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内测时他即为神[无限]
　　作者：清酒渍
　　简介：
　　专栏《谋杀国王[无限]》求预收（下本），文案放在下面啦~
　　高亮：正文即将完结。
　　【每一个完美游戏的诞生，都会进行无数次的内测。
　　在消耗生命之前，你真的找到存档点了吗？】
　　无笙在一片诡异的白雾中睁眼，于不断重复的机械电子合成音里找到出路。
　　“你好，我叫无笙，九死无生。”
　　“如你所见，我就是流言里那个柔弱无辜又胆小爱哭还一无是处的低基础值废物。”
　　可他话音刚落，便抬手扎起了及肩短发，在这光怪陆离的游戏中含笑着屠戮四方。
　　“内测人员评语？”他的薄唇微张：“我的评语是：不值一提，建议回炉重造。”
　　尘埃落地之时，幸存者看见了高悬的电子屏幕—
　　【大型游戏副本：《铁塔犹在》
　　通关率：0.001%
　　通关人员：无笙。】
　　-
　　小剧场1：最近游戏很不太平。
　　一位看上去总是我佛慈悲嘴角带笑的少年，以极致的暴力美学单手抓爆了副本boss的脑袋。
　　记者：“请问您的目标是什么？”
　　无笙：“将我的爱人抓回来，关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然后捆住他的手脚，让其日日对我告饶。
　　-
　　小剧场2：某人鱼副本——
　　一直披着马甲，不停收集老婆周边的“懵懂”npc再次贴了过来，在烛光下分外讨巧地摇了摇尾鳍。
　　无笙：这个在不同副本里老跑来贴贴的家伙……怎么长得那么像自己的旧情人？
　　他觉得自己藏得很好么？
　　但是好想咬一口他的尾巴尖……
　　找到了，抓起来，捆起来，藏起来。
　　睚眦必报一身反骨的疯批美人（受）×老谋深算从未入戏的忠犬戏精（攻）
　　阅读指南：
　　1：攻受都不太正常。
　　2：角色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
　　3：正常游戏发布规律：初版→封闭删档内测→限定账号多次内测→全平台不删档公测→正式发行。
　　4：攻受身心双洁，箭头贼粗。
　　——《谋杀国王》文案——
　　假装娇气乖巧实则疯批美人攻（新王）vs表面清冷矜持实则傲娇炸毛受（先王）
　　一个表面看上去完全按照攻略来的萌新/一个看透游戏本质疯狂找bug过关的大佬。
　　——
　　【没有谁会记住先王，他一朝身死，华美的长袍便化作了自缚的茧。】
　　“国王”，是最具有噱头的猎物。
　　南林带着满身伤痕重新进入无限世界。他隐姓埋名，目的唯有一个：杀回王都，夺回王座。
　　但在这条风雨路中，他却捡到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大美人。
　　二人一对视——
　　南林：好乖，好柔弱。
　　阮虞：我可乖，可柔弱。
　　于是，在这人人自危，性命朝不保夕的恐怖游戏中——
　　阮虞（泪眼朦胧）：“这里看上去很危险。”
　　背过手捏死不知哪来的触手。
　　南林（= =）：“嗯。”
　　抬脚碾过土里冒出的头盖骨。
　　阮虞（蹲在高台）：“哥，抓住我的手。”
　　南林（左手按住激动的右手）：面无表情地拐出大门。
　　游戏：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这两人总是不按套路出牌？
　　观众：道理我都懂，但有什么是兄弟们不能听不能看的？
　　等等...那手！手！放哪儿呢！游戏！审核！！你看他！！！
　　南林垂眸看向自己腰间摩挲的手，又抬头盯着阮虞精致艳绝的脸。
　　还没来得及询问，便听见这人格外委屈的声音，“哥，我好怕。”
　　最终，王座迎回了曾经的主人。
　　而阮虞单膝而跪，垂首轻靠于旧王膝上，眼神迷恋又疯狂。
　　“我想您了，很想，很想。”
　　披着羊皮，指尖滴血的偏执恶狼，眸中满是温情。
　　这是一场谋杀，凶手为你写了一首情诗。
　　亲爱的王，您要辜负他的爱意吗？
　　#传闻那只疯犬觊觎先王陛下很久了#
　　#直到某一天，陛下他亲自走下了王座#
　　内容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无限流 升级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无笙，谢微言 ┃ 配角：顾凉，林梓，轮屿江 ┃ 其它：专栏求预收qwq
　　一句话简介：良心明码标价，性命童叟无欺。
　　立意：战胜困难!
　　https://wap.jjwxc.net/book2/7449799


第1章 沉默的羔羊：1
　　寻常的城市里，太阳照常升起了。
　　凄厉的叫喊声自阴暗处传来，一身着新式唐装，手上把玩着手持的男子听闻后脚步一顿，回头望去。
　　“无笙！！无笙你不能这样，你得给我一个机会！！！”
　　被他控诉的人却只是淡然一笑，修长的手指抵在唇上，轻声开口；“嘘，别生气，和气生财嘛。”
　　声音并没有停歇，见求饶无果后转变成了破口大骂。
　　可原谅自卑者的无能从来不是高贵者的义务，无笙并不在意这人有多愤懑，鸣笛声响起，他与行色匆匆的警察擦肩而过。
　　车上，前排的助理回头：“笙哥，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像黑/摄 /会？”
　　无笙低笑着摇头，将及肩的长发随手扎在脑后，回答：“你这脑袋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我只是一个弱小善良的正直公民。”
　　小秦：良心！！良心掉了！！！
　　无笙眨了眨眼，没有继续逗弄这个小姑娘，车内一时间只有佛珠偶尔摇晃碰撞的声音。
　　小秦再次提问：“那笙哥，您现在是回家还是？”
　　“不，去约会。”
　　“啊？”
　　“你和老杨先回去吧，车我来开。”
　　只是若再给无笙一个机会，他绝对不会答应这次的约会请求，并且立马刹车掉头回家。
　　但世事无常，他环顾四周，没有看见任何熟悉的地标建筑，浓稠的白雾笼罩在他的身边，可视距离不足五米。而在寂静空旷的场地中，还有着声音在反复回荡、重复。
　　是什么东西？又在说些什么？
　　潋滟的眸子缓缓阖上，他仔细听着逐渐清晰的声音。
　　【每一个完美游戏的诞生，都会进行无数次内测。
　　你们的欲望足够强烈，因此被我司精心挑选成为游戏内测人员，是以缄默的潜行与实验者。】
　　【现在宣读游戏守则，守则不可更改，更加无法违逆。
　　第1条：在娱乐至死的游戏里，你们的性命并不重要。
　　第2条：........】
　　这个声音没有丝毫感情，机械地朗读着既定程序，无笙亲耳听见它从第1条念到第10000条....
　　无聊又冗长。
　　直至这个机械声音逐渐失真，电流等杂音反而随着时间推移越发巨大，又在到达顶点后短暂沉默。
　　再次响起时，它的语调语速都发生了显著变化。
　　【现做出如下更正——
　　守则第1条：时刻保持自己的感知，注意观察四周，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守则第2条：对上一任内测人员留下的纸条要保持怀疑。
　　守则第3条：风里已经有秋天的味道了，我的意思是好久不见，亲爱的，我爱你。】
　　无笙猛地抬眸，困倦的神情消失不见。
　　这样的语气他实在是太过熟悉，和某人简直是一模一样，但游戏系统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更加猛烈的电流音再次响起，连带着他的脑袋也疼得厉害。
　　剧痛之中，无笙咬牙切齿：“呵，谢微言，你最好不在这个什么游戏里，更别让我找到你。”
　　【检查到异常入侵能量，病毒清杀中...清杀完毕..
　　更改无效，欢迎您打开系统副本，数据载入中，大型游戏副本——《沉默的羔羊》载入中......
　　地图加载中...
　　加载完毕，祝您游戏愉快~】
　　机械电子声音消失之后，便传来了异国他乡的哼唱声，伴随着奇异的乐器起调：
　　“Mom’s gun,Dad’s high heels;（母亲的枪，父亲的高跟鞋；）
　　Sister’s razor,Brother’s silk stockings.（姐姐的刮胡刀还有哥哥的丝袜；）
　　en~~~~（哼唱~~）
　　the lady,i see you!”（这位小姐，我看见你了！）
　　白雾连着歌声渐渐消散，随即传来的是暴风雨猛烈摔打在甲板上的声音。
　　天空被乌云笼罩着，整个海面因为过于恶劣的天气掀起了规模骇人的疯狗浪，让人在船上感受到无法忽视的猛烈摇晃感。
　　无笙刚进入这个副本，还未来得及站稳脚便被突然传来的颠簸绊倒，天旋地转之间似乎抓住了一人的手臂稳住身形。
　　那是一个水手，此刻正沉着脸不由分说的将无笙往船舱里带，开口道：“请先生进船舱。”
　　无笙眉头一皱，略微用力试探着挣脱，却没想到抓着他的手又收紧几分，水手望向他，眼神不算友善。
　　无笙见状一脸无辜，解释说：“不好意思，刚才没站稳。”
　　他趁着甲板到船舱的一小段路程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艘巨大的船只，木质的甲板上此刻全是水渍，头上是三面大三角帆，被海风吹得鼓胀，船只凭借这样迅猛的风力以一种夸张的速度在向前行驶。
　　还有其他的水手在摇晃的甲板上不断往返，扶起跌倒在地的游客将他们向船舱赶去。
　　在这样仿佛被牧羊犬将羊驱赶进羊圈的行动中，无笙最后看见了瞭望台下的船长。
　　“大副！扬帆！！哈哈哈哈哈！！风暴！！”
　　船舱的门被关上了，连同从外传来的吼叫。
　　船舱内其实很闷热，与外面的气温相差巨大，舱内老式煤油灯固定的并不牢固，导致它发出的光亮一明一灭，晃荡的令人头昏，无笙将脸上的雨水抚了下来，又毫无表情的将衣服脱下拧干。
　　有什么比湿衣服粘黏在身上更令人不舒服的吗？
　　无笙认为没有。
　　周围环境逐渐安静了下来，在这个空隙中，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副本《沉默的羔羊》剧情简介：客人满载黄金与珍珠，目标是一处最为神秘的海滨小镇。
　　他们穿越了海上怒吼的风暴，跨过遥遥对立的教堂与庄园。
　　庄园的女主人端上美酒与佳肴，上帝与魔鬼交替掌管着这片土地。
　　而在灾难来临之前，羔羊已经感到了不安。
　　玩家无笙在本次副本的身份为：无助的黑羊。
　　主线任务：逃出羊圈。
　　任务角色基础等级：1级（未解锁初始个人武器或技能，为百年难得一遇的炮灰）
　　角色基础血量：1000（无加成）
　　角色基础攻击力：20（……建议直接重开）
　　副本通关率：57%
　　提示：1，请合理利用存档点，游戏中没有存档的死亡即为真正死亡。
　　2，请合理利用玩家仓库。】
　　【以下为前任内测通关人员（老玩家）留下的纸条评语，现提供现任内测玩家（新玩家）参考并确认展示方向——
　　其一：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恶心的玩意，专家建议不要碰这个本里的任何肉制品。
　　其二：ctnnd，这是个什么@#副本，强烈建议关注开发者的精神状况！
　　其三：同上，另注意，这里白天受控于上帝规则，晚上受控于魔鬼规则，还有务必保证所有的天使都在目光范围之内。
　　其四：这里至少有着三个阵营，对了，不要怀疑，这不是pvp!!!】
　　无笙看完这些纸条之后，只能感叹其个人风格鲜明，一些看上去似乎还有用，另外的则就是明显在发泄情绪了。
　　还有一个问题，确定展示方向？
　　惯有的微笑从他脸上流露，手上的手持被快速的拨弄着。
　　这是不是表明，有人在观看这些内测游戏？
　　被水手强行送进来的人不少，他们在短暂的静默之后便吵闹起来，七嘴八舌的交谈着。
　　无笙则漫不经心的观察着船舱，老式又经典的船舱布局，四周的角落放置着不少的木箱，一些裸露的箱内放置着并不值钱的酒水，但还有更多连盖子都没被打开。
　　他蹲下身打开了旁边的木箱，里面放着一个个亚麻口袋，再解开绳子一看，是被用丝绸包裹着的珍珠
　　几颗硕大的珍珠在白皙手掌里散发出莹润光泽，却又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黯淡，直到化为一捧灰土，随着指尖的缝隙如同细沙一般滑落。
　　系统的声音响起：
　　【恭喜您解锁收藏栏；
　　其一：尼德霍格的珠宝。
　　其二：？？？
　　其三：？？？】
　　有人注意到了无笙的动作，船舱里他们也开始蹲下查看箱子，了了几人在一船的客人中其实并不显眼，却被无笙尽数收进眼里。
　　一个，两个，三个，加上自己一共四个。
　　其他的都是npc？
　　无笙看见其中有人双手颤抖着捧起里面的东西，眼中闪烁着贪婪，却在手中的珠宝变成尘土之后又一脸惊恐的将其丢弃。
　　他无声的笑笑，像是看见了什么格外有趣的场景，拍掉手上的沙土起身，突然回头开口：“看够了吗？”
　　那人一哆嗦，手上沾染的沙土都没有拍干净就被无笙吓了一跳，讪讪的陪着笑脸：“不，不好意思。”
　　无笙摇了摇头似乎并不在意，极深的眸子瞥过四周。
　　这个船舱里形形色色的npc与玩家挤在一起，像极了便宜又劣质的沙丁鱼罐头。
　　只是亲爱的，你又会在哪呢？
　　-
　　游戏外，巨大的的电子屏幕高悬在白雾中，城市的虚影影影绰绰，苍白之城的土地上围坐着一圈又一圈的赌徒。
　　“这个新人，赌多少？”
　　“只有47%的通关率，我押上我一半的灵魂，赌他死在这个游戏里！”
　　“我也是，跟！”
　　“对，他这个模样一看就是花瓶，我也押他死！”
　　有人笑了，宽大斗篷下露出形状优美的下颚，状似苦恼：“这么狠啊，那我就赌他活下来喽。”
　　有人声嘶力竭：“庄家！”
　　“欸，来了。”
　　有人语带笑意：“下注了。”
　　赌徒以命博财，而悬浮的城市上空，还有着更大的赌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副本参考：《洛可可风格服饰与建筑》，《上帝与魔鬼规则》（以本文为准），《沉默的羔羊》、羊群陷阱。背景参考第一次工业革命的中世纪欧洲、黑死病的第一次爆发，借鉴大航海时期与戴维琼斯的传说，收藏栏参考北欧神话体系。
　　pvp：玩家对战玩家。
　　假如谢微言能听见，估计会颤颤巍巍的举手，说道：“宝贝，我在给你下注”（讨好的笑脸）


第2章 沉默的羔羊：2
　　眼看着之前一直盯着他的人准备溜走，无笙一伸手将人拎了回来。
　　顾凉动作一僵，佛珠冰冷的触感从脖颈处传来，随后他听见无笙含笑提问。
　　“怎么称呼？”
　　顾凉回答：“顾凉。”
　　无笙笑出了声：“姑娘？”
　　顾凉：士可杀不可辱。
　　无笙没有接着打趣，反而以一种熟捻且家常的口吻问他：“黑羊？”
　　顾凉摇了摇头，回答：“不是。”
　　等到无笙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后，顾凉才发觉自己刚才在说什么，一脸震惊的指向这人，怒道：“你你你你你！你套我的话！！”
　　见他笑的一脸无辜：“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眼看着顾凉还打算说些什么，无笙却忽然抬手示意其噤声，自己侧耳听着船舱里渐起的谈话。
　　“我们只要挺过这次风暴就好，等到了小镇，这些黄金和珍珠的价格就会翻上几番。”
　　“但是我听说最近那边不太平，咱们真的要这样做吗？”
　　“你看这伙计怂的，就像是仓库里偷咬米酒木桶的老鼠，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很快就吸引了更多人的目标，沙丁鱼们在拥挤的罐头里吵闹的翻涌，声音刺耳又尖锐。
　　无笙原本闭目听着周围的声音，只是渐渐的，他感到脚下摇晃的船身逐渐平稳，外面的雨声也小了不少，睁开眼透过舷窗向外望去时，发现乌云散去，天空澄澈如洗。
　　这时水手打开了船舱大门，微咸的海风瞬间涌入，冲散了内里已经开始浑浊的空气，气氛似乎也轻松了不少。在这个大家都放松警惕的几分钟里，无笙却发现其他两位玩家悄无声息的顺了一袋珍珠。
　　赵岭点头，同行骨打了个手势，二人便小心翼翼的将一袋珠宝放进了玩家仓库。
　　行骨拍了拍手，小声的说着：“根据情报，第一个存档点很可能在我们下船之后，这个副本里两个存档点，你我正好两个。”
　　赵岭也认同，这种低级的副本他和行骨游刃有余。
　　无笙靠在船舱墙壁上看着那两人，见顾凉也在犹犹豫豫想着要不要带上一口袋珠宝时，他开口道：“我建议你不要碰这个船舱里的东西。”
　　顾凉疑惑询问：“为什么？”
　　无笙摊手：“我猜的，你要不要相信一下？”
　　说着便没有再管顾凉，船舱里的人已经走了不少，他悠闲地跟在大部队的尾巴尖上。
　　顾凉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麻袋，几番纠结之后还是悄悄将其揣进了自己仓库。
　　无笙在出门的最后一眼瞥见了顾凉的动作，嗤笑一声也没再加劝阻。
　　无笙（语重心长）：找死的人，是救不回来的。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在这恢复宽敞的船舱中，有着什么黑色又肮脏的东西，嗅着空气中酸臭的气味，咧着牙一晃而过。
　　到了甲板上，无笙透过船帆抬头看去，太阳正挂在天空的最高处。
　　现在是日头最好，最猛的正中午。
　　他想到上任内测人员留下的纸条，上面说这里白天受控于上帝规则，晚上受控于魔鬼规则，但是那“系统病毒”告诉他要对上一任内测人员留下的纸条保持怀疑。
　　但系统在游戏背景简介中也提过“上帝与魔鬼交替掌管着这片土地”，所以这两个规则应该是存在的不假，那错误的信息可能是存在，或者说管理的时间问题？
　　如果说，将这两个规则掌管的时间交换一下。
　　上帝掌握的其实是夜晚，白天是归魔鬼掌控的？
　　假设成立，寻找机会进行实验。
　　无笙无意识的拨弄着手持，思考中放空的视线里飘过一个古怪的人，他猛然回神，皱眉看去。
　　一个孩子从他身旁快速跑过，怀中抱着一只黑猫，似乎注意到了无笙的视线，那孩子又转身跑回来停下脚步冲他咧嘴一笑。
　　无笙一惊，他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尽管有着头发遮挡，但这个孩子他没有耳朵！
　　与此同时，游戏外的赌徒看见这一幕也笑了，纷纷开口：
　　“魔鬼规则生效了，他再不跑就彻底没救了。”
　　“跑，他能跑到哪去？这次规则生效的那么早，估计游戏又打算压一波通关率。”
　　“这张脸，可惜了。”
　　“别急，快了，老鼠和蟑螂都出现了，跑不掉的。”
　　-
　　游戏内，无笙移开了视线，直觉让他不要再看向那个孩子。
　　幸好，那小孩儿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别的东西给吸引走了，一蹦一跳的离开了无笙身前。
　　他并未回头，目光一直看向远处的海面，原本是为了躲避小孩的视线，但视线中又突然出现了一个黑点。
　　一艘新的船，在迅速的靠近。
　　这艘船的航行速度非常快，已经接近这种类型船只航行速度的极限，但诡异的是两者之间的距离仍然在缩短，那艘船正在以一种近乎不可能的速度逼近。
　　顾凉不知什么时候也趴在了栏杆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
　　无笙转身，穿过甲板前往船长所在的龙头，见大副正在和船长聊天，他走了过去拍了拍大副的肩膀。
　　大副没有防备的回头，无笙趁着这个时候瞬间抽走了被他握在手中的望远镜。
　　“嘿！你这伙计怎么回事？”大副反应过来，伸手要去夺回望远镜却被无笙灵巧的躲开，但听他语带笑意。
　　“船长阁下，麻烦请让绘图员先生注意海况。”
　　大副眼看着无笙扎进人群消失不见，人群密集，他没有丝毫办法，只能低声骂上几句权当出气。
　　而已经晃晃悠悠穿梭到船尾的无笙正举着望远镜，一眨不眨地看向那船只。
　　看清状况之后，无笙略微收敛了笑容。
　　那艘船上没有一个活人，尸体或趴或躺的倒在甲板上，桅杆上也稀稀拉拉的挂着几个，在能看见的每个尸体上，都有着大片大片黑色的腐烂斑点，连接成一片，极为可怕骇人。
　　他好像明白了。
　　抬头看去，刺目的阳光没有半分减弱，在光芒的照耀下，无笙亲眼看见桅杆上出现了这样一句话：
　　【魔鬼先创造出了猫，它以幽深瞳孔望向这个世界，尖锐的爪子划破了人的皮肤和他的真皮沙发、偷吃了熏肉与腌鱼、咬掉了孩子的耳朵，人们对此抱怨纷纷，于是，羞愧的魔鬼赶快弄出了老鼠。】
　　这就是魔鬼的规则，想要活下去就得避开其中的灾厄。而现在正是白天，却出现了这些东西......
　　同时看见这文字还有行骨，他眯着眼对赵岭说道：“那个内测人员评语第三条是错误的。”
　　赵岭皱眉：“评语有问题很正常，但是这规则出现的时间也太早了，据我所知以前这游戏的两个规则都是从上岸的那一刻才开始生效的。”
　　行骨沉默的摇了摇头，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动。
　　回到这边。
　　顾凉惊讶中带着一丝蠢萌：“你说什么？”
　　无笙重复：“被猫咬掉耳朵的孩子，尼德霍格的珠宝，桅杆上的文字，都说明这里白天受控于魔鬼规则。”
　　顾凉更加疑惑：“那个规则是什么？”
　　无笙扶额，没有继续回答，他望向其他的npc，发现他们竟然在向着船舱内部走去。
　　既然现在大概率是魔鬼规则掌控，那里面会是什么东西？
　　原本众人在之前呆着的船舱大门被打开，无笙眼尖的看见什么东西飞快地跑了出来，甲板上的人群成为了天然的掩体...与温床。
　　而之前那跑走的孩子又回到了无笙眼前，笑嘻嘻的伸手。
　　顾凉此刻也注意到了无笙口中这孩子消失的耳朵，被惊吓的说不出话来。
　　无笙见状将手中的望远镜猛地掷了出去，击中了那怪物孩子的肩膀，那怪物被这突然一下打了个踉跄，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
　　游戏早就开始了。
　　“走！”他向顾凉喊道。
　　“去哪啊！！”顾凉同时回应，声音中带着惊颤。
　　“船尾。”
　　头上转开几声巨响，原本张到极致的船帆猛然收拢，船只航行的速度开始减慢，紧接着无笙感到脚下的甲板一动，沉重的船锚居然在这个时候被放了下去，吃水陡然加深，船只停驻在了大海之中。
　　与此同时，甲板，船舱，包括围栏上都爬上了蟑螂与老鼠，本就混乱的场面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无笙大声喊：“来这，帮我把这个放下去。”
　　顾凉看见无笙手上的小型紧急救生艇，吼道：“这玩意怎么在这，不合常理啊！”
　　“不合理的多了去了。”
　　粗粝的麻绳划动着，发出喑哑的摩擦声，小型救生艇被放了下去，不近不远的漂浮在海面上，无笙与顾凉顺着绳子下滑，到达了合适的高度后纵身跃下，向着救生艇游去。
　　半响，两人仰躺其上喘着气，顾凉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翻身提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把自己的底给交代了个精光，对眼前的这个人却没有半分了解。
　　无笙听他这样问也撑起身子，软趴趴的伸出一只手，修长的手指上手持杂乱的缠绕着，顾凉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无笙开口：“你好，我叫无笙，九死无生。”
　　顾凉：“......”
　　见人不经逗，无笙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其实是笙歌的笙。”
　　两人终于是算正式认识了，顾凉还打算问些什么，只见高处的船边被抛下两个救生圈，两个黑影直接从船上一跃而下。
　　顾凉大喊：“喂——小心点下面还有人啊！！！”
　　瞬间海面上便有着四个人的人头，后来的两人由于狼狈而略带着些尴尬。无笙倒像是对此很是习惯，笑眯眯的看那两人扒拉着救生圈。
　　自己送上门来的...对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3章 沉默的羔羊：3
　　水中一人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脸上还带着不知与什么东西搏斗后留下的陈旧伤痕，开口道：“我叫赵岭，游戏玩家。”
　　另一人话就更少了：“行骨。”
　　“无笙。”
　　“顾凉。”
　　沉默只被打断一瞬后便再次袭来，无笙双手垫在头下仰躺着，看着近处大船甲板上的一片混乱，语气轻快：“不要那么紧张嘛，我们都还没有到游戏的正式游戏场地......”
　　他撑起了身子，笑道：“还是你们觉得这个副本，它当真是pvp？”
　　趴在水面救生圈上的行骨&赵岭：......
　　谢邀，现在新玩家的心理素质都这么强吗？
　　面对无笙抛出的疑问，赵岭意味不明的回答：“上一任内测人员留下的纸条说这场游戏不是pvp。”
　　无笙又躺了下去，语焉不详，“是吗。”
　　赵岭：不是你先提出来的吗......
　　他们有一嘴没一搭的聊着，船上却不断有着残缺不全的肢体掉下来，零零碎碎的铺散在海面上，染红了一小片的海水，血腥味夹杂着特有的咸味，使飘在海中的两人不由得更加靠近救生艇。
　　天色渐晚，船上的骚乱声减小，更多的尸体开始被水手有序的扔了下来。
　　一束光打来，照亮了海中的四人，船上有人大声喊道：“下面还有活人吗？船要起航了！”
　　无笙提高声音回答：“有——麻烦放两个软梯。”
　　光亮消失了一瞬，随即传来了轻微的响声，两个软梯垂坠海面。
　　无笙上前去用力拽了拽，确认牢固之后就开始向上爬。
　　顾凉问他：“你确定现在上船没问题吗？”
　　无笙回答：“不确定。”
　　话虽如此说，他却没有一点犹豫，手脚飞快动作，到了接近船边围栏的地方，水手朝他伸出了手。
　　看着无笙的背影越发模糊，顾凉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水中的赵岭和行骨对视一眼，稍微等了一会也开始向上爬去。
　　无笙翻身过栏杆，说道：“谢了伙计。”
　　那水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回答：“还是你们命大，这段时间总是发生这些怪事，但还请放心，我们利浦斯特船长经验丰富，会把你们平安送到港口的。”
　　“毕竟像你们这样老实又本分的商人，我们都是十分欢迎的。”
　　这个水手絮絮叨叨的说着，无笙的视线却越过他看向后面的甲板与船头，两排水手正十分有序的提着桶拿着抹布，水一泼便将血色冲淡，再被抹布一擦便光亮如新，随即将残肢碎片抛入海中，几秒后发出沉闷的声响。
　　无笙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那水手，后面三人也终于陆陆续续的踩上了甲板。
　　这时能看见的地方都已经被收拾干净了，一直靠近的瘟疫船也因为夜晚的到来而消失不见，深邃又平静的大海足以给人一种安宁的假象。
　　无笙几人心照不宣的没有返回船舱，各自在甲板上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看着清晰又璀璨的星空。
　　顾凉磨蹭了一会，像是十分犹豫：“我们在这里躺着真的没事吧？”
　　无笙：“上帝规则在这里发挥不了。”
　　顾凉：“为什么？”
　　无笙别过脑袋，明显不想继续搭理这个蠢货。
　　赵岭和行骨靠坐在船舷边，神情警惕又带着戒备，默默看着远处不断起伏的海平面。
　　此刻的安宁，就像是上帝大发慈悲。
　　但上帝是个疯子，随时都可能发疯。
　　第二天清晨，顾凉迷迷糊糊的爬了起来，睡了一晚上硬地板的身体哪哪都是疼的，他正准备像昨天一样爬下救生艇再苟一天，就被无笙捏着后脖颈提了回来。
　　顾凉眼神涣散的回头，发现无笙似乎非常头疼，看自己的眼神中也多了一分怜悯。
　　就像是在关爱智/，障......
　　但他不知道，某人现在是真的头疼，本来一晚上就没怎么睡着不说，还看见一傻子睡醒就要跳海。
　　就没有人告诉他，现在船帆拉满，风力强劲，明显就是在全速前进吗？
　　顾凉垂首，清醒之后他也明白自己刚才做的事情是有多么...丢人。
　　无笙感觉的没有错，这艘船此刻正乘着西风急速前进，但意外的是那艘满载尸体与瘟疫的船只却没有再次逼近了，只是隔着个合适的距离尾随着。
　　因为那距离足够近，哪怕不用望远镜也能瞧见个大概，所以赵岭与行骨也看清了那艘船上的惨烈场景，脸色略微有些震惊的挪开了视线。
　　唯有无笙，依然笑眯眯的看向后方，看着船体劈开后又复合的白色海浪，看着不远处散发着浓郁不详的瘟疫之船。
　　顾凉不知什么时候摸了过来，被无笙甩了甩手持打远。
　　无笙：“保持距离。”傻子是会传染的。
　　顾凉顿时一脸哀戚，无笙却并未理睬他，他在想主线任务到底是什么意思。
　　“逃离羊圈”，这个羊圈范围多大，边界又在哪？如果他现在就跳海，划着救生艇朝相反的方向去的话，算不算是逃离了羊圈？
　　他回头看向顾凉，脑海中盘算着可行性。
　　要不现在把他扔下去看看？
　　啧，失算了，早知道今天早上就不拉着他了。
　　顾凉虽不知道无笙在想些什么，但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人想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他双手捂住胸口，连连后退。
　　无笙想想还是算了，扔下去指不定会出什么事，他低头想要另寻一种合适的解释，却偶然发现海水颜色浅了不少，不再是那种极深的黑中微微泛着蓝。
　　果然，没过多久就看见了海面上出现了其他船只，无笙往后一瞧，那一直跟着他们的瘟疫就像是被海浪打散了一般消失不见，就像是不能见光的老鼠。
　　船长和水手共同的口号声也响起来了，他们足以能够看见热闹的码头与岸边拆卸的货物。
　　无笙却眯起了眼睛，默默的数着数。
　　一，二.....七，八。
　　来来往往进入港口的船只有很多，却并没有看见一艘船从港口内驶出。
　　难道说，逃离羊圈真的就是指逃离这个小镇？
　　他又看向了顾凉，极其隐晦的叹了一口气，想道：可惜了，该早点把他丢下去的。
　　顾凉突然感到背后一凉，回头却只见无笙带笑的面容。
　　“船将靠岸！”
　　一阵猛地颠簸，偌大的船只放下了船锚，缓缓的驶进了码头。
　　这艘船终于是靠了岸，只是却不知道有多少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汪洋上。
　　“上帝保佑，上帝保佑，平安归航，平安归航。”船长还在不停的念叨。
　　人流不断从船舱里倾泻上岸，经历了近乎两天的漂泊后，来自远方的客人终于站在了坚实的土地上。
　　无笙抱臂站在码头边等待下一个剧情节点，却没想到先等来了系统突兀的播报声：
　　【敬告各位玩家，游戏内不设置初始存档，此副本中一共存在着两个存档点，请玩家们自行争夺。
　　注：存档点只能存档一名玩家，在无特殊情况说明下使用次数仅为一次，玩家使用存档功能后只有玩家本身能够返回存档点（包括但不限于身体状况血量及收藏物道具等），读取存档后则存档信息消失。】
　　【请各位玩家注意，本副本第一个存档点已经出现。（判定生效范围包括但不限于本人）】
　　系统的声音刚刚消失，世界安静下来，码头上的人都停住了，不，应该是说整个游戏时间被暂停了，唯有一个梳着两条小辫的孩子穿着洋装站在远处，双手高举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
　　存档点。
　　The harbor district.
　　赵岭与行骨看见这个牌子便动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后飞速的朝着那小孩跑去。
　　顾凉一懵，被突然冲出来的行骨撞的踉跄，稳住身形后也迅速明白过来那个存档点的重要性，随后迈开了脚步快速而去。
　　唯有无笙，不徐不疾的走到一旁的铁器铺子里，伸手拿出一把长弓。
　　取箭，扣绳，瞄准，脱弦，一气呵成。
　　一支尾羽雪白的箭矢从上空飞过，眼看着就要超过一直躲避地上障碍物的赵岭两人，击中存档点。
　　行骨却及时的发现了那发箭矢，他的余光瞥见无笙平静带笑的面容，一声轻嗤从嘴边流出，就像是在嘲笑井底之蛙的见识浅薄。随后他停下了脚步，手上浮现出淡淡的光芒，只是朝着空中一指，疾行的箭矢就被停顿在了空中。
　　【玩家行骨使用道具——埃吉尔之盾】
　　“赵岭，你先去找X存档，我拿下一个。”
　　“好。”
　　顾凉其实稍稍落后行骨二人，他看见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后忍不住出声：“为什么你有道具。”
　　回答他的却并不是行骨，而是不知什么时候飞速跑过来的无笙。
　　含笑却清冷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没有谁规定一个游戏里只能有新人玩家。”
　　说着无笙顺手拉下路边的一串彩旗，倒下的旗帜与流苏正好砸在了斜前方的赵岭眼前，令他身形一顿，速度在那一瞬间放慢不少。
　　无笙看准时机，略微掐算了一下距离后便将已经体力不支的顾凉踹了出去。
　　顾凉只感到自己的后腰突然传来一阵酸麻，随即便飞扑出去，摔在存档小孩的身前。
　　那小孩笑眯眯的低头，白皙的脸上带着褐色的雀斑，一双眸子在看见顾凉时划过了数不清的字符数据闪光，然后听他开口：“亲爱的玩家，请问你要存档吗？”
　　顾凉的脑袋还是晕的，他既不明白无笙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赵岭两人有问题的，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人要把这么一个保命的机会推给自己。
　　但求生的本能让他开口：“我要存档！”
　　作者有话要说：
　　“X”为老玩家对存档点的爱称，后面会解释。
　　埃吉尔：北欧神话中的深海之神。
　　pvp：指玩家对战玩家。
　　pve：指玩家对战系统（电脑）。
　　ace：被团灭。


