奈:“也不看看我因为谁才忙的。”   克莱尔往被子里缩了缩:“毛巾在架子上,你去把头发擦了。”   本来很痛的,痛不欲生。   可就是这么奇怪,何季一出现在门口,他身上的痛就消散了一大半。   对方甚至都还没有做什么。   剩下的苦楚,也在一句句柔和的声音中,一个个轻微的碰触中,被慢慢地融化消解着。   被子不像是方才一片铁块似的盖在身上,恢复了蓬松,暖融融一团,让他想永远埋在里面。   奇妙的是,他总觉得里面有好闻的香味。   像是何季身上的那种,清新又干净的香味。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到第一个世界的中段了,不容易不容易,感谢陪垃圾作者到现在的天使们   另外我换了种排版方式,不知道大家这种空一行的方式是否看得舒服点呢?想让大家尽量轻松地看文。如果后者更好我就每晚悄咪咪地把前面的排版都换了~ 第19章 我要信息素   何季依言去擦头发,一转身,提图斯与剩下的俩士兵还在那装模作样地补窗户。   何季疑惑:“怎么还没补好?”   提图斯尴尬笑笑:“突然发现外面风景挺好。”   另外俩士兵也挠头附和他们所长:“是是,风景挺好。”   何季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去拿毛巾。   三虫放下心来。   太,吓虫了。   原来何先生和上将是这种关系?   上将在何先生面前温顺得就像一只家猫一样,这种反差······救命,他们不会被灭口吧?   但有一说一。   提图斯悄悄看向正在背对着他们擦头发的何季。   衣服被打湿了,更能看出雄虫漂亮的身体线条。   背部线条很结实,腰也很细,双腿笔直修长,只要不转过身,不摘下口罩,说这是来荒星拍电视剧的偶像都有虫信。   何先生确实很完美。   虽然可能太完美了,于是上苍给了他一张不起眼的脸,但最让雌虫沦陷的不是雄虫的外貌,而是他们能给自己一点爱。   雌虫生来就注定了要靠雄虫的信息素生存,而雄虫的稀少则奠定了他们不会独爱于谁、暴戾娇纵、高高在上的性格与地位。   每个雌虫都要经历:   “期待被某个温柔雄虫宠爱-如果有雄虫要我就好了-只要今天不罚得太重就好-怎么罚我都没有关系只要不抛弃我”   这样的心路历程。   但何先生对上将,却显然是那近乎童话中才出现的态度。   何先生的能力绝对不该来到这个荒星,来此地的原因只会是克莱尔上将。   上将脾气出了名的差,却没有见他们红过脸。   雌虫有难,何先生更是下着冰雹,身着单衣,也匆匆赶来。   提图斯因为家庭原因不相信爱情,可现在却有些羡慕。   何季擦完了头发,拨弄了下克莱尔露在外面的发丝:“你身上是不是也湿了,被子掀开看看。”   眼看着马上要进入不宜有外虫在场的阶段,提图斯与士兵们连忙借机溜走。   克莱尔从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   像猫探头一样,鬼鬼祟祟的,虽然很不尊敬,但何季觉得克莱尔有时有几分可爱。   被子里瓮声瓮气传出一句:“给我些信息素。”   何季听到了,但因为有些违和,所以下意识地反问了句:“什么?”   他爹的,明明听到了装听不到。   克莱尔坐起来,怒道:“我说,我,要信息素!”   何季眨了下眼睛,然后,嘴唇抿紧,忍不住“噗”地一下笑了出来。   “克莱尔想要信息素?”在猫炸毛之前连忙顺毛撸,抱着他的背,抚摸着对方手感顺滑的头发:“没问题,早说啊。”   搂紧雌虫的腰,感受着手感极好的劲瘦的腰身,细细密密地在脖颈上一啄,又一啄,轻轻咬住一小块软肉。   这次没有戴口罩。克莱尔乱七八糟地想着。   腰有些发软,只能用手勉强撑着床单。   脸靠在雄虫肩膀上,香甜的信息素从接触的地方轻柔地包裹上来,随着轻柔的笑声,紧贴着的躯体传来轻微的震动。   很舒服,难以形容的舒服,身体的一切疲劳痛苦都散去,只留下沉浮于平静海面般的舒适。   耳边浅到听不见的心跳声也······   等等。   克莱尔将耳朵放在何季胸口,又仔细听了下,身体骤然僵硬。   何季感受到怀中躯体的变化,问:“怎么了?”   “你心跳呢?”   听不到心跳。   这种情况不可能,心跳声再小,只要是喘气的就肯定能听见,他对自己的听力有信心。   “我天生心跳声小而已,”何季蒙住他的眼睛,吻上去堵住他的唇:“别想那么多。”   唇齿交缠,气息融合,克莱尔毕竟是雌虫,在激烈的信息素攻击下瞬间溃不成军。   何季放开他,让他整理呼吸,手却仍旧紧紧地蒙着对方的眼睛,只露出被亲得红肿显得有些可怜的轻轻发颤的嘴唇。   他看向不远处的镜子。   果然,身上的木偶消失了。   他转过头来,继续吻下去。   在一个多小时补充信息素的各项活动之后,克莱尔彻底昏睡过去。   身体像是已经没有大碍了,睡着时眉目舒展。   何季侧躺在床上,用手指描摹着对方漂亮流畅的五官线条,玩着冰凉的头发。   忽然想起在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时刻。   当时男人还是个新上任的帝王,御驾亲征,在不知名的山谷中跟敌军鏖战两天两夜,于千军万马之中取了造反头子的首级,顺利凯旋。   一回到营帐,刚见到自己就一头栽倒下来。   漆黑如墨的长发被冷汗与血浸湿,紧紧粘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闪着寒光的盔甲与有些裂开的指甲盖里头夹着肉渣,一身的战争余味。   年轻的帝王像是累极了,倒在他的怀里就睡死过去。   不像是一国之君,不像是三军统帅,也不像是杀人如麻的战争机器。   反而像只不小心走丢了、在狂风暴雨之夜中终于摸到归处的小猫,一到主人怀里,就充分放松地黏过来。   何季替他脱去衣服,洗净身体,抱去床上。   明明按照人设这位敏感多疑,从不轻易让别人碰自己,也不会轻信他人。   但整个过程,对方都没有睁眼,全由他作为。   剥去衣裳,擦去满脸血污,何季看着床上布满新伤旧疤的身体与刚刚长开、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面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   剧本中这位帝王登基时17岁。   在自己的世界,正在跟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斗智斗勇的17岁。   时不时泡个网吧逃个课被老爹追着打的17岁。   因为君威深重、浑身戾气,何季都忘了对方的年龄。   比起自己没什么建树的17岁,人家已经在这十几年里完成了冷宫求生、边疆厮杀、骨肉相残等数个剧情任务,还成功将剧本男主角逼去了偏远地带。   只是没被满足的童年时期的渴望不会消失,只会被压制,然后在压制中变质。   男人上位之后开始疯狂工作,疯狂打仗,奏折从早批到晚,不是在朝堂就是在战场。   总之不会是在后宫,更不会像男主一样,还谈个荡气回肠跌宕起伏的恋爱。   性情也越来越反复无常,整个宫里跟他关系近,呼吸时间最长的,只有何季。   作者有话要说:   与美女相约去趟重庆,中间估计没什么时间码字或者看消息了,接下来有请菜狗替身——JJ存稿箱出场 第20章 吃醋   他没有把何季当爱人,当男宠,他俩没发生过那方面的事情。   何季在他心里有着比这些身份都要高的地位——   是一个可以安心睡在他身边、半夜不会惊醒的人。   所以当得知何季也背叛了暴君的时候,观众都直呼过瘾。   从他们的角度看,这是帝王狠毒、男主太有魅力的体现,连最亲密的男宠都为了男主背叛他。   可抛弃掉剧情,何季却觉得要不是这个人人都恐惧的暴君扫荡了窥探国土的异族,开辟了新的文武官选拔制度,制定下一系列虽过激却完备的法律……   按男主那恋爱脑的性子,国家早被他霍霍完了。   这一世克莱尔也是个操劳命,度过荒星剧情,回到主星,仍旧会频繁参加远征。   唯一安慰的是,会有个疼他的雄主与软糯的娃娃在家等着他,不至于像上辈子那样落下个破屋饿死的下场。   而自己要做的,不过是在那之前尽力保护他罢了。   用木偶很消耗精力,何季隐隐感到脑仁抽痛,索性暂时恢复了原身。   他将雌虫的手放在胸口上:“看,现在就有心跳了。”   “但你见到这张脸,估计会杀了我吧。”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从克莱尔的角度看,自己都是该死的那个。   他将目光投向雌虫的腹部。   那里还没显怀。   虫族显怀没有人类早,只有在快临盆的3个月前才会开始隆起。   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何季一直都不太敢让克莱尔知道自己怀了,怕他一冲动把孩子打掉。   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也就是个假胎。可一旦孩子没了,那就是重大剧情纰漏,是会被系统规则检测出来的,对克莱尔来讲有重大影响。   只要克莱尔这边没问题,那个即将被送来荒星的孩子也不出问题,那按照计划恰好可以堵住剧情漏洞。   而且这个仓库也不适合住了,该换个好点的屋子,幸亏前面就在做准备。   明天让医生过来给克莱尔看看,毕竟自己时在时不在,万一他身体有其他毛病呢。   还有······   他混混沌沌想着,恢复原身后,迟迟不降临的困意也骤然袭来,抱着雌虫禁不住睡过去。   ——   克莱尔在战场上习惯了短暂的睡眠,睡着4小时后,眼睛自动就睁开了。   醒来时,屋子里暖烘烘一片,被窝像一大片羽毛轻而柔地覆盖在身上,窗外的冰雹已经变成了小雨,淅淅沥沥地打着玻璃。   坐起来时,感到有谁躺在旁边。   脑中瞬间警铃大作,倏地转身,见是熟悉的身影,又放松下来。   对方背对着自己还在睡,短发扑散在枕头上。   跟自己深色的头发不同,何季头发颜色很浅,在屋内黄色小灯的照射下,散发着淡金色的光泽。   看着有点像队里那些兵喜欢买来贴床边上的金发报纸郎的背面版。   这虫之前从来不在自己这过夜,连饭都不肯跟自己一块吃,现在安安分分躺旁边,感觉还蛮稀奇的。   以前克莱尔觉得,如果醒来发现有雄虫跟自己躺一块,他必然会反胃个三天三夜。   但此刻事情真发生了,却下意识地连呼吸都放轻,不想打扰那虫睡眠。   他自己都觉得打脸,但紧接着又告诉自己——为将者就要体恤下属,惜才重贤,现在这虫是自己离开荒星的最强助力,让他在自己床上休息下应该的。   嗯,应该的。   雄虫睡觉姿势蛮乖的,手放松地放床沿上,克莱尔视线也跟着过去。   先前空无一物的手腕,此刻却围了一个淡绿色的环。   克莱尔心里一跳。   这虫看上去不像是喜欢往身上套些粉粉绿绿装饰品的风格。   瞬间回想起打电话的时候,里头传来的另一个娇细的声音。   难不成是其他雌虫送的?   一想到这种可能,顿时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正转身想把对方拍起来,雄虫却身体侧转,一手撑着床铺,一手捂着脸自己起来了。   “困死,你怎么醒了?”何季一边捂着脸一边悄悄转换成木偶姿态,平静困倦的语气下掩盖的是心惊肉跳。   妈呀,居然不小心睡着了,不会露馅了吧?   克莱尔冷冷地看着他,掀开被子下床。   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何季没敢吭声。   克莱尔在桌子边上一坐,往杯里倒水,一口闷下去。   见床上的虫穿裤子收拾包,寒声道:“你哪去?”   何季越发觉得这氛围很危险,像是要拷问他的样子,只想赶紧溜:“工头叫我了。”   “这大半夜的,谁会叫你。”   “······”   “算了,你要走就走。”克莱尔冷笑一声。   “······”   好可怕。   这下何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大脑疯狂运转计算后果后,何季准备走。   走还能查查监控录像,看看刚刚有没掉马甲,自己再视情况应对。   于是他继续收拾包,放东西。   克莱尔的脸色就在他收拾的动作中,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走到门口的时候,感受着背后寒剑冷枪般的目光,何季硬着头皮,转身朝克莱尔走来。   见这虫去而复返,克莱尔心情好了一点,挑眉问:“怎么了?”   何季在工具箱里掏了一会,捞出个圆环一样的东西递给他:“这个给你。”   克莱尔视线下移,在看清对方手心里的东西时,手指在杯壁上轻轻跳了下。   是个手环。   而且是跟克莱尔手腕上款式一模一样的镣铐式手环。   手环边上还有一小块圆形的黑色金属。   “你把这小块东西贴在原来的环上,5分钟后,锁就会自己解开,”何季指了指手环:“然后你把我给你的戴上。”   “有什么区别?”克莱尔接过,打量着手里的银灰色小环。   做工非常细致,甚至连原本手铐上因自己蓄意破坏而造成的痕迹都复刻了下来,如果不是另一个还在手腕上,他一时都分辨不出哪个才是真的。   “这个实际戴起来很轻,不会束缚你的能力,当然如果你不想让他们怀疑,也可以按旁边的控件手动压制下。”何季指着手铐外侧的隐蔽功能按钮挨个讲解:“这个是通讯键,碰到事情按它叫我,旁边的是定位键,可以支持发虚拟定位,你应该知道是干什么的,再左边是······”   克莱尔听着他说,慢慢露出一个堪称奇怪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手环其实就是16章里面何季在饭桌旁在做的那个,那个时候就已经在弄了~但是只有部分零件,所以克莱尔也没认出来。   何师傅心里:反正他逮着机会就想杀我,我才不要陷进去。   手上:给老婆做手环,不然影响身体恢复就不好了。 第21章 仿造手环   何季问:“怎么了?”   “你们维修工现在能力都这么强了?怎么之前上门来修东西的都跟智障似的。”   居然能仿制到这种程度,甚至比官方的做得更高级,克莱尔要还是上将,都想把何季挖到自己部队里。   你面前的也给你上门维修过一次啊。何季无语。   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手环,对面前雌虫说:“这个跟你的是配对的,后面你电话打到这里来,信号会稳定些。”   克莱尔闻言,表情更加古怪了。   原来雄虫手环是因为这个戴上的。   他刚还在生些莫名其妙的邪气,真的无语。   何季见他死死盯着自己手环不说话,以为对方是好奇它的功能,简略道:“这跟你那个功能差不多,只不过做成了装饰环款式,不显眼些。”   “电话里那雌虫怎么回事?”克莱尔突然问。   何季一头雾水。什么雌虫?他跟克莱尔打电话哪有雌虫在旁边。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我同事,叫我去聚餐,我说有事没去。”   克莱尔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天气还聚餐,你们维修部也是厉害。”   但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非常多。   何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位的脸色,逐渐放心下来。   看来没露馅。   真要露馅了,在床上自己应该就已经被弄死了,哪还有呼吸到现在的道理。   但也摸不准是不是在被故意试探,何季还是决定早点回去看看录像。   雄虫离开之后不久,仓库窗户被轻轻敲了两下。   克莱尔走过去,见一个打着伞却依旧浑身湿透的雌虫站在走廊上,表情很是担忧。   他打开窗户,对方露出松口气的神色:“上将,您还好吗?我给托德先生做助手时听说您身体不适。”   克莱尔想起刚跟何季发生的事,耳廓微微有些泛红,简洁说:“还好。”   雌虫看他红光满面,身上还残留着类似于雄虫信息素的气息,笑了下:“那太好了。看来有谁提前帮助了您。”   外头电闪雷鸣,雌虫被吓得跳脚,克莱尔见他头发全湿、狼狈不堪的模样,主动说:“你进来吧。”   “哦,好。”雌虫领命开始爬窗户。   “从前门进。”   “但是······”   之前克莱尔所在的这家仓库前门明明是有士兵把守的。   克莱尔没有继续跟他废话,直接坐到了桌边。   待对方进来,指了下架子上的特殊毛巾:“用那个擦。”   虽然上将惜字如金,雌虫还是很快懂了他的意思,擦完之后感慨:“这个吸水好快!”   只是何季送来的小东西被夸赞,克莱尔却莫名觉得心情不错,顺手给雌虫倒了杯热水。   雌虫名叫迪克,是何季叮嘱在断水期间送水拉拢的对象。   在主星时是位很有前途的医生,可在门诊过程中不小心触怒了一只尊贵的雄虫,故而被流放荒星。   迪克蹭到桌边,见上将居然给他准备了水,受宠若惊。   又感到这仓库明明空旷无物,本该冷若冰窖,此时却温暖如春,让他冻得发白的手脚趾头都恢复了知觉。   顿时眼泪汪汪道:“这是什么天堂啊,我能不能睡这,呜呜我不要回那个破屋子里住了,它窗户的破洞有——”   年轻雌虫比了个手势:“这么大!堵都堵不严实!”   雌虫看起来才18岁出头,流放生活艰苦,脸上的婴儿肥已经消去大半,却眼睛大而透亮,动作言语间虽然夸张,却只觉可爱不显矫情。   克莱尔对雌虫向来宽容些,点头:“可以。”   迪克开心起来,突然想起来什么,撩起自己的上衣。   克莱尔椅子后仰,警惕道:“做什么?”   雌虫却对他眨了下眼睛,从裤腰上掏出一团缠绕包裹着什么厚纸,又从口袋里捞出一包湿漉漉的小瓶白色药丸。   用邀功的小表情看着他:“您要的东西。”   克莱尔将外层已经被水泡烂一部分的厚纸拆开,里面是一把锃光发亮的折叠小刀。   “从托德先生那里顺来的,很好用,也小巧!噗呲一下,8厘米厚的东西都能瞬间捅穿!”迪克大眼睛往没有虫影的窗外鬼鬼祟祟地看两眼,小声道:“旁边是迷药,遇水就化了,一粒能倒三头牛。”   克莱尔端详着小刀与药,评价道:“不错。”   迪克便开心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   他全星际最佩服的就是克莱尔上将,但又很怕他。虽然在卡马拉尔星远远见过他几次,可连招呼都不敢打。   结果反而是上将主动给快渴死的他一瓶水。   真实接触过本虫他发现——上将其实很温柔啊!从来都不骂自己,也不打自己。比那些雄虫好多了。   克莱尔没想到这小家伙办事效率还挺高的,而且如果被发现,必然会因为他遭受严重的处罚,声音柔和了些:“吃东西了吗?”   迪克摇摇头。   他不像有些雌虫在被流放之前有相当丰厚的积蓄,可以靠着暗渠道买食物改善生活。   单靠荒星分配给流放犯的食物,根本就吃不饱。   更何况今天的食物还因为下雨渗水被腐蚀了一部分。   克莱尔将存放下来的一部分蛋糕拿出来,按照何季解释的方式加热,叉给他一块:“尝尝。”   迪克没见过这种食物,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瞬间感觉自己来到了天堂。   大声道:“好吃!”   又想起来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捂住嘴跺着脚,小声兴奋道:“好吃好吃!”   克莱尔无奈地看着他。   这小孩怎么这么容易满足?   “这个哪里来的啊?”迪克已经完全忘了在偶像面前的矜持,边吃边舔着手指上的甜渣。   克莱尔顿了下,说:“一个雄虫给我的。”   “他一定很爱你!”迪克眯着眼睛感受嘴里味蕾被疯狂满足的爽感,发誓这是他虫生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这个吃起来完全就是爱的味道啊!”   克莱尔被击中,愣愣道:“是吗?”   “当然!”   克莱尔坐在椅子上,嘴边缓缓勾起一个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微笑。   这边何季已经回到了主空间。   去找项目制作时,刚好碰到杨姐。   “他们出去聚餐了,”杨姐穿着干练的短裙,俯身在桌边啪啪敲着键盘处理些尾巴活:“A帝大驾光临有什么事?”   何季笑:“您怎么不去聚餐?一个人在办公室。”   “我去了他们还玩个什么。”   也是,这姐一去,估计全场没人敢说话。   何季说了下来因。   杨姐开窗,点了根烟:“听说你EEG值188了?”   何季在她面前老挨训,反射性地自动美化局面:“现在应该好点了。”   女人吐出个烟圈,眯眼道:“你也不是个刚参加工作的毛头小子了,怎么把自己搞得比当演员的时候还惨?”   “这不是主副业双开的代价嘛。”   “屁,你就是在那角色身上下了不该下的功夫。”杨姐冷道:“你想清楚,只要他还是位面角色,就会被分配给剧本,永远不会属于你。但你要是真想要他,就得做好恢复他所有记忆力的准备,你不会忘了之前对他做了什么吧?”   怎么会忘。   何季苦笑了下。   “时间一到,我会把他还给剧本的。”   杨姐揉揉眉心:“你下次,拒绝别人的时候不要再用什么‘爱人怀孕了’这种话好不好?我都快被林娜问死了。”   何季一惊。   “是,她是我远方亲戚,也来了主空间。”杨姐眼神冷漠。   “······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的聚餐现场:   四面躺尸遍地,只有桌上二人仍在王者对决。   同事:林娜啊,我真的不能再喝了,我不行了。   林娜:喝!呜呜·······他居然有爱人还结婚了········你趴什么?都起来给老娘喝! 第22章 知晓怀孕   “不过,”杨姐皱眉:“你还没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他?你打算这么一直瞒着?快到要生产的时间了吧?”   提起这个何季也有些发愁:“我怕他冲动。”   “有什么好怕的,”杨姐笑了下:“这个打掉了,你再让他怀个真的呗,在荒星多待两年,规则又看不出来小孩啥时候有的。”   “说的简单,”何季拉开旁边椅子坐下,揉了揉又开始胀痛的太阳穴:“他压根就不喜欢我,我要真做了,不就是强迫他?”   克莱尔只是需要他的信息素而已,等回了主星,再想起荒星时被随便拿捏被迫跟雄虫肌肤相贴的日子,只会觉得耻辱。   “过一阵吧,我找个时机告诉他。”   另一边,卡马拉尔星某仓库。   “所以上将您刚刚是哪里不舒服?”迪克吃完了蛋糕,在舔盆。   “应该是天冷导致的腹部旧伤复发,”克莱尔看向肚子,拧起眉毛:“还有些奇怪的地方,最近总是会犯困,肚子也有些胀,浑身无力。”   “额,是不是还经常感到恶心,想吐,时不时会头痛?”   克莱尔点头。   迪克手里的盆掉到桌上,半晌,高兴地说:“上将!恭喜您和您的雄主!您很可能有孩子了!”   克莱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然而这句话、最近种种反常的身体状况,以及被流放到荒星的最直接原因。   都在一条条清晰地告诉他——这是非常有可能的情况。   他愣在原地,一瞬间感到世界摇晃。   恶心反胃的感觉虫子一般钻进他的身体,让他几乎作呕。   刚刚还握住茶杯的手青筋凸起,刹那间陶瓷碎开、水花崩裂,而他浑然不觉。   滔天的怒火、怨恨、耻辱感潮水般涌来,瞬间冲破他的心理防线。   某个雄虫的身影突然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在他脑海。   前几分钟,他甚至有想过要跟某个雄虫共度余生。   虽然只是睡饱后,意识模糊时非常没有价值的胡思乱想,但他真的想过要跟某个雄虫在一起。   想象的时候,甚至顺带着把家庭分工也规划了,还想了如果有小孩怎么办,他们一块住哪里。   即使事后他也轻蔑地笑自己是不是开始长恋爱脑,居然开始想这些有的没的。   但他没有想过,自己现在在怀着孩子。   而且孩子不是那只雄虫的,是不知道哪里来的畜生播种下的。   他没回到主星的话,压根找不到罪魁祸首是谁。   星际道德对雄虫格外溺爱,他们可以三妻四妾,可以雌君雌奴雌侍。   对雌虫却严苛至极,非常重视雌君的“贞洁”,哪怕是雄主将他们送出去导致的“不贞洁”,舆论也只会将刀刃举向后者。   刚刚找到重视的对象,一切还没开始。克莱尔就被迫想起那个耻辱的夜晚,被告知他极可能怀上了其他虫的血肉。   他无法不崩溃。   何季完全不知道在他未关注卡马拉尔星情况的期间,他最担心的事情已经被无意间捅到了克莱尔本虫面前。   在确定自己没有暴露马甲后,因为好久没能好好休息,他请假一天,回主空间的房产睡了一觉。   整理好精神,将EEG值稳定在100上下的时候,他出发前往荒星。   经常负责他的传送工作的女生状态明显不太正常,连犯了好几次错。   何季看向操作面板:“怎么?”   “啊!没有!”女生手忙脚乱,不小心碰到某个键,仪器内响起一阵警报,又连忙把开关给拉下来。   “······”真的没关系吗?   有点担心被送去奇怪的地方。   “那个·····”女生终于设置好所有界面,最后下定决心似的,小心翼翼地问:“您是A帝吗?”   何季翠绿色的瞳孔盯着他。   继而露出一个漂亮而温和的笑纹:“小姐,您认错人了,我只是个维修工而已。”   女生虽然激动,但也不是很胡搅蛮缠的类型,闻言愣了下,耳尖泛起粉色:“那,请您在位面世界注意安全。”   等何季来到卡马拉尔星,发现自己确实被传送错了地方。   幸好没有很歪,还是在仓库几公里外的地方,距离维修工宿舍挺近。   往目的地走时,发现宿舍前面的空地上围着一大群虫,从虫群里传出个有点儿熟悉的声音。   “不瞒你们说,就连那个堵水闸用的泥浆都是我们家出品的,这净水器不过是一个小发明而已。”   何季走近。   见虫群中间的空地上放着一桶脏水、一个白色方形、顶部一堆银色按钮的机器以及一位脑子一看就不是很好使的胖子。   何季乐了。   这不是上次宿舍那雄虫吗?这货不会要在这卖艺吧?   他问旁边的虫族什么情况。   对方看何季一眼,好像在用眼神问“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却还是解释:“这位是帮助我们解决缺水危机的维修师,听说来自库克家族,是他们家发明了‘高效治水延展性泥浆’以及‘抗钋压净水器’,现在要教我们如何使用。”   那泥浆就叫“泥浆”,是自己和原大爷研究怎么净化这星球土壤的时候随手做的,哪有什么名字。何季称赞道:“这么厉害。”   虫族提醒:“快看,他要开机器了。”   何季悠闲地靠在树边,倒要看看这菜鸟怎么用。   这库克家的将净水器丢大桶里,然后将头和上半身探进去,吃力地摁开关键。   何季翻了个白眼。   傻逼,当然是按了再放下去的啊,设置延时启动就行。   伯特按了开关键,然后吃力地拔萝卜似的将自己球一样的身体从大桶里拔出来,得意洋洋说:“行了,我们库克家族的设计就是这么简约,只用按下开关键、等它自动净化就行了。”   何季心里直叹气。   为了更高效地净化水,何季确实委托库克家族生产净水器,但他们这员工训练明显不到位啊。   “啊?我怎么记得上次所长他们用的时候还按了其他的按钮呀?”何季拉长了声音说。   伯特将头转到右前方,看到树荫底下站着的雄虫,瞬间脸涨红如番茄:“不可能!只有一个键!”   何季遗憾地摇摇头:“不按一下第二排右边第二个键是没法净化的,你看现在不就没反应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何师傅,您可快点去仓库那里吧·····出大事了···· 第23章 上将求婚   伯特呆在原地一会儿,感到周围的视线都投注在自己身上,满头大汗道:“我当然知道!我刚刚忘了而已!”   说着,球一样的身体又吃力地往大桶里头探,手指艰难地按了下何季说的键。   “轰!”只听见一道巨大的响声,桶里的脏水从底下往上喷泉般迸出来,像冲皮球一样把伯特弹飞到地上。   雄虫满身污渍地一屁股坐在泥巴水里,眼睛都睁不开。   周围的雌虫维修师见状,连忙去搀扶他。   他恼羞成怒,瞎着眼挥舞着手脚疯狂乱揍旁边的虫,嘶吼道:“何季!!!”   何季笑了下,优哉游哉地离开了。   他没有去仓库,而是去找了提图斯。   提图斯一见到他就高兴地迎上来,又是给他端茶,又是拿零嘴,又是找坐垫。   何季总觉得能从这个高大的灰发雌虫头顶和腰后看到耳朵以及尾巴。   这就是所谓的犬系男生吗?   “何先生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做完了自我感觉接待贵客的最高礼仪,提图斯在何季对面正襟危坐。   何季直说他想借一块废弃房屋作为克莱尔的新住所。   所长答应得很干脆。   反正他也早就想帮上将收拾出一个新住所了,何先生来做的话肯定更稳妥。   “对了,东边有个废弃的医院吧?现在好像你们只整理出3个房间?我跟你们一块维修那地方,我需要个条件好点的产房,克莱尔怀孕了。”   提图斯:“!!!”   重大的信息,总是来得如此平淡而突然。   何季安排完事情,这才来到克莱尔所在的仓库。   打开仓库门,里头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   这里是被龙卷风过境了吗?   刚走进去,就被一个倒栽葱形态的桌子挡住了去路。   放眼望去,从墙壁到地面,没有一处幸免于难。架子歪歪扭扭地因为缺了条腿跪在地上,里面的东西要么滚落到附近,要么碎成渣渣。何季搭的临时灶台也变成了废墟,碗碟杯子到处都是。   屋子里面放了一张被砍成两截的床,破垫子大半个垂落在地上,而枕头早已不知去处。   仓库的住户则两手搭着膝盖,坐在这张破垫子上,手指紧握成拳,上面血迹斑斑。   何季喉头干涩,不明白他只是休息了一天,为什么这里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角落里死了一般的雌虫才稍微有了点动静,抬起头来。   抬起来的那张脸,下唇被咬得全是血,严重之程度大于之前何季见过的任何一次,眼底也是一片赤红。   何季心里一揪,也不顾上对方现在是不是会迁怒于自己,连忙过去捧着他的脸:“怎么搞的?我走的时候出事了?不是让你有事给我打电话吗?”   克莱尔嘴唇动了动,喉咙一片干涩。   是这只雄虫,这只虽然长相普通甚至于难看,但却目光中毫不掩饰对自己的担忧的雄虫。   他甚至希望,腹中胎儿的父亲会是他。   可命运从不会偏向他。   胎儿的出现,侧面印证了那晚,他真的被做了什么。   只有想到被某个雄虫按在身下,他就忍不住想要呕吐。   如果没有遇到何季,克莱尔不会这么崩溃,大不了把那只虫抓到,尽兴地折磨以泄心头之恨。   可算下时间,如果真的是怀孕,那他很快就要显怀。   到那时,自己再怎么瞒,何季都会发现。   他该怎么面对对方的目光?对方又会不会一走了之?甚至用唾弃的眼神看着自己,丢下一句:“恶心”?   只要想到这些,混乱的精神力就难以压制。   没有了手环的束缚,整个仓库很快毁于一旦。   何季看出他的焦躁痛苦,试探着将手放在他背后:“稳定呼吸。”   雄虫的信息素渗透入身体,给克莱尔带来些许镇静的力量。   然而下一秒,克莱尔就直接将他推开。   用力之大,直接让雄虫撞到了床架子上。   当下额头破口,血流满面。   克莱尔顿了下,将对方拉回来,无措地替他擦着血。   他不是故意的,只是······   何季握住他指尖颤抖的手,用袖子随便地擦了下脑袋,问:“发生了什么事?”   “你的头。”   “死不了,”何季眨眼,将睫毛上沾着的血抖掉,又袖子再次擦了下,冷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克莱尔看着满脸是血却还是看着自己的雄虫,一时间喉头有些酸涩。   半晌,才慢吞吞地说:“你觉得,一只雌虫怀了孩子,但是不知道父亲,那只雌虫怎么样?”   何季听到“怀了”的时候,心里就一个咯噔,心想——“坏了”。   他的怔愣落入克莱尔眼底,更是引起对方心脏万箭攒心般的痛苦。   克莱尔忽然不想听答案,扭头说:“没事。”   雄虫都一样,自己还像个傻逼一样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克莱尔。”   雄虫却拉住他的手腕,迭声喊他:“克莱尔你转头看着我。”   克莱尔被迫将视线转回来。   雄虫盯着他,目光凝重:“这不是那只雌虫的错。”   “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而且那只雌虫不是自愿的,那谁都有错,只有那个雌虫绝对没有错。”   “错的是对他做出这种事的雄虫,”何季擦了下继续流下来的血:“雌虫的纯洁和尊严从来都不在他们的雌宫里。”   克莱尔睁大了眼睛。   愣了好一会儿。   何季捂着额头,感到脑袋有些发晕。   明明只是木偶被受伤,自己怎么这么晕乎,不会是不小心掉马甲了吧?   然而下一秒,一双手将他的下巴抬起来。   粗暴而热烈地亲吻,唇舌激烈地纠缠,好像要将何季吃了一样。   克莱尔搂着雄虫的脑袋,将吻加得更深,吻到呼吸快要结束的时候,才将嘴唇转移到对方扔在流血的额头上,舔着血液。   “回主星后,你跟我结婚。”   何季在晕乎的状态下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脑子瞬间炸了。   甩了下脑袋,才找回神智。   不是,您跟我结婚,不就是要跟刚入场的玩家离婚?   那剧情怎么办?   但他好像被物理以及心理的因素双重打击,话都说不利索了,只来得及说一句:“你·······”   “你失血过多,别说话了。”克莱尔亲了下他额头的完好处:“我去找迪克。”   何季亲眼看着他离开,手呈挽留状。   不是,你别走,把话说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辣受,讲究的就是一个主动出击。 第24章 上将护夫   克莱尔走得匆匆忙忙,何季脑子乱转了一会儿,决定先洗把脸把血弄干净再说。   屋子里被砸得彻底,何季只能出去找水。   结果刚到水龙头旁边,就感到被一层阴影笼罩。   “你小子,让我好找。”一只虫伸手,将他狠狠推到一边。   何季一下子没稳住身体,腰结结实实撞到水池子边上,视线被掉进眼睛里的水珠遮挡,他抬手抹了把脸。   “就说怎么天天见不着你,”伯特扫了一眼不远处的仓库,厚嘴唇咧开:“原来藏这。”   脸上露出一个恶心的笑容:“上将原来好这口,口味真够重的,怪不得连我表哥都不搭理。”   何季现在心情差到极点,没工夫跟这种傻逼瞎扯,寒声道:“滚。”   雄虫脸一抽,抽得肥肉乱颤,上前又推了何季一下。   这一下推得何季一个趔趄,何季也动了火,正准备动手,旁边却冲上来两个雌虫,一左一右地将他的手臂按住。   伯特得意地看了眼那两只雌虫,低头对何季说:“你他妈狂啊,还狂不狂?”   何季翻了个白眼:“傻逼。”   这回伯特倒没有发火,反而笑起来,连声说:“好,骂我是吧,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惹了库克家族的虫是什么下场。”   他从背后跟着的另一只雌虫手里端起一桶水,哗地全泼在何季身上。   散发着发酸恶臭的水顺着何季的头发滴下来,里头蠕动的黑色虫子落在衣服和皮肤上,何季愣了一下,下一秒愤怒的眼神就从刘海形成的水帘□□了出来。   虫子在何季身上乱爬,可能是带着毒性,爬过的地方全部变得红肿。   但这个木偶并没有开感知功能,所以不会感到痛苦。   可他确实很久没被这么对待过了。   上个世界在他面前这么狂的,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伯特看着何季的眼神,却压根不怕,反而更猖狂:“怕了吧!这是送你的卡马拉尔星特产,要好好感谢哥哥我,懂不懂?”   何季还没开口说话,抬眼却看到不远处走来一道高大身影。   显然,同样看到来者的不止是他,何季明显感到束缚着自己的雌虫也胆怯地往后退了两步,抓着他手臂的力道明显松了下来。   伯特浑然不知情,还在滔滔不绝:“怕了我倒是可以饶你,你趴在地上学两声狗叫,舔下我的鞋,在广播里给我道歉,我就原谅你。”   背后传来一道冷漠如寒冰的声音:“哦?你要饶了谁?”   伯特转头,看见克莱尔,顿时脸色一青。   刚想叫跟班帮忙,一个拳头就径直砸了过来,一下让他飞去两米远。   “啪”的一声,只见一个肉团子掉在地上,爬了两下没爬起来。   克莱尔走过去,对着肉团子腹部踹了一脚:“你说要谁学狗叫?”   “你说,”又是一脚:“要谁舔鞋?”   “你说,要谁道歉?”   即使雄虫瘫痪在地上,嘴里呕血,完全说不出来话来,克莱尔却仍旧啪啪踢着他的侧头,逼问:“你说啊?”   克莱尔刚动手的时候,伯特那几个塑料跟班拔腿就跑了,何季将身上的虫子抖干净,一个个踩死,来到他旁边。   “行了,打死了不好处理,就这吧。”   克莱尔转过身来,看见何季身上遍布的红痕,瞳孔一缩,朝地上趁机喘气的虫子补了一脚,心疼地问:“怎么样,疼吗?”   何季被这突如其来的怀柔政策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好哥哥,别这么说话,好让人害怕。   克莱尔扭头叫背后吓得躲在树旁边的雌虫:“迪克,你帮他看看。”   被叫到的雌虫连忙上前,战战兢兢道:“何先生好,我是迪克·······”   克莱尔一挑眉,命令道:“进屋里弄。”   迪克进屋内,对这狂风过境般的装修水平显得不怎么意外,而是哪也不敢看地往屋子里感觉能坐的地方走。   最终何季被安置在屋里唯一四肢健全的椅子上。   迪克提出医药包,就要去查看患者胳膊上的虫咬伤。   克莱尔站一边,说:“先看额头,刚刚被砸得有点狠,流血流得厉害。”   迪克没敢反抗,依命去查看何季的额头。   果然在上头发现一条很长的创口,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在流血了。   只不过旁边还有一长条虫咬出来的红疤,放一块看起来很惨。   迪克赶紧上药处理。   毕竟是娇弱的雄虫,医治晚了在自己手上死了的话,他恐怕连荒星都没法呆,直接英年早逝了。   处理期间,克莱尔一脸担心地问:“他还好吧?不会被撞傻了吧?”   何季:“·······”   居然忽然开始思考自己现在开始装傻子克莱尔会不会放弃跟自己结婚。   但医生很诚实:“不会。”   但他的手有些发抖,棉签都夹不稳:“您能不能不看着我们,我真的很害怕,会影响治疗······”   毕竟他可是亲眼见证身边这位如何拆屋子的。   克莱尔竖眉:“你怕什么?你个医生有谁在旁边看就治不好病了?”   何季看可怜医生手颤得更加厉害,担心对方不小心一镊子把自己眼球挖了,对旁边暴躁的那位道:“你就先出去吧。”   克莱尔有些憋气,却还是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那位一走,何季就问医生:“你告诉他怀孕的事情的?”   医生顿了下,眼泪汪汪:“是的······”   他本来还替上将高兴,结果对方立马翻脸,几乎把整个仓库都砸了。他差点以为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   何季叹口气。   他不准备这么快说的,但既然已经捅出来了,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迪克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眼前的雄虫:“您知道?”   指的是上将怀孕的事。   上将有了身孕,自己都不知道,这雄虫却知道。   再联系上将对他如此疼惜紧张,迪克首先想到的是这位就是孩子父亲。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是孩子父亲的话,上将对他如此关心呵护,怀上他的孩子又怎么会那么愤怒呢?   想不通,他本来就不是很聪明,脑瓜子都要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将(撸起袖子):欺负我未来老公,你怕是活腻了。 第25章 搬家同居   上将离开后,正在接受治疗的雄虫突然问:“是你告诉他他怀孕了?”   迪克不敢接话。   虽然不明就里,但是他隐隐感觉自己好像不该说。   何季叹口气,又问:“他很生气?”   迪克点点头。   “有没有,”何季抿了抿唇,看向医生:“说是要打掉这小孩之类的?”   如果真的是孩子父亲的话,听到自己的宝宝曾经想被打掉会很伤心吧?   可迪克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实话:“有·····”   “你怎么回的?”   迪克看了他一眼,犹豫道:“我说要推算下怀孕的时间,如果超过两个月,打掉对身体会有很大影响,可能造成精神海永久损伤。”   何季心里安定了一些。   精神海永久损伤会导致雌虫战斗力大幅度下降,甚至可能直接失去力量。   克莱尔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他是宁愿生下孩子复仇,也不会冒自己变成一个废物的风险的类型。   何季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缓解脑仁那传来的一抽一抽的疼痛,疲惫道:“谢谢你。”   医生有些慌张:“这是我该做的。”   雄虫居然会对他这种被流放的雌虫表示感谢,他非常意外。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在期间也麻烦你多照顾下他。”何季抬起眼睛,棕色瞳孔里充满了真诚:“我会支付让你满意的报酬。”   迪克被他的礼貌缓解了一些紧张情绪,连连点头:“没有问题,上将也对我很好,您不说我也会尽力帮忙的。”   事已至此,虽说东窗事发得比预料的要早,但也不算什么坏事,左右这孩子算是暂时保下了,这样还能少一个心头大患。   隔两天把克莱尔接到新房子里,再把医院那边整整,买点小孩衣服、摇篮、孵蛋器之类的,把蛋生下来,克莱尔和他的双向折磨也就能结束了。   何季心里盘算着,很庆幸对比人类,虫族的生育周期短很多,不然战线拉得太长,他要担心的事情更多。   两虫说话期间,外头的那位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还没好吗?”   迪克赶紧加快动作,迅速处理完伤口,放上将进屋,自己推说有事连忙跑了。   克莱尔站在何季身边,动作堪称温柔地抚摸着何季额头的绷带:“你放心,后面不会再有谁敢欺负你。”   “等我杀了那两个王八蛋,就回来跟你结婚,到时候你有心情就出工,没心情就在家待着,没虫敢管你。”   “·······”作为对方口中那两个王八蛋之一,何季选择闭嘴什么话都不说。   迪克出去,见那只被揍的胖雌虫还趴在地上起不来。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上将刚还给他“加餐”了,对方现在身上不只是被揍的痕迹,还多了很多被虫蛰伤的红痕。   救死扶伤是医生的义务,更何况地上的是只雄虫,迪克犹豫了下,上前去扶他:“我给你处理下伤口吧?”   可对方不仅不领情,还伸手在迪克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即使没有太大力气,不曾修剪的指甲却还是在迪克脸上留下几道流血的指痕,雄虫破口大骂道:“滚!贱虫!别碰我!”   迪克连忙跑开了。   雄虫狼狈地挪到水池根下边坐着,用发抖的手拨通了一个电话,咬牙切齿:“何季,克莱尔,你们会后悔的,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你们!!”   ——   何季向主空间请了一周的假,用来给克莱尔搬家。   新房子是克莱尔来过一次的地方——那个被黑布蒙得密不透风的屋子。   这次过来,这房子完全焕然一新,跌破所有虫的眼镜。   房子总共两层,外墙基本都是白的,前面空了一大片地,据说未来想种点花花草草。   院子里头挖了个水池,水流清澈透底,打眼看居然还有鱼。   一堆过来帮忙的虫蹲在池塘边看。   在这荒星基本见不着动物,见着了的也因为腐蚀性环境变异得千奇百怪,现在看到两条鱼都觉得太美了,舍不得走开。   除了所长大人带的壮丁之外,还有两只虫过来帮忙。   一个已经见过一面,是医生迪克;另一个高大威猛,沉闷寡言,像山一样的雌虫则是当初何季叮嘱克莱尔在断水期间给水的另一位,叫巴比斯。   这俩后期克莱尔都会带到主星成他的死党,何季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就没多管。   他只负责把他们跟克莱尔搭上线的时机提前,后面怎么用人,怎么安排,全部都交给克莱尔。   说白了,他不是管理的行家。   穿越那么多个世界,他不是没有当过皇帝,但如果没有系统和剧本的提示,他做得未必有克莱尔好。   所长指挥着士兵们往屋子里头放家具,何季看了一眼放客厅中间的衣柜,问:“这不是我定的吧?”   提图斯讪讪笑道:“我也想买点东西给你们,这柜子跑了很多家才定下的,很结实,老板说能用40年呢。”   “不是这个问题,”何季拧眉:“这颜色不行,跟房子不搭。”   克莱尔在旁边让虫换沙发套,闻言也不乐意了:“怎么不搭了,这屋子跟棺材似的全是白的,有个亮色的不好?”   老天爷,谁白色房子配个亮紫色带绿牡丹浮雕的柜子啊!   何季坚持自己的立场,不行。   转头一看,克莱尔正给自己精心挑选的沙发套黄色龙纹罩,便开口说这沙发套也不行。   他漂亮的真皮沙发上不能出现这么个丑玩意。   克莱尔从前自己的屋子都是自己装修,爱怎么弄怎么弄,属下也都说好看,现在当着这么多虫的面,何季批评这批评那的,便拉下脸来:“那你说怎么弄?”   提图斯是征求了上将的意见才下单买的,包括被何季重点点名的沙发套,也是他托好友送来的,现在夹在小两口中间很是为难。   只能给自己比较会说话的手下使眼色,让他们帮忙调和一下。   收到上司的指示,两手下一左一右来到两虫身边,一个对克莱尔低声说:“雄虫还是需要面子的,不能这么对何先生说话,哪怕想换,也可以私下商量了换。”   另一个对何季说:“上将在孕期,脾气有点冲,您多担待。”   克莱尔开始心里还是有些不爽。觉得雄虫就是麻烦,还得看他们脸色做事。   自己是为了让对方高兴才挑了这堆东西,现在反而被贬的啥也不是。   但转念一想,以后还要跟这虫结婚过日子,自己媳妇得自己宠,装修丑点也没什么,不就是个屋子,随他造了。脸色这才好起来。   何季这边同样被说动,觉得反正这房子住不久,自己过一阵就走了,也没理由真让对方按照自己审美来。   最后双方达成协议,客厅按何季的,卧室按克莱尔的。   见他们没打起来,其他虫都松了口气。   一方面觉得上将对雄虫如此态度,实在太欠妥当,另一方面觉得何先生对上将如此说话,也很可能被揍。   雄虫和雌虫的相处模式,基本上是前尊后卑,前者一个心情不爽,把后者打成残疾都是常见的事。   他们没见过这么拌嘴的雄雌伴侣,虽然看得胆战心惊,但最后见双方各让一步时,却都隐隐感到有些羡慕。   这种平等的关系,他们可能永远没法得到。   作者有话要说:   上将与何师傅的相处模式诡异得和谐——互为彼此心里的“老婆” 第26章 上将做饭   迪克来到窗边,突然说:“这花好漂亮呀!是叫‘重逢’吧?”   前一阵他还怕克莱尔,可对方给了他一块新蛋糕后,他就彻底忘了,如今开心地欣赏着这个荒星上罕见的漂亮新房。   提图斯巴不得有事情能转移话题,也过去一本正经地科普。   “嗯,这种花一年会有两种颜色。”   “传说一对因为误会分开的神明在重逢后,一方杀掉了另外一方,被杀的神明就化作这个花。后面误会解开,留下的神明日日流泪浇灌这朵花,虫神怜悯,让他们再次相遇。”   “所以才被取名‘重逢’,红色象征相爱相杀,白色象征相守相依。”   迪克听完,感慨道:“好神奇·······可再怎么生气,又怎么可以杀掉心爱的虫?不过幸好这朵花现在是白色,何先生是想跟上将永远相守呢!”   何季从被科普的时候就有些出神。   他买这个单纯是觉得好看,适合他这个新房的格调,没成想这里头还有段典故。   也不由得想到了他和克莱尔的关系。   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之间又怎么是误会。   是铁板铮铮的背叛,是枉顾对方意愿的侮辱。   这对神明还有解开误会然后重逢的机会。   他和克莱尔的过往,但凡揪出其中任何一个真相,都够他被杀三四遍的。   像他这种地位的人,其实合同解除后就完全不用工作了。   甚至还可以用积分换取与位面世界的某个原生角色相伴一生的机会。   但有个规矩,就是必须恢复对方所经世界的所有记忆,让其完成从位面角色到主空间人员的转变。   何季曾经打过这个念头,此时此刻,再次真切地意识到。   他和克莱尔不可能有未来。   这故事落到克莱尔耳朵里,就又是另一个版本。   他当时还嫌弃这个又素净又没用的花,结果竟然是何季对自己示爱(?)的象征,再一看,顿时觉得这花纤洁出尘,跟外头那些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在阳光下稀罕漂亮极了。   看一眼何季,说:“这种事你早说啊。”   何季正追忆之前犯的种种错误,猝不及防被说这么一句,再一看克莱尔眼神意味深长,心里更七上八下。   所幸克莱尔没有其他反应,只是牵着何季的手进房间。   “你身体还没好,先睡会儿,外头有我就行了。”   自从克莱尔求婚后,大部分时间对他就一直是这种霸总似的关怀,何季感觉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对劲,还不如对方跟自己吵架打架。   但他确实也累,哪怕木偶身体休息不了多少,看到床了还是想趴下,便依照吩咐进了房。   待克莱尔一出去,他就让制片帮他看着情况,悄悄把自己传送回了主空间。   回主空间的时候,刚好遇见林娜。   林娜看见他愣了一下,然后大大方方地打招呼:“何季,你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还在出工?”   言语间已经没有以往的羞涩,虽然眼神还是有些留恋,但两人在一块不再有那种暧昧的气氛了。   “有事下去看一眼。”   “你脸色不好,照顾嫂子的时候也注意下自己的身体,我先去出工了,下周有个联合维修任务,你技术好,组长还是希望你能过来。”   “好。”   林娜最后看了这个青年一眼。   每次看到对方的眼睛,还是会忍不住心动。   但他是有妻子的人,妻子还在孕期,她再怎么喜欢,也不会做伤害别人家庭的事。   她坐进传送器,闭上了眼睛。   何季临时找了个地方睡了2个小时左右,在制片喊自己的时候再次回到卡马拉尔星那个卧室里。   惊险万分,他躺下的时候,门刚好被打开。   带着熟悉信息素的虫走进来,干燥宽大的手掌探上何季的额头。   “没发烧啊,怎么脸色这么差。”克莱尔喃喃道,给他掖了掖被子。   何季身体僵硬地躺在床上,感受着霸总柔情。   克莱尔不太容易对谁好,但如果他真喜欢上谁,那就是掏心掏肺。   之前在古代世界,何季发了个烧,克莱尔身为有史以来最勤勉的皇帝,却放下积压的政务,没日没夜地守在自己身边。   这些事情何季本以为两百多年过去,早就忘干净了,但随着与对方的接触,昔日的点点滴滴又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他忽然开始疑惑自己忙活了这两三百年,到底是图什么。   本来想复活他爸,最后能做到的时候反而放弃了。   为了这个目的不断接任务,中间或多或少伤害了很多人,回头看,什么都没改变。   他觉得位面世界的人都是虚假的,数据造的,被主空间的人随便支配。   但同时也怀疑,自己在的世界是不是虚假的,是不是也是被哪个傻逼作者写出来的,自己也被支配着。   这些猜想在不断穿梭时空的过程中翻来覆去地在他脑子里打转,最后彻底迷失了方向。   在能得到一切的时候,他丧失了对一切的欲望。   可克莱尔的存在很特别。   他就是能让何季觉得,这个人是活的,是真实的。   不管是第一个世界,还是现在这个世界,换了什么身份,对方喜欢他还是怀疑他,还是恨他,全都不加掩饰,全都是真真切切的。   克莱尔看了下何季的情况就出去了,何季又在房里休息了一两个小时,到外面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克莱尔才进来。   “吃不吃饭?”见何季醒了,克莱尔说:“刚准备叫你,见你睡得香,就让他们先吃了。”   何季撑起身体,疑惑道:“谁做的饭?”   “我。”   “?”   “这表情干什么?我又不是不会做,只是懒得做。”克莱尔挑眉:“你带来那么多菜,不做浪费了,就干脆准备了一桌,你出来吃点东西,不舒服就是得吃东西。”   何季沉静在小小的震撼里。   上个世界克莱尔当皇帝不需要做饭,他还真不知道对方有这个技能。   克莱尔忽然笑了下,弯腰把何季整个拎了起来,托着对方臀部把他放自己肩上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上将:单手拎老攻,轻而易举 第27章 暗藏危机   何季整个天旋地转,满脑子问号,反应过来的时候连忙叫道:“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带你去吃饭,看你连道都走不动了,脸白得跟要死了一样。”克莱尔单手抱着人,还能弯腰去捡拖鞋。   不是,这木偶就是做的寡白脸啊!   何季想要挣脱,却完全动弹不了。   这次跟上次来这屋子时完全不同,两人主动权和体力已经完全倒转了,克莱尔拎他跟拎个小鸡仔一样容易。   在克莱尔灼灼的目光下,何季不得不坐在餐桌前,用品尝不到什么味道的木偶身体吃饭。   有一说一,做得至少看上去挺不错的。   克莱尔给他夹了块腊肠:“喏,你带来的,他们好像都挺喜欢吃的。”   何季碗里还有没吃完的一堆菜,拿起这块被切成圆片状的腊肠咬了一口,发挥演技:“好吃。”   克莱尔眉毛扬起来,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今晚你不回宿舍吧?”   何季筷子一顿。   他正打算待会准备回主空间再睡会儿。   克莱尔没收到回复,脸色一沉:“我调查了,前几天那肥虫就是你宿舍的,而且宿舍里还全是雌虫,你回去干什么?今晚就睡这。”   何季:“······好。”   他不敢拒绝。   ——   晚上两虫接连洗过澡,换了睡衣回卧室。   何季推开房门的时候,克莱尔正在暖黄的灯光下看着书。   虽然看上去不像,但无论是过去做皇帝,还是现在做上将,克莱尔都不是横冲直撞派,都是很热爱学习的。   见何季进来,克莱尔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过来。”   ·······   谁能懂啊,这场景太像之前侍寝时候的情形了。   何季坐在床边,克莱尔捏起几根他的头发:“怎么还洗头发了?伤口浸水怎么办?不是跟你说了洗头发的时候叫我?”   何季引用某经典名言:“我又不是玻璃做的,这点伤有什么了不得的。”   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拍他头顶上:“你还记仇了你,我什么体质你什么体质,你们雄虫就是玻璃做的。”   何季对这位强词夺理的作风早就习惯了,任由对方给自己擦着头发。   从亮紫色带绿牡丹浮雕的衣柜镜子上看去,一只身材高挑、半露出性感胸肌和结实大腿的英俊雌虫正在满脸温柔地给一只奇丑无比的雄虫擦头发。   何季捂住脸,不忍再看。   他一直以为前世克莱尔是喜欢自己的脸,才选了木偶。   现在换成这样对方居然也能亲得上来,他也是没辙了。   擦完头发后,何季被克莱尔搂着睡了一晚。   之后的日子里,克莱尔开始通过提图斯与外界取得联系,预备着东山再起。   何季则白天回主空间处理紧急事项,晚上回卡马拉尔星与家里那位同床异梦。   两虫雄雌搭配,分工明确,倒也各自相安无事。   他们日子过得好,却有虫的日子过得不好。   伯特那天狼狈地在水池边上给家里有势力的亲戚打电话,本来以为对方因为自己一句话就派了虫送净水器过来,这次还是会站在他这边。   结果没成想电话拨过去,直接通的是视频。   那边在聚餐。   一群上流虫族在视频里指着他哈哈大笑:“这傻虫还真的以为是他指挥的我们送净水器过去的诶?”   “傻子,我问你,你觉得自己几斤几两?还让我们给你报仇给你做事?”他远亲表哥的脸凑上来,笑得牙龈都能看见:“我们家族居然有你这种智商的,真的是耻辱啊耻辱,好恶心啊,呜呜呜。”   对方假惺惺地哭了两声,还作势往地上干呕了两下,周围一群雌虫被逗得笑得花枝乱颤。   “你要报仇的对象是我们的大客户,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惹,”表哥的手指在视频镜头上点了点:“没事别想着报仇了,想着怎么补脑子吧~”   “听懂了就回个,我知道了,谢谢表哥,这点礼貌都没有吗?贱虫子。”   伯特被羞辱得咬碎了牙往肚里吞,却还是只能回道:“我知道了,谢谢表哥。”   最后在雌虫们的嘲笑声中,视频通话断掉了。   伯特坐在地上,气得浑身发抖。   他将仇恨的目光投向仓库,暗自想着自己一定要狠狠报复这群看不起自己的虫子。   然而,才过去不到两天,他的仇虫们就搬家了。   搬去了一个漂亮得让他恶心的新房子。   他甚至之前都没有注意到这房子怎么建起来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仇虫过得好还让虫火大的。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发现提图斯在托关系采购孵化虫蛋的仪器以及雌婴用品,这才知道克莱尔那虫竟然怀孕了。   他又给另一个号码打去了电话。   这一次,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   某位面峡谷:   “动作快!!主角和玩家马上就要抵达这片峡谷,优先保证重要场景密室的完整性!”在地动山摇之间,耳麦里传来组长的吼声:“何季、林娜、莫斯、斯图克,你们去4、5号位置优先抢修!”   “收到!”林娜穿着防腐蚀服往深潭一跃而下。   何季正准备去最危险的深潭,结果旁边的同事却拦住他:“你等级最低,不要冒险,你去5号,务必注意那边的怪物,有事赶紧联系我们!”   还未等何季回答,那个同事也跃下深潭。   何季没再犹豫,立即赶往5号位置。   5号抢修点是被前线主角们战斗波及到的山谷悬崖下侧,那边放置了隐形的缓冲装置,可以保证主角坠崖后双双存活。   但现在因为玩家玩得太爽,使用的力量太大,那一块地方已经被碎石掩盖,山谷中不少怪物也被惊扰跑到了附近。   “你跟紧我,不要紧张。”与他同队的同事回头对他温声安抚道。   然而下一秒,一只遍体通黑的野狼从树上一跃而下,何季迅速抬手使用伸缩尖刺道具将这猛兽捅了个对穿,然后将其甩到两米外的地方。   擦了下溅在脸上的血,何季道:“我不紧张。”   差点被从野狼背后咬断脖子的同事:“······”   他们赶到目的地后,就迅速开始场景抢修工作,同事本以为这个等级最低的新人帮不上太多忙,结果对方反而跟他合作得很好,任务完成得很顺利。   正准备收工的时候,何季看了眼自己的生物探测仪面板,对同事说:“你去帮深潭那边,我再收拾一个东西就走。”   如果那个怪物一直盘踞在附近,男主掉下悬崖很可能会立即遭遇危险。   同事担心道:“那怎么行?你跟我一块儿,我还能保护你。”   何季一小刀扔中正准备咬同事脚脖子的毒蛇,平静道:“去吧前辈。”   同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半部分不要怀疑,仍然属于本文内容,是后面世界的一个小伏笔。如果我三次元项目运行良好,能平稳活到7月份不猝死的话,写到那里是没问题的。(阿门) 第28章 夜不归宿   何季看了眼悬崖上的监控,男主那边已经被反派们逼到了悬崖边上,正在念台词,时间不多了。   他跟着生物探测仪上的极危指示,一路来到山谷的东侧。   在那里,他见到了怪物的真身。   那是一只奇异的巨大花怪,花瓣五颜六色,在阳光下闪着妖艳的光芒,上面的图案仿若一只只诡异的眼睛。花茎上遍布绿色的鳞片,底部不是植物的根,而是蠕动的利爪,随着它的“走动”,不少石块粉身碎骨,满地灰尘。   它好像在追赶着什么,没有注意到何季。   何季查了下资料,得知它的弱点在口器中,便想方设法地去往它正面。   在崖壁上观察了一会儿,终于,他抓到一个时机,在这朵花猛地张大口器,露出那锋利如刀的满口牙齿,往地面某点上扑去时,一跃而下,将随身携带的长枪直直捅进它口中。   花怪痛苦地挣扎起来,开始疯狂挣扎。   何季有点低估了这玩意的战斗力,被跟着左右摇晃,眼看这口牙齿居然咬碎长枪要刺过来,他赶紧松开武器一跃退后至崖边。   刚一站稳,就感觉脚下什么东西,软软的。   低头一看,吓一跳。   居然是个人。   对方一身黑衣已经变得破破烂烂,露出的皮肤全是狰狞的伤痕,显然是伤得不轻。   自己脚底下的,正是人家的手。   何季抬脚:“抱歉。”   少年无神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没有说什么。   不远处的花怪把长矛吐掉,又疯狂地爬过来。   何季索性放弃长矛类的武器,用积分兑换了两把剑出来。   剑是他穿越各个世界时最常被配备的武器,也是用得最顺手的,花怪主要是那口牙齿难搞,既然如此,就先把牙齿都砍掉好了。   换了武器后,瞬间变得如鱼得水,花怪那一口铁齿钢牙被何季从旁边的肉里切豆腐般切断,锯齿状的带血硬块漫天翻飞,何季把它一口牙齿削完,最后才往里面丢进去一根长矛,然后收工大吉。   花怪倒下之后,从嘴里吐出一颗巨大的五彩核心。   何季拿起来看了看,感觉有点特别。   不远处的少年看到了那五彩核心,方才还涣散无光的瞳孔瞬间亮了起来。   想要靠近,却压根动不了。   杀死花怪的神秘人将核心捡起来,看了会儿,收到了随身携带的包里。   少年的希望最终破裂。   也是,这是人家杀的怪,东西理应归他。   只是自己注定要死在这了。   何季踹了那花怪核心准备回主空间,转头就见少年死死盯着自己的手,然后整个人像是放弃了似的彻底灰败下去。   什么意思?他想要?   转念一想,这山谷这么多怪,一看就是使用频率很高、设定放得很全的场景,上头在演坠崖戏的时候,底下可能也正在为下部戏做准备,这小孩未来是某本书的重要角色也不一定。   抢了人家重要道具就不好了。   何季把核心掏出来,丢少年面前:“拿着,能动的话往西边走,那里安全。”   少年看着腿上的核心,猛地抬头。   只看到一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绿色眼睛。   神秘人将核心丢给他,径直离开了。   何季离开后又支援了同事们所在的深潭,回到主空间时已经是深夜。   累够呛,何季趴在床上,手环叮叮咚咚开始传来消息。   但他实在懒得看了,干脆把手环一关,蒙头大睡。   醒来的时候一查,是自己维修系统的等级在疯狂提升。   直接从之前的E1连升4级到D4,获得了一连串的维修权限。   “恭喜您,获得E级场景创造、修缮权限。”   “恭喜您,获得D级法器等灵异道具创造、修缮权限。”   下边还开放了一系列权限以及到账一大笔积分。   与此同时,原老师也给他发消息,卡马拉尔星土壤彻底净化实验成功了。   何季心里一喜。   连忙换了衣服来到实验室。   原老师不愧是厉害的老前辈,不仅仅净化了土壤,还整理了一套针对卡马拉尔星这种土质的种植、开发、增肥方案,让何季转交给制片,让他们以后涉及土壤污染的设定就以这套标准走。   何季按照约定把积分转给他。   老爷子摆摆手:“我不缺积分,你留着给媳妇买东西。”   何季连忙拍马屁:“您给的那袋腊肠他说很好吃,多谢。”   老爷子闻言露出喜色:“哦?那就好那就好,以后等她孩子生下来了,我们再给她送点过去。”   何季笑得心虚。   老爷子,那时候他也不需要我了。   临走又被塞了一堆给小孩穿的鞋袜,何季大包小包地坐进传送器,才想起来一件事。   工作人员以为自己设置错数据了,连忙问:“A······何先生,怎么了吗?”   何季满头冷汗,大觉不妙。   坏了,他忘记跟克莱尔说自己要出差两天了。   “没什么,赶紧把我送走。”何季立即跟小姑娘说。   妈呀这可是要命的事啊。   传送到卡马拉尔星后,何季看着不远处的白房子,在池塘边确认了好几遍自己的脸以及包里的东西才硬着头皮往里面走。   屋里悄无动静,好像完全没有住人一样。   何季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   才刚推到一半,一道仿佛从地狱里传来的声音幽幽响起:“回来了?”   何季差点跪地上。   但他是个堂堂七尺男儿,绝不轻易服输,假装若无其事地把帽子往衣帽架上一挂,然后往沙发上放东西。   “临时有事出差,顺带买了点衣服回来。”   “是吗?忙到电话都没法接?”传来的声音更冷了,何季如置冰窟,背后的目光刀子似的往身上咻咻乱飞。   何季百口莫辩。   他本来打算去那个有腐蚀性的深潭的,以防万一把跟克莱尔联系用的表放进包里了,后面太累,一直都忘了拿出来。   何季正准备狡辩,忽然感到后头传来破风声,下意识地拎起手边的东西一挡。   一个冒着青筋的拳头愣是直接穿过枕头捅出来,硬生生将沙发砸出个洞。   何季看着从枕头洞里飞出来,在空中幽幽飘荡的羽毛,简直要吓尿了。   爸呀,你九泉底下有灵就保佑保佑儿子我吧。   克莱尔将拳头从枕头洞里抽出来,笑得如同恶魔:“你居然还学会夜不归宿了,看来是我太宠你了。”   你哪里宠我了!!你现在分明是想杀了我啊!何季欲哭无泪,颤声道:“你别激动,我可以解释。”   克莱尔冷眼看着他,突然将雄虫的双手按在沙发上,俯身去嗅对方的脖颈。   还好,没有其他雌虫的气味。   这才冷静了一点,寒声说:“行,你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上将:行啊,你小子皮痒了? PS:感谢上章的两位宝贝,莫担心hhh,三次元做我们这种项目就是这样,赶ddl的时候昏天黑地日夜无光的,但事后会暴休····但虽然这样一般情况下不会断更,感觉断更了观看体验不好(我心里有你们的) 第29章 你摸摸我   其实何季也没做什么亏心事,于是把工作内容稍微修饰了下,诚实地说了一遍。   克莱尔拧眉:“这么危险的地方为什么要派你去,你们部门的雌虫都死光了吗?”   何季没有回来的两天,他一直提心吊胆。   何季虽说比一般的雄虫来说是厉害些,但终究是只雄虫,再加上身体看上去也不是很好,跟他作对的虫多,万一像上次那样被欺负、出事了怎么办?   或者被之前跟自己有过节的仇家盯上,绑架走了怎么办?   焦躁不安地等待了很久,电话打不通、去维修部找不到虫影、派出去找的虫也没有回复。   克莱尔这时才发现,自己对这只雄虫一无所知。   何季能在自己出事的时候及时赶到,可如果对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遭遇了危险,他却压根收不到消息,除了等待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克莱尔自知事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他现在这么生气,气的也不仅仅是何季,更是气自己。   嘴上说着会对他好,结果对方出事了,自己屁忙都帮不上,这不仅仅是一种绝望,更是一种羞辱。   何季看着克莱尔颤抖的嘴唇,感觉他又要咬下唇,连忙亲了亲他。   握住手腕的力道轻了一些,何季亲吻着雌虫,与对方唇舌缠绕,在气息交缠中安抚着他震荡的信息素。   如此狂暴、如此不安、如此惶恐。   何季将手抽出来,抚摸着克莱尔隐隐有些颤抖的背脊:“我没事。”   克莱尔咬他脖子一口,怒道:“你妈的。”   何季笑了下:“是,谢谢你担心我。”   “我回来了。”他亲了亲雌虫的头发,淡淡笑道。   克莱尔不知道说什么。   刚刚还满肚子没处发的怒气,此刻都消散殆尽,只留下心有余悸。   “真没受伤?”   何季抬手:“没有,不信你检查一下。”   何季说检查,其实也就是顺嘴。   但他没想到,对方真的开始检查,还是要脱衣服的那种。   “不是,等一下,你干什么?”   上将大人把沙发上雄虫的上衣一扒,理直气壮:“检查啊。”   何季看向窗外,大白天、朗朗晴空、悠悠小风。   不是,这是白日宣银啊上将!   虽说这里没什么虫会过来,但连窗户都不关不好吧?   克莱尔啧了一声,起身去关窗户,回来问:“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没?”   何季顶不太住这个攻势,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任他摆弄。   克莱尔叼着嘴里的软肉磨了磨,看着底下雄虫身上只留下一些上次被毒虫噬咬后的淡淡红痕,眸色暗了暗:“确实没添新伤,但马上就有了。”   说着继续低头亲吻,在雄虫白到有些透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类似于伤疤的粉色痕迹。   动作间,他将雄虫的手放在自己腹部的伤口上:“你摸摸我。”   何季脑子里轰的一声。   伸手抚摸上对方漂亮紧实的腹肌,感受着掌下皮肤光滑如上好瓷器般的触感。   这是不曾轻易接纳别人的触碰的身体,却会主动对他说“你摸摸我”。   他的皇帝真的太可怕了。   涩得可怕。   ——   信息素传输结束后,何季一幅瘫软的样子,克莱尔倒是神清气爽分外满足。   洗澡换了浴袍出来,用瓶冰水碰了碰何季的脸:“怎么这种反应,以前我说不要的时候你非要,现在跟你要个信息素像是要了你命一样。”   