第4章 沉默的羔羊：4
　　那小孩听闻后兴奋的跳了跳，木牌上的文字瞬间发生变化。
　　存档成功。
　　Success.
　　系统的播报声同时传来：
　　【恭喜玩家顾凉存档成功！】
　　系统提示音响起时，存档点也同时消失不见，因为它的出现而停驻的时间也再次流动起来。
　　霎那间海鸥的叫声，码头上喧闹的人声与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一时传来，虽说嘈杂却也丰富。
　　行骨揉了揉肩膀，面色阴沉的将箭矢扔到一旁，咬牙切齿：“你个新人还挺会钻空子。”
　　无笙煞有其事的拱了拱手，笑道：“哪里哪里。”
　　行骨转身不想和他交流，这个存档点没有拿到对他和赵岭来说是很伤的，不仅少了一次保命的机会，而且接下来只会再出现一个存档点，他和赵岭之间的合作关系现在变得有些尴尬，毕竟存档点就等于一条命，谁又会甘愿把这样的机会拱手让给别人？
　　哦，他又瞟了一眼无笙，面露不屑。
　　这个傻子刚才就把活命的机会让给了别人，他的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百思不得其解的自然不止行骨与赵岭，还有围观着内测屏幕的赌徒。
　　“这新玩家疯了吧？这么好一个活命的机会送给了别人？”
　　“我不理解并且大为震撼，看了那么多场内测第一次遇见这种奇葩。”
　　“但是他真的很敏锐，作为新人瞬间理解了系统的语言补充‘判定生效范围包括但不限于本人’，我之前看那位打内测都是第二局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啧，聪明有什么用，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无笙自然不会知道这些言论，此刻顾凉正顶着赵岭与行骨如有实质的目光开口：“那个，无笙，笙哥？你为什么要把那个存档点给我啊？”
　　无笙懒散的回答：“这个重要吗？你不如猜一猜那两人是怎么发现我是新人玩家的？”
　　顾凉成功被他的提问带偏，居然真的开始皱着眉思考这个问题。
　　但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充裕，嘈杂的码头逐渐安静了下来，周围的商贩也开始挪动着货物小心避让，只剩下没有眼力架的海鸥在拼命的叫喊，盘旋。
　　“各位好。”
　　沉稳粗粝的招呼声响起，迎面走来一个面部线条十分凌厉的青年，宽肩窄腰身穿皮甲，外衬铁制环甲，配着修长的佩剑，身后跟着两队身形同样挺拔的护卫。
　　其实说是打招呼也并非完全正确，侍卫长那双淡蓝的眼里没有一丝笑容，周身围绕着肃杀沉寂的气势，只是公事公办的开口：“lady已经在庄园等候诸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还请随我来。”
　　【npc：阿德尔伯特。庄园侍卫长，对其小姐（lady）有着无可替代的忠诚。】
　　无笙无意识的摩挲着手持，心想这破烂游戏只会介绍核心人物信息？
　　没有等他多想，那队侍卫便领着众人前往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布里希加曼庄园。
　　只是在前往庄园的路上，他们看见了另一个标志性建筑——圣索菲亚教堂。
　　其穹顶上耸然矗立的银色十字架直指云端，拱形正门口不时有着修女与信徒进出。如同高傲的上帝插在人间的定海神针，体积不大却气宇轩昂，富丽典雅又巍峨壮观。
　　“这里的人还真是虔诚。”无笙叹慰。
　　无论是之前在船上时船长一直念叨着上帝保佑，还是身旁侍卫佩剑上的十字纹样，或是眼前高大巍峨的教堂，都向来人透露出这里浓厚的信仰。
　　掠过教堂，铁质雕花的厚重庄园大门被缓缓打开，四名玩家加上其他从船上一起下来的npc一同进了这座偌大的洛可可式庄园。
　　穿过大片精心修剪过的草坪，他们在色彩明亮的大厅尽头看见了侍卫长口中尊贵的lady。
　　她身着繁复又华丽的宫廷裙装，青底色绣有精致花纹的罗氏布裙本体，以宽大的帕尼埃撑起弧度，手绣蕾丝袖管长至手肘，在手臂中央被一枚缎带蝴蝶结分割开来，在袖口叠加成花朵般的外观，胸挡上有着难以想象的精美刺绣与宝石装饰，奢华异常。
　　除却如同阳光一般灿烂又微卷的长发，无笙注意到了她围绕在脖间略显简陋的雪白丝绸。
　　客人还在惊讶于她的高贵与美丽，而那一路上散发着冷气的侍卫长却在lady面前收敛了气势，恭顺的单膝跪下，轻吻那伸出的手。
　　无比虔诚。
　　【npc：卡修·安东尼，这片庄园唯一的正统主人，同时也是教堂里最为纯洁无瑕之人。
　　祂向往着终有一天能够离开这座牢笼，带着祂最爱的人远走高飞。】
　　她微微抬起下颌，一旁时刻待命的管家站出来说道：“欢迎各位客人远渡重洋而来，lady对你们手上的货物非常感兴趣，只是如今天色渐晚，想必大家也略有疲惫。不如让仆人先领着大家去各自房间休息，明日我们会举办盛大接风宴会。”
　　根本没有给玩家拒绝的权力，四周与他们一同前来的npc已经七嘴八舌的答应下来。
　　女仆上前来将他们带往各自的房间，行骨路过无笙身旁时小声说道：“希望明天你还能完完整整地站在这里。”
　　无笙面不改色：“太感动了，所以哪怕我明天缺胳膊少腿，也一定会爬过来见您。”
　　行骨没有接话，瞪了他一眼后跟着女仆转入了回廊深处。
　　与此同时，另一位在无笙身前站定，弯腰请他向另一方向的回廊走去，无笙意味不明的拍了拍顾凉的肩膀，甩着手持迈开了步伐。
　　顾凉望着无笙的背影，简直是泪眼蒙眬尔康手，就在他思考要不要直接不管不顾的跟上无笙时，又一位女仆走来，将他与无笙朝着相同的地方领去。
　　顾凉：早些说嘛嘤。
　　遂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无笙自然也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但他只是笑笑，并不回头，也未开口。
　　脚下深红又厚重的地毯吸附了绝大部分行走的声音，踩在上面有着一种并不真实的恍惚感。
　　无笙在心中默数着行走的时间，越数越觉得不对。
　　这个庄园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上许多，恐怕晚上悄无声息的没了几个恐怕都不会有人发觉。
　　七拐八拐终于到了目的地，无笙却发现他和顾凉的房间好巧不巧的挨在一起。
　　顾凉挠了挠脑袋：“哈哈，这，笙哥，这真是巧哈。”
　　无笙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随手推开了房门。
　　金色和象牙白组成的窗帘与衬布，勾以金边。贝壳、花束、花环等装饰堆积的无比浮夸，但最让人感到不安的还要是那雪白的墙壁。
　　走进其中，室内的空气涌来，满屋的香氛气味中弥漫着一股子极其微弱的酸臭味。
　　顾凉有些惊讶的开口：“怎么这么香？”
　　无笙却并没有回答，这里的香味过于欲盖弥彰，他伸手摩挲着墙壁，微挑的眼一眨不眨。
　　半响后他将还在门口的顾凉拉了进来，关上门以隔绝声音，从墙上取下来一个沉重的画框猛地朝墙上砸去。
　　顾凉：！！！
　　沉闷的声音响起，细碎的白色粉末不断掉落，无笙并未停止动作，拿着画框对准裂缝又是一击。
　　空气中原本微弱的酸臭味瞬间浓郁了起来，顾凉“咦”了一声之后忍不住向后退去，无笙却上前一步，继续拿着画框拨弄着里面露出的东西。
　　半响后听他懒洋洋地开口：“果然是这样。”
　　顾凉：“？？？”
　　【他先让重病病人死掉，于是尸体搞乱了人的生活秩序，对此，人们想了很多解决方法。
　　美食主义者视之为佳肴，艺术家将其浇上蜡做成装饰品，实用主义者则用来盖房子，上帝在此时发明了葬礼。
　　上帝伸出了腿，先让人摔倒，然后再将其扶起来，如果那人摔掉了牙齿，他便会顺手做个牙医。】
　　在船上没法完全发挥的上帝规则，终于在庄园内开始显露它的爪牙。
　　无笙向后退去，觉得自己的这个房间可能并不是一个很合适的居住地点。转身看见顾凉后，他拍了拍这人的肩膀，说道：“顾凉啊，我觉得我这房间可能不太安全。”
　　顾凉默默的点了点头，内心嘶吼：岂止是可能不太安全！那个口子里露出来的是尸体吧？是吧是吧？！！
　　但他还没来得及再吐槽几句，就看见无笙以一种格外理直气壮的姿态迈进了自己房间，顾凉身子一抖，连忙跟了过去。
　　房间内，无笙微点着头，他并没有在这里嗅出那股子极淡的酸臭腐尸味，放眼望去两个房间的布局面积相差无几，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顾凉颤颤巍巍的发问：“这个房间有问题吗？”
　　无笙回过头：“应该没有？你要是不相信的话自己砸开看看？”
　　语毕他也不顾顾凉的反应，将自己丢进了房间柔软的大床上，休息时脑子并未闲着。
　　游戏里内测评语第一条就非常明确的告诉了玩家，不要碰这个游戏内的任何肉制品，毕竟上帝规则曾表达【尸体搞乱了人的生活秩序，美食主义者吃了】。
　　而自己房间墙中的尸体，应该就是“实用主义者”盖房子的原料。
　　两个死亡触发点。
　　至于他的身份牌，目前又是什么意思？这个游戏里玩家被分配的不同身份，又是否处于同一个阵营？
　　如果不是同一个阵营，那又是不是游戏性质为pvp的证明？
　　无笙抬起手，他看向自己手上缠绕着的深色佛珠。
　　即使自己现在认为这个游戏目前为止并非pvp，但如果自己猜错了...
　　他笑的眉眼弯弯。
　　其实也没有关系，游戏不就是有输有赢吗？
　　作者有话要说：
　　无笙（指着布里希加曼庄园）：以后我一定要买个这玩意。
　　ps：参考上帝规则，根据剧情需要进行删改。


第5章 沉默的羔羊：5
　　夜色下的庄园，血红的蔷薇攀上冰冷的黑色围栏。
　　作为那一船商人的领头羊，也是将他们介绍到这个小镇而来的人——海登·格雷戈里。
　　他在这样深邃的夜里悄悄溜出了房门，许是太过激动，刻薄的面相上透出一股子癫狂笑意，摸索着向这长廊深处走去，背影逐渐淹没在黑暗中。
　　窗外的月亮圆的吓人，静静地挂在天上，像是一只巨大的眼，默默注视着脚下的庄园。
　　在西方文化里，太阳被赋予了更多理性的象征意义，满月则往往指向与之相反的，人性中狂躁与疯癫的一面。
　　今夜月色皎洁，定是要出几条人命的。
　　行骨缩在赵岭的房间里，皱着眉开口：“这个副本里只有一个X了，就是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因为存档点出现的时机与形式从未曾重复过，所以那个存档孩子被老玩家们又爱又恨的称为“X”，也算是这个游戏中的黑话之一。
　　听闻行骨的话后赵岭没有出声，两人十分默契的回避了一个致命问题，那就是下一个存档点到底该属于谁，他们望向对方，眼中弥漫上了警惕与提防。
　　两人没有注意到门外响起的诡异声音，像是有什么巨大沉重的物体在缓慢挪动着，可因为长廊上的地毯十分厚重，所以这股子声音中又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闷。
　　行骨似乎目光瞥到了什么，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朝着窗外望去，发现那原本平整规矩的草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突兀的坑洞。
　　若是只有坑洞还不能让他这样惊讶，最令其感到毛骨悚然的还是那坑中双手捂住眼睛的天使雕像，在此承托下，坑洞就如同它的坟墓。
　　行骨只是一个眨眼，却发现那雕塑瞬间消失不见，留下一个格外狰狞的土坑。
　　他见状不由得向后退去，心中隐隐约约弥漫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赵岭看见自己队友这副模样，皱着眉走了过来，望见土坑后脸色一变，问道：“发生什么了？”
　　行骨低声：“第一个哭泣天使出现了。”
　　赵岭脸色更加难看，语气也变得有些急躁：“这么早就出来了，你确定没有看错？”
　　行骨怒道：“我他妈还不至于瞎了，哭泣天使是夜晚上帝规则的维护者，我们要是想出去找通行令的话今晚就是最安全的。你也知道，时间越往后走这些玩意儿就会越来越多，两个规则是死的，那些天使可不一定。”
　　是啊，赵岭无意识的掰弄着手指。行骨说的没错，这个副本有一个非常恶心的地方，通行令会随机刷新在庄园的重要场景中，需要他们冒着被哭泣天使发现的危险自行寻找。
　　若是能够找到通行令，周日的港口便会出现一艘小船，一人一令上船后，船主人就会载着他们离开。
　　而乘那艘船离开这座小镇，就是离开羊圈的唯一方法，也是羔羊唯一可以活下来的方法。
　　赵岭先推开了门，月光对门房间的窗外倾泻而入，照亮了他一半的面庞。
　　行骨随即跟上，压低声音说道：“走吧，小心点，一只天使威胁并不大。”
　　赵岭点了点头，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便传来了另一个附和声：“是吧，我也觉得一只问题不大。”
　　赵岭与行骨那被那突然传出来的声音吓了一激灵，冷汗瞬间沁透了他们的后背，缓慢的回头之后，却见无笙一身黑色唐装笑的见牙不见眼。
　　赵岭&行骨：您就没有听说过人吓人吓死人？还有新人居然敢大半夜跑出房门的吗？！！
　　顾凉也从无笙身后冒出一个头来，默默的盯着赵岭两人。
　　赵岭&行骨：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恐怖游戏，不知道还以为是哪家大爷带着儿子出来遛弯......
　　“对了。”无笙拍了拍手，勉强摆出了严肃的表情：“我得纠正你们一件事情，不是一只，我从我们窗外看去花园的时候发现了两个坑，所以现在庄园内的哭泣天使。”
　　“至少是三只哦~”
　　苍白之城赌徒之一：“是我的错觉吗，怎么这次的天使也这么快就出来了？”
　　苍白之城赌徒之二：“错觉加一，我记得以前得要第三晚才会出来第一个吧？”
　　苍白之城赌徒之三：“我知道！我刚才翻过之前的赌局录像，首先是两个规则在船上不会生效，玩家踏入庄园后才会触发。然后天使从第三晚出现，成几何倍数增长。最后！划重点！！存档点有四个，这个游戏固定的玩家也是四个！！”
　　赌桌上炸了，筹码开始疯狂的倾倒，很快标注活着的区域内便没剩下什么筹码了，一位极其苍老的赌徒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将自己原本押在【无笙，活】区域上的假牙摸了下来。
　　一边换还一边忍不住喃喃：“我这老婆子怎么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改掉这个毛病，不能看脸不能看脸不能看脸。”
　　说着，那副泛黄的假牙便被她压在了【无笙，死。】的区域。
　　一瞬间，【活】的区域里为数不多的筹码也只是稀稀落落的放在赵岭与行骨名下，作为新人的无笙与顾凉现状凄惨，他们的灵魂上没有任何筹码，连名字也变得若隐似无。
　　哦不，无笙名下只剩有最后一个成色极好的玉扳指孤零零的躺在那儿，与【死】地的各色筹码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一人隐没在暗处默默看向电子屏幕，听他低声开口：“小朋友，可要加油啊，我可是在等你活着抓住我。”
　　赌桌上热火朝天的疯狂从来无法传入游戏中。
　　赵岭环抱手臂，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开口：“你这样明目张胆的偷听我们交谈的内容，就不怕死在我们手上。”
　　无笙点了点头，并不走心：“怕啊，可害怕了，对了，你们真的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赵岭冷笑：“看来你是真的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了。”
　　他掏出了自己的武器，一把沉重的大剑被他双手紧握，锋利的剑刃折射出刺眼的寒光。
　　“你的存在，只会白白的浪费存档点，消耗本就稀缺的资源。”
　　赵岭记恨无笙抢走了第一个X。
　　他朝无笙挥砍而去，谁知其却轻巧的朝后翻去，近乎是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的柔韧度躲开了剑锋，跃起时微光铺散在他的身后，裸露而出的脚踝骨感又尖锐，整个人虽然单薄，却格外坚韧。
　　无笙如同猫一般落地，手中明显特制的手持一翻，便强横又带着不可忽视的缠绕上了赵岭的脖子。
　　膝盖抵着人后背向前推去，偏偏骨节分明的手用力向后拽着，他在月光下笑的温和却骇人，靠近赵岭，近乎耳语般：“我再问一遍，您真的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咳..我没有..没......”
　　赵岭被制衡的白眼直翻，冒出来的话也是支离破碎。行骨皱着眉，一只手捞起一旁的大剑向无笙劈去。
　　默默围观的顾凉：不是，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谁他妈教你单手抡大剑的！！
　　行骨的招式凶猛，非常人所能及，却只见那少年又是一笑，手劲一松便将赵岭推了出去。
　　眼看赵岭就要与那锋利的剑刃相撞，行骨手中的大剑却在瞬间消失，随即转手捞住了赵岭。
　　无笙也收回了手，揉了揉许久未曾在这样猛烈运动的肩，像是早就识破了行骨的诡计，却毫不在意地将人给“送”了回去。
　　瞧瞧，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眼看着自己的队友在一旁疯狂的咳嗽喘息着，行骨的脸色竟然滑过了一丝微妙，随后便是深思。
　　他与赵岭都是经过好几轮游戏的玩家了，虽说每次都因为完成度不足而导致积分惨淡，但无论如何赵岭已经解锁了自己的武器，而自己也点了技能。
　　所以怎么会被一个什么都不懂，并且连加成都没有的新人给打压成这个样子？！
　　行骨朝天瞥了一眼，又极快的收回视线。如此天赋卓越的新人，以后必定会造成整个赌局的倾覆......
　　但是天妒英才这个词从来不是说着玩的。
　　场面突然安静下来，四人的神态各异，无笙靠在一旁的墙壁上似笑非笑，似乎这只是他一种惯有的思考动作。
　　在无笙沉默后，几人都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样安静的氛围里，那沉重的摩擦声越发清晰。
　　顾凉：！！！
　　还真有啊，我还以为是笙哥诓他们来着。
　　赵岭&行骨：？？！！
　　真的有啊，我们还以为是那家伙诓我们来着。
　　无笙：......
　　别以为你们没张嘴我就不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
　　摩擦声逐渐从若有似无变得不可忽视，烛火映照下的长廊中出现了巨大而扭曲的影子，背后还带着两片巨大的阴影。
　　像是无法割舍的肿瘤，又像是疲惫不堪的残翼。
　　行骨和赵岭脸色一僵，他们已经猜到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赵岭缓过神后哑声骂道：“哭泣天使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过来。”
　　行骨扶起他，声音也是压着的：“这个副本这次太不对劲了，57%的通关率可能会被压倒25%左右。”
　　“那不是和公测游戏差不多的水平了吗？”
　　“先别想那么多，要死也是先死新人，我们赶紧去找通行证，支线和收藏栏这次就算了。”
　　他们二人计划着，逐渐朝后退去，无笙与顾凉更是拔腿就跑，但这条走廊却长的出奇，极远的一段距离上都没有拐角。
　　所以在哭泣天使捂着眼睛的苍白笑脸出现在走廊时，几人终究是没有逃出它的目光范围。
　　作者有话要说：
　　顾凉（举手）：笙哥你的手持不会断吗？
　　无笙：一个暴栗。
　　哭泣天使参考神秘博士第三季www。


第6章 沉默的羔羊：6
　　当那只哭泣天使出现在走廊的时候，震惊的远不止游戏内的四人。
　　“等等！”一个赌徒叫出了声，他伸手指向电子屏幕旁的实时通关率预测，脸色一变。
　　其他人也投去了视线，他们看着上面原本是绿色的通关率数字不断跳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下跌着，字体颜色也从绿色渐变成橙色最终成为红色，停留在27.3874%。
　　鲜艳的红无比刺目，他们有多久没有看见过这样低的初始关卡通关率了。
　　“不可思议。”
　　有人喃喃：“是系统崩了还是我瞎了？”
　　这样异常的变化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扎堆的也不再只是最底层的赌徒。
　　“你们看，six和seven都过来了。”
　　“他们怎么过来了，这个赌池的流水对他们而言不还是蚊子腿吗？”
　　“蠢啊你，那些人在乎的是这些吗？你忘了上一次游戏通关率大幅下降的时候是什么日子吗？”
　　“wc，我想起来了，那天是...”
　　“嘘嘘嘘！！命不要了？！”
　　six缓步走来，人群自动为她分流，在空地上她抬起柔美的双眸，紧紧盯着游戏的电子屏幕，雪白的长裙随着微风轻微飘扬。
　　许久，她叹慰一声：“seven，十座的位置，要有大变动了。”
　　年轻男人轻笑一声，摘下了头上的帽子，说道：“这话您应该去提醒ten。”
　　游戏内，哭泣天使依然双手死死地捂着眼睛。
　　这种怪物并不算高级，它们的攻击方式更像是老式游戏“一二三木头人”。
　　当然，只是相似。
　　若是及时发现不对，在活人的目光下，它们便无法动作。
　　但如果没有注意到它们，这群天使就会高举双手，直接扭断玩家的脖子。
　　这就是之前的行骨为什么会说“只有一只天使尚且不足为惧”，但若是它们数量达到一定程度那就难以防范了，毕竟没有谁浑身上下都长满了眼睛。
　　走廊上，无笙和顾凉跑在最前面，赵岭与行骨稍稍落后，在几人的喘息声中，恍惚有着一声轻笑传来。
　　无笙猛地停住了脚步，拉开一扇房门迅速环顾一周后带着顾凉跑了进去，同时锁上了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赵岭&行骨：？？？
　　第二个感到不对的就是行骨，他也停下了前进的脚步，走廊的尽头就在前方不远处，甚至已经隐约能够看见楼梯，破碎的水晶灯蜿蜒而下，折射出绚丽的光芒。
　　无笙又突然开了门（伪装的严肃脸jpg.），开口：“对了，队友要相亲相爱，不要下黑手啊小行子。”
　　他看出来了当时赵岭对他出手后行骨的态度，以及那人眼中划过的可惜。
　　是在可惜自己下手没有更重一些？
　　能让一个队伍人心分离，那极大可能是利益分配不均。
　　比如说，有两个人却只剩下了一个存档点？
　　“砰！”
　　门又被他无情的合上了，门外的赵岭与行骨对视一眼，相继发现了对方眼中的防备。
　　但至少在下个存档点出现之前，他们还可以勉强维持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赵岭偏头望向行骨，问道：“你停下来干什么？”
　　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质问。
　　行骨皱着眉头，但还是耐心解释：“那个天使没有追上来，你回头看，它压根就不着急，倒像是把我们朝什么方向赶。”
　　赵岭：“它驱赶我们干什么，又不是团队捕猎......”
　　剩下半句话被他默默的咽了回去，这里的天使从来就不止一只！
　　像是为了嘉奖赵岭终于发现了真相，前面不远处又出现了一只天使。
　　它像是在弯腰行礼，默默站在在楼梯前，身体扭曲成一种诡异的90°，一只手死死的捂住了眼睛，另一只手则从肩膀开始连根而断，露出苍白发灰的石膏内里。
　　它表情浮夸的“望向”赵岭，嘴角的弧度令人十分不适。
　　而回头，那双手捂眼的哭泣天使堵着后路，已经慢慢悠悠的前进了不少距离。
　　但到底是经历过好几个游戏副本还活下来的玩家，他们迅速的做出反应，两人背对着背，依靠双眼紧盯着两个哭泣天使，不让它们再有机会移动分毫。
　　行骨开口：“左后方有个房间，但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上帝规则的条令。”
　　赵岭皱眉：“慢慢挪过去。这些东西还没有到后期，不然我们只要眨眼它们就会动的话，那就真的会死在这里......”
　　要是有存档点就好了，两人的心中同时划过这样的想法。
　　存档点就是命，在这样的低端个人游戏中能让他们活下来。
　　等到了公测，存档点的作用便会更大，有些队伍的总指挥会利用存档点实现逆风翻盘，毕竟一些信息只有舍命才能换回来。
　　但那样大规模又缜密的筹划离二人太远了，现在相比之下活着才是最要紧的。
　　两人内心并不平静的向后挪去，终于挪到了那虚掩着的房门之前，行骨直觉的向上瞟了一眼门牌号，顿时浑身一僵。
　　13444.
　　无论是13还是444都犯了极大的忌讳，在这个游戏里这种寓意多半是会要人命的。
　　果不其然，刚在这个房间门口站定，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像是几百年没有清洗过的腐烂皮鞋，哦，可能还要加上其原本的鞋拔子。
　　王岭与行骨两人的面色一变，行骨没忍住低声骂道：“那个新人是怎么那么快找到安全房间的？真的是见了鬼了！”
　　赵岭冷笑：“谁知道到底是不是安全房间呢，很多新人连上帝和魔鬼规则都不清楚，更不要说怎么躲避了。”
　　行骨虽然没有继续应答，但眉眼都已经略微地舒展开来，也是觉得赵岭说得有道理。
　　他们继续向后，万幸这个走廊里房间还算得上多，总有那么一两个没有被上帝规则笼罩的，同时也要万幸那哭泣天使出现在这里的只有两个，他们尚且还能够对付。
　　等到之后天使成堆，能力提升，它们就是可以破门的存在，到时候可能就需要赵岭拿大剑和自己配合强行砍出一条路来。
　　这个副本这次难度太离谱了，放点血能活着出去就好。
　　这时，第二声轻笑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哭泣天使的狩猎方式与神秘博士中有差异，本文内容以本文为准www


第7章 沉默的羔羊：7
　　无笙曲腿坐在沙发上，示意顾凉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
　　没过多久，关门声与轻笑声同时响起，顾凉有些疑惑的回头看了眼无笙，眼神似乎在提问：笙哥你又在笑什么？
　　无笙甩了甩脑袋撑起身子，摊手表示：没笑啊。
　　他懒散的发问：“有什么其他声音吗？”
　　之前在走廊的时候，似乎也有这个笑声。
　　顾凉摇了摇头，眉头紧缩：“关门声响起之后，我就没有听见天使行动的声音了，似乎已经离开了。”
　　无笙点了点头，手持被他反复摩挲着。
　　没想到那两人也能这么快找到安全房，倒是让他有点意外。
　　看来多疑和冲动的人还挺配的？或者是自己低估了他们的智商？
　　夜晚悄然而逝，当太阳重新照耀在这片土地之上时，天使便如同晨露一般消失了。
　　晨起时，门外的女仆准时敲响了房门。
　　床上熟睡的某人翻了个身，将脸埋在柔软的枕头中，可敲门声依然流畅的响着，效果堪比闹铃。
　　无笙被扰的不厌其烦，将手持一抛，完美砸醒了另一个睡在沙发上的人。
　　顾凉揉了揉脑袋，起身去开门。
　　门外依然是一身黑白洋裙的女仆，她们面带得体又僵硬的微笑，说出既定的句子：“日安，尊贵的客人，早餐时间定在了半小时之后，请二位务必准时到达。”
　　顾凉还带着睡梦中的懵懂，茫然的点了点头，回答道：“哦，好的。”
　　说着便依靠肌肉记忆关上了门，准备回去趴在沙发上继续睡。
　　只是归于路途艰难。
　　无笙刚从床上下来，因为被吵醒的缘故，他此刻正面色不太好将手持往自己手上挂，凉飕飕的说道：“我们并不是在昨天晚上的房间。”
　　顾凉因这一句话清醒了不少，眨巴着眼睛望向无笙，哆哆嗦嗦：“那...那...”
　　无笙：“就是你想的那样，这个庄园里没有一个正常人，不过似乎没有正常人才是正常的？”
　　他摸了摸鼻尖，转身离开房间。
　　顾凉连忙提起自己的小背包跟上。
　　开门之后，却发现那女仆已经不知去向，甚至没有告诉二人餐厅在哪。
　　可无笙丝毫没有犹豫的转身向左走去，顾凉小跑，问道：“笙哥你确定是走这边吗？”
　　无笙：“不确定。”
　　顾凉：“！！！”他怎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这句话？！！
　　但事实证明，那条走廊无论是朝左还是朝右，最后的目的地都是一个地方。
　　二人一前一后，顾凉越走越觉得背泛凉意，两侧的窗子也渐渐地少了，走廊因为缺少了露白而显得越发逼仄。
　　顾凉为了缓解氛围，开始絮絮叨叨的说着：“笙哥，我之前看一个综艺贼搞笑，里面也是这样的一个庄园，然后他们的管家自我介绍说，‘这个庄园有六千亩地，六千个房间，六千座花园，但是仆人只有我一个。’是还挺好笑的是吧..哈哈...”
　　无笙面无表情的看向顾凉，他现在是真的在思考要不要灭口？
　　还是算了，他要是真的下死手那家伙又得开始念叨。
　　索性这段难熬的路程终于是到了头，无笙抬头看向那浮夸的双开门缓缓而开，如同一只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餐厅统共两层，一楼遍地都是装饰的鲜花与雕塑，而后顺着浮雕花纹的雪白墙面向上看去，则是垂吊而下的丝绸与旗帜，台阶从中而起，蜿蜒而上。
　　顾凉不由得咂舌，无笙却像是随意拐进了一个小巷，跟随前来的侍从朝餐桌走去。
　　长桌上的餐具已经摆放整齐，除去早已经到了的行骨赵岭二人，还有另外一些并不熟悉的面庞，他们面色十分难看，焦急之中带着一丝恐慌。
　　无笙的眸子划过离主桌最近、也是目前那些npc里神色最为正常的人，海登·格雷戈里。
　　见这人目光似乎若有所思的盯着主座，他不禁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第一个晚上二人原本并不打算出去，可当无笙注意到月光明亮的过分，从而朝窗外看去时，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当那两个哭泣天使消失之后，他的视线中却出现了更加有趣的事情。
　　精美的大理石柱撑起了一楼的长廊，吊兰随着夜间的微风轻轻摇晃着，海登的身影却从中一闪而过，身后暗处还藏着一道更大的阴影。
　　于是他饶有兴趣的跟了上去，连同着顾凉一起。
　　“不是，笙哥，我们跟着他干什么啊？”
　　“你难道不觉得，这些npc很奇怪？他们的目的性很强。”
　　“啊？等等，笙哥你看前面。”
　　当然他们也没想到能遇见赵岭两人，还偷听了一手哭泣天使的情报。
　　所以现在，无笙已经肯定昨天出来的人远远不止他们四个玩家。
　　并且放眼望去，这些npc的表情里带着明显的不安，但他们究竟是在走既定程序，还是说其本质也和玩家是一致的？
　　他们会不会也被安排了任务？会不会也会有着自己的身份？
　　如果没有，他们去做这些事情的出发点在哪？
　　这样想着，无笙坐下之后才发现对面二人是赵岭和行骨。
　　相比于他们并不愉快的表情，他露出了友善的笑脸，甚至不忘伸手打了个招呼。
　　行骨&赵岭：......
　　无笙落座后对顾凉招了招手，问道：“你忘了告诉我你的身份。”
　　不比与最初相见时的提防，这次顾凉回答的非常爽快：“白羊，我的身份是冷漠的白羊。”
　　无笙点了点头，目光瞟过主位，又看向两侧并未坐满的位置。
　　墙上的指针终于指向整点，众人低垂着头，lady不急不缓了走了进来。
　　她换下了昨日层层叠叠的高领华服，今日穿得略显朴素，只是脖颈处依然围绕着蕾丝装饰。
　　进来后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便算是打过了招呼，那位侍卫长阿德尔伯特垂眸肃立在她身后，敛去了一身的峥嵘，显得温柔而又坚定。
　　白天没有了昨夜的诡谲，或者说那些东西在白天都收敛了许多。
　　夸张又奢靡的餐厅中逐渐响起了音乐，管弦乐如同叹息一般响起，新鲜的时令瓜果、数不清的肉类被端了上来。
　　只有无笙注意到，餐车从那位lady的身侧推过之时，她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


第8章 沉默的羔羊：8
　　菜品已经上桌了，宾客却没有满座。
　　空座突兀又尴尬地立在那儿，lady却没有分出一点余光，似乎对她而言，人来与不来都不重要。
　　这里的光线明朗，长餐桌上摆放着极度奢华的美味盛宴，食物不间断的被端上桌，盘子里满是动物血淋淋的尸体和内脏。
　　无笙眼看着送上来的食物越发不对劲，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抬首正好对上行骨的目光。
　　同样的若有所思。
　　内测人员纸条：【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恶心的玩意，专家建议不要碰这个本里的任何肉制品】
　　上帝规则：【尸体搞乱了人的生活秩序，人想了很多解决方法，美食主义者吃了】
　　这些血淋淋的东西是什么不言而喻，但在这些血肉模糊的尸块之中，却存在一个色泽完美又经典的烤火鸡。
　　像是明晃晃的暗示与提醒。
　　于是四只刀叉同时伸向流油的肥嫩火鸡，无笙与行骨甚至已经半起身子，不让分毫。
　　无笙眨眼，潋滟的眸子盯着行骨，像是在温柔爱抚自己的情人。
　　但与此同时，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犹豫，一只手猛然松劲，随后翻转手腕，反握住银质的叉子朝下扎去。
　　索性行骨收手收的极快，但就是那么一两秒的时间优势，让无笙成功从火鸡肚子里刨出来一团油纸包裹的事物。
　　面前的桌面被他们弄得一塌糊涂，昂贵的桌布上洒满了沙拉酱与洋葱碎。
　　lady的眉头皱了起来，像是不满她的客人在餐桌上做出如此无礼的举动。
　　但是在她还没张口的时候，海登·格雷戈里却先坐不住了，起身向那尊贵的女主人道歉：“迷人的lady，实在抱歉，我的朋友扰乱了您的聚餐，我替他向您致以诚挚的歉意。”
　　lady的眼神在海登身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挪开了目光看向无笙，唇微微上扬。
　　她起身在侍卫长的护送下离开了餐厅，单方面宣布了这场宴会的结束。
　　而赵岭在lady离开后瞬间敲桌而起，他指着无笙，怒道：“你不能私吞那个东西！”
　　无笙像是突然来了兴致，撑着脑袋看向赵岭，一字一句：“哦？凭，什，么？”
　　赵岭语塞，一时半会儿居然没有找到反驳理由，这是无笙自己发现并且抢到的，他似乎的确没有理由要求人家共享。
　　行骨撇了眼赵岭，心中暗骂蠢货，他知道在游戏里线索有多重要，此刻不得不低头。
　　听他说道：“之前可能有些不愉快，但这副本难度不高，只要我们合作，连存档点都用不上。”
　　无笙只是笑着看向他，一言不发。
　　行骨有些尴尬，但也只能继续说道：“我们并不是新人，对这个游戏要比你们了解得多。”
　　“只要共享刚才的线索，作为回报，我可以告诉你一条游戏外的规则。”
　　无笙笑的更厉害了，他指向顾凉，问道：“你是把我当傻子，还是把他当傻子？”
　　这些玩家通关之后系统自然会补充说明，新老玩家的信息差距是会永远存在的。
　　顾凉：？？？
　　行骨与赵岭对视一眼，而后开口：“既然你不同意，那就算了吧，到时候死的不明不白也不要怪我。”
　　无笙挥了挥手权当是回答，眼看赵岭又忍不住的想要冲上去，行骨连忙将人拽了回来，低声骂道。
　　“你去干什么，你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那种窒息的感觉陡然袭来，赵岭像是被泼醒一般，有些难以置信地摊开双手，恍惚道：“那是个什么怪物。”
　　行骨也是皱着眉，说道：“这个副本的难度飙升，为了我们能活着出去，下一个存档点必须得抢过来。”
　　“接下来无论我们谁抢到了存档点，必须承担副本内更加危险的调查和打斗，以此来保证存活率，否则就等死吧。”
　　赵岭也是想到了这一点，难得沉默的点了点头。
　　他们低语许久，而这场宴席早已因为主人的离去接近尾声了。
　　海登愤恨地瞪了无笙一眼，转头向外跑去。
　　无笙并不在意，他展开了油纸团，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张纸条，上面是没有分毫渲染的字迹。
　　[“奶奶，为什么这里这么多楼梯呀，连餐厅里都有好多好多。”
　　“我亲爱的孩子，你要习惯，当年小小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她上楼梯也会被裙子绊倒的。”
　　“那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这些东西，它们却还要存在呢？”
　　奶奶并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她只是告诉我，这里的楼梯是一种象征，就像是这座庄园一样，还有外面那座讨厌的教堂。
　　但我见过小小姐阁下没有穿裙子的模样，那时她好像不太一样，但也是很好看的！
　　因为楼梯原因，奶奶又不让我去顶楼，说是我爬不上去。
　　我总有一天会上去的！]
　　稚嫩的笔迹与口吻到这里就结束了，无笙总算明白行骨他们为什么执迷于这些线索。
　　因为这些东西会明确的指出下一个关键地点，就比如说现在，这张纸条就是在指向顶楼。
　　若是没有这条线索，那必定会浪费不少时间。
　　原本风平浪静的餐厅却突然躁动起来，其他的npc开始窃窃私语，空气中逐渐弥漫出一种紧张的情绪。
　　顾凉忍不住低声询问：“怎么了？”
　　无笙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几个空着的座位上。
　　很快，餐厅里第二客人走了出去，接下来就是第二个，第三个......
　　无笙起身跟上，那群人走的很快，甚至到了后面已经开始小跑起来。
　　他们的目的地似乎就在前方，一处房门大开的房间。
　　浓烈的臭味不断从中传出，无笙站在门口向里望去，发现一个类人型的东西正趴在床上，裸露出来的皮肤烂成了一片。
　　门外人们窃窃私语。
　　“他真的死了。”
　　“我的上帝啊，我们这该怎么办啊？”
　　“我和他说了不要把船上的东西带下来他偏偏不听！这下好了吧，哎！”
　　原本飞速跑来的顾凉听见这句话后一惊，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升起的太阳啊，它代表着上帝规则的暂时结束。
　　却也不要忘记，魔鬼规则已经重新生效。


第9章 沉默的羔羊：9
　　顾凉喃喃：“这是怎么了？”
　　有npc高声叫道：“快走啊，这是瘟疫！你们堵在这里是想被感染吗？！”
　　这时无笙突然开口：“顾凉，你知不知道，魔鬼规则还有下半部分？”
　　顾凉摇了摇头，求知的眼神望向无笙，谁知某人却一摊手，接着说道：“别看我，我也记不清了，只是隐约记得里面提起了瘟疫。”
　　并且，如果上帝规则的使徒是哭泣天使，那魔鬼规则的使徒又会是什么呢？
　　但相比于这些，顾凉明显有着更加着急的事情，他打开了自己的仓库，指着其中的一个格子欲哭无泪。
　　无笙看都不用看都知道那是什么，他轻叹一声，说道：“没事，你要庆幸现在是法治社会。”
　　顾凉：？？？
　　无笙：否则在你蠢死之前我会先把你了断了。
　　而赵岭和行骨站在了稍远一些的地方，目光幽深。
　　他们自然也拿了船上的珠宝，但是进来之前的情报明确写着，珠宝并不是触发死亡的条件。
　　难道说副本难度的上升也会导致死亡条件增加？
　　巨大的阴霾笼罩着所有人，从船上顺走的珠宝此刻犹如烫手山芋，一瞬间他们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傻眼的不止行骨二人，电子屏幕前的赌徒都集体沉默了一瞬。
　　“有没有谁打过这个本的？那些珠宝拿走就会死人吗？”
　　“我打过！当时我拿了啥事没有，连收藏栏都只有两条。”
　　“这次这么变态？但这是不是意味着剧情被补齐了？”
　　“应该吧，这个本的支线我还没看见有人打出来过，主线过的也很牵强。”
　　他们激烈地讨论着，整个赌局里的氛围再次躁动起来，退到暗处的seven对six摊手，一脸无奈。
　　听他说道：“很可惜，刚才我的连接又失败了，ten已经失联四个月了。
　　“而且刚才主城区传来通讯，说人这次跑去了下城区。那地方太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
　　six如雾般的眉毛蹙着，她回头看向隐没在迷雾中的高塔，那是十座尚且不能抵达的地方。
　　“ten可能有他自己的思量，但比起他是否离去，难道这个新人不是更加有趣吗？”
　　“他若是能活着出来，这座城市想必会非常欢迎他吧。”
　　她回头看向屏幕，此刻画面正定格在无笙脸上。
　　每每注视，每每惊艳。
　　这时，一条滚动的横幅红字飘过电子屏幕下方——
　　【请各位赌徒注意，现在《沉默的羔羊》副本进度已接近三分之一，赌池里所有的资金将会在一分钟（现在地球时）后进行清算封盘，封盘后池内倍率固定，筹码不可再更改，请各位谨慎下注。】
　　----
　　游戏中，无笙回头看了眼呆滞的顾凉。
　　半响后他出于人道主义的开口：“想开点，也许轮到你的时候我们已经通关了。”
　　顾凉的心又凉了半截，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听笙哥的话，管好自己的手。
　　但现在为时已晚，这东西明显会让他成为魔鬼规则的优先生效对象。
　　尼德霍格的珠宝，不是谁都有命拿的。
　　顾凉颓废了一小会之默默张嘴，“那我们现在去哪？”
　　无笙夹着纸张晃了晃，回答：“顶楼。”
　　[在很多很多阶楼梯之上，奶奶从来不让我去。
　　但是我梦见过，上面有鲜花和糖果，数不清的裙子与蛋糕。]
　　他们朝着楼上走去，路过行骨二人时甚至不忘回上一个笑容。
　　行骨：当时就很烦躁，真的很想揍人。
　　赵岭：请当我不存在，谢谢。
　　二人的脚步并未停歇，无笙轻盈地爬着楼梯，顾凉可以看见窗外的钟楼在一点点缩小。
　　很快外部的耕地和葡萄园也糊成了一片，透过露台可以看见石质的尖顶，上面不时有着白鸽飞过。
　　已经到达庄园顶楼了。
　　无笙放缓了脚步，一时间只有佛珠微微摇晃碰撞的声音在回荡。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尽头的房间逐渐清晰。
　　一扇巨大的双开房门，门上雕刻着华丽而又诡异纹样。
　　那是两位不着寸缕的天使，它们正高举着火炬，地上数不清的蛇类蜿蜒缠绕着，向着天空发出嘶吼。
　　顾凉轻声发问：“我们现在就进去吗？不做些准备什么的？”
　　无笙闻言有些不解，他看向顾凉，含笑的眼中透出疑问。
　　你还要做什么准备？
　　沐浴更衣？
　　焚香祝祷？
　　顾凉被这眼眸看得发怵，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无笙转头，感觉有些辣眼睛。
　　而后幽幽出声：“人真的是动物里唯一用露出牙齿表达友善的生物。”
　　“别笑了，有点瘆人。”
　　顾凉：？？？
　　谈话间，双开的大门被打开了。
　　放眼望去，其中的空间一览无余。
　　原因无它，这里实在是太空旷了，没有他们之前看所见的繁杂装饰，四周只有了了几根大理石柱，地上一层朴素的地毯，没有任何雕花绣纹，简单到让人难以置信。
　　在这座浮夸至极的庄园里，这个房间寡淡得如同异类。
　　无笙迈步进了房间。
　　因为里面没有任何人造照明物，房间内的能见度并不高，只有一束浅淡的日光打在了屋子最中央。
　　而顺着这束光向上看去，就能发现那一小块并非常规的建筑材料。那是一种如同琉璃般纷杂绚丽的玻璃，阳光正是透过此处照射进来的。
　　而在这束光中，唯有一个简陋的木制告示栏，上面有张牛皮纸被一把锃亮的匕首钉在正中央。
　　无笙并未停下脚步，随手将深嵌的匕首拔了下来，借着光看向上面已经褪色的字体。
　　[安东尼城主之子，其不尊上帝，毫无信仰尊敬之情。瘟疫横行之时，身怀财富却无救济之心。
　　如此冷血冷情之人，实则为魔鬼在人间的化身。
　　为净化其肮脏腌臜的心灵，我们将对其施以绞刑，以圣火焚烧，让他得到彻底的解脱.....]
　　顾凉在旁边看到这后脱口而出：“欸？后面的都被撕了？这安东尼城主之子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ten：摸鱼ing。
　　一分钟后....
　　高兴，呐喊：哇，我摸到辣，好大一条！！