何季将眼泪藏在破洞枕头里。   “我当时没有你这么暴力好吧。”   克莱尔喝着冰水,挑挑眉没说什么。   何季坐起来:“你怀孕喝冰水不太好。”   克莱尔倒是毫不介意:“这点水都受不住,做什么虫族。”   何季真要跟他有孩子,都得气晕过去,这虫没有一点怀孕的常识,孕妇不能干的,他倒是一个不落。   他将水拿走:“不行,不能喝。”   克莱尔玩味地看着他:“可是我口渴,你给我喝点其他东西?”   何季的木偶脸都快被他的sao话灼烧透了。   自从求婚之后这位就真的放飞自我了,一对比,他当皇帝的时候真的太纯情太可爱了。   两虫说话间,外面有虫敲门。   克莱尔起身去开门,接着抱了一箱东西进来。   何季看着他打开,发现里面都是些军部文件。   居然这么快就已经跟军部取得联系了。   何季避嫌不再接着看,又观察起家里。   他不在的期间,屋子里变得有点凌乱。快递箱、鞋、雨伞之类的都乱放着,克莱尔的鞋上满是泥巴。   克莱尔只是跟何季审美取向上有很大不同,但他们都是很爱干净与整洁的人,屋里的情况侧面说明了对方这两天处在难以顾及琐事的焦虑不安之中。   何季也感到有些愧疚,起身去收拾屋子。   期间,他拆开某个小快递盒时,瞬间瞳孔一缩。   盒子里看上去只是一件普通的孕夫在后期会穿的宽松版衣服,何季会注意到它是因为从上面传出来的气味很不寻常,他曾经闻到过一次,但不是在这个世界。   之前在其他的虫族世界时,他曾见识过一种针对怀孕雌虫的有害化学物质,那种物质会散发出类似于雄虫信息素的味道,让雌虫非常喜爱。   但如果经常闻到,就会让虫蛋软化破裂、胎死腹中,该元素还与蛋壳形成化学反应,产生腐蚀性液体,导致整个腹部溃烂。   何季关上盒子,看向上面的快递信息。   只是写着赠品,发件人收件人全都没填。   何季捏着纸盒子,几乎将它撵碎。   假如不是自己拆开,克莱尔这个没有任何怀孕知识的家伙,一定会毫不生疑。   到底是谁?   他一定会让那个有胆将手伸到这里来的虫付出代价。   不远处的克莱尔闻到味道,问:“你买香水了?”   何季默默将类似的五个盒子丢进放垃圾的大快递箱里:“没有。”   “别买香水,就这个味道挺好闻的。”   何季闷声道:“我出去丢个垃圾。”   “哦。”克莱尔翻着桌子上的文件,一个个批阅:“你房间里的那些废品怎么回事?也是要扔的?”   为了找何季,克莱尔这两天去了很多地方,第一个去的就是何季房间,发现里面有很多老旧的机器或者零件。   “那些不是。”   “都坏了还留着干什么?我有的是钱给你买新的。”   何季有理有据:“维修工就是要把被抛弃的东西修得有价值啊,有时候稍微换点零件就好了,只要你有能力,它们就可以获得二次生命。”   这番话还是他爸生前跟他讲的,只是当时自己压根没听进去。   克莱尔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跟何季争辩,摆摆手:“知道了,你快去快回。”   何季来到离房子远一点的地方,一把火将那些盒子点燃。   在火光中,何季给制片打电话:“帮我查件事。”   ——   三天之后,一只金发雄虫来到了卡马拉尔星。   自从惩罚直播被废除后,这个破败的星球就罕有来自主星的访客了。   但这位却是老面孔。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是当时在飞船上被点出买赝品包,然后又被无缘无故抓去星际法庭的冤种雄虫。   到底是漂亮的雄虫,就连法律都对他宽松很多,稍微找下关系活动活动,没几天就出来了。   然而娇弱的身体还是被折腾了一番,就连下飞船的时候都在轻轻咳嗽。   一旁的雌虫奥尼尔见状心疼不已,想去抚摸下雄主的背部,却被另一只雌虫一把推开。   脚链哗哗作响,沉重的镣铐将手腕和脚腕磨到流血。   站在雄主身旁的雌虫用冰冷不屑的眼神看着他,寒声道:“不要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奥尼尔稳住身体,不敢再靠近。   是了,他现在不再是雄主的雌君了。   因为护主不力,今日他便要被流放至这个荒星。   没想到上次陪伴雄主来此地观看克莱尔上将的被罚场面,现在却换成自己被抛弃。   风水轮流转,只能说这是大部分雌虫的宿命不是么?奥尼尔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所有的雌虫都会有衰老和没有价值的那天,被抛弃,几乎是既定的未来。   雄虫看到奥尼尔那幅倒霉样子就烦,摆摆手赶紧让士兵把他拖走,自己则杀气腾腾地去往一个地方。   当初诬陷他放跑流放犯的狗东西总算是被他找到了,今日,他就要对方明白什么叫不要招惹惹不起的虫。   在他的视线前方,赫然是外观破败的维修工宿舍楼。   伯特在宿舍里享受着雌虫的服侍,哼着歌,看着球赛,心情好得不得了。   他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居然会想出那么个绝妙的主意。   将添加了有毒元素的衣服混进各大公司品牌的赠品中,克莱尔被弄死最好,没被弄死侥幸留下一条命,也只会去跟那些大公司硬刚,他只用看戏就好了。   越回味越觉得自己这脑瓜子简直了,根本就是智慧星转世。   “妈的,打洗脚水的怎么还没回来?”伯特踹了脚正在帮他按腿的雌虫:“你去把他叫回来。”   说时迟那时快,门刚好打开了,可端水的雌虫却是硬生生将门撞开的,一盆水也全部洒在地上。   伯特正要发火,却见趴在地上的雌虫背后还站着两个虫。   一只是金发雄虫,一看衣服全是名牌,很有钱的样子。   另一只是雌虫,高大威猛,左右腰间别着枪和刀。   雄虫问:“伯特·库克在这间宿舍吗?”   伯特连忙滚下床来,谄媚道:“我就是。”   雄虫看了他一眼,勾起个笑:“就是你啊,还记得我吗?”   伯特摸不太清他们的来意,只能拍马屁道:“不曾见过您,您这么美丽的虫,如果见过是不会忘记的。”   雄虫嘴角笑得扭曲:“还装作不认识我,也是,只敢写匿名举报信,胆子能大到哪里去。”他扭头吩咐旁边的新雌君:“把他带走。”   伯特看着雌虫那在夜色下闪耀着骇人寒光的金属刀柄,一步步后退:“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金发雄虫的头发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边,脸庞如若天使,嘴里的话却仿若恶魔低语:“当然是要带你‘享受享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同时回收伏笔啦!不知道还有没有宝贝记得第7章的匿名举报信,当时何季采取匿名方式也是为了后面有事能用到~ 第30章 掉马甲   最近何季克莱尔所在的小屋子门庭若市,焦点倒不是这对奇怪雄雌虫每天吵一吵架的日常,而是他们院子里的那大块空地。   提图斯某天早上接到崇拜的何先生的电话,对方告知他一个惊天消息——有一种新型药剂可以净化含钋压的土壤。   卡马拉尔星作为雄主们最欢迎的流放星之一,上面有很多一辈子都没办法回到主星的雌虫,提图斯也是因为想为他们做点实事才来到这里当所长的。   污染星球的钋压一直是他的心病。虽说之前何先生研制的净水器帮他们解决了最棘手的水源问题,但如果没有可以耕作的土壤,他们的食物便只能从主星运来。   这也导致那些食材格外昂贵,营养剂2000星币一小管,白菜20星币一颗,连调味料都是10星币左右10g。   哪怕雌虫们都预感到了自己可能被流放,每只都疯狂攒钱,但在被雄主挥霍一通之后,来到这荒星,按照如此物价水平,根本撑不了多久。   如果何先生说的是真的,就意味着荒星广袤的土壤全部都可以投入耕作,再加上水源充沛,他们实现自给自足的日子便指日可待。   听到这种消息的提图斯根本控制不住喜悦的心情,随便套了件衣服就直冲何先生他们家,顺带还带了一大堆壮丁去帮忙。   何季此时正准备出门,见院子里乌泱泱几十只雌虫把这围得水泄不通,大惊:“干什么?逼宫呢你们??”   提图斯和雌虫们举起手里的农具,齐刷刷笑道:“来种地!”   何季扶额:“这么多虫堵在这种什么地,把我院子翻个底朝天吗?”   说话间,克莱尔也换了衣服出来。   他的肚子隐隐开始显怀,但因为底子好,再加之衣服宽松,倒也还是高挑干练。   显怀之后,克莱尔对何季的留恋和依赖越发明显。   临出门时,克莱尔弯腰低头,看向自己的雄虫:“那个呢?”   何季看一眼院子里那几十双好奇宝宝般的眼睛,压力山大:“现在不了吧?”   克莱尔拉下脸来,肉眼可见地开始不高兴。   无奈,何季捧着他的脸,亲了下对方额头:“出门注意安全,别忘了你有身孕。”   不要打架斗殴什么的。   被亲的虫挑了挑眉,平日冷若冰霜的脸带上些柔色:“我走了。”   上将跟自家雄虫亲昵完,走下院子,对提图斯说:“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他,别让他乱跑。”   提图斯连忙道:“是!”   上将一走,院子里就气氛放松下来。   夭寿了,上将在自家雄虫面前居然是这种样子,他们日后不会被灭口吧?   不过,呜呜呜呜好羡慕,出门吻之类的。   何季让提图斯把多余的劳动力送回去,跟他开始研究怎么净化土壤、什么植物适合这边气候、在夏冬季节反复横跳下如何用大棚保证产出之类的。   中途还商量了下医院产房那边准备如何修缮。   得到的回复却是,那边早就快修正完毕了。   何季有些意外:“我好像还没有开始准备。”   “迪克在主持,他是专业的,保证你满意。”   迪克后期可是当院长的,他当然不怀疑对方的能力,只是没想到提图斯会替他安排这个事,勾了勾唇,真心道:“多谢了。”   产房那边如果不用自己管的话,可以省很多精力。   边给地里种子浇着水,何季边在脑子里理着剧情。   接下来剧本中着重提过的部分就是克莱尔在生产时的大出血了,这个是重要剧情,恐怕避无可避。   虽然修缮了产房,能够保证他出血后快速恢复,但他还是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他买的是最安全最温和的虫卵胎,别说引发生产危机了,就连母体肚子都不会踹一下。   如果是外界原因,他还能操控下,如果是克莱尔本身的原因,就会有些棘手。   他总不能故意把那虫整出大出血吧?   不知怎么的,他现在不想对克莱尔做这种事,哪怕是为了剧情。   距离生产还有一段时间,到时候让迪克帮忙再检查检查下克莱尔的身体好了。   思索间,提图斯在旁边看了他好几眼,犹豫了会儿说:“何先生,您这次出去有那个······祛斑美容之类的吗?”   何季擦了下额头上被烈日照出来的汗,疑惑道:“什么意思?”   提图斯眼神躲闪:“没什么,只是感觉您好像变了很多。抱歉。”   何季心里一咯噔,转头去看水桶。   清澈的水面上,他心爱的木偶皮赫然失去了最精华的雀斑。   何季大惊,连忙发消息给制片,问这是怎么回事。   对方听完描述,又查了会儿数据,淡定地告诉他——木偶出bug了,会露出些原身面貌。   犹如晴天霹雳劈中头顶,何季忙追问“露出些是哪些”,“bug什么时候修复”。   制片五分钟后才回他:“这个bug无法修复,接下来两个月会渐渐恢复成您原身的相貌,解决方案只能是当露出关键特征——比如眼球颜色变回绿色时,临时对单一区域进行掩盖。”   何季听完眼前一黑。   克莱尔就要生产了,这种时候他不能缺席。   但相貌如此大的改变,克莱尔又不是瞎子,回家肯定会发现。   何季往地里种着菜,脑子飞速运转,最后一狠心,对提图斯说:“对,我约了家医院祛斑,效果是不是挺好?”   提图斯看了他一眼,脸红道:“嗯,很好看。”   何季嘴里回着“太好了”,心里却流着泪。   老实说,整张脸他最满意的就是面中的雀斑,既自然又狂放不羁,非常符合他硬汉的气质。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好放弃。   现在再去把这片雀斑贴回来太费力了。   本来使用木偶就已经很有负担,再放些七七八八的零件上来,别说是提供信息素、陪护克莱尔生产了,就是他自己也自身难保。   不过克莱尔截止早上出门前都没有发现他脸不一样,估计就是刚刚开始变的,倒也能圆回来。   何季把手套往工具箱里一丢,说:“院子拜托你了,我今天有复诊,得再去那医院一趟。”   提图斯蹲地上呆呆地眨了下眼:“哦,好的。”   何季戴上口罩匆匆离开了。   提图斯卡壳般地缓缓把脑袋转回来,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何先生变得太好看了,在阳光下有些刺目。   之前有个朋友还辞职去开祛斑医院,现在想来对方简直太机智了,去掉斑对颜值的提升竟然如此巨大,这绝对能赚钱啊!   作者有话要说:   喜闻乐见的掉马甲情节,嘿嘿嘿。码了这么久发现忘了设个封面,先丢张去年的渣图上去,后面有时间再重新弄一张。 第31章 我要去整容   克莱尔这边正在跟前来荒星偷偷跟他联系的原属下商量事情,忽然收到家里那位的短讯。   “我出门整个容,今天晚点回来。”   克莱尔无意识轻轻敲击着桌面的手指顿住。   属下发现,问道:“上将,哪里不对吗?”   克莱尔被这封没头没脑的短讯弄得一头雾水,对属下说“继续”,修长的手指则在光屏上敲回:“为什么要整,现在就挺好。”   回复:“你一点都不懂雄虫。”   克莱尔:“······”   在乎外貌的不一般都是雌虫吗?雄虫哪怕长得歪瓜裂枣也不会有生存危机,这虫这么在意干什么。   但转念一想,对方确实经常戴着口罩,估计长着那张脸确实做事不方便。   于是随手划了五百万星币过去:“找个安全的医院,别省钱。”   自从跟主星重新建立连接,他的账户也解冻了,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收到钱后感觉自己被霸总包养了的何季:   “谢谢老板。”   克莱尔眉毛跳了下,无可奈何地笑了声。   属下说着说着,忽然见素来冷酷严厉的上司露出笑容,瞬间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上将,真的没有问题吗?”   克莱尔关闭手环:“继续。”   收了包养费的何季没有真的去医院,只是挂了个号。   为了假装正在整容中,满星球地瞎晃悠。   不知不觉逛到离他和克莱尔所在小屋两百千里远的地方,何季蹲下身,从地上抓起一点泥土,搓了搓。   这星球的土其实挺肥沃的,很适合种植,就是气温不稳定,老是在酷暑与寒冬之间来回蹦迪,容易把植物给折腾死。   但他看提图斯推荐的新款大棚不错,估计净化了土壤后,这边虫族吃喝是不用愁了。   这样哪怕是玩家因为意外没能按时接克莱尔,自己又不幸脱离了世界,对方也能在这个星球活得有滋有味。   他站起来环顾了下附近,这边也有流放雌虫的驻扎点,不知道会不会有自己想找的那只虫。   何季拍拍手里的灰,朝不远处的灰败建筑走去。   靠近时被守卫拦住,何季随手举了下自己的□□件之一,谎称是来例行检查设备的工程师。   守卫毫不生疑,甚至因为何季长得过于好看,简直体贴到了极点,立即拿了伞来。   “阁下何必亲自前来,这里风沙大,对身体不好。”   何季定睛一看,认出来给他送伞的守卫之前在仓库那边也轮过班,当时还拦着自己不让他靠近漏水水库,不由哑然失笑:“问你个事,见过这虫没?”   守卫低头看向投屏上的面孔,立即说:“哦,他啊。”   看来还真蒙对地方了。何季说:“能带我见见他不?”   守卫看了看周围,神色有些复杂:“您找他有什么事?这个是新到的流放犯,正在受刑,不好跟您见面。”   何季从别的守卫看不见的角度给他塞了点星币进手里,低声说:“我知道您为难,在主星时我跟他是朋友,知道他被流放后就一直很担心······”   说着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悲伤的神色。   美虫忧愁什么的对雌虫简直是大杀器,守卫把钱收进裤袋里,连忙说:“您别急,我去帮您问问。”   何季在原地等了没一会儿,守卫就回来了,有些谄媚地说:“阁下,您现在可以进去了。”   何季抬头,给他施舍了一个笑。   显而易见的杀伤力很大,何季人都走了那守卫都没回过神来。   进屋子里之后,因为会遇到的虫更多,何季又掏出个口罩戴脸上。   七弯八拐来到所谓的接见室,十几平的小屋子里充满了血腥味。   他要找的雌虫穿着件明显刚换的白衬衫,血渗到衣服上,灰败地低着头。   何季在他对面坐下,对旁边俩守卫在这里的士兵说:“没事你们先出去吧。”   士兵有些犹豫:“阁下,虽然他佩戴了惩罚环,但还是有一定危险性······”   何季换了个他们能听懂的语气:“滚出去,听不懂虫话吗?”   这回果然都乖乖出去了。   何季看向桌子另一边手被厚重的镣铐铐住的虫,若有所思地看向对方的肚子。   “他叫你来的吗?”寂静的空气中,反而是雌虫先开口说话,头重重垂着,声音像被铁砂磨过一样嘶哑难听。   “怎么可能,他这会儿正跟其他雌虫在床上玩得开心呢。”何季真没说假话,他还特意看了一眼实况,非常激烈。   奥尼尔咧开一个笑,心里古井无波。   其实也没抱什么期待,反正雄虫都一个样。   只不过他以为自己只要够听话,会稍微有一点点可能不同,结果被抛弃的速度还是没减缓分毫。   “阁下找我什么事?”雄主都抛弃他了,其他雄虫也没什么巴结的必要,奥尼尔冷淡说:“我没见过您吧?”   他不记得有个什么长得很好看的绿眼睛雄虫跟自己是朋友。   “我有办法可以让你回主星。”何季也懒得啰嗦,直入主题:“前提是你会失去肚子里的孩子。”   雌虫倏地抬头。   何季想了下,换了个柔和点的措辞:“也不是失去吧,你还是可以经常见到他,小孩会成长得很好,就是名义上的雌父会换只虫。”   奥尼尔咽了下喉头漫上来的血腥味:“这是什么意思?”   何季摩挲着指关节:“这小孩会分化成雌虫,成为克莱尔上将的孩子,作为交换,可以让你重新回军部。”   因日夜折磨而变得有些迟钝的大脑此刻也因为这段没有前因后果、但却极具冲击力的对话变得清晰起来,奥尼尔看着对面戴着口罩的雄虫,直觉告诉他这只虫说的都是认真的。   哪怕他还没有给胎儿做性别鉴定。   “你现在已经没法打胎了,只能把他生下来。”   “在这荒星上,一个没什么价值的雌虫幼儿会有什么好下场,你能护住他吗?”   何季其实也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挺缺德,但看遍整个剧本,就只有奥尼尔的小孩最适合移花接木。   俩小孩都是金发,也都是雌虫,生产时间极为接近,只不过奥尼尔的生下来不久就夭折了而已。   这夭折的小孩,恰好就能填补何季因使用道具虫蛋而造成的漏洞。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世界快结束啦,开始一个个收伏笔or解决问题啦,每到这时候就很爽hhh。顺带一提,在我的存稿箱里,这个时候第一个世界已经写完啦 第32章 “整容过度”   “你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也可以提,只要我······”   “可以。”何季话说到一半,雌虫却打断了他:“还有其他要求吗?需要我销毁相关证明吗?”   何季看了眼对面虫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亮的眼睛,因为被抢台词而卡了下壳:“额,那倒不用,我处理就好了。”   “那按你说的,事成之后,我要回军部。”   本来按照原本剧情发展,奥尼尔小孩夭折后,最终也是会跟克莱尔一起去远征的。   何季没想到这次劝说,或者说是交易如此顺利。   但转念想了下奥尼尔后期冷酷无情的表现,也觉得很合理。   原剧本中奥尼尔是因为被雄主卖给其他雄虫,办事过程中反抗过激而被流放到荒星的。   那荒星比现在克莱尔待的这颗好不了多少,剧本没怎么描写,但只凭一句“他的背后全是连雌虫强大恢复力都难以治愈的伤痕”就可见一斑。   奥尼尔的冷漠,从被流放荒星,或者说被雄虫背叛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在积聚。   事情出乎意料办成得很快,也没什么必要再说下去,何季起身准备离开。   走时想起什么,在随身携带的小工具包里扒拉了下,在里头找出一个瓶子。   他把瓶子放桌上:“这个是类雄虫信息素仿制剂,渴望期到的时候往身上喷一点,没有真虫接触好,但是也够用了。”   雌虫干燥破裂的嘴唇动了动,回:“好。”   在何季走到门口的时候,雌虫忽然又问了句:“阁下,跟克莱尔上将是什么关系?”   哪怕因为口罩遮挡没有看到全脸,但从漂亮的眼睛与流畅优雅的脸型都能猜到,这只雄虫很好看。   好看的雄虫,哪怕是饭桶,也会是最受欢迎的饭桶,被无数虫保护着。   可对方却会为了一只雌虫孤身来到荒星,费尽气力冒着危险地过来找自己谈判,如果说他跟克莱尔上将没有一点关系,奥尼尔是不信的。   雄虫脚步顿了顿,说:“我是他请过一次的上门维修工。”   “·······”   罢了,真实关系怎么可能会跟他这种局外虫讲,奥尼尔垂眸:“如果您见到他,帮我说一句抱歉。”   在法庭上,他本该为上将说话,却因为顾及自己的雄主,没有伸出援手。   现在想想也是可笑。   雌虫与雌虫之间,从来都是唇亡齿寒。   等何季从奥尼尔所在的屋子出来的时候,他“整容”也该结束了。   拒绝守卫们的护送邀请,开着他们送的车来到一个四下无虫的地方,何季重新开始思考该拿自己这张脸怎么办。   恢复原身吧,又怕差距太大,回去把家里那位给吓着。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原身状态下对克莱尔干了太多亏心事,不披马甲总觉得不安心。   但换吧,一时也找不到最契合自己身体的。   他本来的木偶是杨姐定制的,比一般木偶对精神的压迫度小很多,再新换个这么丑的,跟原身差距太大,他EEG值估计得爆表。   在积分兑换库里翻来翻去,忽然灵机一动,往里头输入“A帝高仿木偶”。   果不其然,出来一堆跟自己长得挺像的小人偶。   粗略地看了看,一个个有鼻子有眼的,还挺像那回事。   他直接跳转到评分最低的一页,点进有着过激差评——“这他妈是A帝吗?开发者你脑子&*%……”的商品详情界面,欣赏了下,然后一键购买。   换好后凑后视镜上边一看。   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又隐约有那么几分像原身。   太对味了。   而且契合度比原先木偶也没高很多。   何季直感慨自己果然聪慧过人。   顶着一个新形象回去,院子里还剩下的五只雌虫,包括提图斯在内,都没认出来这是谁。   何季把自己从头介绍了遍,众虫均表现出大受冲击的样子,但还是捧场地说:“这家医院真厉害,整完挺好看的。”   何季本来以为他们只是安慰两句,结果看到某些雌虫眼神飘忽,耳廓发红。   心想这群虫不会说的是真心话吧?   他们平常看的都是些什么糟蹋东西才会对着这张脸都能脸红得起来。   说话间,庭外传来些动静,是克莱尔回来了。   何季和众虫齐齐扭头看向院门,正好与克莱尔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他明显看到克莱尔的视线里闪过什么。   但下一秒,对方就恢复了正常,冷下眼神,周身散发出极具压迫感的气场:“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院子里?”   何季一时有些呆滞。   顶着仿造自己外表的皮,有一种类似稞奔掉马甲的错觉。   对方转瞬即逝的杀气,他一分不差地全部捕捉到了。   院子里的大家伙不知道这些弯弯绕,只当是何先生整容太成功,连伴侣都不认识了,都连忙半打趣半劝和地说:“这是何先生呀上将。”   克莱尔瞳孔中映出院中雄虫的身影,刹那间,仿佛在那身形中看到了另一个似曾相识的影子。   对方是谁他说不清楚,就是有种奇怪的既视感。   随之而来的是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   喜悦、仇恨、痛苦、不甘,都裹挟而来,却又在他回神的时候都被压制下去。   克莱尔拧眉,不确定地又看了何季两眼:“啥?”   何季这时候也回归正常了,说:“是我啊。”   克莱尔一听,这声儿确实是自家虫的。   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去,捧着对方的脸看了又看,甚至还撩起后衣领看了看里头。   脖子后头有颗不起眼的小痣,点缀在白皙皮肤上,颜色位置不偏不倚。   “还真是。”克莱尔瞪大眼睛:“你这整的真的········”   “草·········”   朋友你这样真的很不礼貌,好歹我也挑了半天的木偶。   克莱尔不知用什么语言形容自己的心情,最后干脆不说话了。   何季看他虽然震惊,但是像是接受了的样子,暗自松了口气。   这天之后,就陆陆续续有雌虫过来跟他打听他在哪家医院做的整容。   为了圆谎,他还专门给大家写了一篇主星整容攻略,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而在医院建设产房,没能目睹这一大医疗奇迹的迪克医生当晚回家时,在医院附近的小路上看到了一个险些没有认出来的身影。   对方被折磨得没有虫型,只看到一团肉在蠕动,像只胖毛毛虫。   迪克被吓一跳,对方出了声,小声哀求:“医生···医生····求您帮帮我···”   迪克辨别出他就是那只曾经欺负过何先生,然后又刮伤过自己脸的雄虫。   脚步停顿了下,这次却不再停留,径直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给我自己写乐了哈哈哈,上将反应太逗了。“稞”奔非错字,防审核 第33章 跟我做   克莱尔最近的心情不是很好。   按道理讲,媳妇突然变漂亮了,没一只虫会心情不好。   但他心里就是不爽快。   比如说现在。   他正躺在沙发上,看自家雄虫擦桌子。   从背后看过去,腰细腿长,背部线条矫健结实,臀部挺翘,看着就忍不住想摸一把。   虽然是很朴素的活动,但就是这么赏心悦目到让虫想歪。   本来欣赏伴侣做家务是个比养花还怡心怡情的事情,克莱尔正准备起身去调戏一把,门铃声一点没有眼色地响了起来。   雄虫前去开门,门边儿站着一个盘条靓顺脸颊微红的雌虫,递过来一袋种子。   “何先生,您看看这个可以种吗?”   雄虫接过来看了一眼,摸了摸:“可以。”   雌虫立即喜笑颜开:“太好了!谢谢何先生。”   何季点了点头:“不用。”   就这么一段对话,克莱尔那个不爽简直就跟山路十八弯一样螺旋式上升。   问种子就问种子,在手环上不能问吗?非得跑过来。   刚刚手是不是摸到了?当沙发上躺着的他是只死虫吗?   还有何季你对每只虫都这么要不要都这么有耐心?那种子能种五天前就有一只虫问过了,他们内部就不能交流交流吗?   以及雌虫走之前频频回顾的眼神也让他非常不悦。   何季重新把门关上,转头就见克莱尔一副龙颜不虞的样子,无奈道:“您怎么了?”   他又做啥事儿惹到这祖宗了?   克莱尔盯着他,对他勾了勾手指。   何季走过去。   沙发上的雌虫伸出手,稍微使劲,将他脖颈压下来,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后颈侧的那颗小痣。   何季一个激灵,湿润软滑的舌头舔过脖颈软肉的触感让他浑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   克莱尔舔完,叼住那块细嫩白净的软肉磨了磨,在附近造出一块显眼的红痕,这才看着心下舒爽。   何季被他拉着耍了一通流氓,起身捂着脖子:“大早上干什么呢。”   “你懂什么?”克莱尔挑了一下眉毛,餍足地用舌尖勾了下嘴唇:“就是要早上干。”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呢。   何季觉得自己最近越发跟不上这位的思路了。   “今天晚上回不回来?”克莱尔问。   他和何季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两虫白天都不怎么着家。   但无论如何,克莱尔晚上都一定要回来。   不为什么,看着这个地方的灯亮着,就感到高兴。   想到家里可能还有个虫等着,就觉得这日子还挺有奔头。   但何季就不一样,晚上老是不回来,一问就是出差。   何季回:“会晚一点。”   “不行,今天晚上你必须回来,8点之前。”克莱尔不满:“你那破维修部门怎么事儿这么多?等我回主线就别干了,天天晚上干活,多糟蹋身体。”   何季心想在这个位面没法睡觉才叫糟蹋身体。   搬到这里时,明明分了两个房间,但后边经过一系列同居不平等条约,何季改为在克莱尔房间睡。   天天对着那亮紫色带绿牡丹浮雕的大衣柜,别提有多糟心。   而且克莱尔睡觉也不老实,一会儿搂,一会儿抱,一会儿亲。   何季其实不排斥做那档子事,但现在情况特殊,克莱尔一定不愿当下面那个,他呢,也不愿意当下面那个。   两个在上面的睡一块,是没有未来的。   克莱尔也隐隐约约感到何季有些抵触进一步的亲密关系。   他就有些不明白了,当时自己不乐意的时候,这虫主动得要死。   现在自己稀罕他了,对方又开始跑了。   这难不成是什么雄虫的新花样?欲擒故纵之类的。   但他就是忍不住,禁 欲二十多年,头一次遇到合自己口味的,总忍不住想开荤,为了这还找迪克要了一大堆资料。   他不喜欢做下边的,但雄虫没有在下面的道理,他也不愿意何季在跟其他雄虫谈起这种事儿的时候心里闷着憋屈,所以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只要何季乐意,他就可以退步。   但对方东躲西躲,滑不溜手的,搞得他满肚子邪火。   “听说东边那个山头你们要搞个什么新建设?”克莱尔转移注意力,问何季。   何季说:“嗯,弄个池子。”   “池子?”克莱尔翻书的手停下来:“没事在山上挖什么池子?”   何季收拾着工具包:“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今天不是跟迪克约了复诊?别忘了。”   说到这里,克莱尔握着书页的手紧了下,没有回答。   复诊,无非是为了胎儿。   而胎儿,永远是那一晚的罪证。   他的腹部隆起越来越厉害,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弯腰抬腿、转身垂手,每个日常生活中的动作,这个凸起的腹部都会彰显着它强烈的存在感。   只要碰到,就会觉得恶心。   何季感受到沙发上虫的心情,走过来,亲了亲对方的额头:“我尽量早点回来。”   克莱尔放下书,抬手按住对方的后脑勺,近乎以一种不安的心态强吻回去。   他将何季的手放进自己衣服里,让他托着自己的腰和背,感受着肌肤相贴的触感,试图以这种感触模糊覆盖那晚的记忆。   其实他也有一些不确定。   哪怕何季嘴上说不介意,他不知道对方心里是不是真的不介意。   不跟对方做一次,他不安心,总觉得对方是不是不想碰自己。   何季感受着逼迫而来的急促呼吸以及掌下不均匀的心跳,心里也有些心疼。   他何尝不知道克莱尔在担心什么。   只是他俩如果真的做了,那关系就再也不没法回去了。   他没信心能够在跟克莱尔做之后,还放任对方跟别人在一起,跟别人上床,也没法抛开对方不管。   但克莱尔真乐意跟自己在一块儿吗?在知道前面种种孽债之后。   两人虽然肌肤相贴,体温相融,唇齿撵磨,心却都如风中飘摇。   何季借着出差的名头回到了主空间。   他等级提升快,能力又强,但老是捉不着人,所以每次回去,组里都囤了一堆活儿专门留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安心,快了。 第34章 医生建议我们多做   好不容易处理完,就到了晚上7:30,组长过来打招呼,抓他去吃饭。   “小何啊,我都快忘了你长啥样了。”组长说:“组里团建都两次了,次次找不着你,今天你一定得过来。”   林娜在一旁揶揄道:“我们是根本没有见过何季长什么样吧?”   何季看了一眼表,想起家里那位凶神下的命令,说:“不好意思,组长,今天来不了。”   组长还想说什么,林娜拦住他,对何季说:“没事,吃不完的我们打包给你,那家还挺好吃的,你回主空间热热就能吃。”   何季看她一眼:“谢谢,不用了。”   林娜也只找个由头帮何季拒绝,不在乎他要不要,对他点点头,让同事们放他回去了。   何季赶回主空间的时候7点59分,属于死线狂奔。   拉开院门的一刹那,顿时傻眼了。   里头站了十几只虫,他一到门口,就被喷了一身礼花。   “何先生生日快乐!!”旁边是十几张嘴一起喊。   何季被震得耳膜痛,脑袋懵。   他什么时候过生日了?   克莱尔从房子里出来,端出一盘菜,看何季这迷茫样,笑了声:“看吧,他自己都忘了。”   他还是无意看到何季工牌才知道对方生日的。   何季被一群虫架着坐在餐桌前,一只手给他戴上手工制生日帽。   克莱尔让靠近门的巴比斯把蛋糕端上来,点上蜡烛,对何季说:“许个愿吧。”   何季在飘扬响起的“生日快乐”歌里坐了半晌,起身去吹了蜡烛。   他没许愿。   太久没有过生日了,一时把握不住过生日的流程。   想要的东西,他都会自己去争取,实在得不到的,就干脆放弃,所以也没必要许愿。   其他的虫陆陆续续地从厨房里头端出更多的菜。   何季看了一下菜品,对旁边的提图斯说:“这些东西很贵吧?”   看着都是家常菜,但对于荒星的这群虫来说,物价是十倍以上的涨,这一桌子不知道得花多少钱。   提图斯笑笑:“何先生,您安心吃吧,大伙儿的心意。”   说着将一块蛋糕端到他面前。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代替何季接过,克莱尔换了盘清淡的菜放在何季面前:“他吃不了这个,少油少调料的好点。”   提图斯连忙说:“哦哦,好的,不好意思。”   何季其实也不是没法吃,而是木偶本身吃不出来什么味道,克莱尔喜欢口味重点的食物,他就找借口说自己不喜欢吃多油,多调料的,陪饭的时候就只是吃些清淡的米饭小菜。   克莱尔也就记住了他这个喜好。   一群虫在院子里坐着吃起了饭。   虽然经常一块儿干活,但确实从来没聚到一起这么放松过,小院子最近又打理得清幽漂亮,大家都玩得很开,就连克莱尔也嘴角微微勾起。   迪克渐渐有些喝醉,跟大伙畅聊他在医院里遇到那些傻逼雄虫,克莱尔笑着,手伸向桌子上的冰镇饮料。   何季忙逮住他:“不能喝。”   提图斯在一旁笑道:“管这么严呢?”   克莱尔一挑眉毛,就着何季握着他手的动作,十指交扣,将对方的手背抬起来,放在唇边亲了亲:“是啊,比敌军头头还难搞定。”   大伙儿这时候也不怕上将了,都打趣地吹口哨。   提图斯垂眸:“我要是也能遇着这么个雄主就好了。”   他还没说完,迪克就扑过来,醉醺醺地吼道:“不可以!!雄虫都是傻逼!”   “我不是说何先生,何先生不是雄虫,何先生就是何先生,”迪克声震云霄:“但雄虫真的都是变态。”   “你去医院急救室就知道了,妈的一群虐待狂,傻*%¥········”   其他虫笑道:“迪克医生喝醉了。”   “听说好像就是因为喝了酒才得罪雄虫被流放到这里的。”   提图斯笑道:“我也就想想,别激动。”   克莱尔看着闹哄哄的众虫,手放下来,与何季保持着十指相扣的姿势。   或许是天帮助,一般晚上这个点荒星不是鬼风呼嚎就是大雨倾盆,但今天却风和空丽,气温适宜,甚至能在天上看到点点星光。   干燥微凉的掌心,身边虫清爽干净的气息,让他很安心。   难以置信,在荒星的这段日子,想来是他虫生中最放松快乐的日子。   是啊,有这么只虫在身边就好了,以后每年都给他办生日会,大办特办。   明年再买一个大蛋糕,奶油清淡点的,再找几个乐队,在旁边拉拉小曲儿,办个舞会,也挺有意思。   何季给他夹了点菜,温声说:“原老爷子又让我捎了点腊肠回来,你嘴巴没味道的时候吃一点,但别吃太多。”   克莱尔紧了紧相握的手,难得温顺:“嗯。”   “白天检查的时候迪克怎么说?”   “……”   “怎么了?”   说到这里,克莱尔的脸色古怪起来。   “他说,”克莱尔的眉毛拧紧:“蛋没有受精。”   “什么?”   何季顿了下,立即反应过来。   不是吧?不会是他想的那种吧?   “那,会有影响吗?” 这个蛋确实是直接放进去的,因为没有经过那种行为,不受精再自然不过。   系统规则居然这么智能吗?   克莱尔手托着额头,烦躁地将头发捋上去:“不知道,可能是,没有进去。”   他不想在何季面前讨论这种让双方都恶心的事,把现在温情的气氛都破坏了。   但他确实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那件事没有进行到彻底,那不会有蛋的产生。   但既然连蛋都有了,怎么可能会不受精。   迪克还用新到的仪器测了三遍,每次的结果都一样。   对于造成现状的原因,何季自然心知肚明。   但他也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只能安慰说:“估计是这里的仪器出了问题,胎儿应该没事。”   克莱尔心情复杂。   得知他体内并没有另一只雄虫留下来的□□的时候,他很高兴,毕竟被其他的虫碰这件事情让他觉得很恶心。   但他也担心是某种意外导致这种情况,到时候胎儿出现问题,自己跟着受影响,变成一个废虫,境况就太可怕了。   他不敢想象自己失去力量的样子。   一个弱者,身边必然会什么虫都没有。   现在何季、迪克这群虫围在自己身边,他还是觉得这是因为自己够强,即使流落荒星,未来对他们也有价值。   如果自己精神海彻底崩溃,到时候墙倒众虫推……   心里乱糟糟一片。   突然掌心传过来一股淡淡的力量,雄虫的信息素缓缓输送过来,顺着经脉往上延伸,流入心脏,暖乎乎一片。   “没事,怎么样我都陪着你。”雄虫像是猜破他的心思似的,对他说。   “迪克给了个建议。”克莱尔与何季相扣的手倏地收紧,好像要将对方紧紧抓住一样。   “什么建议?”   “我跟你最近多做做,让蛋受精。”   “……”   “……”   原来搁这等着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乃甜文战士!!有一说一,何师傅能睡到老婆真的全靠老婆主动。 第35章 伤害   “怎么?你不乐意?”扣紧的手越来越紧,像个铁箍一样,几乎要将何季的手夹断。   “痛痛痛痛!”何季惨声道。   虽然感受不到痛感,但上将您用力之大已经让我的木偶发出警告了啊!   “怎么可能啊,我哪敢,”何季连忙表明自己拒绝绝对是出于对上将大人尊躯的关心:“怀孕到这个月,真的能,那个吗?”   “医生都说可以了,你到底在墨迹什么?”克莱尔寒声说:“你他妈不会在外面有雌虫吧?”   “这我更不敢啊。”   “那你看不上我?”   “您英明神武,魅力无边,我怎么可能看不上您呀?”   克莱尔手劲又大一分:“少他妈贫,到底有什么不满,你直说不行?”   何季心想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这回估计真得缴械了,正准备点头,旁边突然有虫走过来。   “何先生,有虫找您。”   何季起身,绕过桌子去院门边。   院子边站着的,不是别个,正是奥尼尔。   那次跟奥尼尔谈话之后,何季设法给对方减刑了,现在这虫能自由活动。   但自那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见何季过来,奥尼尔对他说:“生日快乐。”   “谢谢。”   “这个给你。”奥尼尔将一包种子拿给他。   何季接过,雌虫解释道:“之前打仗的时候去过跟这块地方土质类似的星球,看这种植物长得挺好的,也能食用。”   “进来吃个饭?”   奥尼尔看了眼院子里目光警惕地看着他们方向的克莱尔,勾起唇,笑了笑:“不了,祝你们幸福,真的。”   自己得不到的,上将现在得到了,他没有嫉妒的意思,反而觉得这世间能有这么一对,才算是有点亮光。   希望上将一辈子跟雄虫好好过,别落到自己现在这境地。   一身的黑衣,提着惶惶一盏白灯,又孤身融入黑暗之中去了。   何季回座位上坐下,才突然想起,他从来没在奥尼尔面前摘下过口罩,说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就是找他谈话的虫的?   思考间,旁边传来危险的低沉嗓音:“又一个过来送种子的?”   何季把种子交给提图斯安排,连忙给旁边这位夹菜:“是给您送‘种子’的。”   准确来说是送孩子的。   克莱尔恶狠狠说:“我看这地你还是别种了,到时候都不知道长的是粮食还是一院子桃花。”   上将毒舌起来也是挺刁钻的,何季又给他加了几筷子菜:“吃,再吃点。”   生日宴一直办到了凌晨,众虫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晚上两虫洗完了澡,窝在沙发上一块儿看电影。   手环投屏的墙上,上面正演着古代剧。   克莱尔懒洋洋地躺何季腿上,评价着里头的操作:“这城主也是傻逼,为什么现在杀,现在杀了后面谁给他打仗?”   “因为被背叛了吧。”   “那也是用完再杀,唔。”   何季的手钻进腿上雄虫的衣服里,漫不经心地捏着里头结实紧致的肌肉。   一边传着信息素,一边感受着这肌肉无上的质感。   手指划过腹部的旧伤,问:“最近这伤还会疼吗?”   “没有。”信息素给的多,雌虫恢复力也强,哪怕现在也是隔三差五的下雨,有时还会下冰雹,但再也没那么狼狈过了。   “往下摸摸。”一旦被划分为了自己人,上将就变得极为坦诚:“再下面一点儿,那里。”   何季照着他的吩咐做,最后两虫又吻到一起。   屏幕上受刑的叛徒还在呜呜啊啊地叫,屏幕外则是另一种声音。   ——   “克莱尔!醒·····咳····”   “!”   等克莱尔醒来的时候,他还在沙发上。   低头一看,他骑在何季身上,手里掐着对方的脖子。   何季抓着他的手腕,脸被掐得通红。   克莱尔心中一惊,连忙放开。   何季努力地呼吸着空气,趁克莱尔没有回神的功夫切换成木偶形态。   昨晚他太累,不小心切换成了原身,在这边睡着了。   结果硬生生被身上的虫给掐醒。   奇怪的是,对方好像并没有醒,只是在梦游状态中想要杀死自己。   “何季,还好吗?给我看看。”克莱尔心慌意乱,赶紧将雄虫抱起来,仔细查看脖子上的痕迹。   红中带紫,看起来极其可怕。   他对自己的手劲一向有信心,雄虫脖子又这么细,身体又这么弱,他要再醒来得晚一点,真可能在梦中就把对方给杀死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止不住地后怕。   “迪克,”他连忙去摸手环:“得让迪克过来看看。”   “没事,咳,”何季捂着脖子,因为一瞬间濒临死亡,木偶和真身状态来回切换,一时很难稳定下来,只能将头埋在沙发枕头里。   克莱尔一边帮他顺气,一边心里也跟着难受。   过了好一会儿,何季才缓过劲来,将头从枕头里抬起来,脸色刷白一片。   他一看克莱尔,脸色比自己还白。   “我没事,”他均匀着呼吸,问突然攻击自己的虫:“怎么突然这样?”   克莱尔手有些颤,他也不太清楚原因:“只是好像看到那天晚上的虫了,就想杀了他,但醒过来的时候,掐的是你。”   他的手触碰上何季的脖子,像在碰什么易碎的珍贵瓷器:“抱歉。”   “……”   某种程度上来说,克莱尔也没有杀错人。   “你之前有梦游的习惯吗?”   克莱尔摇头。   何季皱紧眉毛。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蛋没有受精,导致克莱尔身体出了些问题?   这种问题像迪克这种普通医生解决不了了,只能去找角色部门。   看着克莱尔后怕的模样,他安抚道:“别怕,我没那么容易死。”   明明是自己差点被掐死,却还反过来安慰凶手,克莱尔盯着面前的雄虫,握紧拳头,一言不发。   事情却远没有在这个早晨结束。   之后克莱尔开始频繁地做梦。   梦中他总是在杀死同一只虫。   那虫有时是虫族身份,有时又身穿长袍。   一旦进入梦境,他俩就会相遇。   自己会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杀死他,但事后,却又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那痛苦如此明晰,哪怕在梦境之中,也几乎让他肝肠寸断。   他不敢再让何季睡在自己身边。   他怕自己在没有意识的时候犯下大错。   某日他再次从噩梦中醒来,浑身冷汗地惊起,往窗外看去。   外头何季还在跟其他虫一块捣鼓院子那片菜园子。   最近似乎挺有突破,盖上大棚之后,地里边已经稀稀拉拉地在长苗。   一众高大雌虫站旁边,上课似的听何季在讲什么。   阳光下,雄虫头发透着金光,皮肤白得像是化进了空气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36章 焦急   “哈啊。”克莱尔扶额。   看外头光景,现在估计12点多了。   越起越晚,日日想睡,但没一个晚上是睡得踏实的。   再加上他早就跟何季一块儿睡惯了,手一捞过去,旁边空荡荡的只剩下空气,很难睡得着。   何季正跟雌虫讲解蔬菜种植时的注意事项,被旁边的虫提醒了一声,抬头去望窗户,正好见克莱尔在揉太阳穴。   “就按刚才说的那样做吧,我先进去看看他。”   进了屋内,上了2楼,何季坐床边:“怎么?昨晚还是没睡好?”   克莱尔嗓子沙哑地“嗯”了一声,手抬上来,把雄虫搂进怀里带到被窝上:“你陪我再睡一会儿。”   “我还有事呢。”   “一个园子能有什么事,陪我一会儿。”   何季看着他眼底的青紫,把窗帘拉了半扇,脱了鞋和外衣,进被子里来。   克莱尔手覆上来,搂着自家雄虫的腰,纤细劲瘦,摸着别提多舒服了。   把脸埋在对方身上,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雄虫的体香。   还是这么好闻,回主星后一定要让香水是照着调一版,整栋楼都喷喷,进门都清爽。   就是靠近久了,老是会觉得听不见心跳声,安静得让他心里发慌。   “你心脏不会有什么隐疾吧,怎么跳得这么轻,心脏无力?”   何季失笑:“睡你的吧,这么多话。”   克莱尔用鼻尖蹭了蹭何季脖子:“我就眯一会儿,不睡。”   然而他刚说完没多久,上眼皮和下眼皮就粘到了一起,很快沉沉地睡了过去。   何季抚摸着他的头发,想起今天早上角色部发来的反馈。   “孕肚道具蛋款普遍都是不受精的,一般不会有什么副作用,但您所在的世界可能受‘胎儿会抢雌父力量’这个设定的影响,蛋如果没有经过雄虫受精提供基础能量,就会导致母体被抢力量过多。”   “梦游是精神还不稳定的表现之一。”   听完了解释,何季还是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他总不能穿越回前面,再把蛋受精了塞进来吧?   结果角色部告诉他,现在补充居然也可以。   虫族胎儿的蛋壁这个月份还很薄透,区区延迟受精完全不是问题。   这兜兜转转忙活一大通,结果最后还是得亲身上阵。   何季低头打量毫不知情的雌虫。   搬家到这边来之后,克莱尔明显被养得好了很多,英俊的面容哪怕此时面带疲色,依旧比前面要健康不少。   从挺直的鼻梁、锋薄的嘴唇、线条优美的下巴一路往下望去,是若隐若现的结实微凸的胸肌。   一看就手感柔韧饱满。   他很少被分到男男频道,再加上审核严,自己又有些手段,没有违心地跟男人做过。   其实这次还是可以跟以前一样用各种各样的方法躲过去。   但不得不说,此番的对象非常诱人。   结实的身体带着男人独有的性感漂亮,光是看着稍微想象一下它脱下衣物的样子,就让人悸动。   更何况之前他隐藏身份放胚胎那次给克莱尔留下了很重的阴影,这次如果再耍什么小手段被克莱尔发现了,对方的精神海势必会受到严重的威胁。   要不然,真的来一次?   ——   克莱尔再次醒来的时候,一摸旁边,依旧是空荡荡一片。   顿时心里一咯噔,像是丢了什么重要东西似的立即坐起来。   “何季?”边穿衣服边喊了一声,没有收到什么回应。   难道是出去了?   妈的怎么偏偏睡着了。   他不会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雄虫动手了吧?   连拖鞋都没有穿好就开始在整个房子里急切寻找,因为用力过猛,房门被哐地砸到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眼前瞬间闪过梦中出现过的一个画面,也是在这么一个白棺材似的房子里,何季躺在地上,血哗哗直流,怎么堵都堵不住。   心脏瞬间紧缩起来,拿起手环给那虫打电话。   欢快的铃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但好几秒都没被接听。   一秒一秒的时间在这刻漫长得让他心悸,焦虑地将额发推上去,正准备出去找。   就在这时客厅门响起细微的声音,克莱尔倏地抬头。   何季还在门口往锁里怼钥匙,因为手上抱着一大堆东西,艰难地试了两次都偏了。   门却猛地从里面被拉开。   何季看向挂轴上晃荡的木门以及门里头看上去压迫感极强的雌虫,一时有些呆住了。   “妈的,去哪了?”雌虫的声音嘶哑无比:“问你去哪了!”   刚到家就被这么气势汹汹地逼问,何季还没清楚状况,抬头却看见对方额发此刻已经被冷汗浸湿,深色发丝黏贴在惨白的脸上,看起来狰狞又凄惨。   “手环他妈的是摆设吗?!”克莱尔怒从中来,一把将何季怀里的东西扫在地上,粗声吼道:“连电话都不接你在搞什么!”   箱子啪啪掉在木板上,对方声音之大,震得何季耳膜颤抖。   他盯着对方双眼逼红的模样,顿了两秒,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腰。   “对不起。”他将脸埋在这虫轻颤的宽阔肩膀上,柔声道:“我在门口,手上有很多东西,所以想干脆当面说,下次我会第一时间接电话的。”   松软的气息清爽的拥抱,耳边温和的声音,如棉花般将克莱尔包裹起来。   克莱尔身体僵硬了一瞬,既而脱力般放松下来,手臂抬上来,狠狠地将雄虫搂进怀里。   何季能感受到相贴的躯体心脏在飞快的跳动,耳边的呼吸很急促。   “草……”雌虫又低低骂了一句,不像是责骂,反而有些无力和悲伤。   何季拍着对方的背部,听到他说:“出去干什么?你那个破园子怎么这么多事?明天我给你雇几个虫干活,你在屋子里动嘴就行。”   眼看无辜的菜园子又被牵连,何季连忙道:“不是院子的事情,我只是去找迪克拿一点……”   说话间,克莱尔因过度急切失焦的双眼恢复了些许正常视力,然后他就看到,何季背后,被打落在地的纸箱子里,散落出几个——   圆柱形或者球形的物体。   “……东西。”   “……”   “……”   感受到空气中诡异的宁静,何季连忙回头顺着克莱尔的视线去看。   然后两虫视线相对。   腰间抱着他的手瞬间收紧了,力气大得骇人。   “不是,”何季害怕道:“你听我解释,我只是不想你受伤……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泡温泉   何季顶着额头上的大包,将半张脸埋进温泉水里。   这下手也太狠了。   抬起眼睛看对面的雌虫。   克莱尔一只手臂伸展搭在岸边光滑的石头上,另一只手则托着腮,目光打量着这个温泉以及何季。   雌虫的头发长得很快,落在肩膀上的头发此刻被泉水洇湿,轻柔的飘浮在水中,如同水藻。   刘海也被部分打湿,水珠顺着发梢滑下,亮晶晶坠在英挺的眉眼间。   从那似笑非笑的眼眸中往下,是薄而浅淡的嘴唇以及矫健结实的躯体。   何季移开目光。   “什么时候连这种地方都有了?”雌虫问。   “前两天和提图斯他们加工赶出来的,”何季闷声道:“你最近不是精神不太稳定吗?温泉有利于精神海的修复。”   克莱尔看着不远处状若地鼠心有余悸的何季,勾了勾手:“跑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何季想起此行的目的,还是有些忐忑。   “我又不会吃了你,我数到3,在那之前过来。”克莱尔沉声道:“1。”   “2”还没有出口,雄虫就游了过来。   克莱尔一把捞住滑不溜手的雄虫,只觉得既可爱又搞笑。   怎么老这么怕他。   别的雄虫都趾高气昂得傻逼,就他家这只胆小如鼠。   转念一想,这虫胆子也不小,劫狱都敢干,也不知道在私底下做了多少事,转头一看时对方什么都给自己安排好了。   再低头看雄虫的脸,只觉得怎么看怎么稀罕。   真漂亮。   过了水更清俊水嫩了。   他不在乎外貌,只在乎实力,雄虫之前那张脸他觉得也没什么。   但换了现在这张脸后,总觉得比他的原生皮更加服帖,违和感少了很多,似乎这虫天生就该长这样。   不对,似乎也不该是这样。   应该更漂亮,更惊艳的……   算了,管不了这么多了。   “你问迪克要那些小东西,又带我来温泉这里,就这么傻坐着?”   何季在对方怀里坐着,还有些愣愣的,有一种大餐在眼前,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吃的茫然。   克莱尔却不想再等了,翻了个身把雄虫按在岸边,自己迈开长腿跨坐上来。   俯身亲了下雄虫的下巴:“算了,我也是看过资料的,你别乱动就行。”   ——   他们泡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温泉”,因为上将大人出色的身体素质以及学习能力,一次性把自己想尝试的都尝试了个遍。   被摆弄的何季事后唯一的感想就是——雌虫确实身体素质过人。   他这刚买来的小木偶都快散架了。   反观旁边的上将,面色红润春光焕发,显然非常满足。   目光下移,视线触及到克莱尔带着吻痕的修长脖颈时,微微顿了顿。   方才——   “你可以掐回来。”克莱尔将何季的手放在带着吻痕的脖子上,一头墨蓝色的长发被水浸透,眼睫毛上也滴着水,薄唇开阖:“我掐过你,你掐回来,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何季被迫将手合在雌虫的脖颈上。   脖子是性命弱点以及虫纹所在地,除非是最亲近的虫,雌虫一般不会让别人碰,对克莱尔来说尤其如此。   可克莱尔现在却拉着自己,让自己掐他。   掌下的肌肉又薄又细,是雌虫身上最脆弱的部位之一,手心能感受到对方血液的流淌、喉结的滚动。   “我脾气大,我知道,我可以忍,但没法儿给你打包票说一辈子不会做出你接受不了的事。”克莱尔直视着雄虫,水流顺着下巴滑落至放在脖颈上的手掌上:“如果我做了,你也可以骂回来、打回来、加倍讨回来,我一声不吭,随便你折腾。”   “但有一点,你不能一声不吭地就跑,十天半个月连个信都不回。”不知是温泉水蒸腾的雾气导致的错觉,克莱尔的眼睛恍惚有些红:“也不能背叛我。”   “老子他妈这辈子就信你一只雄虫,”覆盖在何季手背上的手用劲很大:“只有你不能辜负我。”   一字一句,全都重重敲击在何季的心上。   他还能说什么?   这决定权从来都不在他手上。   其实他现在足够有资本,能够护好克莱尔一人,也不会再伤害他。   可对方如果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真的稀罕自己的呵护吗?   他现在都能脑补出克莱尔知道肚子里的虫崽怎么来的之后,大发雷霆、对他恶心至极的模样。   现在克莱尔有多信任他,那一刻对双方的打击就有多可怕。   “……”   何季从泉水里起来,对一旁闭目养神的雌虫说:“走吧,该回去了。”   ——   一个多月后,各处大棚中的菜园子都有了些成果。   净化的土壤中,郁郁葱葱窜起来一根根或绿或白的蔬菜苗,喜得卡马拉尔星的年轻所长白天起床看一次,晚上睡前又看一次,就盼着它们赶紧长起来,解决这荒星的食材供应问题。   荒星其他片区的流放雌虫们也被集合到了这边,一门儿心思地搞垦荒、奔开发。   何季他们家的小院子隶属于前沿开发核心战地以及最高指挥部,门槛都快被踏破了,每天各种访客川流不息,一楼旁边还新开了一个仓库,专门用来放农具、种子等物。   克莱尔显怀越发明显,故而搬去了二楼,与他主星军部同事的会议也多在东边的隔音会议室里。   两虫分工明确,一个农业,一个军事。   白天干各自的工作,晚上在被子里温存下,日子不声不响地流水般过去。   直到某一天,何季回主空间恢复下EEG值,正准备返回卡马拉尔星,被原老爷子逮住了。   老头回家给他抱了罐母鸡汤出来:“老婆子煮的,从位面空间花老多积分带回来的,你媳妇够月数了吧?给她捎回去补补。”   克莱尔确实接近临盆日了。   大出血的剧情像块石头一样压在何季心上,这些日子他盘点来盘点去,解决了不少潜在的危险因素,但还是觉得不安心。   而这种不安心,终于在他再次踏上卡马拉尔星的土地上时得到了证实。   作者有话要说:   孕妇不能泡温泉哦!!这里是虫族设定,他俩跟人类还是不同的,不要效仿嗷。而且温泉泡个10~20分钟就差不多了。另外也别被最后一句话吓到,我真的写的是he文。 第38章 危机再临   何季拎着鸡汤往小院子方向去,离那儿还有十几公里、步入一片废墟的时候,被左前方一只形容狼狈的虫拦住了。   那虫连鞋都跑掉了一只,脸肿了半边,一看到他,就匆匆忙忙地冲过来,口齿不清地喊:“何先生!快跑!快回去……”   他还没说完,后头尘土飞扬,车子的轰鸣声呼啸而来,空气中隐约寒光一闪。   何季伸手把那虫拽到身边,对方方才站着的位置便被轰开了一个大坑。   “怎么能偷偷过来打小报告呢?”三四辆一溜黑车在何季周围停下,左右夹击地围成一个圈,正前方的车门升起,下来一只身高两米多浑身彪子肉的纹身虫,边叼着烟边阴冷地笑道:“这多影响我们在何先生面前的形象啊。”   雌虫将何季护在身后。   何季这才发现对方背后鲜血淋漓。   “……”   扫了周围一圈,这群虫显然有备而来,从车上下来的虫手上都拎着家伙。   默默清点了一下虫的数量,观察了一下他们的武器。   感觉还行,就是这地方离克莱尔在的院子有些近,怕动静太大把那位惊动。   领头的虫把烟丢在地上,用脚碾碎,啐了口痰,继续笑道:“何先生,这不是好好说话的地方,您上个车?”   挡在何季面前的雌虫身体瞬间绷紧了。   何先生在宿舍里帮过自己一把,虽然可能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对自己,却是悲惨孤苦的生活中,唯一有虫对他伸出援手。   今天就是死,也不会让这群虫带走何先生。   下定决心的时刻,他感到第一次拥有如此巨大的勇气,真当他准备殊死一搏时,手却被轻轻地碰了碰。   雄虫清淡干净的气息靠过来。   是害怕了吗?   雌虫转过头去,安抚雄虫说:“别怕,我会……”   然而手心却被放入了什么东西。   何季把鸡汤罐的绳子塞雌虫手里,对他说:“你拿好这个,先回宿舍,待会儿我来拿,这事别惊动克莱尔。”   雌虫倏地抬眼。   何季的声音不小,周围的虫也都听见了,纷纷不屑地笑起来。   雌虫的手颤抖着,说:“我可以……”   何季拍拍他的肩膀:“这东西很贵的,一般搞不到。”   各个位面世界有各种生物,被冠名“鸡”的生物也各不相同,而原老爷子给他的鸡汤却完全是他曾经闻到过的香味,当时只觉得寻常,后面才知道这种鸡的设定并不常用,能搞到实属不易。   记忆中很香的味道,他也想克莱尔尝一尝。   何季看向领头的:“这虫跟我们没关系,让他走没什么意见吧?”   领头的挑了挑眉:“无所谓。”   他挥了下手,何季后边的虫让出一个缺口。   但雌虫却不愿意走,说什么也要留下来。   “妈的让你走就走,耳朵聋了?”旁边的一只虫没有耐性,拿缠着铁丝的球棍一棍子打在雌虫背上,本来就血痕模糊的背,因这一下又被剐出许多血肉。   何季转身就是一刀子,直接从下巴划拉到那动手虫的头顶,瞬间血液迸发,以鼻子为界,整张脸鲜血淋漓。   那虫手里的棍棒掉在地上,哀嚎着蹲下。   “说了让他走,耳朵聋了?”何季看向领头的:“你手下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事情发生得太快,其余的虫还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纷纷提起武器。   领头虫的脸色也青了一瞬。   “要走就快点走,我赶时间。”何季朝领头虫身后的车走去:“你也不想惊动院子里的那位吧?”   领头虫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一挥手:“走!”   何季上车之后,车队卷起灰尘,轰轰烈烈地从废墟撤退了。   雌虫留在原地,抱紧了掌心温热的汤罐,目光死死盯住车队离去的方向。   他该怎么办?   何先生这样下去会死的……   ——   克莱尔这边。   他刚从医院里检查出来。   虽然他觉得没必要这么频繁地检查,之前在远征的时候又不是没有见过雌虫生产,环境再怎么恶劣,成功产蛋的例子也一抓一大把,他没道理比普通雌虫还娇弱。   但家里雄虫天天在他耳边念叨,那股唠叨劲儿,不仅不招他烦,还显得挺可爱的。   和迪克等着士兵开车过来接的时候,克莱尔抬起手环准备给外出的雄虫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很快接通了,雄虫的声音好像隔着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   “你说什么?”克莱尔调大了音量。   何季一拳头砸在朝他扑过来的混混脸上,从满是铁锈的楼梯栏杆上一跃而过,落地时用尽量平常的语调说:“我说,两个小时左右到家。”   “你刚不是说一个小时后到?去干嘛了?”克莱尔皱眉。   “哐!”一声巨响,被何季踹飞的虫撞到墙上,把老旧的墙体又震掉几块砖。   “什么声音?”克莱尔敏锐地听见对面不同寻常的动静,立即追问:“你在哪?”   “在维修厂,加班,”何季对着后头追上来的虫装模作样地喊道:“老板我可不可以走了?”   抬腿一脚将脚边的钢板踢过去,高速飞行的边缘锋利的金属物件一次性削掉了两只虫的头,破碎的躯体与钢板一起斜飞到三四米外。   何季对克莱尔遗憾地说:“你看,老板说不行。”   何季抬头看了眼二楼追赶下来的打手,再打量了下一楼对他虎视眈眈却心有余悸不敢靠近的混混们。   在这个地方集合的虫族比他预料得要多,但收拾起来并不算困难,今天扫荡干净,后面就少一个不安因素。   “乖,你在家看看电影,结束了我也就回来了。”   “喂,你——”   何季挂断了电话。   他正转身,却听到离他近的一只虫大喊道:“我们上!他快不行了!”   何季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感到什么东西掉在了手臂上。   低头一看,是红色的血。   摸了摸鼻子底下,热热的东西在往下流,将整个掌心都染成红色。   以中指为界,木偶与原皮的界限展现出来,不一样的肤色像是被针线缝在了手上,诡异无比。   何季心里咯噔一下,眼前的世界跟着晃动起来。   是EEG值再次超标了吗?   不会吧,在这个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别害怕别害怕,何师傅会没事的!!(伸手抱住宝贝们~) 第39章 找到他!   这边克莱尔挂了电话,被雄虫顺毛一通,不仅没有安心,反而越发忐忑起来。   电话里的声音不太对劲,但他又摸不准何季在的方位。   正在这时,旁边迪克的手环一通狂响,刚点开劈头就是一句:“何先生出事了!”   迪克倏地抬头看向旁边的上将,对方的脸色瞬间剧变。   提图斯的声音急促道:“你赶紧安排救护车,我一定位到了位置你立马就过来!一定要快!”   急切间还不忘提醒一句:“这事儿先不跟上将说,他有孕……”   克莱尔在一旁听得肝胆俱裂,既急又怒:“他在哪里?!”   提图斯没想到上将正好在迪克旁边,卡了壳:“上将,你怎么……”   “我他妈问你他在哪!”   “还……还不知道……”提图斯看了眼面前抱着个瓷罐的雌虫,颤声说:“但好像是往西荒废区方向去了。”   正好此时军车停在他们面前,克莱尔转身就上去。   迪克立即跑上来:“上将,你不能去,对孩子……”   “孩子孩子,都他妈孩子,”克莱尔怒吼道:“他要是出事,我还生个屁孩子!”   说着催着司机直逼西荒废区而去,边赶往目标地点边给提图斯下命令:“你派3队虫去西荒废区,跟莉亚要搜索设备,她还没启程回主星,让她赶紧回来。”   危机关头,克莱尔的大脑迅速运转起来,飞快地思索着能够尽快定位何季位置的方案:“附近有个尼尔羊星,那里应该有空中搜索机,你想办法半小时内弄两台过来。动作快!”   克莱尔越吩咐越怕,生怕自己晚了一步,那虫就那么没了。   雄虫脆弱,不像他们雌虫能折腾,没有什么恢复力,光是一拳头,就能要他们小命。   脑海中何季头破血流的画面让他处于极度焦虑的状态中,眼前白沙飞扬的荒废区域仿佛永无尽头,哪怕司机已经把油门踩到了极限,他依旧觉得速度慢得像是在爬一样,恨不得下车直接狂奔到目的地。   不知在地狱般的焦灼中开了多久,克莱尔才在灰扑扑的视线中见到一大片废弃的建筑,墓碑似的立在大地上。   司机立即减速往那边去:“上将,何先生会不会……”   “不在这,不要停。”   “但是·······”   克莱尔懒得跟司机解释,粗声说:“快走!”   一方面是根据他历年的作战经验,眼前废墟的地理位置和建筑情况不会是何季电话里的那个地方;另一方面,出于某种神秘的指示,爱也好、信息素的牵引也罢、第六感也罢,让他直觉他们离何季还有一段距离:“往东边3点钟方向,继续走!”   司机不敢耽搁,火速往上将指示的方向开。   不一会儿,后边响起一大片轰鸣声,克莱尔往后视镜望去,白沙漫漫中一大批车队赶了上来,看标志是自己的队伍。   后头的支援车队和克莱尔汇合,再往前开了9公里左右后,克莱尔对着一片建筑区突然喊了停。   提图斯车队不疑有他,跟着停下。   一群虫按照克莱尔在车上的指示迅速包围了建筑区,克莱尔一下车,就在不远处看到两只刚死不久的雌虫,身高一米九,手上有枪。   这样的画面让克莱尔平生第一次恐惧起来,他怕再往前走,见到何季时,对方已经被枪扫成了筛子。   不敢再耽搁半秒,他带着虫往里头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找到何季!   就在此时,东南方向接连传来几声枪响,夜幕下像是一道道催命符。   克莱尔一震,嘶吼道:“那边!”   他的声音急迫到变了调,提图斯听见愣了一下,连忙派队伍往那边去。   见上将上车也要往那边赶,他往前走了两步,正准备阻拦。   可看到对方急红的双眼的瞬间,他没有再开口。   只是简单地代入一下,就明白克莱尔现在是如何的心情。   换做是他,哪怕是自己死在了这里,也不愿心爱的雄虫受半点损伤。   克莱尔跟着车队赶去枪声所在地,越靠近那边,视线所及的建筑物的死虫越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   那些尸体像是路标,一路显示着战斗发生的过程。   克莱尔在脑海中复盘着这群虫战斗的情景,很难确定何季现在是什么状态。   这么多的数量,不可能是何季一只虫干掉的,他再厉害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打死小半个帮派的量。   难道是□□火拼,把何季牵扯了进去?   还是他们内讧打了起来,那何季又在哪里?   这一个个问题盘旋在脑海,让他心如刀绞,因为任何一种情况雄虫全身而退的可能性都小得可怜。   他不信神佛,这时候却连虫神、神帝等所有能求的神都挨个祈求了遍,只要何季没事,后头他给他们上十年贡都不要紧。   他踹开挡在生锈晃动的铁架子楼梯口正中间的钢板,金属掉在地上爆发出砰然巨响,往楼上望去,半楼梯的尸体。   没有何季。   跨着尸堆跟搜救队一块儿上去,一间房间一间房间地地毯式搜索,过了十分钟左右才从某犄角旮里里抓到两个躲起来的混混。问何季情况,这俩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似的混混沌沌说不清楚,克莱尔气得想直接掐死他俩。   就在这时从楼上掉下一坨黑色的物体,不偏不倚“啪”一声重重落在克莱尔刚掀开的钢板上。   克莱尔一个箭步冲到栏杆边往下望去,是只雌虫,看体型比目前见到的都大。   再猛地往楼上去看,三四楼静悄悄一片,像是完全没有活物。   克莱尔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手有些发抖:“在楼上!”   何季背靠着木门躲在房间里,平稳着呼吸,心有些发虚,眼前也有些恍惚。   衣服已经全部汗湿了,湿哒哒粘在背后,把木门都洇出半个人影,而他浑然不觉。   巨虫掉下去的时候发出了很大的响动,一定把楼下那群新到的虫给惊动了。他以为这基地也没多大,收拾起来不成问题,却没想到他们还有如此规模的援军。   完全是他失策了,现在他只想回主空间,但活见鬼的是试了两次,人工都告诉他EEG值严重超标,跨空间旅行有风险,要往上申报。   何季都没力气骂脏话了。   听着迅速包围上来杂乱的脚步声,何季心里一横,心想干脆在这死了强行脱离空间算了,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忽然混乱中,一道辨识度极高的男声刺入耳膜:“何季!”   何季浑身一震。 第40章 眼下痣   这刻的感觉怎么说呢,像是心脏猛地被打了一管子血,眼前模糊的世界瞬间清晰了。   他心跳加速,呼吸快了几拍,强撑着精神出去,也顾不上自己现在极可能从木偶恢复了原身状态,向着声音来源处看。   开门一转头,正好与楼梯边上的克莱尔四目相对。   来不及反应,对方的气息风一般地扑上来,被狠狠按进宽阔的怀抱里。   心跳的声音、彼此呼吸的声音,因为躯体紧密相拥的姿势而响亮得惊人。   