第10章 沉默的羔羊：10
　　【请玩家无笙、玩家顾凉注意：现触发支线任务——蔷薇的邀约。
　　玩家无笙、顾凉的角色卡现做出更改，无助的黑羊，冷漠的白羊身份不再生效。
　　新角色卡载入中......
　　载入完成。
　　恭喜玩家无笙获得新角色卡：呐喊的辩证者。
　　恭喜玩家顾凉获得新角色卡：献身的求证者。
　　主线任务现调整为：拯救小镇上的羊羔。】
　　与此同时，同样的播报音在游戏外响起——
　　【请各位赌徒注意，副本《沉默的羊羔》剧情补充完毕，现重新做出统计——
　　副本名：《沉默的羔羊》
　　通关率预测：19.99976%
　　存档点：1/2。
　　单局游戏载入人数：四人。
　　游戏难度评估：A
　　赌局基础倍率：30%→70%】
　　“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
　　另一人也十分地恍惚，抬手狠命一掐。
　　“啊！！！”
　　像是一滴水跌入了热油里，无数的人开始怒吼，高声尖叫。
　　于是这个原本劣质又渺小的赌池，逐渐出现在了更多人的视线中，连同着现在四位还在游戏中的玩家，都被无数双眼睛打量着，评估着。
　　而在游戏里，顾凉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僵硬地转头看向无笙。
　　“笙哥？”
　　“我们发现了关键线索，身份转变不奇怪。”
　　无笙回答道，同时不断翻看自己手上的通缉令。
　　对，没错，这张薄如蝉翼的牛皮纸其实是对城主之子的通缉令，以及述罪书。
　　但是他们两人现在连城主之子是谁，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等等......
　　无笙的眸光聚焦在那人名上，安东尼城主。
　　现在这位庄园的主人，他记得似乎是叫卡修·安东尼？
　　同一个姓氏在游戏里不可能是巧合，无笙将述罪书收进仓库，视线里却划过一丝并不寻常的黑影。
　　他瞬间收回了发散的思维，目光凌厉地注视着四周。
　　在这个宽敞又简朴的房间里，似乎还有着除却他们之外的存在。
　　无笙眼睁睁的看见那块木板上逐渐浮出文字，勾勾画画，写写停停，像是在思考如何创造，也像是在酝酿着如何更改。
　　他虚着眼睛，将字迹看了个清楚。
　　那正是魔鬼规则的下卷，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显现出来。
　　【他在帐篷边和城市外面无所事事地游荡，魔鬼其实很无聊，在山上、平原上挖了成千上万个坑，人们就在报纸上谴责他：魔鬼这样乱挖坑是不讲道德的、不环保的行为。
　　对此他只好连夜加班制造瘟疫，让坑起作用。
　　他看着瘟疫弥漫上了整座城镇，人们哀嚎着死去，纷纷跑入教堂救助上帝；
　　但上帝拒绝了，他手上的尸体实在有太多。
　　万幸魔鬼认为自己足够善良，便让带着鸟嘴面具的医生前去医治病人，他抓着脑袋，又想要自己的坑洞起作用，于是他这样和医生说：一千个人里面你只能救一个。】
　　无笙浏览完规则后，看向透过玻璃越发刺目的阳光，恍然明白一件事情。
　　他来不及和顾凉解释，拉着人就朝房间外跑去，同时目光不断注意着四周阴暗处，在看向大门时，一抹红光一闪而过。
　　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还是出现了，浓郁的黑暗中逐渐冒出一个人型的东西，它戴着大沿皮质礼帽，皮头套上镶上红色玻璃镜片，在黑暗中显得骇人又惊悚。
　　其中最为可怕的还要数那巨大的鸟嘴面具，夸张又诡异，带着浓郁的不详气息。
　　随着它的前进，帆布制成的长袍在地上不断摩擦，与手杖敲击地面的沉闷声一同传来。
　　与哭泣天使不同的是，这魔鬼规则的维护者现在没有特别明显的弱点，导致无笙二人只能先走为上。
　　而顾凉感受到身后逐渐逼近的危险，跑着跑着突然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时与无笙松开了手，肾上腺素在发挥完作用之后，身体便传来一阵阵的疲软感。
　　他趴在地上，抬头望去。
　　无笙似乎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双微微上挑的眸子里第一次满是锐利。
　　大门被再次打开了，却有另一个手杖毫不留情的穿刺进来，无笙仰身，就地翻滚一圈后回来抓住了顾凉的手。
　　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每一步都像早就在心中演算过无数次，也像是早就料到了有东西在外面等着。
　　顾凉从来没有这样感动过，却听见无笙在自己耳边沉声道：“顾凉，你还记得自己的新身份吗？”
　　他略一恍惚，点了点头。
　　我当然知道啊，我的新身份。
　　献身的求证者。
　　他看向无笙，向来清澈的目光里多了一份说不清的东西，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
　　只听见那宛若仙神的少年笑道：“我相信你，去找到线索，把它带回来。”
　　说着手上猛然用力，他将自己暂时的队友推进了怪物的怀抱。
　　同时门外的医生也已进了大门，衣料摩擦的声音越来越近，锋利的爪尖向着无笙脖颈抓去。
　　无笙偏头，连忙侧身躲避，可是这个鸟嘴医生的动作实在是太快，完全能与后期哭泣天使的速度相比较。
　　扎在脑后的皮筋被挑断，连着几缕墨色的头发飘散在空中，一回首，及肩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飘散开来。
　　他一手抓住医生肩膀，手下的触感粗粝不平，原本想要扭断其手臂的想法瞬间改变，无笙俯身回首，抬脚将那鸟嘴医生一脚踹进了房间。
　　但是于此同时，他听见了系统的播报声。
　　【玩家无笙生命值降低：1000→900
　　玩家顾凉生命值降低：1000→768
　　现因为两位玩家已经感染了瘟疫，增加debuff：低烧（每小时减少玩家5点生命，症状与现实世界相同）
　　注：debuff会随着生命值的降低、瘟疫加重等原因不断增加。】
　　无笙眼前一震眩晕，低烧让他的思维略微停滞。
　　片刻后他一抬眸，看见顾凉已经染血的手挣扎着伸出，拼命抓住了鸟嘴医生的衣角，阻止其前进。
　　他在为自己增加逃跑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无笙：看我一个滑铲！
　　ps：当初无笙把这个存档点给顾凉的时候就是有企图的。
　　参考《魔鬼规则》


第11章 沉默的羔羊：11
　　房门关上了，连同顾凉的闷哼声被一同隔绝。
　　无笙并不清楚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匆忙离开顶楼后，系统的声音再次传来。
　　【请全体玩家注意：玩家顾凉生命值降为0，无生命体征，现存档点自动使用。
　　正在读取存档数据......】
　　正在一楼寻找通行令的行骨二人也愣住了，半响后赵岭弱弱地开口：“不是吧，怎么会死了？”
　　行骨沉默了下来，依照他对无笙能力的推断，不应该怎么早就没一个。
　　如果说是仗着有存档点，这个做法也有些冒失了，毕竟副本越到后面越难，万一遇见个什么意外团灭也是很常见的。
　　或者是说，他们遇见了什么不得不使用存档点的情况，比如......
　　赵岭拉着行骨闪进了身旁的房间，行骨疑问的眼神还没有传出，便见其突然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朝大理石柱后看。
　　行骨略一沉默，向着赵岭所指的地方看去，在那处的阴影中，逐渐出现了一个驼背的鸟嘴医生。
　　它偏着脑袋，似乎是在张望，暗红的玻璃镜片不断折射出刺目的光。
　　门后的两人心里一惊，那鸟嘴医生似乎又偏转了脑袋，一步一顿朝着两人所在的房间走来。
　　行骨一惊，这个怪物的感知竟然这么敏锐？
　　等等，这个东西究竟是怎么发现他们的，无笙难道就是被它给缠上了？
　　眼下信息少的可怜，加之二人并没有存档点，行骨一狠心，对着赵岭使了个眼色。
　　赵岭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使用了道具。
　　【玩家赵岭使用道具——界中之我
　　剩余使用次数：2/3】
　　道具生效的一瞬间，与他们二人一模一样的幻影就出现在了不远处，此刻正在高声喧闹着，试图引起怪物的注意。
　　果不其然，那医生瞬间转移了目标，前行的步伐一瘸一拐，手杖敲击在地上的声音密集又沉闷。
　　那假的行骨与赵岭瞬间被手杖捅了个对穿，铁锈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二人对视一眼，从窗户翻进了花园。
　　脚步落在柔软的草坪上时，电子音再次传来。
　　【玩家行骨生命值下降：1200→1000
　　玩家赵岭生命值下降：1150→1050
　　现因两位玩家已感染瘟疫，增加debuff：低烧（每小时减少玩家5点生命，症状与现实世界相同）
　　注：debuff会随着生命值的降低、瘟疫加重等原因不断增加】
　　赵岭一惊，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感染的？”
　　行骨看了眼敞开的窗子，这个角度依稀能看见里面飘扬的绸缎装饰，他低声道：“鸟嘴医生因为瘟疫前来，它出现的那一刻就代表我们已经被感染了，或许是在船上，或许是在今早。”
　　“医生的出现，意味着病人的诞生。”
　　“我们现在避无可避，在生命值下降到一定程度之前，必须得找到通行证。”
　　赵岭回答：“好。”
　　而在另一边，无笙散着发从顶楼而下，心里盘算着顾凉存档后再次赶过来的时间。
　　只是转角时他却看见两npc凑在一起，似乎在聊些什么。
　　一人声音调侃又猥琐：“海登又去找那位lady了，我看那个侍卫长的表情，怕是想拧断他的脖子。”
　　另外一人附和说：“那可不是，我的上帝，当初他给我们介绍生意的时候，就是这种打算？”
　　“谁知道呢？”
　　无笙听着觉得那个海登格外的耳熟，仔细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人是谁。
　　他转身发问：“你们知道lady的房间在哪儿吗？”
　　谁知这句话一甩出去，那两人看他的表情瞬间也变了，笑容中带着一丝打量，开口道：“不会吧，无笙，你也对lady感兴趣了，人家可看不上我们这种穷小伙子。”
　　谁知无笙面不改色，笑道：“不试试谁又知道呢。”
　　其中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朗声：“可以啊小伙子，你听好了，先下楼然后穿过花园......”
　　无笙笑得温和，连连点头。
　　聊完后他向着两人挥手告别，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若有所思。
　　这个庄园有一点很奇怪，这里每个走廊的布局都十分相似，连同着两边的房间结构，似乎都想让人迷失其中。
　　而且无笙还发现，两旁墙壁上偶尔出现的画作，所绘内容大多是庄园里的一角，有些肃穆的人物肖像也都似曾相识。
　　他收回发散的思维，无笙并没有打算现在去寻找lady，直觉告诉他，顾凉花费一条命找回来的线索，必定能推翻前面的一些推论。
　　之前角色卡的迷雾还没有解开，新的角色卡就已经发放了，让他从羔羊变成了“人类”。
　　主线任务是拯救羊羔，那怎么才能拯救它们？
　　这个羊羔会不会是行骨和赵岭的角色卡？
　　得找个机会让他们把身份消息吐出来。
　　这样想着，无笙不知不觉来到了一楼的图书馆，推开大门，里面层层书海浩瀚，一眼望不到尽头。
　　图书馆内部的吊顶呈现拱形，布满彩绘的壁画，他注意到上面描绘的其实是摩西与十诫，其外包裹着乳白雕花作为画框，勾以金边，尽显华丽与贵气。
　　顺着木制地板向里走去，绕过地上偶尔出现的书籍与地球仪，在珍奇柜最里面的长桌，上面赫然放着一本摊开的老旧书籍，无笙垂眸看去，上书的许多字都因为沁了墨水，格外不好分辨。
　　无笙os：写这玩意的人就不能好好下笔吗？
　　【这里四季如春，水草丰美。
　　无助的黑羊在此地栖息，它们抱团取暖，相依相存。
　　直到有一天，持刀的屠夫踏上了这片土地，他们挥舞着长刀，屠杀自此开始。
　　鲜血、恸哭与哀号经久不绝，愚钝与厮杀的戏剧日日上演。
　　可同族的白羊却冷漠非常，它们对此视而不见，直到最后一只黑羊被焚烧殆尽。
　　自此，此处不再是天堂。】
　　无笙抚摸着上面的名词，心中逐渐有了答案。
　　无助的黑羊。之前自己的角色卡。
　　冷漠的白羊。之前顾凉的角色卡。
　　还剩下个持刀的屠夫，难道也是玩家的身份之一？如果要拯救所有的羔羊，是不是就得献祭屠夫？
　　正思索着，图书馆的大门被人撞开了，赵岭与行骨直直的跌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参考斯特拉霍夫修道院图书馆。
　　ps:那座图书馆真的很恢弘，值得一去。


第12章 沉默的羔羊：12
　　瞬间六目相视，好不尴尬。
　　赵岭一时并没有认出来无笙，那人散着发，站在这充满神学气息的图书馆中，又捧着一本老旧手抄稿，就如同旧约中悲天悯人的天神，如今亲自来到了凡间。
　　他不过脑地冒出来一句：“这个图书馆还有npc啊？”
　　行骨扶额，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不是npc？”
　　赵岭再次朝着无笙看去，仔细辨认后终于发现不对，阴阳怪气地开口：“怎么没见你那队友啊？”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即使有存档点，死亡的感受也是货真价实的。”
　　行骨：现在把这人丢了还来得及吗？
　　无笙笑了笑，动作轻柔的合上了手中的书稿。
　　“您很想顾凉？”
　　要不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他？
　　行骨打断了赵岭再次开口的机会，单刀直入：“你们遭遇了什么？”
　　无笙正要张嘴，深棕的大门再次被人撞开，海登·格雷戈里狼狈地跌了进来。
　　他望了眼屋内的所有人，又转身迅速的关上了大门。
　　等到一切收拾完毕，这才张口：“你们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第五名玩家。正在躲避庄园内的鸟嘴医生，你们现在可能不相信我。”
　　海登抬头，看向无笙，再次说道：“作为佐证，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角色卡，是无助的黑羊。”
　　“但是游戏给我加了限制条件，不能在这个副本崩坏人设，意思就是我得扮演好海登·格雷戈里。”
　　这人一下抛出来了太多消息，无笙盯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
　　如果这人说的都是真话，那羔羊和屠夫的数量就有些问题了。
　　之前他可以肯定，自己和顾凉两人都是羔羊身份，但是在他们原有的角色卡失效之后，主线任务却变成了拯救小镇上的羊羔。
　　这个主线任务的名字，表明了在剩下的玩家中，还有人的角色卡是羔羊。
　　但是刚才，那本书上说出了第三种身份的存在——持刀的屠夫。
　　在海登没有表明玩家身份之前，无笙推断行骨与赵岭，一人为羔羊，一人为屠夫。
　　但现在，如果海登说的是真的，那羔羊有可能是一只，也有可能是两只，排除法不再生效。
　　若是要排列组合，那究竟是两个屠夫一只羔羊，还是两只羔羊一个屠夫。
　　谁是需要被拯救的，谁是需要被扼杀的？
　　当然，这一切都有两个大前提。
　　其一，拥有角色卡的，只有玩家。
　　其二：这个游戏，真的是pvp。
　　无笙垂眸，眼中晦暗不明。
　　行骨皱眉，开口反问：“那你现在怎么可以告诉我们你的身份？”
　　海登从怀中拿出一幅被反复折叠过的画卷，开口：“因为我找到了关键证据。”
　　那画卷格外陈旧，描绘了教堂门口焚烧女巫的场景。
　　无数小镇人员近乎癫狂地围绕在教堂周围，表情夸张又扭曲，而在这幅画面的远处，海面上一艘小船摇摇晃晃，逐渐驶离了这片如坠星火的海面。
　　海登开口：“这就是副本中最后的场景，只要找到通行令，我们就可以逃离这里，完成主线任务。”
　　无笙看行骨二人不再开口后，便明白这人没说假话，之前逃离羊圈的任务，很可能就是这样的通关方法。
　　而行骨和赵岭并非新人玩家，他们可能已经早就通过某种方式了解了这个副本。
　　无笙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说：“你知道通行令在哪吗？”
　　行骨也在想这个问题，他和赵岭今天已经找完了整个一楼，居然没有发现一点通行令的影子，也没有找到任何指引通行令位置的线索，这种情况放在游戏里是极其不对劲的。
　　海登拍了拍画卷，又将其收回自己的腰间，说道：“我当然知道，其中一个通行令就在lady的梳妆台上，进门就可以看见。”
　　他略微疑惑：“不然我为什么老是要往lady身边凑？”
　　行骨：“......”
　　无笙：“是吗。”
　　门外又传来窸窸窣窣的手杖敲击音，图书馆内的四人瞬间安静下来。
　　无笙靠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垂眼看着手中的书。
　　等到手杖的敲击声彻底消失，其他的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四人在此地齐聚，竟然都是为了躲避此刻在庄园内游荡的鸟嘴医生。等怪物离开之后，无笙察觉不对，刚才海登拿出来的画卷自己似乎在哪儿看见过。
　　在哪呢？
　　头顶的壁画金碧辉煌，墙上的油画熠熠生辉。
　　无笙目光一动，他想起来在哪了。
　　不顾身后三人的目光，他起身朝着图书馆的另一侧走去，在同样满是火焰的图画中，一张染血的医师证明突兀地粘黏在画框上。
　　将证明取下后，无笙惊讶的发现，这竟然是两张证明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只是其中一张多了“暂时”两字。
　　游戏外，赌池。
　　six看着屏幕中的画面，缓缓说道：“其实这个地方的医生并不足够，很多的医生甚至没有达到行医的水平，便被匆匆赶上了岗，魔鬼对鸟嘴医生说：一千个人里面你们只能救一个，这其实意味着......”
　　游戏内，无笙同时开口。
　　“不是所有的医生都是会杀死玩家的。”
　　【玩家无笙生命值降低：900→860】
　　无笙拍了拍衣角，将两张医师证明放入仓库，慢悠悠地朝其他书架看去。
　　庄园的傍晚，在两个规则即将交替的半个小时内，是这个副本为数不多的安全时间，图书馆内，几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当窗外的天空被染成橘红色时，行骨二人先行离开了，连带着海登一起。三人走后，无笙看着他们的背影逐渐远去，一缕暗红从唇间溢出。
　　他随意的擦拭掉血迹，却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衰弱，生命值在不断下降。
　　想必在生命值极低的时候，大概只能等死了吧。
　　无笙朝窗外一瞥，发现有人从庄园外走了进来，眯着眼睛看去，总觉得那个身影有些熟悉，怀中似乎还抱了什么东西。
　　他撑着窗沿翻身落地，果不其然，顾凉正一脸慌张地朝庄园内走来。看见无笙后他面色一喜，将手中的大衣直接塞进了无笙怀中。
　　同时说道：“笙哥，你看，我发现了什么？这好像是一个船员的衣服，我存档后就在我手边。”
　　无笙拿起那件大衣，在衣领标所在的地方，几个大字清楚明了——
　　冷漠的白羊。
　　他摸着领标，一些结论瞬间被推翻。
　　都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玩家拥有角色卡，从而获得身份。
　　怕宝们分不清角色和身份的区别，还是解释一下叭。


第13章 沉默的羔羊：13
　　游戏从来没有说过羔羊特指玩家，这小镇上的所有npc，其实都有着自己的身份。
　　屠夫、白羊、黑羊。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单向猎杀线。
　　如此一来，行骨、赵岭、海登这三人身份便没有了限制，在某种极端的情况下，甚至有可能他们三人都是屠夫，或者都是羔羊。
　　但之前海登说离开的方法时，行骨二人面上表情明显是赞同的，所以无笙现在更偏向于他们二人的身份是羔羊，而非屠夫。
　　那究竟是屠夫另有人，还是海登对自己身份撒了谎？
　　顾凉用一条命带回了足够重要的消息，揭示身份并不限制于玩家之中。
　　无笙沉默了一瞬，终是开口：“读取存档点，是什么样的感觉？”
　　向来没心没肺的顾凉表情僵硬了一瞬，打着哈哈：“就那样呗。”
　　无笙接上话头：“和死了一样？”
　　顾凉：“嗯，差不多，那感觉还蛮逼真的。”
　　说完，便见无笙朝他走来，一字一句问道：“你怪我吗？”
　　顾凉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如果没有笙哥，我根本拿不到那个存档点，说不定早就...”
　　“而且也就当时比较难受，但没准以后我死着死着就习惯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顾凉垂下了脑袋，“如果我还能活过来的话，似乎多来几次也没有关系哈哈...”
　　无笙第一次认真的看向顾凉，用双平淡既在注视、也在质疑、拷问。
　　最终他意义不明地笑了，摆手示意人跟上。
　　夜晚很快便再次来临，这是上一场战争的延续。
　　庄园花园里的坑洞增加了不少，此刻站在窗前，面朝北面，便能看见草坪凹凸不平，比起昨夜至少增加了五个有余。
　　无笙低声道：“屠夫到底是谁，在它不开口的情况下，我们又怎么发现它。”
　　顾凉也在沉思，这个问题必须得解决，他们不可能去寻找这个小镇上的每一个人询问，毕竟问了不一定说，说了又不一定是真的。
　　无笙说道：“走。”
　　顾凉：“啊？”
　　“先找个安全的房间休息到后半夜，趁着黎明前溜去这个庄园里下人的衣物间，还有那位lady的衣帽间。”
　　“如果不能知道屠夫究竟是谁，我要知晓他们的比例。”
　　两种羊羔的比例，以及屠夫的比例。
　　无笙潜意识里仍旧认为屠夫只有一个，毕竟，如果屠夫也随机散布在这个小镇中的话，那这个副本的通关率就会无限趋于零。
　　圆月当空，新一轮屠杀早已展开了序幕。
　　顾凉颤颤巍巍的缩在沙发上，外面不时传来的动静让他无法安睡，只能盯着窗外硕大的月亮，祈求着时间的快速流逝。
　　后半夜的庄园外逐渐起了雾，无笙从床上坐起，望向窗外。
　　一夜没怎么睡着的顾凉也瞬间清醒过来，噌的一声从沙发上跳下，跟着无笙朝门外走去。
　　不甚明亮的走廊里没有一丝风，无笙举着烛台慢慢悠悠地走着，朝着二楼的大阳台走去。
　　“啊！！！！”
　　一声惨叫声响彻庄园，顾凉被这个声音吓了一激灵，随即缩在了墙边，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在这样寂静的夜里，那惨叫声逐渐消失之后，无笙却侧耳听见了更加细微的声音。
　　“向圣母玛丽亚献出你的灵魂！”
　　随即便是一声利器刺入血肉的沉闷声响，让本就细微的告饶声戛然而止。
　　无笙眉头一皱，立即吹灭了蜡烛，呼吸声被他压得极低，在极致的宁静中，细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支线任务——蔷薇的邀约正式触发
　　请玩家无笙，玩家顾凉寻找真正的绯红蔷薇。
　　提示：蔷薇位于花园迷宫正中心，请注意躲避园中的哭泣天使。】
　　听见这个播报后，顾凉条件反射般看向无笙。
　　现在他们有两个选择，是先去寻找庄园内的衣物间，查看npc的身份比例，还是先去做游戏的支线任务。
　　无笙抬眸，说道：“顾凉，我们分头行动。”
　　顾凉：“啊？？！！”
　　“衣物间就在二楼，顺着这条走廊一直朝前走，小心一些，锁好门，支线我来打。”
　　“等到太阳出来的时候，我们在大门口见面。”
　　他们的生命值在因为时间流逝而不断减少，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顾凉轻声：“这次是没有存档点的。”
　　无笙点头。
　　顾凉又说道：“那我就先走了，游戏故意提醒小心花园里的哭泣天使，说不定庄园内部已经没有几只了。”
　　无笙将烛台递给顾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朝外走去。
　　他本就在二楼，和花园的距离算不上远，绕过白天来过的图书馆，无笙第一次抵达了花园深处。
　　越过柔软的草坪，便是宛若迷宫般的杉树，缭绕着几缕雾气。
　　它们被修建出规整的形状，与传统游戏中的迷宫并无二至，无笙抬头看去，一束明亮的月光垂坠入迷宫正中心。
　　他没有犹豫，直接迈进了迷宫的大门，虽说看上去距离并不远，却不知究竟会绕出多少弯路。
　　迷宫内部笼罩着一股子浓郁的植物气息，似乎前不久才被精心修理过，无笙贴着“墙”边不断前进，遵循着走迷宫的“左手定则”。
　　只是他走着走着，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惨白的月光下，这座迷宫呈现出了一种离奇的旺盛生命力，而在一众的草木清香中，一丝并不寻常的气味逐渐弥漫开来。
　　无笙蹲下身，在地上摩挲着，指尖触碰到些许湿粘收回了手，略微靠近鼻间，便是浓重的血腥味。
　　这片草地上竟然有着滴落的血迹，现在还没有干透。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只是有一点奇怪，这片草坪上没有打斗的痕迹，是从哪冒出来的血迹？
　　但无笙来不及细想，他抬头先一步瞥见了哭泣天使大张的翅膀。
　　此刻这只天使与无笙只隔一面墙，它将脸埋在了整个手臂中，却正身“望向”无笙所处的位置，一只手背在身后。
　　空气中血腥味越发浓郁。
　　无笙直视着它缓慢向后退去，迅速拐进了下一个岔路口。
　　他不知道这座迷宫到底有着多少天使，但抬眼看去时，明显离中心更近了。
　　【玩家无笙生命值持续下降中：860→820
　　增加新debuff，偶尔气血不足的眩晕。】
　　耳边的机械音才刚刚消失，无笙便感到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连带着脚步一晃。
　　作者有话要说：
　　谢微言：？？？？
　　作者你要不要看看我在哪？要不要考虑考虑把我放出去？
　　那个，奶瓶子加更的话QAQ


第14章 沉默的羔羊：14
　　游戏外，在赌局的不远处，苍白之城最为拥挤落后的街道上，一个身形瘦小的孩童正艰难穿行着，怀中还抱着一大束盛放的蔷薇花。
　　只是他走在这样的街道里，怀中的花不时被摸去两只，等到推开房门时，原本的一大捧蔷薇早已不剩多少了。
　　小孩儿似乎并不在意，他绷着脸将手中的残花仔细放入花瓶中。
　　这时屋内传来了苍老的声音：“阿汝，今天外面似乎很热闹。”
　　姜汝点了点头，回答：“是的，有一个很有潜力的新人。”
　　“只是这样？”
　　姜汝沉默了一瞬，回答道：“还是瞒不过您老，有一个副本正在自动补充剧情，估计...活不下来几个。”
　　相比于这边的宁静，不远处喧闹的赌池里，几乎人人红了眼。
　　他们癫狂地望向电子屏幕，呼吸粗重。
　　对于无笙而言复杂又危险的迷宫，此刻正以2D平面图的方式呈现在电子屏幕右上方，形成了一个清晰明了的小地图。
　　而在中心区域，则是代入了迷宫实景。
　　他们眼看着七八个天使呈现包围趋势，期间无笙不断地躲避，又被迫原路返回。
　　他频繁的望向四周，近乎完全相同的杉木围墙让人难以分辨，在一场被两头围堵的追逐中，赌徒们看见那新人淡定地注视着天使倒退。
　　只是无笙运气实在是太倒霉，好不容易挪到了第三条岔路中，一只天使的手臂却直接穿过了宽宥的“墙壁”，死死抓住了他的一只手臂，眼看着另外两只天使逐渐逼近，几乎所有赌徒都在等待一场盛大又血腥的画面。
　　但令他们意外的是，无笙在瞬间便反应了过来，直接翻身正对着浓密的树篱，透过枝叶盯住了天使裸露的双眼。
　　古老的传说中曾讲述，哭泣天使日日夜夜捂住自己的双眼，便是在惧怕与人类直视，因为每当它们空洞的眼神与人类对上之时，便会彻底成为一座无知无觉的雕塑。
　　无笙直视着它的眼睛，明显感受到自己手腕上的力道在松弛，等到他从这座石塑手中挣脱之时，身后的两座天使已经近在咫尺。
　　他来不及回头，在石膏铸成的手臂高高举起之时，便直接低头，就地一个翻滚，又立马回首望向那两只神色悲悯痛苦的天使，揉着手臂朝后退去。
　　迷宫中，无笙在快速的前进，在不断地反复倒退摸索中，他发现逐渐发现了其中的规律。
　　高高的树篱围绕着中心形成了九个同心圆的通道，覆盖了除却主通道以外的其他地方，这样复杂的通路与设计，可以说是阻止外人的闯入。
　　但也可以理解为囚禁中心的困兽。
　　所以，在这迷宫的中心，难道只会是一株蔷薇吗？
　　当然，这些问题目前困住的也只是无笙而已。
　　在赌徒的视线中，无笙正以一个单调的红点显示，正在不断地逼向中心，而在这九个偌大的同心圆里，数不清的白点正向其中逼近。
　　但哪怕是在电子屏幕里的“破解版”游戏中，迷宫的正中心目前也是一片白色雾气。
　　向来心不在焉的seven，此刻也有些惊讶，感叹道：“我这还是第一次...在这个副本里看见这么多哭泣天使。”
　　six的手指在小型电子查询器上迅速划动着，半响后眉头微蹙，并未开口。
　　让她沉思的，正是《沉默的羔羊》副本变化阈值。
　　【副本名：《沉默的羔羊》
　　哭泣天使数目：50→150
　　鸟嘴医生（真）数目：3→1
　　鸟嘴医生数目（伪）：25→51
　　新增小型boss：米诺陶诺斯。
　　原副本boss不变，增加其抗性与伪装能力。】
　　当然，相比于二人来说，其他赌徒的表达方式明显更为直接。
　　“wc？”
　　“wc！”
　　“wc！？？”
　　“不用想后面的教堂情况，直接投了吧。”
　　又是一场喧闹，姜汝轻声走出房间，将怀中的残花丢入围绕苍白之城的庑河中。
　　娇弱的花瓣瞬间便不见了踪影，他默默注视着河水的流动，将怀中一张仍带花香的纸条紧攥着。
　　上面依稀有着字迹。
　　“那个新人将会成为重要砝码，去，打败他，夺回来。”
　　姜汝望向天空，暗淡的眼一眨不眨。
　　好像下雨了。
　　-
　　游戏内。
　　无笙越靠近迷宫中心，越感觉不太对劲。
　　耳边似乎有着什么东西粗重的喘息，以及一阵又一阵的摩擦声，都随着他的前进而不断清晰。
　　终于，在与中心只有一墙之隔的时候，他透过枝叶间隙看见了其中的场景——
　　那是偌大的一片空白场地，蔷薇绽放于高台，黑色的围栏上缠满了荆棘，以阻止怪物的靠近。
　　而那怪物牛首人身，牛脸的一侧被铁面具覆盖，手中那把雕刻着女人身姿的巨大斧头无比刺目，锋利的刃尖散发着凌然寒气。
　　无笙不再前进，他看着那怪物烦躁的来回踱步，思考该怎么去夺取蔷薇。
　　之前的提示不断于他脑海中重复。
　　片刻后，无笙的眼眸一凉。
　　游戏让他们注意躲避园中的哭泣天使，是否并非让玩家如同往常一般避开它们。
　　而是说......
　　无笙猛地蹦到米诺陶诺斯领地入口，高声喊道：“喂——你小子，过来啊！”
　　声音之大，连庄园里正在三楼搜索的行骨二人都略微一愣。
　　赵岭表情崩裂的转头：“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行骨：“......”不，我聋了。
　　迷宫中，那怪物瞬间回头，血红的眼紧盯着无笙，短暂停顿后高举斧头冲了过来。
　　无笙却勾出一丝笑容，利落的转身就跑。
　　米诺陶诺斯的直线前进速度非常快，无笙之前还略有好奇，为什么迷宫中间区域会修建成九个错综复杂的同心圆，如今看来，完全是为了限制中心boss的发挥。
　　他看着眼前逐渐清晰的天使雕塑，嘴角的笑意越发浓郁，而向后望去，米诺陶诺斯冲刺的步伐再次碰撞在带有弧度的墙壁上。
　　人家游戏都已经提醒了，小心躲避迷宫中的哭泣天使。
　　在利用天使的时候，注意躲避。
　　作者有话要说：
　　无笙（笑的乖巧）：各位可爱的读者小天使，有小奶瓶吗^ - ^


第15章 沉默的羔羊：15
　　那把看上去巨大又沉重的斧头，随着它的冲刺而嵌入了树篱中。
　　无笙故意背对着后面的天使，侧耳细听着它们不断前进而发出的动静。
　　在破空声响起，米诺陶诺斯也冲刺过来的一瞬间，无笙迅速的朝旁扑去，树篱坚硬的枝条扎在身上，疼痛连带着阻力同时传来，他转而借力一蹬，直接脱离了战场。
　　极速前进的怪物却无法立即停止脚步，冲击在了后方的哭泣天使身上。
　　它们之间的微弱平衡被这一斧的力量给打破，数个纯白的雕塑与迷宫boss扭打起来，一时间嘶吼与闷响此起彼伏，斧头劈落在石膏上的声音利落却又沉闷。
　　眼看着镇守蔷薇的怪物被暂时阻拦下来，无笙乘着这个间隙，迅速钻过那被撞出来的豁口，脚步不停地朝迷宫中心跑去。
　　九大同心圆，环环相扣。
　　闯入者紧赶慢赶，终于是在看守者回来之前，再次来到了中心地带。
　　无笙仰头看向蔷薇，那鲜红的花瓣美艳无比，却也脆弱的要人命。
　　他向上爬去，台下的荆棘坚韧又密集。
　　只是，闯入者并未退缩，细密的血痕出现在裸露的皮肤上，衬得肤色无比白皙。
　　无笙紧盯着那株蔷薇，等到双足终于踏上高台时，他听见了身后传来的粗重喘息声。
　　转身回望，即使身上狼狈不堪，衣衫破烂，无笙依然笑容不变，略长的头发从两侧垂落，他低头看向从一众天使中厮杀出来的米诺陶诺斯。
　　在那怪物目眦欲裂的注视下，亲手摘下了最高处的蔷薇。
　　在那瑰宝逐渐远离高台时，米诺陶诺斯便如同被风吹散的灰烬，彻底消失在了无笙眼前。
　　一声闷响，是它的斧头掉落在地。
　　又是一声，是它不曾消散的头颅。
　　无笙从高台中跳下，血珠随着他的动作滚落，又隐没入精致的脚踝之下，不见踪影。
　　他半蹲下身，看着地上掉落的头颅，眼中情绪不明。
　　【恭喜您解锁收藏栏；
　　其一：尼德霍格的珠宝。
　　其二：米诺陶诺斯之首。
　　其三：？？？】
　　【恭喜您完成支线任务：蔷薇的邀约。
　　任务奖励发送中，请注意查收。】
　　【恭喜您获得道具：绯红的指引。
　　注释：蔷薇由lady亲手栽种，见证了整个庄园的兴盛。
　　在屠夫出现在它的感知范围内时，它便会散发出馥郁的芳香。】
　　无笙眼看着这朵蔷薇迅速的在他手中扎根，眨眼间便完全融入了自己的血肉中，只在腕间留下淡红色的纹路。
　　他忍不住轻抚而去，并未有任何特殊的手感，除却其融入血脉时那一瞬的刺痛，便没有其他的存在感。
　　天际泛白，经过半夜的高度消耗，无笙捋了捋自己散乱的头发，不徐不疾地朝着出口走去。
　　期间他看见了那些碎成残肢的天使，略微惊讶于米诺陶诺斯的残暴，嘴上不断叹息道可怜可怜，眼中却带着温暖柔和的笑意。
　　迷宫大门就在不远处。
　　在踏出这里的一瞬间，身后便又起了雾，无笙回头望去，竟连入口都不再看得见。
　　他挑着眉，有些诧异。
　　但也没有多想，隔壁稍高的教堂已经折射出太阳刺目的光辉。
　　必须赶在两个规则交替的时间内回去，毕竟这样宽阔的场地不利于躲避，堪称怪物天然的猎杀场。
　　不远处，顾凉就站在门边，手中抱着一大摞衣物，不断朝外张望着。
　　等到终于看见无笙的身影后，他才略微的松了一口气，只是那人身上的血迹刺目，让原本松下去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顾凉连忙凑上去，问道：“你你你..没事吧？”
　　无笙笑道：“还能动弹。”
　　顾凉见他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便也不再追问，将手中的东西递了出去，说：“所有的衣物我都看过了，线索不少，但似乎算不上有用。”
　　他略微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开口：“就是乱，很乱，进门后第一件衣服搭在衣柜边，我记得当时随意地瞟了一眼，上面分明标注的是白羊。”
　　“然后我临走时，又无意地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标的是黑羊！除此之外，其他所有的衣物我都只看过一遍，不知道它们有没有发生变化。
　　“但有一点很恶心，里面分布有屠夫。”
　　无笙垂眸，虽不知在想些什么，但手上示意顾凉接着说下去。
　　顾凉：“三种身份的分布没有任何规律，我粗略地看了一圈，数量基本是相同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游戏让我们拯救小镇上的羊羔，也许不是杀掉屠夫？”
　　无笙听闻顾凉的话后，淡淡的笑出了声。
　　他说道：“顾凉，你说，如果所有的npc身份都在不断地发生变化，那我们还能通过这个游戏吗？”
　　顾凉听闻后沉默了，半响，他无声的摇了摇头。
　　无笙继续说道：“换种思路，你想想，这些npc的身份究竟因为什么会发生变化？”
　　“其实很简单，黑羊是无助的，假设为受害者；屠夫是一切灾难的起源，从字意上来看为加害者；那么处于中间的是白羊，白羊为冷漠，既非纯粹的受害者，也非单纯的加害者。”
　　“庄园内npc的身份都在不断变化，但是唯有一点，玩家身份是暂时固定的，除非发现了足以改变剧情的线索，让游戏不得不发展支线，从而改变玩家身份。”
　　顾凉仍旧迷茫：“所以，小镇上所有的npc，既是羔羊，又是屠夫？”
　　无笙摇了摇头，叹气：“这是说明，那些npc并非我们的目标。”
　　“这个世界上许多人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又或者是在做些什么，就像是盲目跟着领头羊的羊羔，一生匆匆忙忙，算不上好人，也不是什么恶人，随波逐流，忙忙碌碌。”
　　“所有的问题，出现在身份判定上，它蒙住了我们的双眼。”
　　顾凉有些疑惑，歪了歪脑袋，问道：“身份判定？”
　　无笙笑着应声，没有接着说下去。
　　太阳快要升起来了，他们必须抓紧时间，穿过花园，直奔lady的房间。
　　一座偌大的庄园里，三只队伍都在朝着同一目标前进。


第16章 沉默的羔羊：16
　　无笙与顾凉要稍稍慢上一步，等他们到达之后，行骨二人已经在房间外讨论着什么。
　　看见二人出现，行骨略微有些诧异的点了点头。
　　赵岭则藏不住心声：“你们来这儿也是要找通行令？”
　　顾凉：是哦，差点都要忘了lady房间有通行令。
　　无笙回答的云淡风轻：“我说不是，你信？”
　　赵岭：“呵，你真当我是个傻子？”
　　行骨：还真是。
　　无笙：......
　　顾凉：啊？！
　　与此同时，又响起了一声招呼，海登从走廊另一头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眼生的npc，他们在看见无笙几人后招了招手：“嘿！小伙子们，你们要是来找lady的话，可是扑了个空。”
　　行骨回答：“什么意思？”
　　海登：“lady刚才在侍卫长的护送下去了教堂，哦，对了，侍卫还提醒说，那地方只在礼拜天对我们开放。”
　　行骨两人又对视一眼，想来教堂那处至少该有一张通行令。
　　只需要两张，他们就可以完成这个任务，顺利完成副本了。
　　像是终于看见了尽头，他们缓缓地舒出一口气。
　　无笙却扇了扇鼻前的空气，手持在他的动作下发出清脆响声。
　　顾凉低声询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无笙点头。
　　这里花香太浓了，腕间的蔷薇纹样隐隐发烫，他的视线从海登身上划过，隐晦地扫过周围一圈人。
　　这些人里，藏着屠夫。
　　顾凉则因为不安而不断地朝着四周望去，在某个转头的瞬间，他窥见了另一条走廊上的黑色身影。
　　他连忙出声：“我我我我们要不要先进去？鸟嘴医生好像找过来了...”
　　六人第一次在瞬间达成了默契，一溜烟迈进了lady的房间内，将华丽又沉重的大门彻底关上。
　　门扉合拢的时候，几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这便是庄园里唯一女主人所在的房间，处处透露着奢华与精致，放眼望去，各类装饰以纯白为基调，又勾勒出暗色的金边以增加贵重庄严感。
　　只是行骨的注意力并未放在房间装潢中，他盯着妆台上的通行令，不时瞥向无笙。
　　而无笙自然有所察觉，满眼纯真的说道：“别这样看着我，我又不是什么强盗，哪有那么蛮不讲理。”
　　顾凉：对，笙哥才不是什么强盗，他可是土匪（叉腰）。
　　行骨略微沉默，赵岭却先开了口：“这可是你说的。”
　　语毕就要去拿那通行令，谁知无笙又说道。
　　“等等。”
　　见赵岭并未回头，无笙拉长了声调：“人家海登还没有说什么呢，这个可是别人的线索，你就这么心安理得？”
　　海登闻言连忙摆手，“没事，没事，你们拿，我不急，我还知道一个通行令在什么地方，退路总是有的。”
　　无笙则不知何时绕到了海登身后，感受着由于浓度过高而刺鼻的花香，他笑道：“是吗？”
　　谁知海登被这一句话给刺得蹦了好远，半响后回答：“当然！你走路没声啊，吓死我了。”
　　无笙：“不好意思，下次注意。”
　　原本以为的大战并没有发生，这张通行令反而顺畅地落入了赵岭手中。
　　他挑衅般的看向无笙，谁知那人压根不理他，径直走向衣柜，打开柜门，一排罗列整齐的锦绣罗裳映入眼帘。
　　赵岭：“看不出来，挺变态啊。”
　　无笙只是笑笑，并未答话，他随意地拿出一件衣物，上面不出意料地标识着。
　　【无助的黑羊】
　　他低声对顾凉说：“床头柜上，果盘里的刀，劳烦帮我拿过来。”
　　顾凉答应着，顶着四人的目光将小刀拿来，眼睁睁看着无笙将一小半衣裳的领标割了下来，随意的缠绕成结，随后便丢进了自己的仓库。
　　由于他始终背对着赵岭几人，后人只听见衣裳被割破的声响，又见无笙将其当作战利品一般的收集，忍不住再次出声：“你可真他娘的变态。”
　　无笙回头，温声回答：“见笑了。”
　　在房间里躲避鸟嘴医生似乎已经成为了共识，即便他们不知道这个安全屋还能支撑多久。
　　那跟着海登的npc率先问道：“这里还能躲多久？”
　　海登张了张嘴，一节字符还没有来得及冒出来，便听见一声巨响，屋内几人瞬间回头看向声音发生处。
　　那是一截手杖，从外面捅了进来。
　　无笙开口：“走！”
　　万幸lady的房间外带有一个夸张的露台，海登拉着npc向着左边跳去，而行骨二人与无笙顾凉一起跳去了右手边。
　　这时候，游戏播报声再次传来。
　　【请各位玩家注意，本副本第二存档点已经出现。
　　提示：该存档点即为此次副本中最后一档存档点位，请各位玩家积极争取！】
　　播报刚过，四周的风便停驻了，时间被再一次暂停。
　　同样的小孩，只是稍微换了装束。
　　如同中欧贵妇一般的纯白色洋裙，头戴希南帽，手中高举着木牌，其上显示着存档点三个大字。
　　一瞬之间，氛围便再次紧张起来。
　　无笙转着手持，眉眼弯弯：“要动手吗？”
　　行骨看向赵岭，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
　　一瞬间，锋利的大剑便再次出现在赵岭手中，只见他双手紧握剑柄，浑身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而行骨也双指并拢，其中捻着一张黄符。
　　谁知无笙却摆了摆手：“干什么干什么，我可没打算干架，这个存档点我们不要了。”
　　顾凉惊诧地回头：“笙哥？！”
　　无笙看向行骨，笑道：“不要把攻击手段浪费在玩家身上，存档点并非救命符。”
　　“我们自动放弃这个存档点，你们自己分配，但是我有一个想法，还需要与你们合作。”
　　许是见无笙几人太久没有动作，那小孩在原地蹦了蹦，似乎想要引起几人注意。
　　但是明显地，它失败了。
　　行骨看向无笙，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无笙开口：“你看，这里是二楼。”他指了指阳台。
　　“我的目标在楼下。”他指了指一楼草坪上哭泣天使的坑洞。


第17章 沉默的羔羊：17
　　“你什么意思？”
　　无笙摊手：“很简单，存档点出现时，游戏时间是相对静止的，虽然对玩家有所限制，但也有一定的施展空间。”
　　“我有一个猜想需要验证，在结束动作之前，希望你们不要存档，让游戏继续保持这个状态。”
　　行骨看向无笙，半响后答应了他的要求。
　　无笙见状，轻盈地朝下方跃去，而顾凉则抱着阳台上的栏杆，一点点朝下挪着。
　　在这个相对静止的空间里，上演了诡异却又搞笑的一幕。
　　“笙哥？”
　　顾凉并不明白无笙的深意，看着他用不知从哪薅来的铲子，一下又一下地朝着土坑深处挖去。
　　这是天使的坟墓，只是如今坟墓的主人已不知去向。
　　又下一铲子挖去，无笙感到了明显的阻力，动作开始变得小心起来。
　　等到那层薄薄的土被铲除之后，便裸露出了其下森森白骨，顾凉见状，被吓得朝后退去好几步。
　　无笙笑着说：“怕什么，这些又不是真的，统一生成的数据而已。”
　　“你看，它们还会对你笑哦。”
　　无笙指向其中的一块碎骨。
　　第五颈椎的微笑jpg.
　　又指了指另外一块骨头。
　　第一胸椎的大笑jpg.
　　顾凉：......
　　但这人的目标明显不是这些白骨，他在周围翻找了许久，终于发现了近乎与泥土融为一体的衣衫。
　　无笙小心翼翼地凑近，鼻尖逐渐弥漫出泥土的腥味，他拂去尘埃，衣衫背后的领标终于显现出来——
　　无助的黑羊。
　　他笑道：“果然是这样。”
　　顾凉：啊？
　　二楼，赵岭却在这时候开口：“X，我要存档。”
　　被晾了许久的X，此刻见终于有人搭理它之后，一双圆溜溜的眼眨着，眼中流露出激动。
　　只是下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赶来的行骨一巴掌捂住了嘴。
　　X:......（你特么放开我，我创不死你）
　　行骨：“你要干什么？！”
　　赵岭怒视：“能干什么，保命。”
　　“他们人还在下面，你疯了？”
　　“关我什么事，夜长梦多你不是不知道！”
　　行骨的手被赵岭扇开，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在看见赵岭执拗的表情和话语，突然就闭上了嘴。
　　虽然这样的做法并不厚道，但事实摆在这里，谁都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也许，赵岭做的也没错。
　　【恭喜玩家赵岭存档成功！】
　　X恹恹地播报，一个转身直接消失在了二人眼前，临走时还不忘送给行骨一个白眼。
　　无笙仰头，恰巧望见了二人消失的衣摆，嘴角的笑容越发令人捉摸不透。
　　而顾凉此刻却慌了神，他们四周空旷无比，鸟嘴医生就徘徊在不远处。
　　“我们现在怎么办？！”
　　无笙来不及解释，他看见一楼大厅已经有怪物发现了他们，一时间木制手杖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急如鼓点。
　　二人迅速的朝前跑去，无奈前后都被堵了个正着，顾凉慌不择路，直接推开了走廊边的一间房门，转身略微提高音量：“笙哥，来这！”
　　无笙闻言朝后看去，却见一高大的鸟嘴医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间内，手杖稍窄的一端此刻对准了顾凉的心口。
　　“草。”他低声骂道，一手伸向顾凉，将其朝前扯去，只是这样的动作却将自己暴露出来，身后的一只手杖乘虚而入，直接没入了无笙的左肩。
　　血肉被刺穿的沉闷声响传来。
　　无笙难免闷哼一声，抬脚向那医生踹去，同时掏出了自己仓库中的医师证明。
　　高声道：“你们根本没有治疗病人的权力！”
　　那鸟嘴医生明显地愣住了，半响后低垂着头，缓缓退入了黑暗之中。
　　【玩家无笙的生命值下降：820→517（现每小时下降10点生命值）
　　请玩家小心行动，生命值一旦跌破100，则进入濒死状态。
　　濒死状态：体力大幅度下降，个人技能将会在生命值为1时自动触发。
　　处于濒死状态的你，要记得向上帝诚恳祷告，不要被队友抛弃哦~】
　　无笙听着游戏的声音，脚步略微踉跄。
　　他的整个右肩已然被血浸透，如今正尽全力的想要将思维保持清醒。
　　顾凉连忙凑了过来，伸手想要搀扶，却又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入手。
　　无笙：“还没死，别一副给我奔丧的表情。”
　　万幸这个庄园内并不缺少衣物与基础医疗器具，他们已经掌握了鸟嘴医生目前的弱点，一路去往三楼都畅通无阻。
　　等到用纱布草草包扎之后，无笙原本唇上的血色已经消失殆尽.
　　顾凉脸上的愧疚之色没有半分退却，他认真的开口：“对不起，我又拖累了你。”
　　无笙闻言只是蓄着笑，没有回应。
　　而另一边，赵岭获取存档点之后，他与行骨就飞快地跑去了下一间房中，紧闭房门，屏气凝神。
　　赵岭没有开口，行骨自然也不会自讨无趣。
　　他们不知道无笙二人现在是死是活，但此刻庄园内全是游荡的医生，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许久，赵岭率先开口：“今天周六，再熬过一个晚上，我们去教堂。”
　　行骨点了点头，拿出他们公会之前发的线索。
　　“这上面有关通行令的消息不多，但提到教堂里至少有两张，一张就在大厅，很容易看见。”
　　行骨手上拿着的是一张再简单不过的纸页，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标注，但其后的字体都在书写同一个内容——
　　教堂很危险，无论如何不要久留，速通是最稳妥的办法。
　　赵岭自然也知道行骨说出这话的目的，他点头：“好，到时候我去拿。”
　　行骨点了点头，他们十分默契的没有提起无笙二人。
　　游戏外。
　　谢微言眼一眨不眨，将无笙的微表情全数收入眼中，忍不住的摇了摇头，笑骂道：“这个小骗子。”
　　他身边不知何时走来一人，吊儿郎当：“连接点已经建立好了，本着我们多年好友的情分，所以一分钱都不能少。”
　　谢微言：......
　　一阵阵惊呼传来，两人的视线又重新回到了电子屏幕上。
　　日光下，平静祥和的庄园之外，却有无数黑影向其围拢而来。


第18章 沉默的羔羊：18
　　天色渐晚，无笙闭目靠坐在墙边，以此来慢慢恢复体力。
　　空气中的呼吸声要比平常略重，时间不断地流逝，等到了明天，他的生命值便会跌破270，离濒死只有一线之隔。
　　随之而来的，debuff也从低烧变成了高烧，那眼尾与脸颊飞上了一片红，偏生嘴唇又白得骇人。
　　等到太阳西沉，无笙略微有些困难的起身，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撑住了墙壁。
　　顾凉连忙扶了一把，刚触及的一瞬间，便感觉手上温度高得吓人。
　　无笙晃了晃脑袋，感觉自己的思维一片混沌。
　　缓了一会后他才开口：“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应该是教堂，最好是速通，不然我的生命值撑不住。”
　　无笙现在的生命值每小时就会下降10点，而像顾凉几人，因为没有受伤的缘故，每小时只会下降5点。
　　所以比起其他人来说，无笙在消耗战上是绝对的劣势。
　　顾凉点头：“好，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无笙眯着眼，回答：“明天一早，一天半之内结束这个副本。”
　　顾凉应声，他看着无笙萎靡的神态，神色焦急。
　　白日很快便过去了，夕阳下的远方起了薄雾，行骨与赵岭却愣在原地。
　　原因无他，不知何时，整个庄园外密密麻麻围满了人。
　　他们默默地围绕着庄园，既不开口，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睁着一双通红的眼，望向庄园，眼神怨毒又愤恨。
　　行骨的脸色并不好，他第一次看见副本里出现这样大规模的异动。
　　于此同时，无笙也注意到了门外的场景，忍不住吐槽：“这副本进化成丧尸围城了？”
　　顾凉：……
　　但是令他更加意外的是，庄园内的食物似乎也发生了变化。
　　在第一次统一聚餐后，每一间客房内都会有固定的餐食。
　　尽管他们心照不宣地不碰肉食，也知道这些东西本质是什么，但到了现在，它们似乎变得越发恶心。
　　顾凉看向菜品介绍，第一次恶心的差点吐出来，小声的嘀咕：“这些都是什么啊，幸好笙哥没有看见。”
　　只见那些银质的餐盘上盛满汤菜，一旁竟然还立着相关介绍。
　　高汤老鼠尾巴，活蜥蜴肉沙拉，法式猫指甲，以虫翅点缀的血腥甜品……
　　空气中渐渐飘散出“肉香”，顾凉忍不住捂着嘴干呕起来，将自己发出的声音降到最小。
　　但无笙还是察觉到了异常，疑惑的朝后望去。
　　顾凉张手挡在餐桌前，说道：“那个，笙哥，你就先别看了，说不定明早的饭菜会正常一些。”
　　只是说着说着他自己都底气不足，他们都明白，游戏弄出这样的东西只会是一个开始。
　　夜晚，琴声缓缓地在庄园内响起，如同叹息。
　　而在庄园之外，那些人影越发清晰。
　　无笙支着脑袋靠坐在沙发上，而顾凉则一眨不眨地望向窗外。
　　几人伴着琴声，或卧或立，无论是无笙还是顾凉，或者是行骨二人，又或者是站在更远处的海登，他们都在望向庄园外，那些完全被黑暗笼罩的地方。
　　他们也已经发现，庄园外的“人”身上完全被黑斑覆盖，眼眶通红，与先前在庄园内感染瘟疫死去的人一模一样。
　　游戏外。
　　系统开始了突兀地读数。
　　【EIN、DOS、TROIS、NE、FEM、LIU.
　　连接完毕，游戏进行中......】
　　six猛然站起了身。
　　“有人破坏规则。”
　　seven抬手握着six的肩膀，将她又按回了座位上，缓声道：“少安毋躁。”
　　早已封盘的赌池此刻又掀起了浪潮。
　　“刚才那是什么意思？这又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不过早知道这次赌局的倍率这么高，我就该把自己的全部身家投进去！”
　　“就是，哪有孩子一直哭，哪有赌徒一直输，就该赌一把的。”
　　坐在天台上的姜汝双眸无神，嘴里却念念有词：“一，二，三，四，五，六...六声读数六种语言，游戏竟然在重启。”
　　“不可思议。”
　　游戏内。
　　庄园之外宛若地狱，庄园内却宁静得可怕。
　　精巧华丽的竖琴置在窗边，分明无人拨弄琴弦，却有琴声倾泻而出，奏出重复规律的调子，不远处的花瓶里还有着几枝玫瑰，将败未败。
　　但太阳总会升起，第二天如期到来。
　　庄园外的东西却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抬首望去，天边正好出现了一抹光亮。
　　或许因为今天是个神圣的日子，白天不断游荡在庄园内的鸟嘴医生，也都暂时消失不见了。
　　偌大的建筑里，只稀稀拉拉的走出来几人。
　　无笙、顾凉，行骨、赵岭，海登以及两位不知名的npc。
　　庄园的大门早已打开，像是在无声地告知：恭喜你们成功存活，现在，前往下一个游戏场地吧。
　　“今天是礼拜天。”
　　行骨喃喃，眼神却控制不住的望向无笙。
　　当时他和赵岭看的十分清楚，一楼鸟嘴医生的数量并不少，那个位置又极其危险......
　　他们竟然能够活下来。
　　而赵岭的神色更是难看，但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无笙晃着手持，佛珠声清脆，他歪头对赵岭一笑，眼中却充满恶意。
　　赵岭被看的一颤，随后又挺直了腰脊，色厉内荏的瞪向无笙。
　　但他并未收到回应，只见无笙转身带着顾凉朝外走去。
　　通往教堂的路十分显眼，青色的道路与葱茏的树御严御严。。，和来时不同，如今整个街道几乎看不见人影。
　　偶尔有人神色匆匆的行走着，像是有着什么不可言说的东西在他们身后追逐。
　　无笙望向那行人，除却他们僵硬的表情之外，他还注意到了那些奇异的装扮。
　　行人用粗衣麻布将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像是要以此行为掩饰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却显得欲盖弥彰、无比拙劣。
　　但是，恐惧是种传染病。
　　它在整个时间与空间里不断地弥漫着，传播着。
　　来时人员众多，现在却只有寥寥几人。
　　在浓重的不安与诡异之中，七人终于到达了流光溢彩的教堂。逐渐西斜的阳光透过彩色的教堂玻璃，在地面上折现出绚丽的光芒，
　　似是听见了身后的动静，lady在光芒下缓缓转身，含笑着看向众人。
　　她又换了一身洋装，雪白的布料上绣满了金色的不知名花朵，长在银白的藤曼之上。每一层花边都以金线镶嵌封边，乍然收紧的腰封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而再往上去。
　　无笙眯起了眼，苍白的唇依然勾着。
　　那是个被抽象出来的形态和光芒的太阳，庄园内也有这样的标志与雕刻。
　　但在lady的盛装上却稍有不同，那太阳被从裙摆蔓延而上的银色藤蔓牢牢锁住，晃眼看去，竟有太阳将要被拽下的错觉。
　　最上面是雪白的肌肤，纤细的脖颈，如同往常一般的白色绸缎围绕其间。
　　极致的白色，加之金色与银色的纠缠，衬得她无比神圣，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似是天使的悲悯与救赎。
　　作者有话要说：
　　菜品参考：《人类饲养指南》
　　六种语言分别为：德语，西班牙语，法语，韩语，瑞典语，汉语。
　　意思一一对应为：1、2、3、4、5、6。
　　爱你们，下章见~