对方剧烈跃动的心脏仿佛与自己胸膛合为一体,“咚咚咚”无言地彰显着这个平常看上去强硬冷漠的雌虫此时的无尽后怕。   克莱尔在何季耳边喘息了一阵,在连何季都感到有些呼吸不畅的时候,他才稍微放开。   猩红的双眼从上到下地扫视了何季一圈,带着茧的大手捧着何季的脸颊,用拇指抹去对方眼下的血:“你他妈·······”   他声音顿了一下。   这双眼睛······   血从雄虫额头上流下来,染红了他的手指。   雄虫浓密的睫毛垂下,遮盖住颜色异常的的瞳孔,抬手将掌心覆盖到克莱尔手上,讨好般轻轻地蹭了蹭。   克莱尔吞咽了下喉头因为一路奔波而被沙尘呛得干涩腥甜的味道,看着何季手肘、膝盖上血肉模糊的痕迹,以及脸上不知道是谁的血,一时也难以顾及太多。   何季轻吻了下对方的掌心,安抚般地说:“没事,大部分血不是我的。”   “妈的,闭嘴,”克莱尔声音低沉阴冷:“闭嘴。”   “······”   “迪克呢?”克莱尔一把将雄虫捞起来,单手抱在怀里,转头就去找医生。   何季轻微挣扎着:“你有孕,别·····”   克莱尔再也憋不住心里的火:“你再说一句,回家我收拾你!”   何季把胳膊圈上将大人脖子上,不敢说话了。   “我他妈就不该放你出来,你以后就给我待在屋里,”克莱尔一边往楼梯那边走,一边训斥他,声音有些嘶哑:“一出来就搞成这样,万一你······”   他说不下去了。   何季抬起头,凝视着他,忽然凑近,碰了碰他的唇角。   柔软的触碰,信息素轻柔地传递过去。   克莱尔顿了顿,继而大力按住雄虫后脑勺,粗暴地回吻了回来。   交缠着失而复得的喜悦、无限的恐惧焦灼,克莱尔紧紧搂紧何季的腰,仿佛要将他按进身体里一样。   何季伸开双臂揽住克莱尔的后背,抚摸着对方跟自己一样湿透衣服的背脊。   短暂安抚了下焦虑的恋人,何季推开他,看着对方濡湿的嘴唇,笑了笑:“对不起,回去吧,这一周、这一个月我都不会出门了。”   “·······”   克莱尔沉默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咬牙说:“好。”   “来了!”迪克匆匆从楼梯下挤上前:“何先生,我们去车上包扎下伤口吧?这里光线和卫生条件不好。”   何季还没来得及回,克莱尔托了下何季臀部,将他搂得更紧,利落下令:“行,撤退。”   众虫正下楼梯的时候,忽然何季眼角余光里瞥见一道白色的微光,在光线昏暗的窗边倏地一闪。   他瞬间意识到什么,顿时心头大骇,厉声叫道:“克莱尔!”   同时猛地直起身,护住克莱尔的头部,将背部挡在攻击来的方向。   一切都像是慢动作播放,他动的时候,克莱尔也动了,甚至比他更快。   他甚至能看到对方的表情从惊讶转成阴冷,然后拔枪,迅速瞄准,按动扳机。   子弹从空中交错,一颗擦着何季的肩膀过去,一颗精准地命中目标,射穿了四楼敌虫的脑门。   何季和克莱尔倒在楼梯上,年久失修的铁梯子被撞击,发出让人恐惧的巨大响声。   旁边的虫连忙冲过来把他俩拉起来,克莱尔撑起身体,查看何季,吼道:“何季!你没事吧!”   手一摸对方背上,满把新鲜的血。   何季摇头说:“没事,你呢?”   克莱尔抿了抿嘴唇:“没事。”   他对提图斯冷声道:“再去搜,看看有没有活口,带回去审问。”   提图斯已经派虫上去了,连忙点头:“是。”   克莱尔拉何季起来,火速带着他往门口医疗车方向去。   一进车门,迪克就立即开始包扎伤口。   越检查,上将的表情就越恐怖,直盯得迪克也出了一背的汗。   作者有话要说:   上将携内眷何季祝各位考生旗开得胜!!另外由于作者正与甲方共同上演《午夜凶铃》《千里大逃杀》《你追我逃》等系列剧(其实就是项目要做不完了被甲方疯狂call),所以最近更新字数会不稳定一点,但是还是会争取日更 第41章 受伤   就在整个车厢都要变成冰窟的时候,趴克莱尔腿上的何季突然来了一嗓子:“啊。”   克莱尔马上神色紧张起来,急问:“怎么,哪里痛?”   何季喃喃道:“鸡汤。”   ?   克莱尔脸色微妙:“啥?”   “我要去拿鸡汤。先别回家,去维修工宿舍。”   “迪克,等下检查下他脑子。”   “我说真的,”何季紧张地握紧克莱尔的胳膊:“那鸡汤真的很难搞到的。”   “·····”克莱尔忍了忍,皱眉说:“那先去维修工宿舍。”   “额。”   克莱尔额头青筋直跳:“又怎么了?”   这回何季却不吱声了。   克莱尔这才看到迪克已经一镊子将嵌在何季肩膀上肉里的铁片拔了出来,刚那一下可能是真的疼。   一时间又心疼又气。   雄虫在他腿上蹭了蹭脸颊:“好累,回去想先睡一觉。”   “先吃饭。”   “所以要拿鸡汤。”   “嗯。”   “你为什么要过来?”   “······”   对话有一下没一下地进行着,没几个回合,何季就昏睡了过去。   克莱尔摩挲着雄虫破了皮的嘴唇和柔软的侧脸,将手指停留在对方眼下的一点小痣上。   这虫之前有这颗痣吗?   怎么没有见到过?   而且,他确信何季的眼睛之前不是绿色。   绿瞳孔、眼下痣,像极了······   他望向自己凸起的腹部,忽然感到一阵恶心。   脑海中蹦出一个近乎天方夜谭的可能性,但很快被他否定了。   一方面,那个猜想现实生活中的虫根本做不到。   另一方面,他找不到何季那样做的动机。   难道是他又去整容了,还是说自己精神紧绷到刚刚看错了眼睛的颜色?   各种纷乱的猜想与眼前雄虫身上刺目的鲜血伤口混在一起,让他格外烦心。   迪克给何季做完了处理,看见上将难看的脸色,忐忑道:“上将,您也检查下吧,毕竟······”   他没敢再提孩子,这像个逆鳞,每次提上将都要发火。   “我没事,您治好他就行。”   “还是检查下吧。”迪克作为医生,对楼梯上上将的那一摔很不放心,这时候也格外坚持:“您胎儿出了问题会对后续战斗力有巨大影响,之后再碰到类似的情况,谁来救何先生?”   克莱尔锐利的眼神射向他。   迪克吞了下口水,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忤逆,有些忐忑。   但或许是涉及何先生未来的安危,这次上将格外配合:“行。”   迪克:“········”好像知道以后怎么让上将配合自己了。   迪克检查了一通,没检查出什么问题,心里放心了些,但还是建议说:“上将,今天要不然还是住在医院吧,万一何先生有个什么问题也好处理。”   上将“嗯”了一声,视线牢牢地锁着怀里的雄虫。   迪克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没再吭声。   车队在夜幕中驶回医院,院里头上上下下一顿收拾,腾出间最好的房间给何季和上将。   何季背上有伤,只能趴着睡,显得有点凄惨。   克莱尔坐医生与临时护士们给他安排的另一张床上盯着眼前的雄虫,脑子里琢磨着日后怎么加强安保、怎么派两只虫盯着何季、怎么收拾今天这窝胆大包天的势力。   这一伙虫他不陌生,刚到废墟的时候就发现了,这群虫身上有自己眼熟的标志。   估摸着是寻自己的仇,又不敢硬碰硬,把主意打到何季头上了。   克莱尔做事从来都不怕有谁寻仇,来一个打一个,来一群杀一窝,他拳头硬,实力强,别的势力就算是心里有恨,也不敢在他眼前声张。   哪怕真的报应来了,也不过是烂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   可现在报应找上了何季,他却有些难以接受。   何季身上的伤,满打满算统共加起来还没自己第一次参加作战训练的时候多,但就是碍眼,看得他心一绞一绞地痛。   作者有话要说:   考试最后一天,宝贝们如果紧张午休没法入睡的话,可以试试闭着眼睛盯着眼皮内的光斑,走神了就重新回神继续盯(这方法对熬夜党也有奇效),不一会儿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睡着了。休息好精神饱满地考下一门。没事的,没事的,高考很重要,但是并不是说真的一辈子就框死在出来的成绩里,安心地上吧! 第42章 心跳停止   雄虫细皮嫩肉的,平常都被捧在手心里,一点小伤就哭天喊地的情况克莱尔见得多了。   虽然他挺嫌弃那种虫,但是他也舍不得何季跟着自己吃苦。   别的雄虫都被珍稀宝石似的保护得好好的,自己家这只反而三天两头地这一块伤那一道疤,跟个地上的碎石块一样被东碰西撞,哪有这种道理。   何季就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说句狂傲的话,他看中的雄虫,他就要捧到天上去,哪怕是雄帝来了都得靠边站。   边想着边打开网站,循着之前看某次广告的记忆,点进一个网址,买下了一栋安保设备极其完备的豪宅。   思索了下,又订购了一批花草,雇了虫去栽院子里。   手指按到一个紫绿相间的大衣柜购买键上时,他动作顿了顿,而后忍痛划过去,点了个白色的柜子。   买完家具,他看向床上睡得正香的雄虫,说:“买的都是你喜欢的,好起来了就跟我回主星,别到处乱跑了。”   睡梦中的雄虫发出轻声的呓语,好像在回应。   克莱尔看了一会儿,盯着柔软嘴唇间细白的牙齿和里头若隐若现的粉色舌头,忍不住倾身靠过去,将手指放在对方的牙齿间。   牙齿轻轻磨蹭着他的指腹,像是小奶猫在咬他一样,一下一下磨得他心里头发痒。   浅浅的呼吸扑在手部皮肤上。   是错觉么?感觉现在何季的呼吸和心跳反而像只正常虫。   思索间手指已经探进去,被轻轻吮住了。   克莱尔心跳猛地提了起来,按着指腹下湿软的软舌,直到对方眉头微微皱起,露出难受的神色才将手指抽出来。   看了眼指节上浅淡得很快消失的白色咬痕,克莱尔露出一个无奈的笑:“磨虫的小东西。”   ——   何季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把之前缺的觉补了大半回来,直到第三天日上三竿才找回自己的意识。   一摸旁边,平坦结实一片,时有起伏,很有韧劲,不知道是什么。   睁开眼迷迷糊糊去看,才发现是他家雌虫大人的上半身,松松套了件衬衫,自己的手正探进衣服里摸着对方饱满的胸肌。   刚醒来,就被吓出一声冷汗,连忙想收回手。   谁知被摸的虫压根儿没睡着,大手覆盖在他手上,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醒了?”   谢天谢地,何季这时候还有点理智,想起来自己是个披马甲的人,当即将脑袋闷枕头里,瓮声瓮气说:“嗯。”   克莱尔听见他回应,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些许,说:“渴不渴。”   何季暗箱操作间换好了马甲,抬头摇了摇脑袋。   克莱尔盯着他,半晌不说话。   何季背后就开始出冷汗,怀疑是不是自个儿刚刚按错键,马甲没有唤醒。   所幸上将大人最终还是扭过头去,下床说:“喝点水,我给你倒。”   何季盯着上将大人净水器前高挑挺拔的背影,还是有点儿不放心,觉得起床之后的气氛有种奇怪的沉默。   又悄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马甲,确认它真的生效了,才开口:“你身体……”   “你三天没醒。”   克莱尔没有回头,只是简短陈述道:“中间好几次呼吸和心跳完全停止。”   何季闭紧嘴不再说话。   房间里头只剩下雌虫沙哑的声音:“迪克他们怎么抢救都回不来,过了一会儿,你心跳又自动恢复了。”   净水器的运作灯由绿转红,克莱尔端着水回来,盯着床上的虫:“你说你心跳天生弱,是这种连仪器都检测不出来的弱?”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 演技爆发   何季被子底下抓着床单的手倏地就紧了。   心想终究是坏事了。   在佩戴了马甲的情况下留在位面空间休息,就是会有这种隐患。   睡着的时候,马甲和原身可能会无规律互相切换。   运气不好,容易被当场逮着,在原居民眼皮子底下上演大变活人。   不幸的是,从克莱尔的阐述中,他已经在睡着期间来回掉马甲好几次了。   他该怎么跟这位解释他时有时无的心跳,以及虽然没被提及但显然已经暴露了的五官微妙伸缩来回挪移的脸?   克莱尔微眯了下眼睛:“不喝水吗?”   何季身体颤了下,却没有伸手接。   他从业经验好歹300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哪怕现在这会儿已然感觉大事不妙,表情却还是没什么变化。   “刚出生的时候,雄父就因为我没心跳把我扔医院外的小道上。”   心思电转间,何季低声道,声音中含着些许漠然与麻木:“其实是医院仪器没检查出来,还是雌父晚上偷偷把我捡回去才发现我还有一口气。”   “但雄父一直觉得我是地狱里爬回来的死胎,又因为我长得丑,连饭都不肯给我吃,都是雌父冒着被打的危险偷偷给我送饭。”   何季顿了下,声音哑了,接下来的话述说得很艰难:“八岁的时候,雌父有次送饭被发现,然后就被······”   被怎么样了,何季没说,只是抿了抿唇,低头问克莱尔:“现在你也觉得我奇······”   话还没说完,一个宽阔坚硬的怀抱就扑了上来。   杯子里的水撒在了枕头边上,何季刚酝酿出的眼泪也被晃没了,耳边雌虫的声音含着酸涩与歉意:“我没那个意思。”   “我只是······”克莱尔将脸埋在何季脖子上,鼻尖雄虫清新香甜的香气让他既怀念又心痛:“只是你他妈,心跳这东西一会儿有一会儿没的,谁遭得住······”   如果迪克没发现何季心跳又起来了,中途判定了他的死亡呢?   如果其中有一次心跳是真的要没了,他们没有注意到,没有及时抢救呢?   如果这床上躺着的已经不是何季,只是一具尸体呢?   克莱尔这些天坐何季床边儿,浑浑噩噩间一次性把这二十多年来所有的虫生都想完了。   甚至都开始给他一家里做墓地生意的下属打电话,让他留出两块地,何季一块,自己在旁边一块儿。   电话挂完五个小时后,何季才总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意识清醒了。   ······   总之这种事不能再发生第二遍,再来一遍要的不仅是何季的命,更是要他克莱尔的命。   何季通过信息素揣度了下克莱尔的情绪,觉得这虫估计已经信了自己的鬼话。   默默给无辜的虫星医疗仪器制造行业道了个歉,抬起手,拍了拍克莱尔的肩膀,轻声道:“我想你了。”   雌虫的身体一僵。   何季的手从敞开的衬衫底下伸进去,抚摸着雌虫结实又不失光滑的后背,微温的指腹划过起伏的肌肉线条和肩胛骨。   信息素从掌下散发出来,渗透进对方身体里。   何季将额头抵在克莱尔额头上,轻蹭着对方鼻尖,然后轻轻把嘴唇贴上那两瓣常年紧抿却意外柔软的薄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阳光好好~窗外湖边的树绿幽幽的,超级赏心悦目 第44章 起疑心   事实证明,在医院这种公共区域,做点小夫妻间的私密事儿还是挺有风险。   两片嘴唇刚贴在一起,门就嘎吱一声响了,从外头探进两颗脑袋。   俩下属正想趁上将跟何先生睡着时检查下净水器是不是在正常运作,一打眼就看见床上两口子正在接吻。   上将扭过头来,那眼神,感觉今晚他俩也能光速在医院拥有两个床位。   何季本想趁热打铁亲亲抱抱,把马甲这事暂时糊弄过去。   但现在被打断,也不好再进行了,便放开了克莱尔。   对方却眉头一皱,当着门边那俩虫的面,来了个缠绵粗暴的深吻。   亲完家里雄虫,上将大人从床上起来,对自己情商欠费的属下下令:“给他换个床单。”   目光挪到第二个属下身上:“你跟我过来。”   属下二忐忑地跟着上将大人过去,觉得自己铁定会挨处分。   结果在离病房最远的走廊尽头,上将在床边站定,对他说:“再去查何季的底细。”   下属心里一跳。   这话不陌生,毕竟上一次屋里那只雄虫的底细也是自己查的。   没查出什么特别的东西,后来上将也没再提起。   现在又要查,难道是上将还是对那位不放心?   “西荒废区的事也去找找有没什么线索。”因为这三天近乎于不吃不喝地守在何先生的床边,月光下上将的面容有些苍白疲惫,目光却锐利非常,看得下属有些心悸。   上将补充道:“何季做整容的那个医院也去调查调查,把录像调出来。”   下属咽了下口水,低头说:“是。”   何先生昏睡期间,上将大人的担心不像是作假。   可何先生醒了,上将大人又表现得对对方有疑心。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下属满头雾水。   算了,他要是能猜中上将的心思,那他也能做上将了。   不过,还有另一件事。   “上将,我雌父说那附近的墓地如果组团购买可以再便宜8000星币,您要不要再预定几个······好吧,我滚了。”   克莱尔狠狠瞪了属下一眼,看了下何季病房的方向,转身下楼去找迪克。   病房这边。   何季也联系了制片,开篇就是:“我恐怕要掉马了,你把西荒废区那边的事帮我收拾下,伪造成他们是因为内讧才全灭的,伪造成本从我积分里扣。”   制片正跟同事一块儿享受主空间的新品披萨,收到消息时有点不以为然:“A······何大,为什么那么担心掉马啊。”   长得那么好看,明明靠脸就可以轻松攻略任何一个位面角色,她一直不明白A大为什么要费劲把自己弄丑跟在那只雌虫旁边。   “你不明白。”何季懒得跟她解释前因后果:“拜托了,回去给你签名。”   小制片从座位上一蹦而起:“好耶!”   “整容院那边你也帮我伪造下证据,包括就诊记录、监控视频······”   “何大,我办事,您放心。”小制片一边叼着披萨,一边手指在光屏上飞快操作着。   “嗯,多谢。”小制片虽然从业年头不多,但却是目光毒辣的杨姐都评价过“聪明”的对象,何季没再多讲,挂了电话。   他转头,看到铁质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透明玻璃瓶,一束重逢花泡在干净的水里。   或许是到了提图斯口中的“换色期”,往日洁白无暇的花瓣此刻从芯子处开始,往上透血般渐染上红色。   不知是这个时期才有的,还是之前没有注意到,这花竟幽幽散发着香气,一丝一缕萦绕在床头,让何季有些反胃。   他把花从茎处掐断,扔进了垃圾桶里。   作者有话要说:   何师傅这恋爱谈得,看着还挺耗命的哈哈哈(很缺德地笑出了声) 第45章 准备坦白   何季醒后,又被迪克在医院强留了一周左右才被放回家里去。   他们不在的期间,池子里的鱼都肥了两圈,一问才知道罪犯是提图斯。   这厮每日坚持亲自来他们院子里看菜园,顺带喂鱼,没把控住量,导致现在何季看每条鱼都游得很费劲。   何季也不知道怎么了,对这个世界格外有感情,看着院子那木门,菜园里头青青点点的蔬菜,池子里的肥鱼,莫名有种回乡归家的感觉。   一段时间没回来,对这儿居然还挺怀念的。   提图斯跟他商量着这个星球未来的美好规划,说是想把这打造成一个吃穿不愁的雌虫休憩地,以后就算是被流放到这里也不是什么令虫恐惧的事,大不了大伙儿一块组团养老。   何季笑了下,说:“行啊,我帮你。”   他还真的没说假话,他现在等级很快就够了,等克莱尔一走,这个星球没啥戏份,他还真能有权限将其改造成个正常星球。   到时候等克莱尔那边开始走主线,跟雄主闹不愉快,还有个舒适的娘家可以回。   他这么盘算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其实如果克莱尔愿意,他想取代那个玩家。   玩家不过是玩玩,但对于位面角色,事情和感情都是真真切切的。   那个玩家如果是个好的,正常走下剧情,宠宠克莱尔也就罢了。可如果不是呢?   背着剧情搞些出轨偷人、其他下三滥的事儿的玩家他也没少见,到时候按照克莱尔这暴脾气,又哪是制片、玩家、剧本hold得住的。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也有私心。   克莱尔对他而言,是块其他人都没发现的宝藏,别人都不敢靠近,只有他知道对方脸红气喘的样子、动情的样子、痛苦脆弱的样子。   他腰部、大腿的肌肤,除了何季,应该没人碰到过。   他内心深处的喜怒哀乐,除了何季,也应该鲜少有人理解。   那一截柔韧精瘦的腰、那一片笔挺宽阔的背脊、那一双凝视着自己的暗蓝色眼睛,越触碰、越端详,就越像罂粟一样,让人着迷   他何季活了这么多年,还鲜少有如此想要的人。   现在宝藏开发出来了,要他拱手让人,的确太强人所难。   他看了眼站屋门口靠着门框盯着自己、腰细腿长身高直逼门顶的雌虫,开始琢磨要不然阶段性地试探看看。   其实在医院期间,他已经隐隐察觉到克莱尔开始怀疑他的真实身份了。   也是,他的脸变一次可以说是科技造就奇迹,是先进美容技术的功劳,变两次可以说是“你太紧张看错了”,来回横跳个三四次,上将大人眼睛和脑子都没问题,怎么可能会被他轻易糊弄过去。   还不如心一横,把前因后果都主动交代了。   万一真克莱尔真被他这段时间的努力感化,愿意赐他一条狗命呢?   开始这么想了之后,脑子也变得清醒了一些。   反而有些如释重负,好像做出了遵循自己内心的决定,哪怕前途艰险,但心里却清晰有了目标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何师傅要自首了······大人们我这估计还得忙一阵,感觉可以攒一攒文再看~(不过也欢迎来每章下面找我聊天,毕竟写文的快乐就在这里) 第46章 沙发上   提图斯在一边忏悔了自己喂鱼过度的过失,开始交代另一项过失——   鸡汤没了。   何季昏睡之前心心念念都是那罐鸡汤,就想着回来跟克莱尔一块儿喝一口,一听有些发蒙:“怎么就没了?”   “惩戒所的低温设备不好用,变质了。”提图斯说:“您拜托保管鸡汤的雌虫说自己有罪,非要领罚,您看这怎么处理?”   没有完成雄虫交代的任务,按道理讲都是要受罚的。更不用说,这次还是何先生被救回来后还心心念念的鸡汤。   经过这么几个月的相处,提图斯其实知道何先生不是那种会随便惩罚雌虫的虫,但是出于流程,还是得问一嘴。   何季听完原因,也不怎么在意:“那算了,事不大,让他回去吧。”   提图斯抬起手环,对对面说:“听见了吗,何先生说不用。”   那边雌虫没有帮何季保管好重要物品,坚持要受刑,脱了上半身衣服已经自动走到刑架上了,听到手环中传来雄虫的声音,半是愧疚半是感恩。   他没有遇到过这样宽容大度的雄虫,既然对方已经首肯原谅了他,他也不好再坚持什么,在那边千恩万谢。   何季被谢得头疼,只好告诉他鸡汤这事儿本来就是自己让他帮忙的,怎么着也轮不到他谢自己。   然而这虫常年受虫族价值观的教育,自有一套逻辑,一定得要将功赎罪。   何季顿了下,说:“非要这样的话,在我不在的期间,帮我照顾下克莱尔吧。”   对面也愣了一下,说:“好。”   按照克莱尔那脾气,主动交代重大错误只有两种结局,要么成功,要么成仁。   万一不幸是后者,就这能靠虫族这群虫多帮衬下克莱尔了。   那边克莱尔在门框欣赏雄虫戏鱼图没一会儿,就没耐心起来了。   跟提图斯有什么好说的,还说那么久,当他这么大一只虫是死了吗?   还靠得那么近,是不是别有居心。   于是提高音量叫了一声:“何季,回来。”   何季就像一只被主人点名的狗,放下手里挣扎的鱼就走过去。   克莱尔摸了下他头顶,感觉阳光下头发带着金光的雄虫外表真是可爱极了,既温顺、又治愈。就算是没脑子,放家里也是个好摆设。   可惜的是,这只不仅有脑子,还有太多秘密。   瞳孔暗了暗,又揉了手里触感柔软温暖的头发两把,克莱尔对提图斯说:“我们进屋,你没事就回去。”   翻译过来就是,我俩要独处,你一边儿去。   提图斯才是那个没脑子的,非要再打理下院子里的菜,被旁边有眼力见的下属硬生生拉走了。   克莱尔和何季回屋子里,第一件事就是往沙发旁去。   克莱尔身子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头,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向何季伸出:“过来。”   何季无语:“你还有孩子呢,都不注意点。”   骨节修长的手拉住何季手腕,将其整个拉扯到沙发上,然后位置翻转,克莱尔从上到下俯视着身下秀色可餐的金发雄虫。   “那这样总行了吧?”克莱尔用手托着何季的背,让他的伤口不至于直接接触到沙发,表情既视感有点像是电视剧里强抢民男的地主恶霸:“缺信息素了,补我一点?”   被扑倒的对象还没同意,克莱尔就低下头,亲上何季的脖子。   雄虫的脖子又白又细,亲上去跟亲一片丝绸一样,冰冰凉凉的,自带着难以形容的令虫着迷的香气。   克莱尔一路细细密密地吻下去,沿着动脉、锁骨,一路向下,手上也不消停,瞬息间何季衬衫上的八颗扣子就开得只剩一颗。   何季捂着最后一颗扣子,贞洁烈夫道:“大白天的,别吧。”   恶霸一挑眉,十足的痞气:“就是大白天的才带劲。”   作者有话要说:   笑死我了,两天还是三天了,我的脑海里还是徘徊着白三十三大大的“老何这是何必呢,接受命运(掉马)的安排吧”和攻视角爱好者大大的“小脸通黄”,哈哈有好多看到就乐的评论和很让我感动的评论,早上都加精惹~ 第47章 沙发上2   好哥哥,外头还有虫啊,您也不怕自己声音被听了去。   一下子都不知道谁上谁下了。   但秉持着可能是最后一顿晚餐,宁愿做个饱死鬼,也不做饿死鬼的原则,何季也不再维持原则:“行。”   于是干脆利落地脱起衣服裤子。   这下倒是让克莱尔有些意外。   大白天的,何季一向会害羞点,他喜欢白天做这种事,其中一大乐趣就是欣赏家里雄虫欲拒还迎、别扭忐忑的样子,看着别提多可口。   现在对方落落大方了,他倒有些发愣。   何季脱完了自己的,又帮克莱尔脱他的。   雄虫的脸白净漂亮,此刻瞳孔里染着鲜活的欲 望,就更加生动漂亮。   这小模样看着别提多带劲,克莱尔血液下涌,也立即找回了状态。   然而何季却按住了他的肩膀,说:“你要生产了,不能做,今天我用其他方法帮你。”   然后当着克莱尔的面,低下头去。   做完之后,克莱尔整只虫还是懵的。   何季抬起头,粉色的舌头舔过嘴角,眼睛亮得惊人。   克莱尔喘着粗气,忽然一只手抓住何季的头发,寒声道:“你怎么这么熟练?给其他虫做过?”   何季摇摇头。   确实没有,他的身份,不需要给位面角色做这种事。   克莱尔低骂了一句:“草。”   何季看着他剧烈起伏染着春//色的胸膛和鲜红色的嘴唇,知道这句“草”在他家上将嘴里就是很爽的意思。   暗自揣摩是不是多做几次这种事上将未来会对他从轻处理。   一切结束之后,两虫窝在沙发里面。   何季趁着克莱尔心情最好的时候,撑起身子问了一句:“克莱尔,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小心背叛了你······”   克莱尔眼睛眯起来:“比如?”   何季与他视线相对,没有回答。   “我会亲手杀了你,”克莱尔伸手摩挲着雄虫有些发肿的嘴唇,目光狠厉:“只有你不能背叛我,想都不要想。”   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光,条纹状投射到雌虫的脸上。   这是一张君王的脸,一张上将的脸,充满了冷酷与果断。   何季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下一秒,一双大手将何季揽进怀抱里,雌虫事后浓郁的信息素包裹上来,克莱尔亲吻着何季的头顶:“我不会给你机会背叛我。”   何季哭笑不得。   哪还用你给我机会,我说的是既定发生了的事实。   克莱尔搂着何季睡了一会儿,很快沉沉睡去。   他最近守着何季,都没好好休息,这时到了家里,就很快放松下来。   何季凝视了他一会儿,起身去做饭。   然而饭做到一半,就听到客厅里传来一声巨响。   何季被吓了一跳,循声出去,只见克莱尔捂着腹部,半撑着茶几,把桌上的物品扫落一地。   而他捂着的地方,往下赫然是一片赤红!   何季一个箭步冲上去,急声问:“怎么了!”   克莱尔狠狠抓住何季的胳膊,手背青筋暴起,颤声道:“突然·······肚子痛。”   作者有话要说:   大出血剧情要来了······抱紧紧宝贝们,没事的,不要害怕~ 第48章 生产危机   何季看着他满头冷汗,脸色惨白,自己也跟着满头冷汗。   他当下意识到即将要发生什么,立即给迪克打了电话过去,一接通就厉声说:“快!克莱尔要生产了!”   三分钟内,救护车就到了院子里。   何季跟迪克一起将克莱尔抬上车,看着那满地的血从沙发一直流淌在地上,再流到担架、车辆上,心脏阵阵揪痛。   还是来了,避无可避,该来的剧情还是来了。   他急问:“他怎么样了?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出血?”   迪克迅速地检查着,拿仪器的动作快出残影,额头跟他们一样起了层薄汗:“还不知道原因,但胎儿不稳定。”   何季咬住唇,再怎么急,他也知道不能给医生添乱,不然影响抢救,只能用力地握着克莱尔的手。   克莱尔还有意识,执着地看着何季的方向,像是要确认对方在自己身边一样。   何季被看得心痛,一遍遍地说:“我一直在,我会陪着你。”   克莱尔用力回握着何季的手。   何季捧着对方指节有些无力的手,轻轻吻着,尽力传着信息素过去。   忽然克莱尔的指尖颤动了下,狠狠地咬住了下唇!   迪克也急道:“出血更猛了!”   何季忽然转头对他说:“不用顾虑,优先保大。”   迪克一愣。   他确实为了保住胎儿而有些束手束脚,但是········   克莱尔隐约听到,强撑着力气断断续续地说:“不行·····孩子必须·····生下来······”   这不仅仅是孩子能不能生下来的问题,是他后面会不会成为废虫的问题!   他不能失去力量,他如果废了,后面何季出事了他靠什么保他?   哪怕生死线上走一遭,他也认了。   真要死了,他这辈子有个何季,也没什么遗憾。   何季焦头烂额,见克莱尔又把自己下唇咬得血迹斑驳,呵斥道:“你要是死了!那我来这有什么意义!都快死了还考虑什么力量!”   他当然知道对方不是心疼这个来历不明给他带来一堆折磨的孩子,而是在乎后面会失去力量。   但他却没有想过,对方其实把他何季放在第一位。   一边把胳膊塞进克莱尔嘴里当替咬的,一边说:“没事,你会没事的,就算你变成废虫,我也能把你拉起来。”   克莱尔含着手里这截胳膊,没舍得咬。   隔着模糊不清的视线望去,只见到雄虫坚定看着自己的眼睛。   这辈子,从来没有谁跟他讲过,他变成废虫也不要紧。   哪怕是天塌下来了,他也是被众虫期待把天顶起来的那个。   没谁在乎过他累不累,痛不痛,乐不乐意。   但他坚信何季说的是真的,对方是真的觉得自己哪怕真一无所有了也不要紧。   源源不断的信息素从雄虫与他相贴的肌肤上涌进来,他冷静下来,尽全力调动自己的恢复力。   迪克喜道:“出血量少了!何先生继续!”   但何季和克莱尔都没再对过话   刚刚那句已经足够,他俩都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大出血剧情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剧情节点,影响着克莱尔对何季后续的态度,宝贝们别担心,不会故意虐大家~~ 第49章 大出血   何季笃定,在剧情的运作下,这次大出血有惊无险。   克莱尔一定会好起来,然后会有个他安排进来的漂亮孩子,会开启主线剧情。   大出血仿佛是个红色的“END”字样,标志着他何季的退场。   他抚摸着克莱尔被汗浸透的头发,无声地传递着信心过去,克莱尔哪怕神志不清,手指无力,也执着地拉着他。   这样依赖他的虫,后面会窝在其他虫怀里,会对他一样,脱下衣服,敞开大腿。   甚至还会如此煎熬地生下第二个孩子。   不行。   何季握紧克莱尔的手。   不行。他接受不了。   哪怕克莱尔后面恨自己也罢,回去他就提交资料,一定要把这只虫拉到自己这边。   克莱尔想杀就杀,穿他个十几上百个世界,让他杀上个十几次,上百次,杀够本。   反正自己命够硬,又不会真的再死了。   之前一直犹犹豫豫地在做些什么?真的穿了那么多个世界,脑子穿懵了吗?   在下救护车一路奔向手术室的路上,何季目送着克莱尔进去室内,看着那盏手术灯亮起。   那一瞬间,何季在这个跟当年失去他爸的画面高度相似的场景中,突然明白了自己潜意识里在犹豫什么。   说到底,最开始何季再怎么对克莱尔好,再怎么赎罪,都只带了一半的对“活人”的情感。   知道位面角色也是有自己情感的,但是在主空间待惯了,有种高位面人物对下位者的怜悯。   跟三百多年前,还是个普通高中生的自己看电影的时候会想着拯救里头的金发美女一样,心痛是真的,想拯救的心也是真的,但没把她们当成跟自己对等、情感一样鲜活的生物也是真的。   拯救完了之后,回自己上位者的座位,能轻轻松松忘掉人家也是真的。   但现在这一刻,哪怕知道故事结局,仍旧心如刀绞地恐惧地看着手术室的大门,生怕里头走出来一个护士,跟他讲出了岔子,克莱尔就这么死掉了的心情却真真切切地告诉他——   他现在是真的爱克莱尔。   缺他不可。   不是赎罪,不是救赎。   是没法接受这个人的消失,也没法让这人去跟其他人卿卿我我。   他给提图斯打了个电话吩咐了事情,煎熬地手指交叉掌心相对地握着拳头,跟当年他爸死之前一样焦灼不安。   护士上前来跟他说个什么,他都只能强撑着听完,生怕从里面听到什么意料之外的消息。   然而意外却不会因为人的退避而不降临,护士第三次出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克莱尔再次血崩了。   雌虫自带的修复力因为血量过少也崩溃了,不输血的话,真搞不好会让克莱尔死在这里。   匆匆赶来医院就听到这个消息的提图斯懵了,这荒星上哪找血去,等他找到合适的虫,上将估计已经没了!   谁知椅子上坐着的何先生却倏地抬头,眼眶发红,对他说:“我让你带来的虫带来了吗?”   提图斯从没见过何先生如此表情,简直跟地狱里的厉鬼似的,愣了一下连忙说:“来了!坐另一辆车,马上到!”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哟我可怜的儿子们(鳄鱼泪)今日中午12点双更~~宝子们莫怕 第50章 生产顺利   话音刚落,走廊深处就传来一串急切的脚步声,四只虫匆匆赶过来。   其中一只还很眼熟,正是被拜托保管鸡汤的那位。   何季与他对视了下,说:“没想到这么快就需要你帮忙了,输血量有点大,辛苦你了。”   那虫点点头:“没事,应该的。”   何季说了句“多谢”,然后立即转头:“他的血型跟克莱尔一样。”   护士连忙将这虫带走抽血。   之后就是仿佛永无止尽的等待。   虽然雄雌虫授受不清,但看着何季担心的样子,提图斯还是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背。   “上将会没事的,那么多次远征都安全回来了,这次也会胜利的。”   何季死死盯着手术室的方向,抿唇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护士再次出来了。   何季腾地一下站起来,把对方吓了一跳。   这次带来的,是好消息。   “恭喜,”护士疲惫却欣喜地说:“雌虫和孩子都扛过来了。”   何季嘴唇颤抖着,最终说:“多谢,谢谢。”   连着说了两次谢谢。   护士看着雄虫彻底放下心来的模样,心下动容。   其实他刚刚犯了个错误。   他是不久前才被紧急调到这个荒星工作的,还带着主星医院那套作风——不给雌虫打麻醉。   这其实是正常的,用于雌虫的麻醉药非常昂贵,绝大部分雄虫会勾选不使用,反正雌虫恢复力强,也善于忍受疼痛,生产时这点痛估计还没他们平常惩罚来得疼呢。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默认的习俗。   可眼前的雄虫却在得知后大发雷霆:“当然用啊!不用你要疼死他?!”   此刻看着雄虫得知手术室内雌虫性命保住了后倏地放松的神色,不由得羡慕起来。   这个担心不是假的。   这只雄虫是真的爱自己雌虫。   能有一只雄虫在自己生产时的手术室外牵挂,这是无数雌虫求之不得的待遇。   “您要看看宝宝吗?”护士轻声说。   “不用了,克莱尔呢?”   “还有两个小时留观期,很快会转到病房里去的。”   何季点点头。   提图斯提醒说:“何先生,您要不然先吃点东西吧?”   旁边士兵适时拿了点食物过来。   何季没接,木偶身体不饿,就算是饿,他现在也没心情吃。   他只想尽快确认克莱尔是不是真的挺过这一劫了,会不会又有什么要命的转折。   毕竟剧本也就提了“大出血”三个字,原因、具体经过一概不清楚。   在克莱尔没有完全转危为安之前,何季心里那根弦始终紧绷着。   越紧张,时间过去得越慢,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何季索性站起来,去找点事情做。   他首先拨了制片的电话,拜托她查一查克莱尔大出血的真正原因。   那边操作了一通,告诉他确实是前些日子楼梯上那一跤引发的。   何季愣了下:“当时查是没问题的。”   “当时确实问题不大,迪克那个设备查不出来,但无论如何,大出血都是必须发生的,应该是剧情规则将小伤恶化后的结果。”   何季无言。   干了三百年的演员职业,他不可能不知道剧情规则是什么尿性,现在这原因还算是好的,怕就怕是那种暗藏的病,生产后还留下阴魂不散的病根子。   “后面克莱尔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除了第二次生产,没什么虐受的剧情了,第二次生产也没这么凶险。”   何季回了个“嗯”字,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伤感。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孩问题解决了另一半,还有另一半没解决(擦汗) 第51章 心意相通   “你帮我接一下杨姐。”何季对小制作说。   对面脆生生地来了句:“杨姐!A大找你!”   不一会儿便听到有轮子滚动,一道烦躁的女声传来:“干嘛,忙着呢,两分钟内说完。”   何季要说的三秒内就可以说完:“我想申请给克莱尔升格。”   杨姐顿了下:“你想好了?”   “嗯。”   “哦。”对面的女人冷冷淡淡地回了句,像是早就预料到似的:“行啊,你抽时间回趟主空间,过来填下资料,还要给新升格的人准备证件,待会儿发你个表,你把里头的东西备齐。”   何季虽然现在还是木偶身体,却仿佛感到了原身的心跳。   咚,咚,咚的。   这是一个重大的抉择,但执行的过程却如此轻易。   感受还挺奇特的。   杨姐是真忙,刚说完就单方面挂断了电话,何季正捏着手环准备产房那边去,却有士兵狂奔过来,拉住门冲何季所在的步梯楼道里喊:“何先生,迪克医生叫您!上将精神海失控了!”   何季心下一惊,再也顾不上其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楼道,边跑边问:“怎么突然失控?”   士兵还没来得及回答,提图斯就亲自迎了上来,灰色的额发因为汗湿粘在额头上,急声道:“何先生!上将找您!”   何季在提图斯的带领下来到一间屋子,克莱尔已经醒了,在里头挣扎着要下床,两三个护士拦都拦不住。   何季在门口出现的刹那,还没开口,克莱尔就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抬头。   刚刚还控制不住的高大雌虫瞬间愣住,旁边的护士立即见缝插针地把仪器重新接上。   何季立即过去,将他往床上按:“你刚生产完,怎么这么不顾身体。”   说话间从外头跑过来另一个护士,挤进来高声道:“上将!找到了!手环在这里!”   克莱尔木偶般的瞳孔往护士那边转了一下,又将视线投在眼前的雄虫脸上,钢板似的不肯躺下,只是执拗地用插着针头的手去碰何季的下巴,然后沿着下颌线,一寸寸地摸上那两片嘴唇和鼻子。   何季抓住他的手,用鼻尖蹭了蹭对方被冷汗浸湿的掌心,安抚说:“我在这。”   “还在·······”克莱尔沙哑道。   何季笑了下:“只要你不抛弃我,我就一直在。”   克莱尔喉头滚动了下。   醒来的时候,何季不在身边,连唯一可以联络的手环都不见了。   当下心里跟骤然被剜去一大块肉一样,又痛又空,连带着精神海也发疯似地震荡起来。   现在见着活的了,才算是心里安定点。   迪克适时在旁边劝道:“何先生,接下来半个月就麻烦多照顾下上将了,这次生产很凶险,对精神海也有一定损伤,需要雄虫信息素才能顺利渡过产后恢复期。”   “行,辛苦了。”何季用手拂开克莱尔汗湿的刘海,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倒在床上:“待会儿我们一起对下注意事项。”   一只手拉住他的衣袖:“别出去。”   克莱尔一个在战场上屹立不倒,这辈子从没见他求过谁的虫,此刻难得露出这般依赖的模样。   何季心软成一滩水,柔声说:“不出去,就在屋里讲。”   克莱尔这才放下心来地点了点头,在何季传输信息素的过程中缓缓闭上眼睛,尝试调动涣散的恢复力。   迪克出去吩咐了下事情,回来屋里时见何先生握着上将的手盯着对方,一脸柔情似水,也不好意思打扰,正准备走。   何先生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他情况究竟怎么样?”   “身体养一周左右应该就差不多了,就是精神海损伤比较严重。”   何季的手一紧:“怎么说?”   “上将之前远征一直不接受雄虫的精神疏导,精神海震荡都是靠蛮力压下来的。现在产后虚弱,一些深层的垃圾就被放了出来,好像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   “幻觉?”   “一会儿说有谁背叛他,一会儿又说你浑身是血躺地上,让我们救你······总之情况不是很好,这些天得麻烦何先生多输送些信息素给他,下周开始让他跟您回家修养,在熟悉的地方对精神海修复好点。”   何季想起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看来从那时候开始就没好彻底,皱眉回了个“嗯”。   “另外家里不要放任何危险物品,菜刀、棍棒之类的都藏起来,桌角之类的也磨圆了,免得伤到您或伤到上将自己,您需要士兵帮忙看护吗?”   何季摇头。   一个帮派都差不多能给他荡平了,更何况是克莱尔一只虫?   平常怕他,更多的源自刚工作时的ptsd和舍不得下手,真动起手来,克莱尔还真不一定能干得过自己。   迪克其实也不建议有其他的雌虫出现在那个屋子里,会加重产后孕夫的应激反应。   相信克莱尔也不会对自己疼惜的雄虫下手。   于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介绍了下产后护理注意事项、一些特殊情况的紧急应对措施就离开了病房,给两虫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两虫在医院里待了将近一周,迪克说的那种会出现幻觉的情况后面何季自己也亲眼见着了。   如果自己离开时间过长,克莱尔刚好又清醒着,就会因为焦虑而精神异常。   他问了下护士。   护士说这种情况其实挺常见的。   在这个世界,对于雌虫来说,“生产”等于“鬼门关”。   一方面生产风险很大。不是医疗方面的问题,更多的是雄虫往往都性情暴虐的问题。   雌虫怀有身孕,尤其是将近临盆的时间,会极其渴望雄虫的信息素。   而胎儿隆起在肚子上,做那种事又体验不佳,雄虫往往会不耐烦于雌虫的纠缠,对其动辄打骂、拳打脚踢。   极度缺乏信息素、又浑身是伤地被推进产房,生产的风险不大才奇怪。   另一方面,雌虫生产后,身体里将近一半的力量会被胎儿带走,精神海也会出现不同程度的震荡,如果雄虫没有及时安抚呵护,可能这虫后半辈子就注定废得差不多了。   对比起在主星医院里见过的种种不幸,上将现在的情况算是非常良好的了。   换成其他虫,在大出血那一关估计就已经交代在了手术室里,更不会像现在这样身体基本恢复得七七八八,精神偶尔才出现问题。   几个护士都纷纷说何季是他们见过最好的雄主。   何季微微笑了下:“没有我,他自己也能挺过来。”   他不是在说客套话。   克莱尔有他没他都一样,如果没有剧本和他在这里掺和一通,克莱尔现在统一帝国、称霸宇宙都不是没可能。   他的皇帝从来不会被这些苦难轻易打败。   雄虫一笑,顿时有点日月无光闭月羞花的味道,护士们被闪花了眼,觉着上将家里这雄虫实乃虫族理想。   要温柔有温柔,要专情有专情,要相貌有相貌。   上将出了名的狂傲与厌恶雄虫,没想到来到这荒星,居然真跟这么一只雄虫安稳过起了日子。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魔幻,但说不羡慕肯定是假的。   原来真有雄虫会包容雌虫的顶撞,原来真有种感情不需要讨好也可以相濡以沫。   再加上在医院工作的期间,迪克医生跟他们动情科普了何先生与上将的感情经历。两虫在困境中互相扶持、在彼此最狼狈的时候不离不弃的动人故事简直闻者含泪听者动容。   现在何先生再这么一笑,联合上下文典故,让他们这些事外虫都有些替上将感动了。   何季在外头悄悄问完了情报,看一眼表发现自己已经出来十分钟左右,便告辞起身回去。   进里头的时候,一个年龄大点的雌虫正给克莱尔调设备,一见他进来,就面带笑意地跟上将讲:“您雄主回来了。”   上将大人拿着书,阳光照在半边身子上,抬眼也调侃地笑了下:“雄主回来了?”   何季无奈,坐床边上,感觉阳光把屁股底下的床单都晒得暖融融的。外头的风吹进来,克莱尔书正好在翻页,给人一种时间变慢了的错觉。   他低声问:“刚讲什么呢?心情不错?”   “那肯定没你跟雌虫护士们聊天时心情好。”   何季坚决表明自己政治立场的正确性:“我只是问问他们关于你的事。”   “那我可得谢谢你了,雄主。”   一旁的护士给何季说了公道话:“上将,何先生对您真的很用心了。”   克莱尔笑了笑,没有接着说。   他知道何季对自己用心,不需要别的虫提点。   他不再怀疑何季对自己的感情,也不在乎对方是不是有秘密,亦不在乎对方来自哪里。   现在说“爱”还是有些别扭,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他已经默认何季会是陪伴自己一辈子的雄虫。   即使这只虫身上满是谜团,即使这只虫甚至可能不是自己这个世界或者时空的存在,是电视剧里头那些异世界穿过来的,对方不说,他也懒得再细究。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回家   一只雄虫能陪自己来荒星,陪自己生产,陪自己度过产后修复期,他这辈子最难堪的时候对方都没离开过。   做到这份上,他要是还怀疑些七七八八的,把这虫逼走了,那就真的傻逼了。   更何况接下来的时间,他会迅速恢复自己身体、稳定精神海、重回军部。   到时候有钱有势,就算是何季真有些天大的秘密,他也能帮对方兜住。   如果对方动了不该动的想法,他也能轻而易举地这只雄虫抓回来。   重新找回力量和地位的克莱尔,从不觉得自己会逊色于星际任何一只雌虫,不管何季打哪来,他都有自信能让雄虫心安理得老老实实地跟自己过日子。   何季削着提图斯特意从主星运过来的苹果,问:“所以刚刚聊什么呢?”   “我跟上将说我认识一位很好的司仪,可以帮你们主持一个完美的婚礼。”老护士代替克莱尔回答。   何季削苹果的手不停:“哦,联系方式给我下?”   克莱尔在一旁观察着何季的反应,听到这话,挑了下眉毛:“你真准备跟我结婚?”   “不然呢?你准备跟别的虫结婚?”   “上次你不还不乐意?”   何季把苹果切开,拿一片塞未来雌君嘴里:“你看错了。不是我的雌君,那我在这照顾什么?”   克莱尔嚼着嘴巴里干脆清爽的苹果,掂量着这句“雌君”,脸色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连带着精神海仪器上的数值也稳步飙升。   老护士调着仪器,笑道:“哎哟,小年轻们啊。”   何季一口一口地投喂着上将大人,手环突然闪了下白光,显示有重要消息提醒。   他随手点开,赫然是一行短讯:“奥尼尔成功生产了。”   附带照片里是另一颗新生虫蛋。   何季神色严肃了些许。   克莱尔注意到,问:“怎么了?”   “没事,我等会有事出去一趟,你乖乖的,跟提图斯先回家。”   “什么时候回来?”克莱尔没反驳何季这仿佛哄小孩的语气,拧眉问。   “晚饭前就回来,”何季起身,亲了亲他的额头:“回来的时候,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确实是都解决了。   荒星改造得差不多了,不管后事如何,克莱尔未来都可以有个归处。   克莱尔最艰难的日子也熬过去了,就算是他在升格测试的过程中恢复记忆,实在接受不了自己,也能够及时停止升格化,进入跟虫族世界的玩家恩爱一生的planB。   孩子问题也解决了,系统规则不会再判自己出现的这段日子为故障剧情,如果克莱尔实在对他的存在膈应的话,他甚至还能一键抹消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今晚过后,未来种种,都看克莱尔的抉择。   克莱尔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有些茫然:“什么叫什么都解决了?”   何季本想再问一句“如果我之前背叛过你,现在你会不会稍微原谅下我?”   可转念一想,等会儿他就会去主空间填表申请克莱尔的升格,对方的答案也很快就会揭晓,又何必执着于口头的回答。   便将所有削好的苹果放在椅子上,说:“我去去就回。”   克莱尔觉得他有点儿不一样,比以往正式,让他心底莫名不安。   雄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喊了句:“何季。”   雄虫笑了下,推开门。   何季去取了虫蛋,再去主空间填了表。   杨姐很有经验。   按道理讲,花费上百亿积分换取某个位面角色的升格这种事其实挺少见的,既因为很少有人能有这么高的积分,也因为这事儿不划算。   你给人升格了,人家知道前因后果后不一定会继续跟你好。   但杨姐把事办得滴水不漏,效率奇高,出色展现了顶级制作的能力。   何季回去的时候,什么证件、设备都已经安排完毕,就等何季一到,字一签,这事就定下了。   何季去主空间期间,克莱尔也顺利出院,坐提图斯的车回了他跟何季的小窝。   房子被提图斯照顾得很好,就连窗边那束何季带回来的花都活着。   克莱尔拿着花瓶,奇道:“这花这么经折腾?它咋变成红色了?”   前面花瓶碎过一次居然都没干死,正常花能活这么久吗?   “不是前面那朵了,中间何先生托我们换过几次,现在正是它的红色花季,再过五个月就又变成白色的了。”   “哦。”   提图斯看了眼上将的脸色,说:“上将,是不是身体还是有些勉强,您先进屋睡会儿吧,也能看看孩子。”   克莱尔手一顿:“孩子?”   “蛋孵化箱放在卧室里了。”   “拿出去。”克莱尔将花瓶重重放回到窗台上。   “但是······”   想起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克莱尔的心情瞬间变得极差,连带着精神海也不稳起来,厉声说:“我说了,把它给我丢出去!”   提图斯不知道中间有那么多的感情纠葛,单纯觉得孩子放在雌父身边是最合适的,但此时见上将表情剧变,也不敢多问,连忙叫士兵将孵化箱推出来。   孵化箱从卧室里被缓缓推出的时候,克莱尔感到自己的心在被一把刀慢慢凌迟。   方才那骄傲的自信,孵化箱的轮子给他一点点给滚得所剩无几。   他自己不想看到这个小孩,也不想让何季看到这个小孩,他不想在自己与何季之间,多出来这个其他雄虫的影子。   理智告诉他孩子无罪,但是感情让他无法不厌恶。   如果现在先回到家的不是自己,而是何季,对方会怎么想?   这蛋是克莱尔和其他雄虫生的,好漂亮啊——这他妈连圣父都说不出口的扯淡想法怎么可能产生??   更多的,会是介意。   跟饭里的沙砾、去骨鱼片里的刺一样,时刻彰显着存在感,插在他俩之间。   他扭过头,不愿再多看那箱子一眼。   提图斯见他这种反应,不免为箱中未出世的孩子心酸。   孩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被雌父如此讨厌,他如果懂事了,知道这一切该有多伤心呀。   再联想到自己的雌父,不由悲从中来。   士兵把蛋推出来,不知道放哪,只好问所长意见。   所长看了眼仍旧不愿看孩子一眼的上将,说:“先带回惩戒所吧,放我房间,我还能照看着。”   上将没有说话,看来是同意了。   孩子推出去后,克莱尔才缓过气来。   但精神海却依旧震荡不已,他烦躁地将头发捋上额头,问:“何季呢?还没回来?”   提图斯汗颜:“还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真相大白   克莱尔在沙发上坐下,拿起枕头的瞬间,感受到上面些微残余的雄虫的气息。   一点点,近似于无,甚至像是错觉的信息素。   他想起他们之前在沙发上抱在一块儿的场景,快要爆炸的脑袋的阵阵抽痛缓解了一些。   他将枕头枕在头下,怀里却一阵空虚,总觉得缺个东西,或者缺只虫能抱着,在沙发上换了几个姿势,一直觉得不如意,索性对提图斯说:“我进屋先睡会儿。”   提图斯安排着雌虫护士将必备医用仪器安装到屋子里,以备不时之需,点点头:“好,您休息吧。”   克莱尔忍着不适推门进去,一到床上就埋进被子里。   这里不像外边,封闭的小房间里,雄虫的信息素残存得很多。   雄虫的味道和存在感像是一剂药到病除的良药。   他看着旁边何季吐槽过好几次的亮紫色带绿牡丹浮雕衣柜,心里一动,起身将柜里何季平常穿的睡衣拿出来套身上。   雄虫身架子小,这衣服套何季身上宽松舒适,堪堪能遮住小半个大腿。   露出的半截白玉似的大腿看着就手感光滑柔软,看着就忍不住想捏一把。   但换到自己身上,就只能勉强到臀部,袖子也窄窄的,整个上半身像是被无数柔软的绳子束缚,仿佛抬手就能崩开。   但他很满意,感觉被谁牢牢抱住似的,重新回到床上,抱着雄虫的枕头入眠。   清新的信息素里,他难得在离开了何季后,仍旧进入了梦境。   混沌昏暗的梦里,他忽然感到有谁在摸自己的大腿。   是何季的习惯和手法,所以没有在意。   那双手接着摸上来,去往其他更隐蔽的地方,全程没有任何交谈。   嘴被谁轻轻碰了一下,只恍惚听见有谁说:“一步错就步步错,你恨我也无所谓,我等你杀我。”   他骤然一惊,扯掉蒙在自己脸上的黑布。   映入眼帘的,是个穿着宽袍长袖的雄虫。   不,是一个跟自己不同种族的雄性。   他脑海中映出一个词——是个“男人”。   男人有着漂亮的绿色眼眸,右眼下一颗小痣,对自己微微笑着。   场景转换,他的背后是熊熊燃烧的大火。   火光冲天间,男人的笑半是温和,半是冷漠,火明明没有波及到他,他整个人却像在灼灼自燃。   这火焰和微笑给予克莱尔灵魂以同样地狱烈焰般的焦灼与痛苦,他直觉男人接下来会对他说什么,却无法阻止一切的发生。   男人冷笑:“是我送出的消息,怎么?陛下很意外?”   “伤我所爱,断我前程,辱我尊严,陛下还觉得我该跪谢君恩?日日与你缠绵于龙塌?”   他的瞳孔深处折射着火光,像是明灭阴翳的鬼火,带着仇恨:“实不相瞒,跟陛下相处的每时每刻,我都恶心到想吐。”   “你留不住我,我终究会去那个人身边。”   “你可以杀了我,你床头的暗格里藏着迪克偷给你的折叠小刀不是么?”   克莱尔猛地从梦中惊醒。   起来的时候,浑身都是汗,连枕巾都湿了一块。   他将手摸到暗格中,摸到一个极具分量感的冰冷金属柄。   天已经昏黑了,屋子里漆黑一片,他旋开床头灯,在灯光下弹开这把折叠小刀。   刀刃被黄光勾勒出锋利的边缘,像是从地狱深渊中渐渐浮起的凶器,映入他眼中带着莫名的蛊惑。   他摇摇晃晃撑着床头站起来,赤脚走向门口。   门外窸窸窣窣有交谈的声音,是陌生雌虫的。   “对吧!我也觉得何先生很像这只雄虫!就莫名气质感到很像!”   “他们眼型都差不多诶~”   “绿色的眼睛真的好漂亮哦,像宝石一样,眼底下的痣涩爆了呜呜····”   克莱尔拉门把手的动作一顿。   绿眼睛、眼下痣。   这是当时强迫自己的虫的特征。   他明明记得,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他强迫自己忘记。   他猛地拉开门,木头砸到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把客厅里那群安完东西正在休息的雌虫护士们吓了一跳,都反射性地回头去看。   “克·····克莱尔上将,怎么了吗?”几只虫见他气势汹汹、明显不正常的样子,纷纷站起来。   克莱尔走过去,沉声质问:“在哪里。”   被问到的虫们都懵了,其中一个胆大的开口问:“上将是问什么?”   克莱尔的声音仿佛带着寒冰,眼睛有些发红:“你们说的雄虫,在哪里?”   他们刚刚在讨论的主要是前一阵网上非常火的买花雄虫,以及跟他莫名有些相似的何先生,方才提问的那位小心翼翼地回答:“您在说这只雄虫吗?我们没见过他。但何先生的话,现在就在仓库里收拾东西。”   克莱尔感到一阵耳鸣,旁边虫说话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故障般的电流,导致内容无法全部听清。   但是捕捉到了关键字:仓库。   他往仓库走去,过门槛的时候还趔趄了一下。   一个护士连忙搀扶了他一把。   克莱尔的视线扫过来,瞬间将那虫惊得背脊发凉,立即松开了。   “不会有什么事吧·······”看着他往楼下走去,另外两个护士也跟上来,探头望向上将的背影。   “楼下还有所长,应该没事的。”打头的护士喃喃了下,回头道:“继续开工吧,早点做完回去,别吵着上将和何先生休息了。”   克莱尔一路往地下室走去,提图斯正检查楼下有没有危险物品或是不是有家具的尖角没有磨平,见到他还问了一句:“上将,醒了吗?何先生在仓库。”   “听到了吗?我在仓库,”耳边有个鬼魅的声音在低喃,搅得克莱尔整个脑袋如同脑浆被捣散般阵阵抽痛:“想留下我,就来这里找我。”   克莱尔摇摇头,把这个让他烦躁的声音赶走:“闭嘴,不用你说。”   提图斯闭了嘴。   看来上将还在生他的气啊。   克莱尔一路沿着木梯子往下,昏黄的灯光照在惨白的墙壁上,耳边的声音却没有消停。   “跟你一起睡的每一天,我都在想,怎么才能让他杀掉你,取代你成为皇帝。”   “你的子民都恨你,那个人才该是这个江山的主人,你是个篡改遗诏的窃贼。”   “闭嘴!”克莱尔停下来,粗声吼了一句,抹了把汗,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恍然开始想自己是在干嘛,为什么会来这个仓库。   是来这找何季的吗?   是啊,半天没见着那小子,有点想他了,不是说好晚饭前回来的吗?   然而还没清明一分钟,耳边的声音就再次响起来,这次是双声道。   左耳说:“家里明明有完备的安保系统,怎么会有雄虫出现在你房间里呢?”   右耳说:“西荒废区那个帮派的消失明明还有疑点不是吗?”   它们说:“那些事,本来就不是普通雄虫可以做到的吧?”   “你明明记得的,那晚雄虫的脸,你只是不愿意相信······”   “故意靠近,设计陷害,再假装救援,然后一走了之,这种事,他做得很熟练不是吗?”   混乱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微弱地传来:“行,我知道了。”   克莱尔一激灵。   这个声音,是何季。   作者有话要说: 第54章 尾声   他短暂地回神,却刚好听见那虫在楼下,背对着他用手环说:“你让他等着,我现在就过去。”   似乎察觉到了克莱尔的存在,雄虫转过身来,身体被笼罩在克莱尔被拉长的阴沉的影子里,抬头:“克莱尔?你站在那干什么?”   然后躲避什么似的,对电话那边道:“就这样,挂了。”   他把手里的木梯子放下,往克莱尔走来。   三两步走上台阶,伸手扶住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雌虫:“不是说在睡觉吗?怎么这么多汗?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了。   克莱尔上前两步,将他狠狠按在墙壁上。   “咳。”何季咳嗽了一声,血从嘴角流下。   他缓缓低头,看向自己腹部。   一把小刀深深没入肉里,鲜血淋漓,染红了两人的衣服。   何季呆呆看了一会儿,才吐出不太完整的一句:“克莱·······”   “腊月初七,偷传情报的是你,”克莱尔将刀抽出来,又补了一刀进去:“那一晚,也是你。”   “······”   都想起来了啊,无论是上一世,还是那个晚上的事。   何季瞳孔颜色变了又变,最后停留在绿色上。   这具身体原本的面貌,终于彻底显现出来。   压下三千佳丽,只一眼就击中帝王心扉,哪怕此刻嘴角吐血,依旧让人过目难忘。   克莱尔凝视着他,像是在看他,又不像是在看他。   何季将被血染红的手抬起来,摸到这个将凶器捅入自己腹部的雌虫脸上。   这一瞬间,他竟没有什么太多想法。   仿佛一个既定的结局,终于来到了自己面前。   他还没有来得及将试卷提交到克莱尔面前,对方却已经猜中题面,提前给出了回答。   他恍惚想着,杨姐,升格测试不用做了,因为他已经回答我了。   刀刃拔出,何季无力地滑落在楼梯上,因为重心不稳,滚落至4层台阶下。   台阶上留下一长条血迹。   提图斯来仓库拿东西,映入眼帘的正是这么个凶案现场。   何先生躺在血泊里,而上将则呆站在楼梯上。   “何先生!!!”下一秒,整个狭窄的地下室里爆发出惊恐的喊声。   提图斯往台阶底下狂奔而去,将雄虫半抱起来,颤抖着手去探鼻息。   妈的。   妈的。   怎么什么都没有!   克莱尔因他地破天惊的一句也回了神,视线从楼道摇晃的昏黄灯具上扫到手上,又从满是鲜血的手掌转至仓库地板上。   楼下景象映入眼帘的瞬间,手里的刀“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疯狂地冲下去,将雄虫夺过来,跟提图斯一样去探对方鼻息。   提图斯颤声说:“别慌,上将,别慌,迪克会有办法的······”   用手环拨号的时候却连自己都在抖。   之后的事情何季就不清楚了。   因为他被强制剥离了该世界。   猛地从救生舱里起来的时候,他仿佛还能感到自己腹部穿了个洞。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上头没有伤痕,但是内部一阵剧痛。   强制剥离室的工作人员正在唠嗑,没成想这大中午的突然有倒霉蛋在位面世界被意外弄死了,连忙过来:“同志,你没事吧?伤及本体了吗?快做个检查。”   何季只感到周围人的声音仿佛被淹没在潮水里般,难以分辨。   忽然一位工作人员好像认出来这个倒霉蛋是谁,被掐住喉咙似的憋出一句:“A·····A·······”   何季这才有回到了主空间的实感,抬头说:“别叫,让我静静。”   另外几个工作人员也认出来这是哪个人物掉自己科室了,登时又惊又喜,不敢声张地连忙安静下来。   何季就那么木木地在舱里坐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工作人员要帮他检查身体他都没搭理。   最终他抹了把脸,站起来,冷淡却口齿清晰地问旁边的人:“卫生间在哪里?”   靠门的那位抬手说:“右转300米。”   何季点头:“多谢。”   他去洗手台洗了把脸,又问工作人员借了套带帽子的衣服和一个口罩,便朝着维修部门办公室走去。   影帝突然降临,又突然走了。   整个强制剥离室的工作人员都怎么反应过来。   待到影帝走了十分钟后,整个部门才爆发出尖叫。   “啊啊啊啊啊!!忘了要签名!!!”   何季拉开工作单位的大门,麻木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却突然在一个喷泉池子旁边停了下来。   这池子的水,淅淅沥沥的,像是下雨的声音。   自从知道克莱尔腹部有伤后,何季就对这种声音很敏感,因为怕对方旧伤疼痛。   他愣愣地站在温泉边上,把旁边正在椅子上享受午餐的路人看得浑身发毛。   路人胆战心惊地颤手将手里的面包让出来:“那个······您是想吃吗?”   何季冷漠地扫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   再次得知有关克莱尔的消息,是从杨姐的口中。   杨姐什么都准备好了,结果何季却说不用升格了,把这位姐气得五官扭曲。   “您是可以退休了,我还是得上班的!”杨姐怒道:“你当我很闲吗?我他妈忙里忙外,你说不弄就不弄了??”   何季被她吼得三魂七魄都散了:“杨姐,这事不·····”   “不就他妈被老婆捅了两刀吗?你这不还生龙活虎地在这里哭鼻子吗?你到底什么毛病,一退休就成软蛋了么?”   何季着实是没法跟她争辩,就业几百年,没一次口头战胜过这位的,索性闭嘴不谈。   杨小姐发完了火,给他拍了一沓资料过去:“这是你老婆要去的下个世界,你要是还是个男的你就给我跟过去。”   “克莱尔这个人你不了解。”   “又不是我老婆我了解个屁!”杨姐下完命令就踩着高跟鞋离开了:“总之这次虫族世界的玩家我劝退了,损失我来担,你就当欠我个人情,在下个世界给我还了。”   何季被这样输出一通,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沓资料放在桌上,却一直没有看过。   直到某天,突然天时地利人和,鬼使神差地拿起来看了看。   打头的就是一个可自动识别的二维码。   何季进去,发现这是虫族世界的进度监控视频。   从视频里,可以看到荒星那边已经郁郁葱葱一片,浑然不似当年荒凉破败的模样。   大棚子也早已进化,成了可自动根据天气调整的智能遮罩。   何季进去的时候,正赶上万里无云的好天气,镜头给到何季与克莱尔一块儿生活过的小屋子,令他惊讶的是那院子朴实无华的蔬菜地已经全改种了花。   白色的重逢花,像一大片种在地上的云,风一吹,花瓣飘扬,又似下起了香雪。   作者有话要说:   摸摸毛,虐不着~马上重逢~不会故意虐大家的~现在的虐只是为了后面他们能够抛弃旧怨心无芥蒂地在一起。 第55章 世界完结   克莱尔一身戎装站在花田里,看不见脸。   白金色军服将他的身材衬托得完美挺拔,腰间别着的枪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旁边的提图斯跟他形成鲜明对比,已经浑然是个资深农民了,大草帽配粗白背心,任哪个不知情的见了都不会觉得这是个所长。   在他们之外,还有其他的虫穿梭在花田里,却不再是之前那些苦大仇深面黄肌瘦的流放雌虫,而是打扮精致的主星游客,一个个兴高采烈地在花田里拍着照。   其他的还有些熟面孔,都是当年被流放在这的雌虫或者驻军,不过全跟他们所长一样,要么变成了快乐农民,要么变成了热情导游。   “雌父!”忽然清脆的一声喊,从位面摄像机外闯进来一个金发的小孩儿。   何季心里一跳,心想这不会是奥尼尔那颗蛋里孵出来的吧?   最后真的过继给了克莱尔吗?   果然就见他朝着克莱尔扑过去。   克莱尔转过身,看向摄影机方向,深潭似的暗蓝色瞳孔仿佛隔着空气与何季对视了。   何季心停跳了半拍。   小孩儿走到克莱尔附近,目标却完全不是上将大人,而是径直飞进了克莱尔斜后头正走来的奥尼尔怀里。   奥尼尔也一身军装,抱住小家伙,对克莱尔说:“上将,启程吧。”   克莱尔看向身后的小屋子,以及那窗边静静摆放着的那瓶白色花,点了下头。   提图斯放下手里的农具,乐呵呵地去逗弄小家伙的脸:“上将,远征结束欢迎回来,何先生知道您回来也会高兴的。”   克莱尔捏着手环的动作一顿,没有答话。   克莱尔与军部其他虫离开了,何季退出了进度监控视频,看了下二维码下面的文字版简短进度总结。   克莱尔在他走后,确实没有跟玩家见面,也没有再跟其他雄虫结婚。   他靠自己在荒星的积累重新回到了之前的位置,参加了两次远征并取得了胜利。   其他就没有什么太多有价值的信息了。   只是一个沉迷于战斗、依旧讨厌雄虫的狂傲上将的日常。   不过,跟之前有一点点区别。   比如每年何季在那个世界死亡的日子,克莱尔无论在做什么,都会去一趟荒星。   比如每个晚上,这位上将都无法安然入睡,已经到了不吃药就解决不了的地步。   比如他突然开始喜欢花花草草了,一花园全是奇怪植物,生一半死一半。   何季放下资料,看向天花板,心里的那滩死水似乎有松动的迹象。   克莱尔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亲手把他捅死,事后自己又过得不开心,到底是图什么?   他不理解。   ————   看完录像不久后,制片就告诉他克莱尔死了。   何季倒也不意外,毕竟按现在克莱尔比前世更加打仗不要命的风格,能从千军万马中多次突破重围,没点主角光环还真做不到。   更何况,何季脱离那空间之后,对方添了那么多伤身体的恶习。   离开剧本后能活个五年,都算他运气好的。   克莱尔一被投入下个世界,杨姐就大手一挥,转身把何季也丢那空间里。   还交代给他一个任务,让他带带某新生女演员,据说是长相上佳、灵气上佳,就是对演戏不上心,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歪点子,一般的制片和前辈不想带。   何季自己也是稀里糊涂地当了影帝,演戏方面没什么太多的心得,主打的一个原生态自由发挥,不知道如何带人,便想拒绝。   但杨姐转头就跟他盘算上个世界因为克莱尔完全没法展开剧情造成的重大财务以及精神损失,搞得他哑口无言。   何季便被安了个剧本中毫不起眼的身份,在从演艺圈退出的第六个年头,做起了他第三份事业——演员导师。   ——   何季被丢进去的是一个典型的言情修仙世界,他小徒弟所饰演的女主是里头的万人迷小师妹,清纯可爱,剧本中一开篇就被订婚给大师兄。   女主因为一场大病,偶然得知自己未来会被大师兄在大喜之日捅死,所以光速换道侣,换成了跟剧本的男主组CP。   这套路还挺常见,何季表示他既演过捅死女主的反派,也演过女主的攻略对象,所以还算有些心得,便跟自己小徒弟说:“你的攻略对象是个比较冷的人,所以光靠剧本中的那些套路没用,你得戏外另做打算。”   “比如安排什么美救英雄的环节是吧,放心,我已经安排好打手了,师父你到时候看我操作就行。”   “······”确实还挺上道的,不过上的是他这一派的邪道。   这徒弟跟自己一个德行,估摸着后头师徒二人事后都得挨杨姐一顿教训。   何季作为一个道德品质较为一般的人,本身并不反对这个做法,却出于自己的失败经历提出建议:“你还得仔细琢磨下男主的人设,如果对方是个有心机还记仇的,容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小徒弟标准的杏仁小脸,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笑着露出雪白秀气的牙齿:“您踩过坑?”   何季供认不讳:“确实挺大的坑。”   现在都还在填。   小姑娘便顶着那么张清纯的脸蛋,油里油气地倚靠在栏杆上,吹了个口哨:“A大,说出你的故事。”   何季挑了下眉毛,从散发着微弱金光的炼制炉里头拉出一把被烧得通红的剑。   从放满钳子锉刀等各种工具的桌子上抽出两张符篆,闭眼念了下咒语。   符篆上白光大盛,光芒仿佛被指引般,通通飞向新出炉的剑。   不消片刻,剑身炽红热度褪去,显出清冷隽秀的银白本体,剑锋凌厉,剑柄刻着精细的花纹,一看就非凡品。   符篆则在这过程中化成灰烬了。   在这个世界做锻剑小童的何师傅把剑从盒子里拿出来,递给他徒弟:“祖小雨女士,拿它去开启你的故事。”   祖小雨吐了个舌头:“嘴这么严,套个近乎都不容易。”   何季转头去修下一把剑,冷淡道:“你跟我套近乎没用,跟男主打好关系才是最重要的。”   “是是是······”   何季刚开工,下一把剑的主人便赶来了。   未见其人,便闻其声。   一道气势很强的女声从屋外传过来:“我的剑呢!还没好?你们怎么办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笑死,昨日发文还忐忑,觉得晚上必定挨个安慰,结果大家这承受能力,杠杠的啊,居然还叫好,强烈怀疑何师傅跟你们打牌输了还没给你们钱。到下一个世界啦,下个世界克莱尔辣受风格更加鲜明,消失的克莱尔的那颗虫蛋也会在后面解答,也会遇到新的或好或坏的人~非常感谢天使们陪我到现在,我们开始新的世界冒险吧~ 第56章 徒弟祖小雨   紧接着一串慌乱的脚步声响起,女人背后簇拥着两个门派低级弟子以及两个武器阁的成员,一齐出现在何季所在的锻造间。   女人用漂亮却充满怒气的眼睛扫了屋内一圈,问:“我剑在哪?”   一位武器阁的弟子遥遥指向何季:“在他那。”   锐利的目光扫过来,在触及祖小雨的时候一顿:“你怎么在这?”   祖小雨还是有点基本的演员操守,一看是剧本中的反派女配过来跟自己对线了,连忙开始走人设,笑得既热情又天真:“华姐姐,我来修剑。”   华情最烦看到这新来的女弟子的笑脸,一天天的不知道瞎乐些什么,还一堆男的凑过去巴结她。   再打眼一看,对方手里的剑崭新无损,还带着灵气,显然是刚出炉的,本来两分的怒气顿时提到了四分,冷眼扫向何季:“我要的剑呢?别告诉我还没修好。”   何季:“在炉里。”   华情就跟逮着了机会发作一样,音调瞬间高了五度:“早上就送过来了,现在还没修好?废物!”   祖小雨柔声说:“华姐姐,我先排队在前面的,剑受损比较严重,修起来麻烦,怪不得他。”   “我管你什么原因,”华情秀眉冷竖,厉声道:“阁主呢!喊他下来!你们阁怎么管教弟子的?”   其实这事儿何季真的无辜,但偌大的武器阁,竟无一人敢为他说话。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等着阁主被这一嗓子喊下来主持局面。   谁知就在这时,华情所在的位置附近,一小师傅出于紧张,手一抖,往炉子里放了些不该放的东西。   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炉子瞬间炸开。   何季当机立断要去救剧本中的重要女配,然而比他离得更近的祖小雨也动了。   他徒弟箭一般地飞出去,在飞溅出来的炉内物品波及到女配之前,把人夹腋下一下子蹦到了远处的桌案上,嘴里念念有词:“妈的吓死我了。”   以极其尴尬的姿势挂在她手上的华情:“······”   她俩面前被乱飞的裙子盖住脸的无辜弟子:“······”   屋里武器阁的非武器阁的群众:“······”   何季只想拍手叫好。   牛啊,祖小雨。   为师觉得没什么可以传授给你的了。   一开场人设崩差不多了,咱俩下班吧。   华情比祖小雨先一步反应过来,美艳冷白的脸顿时染起一抹恼羞成怒的绯色,猛地挣扎起来,怒道:“你干什么?!”   何季刚想给她徒弟支点招,消息还没发出去,门外又来了新客人。   满屋子因炸炉而产生的尘烟里,逆光之中,站着一个俊美的少年。   穿着一袭白衣,看容貌大概十八九岁,眉目如画,薄唇紧抿,气质冷淡沉着,不用猜就知道是本世界男主。   男女主、重要女配齐聚一堂,小小的武器阁一时之间蓬荜生辉。   男主在烟尘中皱起眉:“这里怎么了?”   攻略对象突然在剧情外出现,祖小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求救地看了一眼师父,对方示意她看消息。   看完师父的指示,祖小雨心领神会,把华情丢地上,捂着肩膀往桌面上柔弱一倒,眼中噙泪:“疼······”   华情一屁股栽倒,爬起来正准备发火,见祖小雨居然开始喊疼,一时竟有些没反应过来。   华情和小师妹不对付,这个是全门派上下都知道的事儿,现在两位都在场,又一个蓄势待发,一个跪坐着眼中带泪,很难不联想到一些其他的原因。   果不其然,男主顿了下,便朝祖小雨方向走去。   这是个刷存在感的大好机会,何季连忙给他徒弟身上挂了好几个氛围加成包。他徒弟也挺给力,已经掌握了绿茶精髓,在女配没开口前抢先说道:“没事,我自己不小心,不关华师姐的事······”   男主还没开问,突然就被来了这一句,目光中便带了些怀疑。   华情心里暗骂了三百遍贱人,偏偏这进来的人又是自己未来道侣的宝贝弟子,怕他知道前因后果后去找他师父吹些邪风,只能什么都不说。   祖小雨擦了擦眼下茶香四溢的眼泪,从桌上下来,身形还有些轻微的摇晃,越发惹人怜惜:“就是个小意外,师兄别问了,别让师父知道。”   男主观察着她的神色,皱眉:“马上就要去秘境了,你这样怎么入场?”   祖小雨看向一边儿憋得面目近乎有些扭曲的华情,柔声说:“华姐姐说会照顾我。”   华情这时才找到说话的机会,只好咬牙切齿应:“是。”   男主其实并不完全相信她们的说辞,但最终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行。”   可他话音还没落下,屋子外头就又传来一道声音:“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   从这道声音出现的第一秒开始,何季的身体就僵硬了。   这道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他听过这个人用这个声音疏离地呵斥自己,也听到过他用这个声音喘息。   太熟悉了,熟悉到肚子感觉又被冷刀子捅了一下,开始发凉发痛的程度。   而在场的众人显然也对这道声音畏惧至极,个个噤若寒蝉。   不是对华情那样,虽然表面退避,但总感觉大伙儿还带着点不服气的沉默。   而是一时间楼上楼下一百多号头颅都齐刷刷低下来,不敢抬头看,生怕被波及的畏服的死寂。   何季跟其他人一起低下了头,视线里只有那个人进门时被阳光投射到地上的影子。   影子在距离何季几十米左右的地方定住,极具威慑力的男声说出两个字:“回话。”   祖小雨坐地上看了何季一眼,吞了下口水,鼓起勇气弱声说:“炉子意外炸了,我······”   然而严克显然没有耐心听一个地位低微、毫不眼熟的女弟子说话,直接打断:“阁主呢?”   阁主其实还不太清楚状况,被点名后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是我们这边的问题,炼制炉出了意外,伤到了您门下的弟子,调查清楚后一定带人上门赔罪。”   “只是这种小事,还需要瞒着我?”问话的声音里增添了两分被糊弄的不悦。   阁主额上冒出冷汗,支支吾吾道:“这之前,华姑娘好像跟这位小师妹因为一把剑而有一些口角······”   华情一口银牙近乎咬碎,暗中唾弃阁主这个没骨气出卖自己的老东西,连忙解释:“不是的,我只是没有收到该修好的剑,便询问了两句。”   语气弱得,竟毫无平日跋扈大小姐的风范。   “哦?剑在哪?”   “剑在这位小师傅炉中。”   一时间,先前集中到主配角团们身上的视线,因这句话全齐刷刷聚焦到了何季身上。   没有防备地被cue,何季感受到那些视线中明显有一道比剑还锐利的目光审视着自己。   影子再次动了,一双黑色长靴闯入视线中,款式简洁利落,带着修仙者特有的纤洁无尘。   “低着头干什么?我会吃了你?”低沉磁性的男声从前方响起:“抬头。”   作者有话要说:   祖小雨你······救得好下次别救了。修仙世界的男主之前在文中出现过,聪明的小伙伴应该后面能很快猜出来是谁 第57章 重逢   这句话没有带太多情绪,竟让何季有种还待在荒星房子里,跟仍是虫族的克莱尔在日常调情的错觉。   这错觉也太可怕了。   何季抬起头来,跟男人四目相对。   视线对上的刹那,何季心里一跳。   明明在这世界,这人的身份是正派赫赫有名的长老,但打眼一看,比魔尊都充满肃杀之气。   漆黑的外袍,漆黑的长发,衬托得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冷白一片。   不知是干了什么回来,脸上、领口还沾染着不少血迹,眉眼间杀气腾腾。   男人显然也愣住了。   继而竟缓缓露出一个笑。   炉子里散发出的微弱金光折射在他的瞳孔深处,黑曜石般的眸子映出何季的影子:“何季?”   这一笑,绝对跟重逢的喜悦没有半毛钱关系。   何季在他叫出自己名字的刹那,顿时像是被杀手点名,从尾椎骨往上爬起一股细细密密的恶寒。   他飞速询问自己徒弟:“现在你们位面角色投放下一个世界都不清空记忆了?”   小姑娘一头雾水地秒回:“啊?当然要清空啊。”   面前的男人还在笑,笑得有种观者立少十年阳寿的美:“你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是解释炉子这事儿,还是他这个明明被捅死了的人怎么又在这个世界出现了?   因为把握不住情况,何季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什么说辞来。   然而有人却出声了。   男主挡在何季面前,代替他开口:“华师姐跟祖师妹有些小误会,不过都解决了,师姐正准备送师妹去医院,不想师父您这边操心,才想着不跟您讲。”   严克挑了挑眉毛,不管相不相信,但暂时接受了这个说辞:“秘境试炼在前,你们私底下有恩怨要打架我没意见,但如果因为这个没法通过素质核查,别向我求情。”   他转身问阁主:“上次让你备的东西,你备了没?”   “备了备了,在楼上,您请随我上楼。”阁主擦了下额头的汗,连忙躬身让开上楼的路。   严克将投在男主身上的视线收回来,中间掠过了何季,再无半点停留,跟阁主上了楼去。   一直到男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楼梯尽头,底下的一群人才都大松一口气。   屋子里顿时由寒转暖,有甚者更是直接瘫坐在椅子上:“娘呀,吓死我了。”   男主目送师父离开,看何季面色苍白,柔声劝慰:“吓到了吗?师父一直是这样,但并不会无缘无故惩罚你,不用担心。”   何季:“······”   就是因为比你更了解你师父是怎样的人,所以才担心的好吗?   但他意外于男主会主动找他搭话,点了点头:“谢师兄。”   男主看着他,沉默了下,主动自我介绍:“叫我何基就好。”   哦,何基。   哦???   男主名叫何基?之前不是叫什么高基?   他看向男主背后的自家徒弟,徒弟猜到他的想法,敲了串字过来:“啊,忘了告诉您,男主改名了,因为之前有人吐槽说男主高基听着谐音像是‘搞基’,就改姓何了。”   这名儿······跟自己也太像了吧。   何季突然反应过来,难不成刚刚克莱尔叫得不是自己,而是男主?   “说起来,”小徒弟又打了一串字过来:“男主今天说了好多字。”   “你还数这个?”   “是啊,我观察过,除了对他师父和公务需要,男主跟其他人从来不主动搭话,平均一天统共不超过10个字。”小徒弟幽怨道:“顺便一提,我到这个世界后,跟男主见了3次,他才对我说8个字。”   “······”   “师父,你说男主不会也是位面演员吧,还是您的粉丝?不然怎么对你态度这么不一样。”小徒弟一把抓住旁边想离开的华情,合理质疑大胆假设:“系统不会缺德到让我们俩演员在这比拼演技吧?”   何季看看自己徒弟,又看看面前表现有点儿诡异的男主,对祖小雨道:“虽说一般情况下不太可能,但最近系统也挺抽风的,我俩观察一阵。”   而师徒二人私底下交流期间,男主又多跟何季说了6个字:“你叫什么名字?”   何季对男主露出一个营业微笑:“何师兄好,俺叫大壮。”   男主听见名字,白净俊秀的脸肉眼可见地扭曲了下,但他很有涵养,还是违心地夸了一句:“名字很好记。”   作者有话要说: 第58章 单独相处   祖小雨吐槽:“A大你取的啥名啊,这品味有待提升。”   “你懂什么,大俗即大雅,赶紧治你的‘伤’去。”   风波平息,大家都作鸟兽散,继续干自己手上的活。   男主在屋里停留了一小会儿,好像对何季还有话要说,但很快也被其他弟子叫走了。   何季给炉子底下添着火,抬头看了眼二楼。   那个男人刚刚是真的在喊男主吗?   他的视线分明就是落在了自己身上。   难不成是系统没有将他的记忆清理干净?   仔细想想也是,上个世界就有类似的疑点,克莱尔在捅自己的时候,好像也说了第一个世界的事情。   如果他真的有记忆,有的是几个世界的记忆?   遇到自己,他又是如何想的?   还是觉得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再补两刀?又或者是觉得晦气,明天就把他逐出门派?   何季其实也想象过在这个世界遇到了克莱尔该怎么办,可是他脑海中排练的一切,在重逢的刹那全都失去了意义。   克莱尔状态不像是很好。   在这个世界,他是一个名叫严克的门派长老,实力高超,寻常人兽都无法近身,为什么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身上会溅到血?   他在这世界的境况比前两个世界都好过很多,但是脸色如此苍白,难不成是身体又出了什么岔子?   脑子里混混沌沌地想着,炉子里柴火噼里啪啦地响着,何季盯着不时蹦出的火星子愣神。   一直到何季跟其他人换班,严克都没从阁楼上下来。   何季干完锻剑的活之后并没有回主空间。   一方面,他现在不佩戴马甲,没有那么多事需要忌讳。   另一方面,在这五年,由于他不断参加那些危险任务,维修系统等级又迎来了几次提升。   目前已经到了C1级,有权限挑那些耗时短、积分多的工作,也可以申请在位面世界停留较长时间。   当下剧本故事发生的地点是一个虽险峰齐聚,却鬼斧神工般奇美无比、凝聚着充沛灵力的山脉。   山上风景上佳,山下就是充满烟火气的小镇,何季本来就喜欢花花草草,没事了就会留在这四处逛逛,寻觅一个上佳的地点,准备日后在这里建个房子,开一个小店。   条件可以的话,就把毛毛接过来。   那孩子本来就对这些仙仙侠侠的感兴趣,一定喜欢这里。   让孩子离克莱尔近些也好······   今日短时间内经历的事情有点多,何季脑子里有些乱,索性选了个很险的山爬上去,准备赶一下日落。   山顶好不容易爬上去,他才发现并不止他一个人盯上这。   日落下,两道身影披着金光相携从太阳所在的方向飞上来,轻飘飘落在悬崖边的大石头上。   一个挺拔高挑,一个美艳绝伦,正是严克和华情。   何季当即把自己藏石头后面。   华情比严克后一脚落地,开头第一句就是:“你把衣服脱下。”   面前的石头因为被太阳狠狠暴晒了一天,此刻还留有余温,何季缩回自己被烫了下的手,尽量维持原本的姿势不发出任何声音。   然而哪怕是如此轻微的动作,还是被瞬间发现了。   华情倏地转头,抬手间,何季面前的石块就被轰飞了一个尖:“谁!”   何季及时避开,但碎石还是在他脸上身上胡乱擦过,当即脸上有几处一凉又一热。   何季在飞灰走石中叫道:“是我!师姐误会了!”   华情又一拂袖,直接把整块石头都挪走,才从里头看出一个畏畏缩缩的人影。   何季赶紧行礼:“师姐息怒!刚从山下上来,没注意您和严长老在这。”   赤红的圆盘已经从西边一寸寸落下来,光芒过胜。逆着光,何季看不清这被他无意撞破的野地鸳鸯戏码中另一位主角的表情。   但他感觉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   冷厉的眼神,彻底将尚算暖和的山顶降了七八度温。   华情今天吃了太多的瘪,仔细一看,这偷/窥犯还是上午那怠慢自己修剑任务的小师傅,立即暴怒,抬手就发出一道攻击。   迅疾的白光带着凌厉杀气席卷而来,却在没有触及到何季之时就被另一道光芒震开。   两波力量对撞,把左边山头上一棵无辜大树轰断了半截腰,枝叶乱飞之间,严克饱含着怒气的声音响起:“华情!你疯了?”   断裂的树枝飞到华情脚边,严克虽然一直对她冷淡,却从未发过这么大火,登时愣住了。   再回头一想,今日两次憋屈都是因为不远处那晦气的锻剑师傅,破防道:“他既怠慢我的任务,又偷跟着我们上山,我小施惩戒有什么错!我堂堂二师姐,连个小弟子都动不得了?”   严克也完全没有在外人面前给自己预备道侣留面子的想法,怒道:“你的攻击是他那身板受得起的?赏罚有度的门规你吃肚子里去了?”   “好,好,你赏罚有度,我脑子糊涂!”华情眼中闪着泪光,随便用手一擦,把山头那棵树泄愤般地轰得连底下半截都不剩:“你伤自己治!我回去清醒清醒!”   说罢从悬崖一跃而下,两秒钟不到便没了人影。   一时间山顶上就剩下何季和严克大眼瞪小眼。   日落很美,严克的古装扮相也非常英俊养眼。   即使是在宽袍大袖的掩盖下,还是能从宽阔的肩膀、劲瘦的腰身窥探出衣服底下有着矫健结实的诱//人身体。   他的脸丝毫不逊男主的俊美,日落给他的面容镀上了金边,每根线条都流畅完美。   一瞬间山河失色,怎样的风景都比不上眼前人惊心动魄。   但为什么,何季这双腿,就是忍不住想往山下跑呢?   由于ptsd犯了,何师傅在与严克对视了2秒后,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底下跑。   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何季面前突然尘土飞扬。   严克抬手就把这人前面的八棵树尽数轰断,林间小路登时被堵得严严实实。   何季一个急刹车停在树木乱葬岗前,听着背后仿佛从地狱里传来的声音:“你跑什么?”   何季看着眼前的人工废墟,吞了下口水,感觉还不如刚刚就昏倒在华情手里,至少运气好能保住条小命。   严克鹰一样的眼神盯了他后背一会儿,命令道:“过来。”   何季转身,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过去。   “腿断了吗?”严克寒声道:“我数到3。”   “1”还没出口,何季就快步来到严克面前,速度堪比开了闪现。   作者有话要说:   都换个世界了,老何你在媳妇面前还是这么怂······(允悲) 第59章 涂药   严克挑了下眉,用手捏起他的下巴,端详着他的脸。   小锻剑师傅年龄不大,应该是刚刚成年。   漂亮的面孔带着介于少年与青年的青涩,皮肤正是最好的时候,捏在手上柔软水滑,微不可见的细小绒毛带着薄薄的金光。   瞳孔是罕见的绿色,在阳光底下像个透光的玻璃珠子。   只是现在这张堪称完美的脸上被碎石子刮出了三四道伤痕,血迹模糊的,看着让人闹心。   严克放开他,给他丢了瓶药膏,自顾自地开始脱外袍。   何季被迫与严克对视了一会儿,本以为下一秒就要被打,结果对方居然放开了他,还开始宽腰解袋。   拿着手里的瓶子,他一时不知道事情怎么突然往这种奇怪方向展开了。   严克将上衣全部脱净,随手丢在附近侥幸存活的某小树枝丫上,往大石头上一靠,手背撑着下巴,斜睨着他:“开始吧。”   何季看着眼前的肉/色盛宴,呆若木鸡:“开始什么?”   “怎么这么呆了,给我涂药啊。”严克皱眉。   何季这才瞅见严克腹部。   结实的左侧腹肌上,蔓延着一大片没有规则的黑色纹路。   不是胎记,反而更接近于纹身。   跟虫族世界的虫纹一样,诡异中透着邪气的美,仿佛带着什么奇怪的力量。   而在那片纹路之上,有道伤疤,隐约带着红色。   位置不偏不倚,正是前两个世界中同款伤疤所在的地方。   没想到这伤连带着修仙世界都能带过来,何季心跳漏了半拍,老老实实地靠过去。   从瓶子里倒出半固体的药糊糊,何季将白色的粘稠伤药涂抹在严克腹部。   这药在何季手上没有感觉,但对于严克这么个伤患来说估计带着点刺激性,刚涂上去,何季就感到手底下的肌肉一跳,六块腹肌跟着起伏了下。   何季停住手,跟上个世界每次做亲密事一样,在对方感到不适时,抬头观察他的表情。   严克咬住下唇,瞳孔中闪过一丝奇怪的光芒,皱着眉头说:“继续。”   何季顿了下。   刚刚差点就想说——别咬嘴唇了。   但他们之间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   何季低头,闷声擦药。   严克看着何季的头顶。   这家伙的头发颜色很浅,风一吹,越发显得细软,根根分明。   有些最外边的头发被太阳一晒,还会闪着光消失掉一部分,甚至整根都成白色,融进空气里去。   莫名······感觉很好揉的样子。   何季指腹划过起伏的腹肌,眼观鼻鼻观心地默念着涂药,生怕自己没出息,一摸到这些柔韧结实的肌肉就心猿意马,做出什么会被当场嘎掉的操作。   然而一只大手却落在了他头上。   何季一惊,手上动作一重。   “额。”严克被按得发痛,脑门上血管突突直跳,怒道:“你干什么?”   何季连忙把手拿开,满手白色粘稠药物,慌道:“没事吧?”   严克看着他手上的东西,联想到其他类似的液体,冷硬的脸庞一瞬间扭曲了下,僵硬道:“没事。”   何季欲哭无泪,很想问这没事的对象是不是也包括他何季。   严克咽了下喉咙,难耐地侧过身,露出背上的伤:“行了,换一个,涂快点。“   又是五分钟左右,这药总算才涂完。   严克一边穿衣服,一边把药瓶子丢回给何季:“剩下的你拿去,把脸上治了。”   何季看了下药瓶,感觉这药一定不是凡品,看包装就贵得要死,自己又可以用积分兑换,压根不缺药,本想让严克留着自己用。   但严克一个眼神扫过来,没出口的话全咽进喉咙里,只留下一句:“谢长老。”   严克问:“你名字。”   何季愣了下,回:“大壮。”   “哈?”   “阿娘说名糙好养活。”   “······”严克好像也对这个名字不是很满意,一个“大”字在嘴边停了一会儿,终究没喊出来,只是说:“回头跟你阁主报备一声,后头过来做我私人小童。”   “啊?”何季抬头:“这是不是不太好。”   “什么好不好的,”严克把腰带系上,拿剑往悬崖边上走:“华情不是那么好惹的,你想死就继续待武器阁里。”   “长老。”何季叫住他。   “又怎么了?”   “我下不去山。”   严克看了一眼小山道上树尸横陈的惨况,“啧”了一声,把何季夹胳膊里,往山下一跳。   何季木木地跟着严克在云间穿梭,脑中思索着严克存在上世记忆的可能性。   如果不是保有记忆,严克的设定本是一个目高于顶,任何弱者都看不起的性情暴戾的冷剑门长老,怎么可能在自己预备道侣收拾一个小小他阁弟子时伸出援手?   又怎么可能放心大胆地将药丢给第一次见面的人,在那人面前脱下衣服,任由对方触摸自己的伤口。   更不可能在毫不知道底细的情况下,随手钦点谁做自己的私人小童。   可如果他有记忆,对自己的这种态度又是什么意思?   思索间,抱着他的人突然问:“你怎么不叫?”   何季茫然,脸上写着“我该叫什么?”   “正常没有御剑经验的弟子,在这样的下坠速度下,都会叫。”严克慢慢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但你好像很从容,像是很熟悉。”   何季:“我在叫啊,在心里。”   “我怕叫出来,长老你会把我直接丢下去。”   “······”   他确实猜得对。   严克到了山下,像是一个性格暴躁的外卖员,把胳膊下的货物往地上一扔:“行了,你回去吧。”   何季一屁股坐地上,抬头看了眼旁边崎岖窄小的山道,以及上边峰穿云顶、高耸巍峨的山体,眨了下眼:“这,这是山底吧?”   武器阁在这山的山顶上,山高两千多米,难道要他爬上去吗?   严克不仅管送不管售后,还提出了更加过分的要求:“对,你爬上去,用腿爬,我会派人盯着你,敢耍滑头就给你丢下去重来。”   何季:“······”   这绝对是还有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   严长老,您这要求是何师傅差不多半年的运动量 第60章 刁难   “都到饭点了,大壮怎么还不来啊?”跟何季关系好的舍友王林往外边探头,有些担心地问。   “是不是又去哪个地方窝着了。”另一个嚼着嘴里的鸡腿,含糊道。   “你小子!”王林回头见他嘴里嚼的东西,勃然大怒:“这是留给大壮的!孩子都瘦成啥样了,你还抢他的吃的!”   被揍的避之不及,委屈巴巴:“可是我好饿,大壮名字都叫大壮了,还有那么多师姐师妹给吃的,不壮实就不能找找他自己原因吗?·”   “臭小子今天非揍你不可。”   而他们口中的大壮——   他才爬到半山腰。   ————   何季爬到武器阁附近的时候,腿都是抖的。   严克这人,他说派人盯着,是说的实话。   中途何季想用积分换点道具直接上去,转头就被一股神秘力量丢到了山底重开。   哪怕后面他悄悄用了其他方法增加了爬山效率,这来回的折腾也把他累得够呛。   他腿脚酸软地站在武器阁宿舍前头,难得看到某个建筑物会如此激动。   这时有些勤奋的人已经开始早练,跑到宿舍外围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人鬼一样脸上带血地站在旁边的山道上,纷纷“啊”地大叫一声。   “别叫······”何季真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对他们虚弱地伸出手:“水,给我水······”   三人手忙脚乱地取了水来,何季接过,咕噜咕噜一下子就干了一整壶,水流过喉咙的时候,味道都是腥甜的。   “大壮,你没事吧?”几人见他们师弟的手都在颤,忧心忡忡道:“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没······事······”何季撑着自己的膝盖,眼前一阵阵发晕,咬牙切齿:“行,严克你是真的行······”   他说话音量不大,师兄们没听清,但瞧着何季这状态感觉下一秒就要过去了,都不纠结这些细节,一起把何季搀扶进屋子里。   这一晚上的爬山活动属实让何季元气大伤,请了整整一天半的假才算是缓过来。   当他再次出现在武器阁中的时候,便出现了一大群师姐师妹围堵在屋内繁花似锦的盛况。   “壮壮,有人跟我说,你不小心掉到悬崖下面去了,现在还好吗?”   “壮壮你脸上怎么回事?”   “姐姐这里有灵药,你快拿去用,有什么需要的马上跟姐姐讲。”   “呜呜呜我们可怜的壮壮……”   何季被簇拥在花团里,解释这个,又推脱那个,感到一阵头大。   同宿舍的师兄弟们本来跟他一起过来,现在都被远远地挤在屋子的角落里。   “我们师弟还真是受欢迎。”师兄其一叹口气。   “没办法,谁让他长得那么好看呢,什么时候我脸受点伤也能有这么多人给我送药。”   “你的脸受伤反而更好吧哈哈”   谈笑间,一个冷剑门弟子从外面进来,见屋内那么多人,脸色一青:“都聚在这儿干什么?”   门口的武器阁弟子迎上去,说:“马师兄,您来取剑?”   “不然呢?除了取剑谁愿意来这破地方?”那冷剑门的人挥了挥手:“一股汗酸味,臭死了。”   附近的女弟子们见到他,纷纷皱眉,晦气地走开。   跟他打招呼的武器阁弟子将他要的东西拿过来。   那马师兄端详了剑一会儿,颠了颠剑柄,又抚摸了下刀身。   忽然,将剑往地上猛地一掷,怒道:“你糊弄要饭的?这种剑也敢拿给我?”   武器阁弟子被他这一吼震住,有些气弱:“您给的灵石数目对应的就是这档次的剑呀。”   “你现在是嫌我给的少?我们在外面冒着生命危险跟魔族拼杀,你们这群废物在后头吃香的喝辣的,现在居然连一把好剑都不给我?”   “可是……”   明明自己没有付多少钱,还想要上好的宝剑,这种明晃晃的流氓路径让刚好进来看到全程的一个女修看不下去:“你给的灵石就那么多,难道还要他们给你变出一把好剑?你真是左脸皮撕给了右脸皮,一半不要脸,一半厚脸皮。”   “我不跟女的讲话,头发长见识短。”   “你!”   何季皱了皱眉,说:“你想要什么类型的剑?”   冷剑门弟子见那群女修中间还围了一个长相极漂亮的少年,不屑地挑眉:“跟你讲,你能给我做?”   王林立马过来打圆场:“师弟先别生气,有什么要求跟我谈就行,他现在身体虚弱,多少有些头脑不清醒。”   “不,”那冷剑门推开他,径直往何季走去,高大的身影将其笼罩在阴影里:“我就要他给我做。”   一边的师妹师姐们都担心起来。   何季披上专门在锻造时穿的外袍,淡淡道:“你说吧。”   冷剑门弟子冷笑一声,说:“那你可听清楚了。”   “这剑要用鑄铁或者玉钢做主材料,符得用上等的制霸、灭杀、强腕符,最好带上阻击符,必须经过灵气溶合。成剑不得低于丙级,剑鞘上要有白虎浮雕。”   “在今日酉时做完。”那弟子说完,又不怀好意地补充了一句:“不然的话,我们冷剑门的师兄们就得好好教导教导下你了。”   这要求,哪怕不是武器阁的都知道明摆着在难为人。   先不论他要的这些材料都价值昂贵,就单说一把丙级剑,平均工期都至少一个月。   他却要一个下午做完,这完全是天方夜谭。   可面对如此离谱的需求,何季仍然只是点了点头,追问了一句:“白虎浮雕有没有要求?”   那冷剑门弟子也知道自己是在刁难人,压根没想到对方还会让自己额外追加需求,一时也卡了壳,随口说:“额,那就白虎在倒挂着吃葡萄吧。”   何季闻言笑了声,嘴唇勾了勾:“这个倒有点难。”   这一笑,连那弟子也愣了下。   “那如果我做到了呢?”何季偏头问:“师兄作为尊贵的冷剑门弟子,是不是也会有什么表示?”   “什么?”   “你也知道提的这些要求有些难吧?”何季皱了皱眉:“作为冷剑门的弟子,难道要欺负我一个小小的武器阁的师弟吗?”   他语气淡淡:“如果我做到了的话,您答应我一个要求不过分吧?”   那弟子瞪着何季,又看了看周围,不知道这长得像女人的小子葫芦里卖什么药。   但他笃定何季没法达到自己的要求:“你说,我考虑考虑。”   “那就拜托你,”何季指了他一下,又指了刚刚被评价“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修一下,微笑道:“向王师姐发起挑战,一场定胜负。”   “你也知道,在我们门派,除了冷剑门可以对其他人提出挑战,其余时间是禁止内斗的吧?所以这个只能师兄来做了。”   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要求,没想到只是这个,那弟子轻蔑地笑了声,干脆道:“这有什么不行的。”   何季嘴角笑容的弧度更大了,转身往存放成剑的地方走去。   在里面挑选了一会儿,缓缓抽出其中一把:“老实说我真的很幸运,前一阵做练习剑,正好有一把剑符合师兄的需求。”   “整体由玉钢做成,符刚好也是您说的那几个,不信的话可以看剑身上的印记,”何季将剑递给他:“用的其他材料都是上等的。”   冷剑门弟子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有跟刚好符合要求的存货,梗着脖子道:“那浮雕呢?我要浮雕!”   “浮雕嘛,”何季把剑的另一面翻转过来,露出上面的白虎倒挂品尝葡萄图:“真巧,师兄你说是不是?”   那弟子彻底呆住了。   哪有人会走这种狗屎运?   “这把剑我不要灵石,直接赠送给您,”何季提醒道:“现在,该您兑现承诺了。”   “丙级!”那弟子垂死挣扎:“我还要求这把剑是丙级!”   “这个你在用的时候,就能检测出来了。”何季笑:“师兄,请吧,一局定胜负的话,直接用武器阁的测剑台就好了。”   众人都为这场挑战让出一条路来。   那应战的王师姐名叫王雅娟,个子高挑,站那弟子前头身量竟然与他旗鼓相当,露出一个笑:“师兄,请吧。”   那弟子见推脱不成,倒也不再犹豫,恶狠狠撂下一句话:“这是你们非要比的!到时候别说我打女人!”   挑战的结果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按照位面时间来算的话,他俩才刚上去十几分钟,那高高在上的冷剑门弟子就以一个倒栽葱的姿势从测剑台上掉了下来。   讽刺的是,他用的是丙级剑,王氏女修用的丁级剑。   王雅娟还比他晚入门两年。   在各方面条件都优于女修的情况下,这位冷剑门的马师兄还是一败涂地。   仗着自己师父严克是门派最强,冷剑门的弟子一直耀武扬威,现在见这厮出糗,众人都直呼痛快。   王雅娟站台上,嗤笑一声,平平无奇甚至还带着不少雀斑的脸上因这笑反而生出几分独具特色的英姿飒爽:“还以为冷剑门有多强,原来也有你这种垃圾。”   “说什么不打女人,你这水平,也打不过女人嘛。”   说着甩了个漂亮的剑花,将手中剑入鞘。何季注意到她的剑穗很特别,不是武器阁里批量生产的款式,反而像自己手工编织的。   作者有话要说:   王师姐,是个好人的,真的是个不错的人······ 第61章 春/梦   比武这事儿给那找事弟子气得,鼻青脸肿地在地上恼羞成怒,一通乱叫,非说刚刚是意外。说不过了,又说是何季给他的剑有问题。   这场闹剧一直闹到他们冷剑门的核心弟子,也就是男主何基被找来。   那弟子一见到何基,立马爬过去开始打小报告,说武器阁和门弟子联合起来给他下套,想搞臭冷剑门的名声。   然而他的好师弟只是冷冷看了这个不中用的师兄一眼,对众人道歉道:“冷剑门规徒不利,已将其取消秘境名额,罚思过崖面壁一月,告辞。”   路过何季时,却对他点了点头,单独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何季愣了一下:“没事。”   反正他也没费什么力气。   “这个给你,”何基将一个药瓶子递给他:“可以舒筋活络,缓解疲惫。”   没给何季推拒的机会,何基直接拎着人离开了。   一群女修立即凑上来,好奇道:“壮壮你跟何基关系这么好啊?”   “他出了名的难亲近,入门这么多年没见他跟谁走得近。你怎么跟何基认识的啊?”   何季看着手中的小药瓶,虽然没有严克给的那个分量多,但也包装精美,显然同样不是什么便宜东西。   “是啊,怎么认识的呢?”   这也是何季心里的疑惑。   ——————   雾气蒸腾。   “何季,我没你不行。”   缭绕缠绵的蒸汽里,一个半敞着湿透黑色上衣的男人握住何季的手,让他摸向自己饱满的胸肌。   他的身材极其性感的健美,肩膀非常宽,而腰又细窄,线条清晰的人鱼线往水下延伸。   水面热气腾腾,男人平常冷白的肌肤带着淡淡的粉色,晶莹的水珠在缓丘般起伏的紧实肌肉上流淌,活/色/生/香。   宽大的手掌引导着何季一路向下:“这里,没有你不行。”   手掌底下的肌肤光滑紧致,仿佛带着强大的吸力,炙热得让何季脑门上的血管都突突直跳。   男人浓密的黑色睫毛垂下,在脸上投下月色的阴影,薄唇轻启,吐出甜蜜诱人的话语:“何季,你回来好不好?”   “我很想你。”   “嗬!”何季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他一掀被子。   夭寿了,真是。   何季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炼制炉前,看着里头窜动的火苗发呆。   也不是二十多岁血气阳刚的年纪,怎么突然开始做这种梦,一定是被上次那个莫名其妙的擦药经历影响的。   何季捂住脸,纠结中。   今天他又被告知要去给严克上药了,还是要去对方房里。   自己可得争点气,别做出什么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事。   “壮壮,听说你被严长老选中做私人小童了,”王林凑过来,同情道:“可怜孩子,你怎么招惹上这事的?”   何季用手拉下来,一脸视死如归:“师兄,今天不用跟我留晚饭了。”   王林潸然泪下:“壮壮,出事了你想办法差人回来报信,阁主没有太大的本事,给你收个尸没太大问题的。”   你他喵的真靠谱啊师兄。   说话间,冷剑门的弟子过来,对何季说:“何师弟,严长老找你。”   何季脱下工作服,在王林悲凉的目光中走出武器阁。   武器阁和冷剑门分别在两个山头,来接何季的算得上比较优秀的内门弟子,比他师父做人多了,直接御剑飞行将何季带到了目的地。   但他只停留在严长老所在的庭院外边,没有踏进去,剩下的路只能何季自己走。   何季按照对方告知的庭院大概布局,独自穿过花草活一半死一半的花园,来到严克所住的房间。   在离那有一百米的时候,里头传出争吵声。   内容不太分明,但能隐约捕捉到“道侣”“成婚”等字眼。   随后房门便被大力推开,从里头跑出一个何季在这个世界相对熟悉的身影。   华情美艳的面孔微微扭曲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手紧握着剑,仿佛又想发飙。   但终究还是没做什么,扭头气呼呼地飞走了。   “进来。”紧接着传来的男声没有主语,但何季知道是在叫自己。   他进门,看到严克坐在桌边,正揉着太阳穴。   从桌上,到桌下,杯盏纸砚什么的全散落着,原本洁白的桌布凌乱地堆在地上,里头哗啦一大片浸染的全是黑色的墨汁。   “离那么远干什么,过来。”严克低沉的声音带着些疲惫。   何季绕过歪倒在门槛附近的凳子,乖巧落座。   严克偏头看他,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你就傻坐在那?”   不然呢,难道还要针对您的感情问题进行下话疗吗?这对您的前男友也属实是有点太残忍了吧?   何季不接话,有一种在冒着生命危险傲娇的酸爽感。   严克叹了口气,指示说:“给我宽衣。”   何季很想像其他有气节的人一样,对严克傲慢地说一句,你不能自己脱?上次不是脱得好好的?   但他的惧内属性已经刻进了DNA里,起身给捅了自己一刀,然后跑去跟别的女人谈婚论嫁,还被他撞破吵架现场的男人更衣。   男人结实的躯体一寸寸地暴露在他眼前,何季的视线从对方锋薄的嘴唇,凸起的喉结,漂亮的锁骨,一路看到下面宽阔的肩膀、饱满流畅的胸肌腹肌。   漂亮的倒三角形,矫健英挺,柔韧结实。   跟梦中一样赏心悦目,就是不知道赏了多少人的心、悦了多少人的目。   在山顶上,华情就说过“你的伤自己治”,那是不是意味着在他没来之前,严克的伤都是她用这种方式治疗的?   你们还玩挺花,专门跑山顶上,就喜欢幕天席地的感觉是吧,哼。   “你听到我俩说的了?”严克抬起手,仍由何季将衣服完全脱去,视线瞥向面前垂着眼的漂亮少年。   少年的嘴唇紧抿着,闻言压根没抬头,只是冷淡地执行着手头的任务。   严克抬起他的下巴,逼视对方的瞳孔:“我问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一点。”少年往旁边看去,避开他的视线:“我不会说出去。”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答复了。   好像压根不介意一样。   严克深吸口气,捏紧了手里的拳头,猛地放开他,粗鲁地丢一个药瓶子过去:“擦药。”   何季接过药瓶,默默地继续手上的工作。   因为早上做过微妙的梦,何季这次越发地谨慎,擦药的进度也明显比上次快很多。   然而当他完成腹部的抹药工作,转到侧腰时,却发现严克有了反应。   他动作一顿。   “不用管它,做你的事。”严克寒声道,心情明显非常不好。   何季依言把侧腰的药擦完,却没有立刻盖上药盒离开。   “怎么?”严克的视线扫过来。   “严长老,我有个疑问。”   “明明腹部和侧腰的伤你自己就可以擦到,为什么要专门雇人来擦?”   “······”   “是不是,不能只擦药。”何季看向严克的那个位置:“还有些其他的需求?”   严克闻言冷笑了声,然后偏头审视着他:“如果我说是,你愿意做?”   “之前每次治疗,别人都给你做?”   “你想知道?”   何季斟酌了会儿,抬头看向他:“想。”   严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何季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复,心登时沉下来。   每次他问面前的人一些重要的问题时,对方都会给出自己不愿意听的答案,何季索性懒得听了,直接将手覆上去:“要怎么做?告诉我。”   ——————   治疗的第二项流程耗时远远超过第一项,事实证明,何季不让师兄留晚饭的决定是正确的,他确实没法赶上晚饭的时间。   严克看着何季痛苦咳嗽的表情,给他递了盏茶漱口。   何季喝水时,眼角余光扫到之前忽略了的严克房间其他的地方的装潢布置。   在看到某亮紫色带绿牡丹浮雕的柜子的时候顿时眼前一黑,嘴里的水差点喷出来。   不是,这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人为什么对这个丑柜子如此执着?   他斜眼瞥向严克,越发肯定对方的记忆绝对没被清空。   但他也不敢去跟制片或者杨姐核实,如果让她们发现严克的异常,对严克的风险太大了。   那严克既然现在选择把自己留在身边,还愿意跟他做这些事,是不是代表着,有那么一点可能,对方捅过自己一刀后,现在有点消气?   他在看严克的时候,严克也在看他。   “你脸上的伤怎么还没好?我给你的药呢?”严克浓眉皱起。   他不喜欢看到何季脸上有伤的模样,哪怕只是个小小的痕迹也不行。   像是精心雕琢的完美艺术品,不能忍受上面出现一丝一毫的瑕疵。   何季淡淡说:“擦过了。”   “擦的谁给的药,你那些师姐师妹,还是何基?”   何季也反问:“你想知道?”   严克果断:“不想。”   “······”   就在这时,有人通过传声法术发来消息:“严长老,那伙魔族的位置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62章 联姻   严克披衣站起,回复那头:“我过来。”   而后转向何季:“你回去,沿着冷剑门训练场跑十八圈,我会派人盯着你,不准动歪脑筋。”   不是,你是体育老师吗!   何季哼哧哼哧在训练场上跑圈,严克说派人盯着他,说的不是别人,正是何基。   他何德何能,还劳烦他严长老的核心弟子指导自己锻炼。   一个武器阁的弟子在冷剑门的地盘上一圈又一圈地嗖嗖跑,慢慢地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何基抬头,寒声道:“都没训练了吗?”   何基入门不早,围观的人里面百分之九十都比他辈分高,然而他实力高强,又甚为严长老看重,不说敬语并不违和。   看戏的人纷纷散去,何基将视线投在不远处脚步虚浮的少年身上。   虽然才十八圈,连自己平常训练的零头都不到,但是那人前几天才爬了次山,想必身体已经有些受不住。   一个平常不怎么锻炼的人,一口气锻炼太过容易受伤。   当少年喘着气满头大汗地经过他的时候,何基没忍住拦住他:“剩下八圈可以休息一会儿再跑。”   少年咬牙,推开他:“呼,让开,你不怕师父训你了?”   两人的手一瞬间碰到了一些,何基身体微不可见地一颤,垂眸:“他出去了。”   何季眼前已经有些发晕了,这该死的训练场尼玛的比他整个武器阁都大,想到还剩下八圈他就绝望。   但惨痛的经验告诉他,严克的话你得听,不然就是靠命还。   于是推开挡在一旁的人,还是迈开沉重的腿往前面跑去。   虽然他这次还是借助了外挂,但总体而言,比起爬山那次身体稍微轻盈了一些。   他在训练场边上跑得生不如死,场内有些弟子人虽然走了,视线却并未收回,还是在暗中窥探着他。   “这是那个让马含去思过崖面壁一个月,连秘境都去不了的锻剑师傅?”一内门弟子漫不经心地吃着甜点,问旁边给他拿剑的人。   拿剑的看样子也是个内门弟子,但却微躬着身子做着小厮的活,连忙回:“是。”   “胆挺肥啊,惹了我兄弟,还敢跑到这?”   “听说是有何基做靠山。”   那吃点心的眯起眼:“何基现在挺能耐啊,都能做人靠山了?”   “马师兄你平日里不跟他计较,他就上天了,真以为自己了不起。训练场上那小子你要不要······”   马仁把嘴里的甜点吐出来一点,看着剩下半块里头土黄的芯子,皱紧眉头:“好好的甜饼怎么放肉丝······算了,我有办法收拾他们。”   ——   秘境试炼的时间定下来了,就在一个月后。   武器阁的订单瞬间爆满,全阁的人忙得人仰马翻。   严克自那天之后没有找何季来擦过药,看样子传声法术里提到的魔族挺厉害,连他都没法分身。   可那人哪怕走了,给何季定的锻炼任务都没停下,还指使他宝贝大弟子监督他跑圈。   何季在去武器阁上工之前,每天得绕着自己宿舍至少跑个五十来圈,何基一直盯着他,搞得他压力山大。   “耽误你训练了。”他男主何等地位,这时间本该用来跟女主谈情说爱或者打怪升级的。   何基一愣,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竟带上一丝柔和,说:“无碍。”   何季:“······”   这男主到底怎么回事?   他从男主旁边跑过去,悄悄联系自己徒弟。   “你最近有跟男主见面吗?目前他对你好感度多少?”   徒弟在那边顿了下,发出个拟声词:“······啊。”   “啊什么啊,你不会忘了这茬了吧?你是来这旅游的吗?”   “······”   “还真是?”何季忍不住想扶额,对他那不省心的徒弟说:“虽然不是要你强行攻略,但好歹在男主面前刷刷存在感吧?现在这人老盯着我,你赶紧给他带走。”   “也不是······只是男主不待见我,我在等机会······师父你等等啊,我穿个鞋,这就过来。”   可恶,自己在跑圈,这人居然还没起床。   何季一阵望天无语,暗叹这世间怎有如此多不公。   祖小雨一边穿衣下床,一边问自己师父:“对了,师父你对华情做啥了,我上次听到她跟其他人骂你。”   骂得还很脏,像她这么为师父着想的徒弟,还是不告诉他原话好了。   何季听到华情的名字,也有种吃饭哽到刺的感觉,问:“你最近跟华情走得比较近?”   “怎么可能啊,她骂我比骂你还多,”祖小雨嘟囔:“只不过最近她跟男三闹得很凶,被迫吃瓜。”   男三,也就是指严克。   严克在剧本里跟女主有感情上的暗线,但是不明显,属于观众如果想嗑,可以顺藤摸瓜吃到糖的类型。   华情跟女主的矛盾主要集中在两方面,一是她的初恋何基对自己不屑一顾,却对女主死心塌地;二是她那个预定道侣严克虽然自己不喜欢,但居然也暗戳戳喜欢女主。   两相夹击,简直是对她女性魅力的双重否定,骄傲尊严的重重打击。   她和严克有些政治联姻,何季看简纲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他也没放心里去。毕竟第一第二个世界这种情况都有,第一个世界里还有所谓的三千佳丽,他要一个个纠结在意,啥事都不用干了。   但这个世界好像有些不同。   何季心里微动,问他徒弟:“哦?所以是什么瓜?”   祖小雨就跟他说了些冷剑门弟子们之间都在传的瓜。   何季听完,非但不觉得严克跟华情吵得凶,反而觉得那俩在秀恩爱。   他徒弟听完惊奇了:“这还不够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严长老对骂,听说王师兄在现场心脏病都快犯了。”   何季吐槽了一句“都修仙了怎么还犯心脏病”,无奈道:“确实不够。”   “剧本里严克顶多对她冷淡点,没这么凶过。”他徒弟还是不信。   何季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对剧本里的那个高高在上的严长老来说,确实这样算凶了。但对严克而言,这真是小打小闹。   严克讨厌一个人,是绝对不会让对方在自己眼前晃悠,讨厌到极点,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何季再清楚不过了。   那些瓜里华情的举动,换到他何季身上,下一秒严克的拳头估计就飞到了身上,但华情却还能跟对方你来我往地骂起来。   ······   严克其实不讨厌华情,甚至算得上欣赏。   作者有话要说: 第63章 互吃飞醋   “不过这样会不会影响后面她跟我的戏份啊,毕竟现在都跟严克闹成这样了,万一他俩崩了,那我后头跟谁撕逼?”祖小雨开始杞人忧天。   “你放心,该跟你撕的还是会撕,”何季漫不经心地回着,心里堵得慌。   “还有三公里,师父我快到了,你等我救你!”   何季“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抬头,果然见祖小雨风风火火赶到。   别说,她还有点招人喜欢的基因,在武器阁地界上落地后有不少男女女女跟她亲切地打招呼,路过的男弟子更是两步三回头,留恋的眼神仿佛能拉丝。   何季跟她遥遥对视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男主,指点他徒弟:“保持这个感觉,你充个积分,买个女主专用氛围包,先别过来我这,先去找男主。”   顺带着自己掏腰包替祖小雨购入了个积分商城里当下最火爆的“攻略香囊”,保管一闻永不忘。   祖小雨升级装备后径直往何基方向走,一实验,果然效果上佳,何基转头,态度明显不一样了。   “祖师妹,你怎么过来了?”   “主动跟我搭话了!师父我可以!”祖小雨兴奋地给还在跑圈的师父报喜讯。   何季自己跑圈都跑得有些神志不清,却还是严格点评:“表情不够,眼神不到位,结合下你的人设,用我之前教你的8号表情。”   “天真烂漫,亲切可爱,懂?”   “懂!”   祖小雨信心满满,翻开影帝师父给自己写的《攻略情景下各表情的分析与应用》,找到“微笑”组别里的8号。   按照上头的指示,露出一个他师父口中天真烂漫又亲切可爱的笑容:“何师兄,你也在这里?是来拿剑吗?”   何基回:“不是。”   祖小雨想办法再跟他搭话,后面的几次虽然都没有第一句话字数多,但态度明显亲切了一些。   见形势大好,祖小雨正准备再接再厉,男主却动了,往已经跑到附近的何季走去。   从袖口中拿出毛巾,又递出一壶水:“累了么?已经跑完了,要不要先去歇歇?早饭我已经差人送去了你房里。”   祖小雨瞠目结舌,看着何基近乎于殷勤的态度,忽然灵机一动,抱住她师父:“呜呜,我们壮壮真是辛苦了,姐姐我好心疼。”   何季不喜欢别人随便跟自己肢体接触,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咬牙问:“祖小雨你发什么疯?”   “现在开始我俩就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师父快配合我。”   何季看男主惊疑不定的眼神,明白了徒弟要干什么,顺势道:“姐,我想喝皮蛋粥。”   男主看看何季,又看看祖小雨,眼中露出了片刻的茫然:“你们······是姐弟吗?”   祖小雨调皮地对他眨了下眼睛:“嘘,这个不能跟其他人讲啦~”   单纯的男主还真就信了,喃喃道:“没有认出来······”   “那当然,”祖小雨笑道:“我们不是一个娘,壮壮是不是很好看,一直有人夸他比我这个姐姐更漂亮呢。”   男主跟何季的目光对上,又倏地转移视线,素来冷硬到让人怀疑是不是面部神经坏死的脸上闪过一抹微妙的绯红,带着丝青涩和懵懂,轻轻“嗯”了一声。   祖小雨跟自己师父暗中谋划:“虽然查不到男主对非攻略者的好感度,但师父,根据我多年看男男涩文的经验,我肯定他对你的好感度绝逼比任何人都高,以后就靠你攻略这冰山了。”   何季沉默了一会儿:“别告诉我你不干活的时候是在看那些东西。”   他徒弟打哈哈:“怎么会这样呢?师父您真的,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祖小雨的新攻略计划很有用,男主在监督跑圈任务完成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留在武器阁破天荒地跟他们聊起了天。   这三个人一个赛一个的颜值高,聚一块儿的场面非常养眼,慢慢也有一些武器阁的其他弟子过来打招呼。   当严克也来到这山头上的时候,见到的画面就是何季站在一群人中间,对何基和一个眼熟的女弟子笑得分外亲切。   何季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这样笑过。   “长老,请稍等片刻,我立即取剑回来。”严克旁边的弟子正开口,忽然感到周围寒意大盛,连空气都开始扭曲。   他还没说完,旁边严长老本来所在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在说什么?这么开心?”众人谈笑间,一道冷冽而带着无形威压的男声从人群外传了过来。   这声音,只要听过一次就能合着恐惧一起刻进所有人的DNA里,站在何季身旁某弟子手里的馒头很不争气地被吓掉在地上,何基也轻轻一颤。   人群自觉地让开一条路,严克走进来。   他的脸上也带着笑,眼底却毫无笑意,看得人心里发寒:“何基,他跑圈跑完了?”   “回师父,已经结束。”   严克的目光又落在何季身上:“哦,那再去做300个下蹲与20遍基础操。”   这明摆着是在折腾人,众人都对何季投来同情的目光,不知道这小师傅怎么不小心招惹了这位严长老。   何基求情道:“久不训练的人一次性做这么多会造成身体损伤留下隐疾,更何况这位小师傅灵根弱,还请师父······”   严克视线越发寒冷,山上本来就冷,这下更是如同寒冬腊月:“我教训弟子还需要你的首肯?再多说一句,在场所有人一同受罚。”   自己一个人替大壮受罚可以,但若是拖累其他人,必定会让大家心里都对大壮有怨气,何基抿了抿唇,不好再说。   严克问何季:“怎么,做不到?”   何季脸上笑意早已消失不见,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开始下蹲。   严克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都回去训练,因训练不足在秘境中遭遇险境的,我和其他长老一概不救!”远远的这句话传声而来,何季周围的人顿时作鸟兽散。   祖小雨犹豫道:“师父······”   何季心情差到极点:“你回吧,我有外挂,没大碍。”   祖小雨和何基一块儿忧心忡忡地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福福(对不争气的两个人指指点点):你俩可真行,互相吃对方的醋 第64章 质问   何季做完这些训练,已经是晌午时分。   因公开与冷剑门的最高统治者交恶,这一次没有人敢再靠近何季,也没人敢跟他说话或者递东西。   就连他受罚结束,去食堂的路上,遇到的人都下意识地离他远点。   人性本来如此,哪怕是何季平常跟他们关系再好,如果威胁到自身安全,大家也会立即变了态度。   更何况何季对人其实都是表面功夫,跟他们也就那样。   食堂里大家都已经吃完了饭,何季看了下那些残羹剩菜,没有什么自己想吃的,又回到了宿舍。   宿舍里的师兄们见他回来,大部分也都淡淡的,只有那两个平常老给他留饭的凑过来。   “累坏了吧?给你拿了些肉回来,赶紧歇歇,吃点东西。”   何季刚坐到桌前,那俩人刚给他把饭端上来,宿舍门被推开,一个身着冷剑门制服的弟子冷淡说:“大壮,严长老有事找你,随我走一趟。”   何季旁边的人终于忍不住,怒道:“你们冷剑门别欺人太甚!”   “没事,”何季放下手里的碗筷,安抚道:“我过去一趟。”   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何季被拎到严克所在的地方。   不再是他住的庭院,而是第一次撞破严华二人密谈的山头。   正午时分,太阳高照,像是要把人烤死一样。   何季被放下来后,送他过来的弟子就被赶走了。   严克坐在那个感觉可以与煎锅媲美的大石头上边儿,衣服松松地穿在身上,露出漂亮的锁骨和小半个结实的胸/肌。   裙摆下并没有穿裤子,敞开的地方露出结实修长的小腿。   俊美泰然之程度颇有宋代不羁名士的韵味。   如果忽略他身上那些或红或青的伤就好了。   听到何季过来的声音,严克一边擦剑,一边抬头,正准确出言讽刺。   少年却在来到他面前时,径直蹲下身体,用手捧起他赤//稞的脚,皱起秀气的眉毛:“怎么搞的,连脚上都这么多伤,为什么不穿鞋?”   掌心里男人的脚足弓隆起修长漂亮的弧度,骨节分明,因十分白皙,皮下的青色血管都隐约可见,像是积分商城里偶然刷到过的高评分男性仿真脚模。   然而这么一双完美的脚,上面却横亘着一条刺眼至极的红色伤痕,骨血翻出来,看得何季心揪。   严克嘴里那些不中听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何季的手滑过他的脚侧,擦过他的脚踝,一路往小腿上去。   腿上同样有着一些伤,何季的指腹轻轻压在不常在外界展现的白皙肌肤上,因为轻微的压力,伤口的血渗透出些许,滑落到他的手指间。   何季手指轻颤。   他不理解,按照设定严长老不该这么频繁受伤才对,为什么会如此狼狈。   露出的部位都已经这么多伤了,衣服底下又是怎样可怖的光景?   “药呢?”何季问,并没有跟严克四目相对。   “······”严克闷声不回。   “把药拿出来。”何季又催促了一遍。   这时严克才抛了个瓶子出来。   何季接过,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严克眼里的审视和蓄势待发的刻薄讥讽一样,直截了当地说:“把衣服脱了。”   考虑到这是在外面,他不想有人像上次的自己一样看到严克这幅模样,补充了一句:“先只脱上半身。”   严克冷笑一声:“怎么,你要我脱我就脱,你当我是你那些召之即来的相好?”   “我没那种东西。”眼前血肉模糊的伤口刺目万分,何季现在也没心情理会面前人不中听的话,靠近手动把他衣服扒下一截。   沉默地给露出的部位上着药,越上脸色越黑。   这药效果好,但是遇到伤口,就会奇疼无比,严克肌肉紧绷着,喉咙里溢出几个字符:“草,何······”   何季抬眼,绿色的瞳孔折射着太阳的光亮,与他四目相对。   严克喉咙里的那个名字压了下去,哑声骂了句脏话。   “快了,忍着。”何季重新低下头来,将最后一点药上到腹部的伤口处。   那里本来就有伤,现在是伤上叠伤,像一个“十”字形。   何季轻柔地从周边擦药,慢慢往暴露出的血肉中间推,看着伤口渐渐愈合,说:“这次比上次愈合快。”   这个山头灵气浓郁,属性又刚好跟严克互补,因此每次受了伤,严克都会来这自愈。   严克暗地里倒抽气,被一次又一次的密密麻麻的疼痛折磨出满头大汗,肌肉起伏轻颤着,咬牙:“别涂了,你他妈根本不会。”   “不行,”何季垂眸:“把上衣穿起来,我涂其他的地方。”   其他的伤口都是在腿上或者脚上,严克向来不在乎什么脸面,搁平常他毫不介意,甚至乐见其成。   但此刻,他脑海中自己跟魔族拼杀受伤归来时,看到的何季跟别人说说笑笑的脸挥之不去,心里烦躁得很,口气也比平常更差:“说了让你停手,你聋了?”   “不是说只靠涂药不行吗?”何季真就恍若聋了,听不出他的不悦,探进下衣摆里头去:“疼就跟我说,我轻点。”   “你大爷的。”严克咬牙,捏紧少年的肩膀:“你在乎吗?我疼死你更高兴吧?你不就喜欢折腾我吗?”   炽热到近乎可以融化一切的阳光里,一高一低的两个人影沉默地相对着。   何季率先移开视线,结束这对峙。手里的药瓶子硌在掌心里,他越发捏紧了,问:“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想。”   严克火越发上来,揪着少年的头发,逼他重新把头抬起来。因为疼痛,少年的脸扭曲了一瞬,眼底下好看的痣跟着微微动了下,严克的手劲下意识地又松了些,却还是喉咙里冒火:“你别跟我装不懂。”   “你这回过来到底要干什么?”   明明决定忘记的人,却突然又出现在自己眼前。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目的是什么,心里又在想什么,严克有时恨不得敲开面前这人漂亮的脑袋瓜子,看看里面乱七八糟的到底在运转些什么算盘。   何季心里也很不舒坦。严克对自己动辄打骂,自己就是顶了句嘴,这人就不耐烦地要动手,对华情怕是连跟手指头都没亏待过。   没有比较就没有糟心,他确实欠严克、克莱尔、或者那个多年前的小皇帝诸多,所以也觉得自己是该的。但现在一个参照物摆在旁边,他就觉得胸口堵得慌。   作者有话要说: 第65章 落泪   “算了,问你有什么用。”严克把手里的少年甩开。   何季被推开十几厘米,身形一晃差点栽倒,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忽然间一个猜想从脑子里一闪而过,下一秒,晶莹的液体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严克穿上衣服正准备御剑飞走,一侧头眼角余光扫见何季状态不寻常。   再一细看。   草,这人······这人怎么哭了??   何季抿着嘴唇,冷着脸,眼里哗哗流着泪。   因为这个世界调整了外表的年龄,现在他看上去本来就刚刚成年的样子,形象柔弱,这泪一下来,顿时委屈到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见了都会心揪。   严克裤子穿一半,被这景象惊住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何季用手背擦了眼角的泪,眼眶带鼻尖带耳朵,没有一处不红的,活脱脱被找事的长辈或者无良渣男伤透了心的少年模样,掉头就准备往山下去。   严克也顾不上自己没整理好的衣服,大跨步过去抓住他的手腕:“你······”   何季挣脱了下,没有挣开,浸满了水的绿色瞳孔里满是难过:“你不是不想看到我吗?”   严克各种话堵在喉咙里,被这突然的落泪搞得大脑有些短路:“我没······”   何季扭过头去不再看,声音沙哑:“你不是说我故意折腾你吗?”   确实怀疑,严克现在还是怀疑,但是自己都还没怎么样,这人怎么反而先哭了。   即使知道这人哭得有贼喊抓贼的嫌疑,知道对方估摸着是装的,但严克看着对方泪流满面的样子,还是感觉有一把剑在他心头的软肉里乱捅,立时什么也顾不上。   “我······”   “那你涂不涂药?”流泪的人双眼通红地看着他,挂在睫毛的水珠如同碎钻,既醒目又脆弱。   妈的。   “涂,草,”严克咬牙:“我让你涂!别他妈哭了!”   何季吸着鼻子,小步小步地蹭过去,重新打开药瓶,抬头看向严克。   这眼神如乖顺的小鹿一般,严克抬头望天,心里一阵无力,回到大石那边躺下。   将男人松松垮垮好不容易套上去的裤子脱下,何季分开对方的双腿,把药倒手心里:“那我开始了,你忍着点。”   严克躺在大石上散乱的衣服里,忍着痛,同时怀疑人生。   他拿这个人完全没有办法,真他娘的邪门了,就没这么操蛋过。   自己到底是着了什么魔做了什么孽,一而再再而三地跟这个人纠缠上。更让他感到难受的,是他自己的心,完全不跟着头脑走,哪怕疑点重重,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又跟狗一样地巴结上去了。   就算是现在,这一刻,对方的手摸到自己的皮肤上,身体还是升起带着雀跃饥/渴的燥热。心跳狂跳着,就像是沉寂了三百多年的火堆,突然遭了闪电,猝然熊熊燃烧一般。   何季摸着手掌下滚烫发红的皮肤,不知是被晒得,还是情//动,结实的肌肉透出粉色,衬托得上面青紫血红的伤口带着丝奇异的感觉。   他将手按在一个伤口周边,指下发力,那伤口本在药物作用下肉眼可见地开始愈合,顿时又撕裂开些许。   严克一抽气,撑起上半身。   何季的脸跃入他的视线。   少年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眼中却半点难过或者其他情感也没有,只有微妙的,旁人看不出来、但严克却鬼使神差地解读出来的——怒气。   “痛吗?”何季问。   严克没回。   少年也不在乎他回不回,继续说:“哪怕涂药了会好,伤口也是会疼的,所以收收你那种不顾死活的战斗方法。”   严克凝视了他半晌,扭过头:“我怎么办事,还用得着你教?”   何季沉默了会儿,身上的气势消失,淡淡道:“长老说的是,这种话自然是道侣跟您说才合适,我一个小童没法插嘴。”   “······”   半晌,前方传来男人的声音:“我跟华情不是道侣,我没答应掌门。”   何季倏地抬头。   严克说完就闭了嘴。   他觉得自己也是欠,还多嘴这么一句,越发显得自己在热脸贴冷屁股,人可能压根不在乎。   他和华情是预定道侣的事儿,门派里一直在传。其实当时是掌门要指派他俩婚事,严克拒绝了,但传出去的版本却是他俩本就情投意合。   严克管过一阵舆论,可后面经过一堆复杂的纠葛,越来越说不清,再加上除魔之事迫在眉睫,他也懒得去搭理这些闲话。   但考虑到何季或许会听到风声,莫名其妙地,他就想解释一嘴。   他说完,何季没有回声,哪怕只有短短两秒,他还是恨不得起身给何季打失忆了。   两秒后,一个轻柔的吻却落在了他大腿内侧靠近膝盖处,何季说:“好。”   待所有伤口全都被处理完毕,何季亲手帮严克给衣服穿回去,一件件严谨地收拾整齐,连锁骨都掩盖不见。   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两片苍白的薄唇,何季涌出想要亲吻安慰下的冲动。   但现在或许还不是时机。他问:“严长老,还有什么吩咐?没有的话我就下去了。”   严克拧紧眉毛:“回你那宿舍?”   “是啊,有问题吗?”   严克眉头蹙得更深。   一想起那些一有机会就围到何季身边的师兄师姐,他就心情烦躁:“搬过来,我懒得次次都叫人去武器阁找你。”   “严长老有吩咐,弟子怎敢不从。”   “······”更火大了。   严克拿起剑,驶了一个御剑诀:“上来。”   何季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自己又得靠腿爬下去,说不定还有监工。   严克直接把他拎到剑上,往冷剑门风驰电掣而去。   到了目的地,严克把人丢下去,随意叫住旁边一个弟子:“收拾个房间,让他进去。”   顿了下,又补充一句:“再去准备一点吃的,有肉,清淡点,不要放太多调料。”   那弟子是最近才提拔进来做内门弟子的,居然偶遇了严长老,还被随手派了活,恨不得赶紧好好表现,急忙堆笑:“弟子明白,这就安排!”   严克嗯了一声,进去找人商议有关魔族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66章 “惩罚”   何季跟随着那弟子七弯八拐,从冷剑门的核心一直往半山腰的边缘走去,领头的作为修仙者,速度跟他这个灵根垃圾的半凡人自然快上数倍。   那人频频回头催促,不耐道:“瘸了吗?那么慢。”   何季速度依旧不变,只是走他的路。   对方不耐烦,走过来,直接扯拽着他,把他往附近的房子那里塞。   “便宜你了,这房子不错,你进去吧。”   说着房门无风自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狭窄内屋,一眼可以看到屋子全局。   灶台挤在一边,睡的地方挤在另一边,没有床,只有一张旧得看不清花色的薄被褥,上头坐着一个女孩,正拿着书笔,惊恐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人。   “那啥,这就是你之后的室友了,”领何季过来的弟子把他往屋内一推,语气轻浮道:“还是个男的,顺带道侣问题都给你解决了。”   何季:“······”   严克跟人商量完事情,到自己庭院门口,见弟子守在外边,旁边还跟着四五个捧饭盒的人。   弟子笑道:“长老,不知你喜欢什么菜式,就多做了一些。”   严克不冷不淡地问:“我带过来的那个人呢?”   弟子跟上来:“您放心,都处理妥当了。”   “在哪,带我过去。”   “在半山腰呢,长老您归来疲乏,要是想罚他,您说个方就好,我给您盯着。”   严克脚步顿住,皱眉:“为什么在半山腰?什么罚?”   “您不是要关他禁闭吗?”弟子狗腿地说:“我已经找了个合适屋子给他丢进去了,就是时间仓促,还没备刑具。”   “蠢货!”严克怒从心起,喝道:“带我去找他!”   待严克来到何季目前的住处时,何季正坐在屋里头烤火。   旁边是个精瘦的小孩,模样大概十五六岁,骷髅似的脸蛋上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盯着那团熊熊燃烧的火,勉强辨认得出是个女孩。   严克积蓄的怒气倏地爆开,对身后惶恐不安的弟子呵道:“解释!”   弟子被威压迫得几乎要双膝跪地,满脸瀑布汗:“这······今日暂无空闲房屋。”   