第19章 沉默的羔羊：19
　　lady就这样看着他们，一声未发，直到身后如同琉璃般的巨大门扉被缓缓推开，两位修女静立其边，微低头颅，迎着众人。
　　两旁的座席上坐满了小镇居民，淡色的石质地板向着远方延伸，而在那正面墙上，则设有庄严宏大的管风琴，再往下去便是整个教堂最为核心的地方——祭坛。
　　色彩绚丽的光芒，从高悬于教堂众人的头顶射下，自此神的荣光得以彰显。
　　几人跟在lagy的身后，从正中的通道向前走去，直到前方摇曳的裙摆突然停了下来，修女从两旁涌入。
　　无笙几人被安排在第一阶的坐席，距离极近，以至于抬眼便看见lady。
　　双手沾染圣水，而后便低下了头颅，层层的裙摆折叠交缠，顺垂而下。
　　一时间整座教堂无比安静，隐隐约约能够听见庄园的琴声。
　　在这样肃穆的场景下，信徒在神明的指引中纷纷闭上了双眼。
　　无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生命值，同时不忘弹走身上的灰尘，分明快要接近濒死线，他却似乎并不在意。
　　阖上双眼，教堂的风琴声婉转悠扬。
　　无笙再次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凉坚硬的石砖上。
　　他条件反射般的握紧了手，感受着佛珠冰冷又坚硬的触感，血肉模糊的左肩不时传来痛楚，连带着呼出的气息都略微不稳。
　　低头看去，脚下是浓郁鲜明的正红色地毯，铺垫在洁白的地面上，顺着起伏的台阶向高处延展。
　　无笙望向四周，顺手扯下一旁蓝白的旗帜，随意地拖拽在身后，木制的旗杆在地面上划拉出细微的摩擦声。
　　高大的圆形拱门就在不远处，金色的门扉上雕刻着圣母玛丽亚。
　　无笙一阶一阶的向上迈去，随着他的前进，大门缓缓打开。
　　以枝形吊灯营造气氛的大型灯池在头顶照耀着，正红色的地毯依然向着远处延伸，门窗上半部呈现圆弧形，并以带有花纹的石膏线勾边，从入厅口处便竖起许多高大豪华的罗马柱。
　　气势恢宏。
　　就在无笙踏入这大厅的瞬间，原本空寂的红毯两边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他们身着得体的礼服，有男有女，异色的眼睛就这么充满崇敬地看着他，脸上带着尊敬喜爱的笑容，手中也在不停地鼓着掌。
　　高大洁白的穹顶下，灯光绚烂又刺眼。
　　耳边是如雷鸣般的掌声，极目所见是众人极尽推崇的神态，两侧分明拥挤不堪，却没有一人敢越过界线。
　　无笙垂着脑袋，凌乱的发丝从两侧垂落，肩上是被血染成暗红色的纱布，另一只手上拖着旗帜，或者说是他临时找来的武器。
　　随着他不断地前进，两侧人们目光炽热得似乎要将他吞噬。
　　脚步停下了，无笙抬首，前方吊在十字架上的神明于同一时间睁开了眼。
　　像是战场上突然响起的号角，身旁人群含笑的神情如同被烈火焚烧一般，逐渐变得扭曲狰狞。
　　脚下的地毯颜色也在不断加深，无笙踩在上面，如同赤脚踏过烙红的铁块，而两侧的人还在将他不断向前推去，带着扭曲的极致推崇。
　　无笙淡笑出声：“不是每一个人，都会甘愿成为沉默的羔羊。”
　　尽管左肩贯穿伤严重，无笙的动作也没有半分迟疑，他挥舞着旗帜，同时不断朝着“神明”靠近。
　　伤口被崩裂，纱布上颜色再次加深，鲜血随着他的动作而飞溅，与此同时，无笙的生命值也在快速的下降。
　　这里的人数要比他预估中多上不少，他剧烈的喘息着，眼看着离那“神明”只有一步之遥。
　　【玩家无笙生命值跌破濒死线，现增加debuff：濒死之人。
　　濒死之人：无需赘述，现在的你距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播报声刚落下，无笙的脚步便是一个踉跄，瞳孔略微扩大，嘴中也呕出一口鲜血来，眼看着就要朝地上跌去。
　　时间仿佛被拉的极慢，谁都不曾料想到，在这个时候，无笙竟然还有力气将手中的旗帜掷出。
　　布料在风中猎猎作响，在染血的旗杆即将击中目标时，却见那俊美无筹的神明偏了偏头，随即伸手握住了那单薄的旗帜。
　　接着，便是一步步的挣脱束缚，血肉与长钉分离的声音令人皱眉，他却这样生生地挣脱束缚，缓步而下。
　　周围的怪物在神的一步一息中四散逃离，一时间偌大的宫殿中只剩下了祂与无笙。
　　【请玩家无笙注意，您的生命值正在持续下降中：94→84
　　在本副本濒死之人的debuff影响下，您的生命值将会每分钟减少10点，请尽快结束副本！】
　　然而，最后一击已经耗尽了无笙所有的力气，他苍白的唇再次被血浸透，就在将要倒地的一瞬，他却被一冰冷的臂膀搂进了怀里。
　　他抬首望去，看向那完全陌生，却又散发着熟悉气息的脸。
　　笑道：“有什么要说的吗？还有十分钟，我可能就要死了。”
　　神明笑了笑，轻声叹慰：“你啊。”
　　每次都是这样的不要命。
　　祂轻吻着怀中人的脸颊，又抹去人唇上的血迹。
　　“这里再不会有怪物进来了。”
　　无笙转头又咳出一口血，眼前视线模糊，但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甚至是咬牙切齿：“谢...”
　　谢微言连忙握住了他的手，回道：“不用谢。”
　　无笙：…….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谢微言最后低头给无笙拢了拢凌乱的黑发。
　　而无笙一张嘴便又呕出了血水，他的眸光有些暗淡，却用气音在谢微言耳边说道：“我会..抓住你。”
　　谢微言闻言不语，只是轻蹭着他的脸庞。
　　半响后，无笙明确感受到，他身后的这具躯壳里，已经没有了那熟悉的灵魂。
　　【请玩家无笙注意，您现在的生命值为：84→54】
　　-
　　游戏赌池。
　　“他们怎么能睡得着的？”
　　“教堂这边的新花样而已，要不猜一下待会能醒过来几个？”
　　“得了吧，活了也逃不过接下来的追逐战，我赌团灭。”
　　在一片叹息与谩骂中，天台上的姜汝也重新戴上了兜帽，转身打算离开。
　　似乎在他们的眼里，这场游戏已经被打出了既定结局。
　　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结束语——
　　game over.
　　然后是ace.
　　作者有话要说：
　　无笙：谢....微言老子要gan死你。
　　谢·连忙捂嘴·微言：马上打断，然后溜走~
　　内心os：怎么能一上线就秒掉马的？？


第20章 沉默的羔羊：20
　　只是，世上从来没有既定的结局。
　　无笙仰躺在地，双手紧握，从仓库里拿出的医师证明被他揉皱出深壑的痕迹，空荡的宫殿中，却渐渐传来手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与此前不同，这次的敲击声格外沉稳，令人心安。
　　自从谢微言灵魂从那躯体里消失之后，无笙便放下了背着的手，同时将那紧握的刀入鞘（没错，就是在庄园里顾凉递给他的）。
　　无笙：跑得还挺快。
　　他看向不断朝自己走来的鸟嘴医生，谢微言是说过：这个地方再也不会有怪物进来了。
　　但真正的医生，可从来都不算作怪物。
　　头顶的灯光实在是刺目，无笙眯着眼，看着一团阴影遮住了那刺眼的光亮。
　　嘶哑的声音传来：“这是几？”
　　无笙回答：“7。”
　　“很好，还没傻。”
　　无笙：……
　　【玩家无笙生命值恢复中：54→434，
　　解除debuff：濒死之人。
　　恭喜玩家无笙寻找到了真正的医生！
　　完整剧情已补充完毕！】
　　debuff一解除，无笙终于感到自己的脑袋不在昏沉，他站起身来，跟上了前方的鸟嘴医生。
　　手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规律而沉重，无笙亦步亦趋的跟随，周围的环境也随着他们的行走而不断发生了变化。
　　脚下鲜红的地毯又变回了暗红色，沉淀的与庄园内别无二致。
　　熟悉的长廊再次出现，前方的身影却像是隐入了雾中，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位面容精致的男童。
　　无笙低头，他总觉得这人看上去有些眼熟，自己似乎在哪见过。
　　却见那男童突然抬起了脑袋，对无笙说道：“远方来的客人，您是否知道，今天升起的太阳，今天绽开的花草，今天遇见的人，都与昨日并不相同。”
　　“昨日的我已然身死，您又如何要替今日的我去呐喊辩证？”
　　他说完，便转身朝前跑去，墙壁上的画框随着他的动作逐渐消失，无笙眼看着看见那些画作无风自动，从他眼前一一飘过。
　　第一幅，两个衣着华贵的人坐在高位，摇篮中是两个酣眠的婴孩。
　　第二幅，那是一位小小的女孩，粉雕玉琢，在偌大的花园里肆意奔跑。
　　第三幅，小女孩身边多了一个软糯的小团子，但在他小小的身子旁边，却围满了神情严肃的医生。
　　第四幅，女孩逐渐长大，能歌善舞，明艳开朗，她与城中百姓愉快地交谈着，而已经逐渐长大的小团子则躲在了苹果树后，偷偷望着自己的姐姐，眼里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渴望。
　　第五幅，金发的女孩最终被选入教堂侍奉神明，但她神情激动，美丽却倔强的眼里充满着抗拒。
　　第六幅，黑夜里，姐姐骑着马匹就此离去，依然是那棵苹果树，小男孩神情惶恐。
　　第七幅，老一辈的贵族大发雷霆，神色狰狞，画面极小的一部分分给了弟弟，他穿着女装，在一堆衣饰与蕾丝之中，显得格外无措。
　　第八幅，已经受到良好世家淑女教育的弟弟却在深夜恢复男装，来到了姐姐离去的地方遥望着，却意外捡回了一位身上带伤，饿到昏厥的少年。
　　第九幅，是以少年躺在床上的视角所绘，他身边坐着低头打瞌睡的卡修，窗外是圆月皎洁，在象征着偏执与疯狂的月光之下，阿德尔伯特却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神明。
　　第十幅，卡修与旧贵族产生了激烈的争执，此时的画面，已经是势均力敌，相庭抗争。
　　第十一幅，两个少年终是成为了对方的救赎，相伴相依，相知相惜。
　　第十二幅，盛装出席的弟弟匍匐在神明脚下，而他的身后，配着长剑的熟悉身影寸步不离。
　　等到所有画布都消失不见时，一束月光却如剑般刺入了房间，艳红的通缉令便似神谕，突兀地出现在房间中央。
　　所有的装饰都在随着记忆逐步散去，无笙立在原地，略微偏头。
　　是说怎么这样眼熟，原来就是之前去过的庄园顶楼。
　　没想到兜兜转转，自己竟然又被绕了回来。
　　他眯着眼睛，那些画卷似乎从未自他的眼前消失。
　　良久，才叹慰道：“原来是这样。”
　　无笙再次走向那通缉令，上面逐渐出现了未干的墨迹。
　　[我们不是擎着天空的阿特拉斯，我们不是推着石头的西西弗斯，我们谁也不是，更不是羊圈里待宰的羊羔；
　　当火舌舔舐上脚踝，沉默者也终会发出声嘶力竭的怒吼。]
　　墨迹干涸，大雾散去，无笙抬眼看见了站在走廊尽头的鸟嘴医生。
　　像是破碎又老旧的光影，映照出了久远的医疗室，医生用木制的手杖掀开帘子，不时对身后的助手低语。
　　但更多病人却是浑身腐烂，大张着嘴，无声地朝着天空怒吼。
　　哀嚎声渐起，无笙行走在其中。
　　直到他的身影没入了最后的光亮，轮廓逐渐模糊。
　　梦境终于结束，垂首睡在木椅上的无笙睁开了眼。
　　他朝四周看去，发现无论是npc还是玩家都睡得正熟，虽说姿态各异，脸上却都带着相同的癫狂笑容。
　　但更令人肝胆俱裂的，还是那些两边墙上逐渐出现的哭泣天使。
　　它们紧闭着眼，眉头紧蹙神情扭曲，双手还被束缚在墙体中未窥其形，身体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墙上挣脱。
　　无笙拎起顾凉的衣领，却发现这人没有分毫要醒来的意思，见此，他的手指微动。
　　算了，扇了不一定有用。
　　于是他轻声的说道：“顾凉，你再不醒，就要被天使抓走了。”
　　而顾凉只是睫毛微颤，离醒来还是差了一点距离。
　　此刻，顾凉的梦里——
　　“啊！！！”
　　数十个天使在顶楼不断地追逐，石膏制成的手臂几次都险些抓住人的后心口。
　　顾凉：“你们怎么忍心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市民！”
　　他不断地仓皇躲避着，却不知为何，每次都能险而又险的碰巧逃离。
　　那些天使被他激得更加狂躁，攻击愈发密集，就在顾凉体力不支将要放弃的时候，却恍然间听见了无笙的声音。
　　内心os：什么叫我再不醒过来？
　　特么的，我在做梦？！
　　梦境外，无笙皱着眉，看向那些已经半截身子出土的天使。
　　它们就像是刚破茧而出的丑陋成虫。
　　而此刻，顾凉终于睁开了眼，剧烈的喘息着，他慌张地朝四周张望，终于在看见无笙时松了一口气。
　　在他的潜意识里，被天使抓走远远没有被无笙抛弃可怕。
　　在他们二人醒来之后不久，行骨与海登也相继睁开了眼。
　　lady依然在前方垂首祷告，而两侧的天使张牙舞爪，神色狰狞。
　　追逐战的鼓点密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固定在11点左右啦~
　　看！这是什么~（作者叫来了无笙）
　　无笙（笑）：各位宝贝，今夜好眠哦~


第21章 沉默的羔羊：21
　　能挣脱迷梦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地睁开了眼。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朝外跑去，行骨频频望向赵岭，他见墙上天使的大半部分身躯已经挣脱了束缚，周围又不断传来建筑崩裂的声音。
　　瞥见无笙几人已经在朝外跑去，行骨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赵岭，终是咬牙提腿欲走。
　　却没想到，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就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手臂。
　　行骨一惊，连忙回头。
　　却见赵岭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眼带恶意，嘲弄道：“我亲爱的队友，就这样把我抛弃了啊？”
　　行骨见是赵岭，眉头便蹙了起来，一巴掌打掉了那人的手，开口：“醒了就快走。”
　　谁知赵岭一笑，语调古怪：“好啊。”
　　四周崩裂的声响不断增大，天使自泥潭中挣脱，跌跌撞撞地朝着几名玩家冲去。
　　而玩家与npc不仅要躲避四周随时伸出的利爪，还要注意那些不时崩落的碎块。
　　惨叫声不时传来，后方的人惴惴不安，前面的人加快了脚步。
　　无笙就在行骨前方不远处，他回头看了眼有些不对劲的赵岭，眼中划过一丝暗芒。
　　自从看过庄园顶楼的画卷，无笙已经大概归结出了这个副本的剧情：
　　困于旧贵族的压迫，lady代替他逃跑的姐姐进入了教堂。
　　后来瘟疫暴发，在人力和物力都已经无法控制的时候，人们便开始求助上帝，他们双手合十，假装虔诚。
　　但是很快，他们便又发现，即使是上帝也无法拯救他们，越来越多的人痛苦地死去，在灾难横行的时候，他们将仇恨的目光盯向了高位，那些从前只能仰望的东西。
　　什么最能承受他们的怒火？
　　即为并非女身的“圣女”。
　　“一定是他的存在惹怒了上帝！才导致我们被抛弃！”
　　教堂门前的火焰烧得极高，他们焚烧了“魔鬼”，灾难却并没有停止，瘟疫依然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蔓延。
　　于是，他们开始恐惧所有的病人，眼见着他们化为血水后惊恐地吼叫着——
　　“病人就是魔鬼！”
　　“是他们将瘟疫传染给了健康的我们！”
　　事故发生了，参与暴行的人成了屠夫，冷眼旁观的人变为了白羊，而受害者则全部沦为了黑羊。
　　自他们开始残害同胞的一瞬，便不能被称为人类，他们四肢着地，在充满腥味的土地上咀嚼苦涩的枯草。
　　这就是这个副本中三大阵营的来源，无笙捋清了自己的思绪，在回望中看见了神色各异的人。
　　在瘟疫爆发之前，即和平年代，副本中的npc会由于种种琐事，不断地改变“受害者”与“旁观者”等身份。
　　而在瘟疫爆发，真正的灾难来临时，这些人的身份便确定了下来，在生死面前，他们展现出了惊人的“凝聚力”。
　　病人在痛苦的嚎哭——无助又无辜的黑羊。
　　人们对此避之不及，唯恐惹事上身——冷漠的白羊。
　　“他们就是一切灾难的来源，孕育魔鬼的温床！”——持刀的屠夫。
　　无笙思极此处时，正好一脚迈出教堂。
　　他鼻尖萦绕着浓郁的蔷薇清香，这股味道自几人在庄园门口会和后便一直存在，直至现在都没有消散。
　　无笙站在人群的稍远处，略微侧过身子，眼神从一人又一人的身上划过。
　　那些npc的表情惊恐又慌张，与待宰的羔羊别无二致。
　　这个主线快要完成了，只需要找到屠夫，终结自他而起的悲剧，让羔羊记起它们曾经为“人”。
　　无笙垂眸沉思，身旁的顾凉正弯着腰撑着膝盖不停喘息。
　　而在不远处，海登也刚好跑出了教堂，行骨与赵岭更要慢上一步，脚步踉跄，姿态狼狈。
　　整座教堂摇摇欲坠，行骨几乎是飞扑出来，由着惯性在地上翻转了好几圈，才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身上多出好几道擦伤。
　　就在此时，人群中又起了骚动。
　　“你们看！”
　　“跑啊！”
　　整座教堂彻底坍塌了，无笙也是脸色一变，拉着顾凉朝后方跑去，身后璀璨的琉璃门扉如同梦境一般破碎，就在众人仓皇逃窜的时候，一声惊雷响彻云端。
　　“啊！”
　　“你叫什么！吓老子一跳！”
　　“不，不是，你看！”
　　在恍若海啸一般地坍塌中，尘埃随着时间而沉淀。
　　这一方乌云低垂，遮天蔽日，废墟中只有一束阳光从中倾泻，照耀在依旧垂首祷告的lady身上。
　　他的周围，没有半分尘埃。
　　顾凉十分惊讶，指着lady，磕磕绊绊地开口：“这这这，我们是不是之前看见过，那个，顶楼？”
　　无笙点头，他与顾凉一样，想起了庄园顶楼那只有一束月光的黑暗房间。
　　唯一不同的，便是那月光下是一张冰冷的通缉令，而现在，阳光照耀下的，则是跪坐在地双手合十的lady。
　　无笙甩着手持，看向那被风吹动的灰尘，轻声开口：“原来是这样。”
　　顾凉回头：“啊？”
　　“lady，卡修·安东尼，就是城主之子，他就是最初的众矢之的，最初的黑羊。”
　　那一定是段难熬的日子，暴雨冲击着灯光暗淡的庄园。
　　“你为什么不能拯救我们，不过是一点点的面包，一点点的清水，都不能给予我们吗？”
　　[lady，仓库已经空了，我们..可能撑不过明天。]
　　“求您了，阁下，阁下！让我的女儿进去吧！她还那么小，有救的，能救的！”
　　[lady，那个孩子已经被天使带走了，她会在天堂过着幸福的生活，但我们的庄园里，还有很多仍然在接受治疗的幼童。]
　　卡修闭上了眼，强迫自己不去听那些声泪俱下的控诉。
　　生命不可衡量，饶是他也不能做到十全十美。
　　山上的坑洞越来越多，只是许多死去的人还未能被掩埋就变成了一滩血水，侥幸活下来的人既恐慌又惧怕，在他们的无理要求被拒绝多次之后——
　　新的灾难便爆发了。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将曾经无数次帮助他们的人推入深渊。
　　他们无往不利，战无不胜，甚至于人挡杀人，神挡杀神。
　　世上当真有人，能因愚昧而强大。
　　在这位“无恶不作”“男扮女装的恶魔”被焚烧之后，有人轻声问道——
　　[lady，您后悔过吗？]
　　“从未。”
　　这些声音早已淹没在时间长河中，无声无息却又如雷贯耳。
　　无笙大致能猜测出当时的惨状，目露哀戚却又转瞬而逝，他看向那边正起争执的行骨与赵岭，嘴角重新勾起了笑容。
　　一直以来较为冷静的行骨此刻气愤非常，几乎是指着赵岭的鼻子骂道：“你刚才想干什么？！你竟然把我推向那些天使？！！”
　　谁知赵岭一巴掌打开了行骨的手，嗤笑道：“你他妈装什么呢，你压根就不是行骨，就在刚才，我亲眼看见你偷拿走了教堂里的通行证，然后将它撕成了碎片！”
　　“在这个副本里，只有一个东西会这样做阻止玩家出逃。”
　　赵岭看向走来的无笙几人，眼神越发不屑，提高了音量：“那就是屠夫。”
　　作者有话要说：
　　无笙（抱紧自己），叹气：又一个流言惹出的悲剧。