武器阁这小子最近惹了严长老不高兴,一直在受罚,这事儿冷剑门不少人都传开了。   故而当严长老吩咐找房子的时候,这弟子便知道是要关禁闭。   本意是想把这倒霉蛋塞到更远点条件更差的禁闭室里,因急着回去跟严长老交差,权且扔到了这里。   没成想严长老竟跟这小子结仇如此之深,还亲自来看,他当下悔之莫及,亡羊补牢道:“明日待禁闭室空出来,我一早就给他丢进去。”   “禁闭室?”严克冷笑道:“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这······”   “可以,明天把那禁闭室空出来,”严克扫了他一眼:“你进去。”   弟子到现在都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成了他被关禁闭,但严克已经失去耐性,直接大力将其弹飞到远处。   严克走过去,抓起正烤火的何季。   何季盯着火里眼看就要熟了的地瓜:“干什么?”   严克扭头,心气不顺道:“什么干什么,跟我回去。”   他还真准备跟个女弟子一起过夜?   何季看向火光里的小女孩,说:“我们还没吃饭呢。”   严克火更大了:“你们?什么你们?”   不过眨眼之间,他就跟那女孩变成了“我们”?   再一看那女孩,形容槁枯,嘴唇甚至带着青灰,身上就穿着一件单衣,露出的胳膊腿都细得像竹竿。   他知道何季跟她没那种事儿的风险,但也极其不爽。   女孩在被观察的时候,也低着头偷偷用眼角观察着那两人的互动。   只听那偶然被带到她房间里的漂亮少年对着一身戾气的严长老说道:“你回吧,我要吃饭。”   她的心瞬间提起来。   这也太大胆了。   门派上下,就连其他门的长老都纷纷要看严长老的眼色,这个少年却如此态度,她很怕严长老怒气上来,对方会受到极严重的处罚。   果然,严长老肉眼可见地愈发愤怒,女孩甚至看到对方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拳头。   但他生气归生气,那拳头却没有如女孩担心的一样落在少年身上,而是说:“跟我回去,有你的饭。”   女孩:“······”   好奇怪的感觉。   何季属实是又饿又困,今天滴米未下肚,又被严克各种折腾,已经没精力跟严克掰扯什么了。   严克也没耐心再征求他的意见,直接把人拎走。   何季被直接送到内屋,桌上确实整整齐齐地摆放好了饭菜,有肉有菜也有蛋,就是看着全部清汤寡水,怀疑都没放过什么调料。   他确实不像严克那样喜欢口味重的食物,但是也不代表着他这么回归自然本味。   但此时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直接端碗吃起来。   严克早就过了筑基期,不用吃饭很久了,故而没有跟他一块吃,只是坐在一边看书。   以及时不时地瞥何季吃饭的模样两眼。   因为还没完全长开,这人脸上还残留着一些带着稚气的婴儿肥,吃饭的时候嘴巴一边鼓起来,像是什么山里的小动物似的。   感觉······还挺顺眼的。   严克把视线又收回到书上,心想后头都让他在这吃饭算了。   “秘境试炼要开始了,我很忙,你最近就住在冷剑门,别乱跑。”   “那武器阁怎么办?”何季反问。   “只能去武器阁,”严克翻了一页书说:“有人会捎你过去。”   “你出去几天?”何季又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只用知道就算我不在,你每天也必须在训练场上跑50圈。”   “······”   何季深吸口气,然后缓缓呼出,无力道:“那你的伤呢?不用涂药了?”   严克头也不抬,淡淡道:“好得差不多了。”   “你身体是不是出问题了?”何季终于问:“正常情况下,应该没什么魔物可以把你伤成那样吧?你偷偷去端魔族的老巢了?”   这厮该不会在男主发育起来之前,就把最终大BOSS的老家带本人都给消灭了吧?   他把那重要反派打死了,那男主打啥?   严克将书合起来:“吃你的饭,哪这么多话。”   反正还有制片盯着,应该不会出现重要角色被无故击杀的情况,何季嚼着嘴里没什么味道的青菜,没有再问。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拍马屁也要注意不要拍在马蹄子上。 第67章 秘境开启   一个月后,秘境试炼终于开启。   严克一直没回来,但走之前亲自给何季指定了个房子。   房子窗边是一棵大树,远远望去,云雾缥缈,每逢日出日落都美不胜收。   屋子里的东西虽然不多,质感却都很好,单拎出一件都属于何季在该世界的身份永远买不起的东西。   小房子的后门通向严克的花园,在何季来了之后,里头的植物像是几百个孩子找到了亲爹一样,茁壮成长起来。   因不少门派弟子都去了秘境,武器阁的订单少了很多,何季便闲了下来,变成隔两天往那边去一次。   每次去,跟他同房的俩师兄拉着他就跟拉着不小心嫁给渣男的闺女一样,愁眉苦脸:“壮壮怎么这么命苦,偏偏被严长老针对了,在冷剑门都饿瘦了。”   事实上,何季每天三餐定时吃,还被迫锻炼,其实胖了三斤。   何季告别师兄们回冷剑门,因御剑载他的师兄临时有急事要去山下,他便在半山腰落脚,自己走上去。   不得不说,即使是用了不少外挂,锻炼还是切实起到了效果,何季如今感到爬山挺轻松,不再那么要死要活。   上山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茅屋。   木板门没关,他停在门口,看向屋内。   察觉到有人靠近,屋里的小女孩抬头。   女孩头发没梳,乱草般地堆在肩膀和背上,黝黑的小脸在看到何季后倏地泛起红晕,轻声道:“啊,你······”   两人其实没说过几句话,何季上次也就教了她如何更好地烤地瓜,并没有互通姓名。   何季视线落在女孩手里类似于剑之锻造方法的书本上,问:“你也是武器阁的?”   女孩捏着书角,站起来,像是挨了批评似的,小声说:“不是。”   “那是准备考武器阁?”   “······”   何季沉默了下。   不知怎的,这女孩有几分面熟,让他有些想多说几句:“你手上的那本太旧了,这页的炼制炉现在都没在用了。”   他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本:“这本跟你的那个类型不一样,但手边只有这个,你先拿着看。”   女孩眼中瞬间绽放出光亮,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如同接过什么异常珍贵而又易碎的物品般,双手捧着书。   “谢谢。”连高兴的声音都低低的,生怕被骂似的。   何季环视了下屋子里,还是跟上次一样破,这次甚至连窗户都开了一个洞。   维修工的DNA让他觉得那个窗户洞超级碍眼,手很痒,特别想修一修。   “我能进来么?”他低头问。   小女孩连忙点点头,让出个位置。   屋子最中间还是上次他们烧火时做过的火堆,上头架着个薄铁锅子,里头有些糊糊,不知道是不是女孩的晚饭。绕过紧贴着地面的薄床褥,何季来到窗前。   一边装模作样地假装拿个符咒施法,一边掏出工具三两下把窗户给修好了。   女孩嘴不由张大,凑过去看了看,又伸出手摸了摸,这才确定这位少年浅施法术,十几天来一直嗖嗖往屋里刮冷风的洞就已经补好了,连带着整个窗户都焕然一新。   何季也挺满意。   这个世界就是方便,掏外挂都可以解释说是法术,不用像某些现代世界那样讲究“科学”。   然而当女孩伸手时,他的好心情消散了一些。   几乎皮包骨的手臂上,大大小小全是新添的伤,有些已经化脓,却连个敷在上面的像样布条都没有。   何季本想问原因,但有时对于境况不好的人,细问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折磨,更何况这女孩本身就是怕生的。   他掏出一包吃的:“一个师兄从山脚下带来的吃食,说是要烤一烤吃才香,我住的地方没法生明火,借你这的火行不行?”   女孩赶紧点头。   何季生了火,将肉烤在上面。不一会儿,兔肉便流出令人垂涎欲滴的油汁。   女孩在他烤肉的时候,可能是伤口痒了,一直在偷偷隔着衣服挠,深色的布料被血或者脓水浸得颜色更深。   “尝尝?”何季掰了个兔腿给她。   女孩的动作顿住,小声说:“您先吃。”   何季举着另一只腿:“我在吃啊。”   对方这才接了,一小口一小口地低着头咬。   女孩一边吃,一边眼眶一酸,落下泪来,怕身边的人发现,不敢去擦。   乱发掩盖下,泪源源不断地顺着脸庞流到嘴边,合着肉一起吃进嘴里。   何季盯着火苗,假装没有察觉,屋内一时再无其他声音。   小姑娘一个小小的兔腿,啃得慢得就像是这辈子都吃不完一样,何季等了一会儿,站起身:“我想起有事,先走了。”   女孩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泪,赶紧追到门边:“严······严长老······”   上次回去他罚你了吗?   你因为我被骂了吗?   门口的少年笑了下,落日的光芒在他流畅漂亮的脸侧勾勒出金边:“放心,别看他凶,人其实挺好,不会故意罚人的。”   女孩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上。   回来时,她才发现,少年原本坐着的地方如今静静地放着一个小药瓶以及两坨被纸包住的东西。   拿起纸包小心翼翼地扒开缝看了一眼,是一些晾干的肉块。   她呆呆地站着,过一会儿,又把纸包合上,一句极轻的“谢谢”飘散在房间里。   因着实是闲,所以何季中途去了趟主空间,去原老爷子那取了趟腊肠。   原老爷子挺生气,埋怨何季老长时间没来,又抱怨说既然孩子都生了,也不给他们看看孩子他妈。   “下次一定给我们瞧瞧,”老头子一边开冰箱看看有没其他要何季带走的,一边教育:“你可得好好把人照顾好了,生产最伤身体。”   何季两手各拎着一大袋香肠,肩膀上又挂了两大袋其他的,无奈道:“知道了,原老师别找了,吃不完。”   “好不容易来一趟,真是······”   何季看着老头子的侧脸,忽然心头一动。   怪不得觉得熟悉······   不过还没确定,先查查资料再跟老爷子讲这个事吧。   “行了,你回去吧。”原老爷子最后找出十几个咸鸭蛋,用大塑料袋装了,直接给何季塞包缝里:“回去好好哄媳妇,懂不?”   何季苦笑:“知道了知道了。”   搬家似的带一身东西从原老爷子家出来,手环震动了下,虚拟屏幕弹出自己徒弟的大脸:“啊啊啊啊啊!!师父!!师父救我!!”   “这尼玛秘境是不是出bug了?好恐怖啊啊啊啊!”   她徒弟背后扬起巨大的尘烟,一只巨怪张着血盆大口,正气势汹汹地冲刺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68章 牺牲   何季拦住一辆车,把身上的东西都卸到车里:“测了怪物等级没?”   “S······”祖小雨一个狼狈起跳,躲过藤蔓的攻击:“双S啊啊!!!我不行了师父!”   SS级?   何季皱眉。   按道理讲他们在这个秘境中遇不到这种等级的怪物啊。   嘴上安抚着:“我马上过来。”   据前线情报,秘境中出现极其强大的灵气变动,很可能有高阶魔物出现,大批弟子死伤惨重。   消息一传出来,立即引起了长老们的重视,都立即组织人手进秘境救自己门的弟子。   独独冷剑门,因严克去了人魔边界绞杀魔族,没有长老坐镇。   但作为整个门派最强大的支脉,危机关头,冷剑门入门早的师兄们迅速自发组织起了救援队,也随其他门派一块儿进了秘境。   何季便跟着他们一块儿进去。   刚一落地,就踩在一片尸海里。   何季看着脚下只剩下半截上身,肠流满地,死不瞑目的尸体,没有随大部队移动,而是一个人往雾气深重处去,找自己的倒霉徒弟。   雾气似乎含有特殊成分,正常用于沟通的仙术都没法起作用,幸好他和徒弟用的是主空间的消息渠道,找到彼此倒也没花太长时间。   他徒弟一见到他,就猛地扑上来,哭嚎道:“爸爸妈妈菩萨佛祖十八罗汉呜呜呜······”   何季一手拦住她,不让她靠近把鼻涕眼泪擦自己身上,一手将改造过的手榴弹扔怪物身上。   撼天动地间,何季把徒弟拎到安全的地带:“下次这种情况叫男主,不然你俩咋亲近起来?”   徒弟一把鼻涕一把泪:“找不到他啊,早走散了。”   “我说的是下次。”   “可这玩意太吓人了,忍不住就叫你了。”祖小雨委屈巴巴,身子歪歪扭扭地就要往地上倒。   何季低头一看,他徒弟的腿上一大条骇人的伤口,正汩汩流血。   “行了,别哭了。”何季叹气:“去找男主,他那情况估计也不行。”   位面演员有可以定位到攻略对象的方法,应该找起来会很快。   但是祖小雨却拉住何季:“不行,师父,你快跟我去救王师姐他们!”   何季疑惑:“谁?”   祖小雨火急火燎,简单解释了一下。   何季听完情况后皱眉:“但如果男主死在这里,他们一个都活不下来。”若规则检测到男主死亡,这个秘境消失都是小事,剧本涉及的世界区域都可能会产生大震荡。   祖小雨急得快哭出来,破破碎碎地大概解释说——男主还有光环,迟一点去没事,那些炮灰如果感觉要死了,那可能就是真的死了。   其实何季对这些炮灰的死亡早就见怪不怪了。   炮灰就像是把被冲上岸的海星们,一个个丢回去,救得了一个,救不完全部。   而男主则重要得多,他要是死了,才是真的出大事。   但他徒弟焦灼得真情实感,他想了下,决定顺着她。   如果救得了那批路人,自然两全其美;如果因为那批路人导致攻略出现重大错误,好歹他也在这行业里混了三百年,能替祖小雨兜住这一次。   然而当祖小雨拉着他师父赶到湖边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湖水变成了粘稠的鲜红色,无数碎尸散落在岸上。   祖小雨一个个喊着自己师兄师姐的名字,却无人应答。   整个队伍,除了祖小雨一人,基本上全灭了。   何季检测了下土壤里的灵气含量,几乎是在祖小雨离开后的五分钟内,这群人就已经没了。   祖小雨被推开的那一刻,他们决定护下她的瞬间,就已成定局。   祖小雨瘸着腿仓皇地一个个尸体一个个尸体地找,突然在一把断剑前停了下来,而后扑通一声跪下,泪如雨下。   她哭得很伤心。   何季从来没想过自己徒弟有天能哭得这么伤心。   在他有限的了解里,他徒弟一直吊儿郎当的。有点儿叛逆,有点儿不靠谱,有点儿游戏人间。   然而祖小雨跪在地上,落的眼泪比何季他爸死去的那天、这三百多年积累起来还多。   哭得肝肠寸断,哭得凄厉,哭得······   哭得让何季竟有些羡慕。   他徒弟是真的在乎这群人。   她是真的难过。   这感情如此汹涌,不像何季一般,冷漠平静得如同干涸的河。   哭声引来了其余的存在,何季警惕地望去,发现雾气中出现的竟然是不找自来的男主。   男主没有祖小雨那么倒霉,虽然身上的衣服有脏破的地方,但整体看上去依旧沉稳从容。   他有些惊讶:“祖师妹和······你们怎么在这?”   按照出发前的计划,祖小雨所在的那个队伍应当是去更加安全的区域,何季这个弱灵根的小师傅更不可能出现在秘境中。   然而当他看清现场的惨状之后,也大致猜到情况了。   祖小雨听到声音,只是看了何基一眼,就低下头,把一小节冰冷死白带着泥巴的胳膊抱进怀里。   雾气中有其他的动静,何基手中的剑倏地握紧,何季也立马警惕起来。   可能是察觉到这边有香甜的灵气,一群小型魔物从迷雾中悄然围了上来。   何基迅速做出应战之势,对祖家姐弟说:“你们先走!”   祖小雨拿起剑,显然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想跟那群怪拼命。   何季连忙拉住她:“我们走!在这也是拖累!”   说着将祖小雨带去了附近一个检测中并不存在怪兽的山洞里。   何基斩杀着从背后扑上来的东西,遥遥给那个山洞施了个防护罩。   “别怕,我会保护你们,你们在这别动。”祖小雨的传声灵石里,传来何基温和的声音。   何季一边给祖小雨做着伤口的临时处理,一边朝山洞外望去。   男主独自一人在下头单刷,一袭白衣携凌厉剑气绣花针一样在密集的魔物中穿梭,剑光闪烁间,血肉横飞,魔物接连倒下。   然而他终究只有一人,不停地有魔物从沼泽中爬出,地毯似的密密麻麻,渐渐的他身上伤也多了起来。   他看了一会儿,觉得情况不对劲。   祖小雨也发现了:“魔物太多了······之前好像没有这么多。”像是被何基吸引了过来似的。   “难道是······坏了,”祖小雨嘀咕着,慌忙查看男主的资料界面:“他好像要提前升阶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69章 严克得信   说话间一根魔物的前肢硬生生洞穿何基腹部,立时鲜血喷涌,祖小雨着急起来:“师父,我们是不是要下去救人?”   何季通过高阶维修工可以使用的检测面板看了下魔物的余量,也在犹豫。   按现在这个情况,估计何基打着打着就能升阶,但问题是,他能不能熬到那时候······   “师父······”祖小雨急切地又喊了一声。   又一个魔物往何基身上捅了个洞,何季没法,对祖小雨道:“你在这别动,我把他拎上来。”   祖小雨连连点头。   何基看着往自己倾轧而来的黑压压的魔物,视线有些模糊。这群魔物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只能机械地削杀着前面的那几层,可灵力已经使用到了极限,估计抵挡不了太久了。   他失焦的双眼看向山洞。   那个孩子,在洞里。   很像那位大人的孩子······   不管怎么样,都要护住他。   要不然······他混沌的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竟然给他带来了一丝清明。   要不然自爆吧?这样这群魔族就能被全部消灭,自己也回报了那个人。   一时之间,竟觉得是个很好的办法。何基浑身散发出白光,启动了自爆的法术。   “你敢自爆试试!!”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急切的声音,一个身影落在围攻而来的魔物前方,恶狠狠地冲向他:“你要自爆了,我们都得完蛋!”   自爆法术被打断,意识消失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双带着熊熊怒火的绿色眼睛。   何季把底下的魔物收拾干净,将何基夹胳膊下头带进山洞里,丢到地上,带着丝火气说:“给他上点药。”   祖小雨连忙掏出自己来秘境前从积分商城购买的丹药,一条条地扫着码,手速飞快地在虚拟屏幕上查看着这些药的用量,一股脑塞何基嘴里。   忙活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何基的呼吸才算是稳定了下来。   祖小雨一下子瘫坐在地上,长呼一口气:“妈呀,吓死。”   \"你看下他要升到多少级了?\"何季凑过来。   祖小雨一检查,干笑一声:“元婴初阶。”   何季五雷轰顶。怪不得,正常剧本下男主这会儿才到金丹期,完全用不着SS级的魔物设定出场,估摸着是系统检测男主等级提升,为了压制他,把副本里怪的等级也提升了。   何季看着祖小雨带着泪痕的侧脸,没提醒她这件事,而是问:“你这段时间有去刷他的好感度吗?”   怕不是因为没有感情纠葛,男主一路专心升级,才能速度这么猛。   祖小雨像是没做完作业然后被老师抽查了的孩子,低声说:“有,但是感觉很别扭,没法正常攻略······”   “那为什么不找我问?”   “因为······”祖小雨手指无意识地扒拉着自己伤腿裤子上的破布条,声音越来越低:“感觉不自在。”   她师父教她的那一套,她心里知道是有用的,而且这是影帝亲自授课,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她本该好好努力。   但她心里还是很反感。   她会按着师父给她的手册笑,可总觉得脸要僵了,每次这样,她都能察觉到攻略对象其实看透了她的假笑,反而把气氛弄得很糟。   她也用过一些小技巧,比如做个英雄救美的局之类的,但总担心东窗事发,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她好像真的不适合当演员。   何季也察觉到了她的纠结,沉声说:“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就提前跟我讲,我才好处理。”   祖小雨抿了抿唇,想开口,却被外头隐隐约约的人声打断。   她探头出去,发现何基倒下的地方陆陆续续聚集了一群弟子,看制服有些也是冷剑门的。   当下刚刚自己想说什么也不顾了,立即挥手:“林师姐!”   其中一个女弟子抬起头来,同样一脸惊喜:“小雨!”   一群人在山洞里集合,祖小雨平常人缘很好,大伙看到她还活着都很开心。祖小雨也肉眼可见地高兴放松起来。其乐融融的画面,非常契合剧本女主团宠万人迷的设定。   何季坐在一边盯着自家徒弟,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除了对自己的攻略对象,祖小雨对其他人好像都挺自在的,如果有个任务是让演员刷npc们的好感度,祖小雨估摸着会满分通过。   他开始思考,自己教给祖小雨的那些东西,真的是对方需要的吗?   看着旁边昏死过去毫无知觉的这世界男主,他心里想法乱七八糟地转着。   祖小雨也刚刚踏上演员的路程,何基之于她,很像当初那个小皇帝之于自己。自己当年选择了放弃良心和小皇帝,而去实现自己的心愿;但祖小雨或许会跟自己做出截然相反的选择。   他和祖小雨,难以说谁才是对的。可从他的角度,自己当初那么对小皇帝,现在很后悔······   思路转到这里,他开始想严克,也不知道对方现在在干嘛。   ——   严克这边在外杀魔,忽然得到急信,说弟子们在秘境遇到了危机。   他本没有返回的意思,修仙之路本来就充满很多意外与危险,连秘境里的小怪都扛不过去,只能说明他们平常没有认真训练。就算真有什么问题,何基在里头应该也可以替他主持大局。   然而传信越来越急,情况越来越糟,他只得连夜赶回宗门。   可当他回到住处,却发现何季的房间里头空空如也。   床铺桌椅全都整洁干净,一点住人的痕迹都没。   他抓人去问,得到的回复都是——   自从秘境出事之后,这小师傅好像就没见到过了。   严克心中一沉。   秘境中,新到的师兄师姐们将山洞中的防护罩加固,决定了在这里过夜,商讨下一步计划。   “听说华师姐已经派支援进秘境了,我们明日去找她汇合如何?”队伍中推举出一位比较靠谱的人做了队长,他提了这个建议。   其余人都没有异议。   众人便将携带的吃食净水拿出来,边烤火边整休。 第70章 孩子   山洞中,防护罩幽幽发着蓝光。   因一些私人原因,何季主动要求守夜望风。   打开连接某个位面世界的视频,里头出现一个孩子的身影。   那孩子正在做作业,抬头看见何季,一对上眼睛就笑起来:“爸爸!”   小孩这双眼也不知道像谁多一点,平常不说话的时候看着蛮有他亲爹的气质,小小年纪就很有气场。一笑起来,又暖融融水汪汪的,看得让人心软。   孩子探头过来,大眼睛里充满担忧:“爸爸,你那里怎么那么黑啊。”   何季没说话,打了字过去:“毛毛乖,好好写作业,爸爸过两天回来。”   毛毛垂着眼睛,看上去有些难过。   何季发了个摸头的表情包过去。   毛毛这小名儿起得也挺贴切,顺毛非常容易,立马眉笑眼开,跟他讲在学校发生的事。   何季有一茬没一茬地听着,余光赫然发现底下一双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何季被吓了一激灵,手一滑不小心按到“结束聊天”键。   但一时也不好再重开回去哄孩子了,只好低头压低声音问:“你醒了?”   男主极轻地“嗯”了一声。   何季平缓了下心跳,去拿水壶:“喝点水?”   一只手却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角。   何基摇摇头,看起来竟有些脆弱无辜,往何季这边靠了靠:“有点冷。”   何季当即暗中推了自己徒弟一把。   伤后初醒还有点冷,这可是刷好感的绝佳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祖小雨好不容易遇到活着的同门,进洞后跟他们讲了自己队伍的惨烈遭遇,现在梦里还在哭,嘴里喃喃着“王师姐”。忽然被一道力气摇醒,警惕地弹起:“谁!”   她师父的脸映入眼帘,对她使了个眼色,大意是——“你攻略对象醒了。”   祖小雨眼睛肿得像包子,朦胧的视线越过何季肩膀看去,果然见男主已经睁开了双眼,瞬间清醒。   “你醒了?太好了。”她连忙过去。   何季也在一旁适时地打下手:“我姐姐今天一直很担心你。”   男主脸色苍白,嘴唇带着青灰,疲惫却感激地笑了笑:“多谢。”   祖小雨:“你舍命救我们,我们姐弟才该谢你,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何季暗示:“何师兄说他有点冷。”   祖小雨立即施展法术:“现在还冷么?”   男主摇摇头,又说了一句:“多谢。”   “不用谢。”   “该谢的。”男主瞳孔涣散着,有些虚软地重复道。   祖小雨看着他瘦削的脸,忽然有些心酸。   剧本里,男主在来乐华派之前过得就跟个野地里的杂草一样,不仅没什么人帮衬他,甚至常常有人落井下石或者故意陷害,被风吹雨打惯了,以至于这一点点善意的举动,在他眼中看来都值得感激。   这么苦的人,一想起后面那些虐身虐心的剧情,祖小雨就觉得自己真的没法再把这份工作做下去。   何季见男女主视线对上,氛围良好,准备起身离去,给二人留更多相处空间。   男主却拉住他:“别走。”   祖小雨的视线投过来,看了自己师父一眼,一抹眼睛,也说:“你俩说吧。”   何季当即目瞪口呆。   不是,这是你俩浓情蜜意增加感情日进千里的时刻,祖小雨你什么意思,把我推出去,你这攻略任务真不打算做了?   男主见何季犹豫,也意识到自己举动有些过于唐突,口齿不清地解释:“那边没火,你灵根弱······这里暖和点。”   何季干笑:“谢师兄关心,我坐洞口好看着外面,其他师兄给了我取暖用的灵石。”   “······”男主不好再劝,放开了手。   何季走了,祖小雨只得自己硬着头皮接着跟男主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看着既蔫吧又心神不定。   反倒是男主见她一脸精神不振,主动搭话。   “你和祖师弟虽然是姐弟,看着差别很大。”何基坐起来,靠在一块附近大石块上。   “经常有人这样讲。”祖小雨烤着带出来的肉干,给男主递过去:“吃点?”   男主摇摇头,看向洞口的身影,试探着发问:“他弱灵根,在秘境中很危险,怎么会误入秘境?”   祖小雨:“······”   实话说我师父一人能打十个你们。   嘴上还是找了个模糊不清的借口:“担心我,偷偷跟着队伍跑进来的。”   何基闻言,想起自己那个一心想害死的亲生兄弟,心里一片凄凉,带着丝羡慕道:“姐弟相依为伴,如此甚好。”   祖小雨作为看过剧本的人,自然知道何基现在心里想起了什么,换了个话题:“何师兄因为什么来修仙,加入冷剑门的?”   这话似乎勾起了些许回忆,何基嘴角竟勾起个笑:“因为遇到了一个人。”   祖小雨自打进这个世界以来,跟何基搞关系就搞得很吃力,别说像今天一样谈心了,就是顺利交谈两个来回之上,都是能载入史册的好事。   然而现在男主居然对她笑了,这放之前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画面。   可一直期待有的重大突破发生了,祖小雨却内心毫无波动,只是平静地问:“遇到了谁?”   “一日我被推下山崖,又被花怪追杀,以为无力回天,一个人出现救了我。”   “因那山崖在门派附近,那人实力拔群,应该是修仙者,为寻到他亲自道谢,便进入了这里。”   何基看向洞口的人,意味深长道:“巧的是,他也有一双绿色的眼睛。”   只不过年纪不对,救他的人明显比这位名叫“祖大壮”的少年要年长些。   可他见这少年第一眼,就有种自己即将找到那人的强烈感觉。   方才失去意识之前,他分明也看到了一双绿色眼睛,这究竟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实发生的?   他问面前的女孩:“祖师妹还有其他兄长吗?”   祖小雨没在剧本上见过这段剧情,关系谱上也没有兄弟,直接说:“没有。”   “无碍,”何基见女孩满脸疲惫,体贴说:“师妹先睡吧,我替你看着祖师弟就好。”   “那怎么行?怎么可以让你······”   “我等阶高,恢复快,这伤看着凶险,明早也能好得差不多了,师妹保持体力,才好一起应对这秘境。”   祖小雨拗不过他,又因为真的太累,坚持了一会儿,头一点一点地靠着石壁睡过去。   何基轻柔地将她放平,强撑着站起来,挪到何季身边。   手中的外袍盖在何季背上,柔声说:“别着凉。”   何季正重新连接主空间逗自家孩子,回头笑了笑,还残余着一丝既慈祥又温柔的笑意:“谢谢何师兄。”   何基看着他的笑脸,手的动作顿了顿。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想象那个有着绿色瞳孔的人面具掩盖下会是什么模样。   俊美惊艳之程度,大抵就是这少年长开后的样子。   进入门派之后,何基的眼界也开阔很多。   因冷剑门在修仙界甚为知名,每逢门内元宵佳节举办大型活动之时,美人便如云聚集,仙界久负盛名的四大美人亦会同聚一堂。   何基有幸四位美人都曾亲眼见过,看着这位少年时,他总是会忍不住想这位长大之后会像那四位中的谁更多。   可这个笑······他长大后必然谁都不像,这是无可替代的、让人难以移开视线的、一眼即令人放不下的孩子,单单只是这么坐着,就漂亮得像一幅画。   如今他还只是少年,就已经备受追捧,可以想见,待对方成年之后,又是怎样莺燕环绕的光景。   他坐在少年旁边,问:“在想什么?”   何季看了眼不远处睡着的祖小雨:“在想姐姐真的很喜欢你。”   “······”   “我是说真的,”何季最后哄了下孩子,关闭聊天框,对男主笑得一脸真诚:“我第一次见姐姐这么在意一个人。”   “可是我······”   何季体贴道:“师兄不用感觉到有压力,只要知道我姐姐这份心意,不糟蹋她的真心就好了。”   “我有······”   “师兄有自己的计划,暂时不想定道侣也不要紧,姐姐也要修炼,可以一起进步。”   “······”   何季弯腰去拿水壶,递给他,语气诚恳:“如果是师兄你的话,我相信你会对姐姐好的。”   男主琥珀色的瞳孔深深地看着他:“你是真的很想我跟你姐在一起吗?”   “冷剑门核心弟子,严长老最认可的人才,未来前途无量,人品又好,再也找不到人更适合做姐夫了,”何季肯定道:“我也想我姐早日定下来,这样我也放心。”   男主沉默了,何季假装看不到他脸上复杂的神色,继续跟他讲祖小雨的事,把剧本里提到过的那些女主小时候的剧情挑挑拣拣轮了个遍。   至始至终男主再也没吭过一声,就坐在他旁边低着头。   两个姓何的人在洞口边上有来没回地聊着天,突然间,何季手腕上用传声石做的手环传出带着故障电流般的声音:“你在哪?”   何季和何基都震了一下,双双低头去看。   哪怕声音很小,但何基还是很容易就辨认出了这是自己师父严克的声音。   只见眼前的少年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和尴尬,对他说了句抱歉,起身去洞外。   不知是不是少年手腕上这个灵石的等级高于其他弟子用的,这灵石不仅能连通到秘境,传出的声音也清晰了一些,何基听到少年边走边谎称自己还在乐华派内。   他师父便问:“在自己房里?”   语气中带着难以讲明的熟稔和亲密。   是的,亲密,哪怕他师父的声音带着隐隐怒气,但对方跟少年说话的语气却与平时对他们的截然不同。   鬼使神差地,他也起身跟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71章 你是卖的?   何季没想到严克这时候会联系他,连忙去戳制片,询问对方严克现在的情况,好决定自己如何回答,但制片还没回,严克那边先逼问:“回话。”   何季没法,只能模棱两可地说:“我出来了。”   “哦,在哪?”灵石里的声音又开始传出滋滋的故障音,配合着这秘境幽暗诡谲的氛围,有种置身于恐怖片中的感觉。   制片还是没回,何季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了个位置。   “不远啊,那我数到十,你到我房里来。”   灵石里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何季正想着这句该怎么回,忽然感到右手虎口处一冰。   转头一看,是一大坨绿色的液体和一颗在夜色中看不分明的狰狞头颅。   “小心!”耳边爆发起一声急喝,一道蓝色灵光擦着何季的脸,刺向他背后的魔物,血肉飞溅到何季身上,将他半个人都淹没在浓稠的绿水里。   何基立即将何季拉到自己身边,挥剑继续向那魔物砍去。   不是什么等级很高的怪,三两下就砍死了,但比那怪更恐怖的,却是从灵石中传出的声音。   严克冷笑一声:“看来不在乐华派啊?”   何季:“······”   何基:“······”   灵石上的光芒熄灭,严克切断了通话。何季捏着它,抬头跟何基对视了几秒,开口:“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听哪个?”   “······”   “好消息是,严克很快就要来秘境了,坏消息是,他的心情恐怕不怎么好。”   空气中一阵静谧。   第二日,一伙人起来休整,准备先去周边查看下情况,再出发去找华情带的支援队。   一把剑落在何季脚边,他捡起来,准备递给它主人:“您的剑。”   对方回头一脸嫌恶:“我要你碰它了?你那抓了男人**的脏手能不能别到处乱拿别人东西。”   何季“哦”了一声,又把它丢地上。   “你想死吗?扔我的剑??”那弟子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周围有人吹口哨起哄:“李师弟,别急,这可是何基的马子,你碰不起。”   那被称作“李师弟”的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极厌恶地啐了何季一口,恶狠狠地捡走地上的剑,骂骂咧咧地出洞去了。   那群人笑得前俯后仰。   何季每次都觉得这些位面世界里的路人角色很多在诞生的时候脑子都有点问题。这挑衅太低级了,他都懒得回应,转身继续修何基的剑。   一只手却突然从后头捏了把他的臀部,下//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师傅,何基一个人能满足你吗?你这种脸,应该不只伺候一个人吧?”   “晚上修**,白天修剑,小师傅吃得消不?”   “多少钱一个晚上?两灵石?我出二十灵石,今晚跟师兄们玩玩?”   趁着何基出去,这群人就狗吠起来了,不过是些欺软怕硬的垃圾,何季用剑柄打掉往身上乱摸的手,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已经被预定了,现在是某人专属的。”   “哈?”   “那位大人脾气很差,奉劝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到时候缺胳膊断腿就不好了。”   “搞什么?我就说他是干这个的!哈哈。”   “谁买的你啊小师傅,你跟何基能玩,跟我们不能玩?”   这伙人完全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更加放肆地叫嚷起来。   “行了,我们收拾收拾也要出去了。”哄闹间,一道声音慵懒地响起。音量不高,但应该平日里很有威信,随着这道声音响起,洞里居然真的渐渐安静下来。   从那群弟子中间走出一个身着冷剑门内门弟子制服的男人,来到何季面前,深黑色的瞳孔里映出何季的影子,笑了笑:“师兄们不过是在跟你开玩笑,想跟你亲近点罢了,不必介怀。”   “不过,”他说着说着,表情染上些许阴鸷:“剑是对修仙者极为珍贵的东西,怎可随意扔掷?你是武器阁的弟子,应该懂这点,这次不计较,下次不可再犯。”   何季对这个笑里藏刀的男人比旁边那群傻/逼要不适很多,也回:“我也不过是想跟李师兄亲近,所以替他拿剑,他吓到我了,手不稳而已,也请他不要介怀。”   男人瞳孔颜色愈深,淡淡道:“无碍,我们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何季手上的活已经收尾,懒得再理这群生死难测时还内斗的蠢货,出洞去找自己徒弟。   祖小雨注意到他出来,正准备喊他。   身后一个黄衣女子却拉住她:“那个小师傅怎么回事?怎么会在秘境里?”   “哦,他······”祖小雨看了眼不远处正跟人商讨前进方案的男主:“他不小心误入的,是个弱灵根,在秘境中很危险,得有人照顾着才行。”   黄衣女子也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何基一眼,说:“不了吧,我们都自身难保了。”   祖小雨皱眉,十分符合人设地说:“遇到困难中的人,我们作为修仙者怎么可以不帮呢?”   一句话说得黄衣女子有些脸色不好看。   祖小雨便跟她告辞,走到何季旁边,要替他拿手上那把一看就不轻的剑。   何季拒绝了,直接拿去给了何基。   祖小雨讪讪地在一旁等着,何季还完了剑,回来看她那表情,问:“你有话跟我说?”   祖小雨点了点头。   两人便寻了个去附近看下周围情况的借口,离众人远点儿。   祖小雨一边用剑漫不经心地砍着路上的树枝和草叶,一边盯着脚底下的路,有些忐忑地问:“师父,你会不会怪我?”   何季刚好趁这个机会打开维修系统里的生物探测仪,检测下周围的魔物有多少,随口回“为什么?”   “因为我没听你的话,没好好攻略。”   “祖小雨,我也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刚开始忘记问了。”   “什么?”   “你为什么做演员?”   祖小雨看了他师父一眼,又低头看那些被自己砍得高高低低参差不齐的草:“因为前辈们都说我适合做这个,说这张脸不当演员可惜了,而且演员赚得多。”   “但你好像没有攻略成功过一次,积分也没赚多少吧?”   何季看过自己这徒弟的战绩,发现她前几个世界事业线走得都不错,甚至还经常有些出彩的操作。但主线无一例外全失败了,在“攻略男主”这方面的表现相当令人捉急。   “那是我不够努力······”她徒弟嘟囔着。   “祖小雨。”何季喊了她一声。   祖小雨抬起脸来。   “在你没想好为什么做演员、要不要做演员之前,我是没法教你的,你也没必要听我的话。”   祖小雨看着他严肃的脸,眼眶一酸,低声说:“我让你失望了吗?”   “不是我失不失望的问题,”何季淡淡说:“祖小雨,你觉得我是谁?”   “A大?影帝?冷剑门小师傅?”   “不是,我是你手上很好用的资源,无论是要转职,还是要继续做演员,都在这个世界好好想想吧。想好后告诉我,我再考虑要不要帮你。”   “但既然你现在是我的徒弟,我就不允许主线任务完不成,你可以老老实实跟何基走感情线,也可以跟他私下达成交易,只要完成那些任务指定的剧情就行。”   他的声音带着往常没有带上过的严肃:“如果没有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哪怕你之后赚够了积分,成了影后,也是会空虚的,这才是我踩过最大的坑。”   在成为所谓位面影帝的路上,难免剥去自己身上的一些东西、牺牲掉一些本与你无冤无仇的存在,当你真正走到了尽头,发现自己一直在朝着错误的方向前进,那一刻的茫然和自责,按祖小雨的性格,必然比他要痛苦上千倍。   他迄今还在弥补在第一个世界犯下的错误,祖小雨没必要再重蹈覆辙。   祖小雨愣愣地看着他,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两人谈话间,一个人从另一方向跑过来,高兴地对队伍中的人喊:“好消息!我刚遇到了白师兄他们队!他们说严长老很快就要进秘境了!”   严长老要进秘境,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阵强心剂。   昔日里很惧怕那位的人,此刻都因为他的到来而欢呼起来。   大家好像都看到了希望,在去与其他队伍汇合的路上雀跃不已,仿佛走在回家路上。   秘境好像也顺应着大家的心意,今早出奇的没有什么魔物出没,整个路程行进效率惊人。   队伍中达到筑基修为的人只占一半,其余的都是第一次进入秘境锻炼的,走了一上午就开始喊累喊饿,午间众人只好便寻了一块空地坐下来休整。   然而之前在魔物的攻击中,大部分的食物和水都丢失了,再加上又多了白姓弟子带领的那一队人,大伙儿一分配,就尴尬地发现,即使是去掉已筑基者,按人头每人也只能得到极少的食物。   沉默间,早上那被扔剑的弟子指着何季开了口:“那人不能吃,他又没进秘境的名额,混进来屁用不顶,还想分我们的吃的,想得美。”   作者有话要说: 第72章 受伤   祖小雨闻言顿时瞪大了眼:“昨天他帮你们那么多人修了剑,现在你说他什么都没做?”   那弟子也不相上下:“那我们不也保护了他,没我们他早死了。”   “你!”   早上那跟何季交谈过的马师兄此时又站出来打圆场:“这也是没办法,毕竟我们的粮食确实有些少,如果失去了战斗力,这位小师傅后面也得不到保护不是吗?”   祖小雨气得牙痒痒,把分给自己的食物往何季手里一塞:“你吃,我不饿,不要他们的东西!”   那马师兄也不恼,还是一副气定神闲、以和为贵的模样,安抚道:“祖师妹,遇事不要这么着急,也别把大家想得太坏,我们要为队伍未来着想。”   “这位小师傅今早还差点弄断你李师兄的本命剑,这事你李师兄也没怪他。”他继续说着,语气简直媲美出世圣人:“也不是不能给他分吃的,但他也得做点什么,大家觉得呢?”   祖小雨环视四周,一群人都呈默认姿态,悄然无声,就连那个临时队长这时候也安静得跟只鸡一样。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让小师傅去坡下的那个湖里给大家打点水来,这个不难吧?”   祖小雨一听脸色直接黑了:“你做人不要太恶毒!”   那湖正是昨日她师兄师姐们丧生的地方,这人居然把何季往那个地方推,简直心黑到极点。   然而何季闻言,却很干脆地拿起旁边空地上的空瓶,转身准备往坡下去。   祖小雨连忙拉住他:“那里危险。”   她知道师父很厉害,但是昨日师兄师姐们的死状太惨烈,她不想师父有一丁点损伤。   一直以来,自己都不太靠谱,出了什么事都是师父在给她兜着底,她没法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去那种陷阱里。   何季却表情挺平静,好像真就是去打个水一样,甚至还问她:“一起吗?”   祖小雨还没反应过来,倒是何基走到何季身边,把他手里的瓶子拿走,又新捡了几个新瓶子夹胳膊里,说:“我跟你一起吧。”   祖小雨便也拿了瓶子要跟上去。   一只手却拉住祖小雨,她转头一看,一袭黄衣,依旧是王师姐的表姐林姚。   林姚把她拉向自己,低声说:“你别跟那两个人走得太近,现在有人传他俩那个。”   祖小雨问:“什么那个?”   “就是那个啊,龙阳之癖,”林姚悄声说:“他们都说是那小师傅勾引的何基,他俩晚上办事被严长老撞见,何基以死相逼,这小师傅才捡下一条命,只小施惩戒。”   “没想到他竟不要脸地追进秘境里来,你还是离他们远点,我也是为你好。”   祖小雨听了半晌,忽然说:“把剑穗还我。”   “什么?”   “王师姐的剑穗,还给我,你不配拿着。”   林姚脸色黑下来:“你怎么这么说话?我都是······”   “我跟谁结交你管不着,反正你不配拿着它,给我。”   林姚脸色发青地剑穗掏出,祖小雨一把抢过,转身就往何季的方向跑。   她刚走,马仁就施了一个法术。   是个防护罩,隐形地罩在整个湖泊上空,把祖小雨何基三人关在里面。   林姚看出他在做什么,连忙说:“小雨也在里面!”   马仁冷笑:“这样就少了一个核心弟子、一个内门弟子,对师姐来说也是好事不是么?”   “毕竟,祖师妹的天赋远高于你,就算是空了一个核心弟子的名额,有她在你也没法晋升。”   林姚攥紧了拳头,没再阻拦,扭过头不忍去看。   果不其然,防护罩刚形成不久,整个山脉就开始震动,湖水疯狂涌动,显然是有大型魔物出现。   何基和祖小雨默契地将何季护在身后,准备动手除魔。   然而何季只是淡定地绕了个道,沿着山谷边缘,往湖右前方的树林跑去:“不用管,有东西会收拾它。”   何基跟上,担心道:“那个树林中有很多妖兽,我昨日去过那里,很危险。”   何季却摇头,语气很笃定:“没外头危险。”   “什么?”   祖小雨适时说:“我弟知道些东西,跟着他说的去做就行。”   何基便不再犹豫,施了个法术挡住远处喷溅而来的水浪,与他们一起快步冲向林内。   山坡上的众人远远看着他们三人狼狈逃跑,边嘲笑边准备撤离,却忽然感到一阵地动山摇。   这一次的震动近乎于大型地震,人们脚底下的土地竟然开始开裂,山上碎石滚落,林间万鸟齐飞,湖水波涛汹涌。   众人愕然回头,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史无前例的巨型妖兽,体型之巨近乎到了遮天蔽日的地步。   这只巨兽一直沉默地卧在雾中,直到现在才露出血盆大口。   短暂地呆滞之后,所有人全都溃散而逃,但除了等级高的弟子们跑得快之外,实力稍微差点的,在巨兽刚刚苏醒的几分钟内,就浑然不知去向了。   何基祖小雨他们在巨兽苏醒的时候才堪堪跑到林子边缘,何基一手一个拽住祖家姐弟,以光速滚进林内。   爬起来时,只见湖中的魔物正被坡上巨兽暴力扯出湖面,骨肉撕裂、腥风血雨,嚎叫声如百鬼齐哭。   呼吸十几下的功夫,昨日那将祖小雨所在队伍团灭的魔物,竟如同大白菜一般,被那巨魔轻松撕碎塞进嘴里去了。   何季平稳了下呼吸,喝道:“继续跑!”   何基祖小雨也不敢再看,立即往树林深处跑去。   巨兽仍旧在如饕餮一般吞吃着肉眼见到的活物,坡上溃逃的弟子也发现那林子是躲藏的绝佳地点,纷纷往那边跑。   马仁正准备御剑而去,却被一人抱住腿部,这位方才嘴上还满口队伍大义的人抬手就是一剑,硬生生将那人双手斩断,带着一身血迅速冲入林中。   何基一行人在林中穿梭,忽然感到从天上掉下了液体碎片,定睛一看,竟是血水肉块下雨般洒落。   “啪”一声,一块较大的肉掉在祖小雨面前。   祖小雨闪避回头,余光之间还是辨认出,那是林姚的半张脸。   忍住涌上喉头的吐意,她跟上师父的步伐,一路向幽密树林深处里冲刺。   他们靠得前,没有被那巨兽逮到,但是后出发来这个密林的人就不那么幸运了,基本在半空中就被撕碎,巨兽甚至为了找出更多的活物开始从后往前拔树,一路摧枯拉朽,烟尘滚滚。   祖小雨听着后面被抓住同门的求救声,忍不住停住了脚步,何季拉住她:“不用过去。”   祖小雨仍旧不忍心,却听见他师父说:“严克已经到了。”   仿佛在印证他的话一般,湖那边一道耀眼无比的金光骤然亮起。   道道剑气朝着那挥舞着触须的巨兽刺去,所过之处,巨兽肢体全都如同案板上的菜丁一般碎开。   那巨怪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待到知觉起作用,顿时山动海啸般地嘶吼着,疯狂地朝金光所在之处扑去。   然而这攻击却丝毫没起作用,只见那道金光直接穿透了它厚重的身体,一直射到了不远处的山峦上,并将山体都轰出个圆柱形的大洞。   战斗结束了。   只用了不到一分钟。   林中众人瞠目结舌,下一秒,都欢呼起来,喊叫起“严长老!”   然而正是这时,何季的生物监测面板一阵狂震,显示斜后方有大批魔物突现。   何基和祖小雨也很快发现了,双双拿剑迎战,何季也躲避着围攻而来的魔物。   行动间,一个高阶魔物从何季背后快速冲来。   而何季在那一瞬间,与正在赶来的严克对视了。   为了看清林子里的状况而开的视力外挂让何季清楚地看到,严克正准备过来救他,却突兀地停住了,好像在等什么。   在等什么呢?   千分之秒间,何季想到了一个答案。   然后他也做出了回应。   他选择不躲。   魔物直接一爪洞穿何季腹部,一口血直喷出来。   挺疼的,比克莱尔那两刀可厉害多了。   下一秒,凌厉剑气直冲而来,那魔物整个脑袋被轰成肉沫,何季掉进一个怀抱里。   “大壮!”何基焦急的声音传来。   何季模糊的视线看向严克方向,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   待他再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个有点陌生的帷幔。   当他看到帷幔后头那个配色奇异的大衣柜时,反应过来。   哦,他在严克的房里。   远远的,又听见吵架的声音。   “你把他安置在自己房里不觉得奇怪吗?你和他都是男人啊!”   “你身为冷剑门的长老,理应是弟子们和门派的表率,你做出这种行为,简直是置门派脸面于不顾!”   “我这就上报掌门,一定要把他从门派里轰出去!”   这时,严克的声音才淡淡传来:“你敢。”   仅仅两个字,对方就有些气弱,但仍旧强装底气道:“是你们不知羞耻,我有什么不敢!”   何季正起身,脑袋里一阵晕眩,扶住身体时失手打翻了床头柜上的瓷碗。   清脆的破裂声响起,外头立时安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73章 自爆马甲   门被推开。   严克走进来,屋外华情已经不知去向,刚刚那一通争吵像是幻听一场。   严克站在床边,自上而下地俯视他。   把床边的碎碗瓷片挥袖清走,重新弄了一碗药,用法术温热了,冷漠地递给何季:“喝药。”   何季艰辛地坐起来,本以为会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却发现腹部并没有太不适的感觉。   低头一看,伤口被包得干干净净,还隐约灵气缠绕,想必享受了这个世界最好的医疗待遇。   他接过药一口一口抿起来。   头发披散着,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下来几丝几缕,严克死死盯着那些垂落的发丝,克制着自己想要撩起来的冲动,只是冷淡地问:“为什么不躲?”   在浅色长发的衬托下,何季整个人一点血色都没有,只有那嘴唇因为喝药泛着一点水光,些许带上些亮色:“我一个弱灵根,怎么躲得过?”   “你一个弱灵根,怎么进的秘境?”   “去附近找锻剑的素材,不小心误入了。”   严克瞳孔颜色愈深,沉默不语。   何季也安静喝药,不再多话。   这番解释,严克自然是不信。   但没有其他的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猜想。   他故意不救,本意是试探这人深浅,然而对方却连避都不避。   真是······严克深吸一口气,平缓下自己心中郁结的火气,咬牙切齿地开口:“快点喝完,喝完擦药。”   “把药放那就好。”   然而严克却没动弹。   何季身子一僵:“难不成你帮我擦?”   “不然呢?”   “你贵为长老,亲自给我擦?”   严克皱眉:“少废话,你品茶呢?喝完赶紧脱,我忙得很。”   何季最终决定自己先出击,结束掉这场从秘境中就开始的拔河比赛:“长老,我们之前有见过吗?”   “······”   “您招我做小童,又将我带到房里,亲自给我擦药,是有其他原因吗?你是不是把我认成了什么人?”   “······”   严克盯了他半晌,忽然露出一个冷笑:“你觉得呢?”   何季不吭声,表情很是无辜。   “呵。”   严克拿走何季手里的药碗,用法术暴力地将他上衣和绷带撕碎,从袖口掏出药,粗暴地糊到伤口上。   这药跟严克当时用的应该是同款,刚一上皮肤,就感觉那一块被火烧化了,把何季疼得一激灵,喊道:“唔,轻点。”   严克也不管,钳制住对方乱动的手,把药直接倒入那愈合了大半的血洞里。   当时在秘境中······   这傻逼怎么能不躲?   被袭击处再往上偏一点就是心脏,他们这个种族的人哪怕是被击中心脏也可以活下来的?还是说会在这个世界消失,借着“死亡”趁机逃走?   不管怎么样,故意受伤的行为都不可饶恕。   两瓶药连着用完,严克才收手。   起身一看,床上的人虾米似地蜷缩着,背部冷汗渗出,如玉石上滚着水珠。   纤长漂亮的后颈上,赫然有个小痣。   严克将手伸出,按住那颗痣,也懒得再跟他弯弯绕,直截了当地问:“我就问你一次,你是不是何季?”   这一句话,相当于完全自爆了。   证实了严克就是克莱尔,并且保有上辈子的记忆。   何季被按着后颈,同时收到这个讯息,整个身体都崩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何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师父叫我何事?”   何季:“······”   严克:“······”   我们说的是何季,不是喊你何基。   何基逆光站在门口,就看到有些昏暗的室内,那个少年赤/luo着上身蜷缩在师父床上,而他师父正掐着对方的脖子,顿时愣住了。   严克立即用被子将何季裹住,阻断自己徒弟的视线,寒声道:“为何不敲门?”   何基视线执着地投向床上的那个人,只感到喉头一阵干涩,艰难道:“我以为他······”   “他怎么样不用你操心。”想起这厮跟何季的一些流言,严克心情就很操蛋,一袖子把人扫出去,直接“哐”一声关了门。   大手伸出,把被子里的人拎出来,恶狠狠道:“你跟他怎么回事?你又要祸害多少人?”   何季被刚刚那一段涂药弄得眼眶发红,还有些生理性眼泪坠在睫毛上,就像是被欺负了一样。   严克心里五味杂陈,这任谁看都是自己欺负他,但这小子又是什么好东西,比他们恶劣得多,偏偏还谁都不知道,就连自己这个隐约知道真相的人,都忍不住往他的套里钻。   甚至现在这一刻,看着他发红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心里一软。   太窝囊了,每一世都这么窝囊,严克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结束这个恶性循环。   他只想何季不要再来找他,不要来招惹他,只要他不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就能回到正轨,就算一辈子不结婚,也比被那么反复折腾自在。   可是······妈的。   何季抿唇,一句话没回,只是默默地任由他拎着,左眼滑下一颗泪,顺着脸颊、下巴,轻轻地滴在床单上。   严克手一紧,将何季按在床上。   他无可奈何地承认,自己输了。   又一次落到这个人手里。   倾身上前,咬住对方的嘴唇,粗暴地征伐碾磨着,仿佛要发/泄无尽怒气和将这人吞吃入腹一样,直到两人口/腔里都充满血味才罢休。   何基被法术弹飞到几百米外,想再靠近庭院时发现,严克设置了屏障,没法再往前走半分。   他死死盯着卧室所在的方向,指甲深深嵌进肉里而毫无知觉。   从秘境听到两人对话,再到少年从自己怀里被抢走、不是被带到医室,而是被直接带到师父房间里时,他就已经隐约察觉到了师父跟祖师弟之间的关系,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心神不宁地按照吩咐拿了药过来,在门口听到师父的喊自己的声音,以为少年身体出了紧急情况,未经思考擅自打开了门。   门后的景象却让他连假装不懂都做不到。   他们竟然真是这种关系。   他居然觉得有两分理所当然,好像他们本来就该是这种关系,而且已经是这种关系很久了似的。   可如果师父真的喜欢祖师弟,平日里又为什么对他那么严苛?还叫自己做实施惩罚的监工。   是故意让祖师弟没法亲近自己吗?是师父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故意做给自己看的?   还是师父本来就是会苛刻对待伴侣的人?   祖师弟能算得上师父的伴侣吗?还是只是被玩玩罢了······   拳头指缝里渗出鲜红的血珠,一滴滴落在地上,这日冷剑门的首席核心弟子在严长老庭院外站了许久。   作者有话要说: 第74章 告白   一个月后,元宵节悄然将至,乐华派大型灯会提前举行。   可能是为了将门派从秘境出事后的低落状态里拉出来,这次的灯会比以往要声势浩大许多,准备过程也繁琐不少。   何季所在的武器阁忙碌了起来,作为调整,他回主空间的频率变低,更多地呆在这个世界。   因受了伤,所以大家都对他颇为照顾,只让他做点轻活。   何季给灯笼糊彩纸的时候,不远处有几个少女躲在角落里关注他的情况。   “快去呀。”其中一个女修恨铁不成钢道:“王雪也准备去找他当道侣了,你再不说就迟了!”   被他催促的女修满脸通红,看了一眼角落外何季的背影,抠着手,踟蹰着不敢出去。   “唉我真的不知如何劝你了,你现在不去,到时他被别人抢走,会追悔终生的。”她友人终于不耐烦了,一把暴力将准备告白的女修推出去。   好死不死,一下子撞到一人身上。   看清楚被撞的人,推人的那个顿时如同五雷轰顶。   被推的还没搞清楚情况,慌张地道了句歉,手里的药瓶子掉落在地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它捡起来。   因袖子是很有质感的纯黑色布料,映得这只手冷白无比,手背上是微凸的青色血管,指节修长——这是一个成年男性的手。   “这瓶药,你准备送给那个人?”   声音磁性而不带情绪。   女修身体一僵,听出来这是谁的声音,也不敢再抬头了,如同被训一样,带着恐惧开口:“回长老,是······是的。”   “你喜欢那个人?”   “是······是的,弟子心悦于他。”   没有应答。   对女修而言,在此种威压之下,分分秒秒都度日如年。   好在对方还是把瓶子还给了她,拂袖离去。   女修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她的友人先恢复正常,连忙推她:“长老是在支持你!快去呀!”   女修脸红得要滴出血来,还在犹豫:“是······支持我的意思吗?”   “这都不骂你,不就是在支持你?唉!你到底去不去?”   女修没有想到素来气势迫人的严长老会鼓励她,顿时像是被打了一管子鸡血似的,咬咬牙,抱着药瓶子过去。   有些事,没开始时很担心后果,可如果迈出了第一步,反而会变得有勇气。   她此刻莫名地感到有信心,好像真的会成功一样。   毕竟从小到大,大家都说她很漂亮,资质虽然不像何基祖小雨他们那样瞩目,却也是中上,配一个武器阁的弟子绰绰有余。   在犹豫了一个多月后,她终于来到祖师弟身边,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何季正准备收工,听到有人喊他在这个世界的名字,转过身来。   是个女修,手里拿着药瓶。   这些日子他收到的药太多了,光何基和祖小雨送来的就用不完,更何况还有其他师兄师姐的,下意识便想拒绝。   结果下一秒,对方就将药瓶往前一推,大声道:“祖师弟!做我道侣吧!”   何季:“······”   周边不止何季一人,还有两个师兄帮忙,这阵仗把那俩师兄都给惊动了,一起凑热闹地笑:“哟,师姐邀你做道侣呢,答应了吧?”   “答应她!”   何季被夹击,无可奈何,只能找个委婉的方式拒绝。   正准备开口,忽然感到腰上有什么东西缠绕上来。   隐形的力量柔和却不容拒绝地束缚住他的腰腹,穿透衣服,分成两股,一股往上游走,环抱在他胸口,另一股蛇一般向下,缠绕着腿部,越收越紧。   何季被吓一跳,正要反抗,却忽然心头微动,调开能量检测面板,果然发现这股灵力有着熟悉的数值。   不由哑然失笑。   对女修说:“抱歉,我暂时没有与谁成为道侣的想法。”   那女修面露难过之色,但应该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愣了下,坚持将药瓶递来:“那师弟还是收下这个······”   何季身上的力量越发过分,甚至开始沿着耳垂,如舌般轻轻舔/舐。   明明衣物整齐,在外人看来并无异样,何季却觉得耳边有热/舌游走,湿意蔓延,空气中萦绕着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暧昧气息。   他努力让自己的脸色和语气维持平静,对女修说:“此药贵重,还请师姐自留,多谢您的关心。”   连药都不收,看来是真的没可能了,女修将药收回,恹恹回去了。   待她走远,这股力量又在何季身上流连了一会儿,才悄然撤去。   过了十几分钟,严克才仿若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一般,来这边“视察”。   对着这一块的布置,简短地表示了肯定:“嗯,可以。”   他一来,这地方的空气就变得紧张起来,那俩师兄对严克行了礼,都忙活着手上的事,不敢再看这边。   严克走到何季身边,相对于另外两人的态度,突然就变得格外咄咄逼人,开始挑刺:“这里怎么贴歪了?你干什么吃的?”   何季辩解:“有事打断。”   “你身为门派弟子,就该做事专注,连个灯笼纸都贴不好,还能做成什么事?”   何季看他一眼:“长老教训得是,可若是有人故意刁难,也是弟子的错?”   “谁会没事刁难你?”严克睁着眼睛说瞎话。   何季知他是故意过来找麻烦的,既无奈又好笑:“自然有那种无聊之人。”   “无聊之人”严克瞪着他。   看着怒气冲冲,却也不走,只是在他旁边站着,像要在这做监工一般的人,何季缓缓露出一个笑意,递给他一沓彩纸。   “长老也要试试糊彩纸么?虽然有点无聊。”   严克皱眉看着这沓东西,居然还真的接过,从一旁拿了灯笼骨架,一板一眼地糊起来。   显然他没有做过这种事,半个灯笼糊下来,灯笼和人一个不想支棱,一个不想干了。   何季凑到他身边去看,轻飘飘地说:“长老糊得也一般啊。”   少年身上清香的皂角味萦绕在鼻尖,严克怒道:“一个灯笼要这么好看的外表干什么,只知道惹些扑棱蛾子,收不住里头的芯,迟早灯毁火灭。”   见他又借题发挥,何季有些无奈:“你怎么知道这里头的火,不是只为照亮一个人点起来的?”   旁边的人不吭声了。   何季笑了下,伸手过去,去接他手里的灯笼。   手指相碰,严克触电般地轻颤了下。   何季故意抚着他修长而血管微微凸起的手背,将灯笼巧妙地转到自己手里,熟练地将旁边的彩纸糊上去。   “如果想要漂亮的灯笼属于你,就直接说你想要就好了。”   “没人会拒绝你的。”   何季将蜡烛放在竹制灯笼底部,点燃后轻盈地递给严克:“这盏灯归你之后,里面的火怎么点,只为谁点,也就任你心意了。”   两人视线相对,彼此眼中都映着幽幽烛火,空气中染上一丝因蜡烛燃烧而生的柔腻香气。   严克首先将视线移开,问:“你刚刚说的有人刁难你,是什么意思?”   “长老不是说不要我找借口?”   “但听无妨。”   何季淡淡的:“不是什么大事。”   严克手里无辜的彩纸险些被捏碎。   被神秘力量那么对待,这个人居然还这么云淡风轻?   被占了便宜也没什么?随便是谁都可以对他动手动脚?   何季看着他的表情,微笑道:“怎么,长老要替弟子出头?”   “您明察秋毫,自然能查出那无聊之人的下落,若您真的有意,就替我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回去。”   “若是可以邀我一同欣赏,就更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那个无聊人士做的事,有些过于污//秽轻狂,您朗朗君子,怕说出来污了您的耳朵。”   何季边说着,边靠近,借着将灯笼塞到严克手里的动作,灵巧的手指滑入严克宽大的袖口,挠刮了下手臂内侧。   这细微的动作如羽毛一般,带来一阵战栗,从被接触到的地方开始,仿若轻微的电流窜向全身。   严克浑身一激灵。   少年绿色的眸子幽深如渊,仿佛欲/望地狱里的幽幽鬼火,诱人沉沦。   水润殷红的嘴唇说着:“长老如果真的感兴趣,我们去那私密处,我跟您细细描述也无所谓。”   袖子里的手指居然还捏了下上臂内侧的软肉,严克平日紧绷严肃的脸泛起轻微的红晕,羞怒交加。   ————   某个无法被庆典气息感染到的角落,一盏冷茶狠狠泼在华情头上。   “废物!”她父亲呵斥道:“做了预备道侣这么久,还是没有举行仪式,你做什么吃的?”   “我供你吃、供你喝,给你买东西,就是让你在门派里享乐的?!”   又一杯冷茶扑在脸上,华情紧闭着眼,身体下意识地瑟缩,却倔强地站着。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跟严克举行道侣仪式,否则你永远别进这个家门!”   华情忍了又忍,最后咬牙道:“是,父亲。”   “滚吧。”她父亲像赶垃圾一样地挥手驱逐。   华情一身湿漉漉地出现在门外,把一直伺候她的婢女都吓了一跳:“小姐······”   华情抹了把脸上的水,咬牙骂了句民间的脏话,问婢女:“严克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严长老去了庆典现场,好像在帮忙准备仪式。”   华情露出见了鬼的表情:“他?在准备仪式?”   他什么时候对那种东西感兴趣了?   “他旁边有什么人?”   “您重点叮嘱的那个武器阁的师傅,就在他身边。”   华情听毕,一口银牙咬碎:“好啊,又是他。”   又问:“他们在干什么?”   婢女看了眼通过特殊传送法术发来的小报消息,犹豫了下:“长老骂了那武器阁的一顿,罚他绕着会场跑18圈。”   华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元宵灯会   在建立的第369个年头,门派举办了史上最盛大的元宵灯节晚会。   今年甚至连从不参加这种宴会的严长老都出席了。   严长老是整个修仙界的传奇人物,天资卓绝,却冷傲神秘,传言容貌完全不输于界内四大美男。   单单因为他在,整个晚会的人流量就直接翻了两倍。   然而其实一般弟子和客人都见不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长老席和普通人的座位都是分开的,除非是他们乐意下来与民同乐,基本上外边的人在法术作用下只能瞅见一点隐约的轮廓。   严克平日里最烦的就是这种闹哄哄的场合,搁平常他连掌门邀请都不搭理,现在只所以忍着烦闷坐在这儿,主要是感觉何季会混在下面这群人里面,长老席是观察下边动静的最佳地点。   何季在晚会开始的前两天消失了,严克派了人去找,却毫无音讯。   其实这种情况严克有察觉,毕竟在跟那人重逢后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已经派人在盯着对方。   可那些盯梢的人,除了何基,全都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状况,导致他们没法继续工作。   很奇怪,对吗?   就像有一股远远超于他们的认知神秘力量,在阻挡他调查何季。   而何季也经常性地玩失踪,再又若无其事地回来。   只有把何季绑在身边的时候,对方消失的频率才能少点。   何季,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严克手中的杯子悄然被捏出几道裂痕。   门派的掌门今年还是没出席,席位上最大的人便是资历最老的天地门长老。   可这位长老跟严克搭话,都基本得不到回应,对方只顾着看楼下的弟子宴席,连个眼神都不稀得回。   长老们大部分已经习惯了严克的冷漠高傲,对此见怪不怪,就连天地门的这位也自顾自地去跟其余长老聊天。   只有一个愣头青,刚刚建立门派分支,成为了门派史上最年轻的长老,自诩为天资比严克还高的天选之子,见严克这种态度,心下不满,借机怒起:“严克你什么态度,陈长老跟你讲话呢!”   其余的长老都惊呆了,连带着吃瘪的陈长老本人也吓一跳,连忙安抚:“无妨无妨,严长老似有心事在身,别打扰他为好。”   那愣头青还想叨叨逼逼什么,被周围的前辈们慌张按下,生怕这厮口无遮拦,搞得长老们在弟子们面前出丑。   严克对这种骚动连个反应都没给,只是仍旧看着远处弟子们的方向。   晚会已经快正式开始了,何季还是没有出席。   严克心里挺矛盾的,何季在的时候,他情愿对方从没出现过。   可对方消失个把天,他又会心里提着,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回来,会不会再回来。   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事情,严克都能做到尽在掌握,升阶、修炼、除魔······具体是什么流程,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他都心里有底。   只有何季,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底。   就算是何季现在一去不回,他也没法找到对方。   面对何季,他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等待。   等待对方宠幸,等待他回来,等待着他突然大发慈悲对自己好,又等待着他毫不留情地把自己丢下。   这种状况三世都没有改变。   第一世是凡人,第二世是虫族,第三世成了修仙者。严克身上的能力却来越强,对于何季这种存在而言,却如出一辙地软弱无力。   严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入喉中,毫无感觉。   见这石头似的人终于有了动作,他旁边的人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新的,笑道:“严长老何故烦闷,在这喝闷酒?小女该担心了。”   这老家伙提起自己的女儿,周围一圈长老都笑起来:“严长老和华情的道侣缔结仪式是什么时候,我们这帮老骨头都等着喝喜酒呢!”   华情之父笑道:“道侣与寻常人家的意义不相同,是未来百年的相知相伴,小年轻们慎重一下能理解。”   谈到这起婚事,诸位长老嘴上笑着说期待,心里却都有些看不起。   这姓华的是长老席上唯一一个弱灵根的人,天资差得跟凡人没什么两样,就是有钱。   因在初创门派时期投了很大一笔钱,掌门把他提成了长老之一,延了他寿命,还许诺了可帮指派一门婚事。   后来严克进来,这老头立马就提出要这位做女婿,掌门也兑现承诺指派了。   谁知严克是根硬骨头,你指派归指派,我就是不结婚,这事儿就一直这么吊着,成了门派里的一个笑话。   “这都慎重了多少年了,该结了。”有人便说。   华情之父脸上便有些挂不住,却依旧强颜欢笑:“这得看他们自己了,我也一把老骨头了,搞不懂他们青年人了。”   严克这回倒不沉默了,直接说:“我说过,不会跟她做道侣,你们重新找人。”   华情父亲还勉力维持着的最后一丝脸面,就这么被毫不留情地掷在地上,其他长老生怕他俩就这么撕破脸皮,把这个宴会搞砸,都赶紧接话。   “掌门定下的预定道侣,想必是深思熟虑,对两位长老、门派、华情都好的,严克您这是没跟道侣双修过,那其中的好是只有有道侣的人才知道的。   “陈长老说得是啊,严长老年少有为,可若一直无道侣,很难进一步提升。”   “之前跟魔族争斗,身上还留下了旧伤不是吗?我听闻你受的那种伤有道侣双修恢复最快,这也是掌门给你预定个道侣的苦心。”   一群或心怀鬼胎或和稀泥的老头子在旁边叽叽喳喳,尤其是还提到了自己腹部的伤。   严克只感到一阵烦躁,连带着腹部的伤似乎也在蠢蠢欲动。   一股奇怪的瘙痒从腹部伤口处爬起,引得他满身燥热,和着酒意,搅得他血管中血液仿佛在沸腾。   他正准备站起来,离开这乱哄哄的屋子,突然帷幔舞动,底下宴席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何季。   何季从主空间哄了孩子回来,来到宴会上,去武器阁的地盘上找自己师兄师姐。   到了之后,才发现何基和祖小雨居然也在这儿。   王林站起来:“正说你呢,你就到了。”   “是不是被哪个漂亮的师姐拉走猜灯谜去了?”一群人促狭地问。   祖小雨开心地拉着何季要入席,期间不小心碰到一个人。   那人已经全然喝醉了,看到何季,色/眯眯地带着满身酒气凑上来:“这头发颜色没见过,小妞,跟爷去玩玩儿?”   祖小雨当即要动手给这人打醒,然而下一秒,这人就以诡异的姿势斜飞四五米,一头扎在旁边的一棵树上,只留下半截身子在外头晃悠,手里牵着的何季也消失了。   祖小雨呆在原地。   何基正准备上前去教训那个不长眼的弟子,结果有人抢先出手,连带着把少年也掳走。   被食物香味盈满的空气中,留下了一丝寻常人难以辨认的气息。   是自己师父的灵力。   瞬间五味杂陈。   何季刚到宴席上,突然就一阵天旋地转,再一睁眼,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陌生狭窄的房间里,完全摸不清状况。   木材的香气淡淡萦绕上来,视力恢复后,借着纸窗子透进来的模糊光亮,隐约能看清桌上一些庆典用道具的轮廓。   手一摸旁边,是个轻盈的灯笼。   原来是在会场外的临时仓库里。   下一秒,背后伸出一只手,二话不说,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转头,粗暴地亲上来。   牙关被撬开,亲吻如同狂风暴雨猛烈而至,唇齿间全部是烈火般的酒意。   腰间的手用力之大,好像要把他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   这酒不知道含有什么成分,何季一时被吻得失了神智,在喘气的间隙轻喊了声:“哈······停下······克莱尔······”   唇边的亲吻停住了。   黑暗中,看着自己的眼睛亮得骇人。   何季晕乎的大脑恢复片刻清明,心里一紧。   完了。   然而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他的眼睛,重新吻上来。   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一样,粗暴到让何季浑身发软。   喘息间,何季弹起上半身,按住身前的黑色头颅,头发插进对方冰冷的长发里:“停下!”   老天爷,这是在外头啊,窗外边不远处还有人在聊天呢!   男人停止动作,舌尖微微吐出,抬起眼睛,像是要把他嵌进自己灵魂般地狠狠盯着他:“有什么不可以?”   何季一摸对方的脖子,滚烫无比。   “你是不是吃错东西了?”他立马紧张起来,戴上夜视镜去仔细端详对方的脸色。   “你确定那盏灯笼放这里头了?”两人正僵持,偏偏就在这时,一个人声从仓库旁边传来。   木门被推了一下,发生“吱呀”的声音。   何季掌下的肌肤瞬间紧绷了起来。   何季自己也一激灵。   严克抱着何季,隐入一个木柜子后。   柜后空间狭小,两人身体相贴,心跳从一个人的身上,传到另一个人身上。   那两个来拿灯笼的人走到柜子前,窸窸窣窣地开始翻找。   声音传到两人耳朵里,大得如雷鸣一般,   何季咽了下喉咙,严克的手拉住他的手臂。   何季顿了顿,轻微挣脱出来。   在对方看下来的时候,又十指交缠回去,轻轻将身体完全靠在对方身体上。   严克安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严克心里也很不安,因为他不像上个世界那样被完全蒙在鼓里,这种知道一点但又完全摸不透全局的状况很折磨人···啊啊我知道宝贝们等不及了,但请再坚持几章,他俩马上就要打开天窗说亮话 第76章 临时仓库内   那两人找了灯笼,又磨磨唧唧在房里找其他的东西。   忽然一根圆木棍掉在何季严克二人所在的位置旁。   掉东西的人“哎哟”一声,俯身来捡。   他的手离何严二人仅仅二十厘米远,甚至因为木棍滚动,越发往前探了些。   “干嘛呢?”他同伴在门口叫他。   “刚找着的那棍子掉柜子后面了。”那人继续往前摸。   “别管了,跟他们讲没找到就行了,让他们自己做一个。”   “哦。”听到这话,那人才算放弃,将手抽离。   只要再往前一点,就会碰到何季的脚。   只要抬抬眼,就会看到冷剑门的严长老与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年躲在柜后。   然而这弟子满心都是待会儿的娱乐项目,放弃了棍子跟同伴一起出去了。   何季松一口气。   严克盯着他,忽然捞着他的胳膊,将他抱了起来。   然后将他放在屋里的柜子上。   三个世界,何季都比这位矮。   这不过在这个修仙世界,何季就更矮了。   严克的脸靠近,何季以为他是要接吻。   可对方只是将头贴在自己胸口,安安静静地听着什么。   “有心跳。”许久,他忽然说。   何季放在严克背后的手一顿。   严克抬头,将脸埋在何季的脖颈间,想要确认他真的还活着似的,深吸一口气。   呼吸扫过的地方,都濡湿了。   “你现在回来干什么?”严克的声音闷闷的:“你他妈现在才回来······”   何季轻轻抚摸着他的背,沉默无言。   心里传来细细密密的痛楚,主动低下头,亲吻男人浓密的眼睫。   纸窗子隔音极差,外面似乎又来了人,严克回亲了何季一下,抱着人二次转移。   这次转移,两人都进了水里。   水上月光倒映,波光盈盈,雾气寥寥蒸腾,旁边是悬崖边上的缥缈云海。   严克站在水中,流水从衣服上滑过,黑色的上衣紧紧黏贴在身上,往后撩了下自己沾水的长发,看向池子里的另一个人。   对方也湿了个彻底,靠在池壁边上,米色头发湿哒哒地粘在脸上,嘴唇和眼睛漂亮得让人疯狂。   他走过去,扳起这人的下巴,指下的骨架还小小的,少年虽说成年了,但形象还带着些许稚气。   严克喉咙里被欲 望烧灼得要喷火,却总觉得对这张脸干那种事有些膈应,只是用拇指按着对方的下唇,大力摩挲了下,借着月光凝视着那上面的水光,情不自禁道:“真他妈漂亮。”   “······”   “有很多人说你漂亮吧?”   何季依旧无言,虽然确实现实是那样,但感觉照实回答会被灭口。   ‘就是太漂亮了,太招摇了,之前不是很好么?’   严克喃喃着:“丑一点,没这么多事。”   他大抵是真的有些醉了,有些胡言乱语。   脱去两人身上的衣服,将何季的手迫不及待地放在自己腹部,抵在伤口上:“你摸下这里。”   何季的手被迫放在严克肌肤上。   水是温热的,肌肤是滚烫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热的。   何季惊讶地发现,严克身上的黑色图案扩大了,几乎要覆盖到胸口。   他心中一紧:“这是怎么回事?”   严克看上去迷迷瞪瞪的,神智不太清明,俯身去亲他的脖子:“你摸下,就会好一点。”   何季按照他的说法抚摸而过,果然那些黑色开始波动起来。   何季虽然没有在剧本中发现这种设定,但是作为穿越老人,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是那种类似于邪术的东西,需要有人跟你······才可以?”   “嗯。”   “为什么不早说?”   “你是装······”严克声音有些嘶哑,转移过视线,说:“算了,你看着弄吧,但有一点,不能到最后。”   “哈?”何季在这世还没跟严克发展到那一步,其实现在这进展他都觉得挺快的了,也没真想要那样,但被严克自己提出来,就······感觉很微妙。   严克敞开腿,撑在他身上,将他的手往某处放去。   ——   事后,何季才发现,他们办事的地方,其实就是他俩第一次涂药时的那个悬崖。   崖边那颗无辜遭殃的树在灵力如此充沛的情况下,现在都没长起来,估摸着没几百年是恢复不了了。   理智回归,何季后知后觉地观察起周围:“怎么在这里建了个温泉?不怕像上次一样有人上来看到?”   严克被纾//解得不错,脸色红润很多,慵懒地撑着头半闭着眼睛:“除了你,没人那么无聊。”   “我设了灵力屏障,别人进不来。”   “哦。”何季去扳他:“别在这睡,回房,温泉泡久了不好。”   严克借势握着他的手腕:“还是这么细,身上也没肉。”   “我这个年纪的人平均体重和身高就这样啊。”以为谁都跟你们这种修仙者一样人高马大吗?   严克皱起眉头:“吃饭少,锻炼少,才会这么瘦,以后你晨练多加几圈。”   前两个世界也是,没见何季运动过,这才导致对方第一个世界成天病病殃殃,第二个世界连个病虫的刀都躲不过。   不晓得何季有时实力突增是怎么做到的,从严克的眼光看,这人的身子骨完全不够格,出事了担不住。   何季正准备反驳,忽然,不远处的云海里一条金色巨龙破空而出,将整个温泉映照得如金箔洒落在水里。   两人同时抬起头。   那条金龙在空中腾飞,硕大的瞳孔凝视着他们,又一个扭身,潜入云海之中。   云层起伏中,金色鳞片闪闪发光。   云海偶尔空缺的地方,可以看到底下门派所在的各个山脉同样灯火璀璨,除开这条金龙,还有不少其他用灵力造就的动物或者物件浮在空中。   无论是意图奔月的嫦娥,还是活蹦乱跳的猴子,亦或是一个简单的放满花的竹篮子,一时都升上天来,惟妙惟肖。   修仙者们穿行于各山与这些物件之间,通神灵力如若迅疾而过的彩色光带。   何季看着,感叹道:“活动开始了吗?确实还挺壮观的。”   严克从水中站起来,盯着他侧脸看了会儿,把衣服召唤过来,披在身上:“你要看就下去吧。”   何季转头,看着对方脖子上醒目的红痕,犹豫道:“你一起来?”   “不然呢?”   放他一个人下去,不知道又要被多少男男女女围住了。   严克现在真心很想念上个世界何季的那张脸。   虽然没有现在这么悦目,但是至少清净。   何季依旧被严克拎小鸡一样地拎下去,到主会场时,正在举办舞龙舞狮活动。   舞狮或而威猛无比,或而憨态可掬,将灯带和树木当做它们的游戏场,在上面翻滚杂耍。   由修仙者们扮演的狮子和龙自然要更加灵活,也能做到很多凡人舞者无法做到的动作,再加上灵力加持,就更华丽刺//激,时不时地引来底下弟子们的惊叹。   不一会儿,刚刚何季他们看到过的那只灵力做成的金色长龙从云中俯下头来,从嘴里吐出一颗龙珠。   方才小打小闹哄观众们开心的“狮子们”顿时齐齐抬首,蜂拥而上,因为这个龙珠而争抢起来。   龙珠的出现,代表整个舞狮活动的高潮到来。   这个是乐华派特有的传统活动,现场的修仙者们可以选择自己心仪的狮子,加入它的战队,帮它取得龙珠。   成功的队伍将获得门派发放的稀有灵石等一系列奖励,而队伍中做出最大贡献的人,还可以跟自己心仪的对象绑定一个月的暂时道侣。   因为这些奖励对大家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再加上,参与夺珠活动本身也是个展示自己英姿的好机会,舞龙活动历年来都是元宵灯会中最受欢迎的项目之一。   活动主持人一出现,整个现场的气氛就陡然变得热烈了起来。   战队组完,伴随着裁判的一声令下,瞬间百道光剑齐发。天上战斗激烈,地上呐喊助威,连阁楼中的长老们都好奇地下来观望。   何季站在离人群远一点的地方,毫不意外地发现,男主何基也在争夺龙珠的队伍里。   看来祖小雨从秘境出来之后还是有努力,没有浮云过这个男主为获美人芳心而勇夺龙珠的剧情。   何基似乎也看到了他,停下动作,遥遥地望过来。   龙珠从他头上飞快略过,他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一个利落的翻身,将龙珠牢牢拎在自己手里。   现场众人也发现了龙珠下落,迅速围攻而来。   以男主的资质,又岂是那些剧本中没什么名字的路人可以比拟的,几十个来回下来,众人皆败。   何季看着何基一连串流畅的动作,也有些感叹——何基的成长速度确实是快,这样下去,在伏魔大会上大放异彩绝对不是问题。   他正感慨着,突然,一柄通体漆黑的剑将龙珠上方绳索勾起,灵气大震,竟硬生生将何基弹开。   严克竟亲自下场,将龙珠吸附到自己手里!   师徒二人对峙,天上地下的参赛者、路人都一起震惊了。   这······这场景,百年难遇啊!   何季也惊呆了。   严克,你这是要干嘛啊! 第77章 宣告主权   不仅仅能看到严长老亲自下场参加这种活动,而且还能看到冷剑门长老与其核心弟子的交锋,这机会都绝无仅有!   短暂的懵逼之后,何季旁边的群众都激动地大喊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这师徒交战的一幕。   何基被弹开,稳住身形后愣了下,看了看面前没什么表情的师父,又看了看地上的何季,手握紧比赛用的特制竹竿,突然发起攻击。   严克轻而易举地避开,甚至连手腕都没抬一下。   何基注入更多灵力,以竿为剑,剑剑凌厉。严克却将剑收回鞘中,空手与他周旋。   两人在天上化成连修仙者都难以看清的幻影,几个回合下来,已经遁入他人目不可见的高空之上。   高空之上,避开众人,何基在凛冽风中传声过去,第一次对自己师父显露出不满:“你既心仪于他,平日又何必那般折腾他,陷他于危险中!”   严克懒得回复,一挥袖,将其打下云端。   裁判看着那两人上了天,还想着派人上去盯着,结果很快何基就掉了下来,站在一棵树上,堪堪稳住。   过一会儿,严克才下来,手里握着龙珠。   裁判生怕按严长老的力道,真给何基打出什么毛病来,连忙宣布,胜者为严克。   但严克并未归属于任何一队,这让她犯了难。   严克挑挑眉毛,将龙珠丢到裁判手里:“我不过一时兴起,来玩玩而已,不算在比赛记录里。”   “可是——”   严克回头,话风一转:“不过既然是我拿到了龙珠,那我拿走一个奖励,这次绑定道侣那项就先取消了。”   裁判哪能说不好,立马连连称是,按照开始的结果,判定了何基所在的队伍为胜方,把除了道侣绑定之外的其余物质奖励照常发放。   严克比完了赛,走向何季,挑眉道:“水呢?”   何季想起来自己是他的私人小童,从附近宴席上拿了水过来给他,递东西的时候小声不满道:“怎么突然这样?”   严克俯视着他,忽然说:“修仙界,我才是最强的。”   “······”何季:“哦,我知道啊。”   严克挑眉:“你知道就好。”   严克作为长老,自然有些公务在身上,在会场没有待多久,就被叫回去了。   临走时,还刻意叮嘱他要按时回去。   并且叮嘱了两遍。   因为严长老突然出现,夺走了龙珠的同时夺走了道侣绑定的奖励,再加上华情其实也在观战的队伍里,所以事发之后,很多人都朝华情那边围了去,觉得长老这是在向华情展示自己的实力。   华情僵笑着脸似承认又似不承认地回应着,眼睛瞥向何季方向。   严克到底是为什么做出那些反常的举动,别人不知道,她却完全知道是为了谁。   脸颊上被她爹打的地方,灼热地发着痛。   瞳孔中的那个少年,也亮眼得刺目。   那个少年,到底凭什么会被何基、祖小雨、严克这群人团团包围着。   自从他出现之后,自己的一切计划都被打断。   她曾经想要的,现在想要的,自己爱的,讨厌的,这个人都可以轻易得到。   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她目眦欲裂,思考着究竟该如何才能把这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   这边何季也没了继续参加宴会的兴致,准备去武器阁那露个面就回现在的新房,在一条小溪的桥上遇见了祖小雨。   祖小雨应该是故意等着他的,一见他过来,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师父。”   何季问:“怎么在这?不去玩玩?”   女孩点了点脖子,促狭道:“师父,这儿,有红印。”   何季反射性地用手去遮,女孩就咯咯笑起来:“别遮啦,我都看见了。”   她看见可以,其他人看见影响就不太好,何季趁着四下无人,还是用积分兑了个绷带盖上去,说:“现在不玩后头剧情可没这么轻松了。”   祖小雨坐到桥上的栏杆上,回:“我知道~师父,我准备转职了。”   何季倒不意外:“哦,转去哪?”   “勘察部门。”   这部门多数出没在还没开发的位面世界,对那些世界做资源丰富度和可改造度的评估,有些危险性。   “你去那的话,就找老李吧,跟他说你是我介绍过来的,平常也能关照着你点儿。”   “是~”   “到那个部门就不能这么随性了,有些世界是真要命的。”   “好。”   “那何基这你准备怎么办?”   “我跟他已经私下聊过了,会把所有剧情走一遍。”   何季追问了句:“怎么说的?”   “半真半假地说呗,我纯说谎他看得出来,那人眼睛可毒了,”祖小雨坐桥上轻轻晃着腿,身上还是带着何季第一次见她时那种又机灵又傻气的劲儿:“我没说主空间之类的,编了个其他的理由。”   何季奇道:“男主就没个反应?”   “嗯······”祖小雨托腮,眼神飘向自己师父,意味深长道:“有,他问我,这件事你是不是也知道。”   “然后我就说你不仅知道,而且能不能达到目标,对你很重要。”   “他就没再问,直接跟我达成协议了。”   何季:“······”   感觉蛮奇怪的。   不过这样一来,后面都不用操心徒弟这摊子事,也挺好的,他叹了口气:“行。”   两人隔了一会儿没说话,祖小雨看着小桥下的流水潺潺,以及水波上那些若隐若现的破碎烟火倒影,忽然低声说:“想起来,王师姐之前还想约我一块儿过元宵呢。”   “元宵灯会啊,新人欢迎会啊,门内宴啊,每次有这种东西,都是她过来叫我,她最喜欢这种能吃饭的活动。”   她摩挲着手里的剑穗,这剑穗有两个,王师姐自己一个,她一个,都是王师姐自己亲手编的,如今王师姐的那个沉甸甸地压在她掌心里。   “饭量也大,每次能吃三碗,怪不得那么高。”祖小雨笑了下,声音飘散在月色里:“嗓门也大,遇到什么她觉得不公正的事儿,一嗓子就起来了。”   何季静静听着,想起来那天武器阁的弟子被刁难,也是这位王师姐先出头,赞同道:“确实。”   祖小雨还在笑,眼眶却有些泛红,抬头看向那漫天孔明灯。   漆黑的夜空中,千万灯火如繁星。   “没了她那大嗓子,真的还蛮不习惯的,”祖小雨捏着剑穗:“师父,我不想有再多的不习惯了。”   她没进主空间之前,是个不受爹妈待见的私生女,当时想过如果每天有饱饭吃,有人能对自己好,她一定加倍地报恩。   可现在真吃饱喝足了,比起回报那些人,反而会因为任务不断目送他们的死亡,祖小雨觉得还不如饿着,心里反而舒坦点。   何季跟她一起看着天上那些灯,辨认不出哪些是严克糊的,哪些是自己做的,淡淡道:“挺好的,说明你还有良心,确实不能听我忽悠。”   这小姑娘也是点背,经过几个世界,每个世界走个攻略任务都有一大堆炮灰挂。   何季是属于自己没过好前,其他人死活都跟他无关的类型。三百多年也就一个人被他放心上,剩下的就算是当着他面遭难,能救救,不能救也就算了,完全不影响他吃饭睡觉,但这小姑娘不一样。   冷剑门几百号人,她能一个不落的名字全记着,当时把何季都吓了一跳。   祖小雨闻言,擦了下眼睛,笑道:“师父,您说什么呢?你不也是好人?”   “你一直是温柔攻略派的代表啊,”她无奈道:“我们演员培训,教科书上您的操作案例上评语都是‘刷分有柔情,攻略有温度’,您不会一直不知道吧?”   什么玩意儿,何季还真不知道。   祖小雨看师父那样,感觉心里的悲伤被冲淡了一点,笑着说:“师父,你真的还挺温柔的了。”   何季没想到还能收到主空间的人对他的这种评价。   他的大多数行为,都是按他那死去多年的爹的做法做的,没想到会被别人评价为“温柔”,感到有些奇异。   但转念一想,这也当是夸他爹了。   可怜那老头子,做了一辈子好人,唯一许下的愿,死去这么多年,他儿子还是没给他达到。   也不知道严克能不能给他个圆老爷子愿望的机会。   何季把思绪拉回来,对祖小雨说:“行了,我回冷剑门那了,你去玩吧,以后不做演员,就没这种机会了。”   ——   元宵灯会一直持续了五天之久,堪称史上最长。   然而在灯会之后,门派乃至整个修仙界将面临一个更加严峻的难题——   除魔大会,即将召开。   作为历届除魔大会的中流砥柱,且门派够大,空房够多,乐华派成为了战前会议的召开地。   因就是承接着元宵灯会召开的,故而其他门派的客人都是从元宵节的前后陆陆续续前来,参加灯会后,直接无缝衔接,商讨战事。   严克虽然平常很少参加会议,但这次出席的频率高了不少,显然比之前历任除魔大会更加重视。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鲜少发表意见,只在听到某些搞笑言论的时候讽刺两句。   作者有话要说:   何基,收手吧,你干不过的······ 第78章 推心置腹   “用那些村子做诱饵,亏你想得出来,那里头一个讨饭的都比你这头猪值钱。”   “冷剑门做先锋可以,但如果在战场上发现你们有一个往回跑的,我也格杀勿论。”   “别他娘的只知道用嘴,也用用脑子,这么多年不用都锈了吧?”   开完会,也不参加任何聚会,只顾回去他那宅邸。   何季虽然是做严克的私人小童,其实也没什么任务交给他,只是平日给严克擦擦药,压制压制身上的邪术,再或者维护维护园子而已。   严克进院子时,何季正清理着院子里的杂草。   他坐过去,扳过少年的脸,亲了上去。   何季眯眼承受着,待他放开问:“不顺利吗?”   严克:“有什么顺利不顺利的,胜了那群魔头死,败了我们死而已。”   “看来就是不太顺利。”何季垂眸:“这一战跟之前不一样,你要当心。”   “什么意思?”   “天道和气运不在你们这边。”   严克冷笑:“你还信这个?”   “命运这个东西,有时还是要信一下的,当然也不妨碍个人的努力,毕竟天道管不了那么细。”   严克拧眉:“神神叨叨的,在说些什么?”   何季问:“你们装备是不是不太够用。”   “······”   “乐华派本派的肯定是够用了,但是其他门派的武装有些太弱了,整体来看力量不强,你担心这个是吧?”   “那你有办法?”   何季从衣袖里掏出一卷纸:“你把这个交给掌门吧,应该可以解决你们的问题。”   严克拿过,又看了何季一眼:“你想的,你去给,我只负责引荐。”   “还是别了,我······”   “你必须做,”严克盯着他:“我不在期间,你必须待在门派里,哪都不许去。”   何季的本意是把方案交出去后,让其他人做,自己落得轻松,也没有那么多关注度投到自己身上。   然而严克却十分坚持,不仅非得他做,还将他直接带到除魔大会的商议会上,给其他门派的掌门都引荐了。   这样下来,所有人都认识了他。   只不过有不少人持有疑虑,大意都是这个小师傅出身低微,又年纪尚浅,出的方案不太有实用价值。   严克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当场反驳:“比你这种只知道躲在后面的强得多。”   闹了个很大的不愉快。   然而在严克的铁血手腕下,何季的方案最终不仅得到了土地资源,也得到了经济支持。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严克仿佛想要完全用这件事把何季绑在门派里,还给他安排了一些得力弟子做帮手。   美其名曰人力资源补充,实际上是监视。   这些天,严克身上的黑色痕迹一直消了又来,来了又消,反反复复得特别厉害。   何季问:“你身上的这个邪术,到底怎么种下的?”   掌下的身体紧绷着,严克似乎有些转移话题地喊了一声:“何季。”   指名道姓地叫他“何季”,在双方都神志清醒的情况下,这是第一次。   “何季”这个名字,代表之前两人的过往,双方都知根知底。   可现在双方都觉得对方浑身是谜。   何季“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严克问:“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有些时候,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什么才是真的,什么才是假的。”   “你每次跟我说的话,我都在想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这个邪术,难道不就是你安排的?”   何季手上动作一顿,怎么也想不到,对方会觉得这玩意是他搞的。   然而对方的怀疑还没有停止:“你每个月都至少消失一次,整个门派都没有你的身影,别告诉你只是去了山下买菜。”   “你明明是弱灵根,却能直接进入秘境,而且在我出手之前,毫发无损,连我冷剑门的弟子都很难做到。”   何季震惊至极:“你不会还觉得我跟魔族有染吧?”   之前看严克一直有意无意地试探自己的身份,像是想确认自己是不是上个世界的何季,所以何季总不想承认,觉得对方知道真相后会给他来个大的。   但元宵节那天他不小心说漏嘴,对方知道后,也不咸不淡的,何季还以为这事儿翻了篇。   没想到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严克转过头来,黑色的眸子深不见底:“我不管你跟他们有没有染,也懒得再猜你从哪里来,心里打什么算盘,就算是对我下邪术,我也认了。”   “以前你做的那些事儿我都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有一点——”   严克深吸一口气,不知是不是屋子里有点暗,他的眼睛隐约有些红:“这次你不能比我先死。”   “你玩过这种把戏两次了,没有第三次,”男人的声音带着沙哑:“如果这次还这么干,我死之后,你就放过我吧,别复活我了,我年纪也大了,经不起你来回这么搞。”   何季愣愣地看着他,明明每句话都进了耳朵里,却完全没法消化。   什么叫他“玩过这种把戏两次了”,他明明······   啊,前两世,确实是他先死。   但那一次是剧情安排,一次是克莱尔捅的。第二次他也觉得意外,没想拿死亡这种事开玩笑。   这人不会觉得连第二次都是他设计的吧?自己有这么黑心吗?   严克依旧在说着话。今天他的话格外地多,也格外地心平气和。   不像往日那样一身的刺,动不动就骂人打人,却更加让人感到怆然,好像这人已经完全被打击得认了命似的:“如果你的任务是要我稀罕你,因为你要死要活,那恭喜你,你早成功了,你满意了吧?”   “我让你草,让你折腾,你给我下邪术我都不管,背不背叛我现在也无所谓了,但你他妈不能再在我面前······”   严克抹了把脸,有些说不下去了,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憋出来的:“我等了你三百多年,都快放弃了,你又出来了。”   “你再这么来一次,我真等不起了。”   何季听到前半段,还有些想反驳。他确实第一世是带着任务来刷这人好感的,但第二世、第三世,只要是个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自己真用心了吧?还要他怎么掏心掏肺这人才信啊?   但对方说到最后两句话,何季才像是猛地被闪电击中天灵盖一般,骤然醒悟——严克在这个世界,已经待了几百年。   位面世界的时间是可以被主空间调控的,一些剧情外的时间可以被人为滑过,虽然位面世界里的人不会察觉到,但对主空间的人而言,切换世界跟弹指般容易。   可严克却完全不是这样,他是真真切切地,在孤寂中带着前两个世界的回忆度过了几百年。   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这世再次重逢时他的心情是怎样?何季完全不敢想。   像有一把刀,猛地戳进了心窝里,何季被这忽略已久的事实震了一下,忽然感到背后发凉。   如果真有三百多年,加上何季走之后对方作为克莱尔在虫族世界度过的时间,他俩现在都不知道谁大谁小了。   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他还觉得严克总故意找自己麻烦刁难他,现在回想起来,这人做得最过分的,居然也不过是罚他爬山跑圈,其他什么也没干。   姑且不论严克脑子里那些猜想是不是对的,如果是他何季觉得有人几个世界都逮着自己折腾,还试图玩弄自己感情,重逢后别说是再喜欢上了,就是不把那人折腾个死去活来,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遭的罪。   但严克在抱着如此多怀疑的情况下,居然还第一时间把他带到身边······   这得有多······   何季走向面前的男人,去触碰他的肩膀。   对方拍开他的手。   何季却进一步上前,狠狠抱紧对方结实的上半身。   他将头埋在严克衣服敞开的胸口上,感觉自己的心脏合着耳边的心跳,一抽一抽地痛。   “抱歉。”这三世,他都忘了跟这人说这句话了。   “这次不会了,真的不会。”   怀里的身体有些僵硬,何季把下巴搁男人宽阔的肩膀上,蹭了蹭:“上一世我也不是故意死的,那真是意外,我到现在也没明白你为什么捅我······”   “我不是怪你的意思,那是我欠你的,”他安抚着怀里的人:“这两刀之后我俩之间就了结了,你要觉得不痛快,还可以再来几刀,复活的时间不一定,但我也会尽快回来的。”   “我这不就回来了么?我早退休不干那缺德事了,上一世单纯觉得亏欠你才找你的,你不信可以问······算了,”他直起身,凝视着严克的眼睛,神情真挚:“这一世我也是因为想你才来这儿,不然你都捅我了,我还跑来干嘛?我要想走得远远的,你不也没法逮住我?”   “你敢。”严克瞪着他,手握成拳,手背青筋凸起。   “是,我不敢,但不是因为系统或者任务不敢,而是舍不得你,不敢再让你伤心了。”何季俯身亲了亲严克的眼角:“你是孩子他亲妈,我要对你不好,孩子也不会放过我啊。”   从刚才开始,从何季嘴里就一直吐出奇怪的话,系统、任务、退休什么的,严克不明白这些玩意到底是什么,只是暗自记下,以后好挨个调查。   直到对方轻飘飘地说出一句“你是孩子他亲妈”,他才陡然反问:“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唉,总算说开了(擦汗)累的不只是他俩,更是我们看文的小天使,挨个摸摸,后面就好了~ 第79章 助攻队友   什么孩子,哪来的孩子,是他的还是何季的?   何季却在这节骨眼上打哑谜:“以后你见着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等除魔大会结束,我就安排他过来,现在也挺危险。”   外头又有人在喊严克去参加紧急会议,严克看了何季两眼,起身穿衣。   反正今天从何季嘴里翘出来的信息也不少了,更详细的以后再问,他先把现在知道的东西查了再说。   “不准乱跑。”严克又叮嘱一句:“这次除魔大会,你除了门派,哪都不许去。”   何季看着对方未合拢衣襟间露出的身体上那些淡化了很多的黑色纹路,眼神暗了暗,乖巧笑了笑:“不会,我在这等你回来。”   严克皱了下眉,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整理了下衣服出去了。   他前脚刚走,何季后脚就跟制片打电话,劈头就问:“这个叫严克的角色,身上的邪术到底怎么回事?”   元宵节之后他就让制片帮他查这事,到现在都没信,因为主空间最近在考核,估摸着比较忙,他也就没催。   可到现在连个音信儿都没有,没道理查个这种小事还得花这么长时间吧?   这邪术还挺yin糜,他担心是哪个不长眼的位面角色盯上了严克,用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要真让他查出来是谁干的,他何季也不是吃素的。   制片正吃着饭呢,突然接到了A大电话,差点噎住。   慌张地看了远处的杨姐两眼,继续装傻:“啊,这个啊,这个还在查,系统有些bug……”   “什么bug要这么多天?你不说我就去问你杨姐。”何季懒得废话。   “……”   何季从小制片的语气上感觉出了一些异样,忽然心里一动,问:“不会是你们干的吧?”   “……额。”   何季纯纯大无语。   原来严克还没冤枉错他,这事儿居然真是他们干的。   “你们这是图啥呢?”何季扶额:“剧本里面也没额外提到需要严克被种邪术的地方啊。”   小制片看事情已经败露了,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这个其实是杨姐安排的,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   “你杨姐还安排啥了?”何季现在都问清楚,好有个准备,避免下次跟严克掰扯的时候又发现其他的疑点,那他真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小制片想了想:“元宵节那天的酒?”   “……”   就说那天严克和自己怎么都跟中了邪一样。   “还有其他的没?”   “没了,真没了。”   何季挂断了电话,转手准备给杨姐发消息。   但手指放在屏幕上,又停住了——他好像知道杨姐为什么这么做。   不外乎是看他这边跟严克彼此折腾得挺辛苦,给他提供点场外援助罢了。因为觉得他不会答应,所以也没跟他讲。   何季跟杨姐属于是从双方进主空间开始就一直关系挺铁的革命战友,后头一个做了影帝,一个做了制片的头头,一路上相辅相成,杨姐如果真要暗中安排什么,多半也是为了自己好。   事实上也是,要不是杨姐这一手,他和严克说开都不知道等到啥时候。   这么想着,他去积分商城下单了一批杨姐平常比较感兴趣的东西,附带了一个“多谢,但以后得跟我讲一下”的留言条,托人送到杨姐那去。   第二日,何季如期到门派划分给他的地方看厂址。   何季给出的方案,是建立一个灵器制造及维修一体的工厂,为了适应这个世界,起名为“万剑阁”。   灵器顾名思义,是需要有灵力才能造就的东西,故而需要一片灵气肥沃的土地。   其实何季本来没想要多么好的位置,偏远点,没那么多灵气也行,反正他有的是办法人工造肥。   然而可能真是因为严克引荐的功劳,他被分到的,竟然是靠近秘境的一大片广袤平地。   这片土地用来开辟一个新的门派分支都不为过,却轻轻松松地就划分给了他。   他在那边检查着地形,不远处两个弟子正议论。   其中一个相貌清俊,穿着其他门派的制服,拿着把扇子,颇有些贵气。   盯着何季的背影,对身边的人笑道:“那小师傅长得挺不错的,有人订么?”   身边的马仁跟他的笑如出一辙,语气却散漫道:“你可以试试,不过他不是好惹的,出事了别怪我没提醒。”   陈品有些意外:“怎么,有背景?”   “问问题之前,得给出相应的报酬吧?”   “马仁你真是,是不是兄弟?”   “是兄弟,才提点你。”   马仁跟陈品臭味相投,虽然在两个门派,关系却比较好,他越这么卖关子,陈品心里越痒得慌。   于是趁着那小师傅下山查看的功夫,故意折断一颗树,朝那人所在的位置滚了下去,准备趁着那树砸下去的时候来个英雄救美。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动身,对方却突然转过身来,挥袖直接将那棵树重重回击到他身上。   陈品没防备,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人······这人是有灵力的!而且等级还不低!   到底是谁,以前从没听说过!   何季看着山坡上的人,寒声道:“滚,我现在忙得很。”   陈品也顾不上不远处嘲笑他的马仁,挣脱压在他身上的树,狼狈地爬上山去。   马仁虽然嘲笑陈品,却也没想到,陈品那个傻子真帮他试出了些东西。   那天这武器阁的小子被魔物捅伤时他刚好在现场,亲眼见着何基祖小雨严克三人围着他团团转。   不管是靠外貌还是靠别的,能同时让那三个人,尤其是严克在意,这小子就不简单。   只是他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藏着这么强的实力,怪不得会被那群人重视。   越寻思,越觉得这个人得交好,故而下来:“好大的动静,祖师弟,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有什么需要我帮的?”   何季正想着事,懒得搭理他。   自从那天跟严克说开之后,何季就在琢磨着怎么可以将功赎罪。   虽说自己也挨了两刀,但其实比起严克,他的日子好过很多。   接下来有一个大剧情点,就是乐华派被血洗灭门,男主何基入魔。   这事之所以让何季在意,主要是严克这人跟他的外表和平常的表现不一样,他责任感很重,心怀天下,对身边的人也看得很重要。   乐华派,尤其是冷剑门,是严克这几百年来的心血,剧情悄无声息地说屠就屠了,里头的人说杀就杀了,严克从前线归来,不知道该有多难受。   何季搞个万剑阁,也是想尽量把跟严克一起上前线的人员损伤降到最低。   可在除魔大战期间留守乐华派的人各山头加起来差不多有3000多人,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怎么才能瞒过系统规则做到呢?   何季这些天满脑子都是这个事。   马仁也是个脸皮厚的,狗皮膏药似地黏在他身后,就是不肯走。   何季烦不胜烦,回山上看着空旷的厂房,忽然想起个人,干脆吩咐他:“你去给我找一个人过来。”   他说了那人特征,马仁得令,也不叫自己的狗腿子,自己亲自去找。   何季要说的那个人,现在不在门派里,在山下。   元宵灯会期间,弟子们可以选择留在这里参加庆典,也可以选择回家。   大丫就是回家那批人中的一个。   她带着那个武器阁小师傅给她的肉干,回去找她妹妹,想让她尝一尝。   离家没有多远了,她高兴地加快了脚步,忽然半路上飞下一个眯眯眼男修。   “小妹妹,怎么一个人走山路?不害怕?”   大丫认得这个男修,是冷剑门的马仁。   大丫虽然穷,但是正因为穷,所以对有些人,一眼就能看清。   这个人是个坏的,不能跟他说话。   她闷头往山下跑,马仁悠闲地御剑在山林中穿梭,笑道:“怎么不回答我,我可是受了祖师弟的嘱托才来找你的。”   大丫急刹车,回头:“是······”   她才发现不知道那个好看的少年叫什么名字。   “是他啦,除了他谁管你。”马仁把她背上的东西提到自己手上:“祖师弟找你有事,跟我回去。”   大丫想抢回自己的包,但是因为身高原因,完全够不到,只能着急地“啊啊”叫。   马仁把包举着,因姿势不当,里头的东西尽数掉下来。   一些馒头、书、还有些纸包着的东西掉下里。   女孩慌张去捡,马仁好奇地准备去捡书,却在碰到那纸包的时候转移了目标。   那油纸散开些许,露出来里面的肉。   看上去有些日子了,这女孩却还带在身上。   他嫌弃地两根手指捏着纸包一角,一边整个上半身往后仰:“你不会还准备吃吧?”   女孩夺过来,看着里头的肉,好像也没有想到会坏掉,一脸五雷轰顶的难过表情。   “这是山下,又不比我们山上,一块肉能放一年,别这么恶心,丢了行不行。”   女孩不应他,只是捡了地上其他东西走。   走了没多远,忽然遇到一个樵夫模样的人。   那人不确定地看了这边两眼,立即叫起来:“大丫?真是你?快!快回去!你爹又打你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杨姐,何季和严克背后的女人 第80章 显露真身   大丫闻言,顿时什么都不顾了,疯狂地往家里赶。   走一路,东西掉一路,刚刚还重视至极的行李,现在却连看都不看。   大丫用尽全身力气地跑回家里,正好撞见自己妹妹从窗户里被抛出来,重重摔在地上。   一个上衣穿着破棉袄,下装却穿着短裤的男人赶出来,手里拿着鞋,二话不说就往地上的女孩身上招呼。   大丫疯狂地冲过去,狠狠将她爹撞开。   她爹愣了一下,立即揪着大丫的头发,吼道:“小贱/人,总算是回来了,吃我的喝我的,一点不懂报恩的小白眼狼们。”   大丫被揪着头发疯狂甩动,整张脸揪起来,痛苦间都来不及还击,也来不及去救妹妹,“啊啊”直叫。   她妹妹见状,从旁边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扑过来往男人身上砸。   男人把大丫丢到一旁,拎起他小女儿就往墙上掼。   女孩脑袋即将砸在墙上的那一刻,忽然一个身影闪过,护住女孩脑袋,同时将那男人拎住。   男人就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一样,以施暴姿势卡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马仁单手拎着男人,就像是拎着一包垃圾。   “虽然我是个混蛋,但你比我更混啊。”马仁猛地用力,将男人的脑袋按墙上。   一瞬间,头破血流,眼口鼻各处都蹦出几条血线,男人当即两眼一翻,耳朵嗡嗡作响,很快没了意识。   马仁冷眼看着,又往墙上再砸了一次,直砸得那男人头扁了半边,眼珠子都蹦了出来:“像你这种喝了酒就乱动手的畜生,怎么走哪都能看见呢?”   “这样真的让我,忍不住手痒。”马仁把男人整个丢墙上,撒开了手。   男人的身体慢慢从墙上滑落,掉在了地上。   已经全然没有气息了。   旁边的女孩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事情发生得太快,她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马仁人一走,她脚一软,就瘫倒在地。   大丫连忙过来,抱着女孩的脑袋检查。   马仁冷漠地说:“事情办完没?跟我回去,你祖师弟还等着你。”   大丫妹妹窝在姐姐怀里,跟她姐如出一辙的大眼睛里带着惊慌失措。   她姐看了看地上的男人,又看了看自己妹妹,突然站起来,对妹妹说:“收拾东西。”   马仁挑了挑眉毛。   他没想到这小傻子还会说话。   大丫回房里,很快地将屋子里的东西,比如药,书什么的,用一大块布麻利地包起来,背到背上。   又牵起妹妹瘦骨嶙峋的手,带着她往山上走。   妹妹走了两步,脚就动不了了。   大丫低头一看,她妹的脚腕一片青紫。   但自己背后还有东西,没法一次性既带行李,又背妹妹,一时间陷入了两难。   就当她准备放弃行李的时候,马仁一手拎走她背上的东西,一手将她妹放小臂上坐着,催促:“行了,快走,我还有其他事,忙着呢。”   大丫立即扑上去:“你放开她!”   小丫这是第一次被人抱得这么高,有些害怕,小胳膊小手下意识地圈着马仁的脖子。   太瘦了,马仁感到自己脖子像是被几根竹棍子围着。   跟他弟小时候一样的。   他一手抱着小女孩,一边催促:“到底走不走?”   大丫对这个两下就把自己父亲杀死的男人还心有余悸,但现在也别无他法,又检查了下屋里还有没她妹的东西落下,出来跟着马仁一起回山上。   路过她爸的尸体的时候,大丫停了下来。   马仁没耐心给她悼唁,刚想催促,却见女孩从旁边地上捡起她妹妹举过的那块石头,狠狠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脑/浆四溅。   女孩身上、脸上,全是溅的血、其他液体,却浑然不觉,只顾着将石头一次次挥下。   好像要将这些年所有的怨气、怒气、仇恨,全部在今日一并发泄出来一样。   直到地上那男人的头完全变成肉酱,马仁才拉住她:“行了。”   搞得太他妈脏了。   女孩头发在挥舞石头的过程中披散了下来,一双眼睛处于非常奇特的状态。   像是双眼无神,又像是凌厉如炬。   马仁暗暗心惊,觉得好像知道了为什么祖大壮点名让他带这个女孩回去。   把那两女孩带到山上,大丫还好,小丫完全不适应山上的气候,冻得直发抖。   为了防止祖大壮觉得自己亏待了姐妹俩,马仁给她俩安排了吃食,还好好洗漱了一番。   于是当何季再见到大丫的时候,忽然发现,对方干净了很多。   “哦,我有些事找你。”何季将大丫带到一间临时搭建的书房里:“你用五天时间,把书桌上的那一沓书看完,不认识的字,让马仁告诉你。”   马仁本来以为自己只是做个人员运输的活,突然被点名当这个十几岁小破孩的老师,目瞪口呆。   这,当狗也不至于当这么累的吧?他从小读书也就那样。   何季视线扫过来:“不可以?”   马仁委曲求全:“可以可以,祖师弟说什么都可以。”   “五天之后,带她去阁里干活。”何季吩咐完,离开了。   何季在回去的路上,明显感到有人在盯着自己。   以前其实也隐隐感觉得到,但比现在谨慎,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   但严克把话都说明白之后,也不介意何季在不在意了,盯梢盯得光明正大。   何季被这群人盯着上了山,去严克要求自己过去的温泉那里。   严克皱着眉头,一手拿着一页纸,一手撑着岸边,泡在温泉里看情报。   一头如墨长发倾泻下来,流入水中。   何季脱了衣服进水里,向他游过去。   严克用法力将纸页停在空中,看向水中的人。   一抬头,动作顿时停住了。   水中不再是这个世界常见的少年模样,而是一个成年男人。   一个俊美到让山月失色,五官看似温润,眉目却很凌厉的男人。   褪去少年的青涩和柔软,水中的人很成熟,也很性感。   从虫族世界开始,严克还没见过何季这幅模样。   这才是他的真身?   何季看了他一眼,绿色如玻璃珠的眼睛扫过来,走到严克的身前。   却不再靠近,而是单手拎起严克没在水下的一条长腿,握着他的脚踝,将嘴唇印在对方骨节分明的脚趾上。   严克浑身一颤。   月光下,那人殷红的舌头从浅色嘴唇里吐出,滑过脚背,路过脚踝,一直往上走。   从骨节修长、肌肉结实的小腿,一直来到紧绷的大腿处。   严克从来没被他这样对待过,一时有些紧张,脸上不自然地浮起红晕,一脚踩在对方肩膀上,喝道:“你干什么?!”   何季低低笑了一声,长长的睫毛盖住瞳孔,月光给那些睫毛投下影子,光影斑驳在脸上,越发显得眉目精致如画。   像是神话传说中,坠入人间河流中的神明。   他没有应答,只是继续用唇舌攻伐着。   那张脸再配合上月下对方让人血脉偾/张的动作,严克只能承认,他抵挡不了。   因严克所修剑招影响,大战在即,他不能跟何季做到最后,不然会影响发挥。   可即使没有到那一步,事毕之后,严克却觉得比做到最后还吃力。   明明现在作为修仙者,作为长老,不该这么虚弱才对。   “累么?”何季把他从水里抱出来,当着他的面从积分面板兑换了一个毛巾,把他身上的水擦干净:“我抱你回去?”   “你不是连山都没法下?”严克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弹了,靠在自己男人身上慵懒问。   “能上山,就肯定能下山。”靠着的胸膛轻轻颤动,何季的声音是严克从未听过的低沉磁性:“你先睡吧,我带你回房间。”   直到严克被门口的急报吵醒,他才发现,何季说完那句话不久,自己果然沉沉睡去。   从天色看,他睡的时间并不长,但却是来这个世界之后有史以来最为安静香甜的一觉。   门口火把亮光不安闪动,来人声音低哑急促:“长老,魔族行动了。”   “嗯,我等下过来。”严克坐起身,围在他腰间的手臂滑落下去一截,他偏头去看,何季睡在自己旁边,睡像很安宁。   不忍心惊扰,他轻手轻脚地将何季的手臂放下,披了衣服出去。   魔族出现的地点,就像是挑衅一般,竟然就在乐华派庇护区域的村庄里。   据目击者称,当时村里来了一个奇怪的人,半夜站在村口拉二胡。   有人嫌吵,上去理论,直接被削成几半。   就这样陆陆续续地杀了几波人,天亮时,这些尸体堆积成一个小山,夹杂着一些死相凄惨的猫猫狗狗,陈列在村口。   瞬间人心惶惶,夜晚再无人开窗开门。   然而那二胡却开始从村口,一家一户地在门口拉着,每前进一户,就取一户性命。   每日天明,村口就又会出现新的受害者。   村长立即禀报了乐华派,乐华驻山下的人又通知山上,三日内,派了两波弟子过去除魔,竟都有去无返。   最后才将消息传至严克手上。   严克安排了冷剑门比较得力的内门弟子下去,要求是活捉那魔族,自己则散发来到长老阁。   有些长老已经因为此事聚集到了这里,见他显然刚睡醒的样子,虽衣衫不整,却俊美无双到无法直视,纷纷避开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第81章 孩子毛毛   严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因未穿亵裤,白皙结实的长腿露出一截在黑袍之外,在场还有不少女弟子,纷纷视线躲闪。   长老们也觉得严克过于放荡不羁,可现在也不是介意这个的时候,严克更是满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上座后只是问:“问了其他门派的人没有,有没有类似的情况。”   果不其然有些门派的人便高声喊道:“有,我们门派就有。”   “两个时辰前我们这也传信过有过类似的情况。”   一问,差不多较大的门派都被这样挑衅过,彼此相差的时间差不多。   一场大战在缓缓拉开序幕,众人便连夜商议,加快除魔进程。   待到会议结束,已是日出之时。   严克准备回房间,在走廊上,被一个长老叫住。   是华情她爹。   那老头有些犹豫地问:“严长老,你已经······有选好的道侣了?”   因在对方脖子和腿上都看到了吻痕。   严克回眸,冷淡说:“有这功夫,想想怎么活下来吧,战场上可没人管你是谁的预定老丈人。”   “更何况,我从来就没承认过掌门的指定。”   “我们也是为了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自然有人给我治疗,用不着你们操心。”   “是谁?”   “是你们惹不了的人。”   “······”   严克这个会开得闷得要死,跟一群老顽固开会就是糟心,他迫切地要去看看何季。   可到了房里,何季已经早无踪影。   来到何季所监督的万剑阁建造地,那块平地短短几天已经建起了新楼,因动用了很多其他门派的人手,工程效率比想象中的要顺利。   何季果然在这儿,正指挥着工人搬东西,自己也拿起一大块灵石端详。   严克站在他身后,跟他一块儿看手里的东西:“这块灵石不错,谁给你的?”   何季公事公办地说了来源。   严克挑眉:“哦,我还以为是什么师兄师姐给你的。”   何季无奈:“我什么时候乱收过别人东西?”   “之前何基不就给过你药?”   “……那个我还回去了。”何基在秘境里受伤的时候,那药就已经物归原主,全用在他原主人的身上了。   严克可不吃这一套:“以后不许收。”   “是,是。”   不远处陈品看着两人互动,忽然对旁边的马仁说:“我怀疑,他俩有一腿。”   马仁迎着阳光看过去,见他说的是严克祖大壮,毫不意外:“哦,何以见得?”   “老牛吃嫩草,常见的事,虽然严长老也不老吧,但那小师傅明显是个以色侍人的好料子。”   他话还没说完,脚就被谁狠狠踩了一下,嗷地一下触电般地跳起来,朝旁边吼道:“小妮子,你踩我??”   大丫拿着书,咬牙接着踩。   陈品怒极,责问这女孩的监护人马仁:“你带的小孩,怎么乱踩人??”   马仁挑眉:“关我什么事,你自己欠的。”   “行了,你过来,把这再背一遍。”马仁招呼大丫。   何季被远处那一嗓子吸引了注意力,看到那边。   没想到,马仁这人对小孩居然还挺好的,教孩子有一手。   提到孩子,何季忽然想起自己家的毛毛。   好些天没有回去看他了,这两天得回主空间一趟。   想着这,又看向孩子的另一个爹。   虽然说孩子从小就知道自己还有一个父亲,前些天也有跟严克提到过他俩之间有一个孩子。   但毕竟他们彼此从没面对面见过,不知道这俩人碰一块儿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但毛毛一直很乖,应该严克会喜欢……的吧?   想到这儿就有些头疼,何季索性就先不管这事,左右他们父子俩都得见面,是好是坏,到时候再说。   这边万剑阁建造得如火如荼,那边华长老跟严克谈完话之后,就气势汹汹地去找自己女儿,责备她办事不力。   这回女儿却显得比他沉稳。   “我知道那人是谁,”华情说:“已经做好安排,不久后他就会消失了。”   “还有除魔大会的准备要做,女儿先行一步。”华情行完礼,冷淡地离开。   到了晚上,何季正在考大丫题目。   大丫学得很快,再加上后面不仅仅有马仁在教,还有何基、祖小雨时不时过来帮忙当助教,孩子很快成熟老练了起来,对于何季研发的一些基础厂内新型机械,上手竟比之前有基础的那些武器阁弟子要快。   马仁洋洋自得,觉得自己教学水准高超。   何季也挺满意:“本来这些东西就是没有底子的人学起来更快,但确实不错。”   他给了大丫一把吃的:“回去跟妹妹吃吧。”   大丫接过,小声说:“谢谢。”   何季准备离开,大丫忽然叫住他,从座位旁的袋子里拿出一袋东西:“这个,给你买的。”   何季一看,居然是腊肠。   很久违了,何季有些吃惊。   大丫脸上泛上红晕:“用阁里发的月俸买的,山下这个阿娘的生意很火。”   马仁一听急了:“我的呢我的呢?”   大丫便说前几日马仁戏弄她妹妹,所以没有他的份。   二人跟寻常兄妹一样斗起嘴来,何季拎着沉甸甸的腊肠,一时有些感慨。   这一次和上一次给他腊肠的人,虽隔着两个世界,两个空间,在两个维度,行事作风却如此相似。   何季收了腊肠:“谢了。”   山上晚上也在施工,何季提着东西去看了下工程进度,提着东西下山来。   走到半山腰,忽然附近有个人影闪过。   因施工,这块区域现在本就人来人往,一个人影不足为奇。   但是······这个影子却给人一种不详的感觉。   何季停在原地,喊了声:“谁?”   无人应答。   “······”   何季继续走,背后幽然传来笛声,凄怆惨绝,嘶哑悠长,在林中跟鬼一样回荡。   伴随着音波,附近的树木仿佛被一把无形长刀拦腰切断一样,纷纷互相倾压倒地。   何季在被音波袭击之前翻身跃起,跳到一棵更高的树上。   正准备看看是谁在乐华派捣鬼,耳边却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爸爸小心!”   ——   乐华派出了大事,派内万剑阁施工地附近出现了魔族,死伤15人,连带着监督工程的严长老私人小童也失踪了,只留下半截散落的腊肠和那个魔族的尸体。   因此事,严克彻底爆发。   这人平常心情好的时候就让人忌惮,现在爆发了,更像是地狱阎王,门派上下一片人心惶惶。   再加上魔族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入侵到了乐华派内部,这是前无仅有的事。知道消息的人,连带着各门派的长老,都觉得即将到来的战争局势极不乐观。   魔族灭了又生,生了又灭,召开除魔大会以及集中剿灭魔族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可这一届的魔族显然比历史上的都要强得多。   因众人忧心忡忡,就更需要严长老主持大局,可那人却肉眼可见地自己也乱了,只顾着派人去找自己的那个小童。   全派上下都不见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也不放弃,继续在门派周边的村子里找,像是铁了心,哪怕掘地三尺,也得把人找到。   这么大的勘察强度,也不是丝毫没有收获,最终查到出事当天,门派内偷偷有人引渡外人进入。   而那几个外人中间,就夹杂着这个死掉的魔族。   再顺藤摸瓜,查出始作俑者竟是冷剑门第二核心弟子,严克的预定道侣——华情。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整个门派哗然起来。   严克坐在冷剑门的长老位上,厅下被审判的是华情以及其他几个共犯。   华情被押着跪在地上,满脸泪痕。   整个大厅一片死寂,没人敢开口替华情求情,因证据过于确凿,情节过于恶劣。   严克揉着太阳穴,感到脑袋一阵阵刺痛,烦躁无比。   他不想再跟这个女人耗下去,但对方却完全不招供何季的下落,那人一刻找不到,他就一刻不安心。   理智告诉他,华情应该没这么大本事,以何季的能力,区区一个华情完全伤不到他,甚至连那地上的魔族都可能是他干掉的。   可他还是忍不住担心,若何季遇到的不仅仅这一个魔族呢?若当时他状态不好呢?凡事都怕有个万一。   另一方面,他也担心这是何季故意借着机会一走了之,虽说对方已经答应过自己,不会动不动就走,但那人的话没法全信。   烦不胜烦,他挥袖,让人把华情带走:“拖下去,关禁闭室。”   就在这时,华情她爹突然冲上厅来。   庭审都结束了,他才姗姗来迟。到得厅上,二话不说,一巴掌扇向自己的女儿。   “贱东西!跟你娘一样贱!”一巴掌还嫌不够,这老头又蹬下一脚:“居然残害同门,我华家一脉的脸面丢被你丢尽了!”   华情嘴唇咬出血来,眼眶发红,只重复着刚刚在被审时一直强调的那句话:“我没想残害同门。”   男人一脚一脚地下去,动作激烈到连脑袋上的发冠都歪到一边,把其他的长老都吓一跳,纷纷上来拉人。   “华长老!事情还未查清,您这是何必!”   “是啊,查清楚再说!”   严克被这群人吵得烦躁,喝道:“闭嘴!”   阁中顿时鸦雀无声。   而何季这边,虽然没乐华派那么混乱,但情况也属于意料之外。   他揪着自己儿子:“你怎么突然去那个位面了?”   现在这时间,小孩儿应该在学校,怎么会到处乱跑?   还刚好撞上魔族现身,要不是自己反应快,小孩这小胳膊小腿可能都得少一截。   “林妈呢?”何季看向屋子里,空荡荡的:“她怎么没看着你?”   小孩儿被他爸训了一通,坐在板凳上,垂着眼帘,看着可怜兮兮的:“她早上有事,先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这个孩子将给两个爸爸来个大助攻!! 第82章 孩子认父   “怎么没跟我说一声?”何季又追问:“谁给你开传送器的?”   孩子偏头,嘴巴紧得很,完全不招。   何季问了半天,愣是啥情况都没问出来,深感自己教育的缺失和失败,搬了另一个小板凳坐在儿子对面:“那我不问了,你就说为什么过去吧。”   小孩儿这才抬起头,跟他类似的绿色眼睛里充满了委屈:“只是想看一看那个爸爸。”   “……”何季张了张嘴,像是被根木棍当头打了一棒,顿时感觉有些理亏,干涩地说:“不是说了之后会带你去看他吗?”   “我怕他不喜欢我,”小孩儿掐着手指:“阿杰说一定是因为我,那个爸爸才不会回来的。”   何季心里的火立马就起来了:“阿杰是谁?”   “学校里的人。”   何季暗暗记住这个名字,心疼地去摸摸孩子脑袋:“不是你的错,是爸爸我的错。”   “但那个爸爸也说要原谅我了,我还要最后冲刺一下,你乖乖在家,那位面很危险。”   “那么危险的话,爸爸你可不可以不去了?”孩子抬头看着他,大眼睛里全是担心:“我也可以不要两个爸爸。”   “我也不想去上学。”   “我们一直在家待着不可以吗?”   何季盯着孩子的眼睛,格外严肃地说:“不可以,三个都不可以。”   “那个爸爸很爱你,只是现在跟我有些误会,夫妻之间有时候就是会吵架的,”何季说:“过一阵儿我再带你下去,你现在过去就是添乱。”   “他当初为了生下你,差点连命都丢了,不管怎么样,不能忘记这个。”   “你不也是想让那个爸爸喜欢你,才偷偷过去看的吗?”何季继续教育:“那你就得去上学,你那个爸爸上学时候考试年年第一,工作了都还在学习,你要想他喜欢你,学习就得好。”   孩子点点头。   何季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抚道:“你先去眯一会儿,二十分钟后我带你去学校。”   把孩子送进了房间,何季下一秒就给林妈发了消息宣布她被解雇。   从发现孩子跑到位面世界,再到把孩子领回来,中间何季发消息给这位保姆问情况,对方居然一直没回。   以后孩子再出个什么急事,不也找不到她?这不辞留着过年吗?   辞完保姆,何季又去查了遍传送中心的值班表,看看是哪个不知轻重的传送员把这么小的孩子送去了危险的位面世界。   里里外外整顿一通,二十几分钟后,何季亲自送孩子上学。   哪怕是带着墨镜,但何季身材高挑、骨相优越,一出场,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因为是被爸爸送过来的,毛毛显得很高兴,颇有一点在小伙伴面前扬眉吐气的味道。   待孩子进了班里,何季找到他班主任,说了阿杰的那个事。   对方显得很震惊,连连承诺,一定会好好教育那个孩子,并且会跟对方家长谈一谈。   何季见学校这边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跟班主任道了个谢,就准备回到主空间,收拾一下回严克那里。   但突然他想起个事儿。   他太着急把小孩带回主空间,乐华派那边没报备。   严克要是没发现还好,万一刚好被他逮着自己缺勤,下头不知道怎么个天翻地覆法了。   想到这儿他立马去问制片底下那空间的情况,听了制片的汇报结果后,他二话不说掉头就往学校走。   毛毛学校没到下午上课的时间,老师们还在办公室里讨论刚刚出现的那位年轻帅哥家长,正说到从来没见过孩子他妈,办公室门口就探出一个戴着墨镜的脑袋。   “杨老师,今天孩子可能得请个假,我有急事,需要跟他一块过去。”   办公室骤然安静,毛毛班主任马上赔笑道:“好好,没事儿。”   何季拉着小孩儿匆匆往车上走。   毛毛仰着小脑袋,看着他爹着急忙慌的样子,有些疑惑:“爸爸,你有什么事要我跟你一起去做呀?”   何季把他抱上车,给他系着安全带:“救命的事,带你去见你想见的那个爸爸。”   毛毛有些不明白了:“不是说以后你再带我去吗?”   “今天是时候了,我改主意了。”   “可是我这一次只考第三名,那个爸爸不会喜欢我。”   “没关系,你不来的话,他可能会宰了我。”   “……”孩子彻底糊涂了:“什么意思呀爸爸?”   回答他的是油门踩响之后,车子箭一般射出的轰鸣声。   何季带着他的救命法宝风驰电掣地传送到位面空间,推开庭院门的时候,首先跃入眼帘的就是严克坐在房间门口的身影。   他心想:毛毛啊,我是死是活就看你了。   可能是察觉到了动静,那个石化般的身影倏地抬起头来。   何季猛地把小孩抱到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对不起,我只是去接孩子了!”   毛毛从来没见过自己爸爸这么怂过,站在他爸面前没有反应过来,只能呆呆地看着不远处那个修神恶煞的高大男人疾步走向他们,小腿有些发颤:“爸爸……”   “叫他爸爸,”何季没有骨气地躲在自家孩子后头:“这也是你爸爸。”   严克快步走过去,正准备一巴掌扇何季身上,因耳边的这句话,动作僵硬到半空之中。   小孩腿还是有些颤,看着面前猩红着双眼的长发男人,小声地叫了一句:“爸爸。”   严克仿佛凝固了一般。   何季悄悄打量着对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辩解:“老师说小孩突然逃学了,我担心他,才回去找。”   “这不是觉得你睡了吗?没跟你说。”   严克死死地盯着膝下的孩子。   不用做什么血亲鉴定,这孩子一看就是他和何季的。   这双眼睛和这个脸蛋,跟何季完全大差不差。   因为是自己的骨肉,基本上走了一趟鬼门关才生下来的,他和这孩子之间仿佛有一种隐蔽的纽带,也不用怀疑是何季跟其他人的种。   他本来打算何季这次要是回来了,就把人锁上,狠狠教训一顿。   突然冒出个小孩,把他接下来的行动都打断了。   小孩也是一个灵活的,虽然在何季面前说担心这个爸爸不喜欢自己,真到了对方面前,反而比他的怂爹还靠谱,竟然大着胆子往前走了走,小小的胳膊抱住严克半个大腿,仰着脑袋奶声奶气地说:“爸爸不要生气,是我的错,我不该逃学。”   严克喉头滚了一下,说不出话来,只是伸手去碰孩子的小脸。   软软的,嫩嫩的,仿佛一不小心就能戳破了。   这个孩子……   自己当初甚至想丢掉。   可居然长成了如此可爱的孩子。   第一次见他也不害怕。   已经几百年了,还是这么小小的,是因为缺少雌虫的信息素,所以没法健全孵化吗?   何季感受到严克周身气场温和下来,擦了一下脑门的汗,准备起来:“孩子今天就先跟咱们睡吧,明天再送他回学校。”   因为怕晚上严克反应过来翻旧账,毛毛就只能委屈你了。   严克眼神锐利地像一把刀,狠狠刺向他:“谁让你起来了?继续跪着。”   他拉住孩子的手往房间里去。   毛毛看他爹还跪在地上,一步三回头,为难得很。   何季对小孩摆摆手,用口型示意他不用担心。   毕竟这都算从轻处罚了。   严克把孩子带到了房间,挥袖点燃了蜡烛,跟他面对面站着,忽然发现自己没话可讲。   太多年了,严克没想到这个孩子还活在世上,骤然相见,不知道从何说起。   孩子大大的绿色眼睛盯着他,像是两根小蜡烛似的,亮得他感觉良心有点被灼烧的痛苦。   “你……几岁了?”隔了许久,严克才问出这一句标准宽泛的跟孩子的搭讪话。   “爸爸,我九岁了。”孩子清脆利落地答道。   “哦。”   九岁。稍微计算一下时间,差不多是自己生下他、又在虫族世界死亡的时间。   相当于对这小孩儿来讲,自己在当前世界的几百年完全不存在。   这是怎么做到的?   是何季将蛋冷冻保存,最近九年才孵化他吗?还是当时就把这小孩孵化出来了,只不过用某种他不知道的手段停止了孩子的生长和记忆?   对于何季所在的那个世界,他的盲点太多了。   孩子继续看着他,像是在鼓励他提问一般。   严克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了解何季所在世界的机会。   这孩子比自己先进入那个世界,又不像何季一样喜欢瞒着他,现在把想问的问出来再好不过了。   思路突然流畅了起来。   他问:“你们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类似于发任务,要让别人喜欢他之类的。”   “有。”   严克的心沉下去。   但毛毛年纪虽然小,却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爸爸不是因为这个来找你的,爸爸说你在生他的气,想哄你开心。”   “……”   “那什么是系统?”   “是分发任务的东西,嗯,也不能说是东西……”小孩细细地跟他解释着。   严克又连问了好些他疑惑的问题,小家伙全都一一解答。   隐藏在心底的大多数疑惑被解开,严克黎明前还躁动不安的内心渐渐被抚平了很多。   “他对你还好吗?”严克看向窗户外边,何季还乖乖跪在那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毛毛队立大功!!以后吵架你何爹都得靠你救命了! 第83章 一家三口   小家伙在回答问题的时候也频频往窗边看,显然是担心得不轻,但忍着没讲,这时才逮着机会说:“爸爸对我特别好,就是最近总不回家,爸爸,他现在可以起来了吗?”   这是因为自己扣着他,不让他走。   严克感觉到了一丝对孩子的愧疚。   转念一想,这还不是因为何季瞒着,他要知道事情真相,至于这么做?   可又一想,自己老是对何季不是骂就是罚,可能他也没机会讲。   “可以了,你出去叫他进来吧。”   “好。”孩子高高兴兴地出去。   严克又叫了他一声:“诶。”   这才发现,自己连孩子名字都不知道,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圈,换成:“你叫什么名字?”   “毛毛。”   “大名。”   “没有。”   “?”   “爸爸说想以后跟你一起想。”小孩歪头:“不过在学校,大家叫我何思克。”   “怎么叫这个名字?”严克品了一下,想到某种可能,耳尖莫名有些发烫,但没表现出来。   “因为爸爸很想你。”孩子笑一笑,格外真诚。   哪怕何季的原话是——如果这个爸爸发火,自己就找个机会把名字说出来,或许能挽救危局。   但孩子何其聪明,猜出了何季的隐藏之意,甚至更进一步地把话挑明了讲。   效果很好,严克被小孩这句天真无邪的话击中,顿时感觉身上一阵细微的电流跑过,心脏酸酸胀胀的,竟然开始觉得有些对不起外头跪着的何季。   “那啥,我去叫他起来吧。”   孩子试探着拉住他的手,看着小孩忐忑期待的目光,严克轻轻回握住。   何季跪在外头,把握不住里面的风向,怕严克脾气一上来,真的六亲不认伤了小孩,不免有些紧张。   