第22章 沉默的羔羊：22
　　行骨被赵岭说得恼了，冷笑道：“你说我是屠夫？你醒来之后性情大变，可是要比我更可疑，更像是屠夫吧？”
　　他说完，朝着顾凉抬了抬下巴，问道：“那个最蠢的，你说，你直觉更相信谁？”
　　顾凉：？？？
　　无笙：比我还缺德？
　　赵岭看向行骨，眼中划过一丝讥讽，半响后又开口：“看不出来，还挺会装，你的身份应该在进来的时候就和我们不同，任务也根本不是什么逃离羊圈。”
　　“我有理由怀疑，作为屠夫，你的目的是要毁灭所有的羔羊。”
　　赵岭难得冷静，在这个副本里，他第一次如此清楚明了地发言，却将矛头对准了之前的队友。
　　行骨盯着赵岭，因为愤怒，他轻微颤抖着。
　　这时，海登却悄悄地摸到了无笙身旁，开口道：“其实很简单，这个副本的boss一直都很擅长伪装，之前的队伍都是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一个可疑队员。”
　　“毕竟有些时候，身边人也不一定安全，不是吗？”
　　无笙听后，嘴角的笑意令人捉摸不透，又望向那不欢而散的行骨两人。
　　当真是有趣。
　　不过他认为海登有一句话说得没错，这个副本boss的伪装，做得是当真不错，至少现在而言都没有确切的直接证据指向某人。
　　教堂危机并没有解除，行骨与赵岭争吵无果后不欢而散，他回头看了眼已经成为废墟的教堂，内心有些懊悔。
　　早知道自己就不该把那个存档点让给赵岭，要是自己拥有存档点，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束手束脚。
　　而赵岭则是独自跑到了一边，环抱着手臂，身体紧绷，整个人明显处于高度警惕中。
　　顾凉轻声发问：“笙哥，我怎么总感觉那个赵岭不太对？他应该就是屠夫吧？”
　　谁知无笙却摇了摇头，回答：“错了，赵岭身份为屠夫的概率反而最小。”
　　顾凉：“啊？”
　　无笙看向赵岭，那人站在了距离人群稍远的地方，后背靠着墙，怀抱手臂恰恰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姿势。
　　并且，他的神情虽然凶狠，却又带着明显的不安。
　　比起身份是屠夫，赵岭更像是还没有醒来，他很有可能还沉浸于自己的“梦”中，所以才对所有人都保持着怀疑与距离。
　　散乱的头发遮挡了些许视野，无笙垂首含笑，手上不断拨弄着佛珠。
　　这边的矛盾越发大了，天上的闷雷滚滚，一直低头祷告的lady终于站了起来，他淡漠的眸子扫过众人，顾凉被看得浑身一颤，凉意从脊背攀爬而上。
　　他挪了挪脚步，躲在了无笙的身后。
　　无笙则是对上了lady的眼神，没有丝毫闪躲。
　　直到一只手从教堂废墟下猛地伸出，那惨白的石膏手臂已经断了大半，可即使残缺不全，哭泣天使也在不断地从“坟墓”中挣脱。
　　后期的天使，视线对它们的桎梏已经十分有限，不能再拖下去了。
　　顾凉有些慌张：“怎么办啊笙哥？”
　　海登也跑到他们的不远处，说道：“那个赵岭，你们不觉得，他自从在教堂醒来之后就变得很奇怪吗？”
　　顾凉看了一眼无笙，没有回话，只是微微点头。
　　而无笙并没有接话，反而开口问道：“海登，你之前说，你还知道其他通行令的位置？”
　　当时海登将lady房间里的通行令让给行骨二人时就曾说过，他还记得其他通行令的位置。
　　海登没想到无笙在这种时候还会问他这种问题，稍微愣了愣才点头：“对，我当然知道。”
　　短暂沉默后，他像是狠下了心，咬牙道：“这样，我把后面两个通行令的位置都告诉你们，我们合作一起出去。”
　　无笙扭头，轻飘飘的：“一共有四个？”
　　海登也抬眸回答：“四个不够吗？”
　　无笙没有继续追问，反而乐呵呵地回答：“当然够，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做？”
　　海登：“你们知道这个小镇曾经烧死过一个男巫吗？最后两张通行令一张在他的左臂，而另一张在他的右臂。”
　　“那个，线索是这样说的，实际我也不确定”他又补充道。
　　顾凉见他原本信誓旦旦，现在又说出一不确定，当即开口：“喂！你！”
　　无笙按住了顾凉，率先点头回答：“好啊。”
　　海登一拍手，指了指教堂前的那堆枯木，说道：“你看，其实今天就是要焚烧男巫的日子，但是如你所见，教堂塌了，怪物就都跑出来了。”
　　顾凉：“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海登回答：“啧，我好歹跟着npc走了那么久，游戏给我增加维持人设这个debuff，肯定会给我特殊线索啊。”
　　顾凉：也是哦，说得似乎有点道理。
　　无笙听完后一拍手，笑得见牙不见眼，说道：“好，那就这么做吧。”
　　海登和顾凉同时点头。
　　于是，在人群都朝着远离教堂的地方奔跑时，无笙几人却在逆着人流而上，身边不时传来几声抱怨和辱骂。
　　但最令顾凉不解的，还是无笙一把抓住了正要朝后跑的赵岭，那两根手指看似动作轻柔，却叫人不得挣脱。
　　赵岭横眉竖目：“放开！”
　　无笙：“我劝您现在不要去码头。”
　　赵岭冷笑道：“你凭什么管我去不去码头？马上给我放开！”
　　无笙摇了摇头，看向赵岭打开自己的那只手，上面老茧的位置与之前并不相同。
　　“所以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底气和自信？通行令，或者是存档点？”
　　在赵岭全然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一抹寒光乍现，利器没入血肉的沉闷声随之响起。
　　血珠因着掌控者的动作猛然溅出，无笙于瞬间偏头垂眸，但暗红的血珠还是飞落在了他的睫毛上。
　　只听他轻啧一声，眉头微蹙。
　　顾凉见状脱口而出：“wc？”
　　无笙看着赵岭缓缓倒下，将刀从他的心口抽了出来，轻叹道：“这哪是削水果的刀，竟然比匕首还要顺手，这游戏当真变态。”
　　【请全体玩家注意：玩家赵岭生命值降为0，无生命体征（现解除迷梦状态），存档点自动使用。
　　正在读取存档数据…….】
　　行骨看向无笙，满眼不解。
　　什么叫解除迷梦状态？
　　“这个新人，够狠啊，我靠。”
　　“对了，进入教堂后自动进入迷梦状态，处于这种状态下的人会怀疑周围所有的人和环境，要是无法自己清醒过来，自杀就是他们注定的结局！”
　　“那是这个新人是在救他？”
　　游戏内，无笙摊手，血珠顺着手腕朝下蜿蜒，将佛珠颜色沾染得更深，他说道：“就当是我做了件好事吧，反正他醒不来，也就活不下去。”
　　游戏外的所有赌徒心声：放屁，你这分明就是报复他之前抢存档点的作为。
　　但无笙笑的无辜，染血的面容上眸子清澈，他又看向海登，询问：“走吗？”
　　海登内心os：我把这玩意带上是不是一种错误的决定？
　　但是面上：“走！”
　　他们极快地靠近着lady，路上不断躲避着从断壁残垣下伸出的手，眼看着海登即将靠近lady时，前方却陡然传出了刀剑嗡鸣声。
　　也幸亏海登躲得够快，才不至于脑袋与脖子分家。
　　只是怎么感觉有些凉意？
　　他伸手朝自己的头顶摸去，感觉略微有些扎手，又回头望向了顾凉和无笙，发现了他们眼中淡淡的怜悯。
　　海登恍惚间明白什么，于是他低头，琉璃碎片上倒映出一个头顶光亮的倒影。
　　海登：……
　　就在他沉默的时候，无笙几人也看见了从旁走出的侍卫长——阿德尔伯特。
　　行骨：“草，怎么忘了这茬。”
　　他望向无笙：“这东西我们必须得合作，不然谁也打不过。”
　　谁知无笙偏了偏头，语带疑惑：“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又为什么要打它？”
　　行骨现下无比暴躁，听他吼道：“你疯了是吧！不拿到通行令我们都得死在这里，死在这里你懂吗！”
　　无笙：“嗯哼。”
　　行骨看他的眼神都变了，福临心至，他突然冒出来一句：“你是屠夫？！所以之前在lady房间时，才不会去争夺通行令？所以才会那么干脆地解决赵岭？！”
　　无笙听完他的论断，竟笑弯了腰，眼角都沁出了光亮：“其实吧，我只是有一点记仇。”
　　“所以你要不要猜猜，这把刀下一个会进谁的胸口？”
　　行骨浑身一僵，无笙却没有再搭理他，反而跑上前去与海登激战在一起，脑海里一片混乱。
　　但是他看着看着便发现了不对，那根本不是玩家共同对抗侍卫长，而是侍卫长与无笙在一起攻击海登！
　　顾凉熟练的站在一边，甚至还往外挪了几步，他看见行骨呆愣的模样，想了想还是招手：“你要不过来一点？”待会血别溅你身上。
　　行骨的眼神都有些涣散，他看向顾凉，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时，那边的海登却逐渐落于下风，唇边溢出一抹猩红，脸色难看地跪倒在地。
　　游戏外——
　　众赌徒：哦豁，新人双杀。
　　作者有话要说：
　　lady（微笑）：作者我替你们揍过了，她说以后日三。


第23章 沉默的羔羊：完
　　海登瞪着无笙，嘴边的血沫子不断溢出，听他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无笙竟故作惊讶地反问：“难道我做错了？”
　　在良久的沉默中，侍卫长阿德尔伯特收回了剑，他寂静的眸子盯向海登，默许着无笙的作为。
　　血泊泊的流着，海登的眼神没有聚焦，他艰难地仰头，看向那人逆着光不断走来。
　　无笙到人身前，半蹲在地上，单手禁锢着海登的脖颈，歪头在其耳旁轻声开口：“你说的不错，这个副本boss的伪装能力确实不错。”
　　“以致于，一开始我也找不出你的破绽。”
　　海登看向无笙，眼白处慢慢染上了血丝，他质问道：“你找到了什么？”
　　无笙叹息：“你知道吗，有些时候，个人的认知本能，并不会允许大脑说谎。”
　　一个人，身处一个地方，当有另一个人想要到来时，那最开始的人往往会说：别来。
　　而非：别去。
　　“就比如说，在你的潜意识里，你认为这个游戏有且只有四位玩家，所以在之前才会对我发问‘四张通行令难道不够？’”
　　“但事实上，若你真的是第五位玩家，那四张通行令当然是不够的，并且...”
　　无笙凑得更近了，手下亦是在收紧。
　　“并且，你并不知道我和顾凉不需要通行令，资源如此紧张，你既知道这个东西可以救命，又知道它们的位置，为什么早不去拿？”
　　“其实，你不是不去拿，是根本触碰不到通行令，对吧？”
　　在遍地都是羔羊的天堂中，屠夫又怎么会想着离开。
　　“况且你最后的表演实在太过拙劣，就算不攻击lady，我也照样可以拿到通行令。”
　　海登眼里的光亮逐渐暗淡，伴随着嘴角已经扭曲的笑容，他发出了最后的微弱语句：“圣母玛丽亚不会允许你们进入天..呃...”
　　无笙眼里一抹厉色划过，在海登的话说完之前便扭断了他的脖子。
　　就在屠夫逝去的一瞬间，地面上所有的天使同时停下了步伐与动作，成为了一座真正的雕塑。
　　细微的破碎声响起，无笙站起身来，一直浓郁的蔷薇花香彻底消散，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回头望去。
　　哭泣天使紧闭的双眼上开出了朵朵白色单瓣花。
　　上帝的象征破碎了。
　　但新的希望也在此升起，头戴巨大鸟嘴面具的真正医生正朝着病人走去，它们暗红玻璃镜片下的目光慈爱又冷静。
　　于是，魔鬼之余人间的象征也破碎了。
　　终于，这人间又归于了人本身，世上再没了被神魔驱使的羔羊。
　　沉默的人们都看向了lady，和朝他缓缓走去的侍卫长。
　　一如多年以前。
　　尚且年幼的阿德尔伯特向卡修单膝跪下，脱帽，卸下武器，双手合掌放在卡修的手中，微抬着脸，看向自己的信仰，模仿着这个国家古老的制度，忠诚地说道：“阁下，我是您的人了。”
　　两个声音不断重合，一个尚且青涩，另一个却足够沉稳有力。
　　无笙望向光中的两人，头一次露出的笑里带上了几分真心。
　　西风吹拂，卡修脖颈上的丝绸如水一般滑落，露出了其中被掩盖的狰狞伤口。
　　教堂废墟上的不少人都低下了头颅，他们知道，这是曾经绞刑所留下的痕迹。
　　但即使伤口可怖，其主人白净俊秀的脸上却充满了灿烂纯粹的笑容。
　　而到了这时，他们才恍然发现，这个常年困居在华丽服饰里的人儿，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
　　他笑着，笑着，看着头上的乌云散去，远方的海浪逐渐趋于平静。
　　最后，他们双手紧握，在风中化为了洁白的鸢尾。
　　荒地之上，枯骨生花。
　　但无笙却听见了一声轻微的声响。
　　他走向前去，在那堆蓬松又柔软的花瓣中，捧出一颗正散发着柔润光芒的心。
　　【恭喜您解锁收藏栏；
　　其一：尼德霍格的珠宝。
　　其二：米诺陶诺斯之首。
　　其三：密涅瓦之心。】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响起了卡修的低声诉说——
　　如果您听见了我的哽咽，麻烦您捂住耳朵，替我戴上希南帽，穿上帕尼埃，让我一直骄傲，永远自由。
　　【病毒爆发了，但是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们，所以一开始，人们只能把怒火倾向于病人；
　　到了后来，病人也死光了，人们便开始将怒火发泄在医生与护士身上；
　　到了最后的最后，等到什么都不剩的时候，人们开始将怒火指向了神；
　　愚昧不是一种病毒，但它确实有像病毒一样具有传染性，没有人有错，错的是病毒本身；
　　病毒将人变成了各种模样，使之变成了不再为人的屠夫、白羊与黑羊......】
　　【《沉默的羔羊》副本结束，通关人员：玩家无笙、玩家顾凉、玩家行骨、玩家赵岭。
　　本次副本实时存活率：100%？
　　与预计存活率差距过大，现重新计算中......
　　本次副本实时存活率：100%
　　奖励结算中…….】
　　一阵恍惚后，无笙又重新回到了之前那片纯白空间，眼前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电子屏幕，其上为一张中世纪的庄园油画。上标——《The Silence of the Lambs》（沉默的羔羊）
　　他的表情玩味，像是没有想到屠夫死亡之后，竟连带着整个副本小怪也被清了个干净。
　　通关率百分百，当真是有意思。
　　来不及多想，很快那浓郁的庄园背景就变得愈发模糊，到最后便只剩下了一个正在加载的进度条。
　　【奖励发放中：
　　恭喜玩家无笙等级提升：1→2；
　　基础血量提升：1000→1100；
　　基础攻击力：20→30（仍旧很垃圾）
　　个人技能觉醒：逐命丝。
　　支线奖励：五颗金色的蔷薇种子。
　　共计获得金币：10】
　　无笙听完后面无表情，开口：“你们公司是不是要破产了？”
　　怎么可以这么抠门？
　　游戏：......
　　【计算错误，正在重新修改中...
　　【奖励发放中：恭喜玩家无笙等级提升：1→2；
　　基础血量提升：1000→1100；
　　获得个人武器：逐命丝。
　　支线奖励：一颗金色的蔷薇种子。
　　共计获得金币：1】
　　无笙：……
　　他绕向电子屏幕后，从边缘开始仔细观察着，一丝一毫都不曾放过。
　　游戏稍稍乱码了一瞬，半响后继续播报：
　　【现请玩家无笙书写下一则内测玩家评语——】
　　看着突然出现在手中的纸笔，无笙面上的表情第一次有了龟裂的痕迹，在此冲击下，他暂时忘记了砸碎这个屏幕的想法。
　　半响后他说道：“你看，你非法扣除了我的奖励，这个我不计较，但是这玩意你就不能代笔吗？”
　　【×】
　　无笙罕见地沉默了，内心十分挣扎。
　　但最后，他还是拿起了笔，一笔一画，逐字逐句。
　　看上去神色认真，姿势标准。
　　过了好一会，他才抖了抖手中的纸条，以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递了出去。
　　游戏：……代码...代码...错误....
　　只见上面如同鬼画符一般的字体歪歪斜斜，无笙眼见着前面那屏幕不断黑屏重启，花了好一阵子才堪堪变回了之前的模样。
　　【破译成功，内容如下：
　　内测人员评语其五：始终要记住为人的条件，屠夫就隐藏在玩家身边（屠夫虽然伪装和诱导能力极强，但其实本质就是脆皮）。】
　　无笙：神他妈破译。
　　他安静地站在那儿，嘴角蓄着笑意，脸上的血迹早已经干涸，看向电子屏幕的眼神无比柔和。
　　论：如何拆了这个玩意。
　　随后，无笙听到了一声【奖励到账】，他低头看向了自己大拇指上突然出现的玉扳指，眼神中略微带了些嫌弃。
　　内心os：不如我的宝贝手持。
　　但当他在训练场里揍了一圈木桩后。
　　内心os：很好，你是我的第二个宝贝了。
　　淡白色如同月光般的丝线隐藏在空气中，尽管他目前能够同时操控的丝线尚且不足三根，但其威力已然十分可观。
　　很快，无笙眼前又弹出了一个窗口。
　　【请确认是否登入服务器：苍白之城。】
　　他看着其中的箭头，却突然猜想：这个服务器会不会不止一个？就像是同一个游戏，却有着不同的分区。
　　但这方空间里明显无法得到更多的线索，无笙便也没有犹豫，直接伸手点击了确认。
　　眼前的景色不断流转着，很快，他的眼前便出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城市。
　　从最底层凌乱的街道开始，到其上略显整洁的街道，在每一个散发着光晕的路灯下，都存在一个简陋的电子屏幕，再其下又会有着一巨大的赌桌，旁边总是人山人海。
　　而不断地朝上望去，那便是五光十色的现代城市群，巨大的3D投影在城市上空不断变化，光源将整个城市承托得雾蒙蒙的，又一并映在了最下层，环绕着整个苍白之城的芜河中。
　　而无笙还在因为登入苍白之城读条时，那拥挤的街道上早已炸开了锅。
　　【请各位赌徒注意，《沉默的羔羊》副本已经结束，正在清算赌池资金中……】
　　哀嚎与笑声不断传出，转身欲走的six与seven突然顿住了脚步。
　　只见一面容熟悉的人朝他们走来，虽语调亲和，却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
　　听他说道：“嗨~我亲爱的同事们，好久不见啊，想我了吗？”
　　seven取下礼帽，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而后开口：“ten，能在这里看见你，我很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无助的黑羊——受害者，没做错什么无缘无故就受到周围人群的攻击和欺凌；
　　持刀的屠夫——加害者，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自觉地加入到攻击者的队伍；
　　冷漠的白羊——旁观者，虽然同情黑羊，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制止屠夫。
　　以上为本副本三大阵营。
　　密涅瓦：智慧之神。
　　其实无笙的头发真的不长，只是刚好能扎起来，并且他每次给自己扎头发都会是一场惨烈的战斗orz.
　　上帝规则：给条出路，但不管死活。
　　魔鬼规则：制造麻烦，再解决问题。
　　两都是黑色幽默的忠实爱好者。
　　过渡后开下一个副本《自私的基因》
　　爱你们，晚安嗷=3=


第24章 服务器：苍白之城1
　　ten闻言笑答道：“谢谢，不过，从你这个老头子嘴里说出来的话，我可是一个字都不会信。”
　　seven又将礼帽带了回去，眼角因为笑容而扯出了不少细纹，但若视线稍微停留，其实也能发现他还未完全逝去的风华。
　　绅士摇了摇头，似乎并不在意ten的挑衅。
　　而six站在不远处，一直沉默着并未开口，只是伸手将风吹乱的碎发拨到耳后。
　　许久，她才凉凉地说道：“行了，我们共事少说也有十几年，ten，你倒是第一次取下面具。”
　　“或者说，我现在不应该称呼你为ten？”
　　“而该改口顾凉？”
　　十座末席，不，应该说是顾凉闻言，本是带笑的嘴角瞬间垮下，他目光阴沉的盯向six，半响后才如同妥协：“好吧好吧，尽管我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但我允许它的存在。”
　　眼前的少年脾气乖戾，眼角眉梢都透露出一股子狠劲。
　　语毕，顾凉便不再理会six，反而搭上了seven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口吻：“小老头，商量个事，你把你那个讨人厌的鹦鹉借我用两天......”
　　后面的话six已经听不清了，她最后瞥了一眼杂乱的赌桌，眼见许多赌徒已经红着脸扭打成一块。
　　一声轻叹响起，她戴上了斗篷兜帽独自离去，漆黑的长袍下，只能偶尔看见她因行走露出的白色裙角。
　　而这边，无笙终于等到了读条结束。
　　那是一种十分奇妙的体验，两个世界经纬分明，白雾与杂乱的城市街角紧密相连。
　　他抬脚，踏上了苍白之城的土地，在那一瞬，他甚至来不及回头，身后的白雾便如潮水一般退去、消逝。
　　取而代之的，则是翻涌的庑河之水，他转头朝前走去，却正巧听见了不远处的嘈杂吼叫。
　　“你们看见了吗？第一个通关率百分百的副本！”
　　“左边拉满！别墅靠海！”
　　“滚啊！这里哪里来的海，你想靠着庑河住？”
　　“算了算了，我没那个命。”
　　盛大的狂欢结束了，余韵却未完全散去，地上满是被丢弃的烟头与劣质酒水。赌桌上，筹码早已被清扫一空，只能看见偌大的赌桌，与其上略显单薄的电子屏幕。
　　雪花纹路充满了整个屏幕，无笙却无言的望向它。
　　或许就在几分钟，甚至几秒之前，这上面还会映照出他们正在经历的副本，开盘下注声不绝于耳。
　　但现在，赌局结束，“宾客”尽散，如今他站在这里，竟然感觉格外荒凉。
　　许久后，无笙收回了视线，步伐不停。
　　渐渐地他发现，苍白之城与其说是一座城市，其实更像是无数城市群的相互糅合，它一眼望不到边际，浑然一体却又界限分明。
　　在最边缘的城市中，头上交织的黑色电线遮天蔽日，无笙正准备迈向前方略微整洁的街道，却被两人拦了下来。
　　其中一人又瘦又高，嘴边不知叼了个什么东西，另一个稍矮一些，却壮实许多，下三白眼流露出凶横的精光。
　　瘦高个吹了声口哨，看向无笙身上仍然带着血迹的衣裳，开口：“刚从游戏里出来的新人吧？你不知道，在这里连呼吸都是要交费的？”
　　无笙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去，肩上的大片血迹已经干涸，僵硬成一团，硌得人有些不舒服，再往下去，则是因为在迷宫中爬高台，而早已被刮成了布条的裤脚。
　　副本结束之后，游戏治好了他身上的所有伤口，却不会给上一套干净的衣服。
　　而老玩家都会在副本结束后，利用金币兑换点数，不是用于赌局下注或是日常开支，而是要立马换上一身干净衣服，以免被人看出自己刚经历苦战，而后乘火打劫。
　　因为在这里，会有人专门游荡在街道路口，狩猎那些刚从第一个副本里出来的新人。
　　这些强盗虽被整个城市唾弃，却总是无法根除，他们有一个光鲜靓丽的名号，叫做“拾荒者”。
　　但也有着一个更加亲切的别称，名为“腐鸦”。
　　他们总能找到猎物，新鲜的，或者是即将要腐烂的尸体。
　　“交出来吧，上一个副本的金币，不然进不了城，就只能在这等着被庑河吸成人干。”
　　无笙抬眼，他分明笑的亲切又温柔，却如同黑夜里隐藏在密林后的顶级捕食者，让人脊背寒凉。
　　他轻声反问：“庑河？”
　　瘦高个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去，吊儿郎当的：“没有谁能够跨过庑河，稍微靠近那儿的人都会发疯。”
　　无笙的眼亮了亮，似乎对此十分感兴趣，他继续问道：“那条河这么厉害？”
　　瘦高个却被他扰得不厌其烦，粗暴地打断了提问，开口：“你他妈有完没完，问那么多干什么，钱，拿来！”
　　他说着，便朝无笙伸出了手，那略带异味的指头差点怼到无笙鼻尖。
　　两人不怀好意地盯着无笙，内心暗自窃喜情报不错，这人看上去瘦弱又狼狈，一定是个容易得手的猎物。
　　昏暗的天色下，几声惨叫兀地响起，老旧泛黄的路灯灯罩被溅上了血迹，少年将几缕银光敛于手中，佛珠作响，他理着衣领，一步一个脚印朝着更前方走去。
　　眼见无笙离开，姜汝终于从暗处的小巷里拐了出来，他蹲下身子，仔细查看着地上两人的情况。
　　半响后，他略微松了口气。
　　还好都只是手臂上的皮外伤，想来应该是无笙嫌吵，揍完后便直接将两人打晕了。
　　但是...这些是什么？
　　姜汝看向那两人双臂上，像是被某种丝线捆绑束缚后留下的痕迹，陷入了沉思。
　　看不出来，那新人还挺变态啊。
　　这时，瘦高个恍恍惚惚地醒了过来，他看向眼前面色凝重的小男孩，一时间思维没有回笼。
　　姜汝自然也看见他醒了，他不算客气地拍了拍那人的脸，问道：“绍刀，事办好了吗？”
　　绍刀听见这个声音后，瞬间回了魂，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又一脚踹醒自己的同伴，低着头回答：“我们只试探出了他的武器，好像是某种丝线，攻击速度极快，我压根没有看清。”
　　给他们递消息的人竟然是这样一个小孩？
　　姜汝听着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内容少不得带上一些夸张，又满嘴“可能”、“大概”、“好像”，没一个确切的消息。
　　他的面色有些不耐，随手丢给两人一袋金币后便再次离开。
　　绍刀掂了掂手中的钱袋，面上欣喜若狂，连连点头哈腰地道谢。
　　而在这条街道的楼房天台，无笙则靠坐在老式播音器下，表情玩味。
　　“果然被人盯上了。”状似苦恼的一声轻叹。
　　但无笙在看见姜汝给那两人的钱袋之后，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一定找个机会把这个游戏的主机给砸了。
　　下方的戏剧已然散场，无笙起身继续游荡。
　　其实他能去的范围非常有限，很多地方都有着无形的屏障，无笙在经过数次碰壁后猜想：这些东西的限制很可能与他的等级有关。
　　就像是一个游戏中，如果玩家的等级不够，那便不能解锁其他场景。
　　于是，在这个混乱的落脚点中，无笙只能找到一个勉强能看的旅馆过夜。
　　推开带有污渍的大门，里面鲜红的“洗浴”两字便映入眼帘，老板娘热乎的招待声随即响起。
　　“嗨，小哥，住宿吗？一晚一个金币，两晚三个金币，包三餐和足浴，童叟无欺哦~”
　　无笙扭头看向那身材火辣的老板娘，嘴角再次抽了抽。
　　这越住越贵是什么道理？
　　于是他转身欲走。
　　老板娘却又说道：“欸！这十里八街，我们家可是条件最好的。而且晚上在低等城区游荡，可是会受到庑河影响，加速扣除生命值哦，您再考虑考虑？”
　　老板娘话语刚落，无笙眼前便突然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屏幕，上面明晃晃的标注着他的生命值。
　　【玩家无笙实时生命值：1098】
　　他挑着眉，看向外面已经全黑的天空，突然一脚迈了出去。
　　【玩家无笙实时生命值：1096】
　　无笙：……
　　他最终还是回来了，看向老板娘一脸“让你不信我”的表情，将身上唯一的金币递出，同时笑眯眯地发问。
　　“老板娘贵姓？”
　　那人飞快接过金币，笑容惑人：“叫我花财就好，一个小小的旅店老板。”
　　就在这时，破旧的大门又被人推开来，无笙晃了一眼，发现他们平均个子直逼一米九，身材结实，眼神沉稳。
　　那些人自然也注意到了旅馆中的少年，为首的人看了眼无笙，又瞧了眼钩吻，声音爽朗：“财姐，你这是又骗小孩儿？”
　　他身后一人也是声音洪亮：“哈哈哈，看来是了，小伙子，你花了多少钱住一晚？”
　　无笙笑得乖巧，伸手比了个1。
　　王长信愣了愣，打趣道：“财姐手下留情了啊，难得，只坑了人家1个金币？”
　　花财在前台后笑得花枝乱颤，半响后又将金币丢了回来，笑道：“算了，我花财今天心情好，就让你小子免费住一晚。”
　　无笙伸手将那金币接入了怀中，悄悄的摸了摸鼻子。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在这个破旧的旅馆外，却有一只毛色鲜艳的鹦鹉停留在枯枝上，偏着头透过窗子朝旅馆内望去，带有一丝人性的眼睛中划过几许讥讽。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www