正在他决定买一个窥视镜看看里面情况的时候,但一大一小竟然拉着手出来了。   何季眼珠子都快掉在地上。   “起来,”严克对他抬抬下巴:“回房把衣服穿好,衣冠不整,成何体统。”   何季把眼珠子捡起来,看像对他使眼色的儿子,恨不得抱着小家伙狠狠亲两口。   老天爷,这小孩儿居然这么灵。   早知道就带着他传送过来了,还省的之前那几番折腾。   连忙“诶”了一声,回房去换衣服。   严克问小孩:“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小孩也不胆小不客气,点了好些吃的,都有些重口味。   严克心想这该是随了自己,何季跟这小孩平常应该吃不到一块儿去,难不成平常都是分开夹菜?   然而他眼睁睁看着小孩点了自己想吃的,又点了几个其他同样重口的菜,说这是他爸喜欢吃的。   哪个爸,自己还是何季?   严克出于保险还是问了一句:“何季平常喜欢吃这些?”   小孩大概觉得这没什么可隐瞒的,坦诚点点头。   严克拉着孩子的手一紧。   他从来不知道。   原来连口味,他都没有懂何季过。   何季换了衣服出来,到严克房间时,桌上已经摆满了菜。   “过来吃饭。”严克见他站在门口,命令他进来:“你儿子给你把饭都盛好了。”   何季听到他这样说,忽然有些恍惚。   这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聚在一块吃饭的日子,竟然在今日如此混乱的情况下,奇迹般地发生了。   他走进去,摸摸孩子的脑袋。   严克见他面色有些异常,拧眉问:“怎么?没有你想吃的菜?”   何季笑笑:“不是。”   “就是觉得……”他语气怔忡:“挺不容易的。”   严克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淡声道:“吃吧,今天的菜应该合你胃口。”   何季这才发现桌上没有之前的那些清汤寡水,全是自己跟毛毛在一块时喜欢点的菜式,甚至还有自己一直惦记着的鸡汤,就知道这孩子说漏嘴了。   但严克没有追究的意思。   这人刚刚还一副天翻地覆要把他腿都打断的样子,现在却变得平心气和。   搁在平日,自己得哄个把月才能有这种效果。   原来老前辈们说,孩子是维系婚姻的纽带,这话还真没错。   何季坐上桌,给严克夹了一个大鸡腿:“你吃。”   当着孩子的面,严克被这种照顾,感觉有些别扭,说:“别往我碗里夹,这种给小孩吃。”   “都有。”何季又夹了一个鸡腿给儿子,喜不自胜。   严克看着他因为高兴而愈发俊美的脸庞,又看看旁边粉雕玉琢的孩子,心里也不免高兴了一些。   人生在世,身边有个真心喜欢的人,手里牵着一个跟那个人结合后诞生的孩子,一辈子又有什么遗憾呢?   严克这时才明白,好像三百多年来,自己没有选过道侣,在房间放那个绿牡丹浮雕柜子,是因为潜意识里一直对这一刻抱有着期待和念想。   然而这餐饭吃得并不安宁,严克碗里的鸡腿还没吃完,就有人在外面急切地叫他:“严长老,派去王家村的弟子回来了!”   严克动作一顿,听见那人说:“回来了一个!”   他起身。   小孩情急之下喊了一声“爸爸”。   严克看了孩子一眼,对何季说:“这里危险,带他去安全的地方。”   何季点头:“你去忙吧,我待会儿就带他回去了,下午我会回来。”   “……”严克的目光再在小孩身上停留了一会,对他说:“下次见吧。”   孩子看着他,大眼睛盈出眼泪,但还是乖巧地说:“爸爸小心。”   何季待毛毛吃完饭,就送他回一种空间。   小孩一路上都忍着,在传送中心却哇哇大哭出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个爸爸,这么快就要分开了。   何季只得轻声哄他:“很快就结束了,以后你跟他一块住好不好?”   毛毛擦擦眼泪:“他也会来主空间吗?”   何季没法在这种事情上跟小孩打包票:“这个要看他愿不愿意。”   “他如果不来,是我们下去吗?”   “他如果不来,就是我们去跟他一起生活。”   何季淡声道:“但下去,就只有我一个人下去。毛毛你要不要下去,这个等你成年之后再做决定。”   毛毛听着爸爸的话,这个时候还没有觉察出“下去一起生活”和“下去”之间的区别,只是点点头。   “明天好好上学啊,今天已经旷课一天了,”何季拿出爸爸的架子:“虽然救父有功,但一码归一码,下次你再见那个爸爸,得拿到年级第一的成绩单知道不?”   小孩破涕为笑,被杨姐派来的人带回去了。   严克到场时,那个从王家村回来的弟子躺在大厅里。   汇报的人说回来了一个弟子,然而实际情况却是回来了半个。   这弟子下半身早已不知所踪,被一张白布盖着。   上半身也少了个胳膊,断骨刺出,凄惨无比。   厅里的人不忍去看,佛家门派小声替他念着超度经。   这人已经活不了了,却强撑着一口气,执着地等严克过来。   严克站到他身边,蹲下身去。   看到严克的脸,那弟子才咧开嘴笑了笑,嘴里全是血沫,糊了一脸,用含糊不清的话说:“弟子们,不辱冷剑门,魔族已毙······”   严克凝视着他:“嗯。”   弟子声音越发不清晰:“师父,替我们······报······仇。”   “仇”字只来得及说一半。   厅里一阵沉默,严克站起来,让人将尸体抬下去。   厅里血迹未干,严克站在那血迹之旁,与众长老进行了最后一次战前讨论。   这一次,竟没什么人反对他的话。   严克做了最后的统筹安排,就前往冷剑门进行战前准备。   到冷剑门时,对旁边的弟子说:\"把华情放出来。\"   华情被带到队伍里,路过他的时候凄惨一笑:“我残害同门,还要杀了他,你还放我?”   “去战场上带罪立功吧,”严克冷淡地看她一眼:“他也不是你能杀的。”   “······”   何基因前天刚升至斗气阶,需要进行一定的调整,结束后也立马赶来。   师徒二人之前有些隔阂,但何基却是严克最信任的大将,也是他们冷剑门的绝招之一。   严克给何基安排了任务,离开之前,何基说:“师父,之前的事抱歉。”   “好好打吧。”严克拍了下他的肩膀。   送完孩子,何季也来到了万剑阁。   时间太短了,哪怕是投入了很高的成本和资金,依旧没有完工。   但所幸留的不多,何季又有足够的维修等级,按他目前手头的资源,在主空间介入的情况下,一晚上应该能够赶完工。   其实到他这个等级,就不仅仅是个普通的位面维修工,某种程度上,算是一个创造师。   何季一次性刷了一笔巨额积分,趁着夜晚乐华派众人都在进行战前准备,给万剑阁所有的员工以战前调整为理由放了假,召唤了自己组里的几个同事,把这维修厂剩下的工程一晚上全赶了出来。   饶是他们这些主空间经验丰富的员工,一晚上完成如此巨大的工作量还是有些勉强了,何娜擦着汗,说:“何季,你这是要干什么啊?你要在这个世界做生意?”   何季笑了下:“嗯。”   做一个可以换爱人心的生意。   作者有话要说:   到了这个世界最后一个重要剧情点啦!!冲向这个世界的完结! 第84章 战前准备   第二日,万剑阁的员工都回来复工。   这群人昨天其实就不想走,觉得情况危急,早点完工万剑阁,就能早点支援前线。但阁主执意让他们离开,还派人设了法术屏障不让他们靠近,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家“休息”。   今日好不容易回来了,摩拳擦掌,正准备加班加点把这万剑阁建起来,结果到了阁址这,大伙儿都傻眼了。   发现他们休息的短短时间内,偌大个阁楼成功封顶,还增设了数个小隔间。   他们的年轻阁主淡淡地说:“刚刚找了些人手帮忙,所有人厅内集合,我说说接下来我们万剑阁的安排。”   此次会议,何季大致介绍了阁内锻剑、修剑、其他特殊武器分类处理的各流程,确定了每个流程的主要负责人。   比起之前武器阁的流程,这次的流程更加细致,且有很多这群人前所未闻的点,例如自动控火器、钢材切割炉、灵力分拨室等。   总而言之,这位年轻阁主的目的好像是要尽量减少人员使用一样,以往在锻剑过程中极度需要人力的地方,在这个万剑阁都通过各种奇奇怪怪的方法进行了标准化、自动化处理。   嗯,标准化,自动化,这词也是第一次听到。   因为新知识点很多,那些具体的点何季就不再一个个详细解释,由之前就安排学习的人针对各个环节进行教授,而大丫,就是其中一个环节的导师。   大丫抱着书,有些怯场。   何季说:“就把平常学的,按你自己的话,跟他们讲解下就行了。”   马仁也说:“我怎么教你的,你就怎么教他们不就行了呗。”   大丫站在台子上,看着底下比自己高大、比自己资历高的众人抬头望向自己,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   何季一一交代完,自己则离开了。   “阁主,您去哪呢?”从背后喊他的人语气有些调侃。   何季回头,见是王林,有些意外:“你不是在武器阁?”   王林嘻嘻一笑:“跟我同一个阁出来的小师弟,竟然自己出来创办了一个新阁,我脸上有光,当然得过来让您赏口饭吃。”   何季无奈笑道:“你在哪个环节?”   “还没想好,”王林挠挠头:“本来我最拿得出手的是配料和控火,结果这俩你说都什么‘自动化’了,我不知道该干啥了。”   “去设计部吧,你之前不是还参加过冷剑门的选拔?”   “这不是落选了吗?”   “会用剑的才会设计剑,去吧。”   “得嘞。”   何季笑了下,去找自己徒弟。   这一阵所有人都很忙,他徒弟也很忙碌。   已经有些日子没见了,这次看,他徒弟居然肉眼可见地成熟了不少。   昔日不着调的小女孩,现在穿着冷剑门的战时制服,居然还挺像一回事。   “师父你好久没看过我了。”祖小雨跑过来笑道。   “你攻略进度挺好的。”现在不用他盯着,剧本前期该需要打卡的情节都打卡了,甚至连之前漏的都补上了大部分。   “嗯,何基现在挺配合的,甚至好像比以前还亲切一点。”   “因为你不假。”何季心里轻叹口气。   这个世界的男主还算是比较有自主意识的类型,不像其他世界的男主,用一些系统外挂或者旁门左道、略施演技就能拿下。   反而像祖小雨这种真情实意地关心其他人、容易忘记攻略任务、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的人,才容易获得他的配合。   算是误打误撞,何季也松了口气。   “在战场上小心点,剧本没说你受没受伤,你现在等级低,一不小心真死了,从主空间复活要等审核,挺麻烦的。”   “知道了~”   “行了走吧,说多了你嫌烦。”何季摆摆手。   “才没有。”祖小雨笑笑,有些惆怅和依恋地看了前方的冷剑门一眼。   以古篆书写着“剑指乾坤,悍然无畏”的红木门额悬挂于门前,云雾缭绕之间,通体青灰的冷剑门楼阁本身就像一把指向苍穹的利剑。   这是乐华派的骄傲,亦是修仙界的脊梁,然而此一去,待他们归来之时,一切便为废墟。   祖小雨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却束手无策。   她的任务甚至是还要推进乐华派陨落的进程。   祖小雨苦笑一下:“现在不看,以后就没得看了。”   “但看多了,会舍不得,师父,我去了。”   “嗯。”   祖小雨转身,却听见他师父在背后补充道:“虽然楼不在了,但里头的人不会死。”   祖小雨猝然回头,拿不准师父在想什么,瞪大了眼睛。   适时,前方有人喊:“出发!”   何季挥手:“去吧。”   俄而百剑腾空,晨曦之中闪起整齐划一的数百道光线,比朝阳还要耀眼十分。   冷剑门的全部精锐,按照计划投入战场。   突然之间,整个门派空了一大半。   何季站在因疾风而纷飞掉落的落叶之中,目送着他们离开。不知是被祖小雨影响,还是也有了牵挂,他竟也觉得这个门派空落落的,有些没有生气。   送走了祖小雨他们,何季索性也御了一把剑,从山顶上飞下去。   继冷剑门部队之后,其他各门也陆续出发,一时之间,各个山头都绽放出耀眼光芒,将山体与云层都染成彩色。   繁华绚烂的程度,一点也不比元宵那夜差。   只是这近万修仙之士,注定大部分有去无回。   因此次交战,结果本就是惨败。   这是男主何基受刺激坠魔的必要条件,也是祖小雨迅速成长为一方强者的契机。   哪怕有严克坐镇、万剑阁为辅助,也顶多只能减少一些损失罢了。   何季穿梭在云间,目标却并非是万剑阁,而是直奔掌门所在之处。   掌门是一个重要的身份,一旦出场就会引起不少轰动,也有很大可能影响剧情发展。   为了尽可能地保证剧本走向顺畅,主空间派了演员扮演这个角色。   何季一到屋内,还在喝茶的掌门立马就站起来。   “A大?”虽说并不是成年体,但演员作为忠实粉丝还是一秒就认了出来来者是谁。   连忙拍拍自己的衣服,整理了下仪容,匆匆迎上来:“您在这个世界?在这个门派吗?制片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我有事拜托你。”   “好好,A大请讲。”掌门将他迎至上座,亲自倒了茶奉过去。   何季没有接,只是继续说:“一个月内,你将人集中到万剑阁那里去,除魔大会后,你就把乐华派解散了。”   “万剑阁?”掌门出场的频率不高,这演员也就偶尔过来串串场,没成想会遇到A大,听到“万剑阁”有些一头雾水,但又不敢说,只唯唯诺诺道:“好,A大你放心,半个月之内就给您集中过去。”   “万剑阁还得正常运转,估计没那么多地方……算了也行。”何季想了下,继续道:“你再腾出一个隐蔽的地方,用来存放尸体,大概需要两千多个人的位置。”   那演员一背冷汗,听到如此大的尸体量,觉得阴森得慌,却依旧不敢细问,只应道:“好。”   何季接着吩咐:“这些尸体,你去我给你发坐标的那个丧尸世界借一下,不过关了他们的行动机能,别把这儿也变成丧尸天堂了。”   “好的。”掌门全都记下。   何季嘱托完,觉得差不多了,转身就走,从头至尾都没时间喝那杯茶。   何季落到山道上,忽然下方人声鼎沸。   他疑惑过去,负责守卫的弟子汇报说,说是王家村和附近的村民自愿来万剑阁做事。   何季有些意外。   万剑阁山道虽然没有武器阁那么高,但也有两万米左右,又山道崎岖危险,修仙者自然上来容易,这些普通老百姓怎么上来的?   到场之时,也知道了他们怎么上来的。   很简单,都是硬生生用脚爬上来的。   所以到了这,瘫倒一片,几乎没有人能站起来。   何季出场时,被介绍说是万剑阁阁主,这些乡亲都很意外,纷纷夸他年轻。   何季看了看这些老弱病残,或者即使是青壮年,跟修仙者比起来其实也没太大用处的普通人,有点想把他们送回去。   修仙者的武器比人界的要沉重精细数倍,他们阁中的弱灵根拿起一把普通的剑都需要一阵锻炼,更何况是这些完全没有灵根的人?   然而给他们领头的王村村长说托乐华派的福村子才安宁,那几个修仙者死在自己村子里,他们心下愧疚,现在大战在即,他们也想出分力,怎么都不肯走。   “阁主不用管我们吃喝,我们都带了!”村长指指自己背后的袋子:“也不用安排住的地方,我们打个地铺就行!你们仙界人家灵力充沛的,我们也刚好感受感受!”   他背后的村民笑道:“王村长,你干粮袋破了!”   王村长回头去看,果不其然那袋子早破了个大洞,哪有什么干粮,只有些干草挂在洞口。   老村长大囧,村民或躺或蹲的,也都笑起来。   何季却笑不出来。   只因那接话的人声音过于眼熟。   何季将视线往后投去,只见是个40岁上下的庄稼汉,个子不高,一身粗布衣,脚上的布鞋破了两个洞,左边露出个大拇指,右边露出个小拇指,脚底下全是血泡。   他皮肤黝黑,身体强壮,笑得开朗。   何季整个人僵在原地,一个“爸”字卡在喉咙里。   这是他没进主空间前的父亲,是他开启演员之路的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   走一下剧情~(其实也是悄悄走感情线啦,毕竟何季这一切都是为了严克做的,如果不是严克,他不会这么费力保全乐华派和冷剑门的人) 第85章 我爱你   何季正想着,后头突然传来一声极开朗极欢快的“爹!”   只见一个年轻武器阁弟子向他扑过去。   他爹摘下脚底的破布鞋,就往那弟子腿上砸,嘴里骂着:“小兔崽子,动老子私房钱,老子专门上来打你的!”   那弟子哎哟哎哟地叫。   何季看着他俩看上去杀气腾腾,实际上只有父子之间才有的互动,感觉这一幕既熟悉又陌生。   他这没什么特色的平民老父亲,居然还投入了二次使用。   而且还投胎到了这个世界,成了别人的父亲。   何季心里说不上什么感受。   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寂寞,仿佛在看一场自己也曾融入其中的喜剧,如今变成了旁观者,想笑又笑不出来。   乱糟糟一片中,何季忽然想起来好久之前杨姐说要送自己一个生日礼物,但是没说是什么。   何季当时就一听,没往心里去,现在想想可能是这个。   他连线杨姐,运气好,这位成天忙到飞起的姐们秒回了。   “这不是······那啥嘛,看你状态不好,就安排了下,”杨姐难得尴尬:“后头你好像状态又变了,事情多,忘了告诉你了。”   “······”   “我是想安排他在这个世界当你爹的,但我又不像你那么有积分,光修复这角色都花了我老多分,但这算不上复活,没放你爹之前的记忆,你要是想······”   “不用,这样就很好了,”何季回道:“谢了,改天请你喝酒。”   “带弟妹和毛毛一块儿呗。”   何季嘴角勾起:“嗯。”   他一直觉得,哪怕被塞了记忆重新复活,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个人也没法成为自己的父亲。   但当他真的看到对方在自己面前生龙活虎的样子,好像又不太一样。   还是会高兴的。哪怕自己不是这一世他的儿子,哪怕是看着他在教训其他孩子。   王村长在旁边继续问:“阁主,你就收下我们吧,我们干活都很麻溜的!”   何季叹口气:“李大壮,给你爹和其他人安排屋子。”   被揍的弟子爽朗一嗓子:“好嘞!”   这群乡村乡亲就在万剑阁驻扎下了,第二日,由各流程的负责人选了人,陆陆续续投放到流水线上。   万剑阁在全阁上下的努力下,很快进入了正轨,每天往前线的运输络绎不绝。   一批批损坏的剑和前线战况也源源不断地送回来。   听上去战况很好,仙界联盟所向披靡,魔族节节败退,现在已经退居临渊谷。   何季听着战况,掐算着时间。   比他想象得进展得快,不知道是不是男主进阶比剧本中快,还是严克过于生猛,或者其他的,没想到从开战到魔族退居临渊谷只花了短短半个月。   那他这边的速度也需要相应加快。   再加上又新来了那么多村民,万剑阁得再扩大一点。   可现在这阁楼已经是他权限范围内所能建的最大的了,如果没有相应的维修或者场景系统等级,会被显示违规,何季咬咬牙,又去参加了两次高危任务,硬生生将自己的等级拉到了 A2。   这日他带着伤回来,正好与那个庄稼汉面对面。   虽然曾为父子,现在却非亲非故,何季不知道说什么,点了下头,假装不认识,准备找个地方处理伤口。   却被那汉子一把抓住手腕:“阁主,你身上有伤啊?”   何季吓一跳。   汉子看一截细白的手腕被捏在自己黑黄的手里,顿时也觉得有些唐突,自觉惊扰了贵人,尴尬地说:“抱歉哈,就是看你身上有伤。”   他掏了下裤袋,从里头顺出一瓶药:“这是我儿子给我的,你看能不能用上。”   “听我儿子说,您还跟他同名呢,都叫大壮。嘿嘿,他也不害臊,就他······”   何季深深地看着他,忽然有些驴唇不对马嘴地开口:“你是个好父亲。”   那汉子愣住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阁主读过书的,就是会说话。”   “我没有奉承你,你是个好父亲,”何季说:“我见过的最好的父亲。”   在那个世界,自己虽然是个养子,还是个一点都不懂事、老是惹是生非的养子,他都掏心掏肺地对自己好。   如果没有他这个父亲,何季不会成长成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他现在身上有善良的一面,不是他自己的,而是这位无名的位面角色的。   是他给了他有限的关于善良的教育。   汉子被这突然深情表白给吓到了,挠着脑袋,低着头,有些尴尬,又好像有些害羞地咧嘴笑了。   何季这么多年堵在心里的东西,好像疏通了一些。   在他爸死之前,他没有对他爸说过一个“爱”字,也没有说过“谢谢”,也没有说过“你是个好父亲”。   他们父子俩都是动手不动嘴派,坚持男人的爱,行动看得见。   可是说出来,这人还是蛮开心的嘛。   虽然这不是他爹,虽然他爹已经在经年累月的时间长河中,在坟下泥土的蛆虫啃食里,早已形销魂灭。   但老头子如果听见自己说这句话,应该也是会开心的。   大概也是像现在这样,嘴里说着“唉说这些矫情话干嘛”,但眼里嘴角都是笑意。   何季如释重负,对男人说:“走了。”   男人在后头喊:“阁主啊,不对,大壮啊,保重身体!”   何季身形一僵,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应了声:“好。”   汉子看着那少年阁主消失在台阶上,心里既开心,又有些酸楚。   还是个孩子呢,身上担子就这么重,看着就辛苦。   他爹妈要是知道,得心疼死了。   ——临渊谷   严克这边撤了军,回到营帐内暂行休息。   临渊谷里的那群魔族很难搞,三天了,一筹莫展。   正烦闷地回到营帐,让人给自己背上伤口上药,忽然手腕处的传声环亮了一下。   这个环不是修仙界常用的,而是何季在战前新给他的。   说是从虫族世界的那个手环改装而来,大部分功能跟之前类似,只不过多加了一个跟儿子通话的功能。   “小孩除了周末外,每天都得上学,周六下午还有一个私人辅导,”何季指着手环屏幕上的时间表:“你按照上面的各位面换算单位,挑他有空的时间给他打电话就行。”   “你那天走之后,孩子回去就哭了,说是不想分开,所以没事给他打打电话吧,怪可怜的。”   严克听见孩子这样,也有一些心疼。   可公事繁忙,一直都没有跟他联系过。   这会儿见手环亮了,严克立即拿起来。   来电了倒不是他小孩,而是孩子他另一个爹。   何季的声音传来:“严克。”   “嗯。”   给严长老背上上药的手下听到前面人手腕上灵石的声音,暗自感慨果然上头的人用的东西就不一样,声音居然如此清晰。   而且对面不知道什么人,居然能直呼长老名讳。   然而让他惊讶的还不止这个,只听得灵石对面的男人说:“我爱你。”   手下的动作一乱,药泼了半瓶出去,把严克痛得弓身,动作间带歪了旁边本来就结构不稳的木架子。   严克推开后头伺候的人,重新坐直身体,对手环咬牙道:“你他妈中邪了?”   何季独自给腿上缠着绷带,听到那边乒乒乓乓兵荒马乱,笑出声:“没有。”   没中邪那突然说这种话干什么,搞得人怪······   严克把因冲击太大无法正常工作的手下赶出去,皱着眉,忽然想到另一个可能:“你不会遇到事了?你在哪?”   何季没注意,正碰到伤口,确实有点痛,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严克立马就急了,腾地站起来:“你人在哪?!”   何季一听他语气不对,连忙安抚:“就是走路踢到桌角,脚指头痛,嘶,真的痛,你这丑雕花绿柜子能不能换了?”   严克无语。   都什么时候了,还看不惯那柜子。   “你在我房里?”严克问。   “嗯。”   严克心里安定了一些,一方面,感觉自己虽然不在,但何季却睡在自己房里,待会儿会躺自己床上,还是有种奇异的感觉······   说不出来,总之心情挺不错的。   “我不是给你药了吗?”严克语气温和下来:“拿药擦。”   “嗯,在擦了,你真的不换柜子?”   “妈的不换,你能不能别天天惦记那个!”   当初的协议不是自己的房间可以自己装修吗!   “那你说爱我吧,作为条件。”   “······哈?”   这人今天抽什么风。   “说呀,就两个字,你不爱我吗?”   严克五指撑着额头,又滑下来,撑住脸,继而又用手背抵着嘴唇,一双手五根指头在脸上踆巡了个遍,那两个字还是说不出来。   对他而言,说这话太难了。过于尴尬,真的说不出口。   而且男人之间,说这些矫情话做什么······   “我俩闹到现在,我总结了,就是没长嘴,我俩要每天都跟对方这么说一遍,指定什么矛盾都没有,”何季在那边理直气壮:“我现在已经反省悔改了,轮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旨在弥补一些遗憾~以及严长老的心情:你不如杀了我,或者过来上我 第86章 蛊惑通话   “谈恋爱这个事儿,得两边都努力,你连两个字都不肯对我说吗”   严克看向窗户外边,外头月色正好,昏暗掩去了白日里的肃杀气息,泥土地上映着树林的剪影,风一吹,那些剪影一动,像是水里的水藻在浮动。   白天喊打喊杀,严克从来都是带头冲锋,但到了这夜深人静的夜晚,何季在对面那头缠着自己让自己承认爱他。   这操蛋的······还不如让他出去除魔或者他俩干一炮来得容易。   “算了,”何季知道按严克的性子,一次是肯定不行的,点到为止:“你在做什么?”   严克见那边话题换了,才算是松口气:“回帐篷里了。”   “一个人?”   “嗯。”   “身上的邪术有复发吗?”   严克看向身上。复发了,这里魔气浓度高,不复发才怪,但他不想何季担心,说:“还行。”   “你的手放在哪里?”   严克一愣:“问这个干什么?”   “右手放腿上去。”   “干嘛?”   何季轻轻一笑。   那笑声传过来,带着低低的磁性,透着成年男性的沙哑,仿佛有实体一样,在严克心底击出一圈圈波纹。   严克指尖反射性地一颤。   “我的手,现在也放在我的腿上,没有你的手大,感觉不是很好。”何季看着自己缠着绷带的腿,笑着说。   “你的手上有茧,蹭过皮肤很舒服。手也很有力······”何季撑着下巴,对着灵石另一侧,蛊惑般地问:“你是不是已经在想象中开始摸我了?”   严克喉咙一紧:“没有。”   “没有关系,随便你摸,我就是你的,”那边的声音好像带着罂粟般的气息,轻柔地缠绵上来,诱人沉沦:“你的手呢?现在到了哪里,是在床上,还是腿上,或者还要往里一点?”   严克紧紧攥着拳头,咬牙:“哪里也没有。”   “但是我的手已经到了**”,何季那边传来轻微的喘气声:“严克,我想你了。”   严克是个修仙之人,但并不是圣人。   何季的声音仿佛变成了一只隐形的手,轻柔而不容拒绝地掰开了他紧握的拳头,指引这那只手,一路向下。   何季引领着电话另一边的人慢慢朝着自己喜欢的方向动作,听着那边的声音。   在那边即将到达巅峰的时刻,何季忽然说:“喊我名字。”   “何季······”那边的声音有些气喘。   “说你爱我。”   “······”   何季无奈,都到这份上了,都憋不出来,他确实短时间内是听不到这句话了。   “我爱你。”既然他不说,就自己补双人的份吧:“回来后,我每天都会对你讲,所以平安回来吧。”   是啊,如此简单。   为什么现在才明白呢?   和好的方式,不是献祭自己,也不是束缚对方,而是把“我爱你”说出来,怎么之前都没发现呢?   一旦开了这个口,一切都好像简单了。   严克眼前闪过道道白光,虚软地靠在简易木床上,看着外面的月亮,听着那边的“我爱你”。   一时感觉有些像错觉。   太过于理想了,好像现在不是在战场上一般。   “休息吧。”何季率先结束了通话:“晚安。”   手环上溅上了东西,严克将它擦干净,放桌面上,感到身上有些烫。   肩膀、胸口、脸、耳朵都有些烫。心绪难平。   似乎好事和坏事都有一个习惯,就是会成群结队地过来。   第二日,联盟大胜,临渊谷告捷,再往前,就是魔族老巢。   只要再把那老巢攻下,就可彻底剿灭这个一直威胁着他们的心头大患。   老巢里面的新魔君一直是严克心里的死结,前面跟他交手数次,都没能彻底除掉,这次,他下定了决心要把这根毒瘤拔干净。   当晚,联盟在临渊谷附近修整,并小小地庆祝加战前鼓舞了一下。   严克坐在篝火旁边,面无表情。   旁边的长老见了,出于调节气氛的目的开解道:“严长老还是太严肃了,作为年轻人,怎么日日愁眉苦脸?临渊之战你功不可没,回去后掌门定重重赏你。”   严克眉头皱得越深:“你不觉得不对劲?”   “怎么了?”   “临渊谷里的魔族太少了。”   “这不是好事?可能是被我们剿灭得差不多了。”   “不可能。”严克神色凝重。   他是跟这群魔族打交道最多的人,多年来与这伙魔族纠缠战斗、以及打探情报的经历让他直觉这里面有问题。   自从那个新魔君上位之后,这群魔族好像开始长脑子了,难搞得很。   心情烦闷,他很想跟何季再联系一下。   何季不搞那一出还好,搞了那一出,一旦静下来,他就开始想那个人。   另外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虽然明显是他们这边比较危险,但他总是担心何季那边的情况。   现在倒是不是担心何季跑,只是觉得何季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终究还是不安心。   最终还是决定,去帐篷联系何季一下。   何季很快接了,似乎是在万剑阁里,电话那边传来乒乒乓乓地响声。   “喂?”两个有现代通话经验的人,开篇就是“喂”。   严克听着他的声音,心里安定了些。   对面有人跟何季说话,好像是什么“阁主,可以出发了。”   严克笑了声:“现在都叫你阁主?”   “怎么?不行?”何季的声音带着些得意:“你就说那些剑好不好用,运过来快不快?”   “确实还行。”严克难得夸了句:“行了,没其他事,挂了。”   何季说:“等等。”   “?”   “我爱······”   那个“你”字还没出口,忽然那边传来一声急呼:“阁主!东边好像有魔族!”   严克心脏倏地收紧了,吼道:“何季!”   而与此同时,严克这边也得到急报:“严长老,魔族偷袭!”   “你顾你那边就行,”何季的声音并不慌乱,甚至算得上沉稳有力,他的声音从那边杂乱的喊声中传过来:“放心,这乐华派的三千多人,我都会给你护得好好的。”   严克捏着拳头,目眦欲裂。   他咬牙抽身出营帐,外面早就没有庆祝的氛围,万魔窟魔族倾巢而出,魔气涌动,以至于那攻击袭来的地方天空变成了血红色,电闪雷鸣。   更难搞的是,不知是谁放出的消息,说乐华派本部遭受了魔族袭击,危在旦夕。   乐华派的弟子虽然来自于五湖四海,但大部分成员都是乐华本地人。   门派之下,是他们生长的地方,门派里,也有很多弟子的父母亲人。   现在看魔族来势汹汹,即将到达他们的驻扎地点,而自己的亲人们有危险,已经彻底军心大乱,几乎都起了撤军回援的心。   月下前前后后百来双眼睛,布满着恐惧与焦灼地看着严克,都等待着严克下这个命令。   严克看向杀气冲天的万魔窟,那是他们此战的终点。   理智告诉他,现在绝不能回去,一旦撤兵,就是无法控制的溃败。   而既然魔族偷调了兵力去他们门派那边,就说明万魔窟中的兵力可能也相应地有减少。很可能现在他们看到的兵力,就是这群魔族最后的兵力。   现在迎击,反而可能有一线生机。   但如果进攻,那就意味着他要放弃门派里那群在魔族面前基本没有什么还手之力的人,也意味着,要放弃何季。   他心一狠,咬牙命令:进攻!不回援!   若是回援,当下兵力绝对不足以应付眼前这波魔族!   他亲手斩杀了一位试图带人回去的内门弟子,孤注一掷地将一切压在这一战上。   那人答应过他,会护乐华派上下三千余人的性命无虞。   这一刻,他只能信他。   他相信他可以做到。   乐华派这边,早已天昏云暗,魔力冲天。   魔族来势汹汹,而乐华派驻留本部的虽然也有像马仁这种实力较强的弟子与兵力,但对付这么大一群魔族,还是太过于极限了。   好在两天前,掌门那边就已经在安排人陆陆续续地搬到万剑阁内。   现在只需护好万剑阁这一个地方就是胜利。   马仁是为了不上战场保住小命才想尽办法留在乐华派本部的,怎么也想不到人在家中坐,魔从天上来,看着前山先锋队一片片的死亡与那后头乌压压一群的魔族,情不自禁地低喃出一句:“我的亲娘啊。”   他们那小阁楼真能顶用吗?   不管怎样,集中避难总比零散分布好!想到这,他一脚踹在面前男人的屁股上:“快点!磨磨唧唧的,你们进去了我才能回去!”   娘的这群人撤离怎么这么慢,他现在人虽然还留在其他山头上,心早就滚到万剑阁中,恨不得被子一盖,万事不理。   他回头一看凡宅门方向,那地方是修仙者家属聚集居住的地方,属于提前撤退的重点区域,怎么现在还燃着烟火,不会现在都还有人吧?   结果他猜的还真没错,里头确实还有人,大概二十几个左右。据说是下山玩,今早才回来,没成想错过了大部队撤离的时机。   马仁一口老血差点吐出,这群人是不是脑子有病,这个时候下山玩!   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御剑人手可以送这二十几个人过去万剑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人之间的爱情最浪漫的一点或许是风浪之中可以互相支撑吧,相信爱人可以护住自己背后的区域~ 第87章 保下万剑阁   “来不及了,”自愿过来跟马仁疏散人员的李大壮急道:“马师兄,你先走吧,我带他们去地下室避避,或许能行。”   马仁咬牙切齿道:“管他们去死。”   李大壮愣了一下,皱眉说:“所以师兄你走吧,这里我看着就行。”   正商议间,忽然一个身影显现在他们面前,定睛一看,正是何季。何季神色凌厉地冲李大壮喝道:“你爹到处找你!都给我过去,后面再找你们算账!”   一挥袖,十几把剑悬停在半空之中。何季将那些人两人一组用灵力固定在剑上,再用法术推出,十几把剑便如同闪电一般直射向万剑阁。   马仁眼睁睁那十几把剑骤然闪现,又有条不紊地飞速穿行在云间,心里暗惊。   御剑之术,不仅需要灵力,还是强大的精神力。   据他目前所知,整个修仙界能御多把剑的也就只有包括严长老在内的五位长老,而且他只见过严长老同时御六把。   同时御剑十几把,他完全无法想象这人到了什么等级。难不成是已经达到至臻化境的前辈,只不过伪装成少年模样,暗中查看他们的心性?   马仁越猜测,越背后直冒冷汗。   何季全然不知道旁边这人心里在想什么,送走了李大壮转头就问他:“有没见到大小丫?”   马仁疑惑:“她们不是一直在万剑阁?”   “没有,从今天早上就没见到她们。”   马仁心里一沉:“前辈莫急,我去找找。”   何季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前辈了,但也没空管这个,“嗯”了一声,御剑往马仁出发的反方向找。   他答应过严克,要护乐华派上下共三千二百八十四人,那就一个都不能少。   马仁找人途中,刚好遇到一个大丫手底下的弟子,连忙抓着他问。   运气挺好,那人好像确实知道点方向,说大丫前天带了人去山谷收集重要材料,应该是已经回去了。   马仁大感不妙。大丫他们经常收集材料的那几个山谷靠近秘境,灵石通讯差,很可能没有收到魔族进攻的消息。若是他们躲在山谷倒也还有一线生机,但若是在回来的路上,可就危险了!   便连忙问那弟子详细地点,得到回答后正准备往那个地方去,却与出来找他的弟弟马涵刚好撞上。   马涵听到他们的谈话,连忙揪住他哥:“哥,你不会打算去找他们吧?那地方估计已经被魔族侵占了!”   马仁咬紧牙关:“你回万剑阁,我只是去看一眼,有魔族就回来。”   说着御剑飞走。   马涵撕心裂肺的喊声被抛在后头:“哥!!”   马仁往那弟子说的地方都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本来准备回去,灵机一动,想到这山谷里大丫最可能找的材料在不远处的另一座山底下也有,心一狠,打算再去看看那边。   那边离万剑阁更近,运气好,能把大丫带回来。   他已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被他爹活活打死了一个,这一次,他不想再丢两个。   到了淋膜后山,马仁心底就是一寒。那边有魔族在晃荡找人了!数量很多,大概有二十八只左右。   他把自己藏在树后边,减缓呼吸,尽量掩盖住自己的行踪避免被发现。   就在这时,他发现了大小丫的身影。   大丫正背着妹妹和一个弟子往山下跑。   但同一时间,发现他们的不仅仅是他,还有那伙魔族!   一瞬间,三波人马同时行动,魔族最先动作,扑向大丫那伙人,马仁第二个动,发动了对魔族的攻击,而第三个人,竟然是跟在马仁后面的力量。   马仁看着一波灵力与自己的混在一起,同时拿下两只魔族的性命,这灵力他再熟悉不过,回头看,竟是自己弟弟马涵。   “哥!跟我回去!”   他那弟弟马涵天赋一直不高,自己教育他最多的就是遇事尽量跑,等自己出面,这家伙就一直不听自己的话,老是挑事。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真要命的!   马仁急得气血攻心:“你出来干什么!回去!”   “哥,你在外面我怎么回去!”马涵也急得不行。   两兄弟咬着牙,对付着夹击而来的魔族,马仁一看大丫那边的弟子把扑过去的两只魔族消灭掉了,松了一口气。   正准备跟他弟使眼色看准机会救走那三人,摆脱剩余魔族撤退。   然而下一秒,他的心就彻底灰了。   只见大丫那边,另一个山头上,涌现出密密麻麻的魔族大军。   近乎成百,密密麻麻,如同蚁群。   ——   何季基本送走了其他落单的人,正准备再去找一下大丫,检测仪器却疯狂报警起来,显示附近出现大量魔族。   某个魔族群中间有几个正在闪烁的绿点,表示有他们的人深陷其中。   放大一看,就是大小丫和马仁他们。   他看了一眼万剑阁方向,那边灵力强的弟子们已经集中构建好了层层屏障,虽然西南两侧也有几波魔族袭来,但屏障应该不会破。   就算有危险,也至少能坚持到自己解决完淋膜山上的魔族群,便不再犹豫,直向淋膜山。   何季落到马家兄弟构建的屏障附近,马仁正坚持得辛苦,见他过来,顿时重燃希望,大喊一声:“前辈!”   何季对他们扬扬下巴,示意他们往某个小道上走。   马仁立即听从指示,和弟弟一人背一个小孩,立即往小道上冲。   大丫见何季留在后面,着急地大喊:“他还没过来!”   马仁托着她的屁股往小道上冲,咬牙说:“放心吧,他比我们厉害多了。”   见马仁召唤出剑,有御剑飞走的意思,大丫急得拿拳头砸他的背,重复喊:“他还没过来!你不能丢下他!”   “你别乱动,再动给你丢下去。”   跟马仁同乘一剑的弟子也担心道:“那么多的魔族,阁主再强也只是一个少年,怎么应付得过来?”   然而他话音未落,下一秒,他们少年阁主竟倏地身材抽长,转变成了一个俊美无比的青年,手中则放出耀眼无比的白光。   那白光向魔族袭去,瞬间消灭一大片。   马仁御剑而起,见底下光景,竟莫名有一些自豪和骄傲:“就说了他应付得过来。”   这小子的实力,可能跟掌门不相上下。   不,甚至更强。   顿时军心大震,对他弟吼道:“走!去万剑阁,你负责右后!”   他弟立即回:“好!”   右后的意思是,他哥把右后侧的魔族都交给了他清理。   其实现在马涵身上已经有了伤,灵力输出也有点吃力,但他心里很畅快。   畅快得很,这辈子就没这么畅快过。   他哥从小就宠他,但是他哥也从小不相信他,他总想担事儿,可每次都越想干事情况越糟。   这还是他哥第一次要求自己跟他并肩作战。   他今天也豁出去了,只想让他哥看到,自己这窝囊弟弟也是汉子!   瞬间潜力大增,手起剑落,收割两个魔族项上人头。   马仁见状,知是弟弟最近也有了突破,心里欣慰得很,手上灵力干脆利落地清理着其他魔族,想着完事之后要好好夸这小子一番。   马家兄弟俩越战越默契,何季这边也有条不紊。   很快,马家兄弟就把大小丫送到了万剑阁同门所竖起的屏障上空,而底下的弟子也见到他们归来,连忙把屏障空出了一个口子,只等他们进入。   然而入口一出现,先前不远不近缀在后头的魔族便疯狂地涌上前来,似乎就在等这个机会闯入万剑阁。   马仁削着扑上来的魔族,不让他们靠近入口,见跟他们一同过来的弟子将大小丫带进里面,正准备叫弟弟也撤退一起进去。   回头那一刻,见到的却是马涵脑袋被轰碎的画面。   这一瞬间,整个世界毫无声音,只有他弟的脑袋炸开的慢动作。   马仁当场疯了,也顾不上防御身旁魔族,冲过去把他弟掉落的残躯抱手里。   一柄带着魔气的长矛趁机洞穿了他的胸口。   他一口血吐出来,抱着他弟从剑上跌落。   底下的弟子见状,顿时冲出入口,施法救援。   可一切已经迟了,那长矛有着机关,魔族手一转,矛柄化作一朵铁花,把马仁上半身从内切成了碎肉块,血沫在空中炸开成一朵花。   ……   冲出去的弟子回来时只拿到了马涵的无头尸首和马仁的一颗头。   大小丫扑过来,哭到撕心裂肺。   大小丫他们走之后,何季彻底没有要顾及的东西,大开杀戒。   整个山头笼罩在阵阵白光里。   一切结束,何季一身血污,回到万剑阁,见到马家兄弟残缺不堪的尸首和那把剑刃破损的白虎浮雕剑,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马仁居然会死在这。   这人不是最惜命吗?剧本没有明确规定马家兄弟的下场,他以为这人平日那般厚脸皮会来事,至少能活个上百岁   现在却……   他没有做到对严克的承诺。三千二百八十四人,终究少了两人。   乐华派这边的战斗并没结束,魔族发现了活人基本集中在万剑阁,对这里集中攻击。   但维护屏障的弟子很有韧性,硬生生扛到了晚上魔族暂时撤退。   扮演掌门的演员悄悄私聊何季:“A大,我要不要去帮忙灭一下魔族呀?”   于情于理都是要的,但剧本作者可能是为了逻辑通顺,硬生生把掌门这个大杀器浮云掉了。   何季今天也输出过多,有些疲惫,便吩咐:“可以,小心不要被规则判定为bug,顺便把我让你放的尸体布置一下。”   魔族在万剑阁这里吃了鳖,就去乐华派本部撒气,到处扫荡,连地下室也不放过,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人可以杀一杀。   见居然干净得一人都没有留下,便开始破坏物品。   何季通过监视器看到一群魔族跑到严克的屋子里,第一件事就是砸了严克那宝贝牡丹花浮雕柜子,心想:“小兔崽子,这柜子我都不能动,你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结束之后,就是受视角番外啦~   第二个世界稍微多花了一些笔墨写了除主角外的其他人,其实是想展现除了爱情之外,对人们而言也有其他珍惜的东西,而这些同样让我们感觉“活着”与“真实”……呜呜呜可惜笔力不太够,现在看拖慢了故事节奏。   我会继续学习如何控制故事的进度,争取后面能创作出更好的故事。 第88章 回归   魔族在乐华派游荡了六天左右,因万剑阁内储备充足,再加上有掌门在暗中操作,减少魔族数量,按何季的推测,再撑个十几天不成问题。   然而严克并没有让何季等多久。在第七日薄雾弥漫的清晨,他带领着剩余部队杀了回来,将乐华派地盘上的魔族一次性清扫了个干净。   严克刚到门派附近,底下就血腥气冲天,入眼可及到处散落着尸首。   仿若一块大石,直直地坠入心底——显而易见,何季失败了。   他还是赌输了,不仅在前线,更是在后方。   两边都很惨烈。   跟他一起回来的弟子神情灰败地找着自己亲人的尸体,而他则去往自己庭院。   即使知道何季应该不会在那里,还是反射性地往那走。   何季来之后精心培训的一院子花草被踩得七七八八,什么都没剩下。池子里的鱼也被踩扁了,只剩下干肉片糊在地板上。严克穿过这乱七八糟的花园,来到自己房间。   什么人也没有,家具全部都被损坏。   连那个柜子也被拆了,上面有烟火痕迹,估计是被当做木材烧过。   看着这些,他陷入了深深的疲惫与绝望。   他将一切堵在何季身上,相信如果是何季的话,保住所有人和他自己应该可以做到。   然而在一路上,看到附近山岭上成片成片的魔族尸首,就知道要对付如此规模的攻击,对何季而且还是太强人所难。   门派现在不在了,手环被破坏,何季也联系不上。   除魔之战大败而归,不仅没有剿灭魔族,更是把自己手上的精英部队全部造没了。   死心塌地跟着自己的部下,现在还活着的,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严克找了一个意外没被破坏的椅子坐下,瘫在上面,仰着头。   何季呢?   他在这个世界也死了吗?   他明明答应过他的。   若是他又死了,那自己也没什么好活的了,严克这样想着。   三辈子的记忆、身上的重担和挫败感积在一起,太累了。   “滋,滋。”屋子里忽然响起一个奇怪的声音。   像是通讯不畅的噪音。   严克心力交瘁,没有去管。   然而,在那噪音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被砍成两截胡乱叠在地上的桌子底下传了出来:“严克,你在吗?我是何季,我们现在……”   与此同时,有弟子冲进来,对他报告道:“长老!找到他们了!他们在万剑阁!”   桌子底下的声音与弟子的声音合并:“在万剑阁。”   严克倏地从椅子上弹起,扑到桌子下,看到角落里,当初被何季淘汰的灵石手环被掩盖在灰尘之中。   严克颤着手将手环拿起来,确认道:“何季?”   通讯还是不太顺畅,但滋滋了两声之后,对面回道:“嗯,是我,大家基本都在。”   严克的心脏重重跳起来,像是被用了电击起搏术。   他哑声道:“好,你们等我过去。”   “不用……滋……我们已经……过来了。”   严克抬头去跟弟子确认:“他们过来了?”   弟子回:“嗯。”   “有多少?”   弟子笑道:“好像都回来了。”   严克似信非信地出去,见冷剑门外的云海之中,已然出现了数百道剑光,每一把剑上都有两或三个人。   第一批落了地,当头的弟子高兴道:“山上的尸首不知道哪来的,不是我们的人,我们的人看起来都没事,全在万剑阁里!”   严克看着一批又一批人被送到这里来,人数越来越多,冷剑门全派最大的训练场都快站不下。   他抓住一个弟子:“何季呢?”   “啊?”   “······大壮呢?”   “长老,你说哪个大壮?”刚刚运来的人里,好多大壮呢。   严克解释:“万剑阁阁主。”   “哦!”那弟子了然,指了指空中:“在最后一批!”   严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晨光薄雾之中,还有最后一批剑光驶来。   前前后后一百多号人,但何季在的那一把剑,他第一眼就看到了。   他转过身,走到悬崖边上。   何季搭着顺风剑,对他遥遥张开双臂。   严克御剑腾空而起,飞到他身边,何季跳下剑,严克在半空中稳稳接住他。   将怀里的躯体紧紧抱住,脸埋在对方身上,深深地呼吸。   “长老,还有很多人看着呢。”何季有些戏谑地说。   周围一圈的人,都看着他俩抱在一起。   “闭嘴,我抱我的道侣,他们有什么好说的。”严克深吸了一口气,不满道:“为什么坐别人的剑?你可以叫我过来。”   何季有些无奈:“怕你担心,先过来了。”   严克搂紧他的腰:“下次叫我接你。”   “好”   他俩落地,众人喜重逢,都相抱而泣。   何季去找他徒弟,见到对方的时候,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来。   “你怎么······”他走过去,惊讶让他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徒弟出去时一个好生生的女孩子,回来的时候却没了半条胳膊,身上全是伤和绷带,都这样了还笑嘻嘻地挥舞着断肢跟其他人笑着说什么。   见是何季过来,特别开心地叫了一声“师父!”   完全没发现自己在别人面前不能这么叫。   何季走到她面前,没有纠她这个错,哑声问:“这怎么弄的?”   剧本里没有这情节。   祖小雨笑嘻嘻地对何季说:“我杀了好多魔,又升阶了,这手断得也值!”   而她旁边的一个女弟子则面带愧疚地说:“祖师妹是因为我才……”   祖小雨自己一个断手的人,还反过头来安慰她。   待把那群人哄走,只留下何季祖小雨两人,祖小雨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悄悄说:“没按剧情走嘛······”   就算是这样,何季还是第一次见女主角把自己弄残疾的。   虽说按主空间的水平,接个断肢轻轻松松,但这小孩就不知道痛的?   何季抿唇不语,直接联系了角色部。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有天不是为了位面角色联系这个部门,而是主角太惨了要靠他们过来支援。   “接好后就编个理由,跟你师兄师姐说遇到高人治好了······”何季叹口气,柔声问:“疼不疼?”   祖小雨眨了眨眼睛,看着何季晨光下透着温柔的绿色眼睛,忽然鼻子一酸。   “疼······”   疼得要死,事情来得太突然,她还来不及买止痛包,止痛包下发期间还有一段时间,那一瞬间感觉自己还不如挂了。   本来忍住了,她师父一问,突然就感觉又疼了。瞬间什么委屈都上来了。   她扑到师父怀里,孩子似地哭起来。   何季这次没推开她,安抚地拍着她的背。   到了下午时分,所有幸存的人在冷剑门清点完了数。   何季站严克身边,有些愧疚:“答应你的没做到。”   他跟严克承诺的是三千二百八十四人一个不落,但除了马家兄弟,还有些避难前漏掉了,有些在与魔族的战斗中牺牲了,现在清点,缺了有几十人。   严克道:“可以了。”   这已经比他预想的好太多了。   没有何季,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下来。   何季看着最前方从战场上回来的队伍。   曾经这山头只有冷剑门一个分支的制服,现在却各个颜色的都有,甚至还有战后其他门派全派尽灭,来投奔他们的。   那日出征时腾飞于冷剑门前的数百道剑光,如今竟只余下十几人,想必冷剑门作为先锋,损失必定极大。   虽然平日里严苛,但看着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徒弟只剩下这么一点,严克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何季悄悄拉住了严克的手。   宽袍之下,严克冰冷宽大的手掌将他的拢在手心里。   是夜,冷剑门灯火通明,幸存者们在废墟之上简单地吃了一个团圆饭,严克呆了一会儿,就带着何季去了他们那个温泉所在的山头。   很神奇,这里居然半点没遭到损坏,跟之前一模一样。   严克在月光下脱去衣衫,何季看到他身上汹涌蔓延、几乎覆盖住整个背部的黑色纹路,有些意外:“居然这么严重了?”   严克淡淡的:“没大碍。”   何季看他始终恹恹的样子,知道他正因为这次的惨败和徒弟们的牺牲心里难受,游到岸边,展开双臂:“严克,过来。”   严克动作一顿,丢下衣服,俯身准备下水。   何季直接将他揽进怀里,将他带入温泉中。   “你尽力了。”轻轻将嘴唇印在男人的额头上。   严克没有回答。   哪怕是何季这样讲,他依旧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那些人曾那么信任他,而他却亲手将他们送向死亡。   带着残余部队回乐华派的路上,他一直在想,是不是当时同意撤军回援,事情就会不一样。   是不是他做的侦查还不够,导致低估了魔族。   是不是……   这些想法一直在他脑海中萦绕不去,闭上眼睛,总是能看见惨烈散落的满地尸首。   不是没有打过败仗,不是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但他每次都无法习惯。   唯一值得庆幸的,这一次,何季站在他这边。   前两世大败的时候,何季都已经死了,或者说是跟毛毛说的一样,回了主空间。   而这一次,这个人就在自己怀中,身体温热,心跳正常,还帮他保下了乐华派的人。   如果没有他,自己可能更加支撑不住。 第89章 尘埃落地   他颓丧地将脑袋埋到何季肩膀上,何季拍拍他的背:“这不是你的错,是天道的安排。”   “你想说的是,这是剧本的安排吧?”   “……”   看来儿子跟他说了挺多的。   本来不想让他现在就知道这么多东西,对他而言太残酷了点,但是……   他们如果想继续走下去,就不得不坦诚相待。   所以何季低低“嗯”了一声。   严克仰脖,看向天上的无尽苍穹和那如同神明之眼的月亮,深深吸气,又长长呼出。   再垂首看向何季。   对方已经是成年男子的形态,虽然仍旧比自己矮一点,但确实是一个看上去跟他没有什么区别、顶多只是比常人俊美了一些的平凡男人。   在跟那个叫“毛毛”的孩子见面之前,即使有过怀疑,却也从未设想过他与何季之间隔着如此巨大的鸿沟。   有时候会觉得温泉之中的何季在月下犹如谪仙,然而事实上,何季的身份从他们这个世界看来,不正是“神”吗?   搁在以往,严克接收到这种信息时或许会颇受冲击,但可能最近冲击性的大事件太多、又有三个世界的经历做铺垫,他竟也顺畅消化了。   “乐华派山上散落的那些尸首,是你安排的吧?你拦着不让火化,有其他目的?”   何季汗颜。   那些尸首可都是从隔壁片场借过来的,他们要是给火化了,隔壁“尸潮”的关键戏份不就没法儿开展了?   便解释道:“按照剧本,乐华派该被屠门的,但是剧本对这一部分描写的不多。”   “也就只是门派尽毁、尸横遍野而已,所以借了一些尸首过来,还要还回去的。”   严克听着,实在猜想不出他是怎么做到找出这么多尸体,又把那些尸体从土里挖出来,挨个还回去的。   但何季与那个主空间本就没法用常理揣测,所以他也没再追问。   何季一边伸手抚摸着他的背,驱散着上面的黑色纹路,一边温声说:“这邪术下个月就会自动消失了。”   消失的时间如此精确,相当于变相承认了邪术与他相关,严克却闷声不吭。   现在他已经不在乎这些是不是何季干的。   说一句自觉卑微的话,何季还能对他做这些,说明他对自己还感兴趣。   如果何季准备抽手不理,按他俩之间的位面差距,严克也毫无办法。   想到这里,一阵堵心的烦闷,严克闭上眼睛:“无所谓。”   “抱歉。”何季亲亲他的脖子,舔/舐掉上面因刚刚入水的动作而被溅上的水珠。   水面遮挡之下,男人的手抚过掌下结实的躯体,水波荡漾,严克靠在他身上,嘴里溢出压抑的喘/息。   ——   乐华派在魔族晃荡的那几天里被毁得干干净净,外出云游的掌门归来,引咎卸任职位,并直接解散了该门派。   但这毕竟是充满众人回忆的地方,大家又用了小半个月重建楼阁,在曾经的废墟之上新立了一个小门派,按照剧本规定的走向,被取名为灵风派。   祖小雨成了八大长老之一,将在这里开启与男主何基相爱相杀的主线新篇章。   万剑阁被保留了下来,且因在战中的英勇表现和阁主保住乐华派加附近村民四千余人的事迹而一跃成为了仙界第一大阁,声明鹊起。   甚至还有传言,说阁中有高手坐镇,可杀上百魔族于瞬息之间。   可惜的是,那神秘高手经此一役就渺无踪迹,不知是云游去了,还是陨落在此战之中。   何季事成之后,就卸了万剑阁阁主身份,依旧去做严克的贴身小童。   在这个修仙世界没什么事需要忙,便把时间腾到了主空间那边。   他要把毛毛接过来,在那之前得做些准备。   庆幸的是,他忙严克也忙,他早出晚归,严克也没说他什么。   这日他从主空间回来时,严克这边正站在此次除魔大战中死亡人员的墓地中。何季走过去。   严克转身:“回来了?”   何季“嗯”了一声。   严克身后站着的是冷剑门的弟子,却只有零星一些人。   严克前两天跟他讲,他要离开门派。   何季愣了下,也表示赞同。   严克确实太累了,不久之后就是男主和男二对女主的争夺战,他这个边缘男配基本没有戏份,就算有戏份,何季自己披下木偶皮替严克走个过场也容易。   回房间的路上,何季靠过去,牵住严克的手:“有想好接下来去哪儿吗?”   严克手指微动,继而回握回来:“没想。”   “我准备把毛毛接过来,孩子那边很快也要放暑假了,干脆趁这个机会一起出去玩一玩?”   “嗯。”   何季笑了笑,跟他阐述了一下自己最近在做的各种准备,提供了八个地址给他挑选。   “不喜欢这些地方也行,你要有想住的地方跟我说一声,我去申请对应的居留权限。”   严克:“你们要想住在这边还需要申请?”   何季无奈摇摇头:“可麻烦了,主空间现在规章制度是越来越多了。”   严克听着他抱怨另一个世界的事情,感觉隔阂减少了一些。   似乎不管是他所在的世界,还是何季所在的世界,都有共通的烦恼之处。   是啊,不管对方来自哪里,现在不就在自己身边站着吗?   无论他将来要去哪里,只要何季仍旧在自己身边,就都不算差。   ——   两人在一个平常如初的黄昏离开门派,知道他们行程的人很少。   祖小雨带着几位核心弟子送他们离开。   祖小雨身上的伤在角色部的帮助下已经好了大半,毕竟是女主,总不能一直缺胳膊断腿。   初见时稚嫩调皮的小女孩,现在被推上长老的位置,肉眼可见的沉稳能担事了很多,何季也不用操心她这边的攻略进程了。   祖小雨看着何季,万般不舍:“师父,你还回不回来啊?”   其实她也知道,按她的水平,估计跟这位传说中的A大交集也就到此为止了。   没了工作上的需要,A大贵人事忙,大概率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果然何季说:“没什么大事就不会特地回来了,这边你看着弄就行。”   祖小雨沮丧地垂下头去。   严克在一边不耐烦地催促:“行了,走了。”   祖小雨还是自己徒弟呢,怎么都不问问他,老是跟何季黏黏糊糊的,他早就看不过眼了。   严克召唤出本命剑,做好起飞之势。   众弟子道:“长老,阁主,灵风派等你们回来。”   严克把何季拉剑上,点了点头:“有急事再说吧。”   何季站在剑上,看到监测屏上显示除了眼前的几个弟子外,附近其实还有一个人,隐匿了气息站在三四百米外的某棵大树下,一直盯着他们。   力量数值正属于已经入魔的何基。   劲风拂面,严克的剑启动,瞬间升至半空之中。   底下的送行人群都变成了蚂蚁似的几个小点,何季看到何基往悬崖那边疾走了两步,然后停住,一会儿之后,气息悄悄消失了,没有惊动任何人。   何季带严克去了自己之前相好的某个地方,是个山脚下的小县城,   在那搭了个小维修店,驻扎了下来。   一日晚上,他收到了主空间原老爷子的视频。   自从发现大丫是原老爷子女儿的“转世”之后,何季问过老爷子要不要升格大丫,他可以资助积分。   老爷子打视频过来,说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不升格。   “她现在过得挺开心的,”老两口笑了笑:“有自己喜欢的事儿,还有个妹妹,相互扶持,挺好。”   大丫现在是万剑阁的核心成员之一,管理着手下百来个新人,最近正忙着给他们培训,何季发的也是她带人的画面。   “以前她都是围着我们两个转,在外边过得苦,工作也不喜欢,看着看着人就消瘦了,”原老爷子语气里既有些怅然,又有些释然:“我还没见她这么开心过,就不打扰了。”   “小季你有空,帮忙发发她的照片视频过来,我们也就满足了。”   既然他们如此决定,何季也不再多说。   严克洗完澡,精赤着上半身走进卧房,见何季对着空气不知道在看什么,凑过去亲了他头发一下:“看什么呢?”   何季浑身一激灵,一回头见视频还没关,把对面俩保守的老人家目瞪口呆。   “啊?”原老爷子的老婆之前也是演员,首先反应过来:“小何你对象是男人啊?”   何季见严克还要做些少儿不宜的事情,当即回了一句“抱歉”,就把视频给掐断了。   幸亏他掐得早,下一秒严克就把他扑倒在床上,手开始乱摸。   几滴未擦干的水落在何季脸上,冰冰凉凉的,何季撑起半个身体,无奈道:“突然间的,干嘛啊?”   “还能干什么?”严克额上垂下几缕乱发,黑色发丝越发衬托得他面如冠玉,冷俊异常:“干晚上该干的事。”   “昨天不是做过了?”   “这玩意还有数量要求?”   “太频繁了不好吧······”   “你他妈的,那根东西不用就直接切了。”   何季一翻身咬住男人颀长的喉咙,亲了亲:“你这种行为,叫杀鸡取卵。”   严克懒得跟他纠缠什么是鸡,什么是蛋,只是让他别废话,赶紧干。   何季无奈,手摸到衣服里面,忽然感觉手感有些不对。   好像还有一层什么东西穿在里面,很窄很小的一件,上面有两个小扣,在背后别在一起。   “你······”   严克脸上倏地红成一片,好像要滴血一样,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话。   何季惊愕地凝视着他,严克这么强硬的一个人,竟然连对视都不敢,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地盯着不远处的桌子脚看。   何季将严克衣服褪下,终于才见着那东西的全貌——是一件女式/内/衣,包裹在结实健壮的胸/肌之上。   “······”太过于震撼,何季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严克躺在下面,时间越长,脸就越红,红到后面,就开始绷不住,发火道:“我草你大爷你到底······”   为了避免被打,何季连忙低头去亲他的下巴:“我大爷都入土多少年了,您就放过他吧,你今天这是?”   这感觉很像鸿门宴呀,他有些不敢下口。   严克被他盯得脑门上青筋直跳,咬牙蚊子哼般地吐出一句:“这不是,你***”   何季没听清:“啥?”   “这不是你生日吗?”   “啊?”   “祖小雨,说的。”   何季看了他好几秒,就在严克怒气积攒到临界值,即将上演怒杀亲夫命案的时候,何季突然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仙世界就算是完结啦!!番外篇正式开启~ 第90章 修仙世界完结   何季笑得很开心,形状优美的眼中带着璀璨而温暖的光点,本来就漂亮,这一笑就更加漂亮。   严克看着他笑,有些发愣。   “真的吗?”何季擦着眼中笑出的泪,不敢置信:“就因为这个,你居然······这玩意也是祖小雨让你穿的?”   严克气得想把身上的东西扯下来。   何季收敛笑意,俯下身,轻柔地吻他。唇齿碾磨,极尽缠绵。   从以前就发现了,严克很喜欢接吻。   出乎意料的,这个霸道的男人喜欢的东西很简单。   接吻、拥抱、早上的一句早安。同居之后,才发现对方好满足得很。甚至经常为他让步,有时竟到了何季觉得跨越底线的地步。   何季一边亲吻一边爱/抚,轻声说:“谢谢。”   “确实是我真正的生日,不过我忘记好久了。”不知道祖小雨怎么把这日期弄到手的,但收到意料之外的礼物,何季的心情很不错。   更何况,这礼物如此劲道。   一夜缠绵,情动到最后,他附在严克耳边,依旧如平日一般说:“我爱你。”   严克偏头,似有所无地回了他一个吻,疲惫地睡去。   何季盯着他的侧脸,食指轻轻点着对方高挺的鼻尖。   还以为今天可以收到“我爱你”的回复呢。   不过无所谓了,他可以说两个人的份。   过了一周,严克发现何季在扩充屋子,在他们的房间旁边开了个新的房间,还放了床、桌子之类的进去。   严克盯着他施工,问:“干什么?”   何季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把这房间弄好,对严克说:“这是给毛毛的房间。”   “他要下来了?”严克竟显得有些紧张。   “是啊,一直念叨着想你。”   严克埋怨:“怎么不早点说?”   “前几天不是跟你讲过了,嗯……不过是在上床的时候。”   严克:“……”太爽了,压根没听见。   “突然从上头下来,他能适应吗?”严克看着里头那个安置得差不多的房间。   整个房间是明亮温馨的黄白色调,墙上粘着一堆不知为什么角色的类人物海报,桌子,椅子,书柜等全是简洁的白色,窗边放着一盆植物,绿悠悠地在阳光下小半边发着光。明显是小孩的房间,跟他们周边的屋子格格不入。   严克总对自己和何季有个孩子没有太多实感。   两人正说着,屋外的侍从突然汇报:“老爷,小少爷到了。”   何季连忙拉着严克出去。   刚走到门廊下,院子里就传出一声“爸爸!”   如同郎朗晴空之下从天而降的铃声,清澈而悦耳。   一坨白色的年糕团子闪进来,“扑通”扎到何季怀里。   何季稳稳接住,笑道:“你再胖点这一撞能直接把我送走。”   孩子抬头抱歉笑笑,看向一旁的严克。   严克跟小孩面对面,还是有些生硬,僵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   下一秒,小年糕团子就喜笑颜开,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严克的手背。   严克抓住他,掌心下的小手软软的,像没有骨节一样。   “爸爸。”孩子的声音甜到严克一颗心化作春水。   “嗯,”严克问:“累吗?”   孩子摇摇头:“想你们。”   何季一手搂着小孩,一手揽着严克的腰,安排道:“走了,去吃饭,王婶都热了好几回了。”   一家三口穿过院子往饭厅方向走,阳光之下,花圃中的“重逢”花正值白色花季,微风拂过,花瓣纷飞犹如香雪。   ——   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何季带着儿子一起前往他最初诞生的世界,去看这孩子的爷爷。   他得给自己爹交个差。   他拿了一束菊花,和一些水果,来到老爷子墓前。   何季把花放墓碑下,对他爸说:“爸,我碰着你了,还是那么壮实,这辈子感觉能活到 90 多吧。”   他笑了笑:“这世界你儿子挺争气的,都成内门弟子了,还有了道侣,应该不像我这么让你操心吧?”   “不过我也不赖,我也有老婆孩子,成家立业了,开了个维修小店,生意不错,店面比你的小,但也够用了。”虽然花了三百多年,但老爷子的心愿还是历经波折地实现了。   “今天我带你孙子来看你,你就放心地去吧,别操心了。”   毛毛适时地在旁边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何季自己来找他爸,从来不磕头,他爸也没被这么行过大礼。   但想了想,确实该磕几个,毕竟他爸当年为了他操了那么多心。于是跟着儿子一起磕。   他磕完头,只听见旁边的小孩用稚嫩的声音一本正经地说:“我会和爹爹一起好好照顾何季,会保护好他,不会让他受欺负。”   何季一听乐了:“啥呀,你爸爸我是会被欺负的人吗?”   儿子转过头,一脸严肃,显然对当年他怂爸说跪就跪的那幕历历在目,坚定道:“这么说爷爷安心点,而且爹爹也让我这么带话。”   虽然被这一大一小护着很感动,但严克你天天都教儿子什么东西,你老公我有那么柔弱吗?   何季拉小孩起来,搭着他肩膀,哥俩好地低头讲:“你懂个屁,也就你爹能欺负我,换个别人试试?你以后也会找老婆,该低头时就低头,不然老婆跑了有你哭的时候······”   父子俩从主空间传送到这个修仙世界,严克一个曾经赫赫有名的大长老现在穿着古装围着围裙做饭呢,风格别提多混搭了。   见家里那两个回来,对何季招招手:“你过来尝尝咸淡。”   何季走过去,喝了一口勺子里的鸡汤,大夸特夸:“这鸡不会也修仙吧?这也太好喝了。”   严克平日里严肃紧绷的脸闻言也有些骄傲地露出些笑容:“行了,也煮得差不多了,你端走,把冰箱里的腊肠拿来。”   何季端着鸡汤从厨房里出来,对他儿子眨了下左眼:“你看,有老婆好吧,回家都能吃上口热乎的。”   虽然待会儿还得他父子一个洗碗、一个拖地。   一家人吃了晚饭,又打包了份热好的腊肠准备后面给大丫他们送去,晚上儿子去写作业,何季与严克坐屋檐下对着湖闲聊天。   “看了你爹了?”   “嗯。”   “······”严克不知道怎么接着问,当初因为何季这早就入土多年的爹,自己还闹了不少乌龙,现在想想都觉得傻逼。   何季却说起了另一个他意想不到的话题:“严克,你要跟我去主空间吗?”   严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想问你要不要去我那个世界。”   “······”这还是何季第一次邀请他进入自己的世界和领域。他其实不是没有想过去何季那里看看,但对方从没提起,而他也出于自保的本能没有询问。   何季好不容易才安定到自己身边,他不想探索更多,如果碰到雷区,可能这人就又跑了。现在这样就行了,他已经满足了。   “怎么突然说这个?”   “其实我也一直犹豫该不该跟你讲。”何季靠在自家媳妇宽阔结实的肩膀上:“我怕我到时候醋死。”   “主空间不养闲人,你这个脸过去那里铁定当演员了,万一来个爱情剧本,我真怕自己冲动把那世界霍霍了。”何季叹口气,很苦恼的样子:“之前你那些应援团啊、女徒弟啊,收拾起来本来就够烦的了。”   对何季这番话,严克简直闻所未闻:“我没有吧这些?”   他又不是何季,天天被莺莺燕燕围着,现在维修店那边都有好多女客询问他是否有内人,还是严克去站了几天岗才清净。   何季噗嗤一笑:“你只是从来不管这些事,不代表你没有,很多人就好你这口。”   “那也没你多,前天还有个万字情书送家门口······”   “停,休战。”何季连忙刹车,抱住家里这位。   严克深呼吸一口,他现在不想跟何季吵架,他只想好好跟这个人过日子,于是话题重新回归正题:“所以,演员具体要做什么?”   之前毛毛跟他解释了一些,但还是过于宽泛。   何季想了下,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严克身子一僵。   怎么不记得。   哪怕何季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自从这个世界恢复记忆后,第一次跟何季遇见的光景就反复浮现在他眼前。   被强制消除多年的记忆,突然重见天日,仿佛一切发生在昨日那边,鲜艳鲜活。   那是一段既屈辱又幸福;既痛苦又难忘的日子。   ——   “这小子你小心不要让他嘴上的东西掉下来,不然扑上来,肉都给你咬掉一口。”为了避免弄脏地板而弄来的草鞋上,血液浸透黄草茎,粗糙的尖刺扎入伤口,给他带来麻木的疼痛。   牵着他的人像是在牵一条狗,对接手的人叮嘱:“他已经咬伤十几个人了,你一定要记住,绝不能让他伤到大少爷。”   “是是是,知道了,快点把他给我,大少爷急着用他跟新相好献殷勤呢。”对面的人不耐烦地催促。   “新相好?哈哈大少爷又物色到哪家美人了?上次那个不是还没一个月?”   “谁知道?”拉他的人踹了他带伤的腿一脚:“快点走,瘸了吗?”   他跟着牵他的人一瘸一拐地走在路上,最终被换到了他们口中的大少爷手里。   这大少爷又牵着他,来到一个房间门口。   带着精致浮雕的门打开,从里面透出一缕光芒。   当光芒散开,能正常看清东西时,他在这间屋子里,第一次见到了何季。   作者有话要说: 第91章 狗   第一次见何季,是在一个富商之子的私人宴会上。一堆绫罗绸缎衣色鲜艳的公子哥里,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一身简练白衣的青年。   那时他的名字是“晨月”,祁晨月。   这个名字搭配着他的脸,简直天底下没有比这再合适的组合,郑尘不是没有见过好看的人,养他的“主人”最不缺的就是脸漂亮的玩物。   但好看到近乎出尘的,还是第一次见。   郑尘被脖子上栓根铁链牵进房里,牵他的人连泉城首富之子都没打招呼,优先跟这个青年搭话:“晨月,你上次不是说想看我养的狗吗?这次给你牵来了。”   其他人起哄:“真给牵来了啊,还弄了根铁链,怕他跑不成?”   “嘴里含的啥呀?木棒?”   牵他的人坐祁晨月旁边,郑尘的头自因脚上趔趄不小心扫到房里众人的那一眼之后就再没抬起过,果真跟狗一样,手撑着地跪在这个临时的“主人”旁。   周边一圈或跪或坐的漂亮舞女或者小厮,郑尘跟他们同等高度,却比他们还低贱,贱到连人都不像,真的像只守在桌底下等吃食的狗。   从他这只狗的视野里,他只能看到这个被称作“晨月”的男人一角用金线绣了花纹在丝绸布料上的袖子,以及从宽大袖口中露出的一只皓白修长的手。   这手细白,简直比女人的还要漂亮,同时兼具骨感,骨节修长,指甲修剪得每个弧度都圆润完美。   而他这只手的不远处,是自己撑在竹席子上的手,指甲很多翻了盖,有些没有翻盖的,要么是塞满污垢,要么带着血丝。   下意识地,郑尘将自己的手挪回了一些,尽量离男人远一点。   只听见他旁边的“主人”解释:“别提了,贱人生贱种,这小子凶得很,近些天咬伤十几个下人,找人设计了个木枷给他卡嘴上,看他还咬不咬。”   “不听话的狗宰了不就行了?”   “宰了就可惜了,他娘还是一个漂亮的,等他长大了应该也不差,现在调教好,到时候能卖个好价钱。”   “还是小周爷会做生意哈哈。”   小周爷跟这群狐朋狗友互相吹捧一番,叫嚷着喊酒喝,又殷勤地问那个青年:“晨月,我养的这狗怎么样?比你家那只还是有意思点吧?”   这青年自他们进房间开始就没有说过话,被问及时,手的中指曲起,轻轻点了点膝盖,似乎是思考时的下意识动作。   “确实比我家那只特别,但太干瘦,也不干净。”   声音跟他的气质一样,温润淡然,不急不缓,他开口的时候,所有人都停了不断聒噪的嘴,只听他一个人讲话。   郑尘听到他评价“瘦”,评价“不干净”,这些话语如同棍棒一样打在他身上,将他强撑在屈辱生活下的自尊一句句打碎。   “不过确实是好看的,尤其是鼻子和嘴唇,生得不错。”晨月却接着说。   郑尘身体瑟缩了一下,觉得自己有点幻听。   这个人是在说他好看吗?鼻子和嘴巴?这些在他眼中是好看的吗?   他凝神想听更多,可对方没有再讲其他的了。   席上这群人都有些讨好晨月的意思,不停地给他敬酒,搭话,晨月全程都淡淡的,很疏离。   小周爷搭话不成,自己反而喝得最多,一边打着酒嗝,一边醉醺醺地往晨月身上靠。   郑尘跟了这个小周爷三年,知道这畜生男女不忌,只要找到合自己胃口的就会想办法搞到手。现在对晨月如此殷勤,显然是也动了那方面的心思,哪里是醉了,分明是想借着酒态去揩油。下意识地往前爬了两步,挡在他和晨月中间。   那小周爷本想倒在晨月身上,结果却栽到郑尘背上,“啊呀”怪叫一声,仿佛碰到了脏东西一样地弹起来,抬腿就蹬了郑尘两脚:“狗东西!谁让你乱动的!”   这两脚直接把郑尘踹得歪倒身体,重心不稳,一下子倒在了某人腿上。   郑尘爬起来,看见眼前的布料是熟悉的白丝绸,顿时心里一咯噔。   小周爷见居然是自己家那条狗碰到了祁晨月,连连道歉,伸手去抓链子想把他扯回来,然而一只白皙的手却将链子拉起,同时用食指抬起郑尘的下巴,这个叫“晨月”的男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郑尘被迫与一双美丽却冷漠的绿色眼睛对视,对方的眼睛露出些许没有温度的笑意,他听见这人说:“眼睛也挺好看的。”   继而男人转头向小周爷:“反正你以后都要卖,这条狗就卖给我吧,我替你调教他。”   小周爷张大了嘴巴:“晨月,你也好这口?”   “卖不卖?”   “晨月想要,我哪能卖?一条狗而已,直接送给你。”   “那我就收下了,改日请你吃饭。”   晨月单独请吃饭,小周爷喜不自胜,觉得自己做了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于是在这个宴会上,郑尘以一餐饭的价格被卖出去,从小周爷的狗,变成了祁晨月的狗。   他跪在一袭白衣旁边,完全意识不到这个变化会给他未来的人生带来多大影响。   做人做狗的日子,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   哪个身份都很屈辱,哪个身份都黯淡无光。   同样,无论是做谁的狗,境况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为了能让郑尘做一条温顺乖巧的狗,不在祁晨月那捅出篓子,并且能跟自己通风报信,辅助自己拿下美人,小周爷在把他送走前进行了一番“特训”。   训狗无非就是老几样,棍棒、烙铁、以及其他偶尔翻新的刑具。   特训结束,满地的血渗透进屋里那片已经红黑色的泥巴地里,郑尘趴在地上,想象新主人那里的训狗室是什么模样。   那个男人看上去家境比这些人还要好,棍棒可能更加结实,烙铁的温度或许更高,墙上的刑具估计也更多吧?   但看上去那个人并没有现在这个所谓“主人”的力气大,如果自己幸运藏起了锐利的东西,无论是碗的碎片还是什么,划破那白皙的脖子应该轻而易举吧?   但前提是能吃到饭,有力气了才能反抗。   那边给“狗”吃的食物会多一些吗?还是两天一次、混杂着石子的稀粥吗?   从出生到现在,情况从来没有什么改变。他娘虽然一直让他记住,自己流着皇帝的血,以后要进皇宫的,可她到死都没有见过那个承诺会接她回去的皇帝。而他们的生活也跟泥巴里的石头一样,沉默、污浊、被践踏、一成不变。   虽然曾经反抗过,但都会带来更加难以忍受的痛苦,旧伤累积之下,身体已经麻木迟钝了。还不如默默无言,即使依旧经常被打,但至少能渐渐恢复过来。   可刚缓过来一些的身体,因为今天的“特训”,又变得难以动弹。   按照他对小周爷这种“训狗人”的观察,主人与狗见面第一天都是要折磨狗一顿好立威的。   不知道那个叫晨月的男人会采用什么手段,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撑过那一关。   屋里没有窗户,门缝里透出月光和细碎的石头的影子,郑尘虚弱地侧躺着,看着那些微光失去了意识。   再清醒时,自己已经被丢到了另一个房间里。   身下的触感并不是冰凉且散发着血腥气的泥土地,而是柔软干燥的布料,郑尘赫然睁开眼睛。   “这人还是没醒,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耳边是那个一旦听过就没法忘记的声音,只不过比上次要不耐:“即使是配角也该在进入戏份之前稍微保护一下,这样会给我增加额外工作量,你们不觉得该多加积分······哦,他醒了。”   男人转过头来,犹豫了下开口:“你好?”   什么意思?是要动手的意思?   郑尘摸向自己身上藏碎瓷片的地方,果然那个东西已经没有了。   他观察着房里的环境。   不远处的柜子上有个花瓶,那个打碎了也能刺死人。   但他为什么会在这种房间里,这是新的训狗室?训狗室也会有床吗?   “口枷已经取下了,待会会有人送饭给你,这里不会有人打你,所以你不要乱咬人。”男人的嘴巴开开合合,薄而透着淡淡粉色的嘴唇随着他说话而变得引人注意。   郑尘死死盯着它们,决定如果等下男人动手,他就扑上去咬他的脸,直接咬这两片嘴唇。   “断的腿接上了,但在确定你不会伤人之前,不会放你出房间,如果想要出去,就在这个月内安分点。”男人的眉头皱了皱:“你在听吗?”   郑尘不发一言,只是警惕地瞪着他。   “算了,现在跟你讲这些你也听不进去,吃饭吧。”男人站起来。   郑尘身体一颤,从床上坐起,往墙角退,做出防御且准备攻击的姿势。   男人的动作僵了下,继而缓缓起身,俯视着他:“放心,我没你主人那些癖好。”   他从桌上拿来一沓纱布丢床上:“你现在也不想别人碰你吧?那就自己包扎伤口,我先走了。”   郑尘看着这几片轻飘飘的纱布落在床上。   干净、柔软、洁白。   到新主人家里的第一天,他没有遭到刑罚。   这一次,好像跟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第92章 “汪”   祁晨月离开了很久都没有回来,他似乎并不住在这个宅子里。   奇怪的是,这个宅子里基本没有人声,除了每天三顿有侍从过来送饭外,郑尘没有在这里看到其他人。   一到晚上,这里会连侍从的动静都消匿不见,偌大的府邸里,好像就郑尘一个活物,所有地方的灯都是熄灭的,与他那个前主人的宅邸形成了鲜明对比。   诡异,寂静,无聊,枯燥,日子一天天地流逝,郑尘能看到的唯一风景只有窗外的那个庭院。   但在这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他能吃到很好的饭菜。   在这里的一段时间,是他这辈子吃得最饱最好的日子。他尝到了很多称得上精致的菜,有些菜式甚至他曾经看到小周爷吃过,来这里之前,他从不敢奢想能尝到那些菜的味道。   以往的日子里,不管是寄居在别人家,还是露宿街头,郑尘都不喜欢听到人的动静。   每次他人的到来都会给他带来伤害和痛苦,所以如果有谁跟他讲,某天他会住进一个不漏雨的房间,每天吃得很饱,而且那个地方只有他一个人,他一定会觉得这个人在讲梦话,不可能有这么美的事。   但现实是这三件事的确同时做到了,可他却对第三个条件的达成感到有些失落。   他想看到祁晨月,想在这个宅邸听到那个人的动静,想偶尔能透过窗户看到那个人的身影。哪怕对方是以主人的身份来看看他这条狗也觉得无所谓。   他本来就已经没有什么尊严可言了,不是不能接受做祁晨月的狗,至少祁晨月目前来看比其他人都对他要好。   在来到这里的第七天还是八天,祁晨月再次出现在了郑尘的面前,原因是郑尘打伤了一直前来送饭的侍从。   郑尘不是无缘无故想要动手,只是那个侍从声称要给他擦药,还上来脱他的衣服。   在之前,周家那个大少爷也曾想对郑尘做某种调/教和开发,那里的侍从脱了他的衣服之后便开始上道具,郑尘疯狂抵抗,直接用牙齿把那个侍从咬得血肉模糊。   他激烈的反抗让那个姓周的暂且停止了那方面的恶心开发,但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繁重惩罚。   他记得祁晨月也想对他做调教,本来已经差不多忘记了,现在才突然惊觉这一个多月来的好饭好菜可能只是想让他吃胖点,变得不“干瘦”,更“干净”,以方便进行下一步。   果然没有哪一次是意外,无论遇到谁,最终都会导向这种结果。   祁晨月坐在桌子旁,撑着额头,表情很烦躁:“你不肯用我给的药和纱布,还打伤了我派来的侍从,难道真准备死在这房里?”   “你想死我无所谓,但得把剧情走完,不要给我添乱,我已经够忙了。”   郑尘被新派来的两个高大侍从按在地上,听不懂这人的话。   什么叫剧情?是那种调/教的新叫法?   “算了,跟你说这些没用,”祁晨月对那两个侍从指挥道:“你们把他按紧点。”   看着他起身,郑尘浑身肌肉都绷紧了,在侍从的压制下疯狂挣扎起来。   祁晨月越走越近,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剪刀。   郑尘看着那闪着冷光的锋利刀刃,感到头皮发麻。   剪刀姓周的没有用过,那个混蛋只会用刀划,但其实郑尘更恐惧剪刀,哪怕被惩罚多次,身体依旧对这种有着尖锐顶端的攻击道具下意识感到惧怕。   果然祁晨月要比周家那个人聪明,也更可怕。   祁晨月拿着剪刀在郑尘面前蹲下,郑尘能清晰地看到这把剪刀光滑的刀片上映射着自己的身影。   但被身后的侍从按住,他无处可逃。   剪刀被放在了他的胸口上,郑尘等待着剧痛的到来时,伴随着“咔嚓”一声,那个能直接戳破他胸口的利器却只是剪开了他身上的衣服。   伴随着不断的咔嚓声,郑尘上半身的衣服被剪出了很多形状奇怪的洞,只留下了粘贴在化脓伤口上的那些布片。   “都说了要你早点处理,现在伤口跟衣服都粘到了一起,还得我花积分给你买化布剂,你要是后面没替我把这些积分都赚回来,我绝放不过你。”祁晨月一边讲着这些奇怪的话,一边从袖口里掏出一瓶药,倒在那些粘在郑尘身体上的布片表面。   被药剂擦过的区域先是一冰,紧接着是剧痛,郑尘脸部肌肉痛苦地抽搐起来,咬住下唇。   祁晨月取下被脓水和药水浸得颜色恶心的布片,看见郑尘将自己嘴唇咬得血肉模糊,皱眉按住他的下唇:“祖宗,你给我省点积分行不行,别旧伤没退,又给我来新伤了。”   横亘在齿间的手指带着淡淡的温度,郑尘痛到眼里溢出生理性泪水,却鬼使神差地,舍不得大力去咬这个给他带来剧痛的男人的手指。   祁晨月把他身上的衣服去除干净,又拿湿布将他上半身擦了个遍,然后开始上药。   这次倒没那么痛,只是一些细细麻麻地蚂蚁咬般的刺痛感,和郑尘曾忍受过的那些比起来简直算不上前菜。   祁晨月做完了这些,显然也有些疲惫,叹气道:“下次不想这么痛,就老老实实我给什么你用什么,我得靠你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不会怎么着你。”   郑尘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道他想要得到什么。   他已经什么都有了,难道还有缺的东西吗?为什么什么都有的人总是这么贪心?   “行了,我走了,接下来一个月你可以在宅子里走动,但如果再次伤人,往后一年都别想出这个房间。”祁晨月说完站起身。   眼看他要离开,郑尘突然有些心慌意乱。   这次去又要去很久吗?还会再回来吗?   今天我伤了人,你不惩罚我吗?还是生气了,再也不想回来了?   脑子里各种混乱的想法打着架,还没理出头绪,身体却先做出了反应。   “汪。”   祁晨月走到门边的身体顿住,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郑尘。   郑尘对着他,接着又“汪汪”了两声。   郑尘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沦落到这样,明明之前周家那少爷告诉他学狗叫“汪”两声就能不打他,他却一次都没开过口。   他是人,不是狗,哪怕任何人告诉他他比狗低贱,他也不能自己作践自己。   可对着祁晨月,他却轻而易举地放弃了底线。   他没办法解释原因,只是不想让这个男人离开。   显然,他的举动达成了目的。祁晨月漂亮的绿眼睛睁得大大的,疾步往郑尘这里走了过来。   郑尘看着这个身影重新在面前放大,将视线投在自己身上。   “完了,”祁晨月弯腰,捧着他的脸,一脸大事不妙的灰败神情:“角色被折磨到性格脱离剧本了。”   他使劲挤按着郑尘的脸颊,强迫他抬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将某种意念烙印在郑尘脑海里似的说:“你是未来的皇帝,不是狗,我去,你不会真觉得自己是狗了吧?你妈不是告诉你要始终坚信自己是皇帝吗??”   郑尘心里一惊。   这个人为什么知道娘对他说过的话,明明自己从没外传。   “再说一遍,你是人,不是狗······算了,这样下去不行,张三李四,你俩看着他,我离开一阵就回来。”   舍弃尊严好不容易留下来的人,带着一脸天崩地裂般的表情最终还是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换成了张三李四这两个大汉看守他。   他被允许在被监视的情况在宅子里逛,如他的猜测一般,这个府邸大而空旷,伙房的烟囱从没升起过烟尘,除了他和那两个看守的房间外,也没有其他房间会点灯。   他换成了坐着睡在房门前。一方面是他不习惯在那么好的床上睡,觉得不安全,如果习惯了丝绸的质感,会再也没法回到泥沼里。   另一方面是祁晨月说他会回来,所以正对着宅邸大门的房门是最好观测到他动向的地方。   如果他回来了,自己会第一时间察觉,即使是在夜晚。   可那个人离开得比第一次还久,郑尘默默地在心中计时。   之前是计算着什么时候会挨打,现在是计算那个人什么回来;前者总是比他算得要早,后者总是比他期待得要迟。   日子数到三十一天的时候,郑尘开始放弃。   那个人不会回来了,因为对他好的人,往往去而不返。   男人如此好的出身,那样的相貌,要什么样子的狗没有?他必然在外面找到了更加听话的宠物,可能是狗,可能是猫,甚至可能是能以人的身份陪伴他的人。   他后来有跟那个小周爷吃饭吗?单独约的见面?   在哪里约的呢?不会还是上次那种兼顾特殊服务的酒楼吧?   他们上过床了吗?应该不会吧,祁晨月是绝对看不上周家那个混蛋的。   祁晨月值得更好的,什么人能配得上他呢?郑尘想象不到。   有一种大胆到只是稍微冒出头就被潜意识快速掐灭的想法,甚至连郑尘本人都察觉不到的渴望希冀里,郑尘希望自己是留在祁晨月身边的存在。   他无法成为祁晨月身边的人,但或许可以成为对方最常带着的狗。   做皇帝什么的简直是笑话,他不理解祁晨月和娘为什么都会这样讲,他不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他只是懊悔自己开始没有安分听话一点,如果他老实地处理了伤口,如果他没有伤人,或许祁晨月就不会这样抛下他了。   然而在祁晨月再次离开后的第三十二天,对方在夜晚突然出现在了郑尘的房间里,身上带着伤。   作者有话要说: 第93章 带孩子读书   郑尘等了那么久,结果祁晨月最终并不是从大门那里回来的。   他出现的方式很诡异,第三十二天的这个夜晚,郑尘突然听到房间柜子里传来奇怪的响动声,举起椅子小心翼翼地靠近,正准备把门拉开,衣柜门却从内向外“砰”地被撞开。   祁晨月狼狈地从里面跨出长腿,嘴里抱怨着:“这什么破传送装置,定位这么······啊,靠!”   郑尘挥舞椅子的速度很快,等他发现从里面出来的是谁的时候,手已经刹不住了。结实沉重的木椅子狠狠砸在祁晨月肩膀上,郑尘顿时心里一咯噔,仿佛不小心砸碎了什么珍贵物品一般。   他连忙丢下椅子,伸手拉着男人,去看对方被砸到的地方,用沙哑的声音急问:“伤哪了,哪里痛?”   祁晨月捂着肩膀,叫苦连天:“我去,小白眼狼你真行啊,我哪得罪你了。”   郑尘内心深处传来阵阵揪痛,这感觉并不像是自己被打后身体上的疼痛,却更加令他难受。   哪怕开始他确实想过用武力反抗这个男人,但现在他不想伤害他。   祁晨月确实被砸得有些狠,干脆不去椅子上了,撂袍子在柜子旁边坐下,从袖口里掏出一瓶药,把衣服解开一半,将瓶子抛郑尘手里。   “给我上药,这你总会吧?”   郑尘看着月光下白到发光的皮肤以及那底下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盯着这片本没有瑕疵的肌肤上非常碍眼的青紫伤处,略微有些发呆。   祁晨月听他半晌没有动静,不耐烦起来:“打了我连擦个药都不肯,还没当皇帝架子就这么大。不想擦你把药给我,那东西很贵的。”   祁晨月伸手过来夺药,郑尘却跪下来,打开药瓶,指腹蘸取了些药膏,轻柔地涂抹在他肩膀上。   祁晨月有些吃惊,定定地看着他。   郑尘忽然觉得心情不错。他喜欢祁晨月这样看他的眼神。   这些天在等待的时候,郑尘一直在想象对方会是以什么姿势、什么服饰出现。   但这人离开得太久,而自己又不曾有机会仔细地好好看他,所以渐渐的,他发现自己想不起这人具体的外貌。   是好看的,好看到惊人的。但是眼型是怎样的呢?鼻梁的弧度是怎样的呢?头发是只简单弄了一个发髻,还是有飘逸的丝带垂在后面?   这些在想象中总是那么模糊不定。   现在给他擦药的时候,偷偷去一一确认了。   眼尾微微有些翘起,所以表情中总会带着点凉薄的笑意;眼睫毛很密很长,在脸颊上有着精致的投影;鼻梁很挺,不太像他们这个地方的人,是北方人吗?   以及头发与衣服掩盖之下,对方的脖颈后,有颗淡淡的小痣。他记得这人右眼睛下也是有痣的。   这个人的痣每次都长在非常诱人的地方。   擦药的途中,那两瓣形状漂亮的嘴唇开合着,跟他讲话:“这些天倒是还挺安分的,不过你为什么不在床上睡?”   是那两个侍卫告诉他的吗?   “你是人,人跟狗不一样,不能在地上睡,明明给你准备了床,就要用上。还有不能再像今天那样,丸子掉在了地上还捡起来吃。”   捡丸子的时候,侍卫不在身边,这人怎么知道的?   “······”绿色的瞳孔转向郑尘,祁晨月眉头微微皱起:“我跟你说话,听到了吗?”   郑尘手一顿,说:“好。”   祁晨月轻哼一声,心情像是不错:“没有汪了,算有点进步。”   看伤口处理得差不多了,祁晨月将衣服拢起来:“行了,不用了。”   郑尘犹豫了下,还是出口说:“你身上有些伤,不是椅子砸的。”   是利器所伤,有些在布条下还渗着血。   祁晨月是去见了那个小周爷,然后被打了吗?   这样的话,无法原谅,下次如果还让他看到那个小周爷,他一定会拼尽全力咬死他,不会像之前那样失误。   祁晨月无所谓地说:“我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要伺候,我还有其他工作,不然哪有积分买这些药。”   “我辛辛苦苦赚积分给你治伤,你还不领情。”   郑尘完全没有听懂他的话。   什么叫伺候他,什么叫赚积分给他治伤,难道这个人身上的其他伤口是因为自己才造成的?   见他神色紧张的样子,祁晨月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郑尘面前这样笑,以前的笑都是假笑,温度并没有抵达眼底,但这次却有些暖意。   他伸手揉了把郑尘的头发:“骗你的,我哪能专为了你去干那种危险的事,我是为了其他人。不过也有东西是专为你带来的,我懒得动了,你自己去柜子里拿。”   郑尘打开已经敞开了一小半的柜门,随着他的动作,里面一批东西倾倒出来。   郑尘低头看向倒在自己脚边的东西——是一大堆书。   祁晨月让他念书的说法是:“现在你大字不识一个,哪怕进了宫里,别说做皇帝了,能活下来都够呛,所以这些书得全部背下来。”   郑尘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和他娘都这么笃定自己会跟那个至尊之位产生关联,但他不敢问,只能按照他的要求去做。   之前的主人都会用锁链捆住他,会用棍棒逼迫他,让他老实待在身边,可他从来没停止反抗过;然而祁晨月不一样,祁晨月是会随时抛弃他。为了不被抛弃,他反而乖乖听话了。   小房间的东西开始多了起来,笔墨纸砚、或简单或深奥的书籍、供临摹的字帖等堆放在窗下的桌子上,俨然一个公子哥的卧室。   郑尘曾经见到过周家那个最小的孩子不情不愿地读书,桌案也是在窗边。他父亲呵斥他顽劣不思进取,小孩子挂着满脸眼泪和鼻涕哇哇直哭,好像自己再学就要死了一样。   当时郑尘觉得这小东西完全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用挨打,不用做苦力,吃饱穿暖,只用装模作样地看看书,这样的日子不知有多好。   他曾以为这辈子都没办法跟那小孩一样过这种生活,可事情真实地发生了。   而且他比那个小家伙幸运多了,他的师父比那小混蛋的好看几百几千倍,也知识渊博几百几千倍,听说祁晨月可是过了乡试、即将参加会试的人呢!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笑起来。   可笑那周家大公子,还为跟祁晨月单独吃餐饭那么拼命,而祁晨月却经常伴他读书;周家那小公子,现在应该还是在那又老又丑又固执的师父手底下嗷嗷大哭,而他却有远近闻名的大才子做辅导。   不管从那一层看,他都赢了。   他嘴角咧开的幅度太大,导致一旁看书的祁晨月转过脸来,皱眉说:“笑什么?”   “没什么,读书很好。”在你旁边读书很好。   祁晨月手里的书卷翻了一页,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欣慰:“嗯,多读书,以后进宫少吃点苦。”   “《明经通问》我背完了。”   “行,下一本吧。”回答淡淡的。   郑尘有些失望。   第一次学会写祁晨月名字的时候,这人明明还摸了自己头,可现在自己背了这么多东西,他却再也没有将手搭过来过。   他喜欢这个人碰自己的感觉,不会像别人那样打他、揪他,不会用刀割他,也不会用烙铁烫他。   不会带来任何疼痛,柔软的,带着淡淡温度和香气的触碰,让他留恋。   他坚持地盯着祁晨月,想让他摸他。   祁晨月感受到这热切的目光,有些戒备地将书放胸口后仰上半身:“干什么?”   “你摸摸我的头。”   祁晨月怔忪了下,继而叹口气,无奈地伸手过来,完成任务似地摸了摸郑尘的脑袋:“以后是要当皇帝的人,一直这么小孩子气怎么办?你真能成剧本里说的那大反派吗?”   “什么是剧本,什么是大反派?”皇帝他确实当不了,但如果祁晨月需要,他或许可以当那个“大反派”。   “大反派就是那种······”祁晨月望向头顶,似乎在思考怎么形容:“脾气不好,有仇必报,为达目标不择手段,想要什么一定要得到······大概是这样吧。”   这种人明明跟自己背的书中的那些仁义道德的君子理念完全相悖,为什么祁晨月想要自己变成这样的人?   他以为祁晨月给自己看这些书,是要自己成为书里的那种人。   祁晨月偏头看他,绿色的瞳孔清澈透亮:“你听到这些行为,有什么感觉?是觉得爽,还是觉得可恶?”   爽是什么意思?但他并不觉得这些行为可恶。   为什么别人能随意折辱他,却要要求他以德报怨?温顺服从?   为什么别人可以随便伤害他,而自己不能打骂回去,不能杀死他们?   为什么他不能为了自己想要的用上一些手段,为什么他要放弃他想要的?   为什么,他不可以去努力拥有······祁晨月。   祁晨月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倏地笑了出来:“还行,看来还是有点反派基因的,没被那群畜生给磨圆了。”   “你会成为皇帝,成为顶端的那个人,现在好好读书,以后他们都得跪在你脚下。”   “我也会。” 第94章 中秋节   祁晨月算小半个郑尘的师父。这是他自己说的。   他不算很有耐心的人,除了刚开始教认字的时候多说了一些之外,其他时候每次郑尘问问题,他都只会给他丢几本其他的书,告诉他答案在里面,自己去翻去想。   他也不经常在这个宅邸待,只是隔几天来看看郑尘的情况,所以并没有开辟自己的房屋,有的时候累了会去郑尘床上睡一会儿。   因为这个原因,郑尘比以往要注意清洁得多。因为祁晨月会躺在他的被子下,娇嫩白皙的肌肤会接触到他的枕头,头发会散落在床单上,所以不能不干净。   他甚至在冬天也会每天洗澡,哪怕是冒着得风寒的危险也会用冰水洗,他不想祁晨月在他的床上闻到味道。   只不过后来祁晨月发现了他用的是冷水,后头那两个侍从每次到了傍晚都会送热水进房里。   这是少爷才有的待遇,郑尘一直没法习惯,可只要想到祁晨月是为了他才吩咐的,躺在热水桶里的时候就幸福得难以用语言形容。   祁晨月是怎么知道自己用冷水洗澡的呢?是怎么知道自己平常吃饭的细节的呢?他为什么会这么照顾自己呢?   他没有别的过人之处,但感知自己是否被监视的敏感度还是有的,于是对这些疑问,他始终想不通。   可这些带着疑点的诡异之处,在他现在如梦似幻的美好生活衬托下,如同阳光底下的阴影,不仅没有让一切变得黯淡,反而衬托得光线更加明媚。   那天夜晚从柜子里出来的男人,行踪诡异而神秘,像是个奇迹。像是独属于他的神明,降落到他身边,给他暗无边际的日子带来了光明。   祁晨月来的时候,一般会检查郑尘的功课,然后跟郑尘待一会儿,各自干各自的事。   大部分时候,祁晨月会带来一些吃的东西,有的他见过,有的他闻所未闻。   今天他带来的是月饼。   “这个叫月饼,有三个馅,水果蛋黄五仁······五仁你应该不懂,买多了,你随便挑着吃吧。”   “我知道月饼。”   “哦,那看来这设定还挺常用。”祁晨月坐下,将前阵子过来时看的书按照书签接着翻开。   郑尘挑着盒子里的那些月饼,不太明白他说的“设定”是什么意思。   ······祁晨月嘴里有很多词,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读书太少,所以没法理解他。哪怕是为了将来能听懂这个人说话,郑尘也没有怠慢过功课。   轻轻掰开月饼松软的表层,郑尘看向里面,动作顿了顿,然后将这个月饼递给祁晨月。   “怎么了?不喜欢蛋黄?”祁晨月扭过头来,一脸疑惑。   “你吃,这个是双蛋黄。”郑尘举着月饼说。   双蛋黄是幸运的象征,这个应该祁晨月吃。他希望这个人可以一直幸运。   自己皮糙肉厚扛打扛摔,祁晨月不一样,被椅子砸到都会痛得哭天抢地,所以他不能不幸运。   祁晨月看看郑尘,又看看月饼,神情松动了下,但还是回绝了:“我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你吃吧。”   不喜欢为什么要买这么多呢?总不会是专门给他买的吧?   郑尘坐在他旁边的红木椅子上,另外拿了一块月饼吃,望向窗外圆滚滚的明月。   八月十五阖家团圆,大家基本上都会边吃月饼边赏月。但是他没有家,也吃不起月饼,所以这个节日跟他没有关系。   更准确地说,任何节日都跟他没关系。   可现在散发着果香的内馅融化在唇齿间是如此松软真实,旁边就是祁晨月,今年的八月十五突然就从普通的一天,变成中秋节了。   从今天开始,郑尘可能每年都会期待八月十五这个日子。   他看了会那明晃晃的据说有嫦娥在里面的月亮,又低头去看灯下看书的男人。   祁晨月,晨月——跟月亮一样高不可攀的人。   他说他会跪在自己脚下,郑尘想象不出那个画面,这种事也不是他想要的。   祁晨月为什么想要这种事情发生?为什么一定要他当皇帝,到底想要从他身上获得什么?又是为了谁做到这个地步?   相处的时间变多了,但他对祁晨月的了解不仅没有加深,反而堆积了更多的疑惑。祁晨月是这个房间里最难读懂的书。   “吃东西的时候不要盯着别人看,这个礼节没人教过你?”祁晨月边看书边说了一句,可能是想起来确实没人会教郑尘这个,无奈道:“······算了,后面我教你。”   郑尘有点高兴。这代表着祁晨月可能会更加常来。他竟开始庆幸自己什么都没学过,这样祁晨月便需要多教他一些。   两人默默无言,祁晨月看了一会儿书,就把书摊开放在脸上遮住眼睛,仰脖靠着椅背,长叹了一口气,很疲惫的样子。   郑尘观察着他的动静,心里既担心,又惴惴不安。   祁晨月垂落在椅子扶手外的手腕上有淤青,这是上次来这的时候就带着的,非常刺目。   他担心祁晨月叹气疲惫是因为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而他没有问发生什么了的权力,只能干看着。   又惴惴不安于是不是自己自己哪里做错了。   是太吵了?坐得离祁晨月太近了?咀嚼声太响了?或者这次背错了好几个字?   祁晨月一叹气,他就完全不敢动弹,连月饼都没敢继续吃。   椅子上的人维持着近乎瘫痪的姿势,忽然将手插进书页底下,抹了把脸,然后两手拽着书猛地坐起来。   “我们出去一趟。”祁晨月看向郑尘。   郑尘还没反应过来,祁晨月却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去柜子里翻衣服:“我上次给你的衣服呢?放哪去了?”   郑尘默默过去,从抽屉里拿出两身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给你了你就穿,放抽屉给它们上供吗?”祁晨月把衣服拿起来,抖开挨个看了眼,觉得很不满意:“算了,去给你买新的。你把这件穿上。”   郑尘接过丢来的衣服,有些大,不合身,带着祁晨月身上的冷香。   这是有一次祁晨月在这休息后忘了带回去的外袍,郑尘收了起来,成了唯一被挂在柜子里的一件。   郑尘在祁晨月的眼皮子底下尽量维持着面部平静地将衣服穿上,被带着出了门。   祁家宅邸的大门打开,郑尘跟着他上了街,看着月光下带着些青色的石砖以及不远处隐约有人声以及璀璨灯火的巷子,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错觉。   这还是他来到祁宅之后第一次出门。   作为奴才是不能跟主人并行的,郑尘低着头,差两步缀在后面。   哪怕没有抬眼,仍然能从周围人发出的阵阵惊叹中想象出祁晨月一袭白衣穿行在灯火人群中的样子。   祁晨月走得很急,好像要找谁,又好像要逃离某个地方。   忽然,视野中出现了一个男人的手,那人急急抓住祁晨月的袖子,开口问:“这位兄台,可否······”   祁晨月甩开他的手:“滚,我很忙。”   男人:“······”   郑尘:“······”   看来他猜得没错,今天祁晨月的心情确实非常差,以往还是不会这么直接的。   很忙的祁晨月带着郑尘进了一家还开着门的成衣铺子里,那家人正在店里准备赏月的吃食,见突然有人进来,连忙说:“客人,我们已经打烊了······”   “有没他可以穿的衣服。”祁晨月一指郑尘。   店主看看祁晨月,又看看郑尘,立马判若两人地堆起笑,从柜子后抱出一堆衣服来:“这些都是上好的料子,款式也是当下最时兴的,少爷您看看?”   祁晨月从里面拣了几件,拿出其中一套在郑尘身上比了比,说:“你把这件换上。”   店主连忙殷勤地带着郑尘去更衣间。   郑尘不是没有来过这种店,但之前都是给他的主人们当杂役,从来没被店主如此讨好过。   那店主老脸差点笑出花来,伸手去帮他脱外袍:“小少爷,我帮你拿着。”   郑尘猛地将他的手拍掉:“别碰它。”   那店主被打了,不仅不恼火,反而更加亲切,连声说:“好,我在外候着,小少爷有事喊一声即可。”   郑尘等这人出去了,才慢吞吞将衣服脱下来。   小心翼翼地将祁晨月的衣服挂好,看向自己的身体。   从腹部,到手臂,再到两条腿,到处都遍布伤疤。他曾以为这些伤永远无法愈合,但跟着祁晨月小半年,它们也都慢慢从化脓流液变成了如今只带着些红痕的状态。   即使在渐渐愈合,这也始终是一具奴才的身体。然而只是因为他跟在祁晨月身边,竟然就被误认为是富贵家的小少爷。   心情说不上是觉得好还是觉得讽刺。   郑尘换了新衣服出来,店主一见到他就连连称赞:“好,实在是太好了,小少爷天人之姿,这衣服能被穿在您身上着实是有福气!”   商人这种存在,果然为了卖出东西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郑尘回到店铺中,店主一家都配合着演戏,交口称赞:“这衣服卖出很多件,从未见哪位穿得如此俊逸,看来还得好看的人穿才行呢。”   就连不该出现在男客面前的店主女儿也悄悄从里屋门口探出头来,好奇观看,郑尘抬头看向她,对方连忙满脸红晕地躲起来了。   郑尘看向祁晨月。   他呢?他也会觉得这件衣服很适合自己吗?   四目相对,祁晨月沉吟了一声:“还行。”回头去跟店主吩咐:“把刚刚我选中的那几套都包起来。”   “好嘞!”   郑尘本想自己抱着衣服,可店主殷勤地说可以送到他们的住处,于是他两手复空空地跟着祁晨月再度回到街上。   刚从店里出门没几步,就遇到了老熟人。   “晨月?”五步之外,郑尘的前主人,周家大少爷惊奇地看着他们两人。 第95章 出恶气   小周爷立即喜上眉梢,连忙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仆人的怀里一丢,走到两人跟前:“正想约你出来一聚,竟在路上遇见了,看来我们确实投缘,要不要去双喜楼喝一杯?”   祁晨月还没吭声,小周爷低头又看向郑尘,估计一时没认出来这是谁,笑着巴结:“这位是你的亲戚么?一起去······嗯?”   小周爷又仔细看了两眼,才终于从郑尘脸上辨别出两三分熟悉的样子,顿时露出活见鬼的表情。   “这······”   郑尘本以为祁晨月会跟拒绝前面那个男人一样拒绝小周爷,结果他开口却是:“刚好欠你一顿饭,走吧。”   各怀心思的三人来到双喜楼,进了房里,气氛有些尴尬。   小周爷坐在对面,见郑尘有条不紊地给祁晨月拉椅倒茶,盛汤夹菜,虽然依旧做着伺候人的活,行动之间却隐约带着点与祁晨月相似的从容贵气。   再加上这小孩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又换上了新衣服,一眼望过去,俨然就是个清隽沉稳的小公子哥模样,哪里还是当年连茅房石头都不如的低贱奴才。   小周爷看着对面两人互动,咬牙说:“晨月不愧是训狗好手,这狗养得挺漂亮。”   祁晨月落了座,也不搭话,张口就跟店小二要酒。   小周爷刀一般的眼神刺在郑尘身上:“我说为何传信不回,原来是找到了好下家,就看不起我这个前主人了。”   祁晨月这时候才说:“我说为什么老有奇怪的人进我宅子,原来是你。信是我烧的,下次再派过来,我连人都不还你。”   “······”小周爷脸色立时有些难看,又狠狠剜了郑尘一眼:“我只是怕这狗不懂事,唐突了贵人。”   郑尘垂眸给祁晨月倒着酒,不吭声。   “晨月,你们读书人有仁心,所以对这种奴才也很好,但他们只会觉得你是个好拿捏的主子,一旦找到了机会就会反咬你一口。你对他们越好,他们咬得越狠,这种事我见得太多了。”   祁晨月的回答简洁明了:“进门就属你叫得凶,你到底是不是来吃饭的,不是的就出去。”   郑尘剥虾的手指一顿,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周爷哪里被这样说过,还是当着曾经的奴才的面被这样侮辱,脸上一时间赤橙青紫好看得很。   祁晨月显然是个背景很硬的人,就算这样讲话也一点不担心得罪了人,只端了酒杯就开闷。   一杯接一杯,也不管包厢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自顾自地一口气干了半瓶酒。   郑尘怕他喝出事情,给他剥了一碟子虾,又夹了好些菜,劝他吃点东西。   祁晨月推开他:“没事,你别管我。”   他喝得太急太多,已经开始上脸,整个人泛起了粉色,从白玉般的脸庞再到颀长的脖颈,每寸肌肤都染上了诱/人的色泽。   对面小周爷的眼珠子都快黏在他身上了,这种急/色的样子让郑尘极其恶心。   他连忙伸手去拉祁晨月:“晨月,我们回去吧。”   小周爷终于跟逮着了机会似的,猛地将手里的小银杯往桌上一砸,吼道:“放肆!主人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祁晨月却端着半杯酒,问:“回哪儿?”   郑尘没有搭理在不远处发飙的小周爷,只温声对面前人讲:“回家。”   祁晨月笑起来,眸子里波光潋滟,带着深深的寂寥:“哪还有家啊我,对我差的死了,对我好的也死了,什么都没了······”   他又给自己满了一杯酒,遥遥对小周爷举起:“来,小周爷,干一杯。”   周家这大公子在祁晨月面前也只有低声下气的份,就算是刚刚被好一顿挖苦无视,现在祁晨月邀请,又连忙舔着脸举起酒,乖乖跟他对饮。   郑尘看着祁晨月一杯酒一杯酒地下肚,跟小周爷扯一些他听不太懂的生意上的话,心里阵阵揪痛。   祁晨月那一句醉语他听得清清楚楚。   怪不得祁家宅邸如此空旷寂寥,他以为那地方只是一个有钱人随手买的宅子,所以没有人气,但现在看来,这其中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隐情。   祁晨月上脸归上脸,酒量却好得可怕,小周爷已经在桌上瘫成了烂泥,他还稳稳拿着酒杯坐在椅子上欣赏呢。   “就这水平还想把我灌醉了上我,是不是傻逼。”祁晨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把酒杯一扔,百无聊赖地站起来:“酒量练太好了也是错,想醉都没法醉。”   他对郑尘一招手。   郑尘连忙过去。   祁晨月将手搭在他肩膀上,酒香与体香混在一起,融合出既清冽又危险的气息。他把嘴唇凑到郑尘耳朵边上,幽幽地说:“看剧本说你以后还会招男宠,现在有这癖好没?我带你去隔壁南风楼玩玩?”   郑尘明明没喝酒,却感到也有些醉了,祁晨月吐出的温热的气息让他脸上身上一阵阵发烧,脑子被搅得一团浆糊。但好歹比他主子要冷静点,皱眉说:“我们回去吧。”   祁晨月笑了下:“哈哈,也是,还是小孩儿呢,我爹要知道我跟你说这些铁定得揍我了。”   他笑了一会儿,又有些怆然,淡淡道:“回去吧。”   两人正往外走,谁知趴桌上作死人状的周家公子还保留了一丝神智,在他们路过时抓住郑尘的衣服,恶狠狠说:“你不过是我周家······一条狗,不要太得······”   郑尘垂眼看着他,在他“意”字没说出口时,忽然从桌上拿了一碟子辣汁泼他脸上!   辣汁正对着眼睛泼的,一碟子出去,下一刻周家这位就捂着眼睛嚎啕惨叫起来,倒在地上翻滚。   祁晨月抓着郑尘的手一紧,低声说:“走!”   两人在众人赶到之前寻了个人少的楼梯出去,下到一楼从后门出去,隔着树荫和窗户看他们刚刚喝酒的包间里人影攒动、鬼哭狼嚎,祁晨月噗地一声笑出声来。   他一边拍着郑尘的肩膀,一边哈哈大笑:“你小子,真损啊。”   郑尘跟他不一样,郑尘这一碟子真的是带着无限恨意的。先不论这姓周的之前对自己疯狂折磨,单单只是居然敢试图染指祁晨月这一点,就无法忍受。   如果不是怕牵连到祁晨月,他甚至想直接在这里把姓周的弄死。   可刚刚还如此汹涌的恨意,在祁晨月的笑容之下,也很快被抛之脑后。他忍不住跟祁晨月一起勾起唇角。   祁晨月偏头看着他,眼里带着些赞赏:“那店主说得也没错,确实还挺好看的。以后穿上龙袍,就更威武了。”   他揉揉郑尘的脑袋:“也差不多该到时间了,过一阵进了宫还得受苦,有什么想要的现在就跟我说,后头估计要对不住你,就当做先给你道个歉。”   听祁晨月这个语气,好像他真的很快就要进宫了。那祁晨月呢?祁晨月也会进宫吗?后面还会再见吗?   郑尘拉着祁晨月的衣服,喉咙阵阵发紧:“我不进宫。”   慢慢周家的家丁也赶到了酒楼这,祁晨月拉着郑尘离开。郑尘握着他的手,一迭声说:“我力气大,每天挑三十桶水没问题。”   “我也很会打架,做家丁也可以的。”   “我眼神也很好,可以帮你看家。”   “我不走可以吗?”   祁晨月握着他的手很大,掌心干燥而温暖,这温度让他眼眶发酸:“求你······”   带领着他离开的人半晌没有出声,只在他终于带上了一丝哭腔的时候才回道:“没事,现在这些事儿你后头都会忘记的。”   “这种事由不得我,也由不得你。”   两人闷闷地一路回去,看着空旷无人的宅邸,郑尘许下了他第一个愿望。   他想祁晨月在这住一晚。   之前祁晨月虽然会在这休息,但大部分都是白天,没在这过过夜。   今天他喝了这么多酒,如果在外面也没有家人的话,郑尘担心他一个人走会出事。   提出心愿的时候很忐忑,觉得会被狠狠驳斥,但祁晨月很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进了屋,因侍卫今天也回去过节了,没有热水洗澡,郑尘便自己去烧了水。接水的时候祁晨月也来了,挽起袖子要提桶。   郑尘连忙拉住他:“我来就好。”   哪有主子干提水的粗活的。   祁晨月拎着桶大步跨走:“要让我爹知道我雇童工,估计得打断我的腿。”   郑尘赶紧提着另一桶水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你爹很凶吗?”   “其实也还行。”   “那他······”   “死了,就在八月十五。”   “······”   所以今天状态才这么奇怪吗?心里一阵既心疼又喜悦的奇妙情绪潮水般涌上来,他不想看到祁晨月寂寥孤单的样子,又卑劣地欣喜于对方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所以八月十五还需要跟自己在一块的境遇。   因为祁晨月也要在这洗,平常郑尘用的那个浴桶就有些嫌小。两人从储物间拿了个大的浴盆出来,郑尘把桶清理干净,一边调水温一边看着祁晨月旁若无人地宽衣解带,心脏跳得像要从胸口飞出来。   祁晨月将长发往脖子后一拢,转过半张俊逸的脸:“你怎么不脱?”   “啊?”   “都这么晚了,桶也够大,就一起洗呗。” 第96章 入宫   嗯······意料之外的情况。   郑尘低着头,除了自己泡在水里的脚尖和膝盖,哪里都不敢看。   虽然把祁晨月留下时带了一些小心机,比如大晚上的对方应该不会再收拾一个房间出来,估计会考虑跟自己睡一张床,今晚或许能跟这人再亲近一点。   但是······   这也太亲近了吧。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一起洗澡?   而且就算是他不想冒昧地看太多,可祁晨月那么长两条腿塞在这小小浴桶里,不可能不伸到这边来。于是视野里不仅有他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还有另外两只白玉般的腿和脚。   祁晨月的右脚就放在自己左脚旁,似有若无地贴着,透过带着热腾腾雾气的水面,能清晰地看到圆润带着粉色的脚趾、骨感修长的脚背、玲珑精致的脚踝,以及再上面的纤细小腿。   再往上不敢再看了。他庆幸水温够热,能够为自己面部滚烫找到理由。   谁知这时候,刚刚还安分放在一边的右脚突然碰了碰郑尘的脚,郑尘差点从浴桶里跳起来。   “怎么不说话?害羞了?”那只脚蹭了蹭郑尘的小腿,水流涌动,滑腻的触感从肌肤上滑过,让郑尘整个人头皮发麻。   “不要碰。”郑尘将腿挪开,整个人虾米般蜷起来,把头偏到一边,不敢与那个人对视。   那人带着丝痞气嬉笑一声:“你天生喜欢男人?我记得不是啊,开始的时候不还收了挺多女人?”   郑尘垂下眸子,掩饰住转瞬即逝的不悦。   动不动就“他记得”,他记得什么?这个人总是一副很熟悉自己的口吻。   他什么时候收过很多女人,是指之前跟自己搭话的同是奴隶的女孩还是那些一时兴起的小姐们?他从来没有跟她们有过什么。   明明是因为·····郑尘快速看了祁晨月一眼,又重新垂下眼脸。   这个男人对自己有多好看简直毫无自觉,不管他之前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任何人到了这个人面前,都会变成喜欢祁晨月。   水波荡漾,祁晨月哗一声从浴桶里站起来,毫不在意地撩起滴水的乌黑长发,拿一旁的干毛巾擦了擦:“我洗完了,你早点出来,明天去集市一趟,给你买点东西。”   郑尘抬眼:“买什么?”   “买些日后可以让你少受点苦的小玩意。”祁晨月往身上松松裹了个袍子,回头笑道:“我在床上等你?”   “······”这个人真的是。有的时候觉得他也很恶劣。   ——   第二日的清晨,郑尘是在祁晨月怀里醒来的。   窗户开着一半,阳光恰好照在对方脸上,乌黑的头发散落着,松散的衣襟间半遮半掩地露出小半个胸膛。明明他俩用的是一样的皂角,偏偏祁晨月身上味道就是不一样。   这感觉不知道有多好,郑尘在床上失神地呆了很久,幻想着有一个法术,可以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他俩今天还要去集市,如果是要去西街早市的话,现在就该起来了。但他舍不得叫醒对方。   磨磨蹭蹭间,居然是祁晨月先从床上坐起来。担心自己醒了一直盯着他看的事情败露,郑尘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床和被褥传出轻微的震动感,祁晨月的气息靠近,一只温热的手放在了郑尘脸颊上。   呼吸急促、心跳加快,郑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感到这只手挑开他额前的头发,然后不动了。   半晌,才听到这人说:“抱歉。”   ······为什么总是在说这句话。   但此刻郑尘理应“睡着”,根本无从询问。   祁晨月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就从床上下去了。悉悉索索能听到他穿衣的声音,开门的声音,与侍卫交谈的声音。   估算着时机差不多了,郑尘才佯装醒来,从床上坐起。   这还是第一次他这么晚起床,正常情况下这个点他柴火已经砍了十几捆、水打了三缸、衣服也该开始洗了。   心里有种不干正事的愧疚感,他下床穿衣,探出窗户去看外面,祁晨月还没走,正跟侍卫交代东西。   隐约听见类似于“把宅子处理掉”“东西烧了或者卖了都行”之类的话,莫名心头有些发慌,想再听更多,祁晨月却已经发现了他的身影,停止交谈,向他走过来。   “醒了?洗漱了没?换好衣服我带你出去吃饭。”   郑尘仰头看他,忽地开口:“今天可以不出去吗?”   祁晨月身子顿了顿,表情有些奇怪:“怎么突然说这个?”   郑尘说不出来原因,只是没来由地感觉不好,好像出去之后就会有坏事发生。   “别闹脾气,”祁晨月语气柔和,态度却很坚决,不给他拒绝的余地:“洗漱完我带你出去。”   郑尘心神不宁地梳洗完,跟着祁晨月再次上了街。   因是白天,跟祁晨月搭话的人比昨晚多得多,今天他心情好像恢复了,回应了一些言语间像是跟他有交情的人。郑尘被拉着站在他身旁,那群人跟祁晨月说完了话,总会低头夸他,说些“形貌俊秀、必成大气”之类的废话。   不想被其他人觉得祁晨月身边带的小孩儿不懂礼节,郑尘也学着书上的那些官家小孩挨个做出回应,祁晨月低头看他,眼神中隐约有点“孺子可教”的满意。   郑尘拽着他的手不松开,努力表现,两人就这么在街上逛了大半天。一路上祁晨月都在问郑尘想要什么,被问得太多了,郑尘只好点了些自己其实也并不是很想要的东西。   这些东西与祁晨月给他买的物件混在一起有小小一马车,祁晨月差了人运走,他们则边逛边回家,等到快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往西边滑,郑尘眼看着祁宅的屋顶在远处隐约露出了个尖,觉得今日或许就该这么结束了。   正庆幸于自己早上那强烈的不安感没有发生,祁晨月却猛地站住了脚。   郑尘不解地跟他一块儿停下,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走了,转头却见祁晨月看向他俩左侧的街道,嘴唇紧抿,眼神凝重,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小孩儿,我也觉得对不起你。”他嘴里喃喃自语:“但这是没法的事。”   “所以,我很抱歉。”他偏头看向郑尘,目光中带着复杂的情绪。   郑尘很想问到底怎么了,但这个不需要他问出口,因为很快就有了答案。   只见街道西边忽地扬起一阵尘土,马蹄和警告行人让道的吆喝声从远及近地响起来,附近的摊主见来势汹汹,都纷纷将外边儿容易被撞翻的货物搬到内侧。   郑尘下意识地将祁晨月护到身后,想让他离道路中心远一点,免得被马蹄误伤。然而这人却跟被钉在了地上一样,不仅自己纹丝不动,还按着郑尘的肩膀,让他也无法动作。   说时迟,那时快,骑马的那群人已经冲到了眼前,郑尘被尘土扬了一脸,还未看清马上人的模样,忽然感到自己的肩膀被轻轻往前一推,整个人往道路中间倒去!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巨大的马身遮天蔽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之中,高高的马蹄扬起,下一刻就要狠狠踩在他脸上!   出于保命的潜意识,郑尘在万分之一秒间侧身往左边一滚,堪堪滚到马腹之下,用手臂护住头部,尽可能地将自己蜷成一团。   那骑马的见自己要踩到人,猛地提气狠狠拉住缰绳,马前蹄高高冲天扬起,后蹄匆忙倒退了几步,一阵马嘶人喊的慌乱之后,现场才算是稳定下来。   骑马的是个青年人,一袭白衣,身形矫健,从马上一跃而下,下了地一通乱找,终于在马肚子下发现缩成虾米状的郑尘,片刻安心之后破口大骂:“找死吗!!挡在路中间!”   郑尘却恍若未闻,在烟尘与众人的窃窃私语之间,脸色煞白地看向祁晨月的方向。   对方站在几步之遥的距离外,并没有看他。   郑尘感到耳边一阵嗡鸣,心尖上传来既尖锐又剧烈的痛苦。   他不理解为什么祁晨月突然要这么做,他们在一起的这小半年里,对方对他太好了,好得他警惕心都丢了,以至于当祁晨月将他推到马蹄底下时,比起愤怒和仇恨,第一个反应是不解。   乱七八糟有几只手把他从马肚子下拽出来,郑尘却像个被卸掉了发条的破木偶一样,完全不反抗,也不动作,只直直地看着不远处的男人。   白衣男子逮着郑尘好一顿输出,渐渐地看清楚了这灰头土脸的小孩的样貌,微微一愣:“等等,这张脸······你是······”   白衣男子刚说出这句话,祁晨月就从人群之中转身离开。   郑尘的心瞬间凉了半截,挣扎着往他那边赶,手腕却被紧紧攥住,白衣男子死死抓着他,非要再辨认下他的脸。   正是日落之时,霞光漫天,背后是他们一块儿住了半年之久的家,而祁晨月离开的方向却完全相反。晚霞落在那人双肩之上,仿佛要将那人化入空气之中,再也捉不住,再也瞧不见。   郑尘发疯一般地挣扎,大喊着祁晨月的名字。   那人头也不回。   半年之后,郑尘入宫,迎为当朝皇帝膝下幺子,赐名赵承。   作者有话要说: 第97章 尾声   赵承发现自己缺失了一段时间的记忆。   他记得自己的母亲如何病死,记得发臭的尸体如何引来一茅屋的蚊蝇。   记得自己为了抢一根没有多少肉的骨头被其他的乞丐打到半死,记得如何被带进大户人家成为奴隶。   也记得周家那个大少爷要他做狗,记得烙铁把皮肤烧焦时的气味,记得伤口化脓的痛楚。   但之后的记忆丢失了,准确来讲,是半年左右的记忆丢失了。   那应该是一段很重要的记忆,当初肯定发生过什么事,让他每个午夜醒来时都冷汗浸透衣襟。   他的记忆不是一下子都丢失的,因为他找到了自己写给自己的记录。   那些纸页上用潦草的字迹零散记录着一些重要信息,每页纸的右下角都标注了日期。   “祁晨月,白衣。”   “绿色眼睛。”   “脖颈后有痣,左眼(叉掉)右眼(再叉掉)好像眼下也有痣。”   “找到他,不要忘了找他”   “绿色柜子,上面有牡丹,他出现的地方。”   再之后是一些自怨自艾的话。   “他不要我了。”   “我忘记了他的脸。”   “那个宅子已经被烧掉了。”   “柜子找回来了,但他没有再出现。”   “好想他。”   太恶心了,不敢相信这是当年的自己写下来的东西,那个叫祁晨月的男人到底给自己下了什么咒,让他跟个小姑娘家似的对着一个破柜子肝肠寸断。   赵承猛地将这些纸张塞进木盒子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扭头望向房里的那个亮紫色带绿牡丹浮雕的木柜。   那个男人出现的地方?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种柜子里,难不成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心烦意乱,但鬼使神差地,他没有把这个柜子丢掉,可也没有按照纸上的那些指示去刻意找那个男人。   说白了,不管那男人对之前的自己多重要,既然是对方先抛弃了自己,那也没什么留恋的必要。人家一个富家公子哥,要什么狗啊猫啊的没有,说不准就是玩腻了顺手把他扔了,犯不着再舔着脸往上送。   而且这深宫之中,人人机关算尽,民间剧本里把皇子们写得再怎么风光无限,跟他这种没什么好出身的野皇子也没半铜钱的关系。他为了活下来就已经很艰难,没有什么心情搞那些情啊爱的。   正思索着,忽然奴仆来报,皇帝身边的王公公来了。   赵承连忙出去,那王公公睨了他一眼,尖声尖气地说:“十七殿下好大的架子,陛下正跟你诸位皇兄在韵园赏月,独独不见您,还得特意来请呢。”   压根就没人告诉他这件事,赵承微微一愣,转瞬间将心思藏在眼底,皮笑肉不笑道:“我手脚慢,劳烦公公带我过去了。”   到得韵园里,明月之下,满园繁花沐浴在淡淡光泽之中,各殿妃子皇子更是着装鲜丽富贵,优雅奏乐声轻声交谈,其乐融融一片。   赵承赶到园里,对他名义上的父皇行了个礼,皇帝冷淡地“嗯”了一声,差使太监给了他一个偏僻的座位,就没管了。   其他皇子的桌子上果蔬月饼都丰富精致,独独他的桌上,好像随便应付了一下似的放了两三个月饼。   不时有皇兄们讥讽的目光飘来,他恍若未觉,只是看着桌上的其中一个月饼有些发呆。   是个蛋黄月饼,他依稀记得跟谁吃过这个。   出于某种心理,他没有动蛋黄的,而是拿了另一个月饼吃起来。   前些日子他被人设计陷害,引起圣怒,父皇给他下了节俭令,这些日子只能靠每天一个馒头两碗小米粥度日,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现在得了几个月饼,也顾不上口味如何,只是尽量维持体面地往嘴里塞。   他正暗自狼吞虎咽,宴上的曲子却奏完了一首,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来,是那个比他只大了两岁的皇姐:“父皇,这些曲子都好没趣,蓉儿都快睡着了,祁大人什么时候来呀?”   一直对赵承没什么好脸色的皇帝笑着哄她:“蓉儿这么惦记他?连陪陪朕都不肯,已经差人去唤他了,蓉儿想听什么曲子、看什么舞,自己选吧。”   赵蓉还没开口,一个皇子就叫起来:“既如此,小十七迟来,理应赔礼助兴,不如舞一曲如何?   这是把他跟那些舞女一样使唤,赵承拿着月饼的手一紧,眼底怒火一闪而过,沉声说:“我不会。”   “小十七相貌秀美妍若好女,竟不会跳舞,当真是暴殄天物。此貌若是女子,不知引得多少他国皇子垂涎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也游离在赵承的身上,这种让人反胃的眼神仿佛一只毛茸茸的手,从脸颊一路往下爬,让赵承想起那个早就被他弄死的小周爷。   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放在桌下的手揪紧衣服,赵承按耐住自己的怒意,皮笑肉不笑地从牙缝里憋出一句:“皇兄谬赞了。”   他话音刚落,就有太监通报,说“祁大人来了。”   赵蓉最为高兴,双颊飞红地撑起身体去看,气得她父皇笑骂了一声“毫无公主气度”。   赵承所坐的这一侧正是花园入口附近,当他皇姐心心念念的祁大人过来时,正好从眼底下瞅着对方青色衣摆下边一只冷白色的手。   赵承心里狠狠一跳。   有些人就是这样,你只看他一只手、一个模糊的侧影,就能脑补出这人惊天地泣鬼神的出众外貌。更何况她皇姐虽然刁蛮开放,但见惯了宫里那些俊男美女,眼光也高得不像话,绝不会对个普通姿色如此上心。   他本对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毫不上心,但现在也勾起了些兴趣,抬眼去看。   那人正跪下行礼,说一些陛下皇子洪福齐天之类的客套话,赵承将视线投过去时,对方也正巧抬头。   视线隔着十几步的距离撞到一起,赵承手里的月饼险些掉在桌上。   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眼尾带着点轻微的上挑。男人维持着下跪的姿势,绿色琉璃珠般的眸子带着奇异的色彩凝视着他,勾起一个勾魂摄魄的笑。   不是对别人,就是在对他笑。   赵承忽然感到有些呼吸急促,脑子发昏,父皇皇姐他们说话的声音一概远得像是被推到了天边,只留下自己响亮到感觉能被在场所有人听清的心跳。   估计是被赐了座,那男人站起来,往他这边走。   赵承看着他越走越近,步伐仿佛踩在自己心上一样,满肚子的月饼汤水都变得滚烫起来,脑子完全没法正常运转。   他几乎兴起逃跑的冲动,潜意识告诉他,如果跟这个男人扯上关系,自己以后就完了。身体每个部位、每寸肌肤却都在为对方的接近狂喜。   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绪扯得他痛苦不堪,但他面上不显,只是浑身僵硬地端坐在座位上,控制着自己的思绪,避免在父皇面前出丑。   这个祁大人一来,赵蓉就立时活跃起来,一个劲儿地给他斟酒,搭话。父皇也分外赏识他,说他学识渊博、才华横溢,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他一个臣子,皇上赏赐的、赵蓉端上来的吃食在桌上堆到放不下,比赵承这个皇子还要多得多。两相对比,更显得赵承桌上空空如也,像是一个陪侍的奴才。   赵承攥着拳头坐在自己位置上,听着他们言笑晏晏,如坐针毡。   旁边那人跟他皇姐谈笑的声音从容磁性,清淩温柔,越是如此,越像是有块巨石堵在赵承胸口,烦闷到饥饿都忘了,只觉得他们说话的声音聒噪到难以忍受。   这该死的赏月宴像是永远没有尽头,好不容易熬到父皇起身离席去休息,赵蓉也被不情不愿地拉去睡觉,赵承下一刻就要跟着离开。   一只手却忽地拉住了他的手腕。   赵承最讨厌别人碰到自己的身体,下意识地狠狠甩开,那手却纹丝不动,他正准备呵斥,却撞进一双温润的眸子里。   “殿下。”男人的声音很特别,低沉温润,带着些沙哑,虽然跟其他人一样喊着这两个字,却让赵承觉得自己耳朵被凭空咬了一下,如羽撩拨在心间。   男人另一只手举着一个月饼,细看下去,那内陷中间是两个黄澄澄流油的蛋黄,他抱歉一笑:“这个殿下能帮我吃掉吗?”   赵承压下自己心里疯狂翻涌的情绪,冷着脸故作烦躁地呵斥:“公主赏赐,你竟敢另赠旁人!”   但又不敢声音太高,怕别人真听见,抓这个人的小辫子。   男人眉毛耷拉下来,一副为难的样子:“这双蛋黄是福气的象征,臣无法吃甜食,若将其丢弃,就更是罪过了。”   他说得一脸温和可怜,手劲却越来越大,诱使赵承重新坐下。   他这么一讲,赵承眼神再往月饼上引人垂涎的蛋黄飘几次,刚刚忘记的饥饿感又升了起来,再加之胸腹间有些奇异的焦躁感,让赵承无法拒绝这个男人的请求。   他劈手将月饼夺过,佯装不乐意地吃起来。   男人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身上飘来若有似无的香气。   吃完了月饼,男人又说桌上的鸡腿也吃不下,央他再帮帮忙。   赵承不算愚钝,怎么不会看不出对方的意思。无非是察觉到自己饿得狠了,变着花样给自己塞吃的。   听起来很善良,但赵承从来都不待见这种善良,一方面是这样会让他觉得自己越发凄惨,需要别人可怜他,另一方面是怀疑对方的好心里是不不是掺着刀子。   可这个男人给他的东西,他的尊严和警惕心再怎么叫嚣,也无法不收下。   见面第一天,他就恐惧地发现,自己拒绝不了这个人。   从宴会上下来之后,赵承回到屋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堆他锁在柜子里的纸。   被揉皱又展开、历经多次摧残的纸张上赫然记录着熟悉的话语。   “绿色眼睛。”   “脖颈后有痣,左眼(叉掉)右眼(再叉掉)好像眼下也有痣。”   赵承呼吸急促,捏着这些纸呆站在原地,在心里补充:是右眼,右眼下有痣。   “找到他,不要忘了找他”   “绿色柜子,上面有牡丹,他出现的地方。”   赵承转过头,月光之下,木制柜子孤独地矗立在房间一角,表面覆盖着的薄薄灰尘让它显得有些老旧,但上面浮雕的图案依旧清晰可见。   这是一个通体紫色,带着绿牡丹浮雕的柜子。   是男人出现的地方。   记忆的闸门倏地打开一隅,消失的记忆开始慢慢回归。   抛弃他的男人,回来了。   ——   “总之演员就是这么一种出卖灵魂的生物,那时候我也觉得挺对不起你的,但后头我变成你男宠,你不也都讨回来了嘛······”耳边男人的絮絮叨叨将严克的思绪拉回现实,他看向倒映在湖里的晚霞,湖水涟漪轻泛如同在呼吸一样,落日如同流心蛋黄,将附近的云层次第染出红橙两色。   稍一回想,过几天又该是八月十五。   何季的手跟他的十指交叉牵着,靠在自己肩膀上说话的时候,隐隐的震动顺着接触的区域扩散开来。   “不过才两年多,就变得那么狠了,把我吓一跳。”   严克:“······”   这人说的没错,自己当时确实为了生存与夺权做了很多恶劣的事,何季在那世被贬为奴隶时,自己也强行将他收做了男宠。   再之后,一方面出于稳定政局的需要,另一方面吃醋于何季总是惦记着另一个男人,他跟何季表面主仆,实际上斗得死去活来。   他俩之间,其实说不上是谁对不起谁,因此当后面何季跟他坦白,说虫族那世老觉得他想杀自己的时候,他的心情很是愕然。   就算是再怎么生气,他也没想过真对何季动刀子,倒是何季第一世的时候为了摆脱自己老是做自残的事,他最气的不是其他,而是何季一次次地离开。   更过分的是,何季每次离开都采取最血肉模糊的惨烈方式,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第三世所有记忆全部回归,一切前因后果爱恨情仇都堆到一起,再加之遇到了老熟人——虫族世界时与他取消婚约的那位前任雄主。   这位演员变成了当下世界的新任魔尊,对方挑衅挖苦般地跟他说了主空间攻略任务的事,他才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何季所需要走的“剧情”罢了。   汹涌的痛苦与恨意几近将他淹没,他用了几百年才消化成功。他曾想过这一世如果何季再出现,自己绝不会重蹈覆辙,要么离他远远儿的,要么往死里折腾他一次,让他知道自己也不是那么好给他玩弄的角色。   可当何季真的再出现,先前做的所有心理建设瞬间坍塌,几乎淡忘的对这个人的贪念与渴望在见面的那一刻立时决堤。   再怎么痛苦,当对方的手碰到自己的肌肤时,就什么都忘了。   再怎么想折腾他,看到对方在这个世界纤细瘦小的样子,也下不去手。   再怎么恨,当亲眼目睹对方腹部被洞穿时,也只剩下心疼。   严克都为这么窝囊的自己叹气。   “所以如果你真上去了,他们忽悠你做演员好,你别信,你跟祖小雨一个性质的,干不来这活。我给你先打听打听有没合适的职位······”靠在他肩膀上的何季还在说着话,见严克没反应,微微抬头:“你听见没啊?”   严克忽然低头,将那两片嘴唇含住了。   何季没想到这会儿会突然接吻,但也没推开,揽着他的肩膀张开嘴。   严克边亲边将手探进对方衣服里,沿着背部的脊柱抚摸向上,揉捏着手掌中细滑的皮肤。   何季喘着气,看了眼毛毛房间的方向:“进房吧,让孩子看见对性/教育也太不好了。”   严克托着他的屁股把他抱回房里。   两人滚了一通,忽然在窗户外边透进来的盈盈月光笼罩下,严克问自己怀里的人:“那柜子,你认识吗?”   何季看了眼那熟悉的紫柜子:“认识啊,话说你真不准备换啊?”   这他妈就是不认识。他俩到底谁被消了记忆?这么重要的事都不记得。   严克深吸口气,半晌,又将这口气缓缓叹出,对何季说:“我爱你。”   根本是爱惨了,才能完全栽在这没心没肺的人身上。   何季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了啥,垂死病中惊坐起地从床上弹起来:“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听清算了。”   “啊!!你再说一次!”何季抓狂道:“话题转得太快了,我真没反应过来。这柜子跟那句话有什么逻辑关系啊!你再说一遍我找个录音机录下。”   严克看着他当着自己的面调开可视化积分商城,在上头搜索录音机,忍不住勾起嘴角。   算了,忘了就忘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只要这人往后都在自己身边就行了。   前几天收到的那封给何季的万字情书,他一字不落地全看完了。   这封信的日期不是最近,而是两百多年前,按照送信人的说法,是这个写信的人因为意外彻底被主空间消除,这信才被当做遗物送了来。   信的主人也是个演员,跟何季合作过几次,写了很多跟何季相处的细节。他们合作期间,有一段正是赵承与祁晨月撕得水深火热的时候。   那时何季满心满眼还是复活他父亲,什么工作都干,什么危险的活都接,但还是跟她讲自己最难受的是对下头那小皇帝太狠心了。   那演员还狠狠嫉妒过自己一阵来着。   看完整封信,比起跟以往一样恼火于何季这厮老是在外头引来莺莺燕燕,却更是怅然。   写信的人应该很优秀吧,是个女人,字迹隽秀,文字优美细腻。   隔着信都能看到当初何季既青涩、又生疏,既痛苦、又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现在何季是老油条一根,完全看不出当年还有那么稚嫩的一面。   如果当年这封信就送了出去,这个女人又恰好在何季身边,比起跟他撕得昏天黑地、压根不清楚何季心境的自己,或许这个人更有可能跟何季走到一起吧?   但那又怎样呢?最后何季还是归他了,遗憾也就永远变成了遗憾。   消失之后万字情书送到了暗恋者的手上,心意传达到了,却也永远得不到了。   从这个角度,他现在跟何季在一起,本身就已经胜过外面那些男男女女太多。而他也不想像这个女人一样留下遗憾。   他要做只有他这个伴侣才能顺理成章地对何季做的事——   “行了,这么点小事,哭天喊地的。”   严克将何季按在床上,亲了下对方眼角的痣:“我爱你,这回录下来没有?”   何季呆呆地关掉录音键,看着傻乎乎的:“哦,嗯。”   “再做一次?”   “今天还来吗?”   “我说了两遍,你做两次不可以?你这人不会不行吧?”   “行行行,你别直接放,小心受伤……”   作者有话要说:   这部分的番外主要解释了为什么后面每个世界受受都会下意识地带着同款式的柜子。   其他部分的番外本来准备写,但是三次元繁忙,渐渐地也吃不消了,所以就完结在这里吧~   这是我的第二本书 hhh,哎呀还是经验太少,节奏没有把握好,反应过来的时候格外捶胸顿足来着。但转念一想,这也是进步空间啦。在这本书里学到的经验,会好好用到下一本书中的~   这本写到中间的时候,第一本书的编编告诉我那本准备做广播剧了,有点意外,那本更没经验,心疼广播剧那边的制作老师们了,如果出了会告诉各位宝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