第25章 服务器：苍白之城2
　　月光朦胧，在其笼罩下，苍白之城逐渐起了雾气，许多更高层的电子屏幕变得更加无法窥探。
　　窗外，那只鹦鹉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离去，一片细小的绒毛漂浮在空中，无笙含笑的眼神似有所感地瞥去，却只见略微摇晃的枝桠。
　　旅馆餐厅中，众人聊得热火朝天，推杯换盏声不绝于耳。
　　而无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闭目准备休息。
　　但由于这里的房屋结构与装修实在是太过老旧，隔音效果约等于无，导致他久久无法入眠，只能百无聊赖地躺在床板上，听着外面吵闹了大半宿。
　　期间的动静断断续续，不时夹杂着几句提高音量的浑话与怒骂，便随着老板娘的娇笑一同响起。
　　无笙睁着眼，看向头顶天花板皲裂的裂隙，耳朵听着门外的对话，大致能猜出今晚那几个男人的身份。
　　他们是从更高城区下来的雇佣兵，来这的目的尚且不明确。
　　到了后半夜，门外逐渐安静了下来。无笙翻身，迷迷糊糊将要睡去时，却晃眼见一格外矮小的东西从床脚跑过。
　　见状，无笙瞬间坐直了身体，黑暗中的眼分外明亮，房间内能见度很低，一时间只能听见隔壁此起彼伏的鼾声。
　　他穿上鞋朝外走去，旅馆木门十分老旧，推开时难免咿呀作响，在此刻显得有些骇人。
　　走出房门，穿过走廊，鲜红的“洗浴”二字依然亮着，无笙绕过脚边的啤酒瓶，却清楚看见一个极小，宛如老鼠模样的东西龟缩在墙脚，听声似乎在啃噬着什么东西。
　　无笙站在原地，头上的灯光并不明亮，总像是蒙着一层灰般暗淡。
　　忽然，来时绕过的啤酒瓶像是被什么东西碰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他瞬间回头，虚着眼望去。
　　第二天，天光乍现。
　　花财披着发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时，便看见无笙正坐在沙发上，身旁积着一堆四不像的死尸，正眉眼弯弯地与她打着招呼。
　　“财姐，早~”
　　花财略微有些震惊，她指着那些梦魇，问向无笙：“这些都是你昨天晚上杀的？”
　　无笙点头，明显是在等着她的解释。
　　花财拍了拍手，将自己扔到摇椅上，说道：“这些东西叫梦魇，数量多得吓人，在外城连着城郊区域很常见，其实它们也没什么危害，就是给人带来一些小病小灾之类的，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
　　“你要是不喜欢这些东西，就去下副本，升等级，朝着这座城市的高处去，越向高走……”
　　花财的笑容变得惑人，摇着蒲扇缓缓说道：“那里的城市就越正常，活得自然也就越潇洒，等到过了十个副本，哼哼。”
　　她边说着，天色也越来越亮，当门外浑浊的光线照射进来时，地上的梦魇便逐渐开始褪色，最后消逝的无影无踪。
　　无笙开口发问：“十个副本？”
　　谁知他话说出口，花财反而有些吃惊，反问道：“你不知道？游戏开始的时候没说？”
　　被这样一问，无笙突然想起，当初他进入第一个副本前，那个游戏似乎确实抽风了……
　　眼见无笙一脸沉思，花财的眸子转了转，正要说些什么，王长信就裸/着上身走出了来，浑身带着刚洗完澡的潮气。
　　看见正大厅的两人后，他略微有些吃惊，“哟，都在。”
　　“财姐，按照这个单子给我们装配，午后我们就得走。”
　　花财提声应答，接过那张纸后面色严肃，也没了继续逗弄无笙的意思，转手丢出一本册子让他自个儿研究。
　　无笙伸手接住，笑回到：“谢了。”
　　花财则是摆手：“你小子昨天的住宿费我给你免了啊，但是今晚可不能够白吃白住。”
　　王长信接了杯水，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旁，他应是有些外国血统，所以眉眼格外深邃些，此刻望向无笙，突然开口：“我怎么感觉好像见过你小子？”
　　无笙：？？？
　　说记住我的一般不是什么好事，你可别乱说。
　　他上下打量着无笙，半响后拍手道：“想起来了，你是昨天那个，通关率百分百副本里出来的玩家？”
　　“我记得那个副本一直都有些问题，作为一个新手关卡来说，它的剧情并不完整，视觉引导也很隐晦，所以通关率一直被压得很低。但我听说，你们不仅把剧情给补上了，通关率还是百分百？”
　　王长信说着，看向无笙的表情有些微妙。
　　“不过话说回来，一个金币兑换100点数，你上个副本打了那么高的完成度，结算奖励至少有百金？”
　　所以为什么现在穿的衣服还是这么破烂？
　　实际只拿到1枚金币的无笙但笑不语。
　　在王长信说完之后，他还再去看了眼自己的仓库确认。
　　嗯，没错，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金币躺在那里。
　　原来有些狗东西从一开始就已经克扣了奖励。
　　短暂沉默后，王长信又瞥了眼无笙，朝上指了指，接着说：“没准还可以争一下那个位置，参加公测。”
　　那边的花财却突然喊了一句：“王长信，你过来帮我拿个东西。”
　　王长信：“好，来了。”
　　眼看着两人拐进了走廊，再看不见身影后，无笙才靠坐在沙发上打开了那本小册。
　　册子并不厚，只有两大点，分为了上下部分，上部分详细地讲述着苍白之城的构成，以及提醒城民不要靠近庑河。
　　但下册的东西，却让无笙很感兴趣。
　　这个游戏中，只要通关了十个副本，就能够去参加更上一层的公测赛，公测赛的冠军，据说即是下一任的神选者。
　　无笙看向那些有关公测的简介。
　　【公测大赛，一共分为两种比赛类型。
　　当人数大于等于五百人，则比赛类型自动更改为：百人大逃杀。
　　若是人数小于五百人，则比赛类型自动更改为：五人团体赛。
　　而最后的胜者，将会与现任十座进行守擂赛。
　　此外，除却比赛类型的不同，公测副本的赌池系数与积分将会远远高于内测副本，各位亲爱的玩家可以在公测中获得更有趣的道具，享受更加酣畅淋漓的厮杀！】
　　再往后翻去，则是有关于积分的各种用处，其中的所绘商品琳琅满目。
　　许久后，无笙终于看见了他想要找的东西。
　　只是不过一眼，他便将手中的册子合上，顺手将其放回了前台后，嘴边的弧度却越发危险。
　　现实世界的一个小时=10金币。
　　啧，怎么不去抢。
　　无笙本是想要找花财退掉房间，走到房门口却发现人不知去哪了，他便将房间钥匙压在了册子下，等到花财回来后自然会明白他的意思。
　　走出旅馆，无笙正盘算着今晚进下一个副本，却发现就在前头不远处，一个电子屏幕上的雪花纹路突然散去了，画面逐渐由模糊变得高清。
　　最后，屏幕上每一个人的面容都纤毫毕现，而在赌桌旁，人群也渐渐地汇聚起来。
　　无笙凑了过去，那里人潮涌动。
　　抬头看去，屏幕上正播放着一个全新的副本，此刻正以某人的第一视角拉开序幕。
　　除却副本本身的情况，旁边一栏还详细标注着相关内容，例如人数，实时通关率等一系列数据。
　　谁知他只是一个不留神，便被边缘的赌徒撞了出去，那人还回头瞪了无笙一眼，骂道：“看什么看！你不下注在哪站着干嘛。”
　　无笙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询问：“筹码是什么？”
　　那人闻言，上下打量着无笙，见他穿得破破烂烂，又混迹在此处……
　　于是他特真诚的开口：“你有钱吗？”
　　兜里只有一个金币的无笙：……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是就在不久前，我还是蛮有钱的，真的。
　　许是看见无笙的模样，又见他穿着如此狼狈，那人到底还有些良心，又补充道：“你别嫌哥说话难听，上一个没钱的，拿自己一半魂券做注，去压一个新人死。”
　　“本来那个副本的通关率骤降，又是一个新人，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却没想到那个本居然被打出了百分百通关率，这种十几年也就发生不了的情况被他撞见了，你说是不是老天爷诚心和他作对？”
　　无笙摸了摸鼻子，一手背在身后转着佛珠，又问道：“那人后来怎么样？”
　　赌徒摊手，叹息：“能怎么样，魂券就是拿灵魂抵押，他丢了一半的灵魂，那场赌局结束后就神志不清的跳进庑河了。”
　　“你看那赌桌虽然光鲜亮丽，其实在这样的城区中，压得就是命啊，你小子还是多想想。”
　　无笙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别人劝戒赌，眼中笑意更深，但也是点了点头，权当告诉眼前这人自己知道了。
　　那赌徒一脸欣慰的点头，却又转身疯狂的挤进人群之中，无笙默默的望着，眼中带上了些许怜悯与讥讽。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却被一人拍了拍肩膀。
　　清亮的声音随之响起：“笙哥，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无笙（沉思）：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我是有钱的（之前）。


第26章 自私的基因：1
　　无笙回头，见来人竟是顾凉。
　　看他面色红润，身上也是崭新的衣衫，无笙突然明白了什么，幽幽开口：“顾凉，别的先不提，你上个副本结束之后奖励给了多少金币？”
　　顾凉没想到无笙会问他这个，神色呆楞了一瞬，朝自己身上撇了眼，小声回答：“300啊，怎么了？”
　　无笙：……
　　很好，这次回去一定把那个该死的东西给砸了。
　　偏生顾凉还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他看向无笙身上破烂的唐装，真诚发问：“笙哥，你为什么不换身衣服？”
　　无笙带笑的嘴角抽了抽，随之一脸高深莫测，回答道：“嘘，自然是有原因的。”
　　能有什么原因，不就是被扣钱了！
　　思及此，无笙的笑容越发危险，甚至已经想好要用什么工具，什么角度，以及何种力道，去砸了某个游戏。
　　谁知顾凉听言后，竟没有半分怀疑，还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无笙内心os：真是个傻孩子。
　　但他没有忘记询问其中蹊跷。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无笙状似无意地开口，眼神聚焦在自己的手上，看上去格外漫不经心。
　　一个副本结束之后，副本内的玩家各自登出，其中是否为一个服务器尚且不论。
　　他之前便了解过，整个苍白之城是由无数城市群组成的，与同心圆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是这样也会有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那就是城郊与外部低等城区的面积，实在是太大了。
　　就算是同一个服务区，那作为新人登入进外城之后，遇见的可能性也是小之又小。
　　所以，这也是无笙从来没有去找过顾凉的原因。
　　只是没想到两人却能够在这里再次遇见，而无笙又一向不相信巧合这种东西。
　　他看向顾凉，等着他的解释。
　　只是对于这件事情，顾凉似乎也有些疑惑，他喃喃道：“是啊，我是怎么找到笙哥的？”
　　他看向摊开的双手，恍惚间发现，自己的记忆竟然从副本出来后，存在着一截断片。
　　期间是一片空白，等到他再次拥有自我感知时，就“碰巧”看见了赌桌旁的无笙。
　　在那些状若癫狂的赌徒外围，只有那一个人突兀又清醒地站在那儿。
　　只是在他忘记的时间内，似乎有着那么一声鸟鸣。
　　“嘶，应该是凑巧，凑巧，我也记不清了，反正睁眼就在这附近。”顾凉说着，低头挠了挠自己的头顶。
　　无笙略微应答了一声，也不知是否相信顾凉的说辞。
　　他的目光是平静的，将人看得有些坐立不安，到了最后，顾凉欲哭无泪，讨饶道：“那个，笙哥，您换个地方盯？”
　　顾凉内心os：总感觉自己要g。
　　“好吧，那换个问题，打算什么时候进下一个副本？”无笙再次开口。
　　顾凉闻言，表情有些难看，半响后才回答：“如果一直留在外城最低档的旅馆，省着点金币......而且我血厚，生命值也可以支撑挺长一段时间。”
　　“我打算，等到不得不进时再说。”
　　顾凉讲的畏畏缩缩，声音也是越发微弱。
　　无笙闻言皱着眉，说道：“我今天晚上进第二个本。”
　　顾凉有些怔愣，看上去很是纠结。
　　出乎意料地，无笙这次充满了耐心，他转身望向那电子屏幕，找了个并不算舒服的椅子靠坐其中，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划着手持。
　　可半响后，顾凉还是垂着眸，无声的摇了摇头。
　　无笙见状没有多劝，毕竟每人都有选择如何去做的权力，他虽自认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也不会去干预别人的抉择。
　　不远处，电子屏幕上的画面依然惨烈，顾凉抬头便见那泥菩萨从水中跃出，以一种将化未化的状态淹没了玩家。
　　那人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泥沙便塞入了口鼻。
　　顾凉别过了眼，脸色更加难看。
　　他看了一眼貌若沉思的无笙，转身黯然离去。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对副本中的世界没有丝毫的恐惧之心？
　　其下的赌徒还在聊着剧情，他们也看见了那泥菩萨张嘴怒吼的场景，看见了那红棕色土墙上飘扬的风马旗，高原的风呼啸而过，演奏着特有的安魂曲。
　　一赌徒不解地问道：“我看过那么多副本，为什么几乎每一个boss进场都要咆哮一声？”
　　另一个赌徒一脸冷漠地回头，回答：“对，我以前也不理解，但直到某一天我妈推开门喊了一声我的全名。”
　　“……”
　　“如果你还是不能理解，就再想象一下，你没有金币交今晚的房租，然后老板娘提着刀进来叫了你一声全名。”
　　“……”
　　是夜。
　　无笙回望向这个陌生城市，再次登入了副本。
　　依然是那片熟悉的白雾，依然是那欠砸的虚拟屏幕。
　　他抢在了游戏开口之前发问：“你上个副本到底扣了我多少金币？”
　　【……】
　　见游戏没有答复，无笙将自己额前的碎发朝后捋了捋，含笑着掏出了板砖。
　　游戏：他是怎么把这玩意带进来的？！
　　可能是出于系统自带的防护功能，游戏几乎是在一瞬间走完了加载流程。
　　【欢迎您打开系统副本，数据载入中，大型游戏副本——《自私的基因》载入中……
　　地图加载中...
　　加载完毕，祝您游戏愉快~】
　　紧接着，无笙便感到一双手捂住了他的双眼，等到再次睁眼时，四周明亮如许，耳边不断传来巨大的机械轰鸣声。
　　但他不知道的是，同一时间，苍白之城的所有电子屏幕上，游戏正发送着一条最高等级的通知。
　　许多人仰首望去，只见那文字缓缓划过。
　　【特级通知：请所有游戏内测人员注意，即日起，严禁内测玩家将一切坚硬、尖锐、危险物品带入游戏加载空间（包括但不限于：板砖，斧头，枪支等冷热武器），一经发现，将扣除玩家金币拥有总额的50%】
　　苍白之城里所有的玩家、赌徒、以及更高层的存在：…….
　　若是游戏能提前预知，在这其后第二天，全城头条将会变为“疑似病毒成功攻击游戏系统，苍白之城明日的太阳是否会升起？众多玩家与赌徒又该何去何从？”后。
　　不知是否还会发出这样的通知。
　　但这些并不会影响无笙，他现在已经弄清楚了自己是在哪儿。
　　他正身处于一架小型的直升机中，周围目所能及，皆是平静又安宁的海洋，透过舷窗朝外望去，在海天的连线中，地平面上逐渐出现了一座植被茂盛的岛屿。
　　【大型游戏副本《自私的基因》剧情简介：
　　在辽阔无垠的大洋中，隐藏着一座生命的乐园。
　　其名——北大西洋第四基因研究基地。
　　传说该基地对基因相关研究造诣极高，于是引得各界人士纷纷前去拜访。
　　人类：作为一种间歇性罪恶滔天，持续性恶贯满盈的物种，究竟该如何去克服自己的劣根性，战胜其中先天卑劣的基因？
　　基地中的博士与研究员对此展开了新的课题，遥敬各位亲爱的不速之客。
　　[神的禁令，镌刻在第20号染色体上。]
　　玩家无笙在本次副本的身份为：？？？
　　主线任务：？？？
　　任务角色等级：2级。
　　已解锁个人武器：逐命丝。
　　角色血量：1100（额外加成100）。
　　注：非新手副本将会隐藏玩家个人攻击力。
　　初始副本通关率：47.642%
　　提示：1，请合理利用存档点，游戏中没有存档的死亡即为真正死亡。
　　2，请合理利用玩家仓库。】
　　【以下为前任内测通关人员（老玩家）留下的纸条评语，现提供现任内测玩家（新玩家）参考并确认展示方向——
　　其一：这地方好像一共有5层，是5层对吧？
　　其二：尽管这座研究基地里有很多怪物，但是兔子真的好可爱！
　　其三：留下第二条评语的内测玩家，我有理由认为你已经疯了，在这个副本里我从未见过兔子，连一根兔毛都没找到。
　　其四：别管，别问，直接杀到第四层去，相信我，我特么无敌了！
　　其五：楼上已经疯了，对了，不要下泳池，如果你还想要完整出来的话。】
　　无笙再次真诚地在心中发问：游戏，你要不要去杀一下毒？
　　不然为什么连玩家的身份和主线都刷不出来？
　　或者是网络问题？
　　【本游戏绝无可能出现网络波动！】
　　无笙：它急了它急了。
　　这边的情况尚且不明了，那边的谢微言也陷入了沉思。
　　他的队友在耳边疯狂地咆哮着：“算我求您，您稍稍用一下心好不好？谁取马甲这样取的？我就算是给你黑再好再完美的角色，这名字一出来不就暴露了？”
　　黎白恨铁不成钢地指向谢微言刚输入的名字，神色有些狰狞。
　　此种情况下，谢微言却抬头，眨着眼，无声地询问着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妥。
　　黎白：？？？
　　不是，这玩意怎么敢？？
　　他指向谢微言留下的名字，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只见在那些快速闪过的代码中，却有着大剌剌的三个字，写着：“言未协”。
　　黎白气不成声：“你给我滚！”
　　作者有话要说：
　　谢微言，倒过来读ww
　　游戏系统：谢邀，今天也是差点被砸的一天（伸懒腰）。
　　叠甲:此副本所有的故事皆为瞎编，没有任何搬照抹黑国家实验室的意思。
　　灵感来源于书籍《自私的基因》，参考相关文献及朊病毒研究史。
　　其外后面有关细胞的解释，参考为埃博拉病毒及其所有的filovirus相关特征。
　　请将它当做另一个版本的生化危机或者侏罗纪公园/世纪，鞠躬。


第27章 自私的基因：2
　　当然，除却谢微言那边的鸡飞狗跳，更大的波动，还是发生在了苍白之城的外城。
　　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外城的赌徒于某天清晨一睁开眼，便发现在那片浓郁的白雾中，电子屏幕再次升起，短暂的信号连接后，一个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众人眼中。
　　层层波浪激起了人声涌动。
　　“不是，你们看！”
　　“我没眼花吧？是那天的那个新人？”
　　“对，真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快就又进下一个副本。”
　　赌徒再次围聚起来了，这是上一场狂欢的延续。
　　很快，赌桌便被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知道的与不知道的，下注的与观望的，最后都归于一句——“原来是他啊”。
　　原来就是他啊，打出了《The silence of the Lambs》的支线，却又在补充完剧情、通关率骤降之后，把存活率拉到了百分百。
　　无数双眼睛盯向屏幕，赌桌上的筹码从未以如此速度汇聚过，庄家吆喝着，笑红了脸。
　　游戏内。
　　直升机刚才降落，无笙便被不客气的推了下去，随即那机械再次起飞，他身上的衣服被风吹的鼓胀，恍惚间只看见了机长在说些什么。
　　只是他怎么也无法听清其中话语，只能尝试着记住口型。
　　到了最后，那直升机便再次化为了空中一个渺小的黑点，朝着大洋彼岸飞去。
　　这片偌大的停机场中，一时间只有无笙一人站立其中。
　　不过很快，其他的几辆直升机也陆陆续续地赶来了。
　　无笙眯眼望去，游戏没有做出下一步的指示，他心知是副本玩家还没有全员到齐。
　　那些人也逐渐被推下直升机，分别是一个看上去和他年纪相仿的男人，一个小孩，嗯....
　　还有一个熟人？
　　耳边的巨大声响终于逐渐消逝，无笙挑眉看向顾凉，心想这人总不会是被谁绑架之后扔进来的？
　　而顾凉在看见无笙之后，便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一脸欲哭无泪，开口道：“我，我又来了笙哥。”
　　无笙：“你自愿的？”
　　我可不信。
　　顾凉：“应该？”
　　我也不记得了qaq。
　　他飞快的扫了一眼无笙的表情，见那人眼中似乎有笑意掠过，周身氛围分明是那样的亲和，顾凉依靠直觉感到了不安。
　　于是他飞快地补充道：“好吧，我说，就是笙哥你知道吗，有些时候记忆并不可靠。很多事情我分明感觉已经做了，但一觉醒来后，却总是发现自己还在原地。”
　　“就像是我上一次记忆分明还停留在旅馆的床上...结果一睁眼就上了直升机，游戏还一直说什么，什么‘利己主义和相互利他主义’，两个声音在我耳边吵了一路。”
　　无笙看向顾凉，眼里闪过一丝暗芒，轻声开口：“顾凉，你这次的身份是什么？”
　　谁知顾凉皱着脸，回答：“对哦，这破烂游戏还没有告诉我我的身份就把我丢下来了？”
　　无笙：“……”
　　虽然顾凉并没有给出什么答案，但以此看来，这次副本想要获得身份，应该会有着什么限制。
　　二人聊了几句便没再开口，不远处，另外两个玩家看见他们熟捻的模样，明显是有些惊讶，但对视一眼后，也朝着无笙二人走来。
　　“你好，我叫林梓。”那个看上去与无笙年龄相仿的人率先开口，同时伸出了手。
　　无笙从善如流地回答：“无笙。”
　　顾凉见状插话：“顾凉顾凉。”
　　三人平视着，直到第四个还带着稚气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麻烦你们先低头，谢谢。”
　　眼见着他们的目光终于看向了自己，那小孩才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好，我的名字是轮屿江，很高兴遇见你们。”
　　顾凉回应着招呼，半响后趁那孩子不注意，转身在无笙耳旁问道：“笙哥？这个游戏里竟然还有这么小的孩子？雇佣童工犯法的吧？”
　　只是这次，无笙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自问自答：“不过也是，这个游戏这么变态，没准他只是看着像个孩子？”
　　一旁的林梓看向顾凉，极致平静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嘲讽。
　　无笙也是叹了口气，一巴掌扇在人脑袋上，同时说道：“行了。”
　　这时，就在他们身后，道路两侧的灯突然亮了起来，纯白的灯光此刻有些刺眼，无笙望向路的尽头，那是被一片高墙围绕的建筑，玻璃顶上正巧倒映出艳红的黄昏。
　　“走吧。”他轻声的对顾凉说道。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踏上了整洁的街道。
　　后面并不相识的两人又看了对方一眼，礼貌点头后也跟了上去。
　　迈进自动开合的大门，研究基地的大厅便映入了四人眼前，灰色的磨砂地砖与万古不变的洁白墙面，许多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
　　与此同时，研究基地中的广播响了起来。
　　“欢迎各位来宾，这里是北大西洋第四基因研究基地，全球最顶级的医学实验场。”
　　这声音一响起，便有身着正装的工作人员，前来引领他们朝内部走去，穿过遍布无影灯的长廊后，不远处便是红外线扫描区域。
　　广播声依然在持续播放中...
　　“进入基地后，请各位时刻注意佩戴好口罩与手套，穿戴基地统一提供的防护服与鞋套.....”
　　红外线扫到了无笙身上。
　　“并且..呃..严禁披头散发，请相信我们，这样做都是为了各位以及整个基地的安全。毕竟，无论是谁的皮肤碎片掉落在试验区，都会造成一些难以估量的后果与危害。”
　　无笙：......
　　他们走到了换衣间，衣柜中早已放置好绿白色的防护服，其中弥漫着不可忽视的消毒水气味。
　　“本基地在三个月前，曾受到海底火山运动影响，某些区域会存在一定的安全隐患，请注意遵守来宾守则（守则随处可见），注意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
　　“本基地上下共有四层，占地面积极大，请注意尽量不要迷路，同时也请时刻佩戴好个人身份ID卡，以便基地中的工作人员识别身份，避免误伤......”
　　广播到这里便结束了，之后便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天气播报，几人便也没有多花费精力去记这些东西。
　　他们现在的装束乍看过去一模一样，整个人只露出一双眼，除却一些能够辨认身份的物件，例如无笙的手持与林梓的细框眼镜，其余倒是大差不差。
　　等到出了更衣室，便又是一截长廊，无笙一直看向前方的领路人，他发现，似乎每个门都需要ID卡才能打开。
　　等到最后一扇门开了以后，便彻底没有了其他颜色，几乎所有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防护服，胸前或是挂着身份铭牌，或是佩戴着ID卡。
　　就在身后大门关上的一瞬间，无笙的眼角似乎扫到了什么东西。
　　上面的字体应该是在门内，因为角度原因，来时似乎不易被发现，之后出去后，才能瞥见一瞬。
　　好像写的是[神的禁令]。
　　镌刻在第20号染色体上？
　　他想起了剧情简介中的这句话，只是不知道其中是否会相关联。
　　20号染色体，无笙垂着眸，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概念似乎与当时提出的“朊病毒”相关，是为了防止相同种类的物种相互吞噬后产生病变的基因防护。
　　但又和这个副本有着什么关系？他们现在连身份和主线都没有。
　　整一个白板。
　　但这段路很快便到了尽头，前方的那个领队，已经将他们带到了一排房间的门口。
　　“好了。”领头人淡淡地说道，“你们这一批人来得少，我管起来也方便许多。”
　　他不知从哪拿出四本《来宾守则》，递给了无笙几人，继续开口：“也算是你们赶巧，才正好碰上了我们的开放日。”
　　“开放日一共五天，希望你们好好遵守着基地给你们定制的守则，不要做出明令禁止的事情，否则，我可不会去救你们，明白了吗？”
　　四人中只有顾凉没心没肺地回答了一声：“知道了。”
　　其余的无笙、林梓、轮屿江只是轻微点了点头，便各自回到了自己房间。
　　无笙笑眯眯的关上房门，压根不顾门外顾凉祈求的眼神。
　　这些房间布置其实很简单，颜色不过黑白灰三种，一张单人床靠墙而放，整座屋子里唯一的亮点便是书桌上的一颗绿植。
　　他坐在床边，翻开守则。
　　扉页：基地第一层——相对安全。
　　等等……
　　无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当时内测人员评语上，似乎说的这个基地是有5层？
　　但进来时，广播分明说的是：本基地一共四层。
　　到底是哪一方又在撒谎？
　　-
　　游戏外，谢微言目光幽幽地盯向黎白，将人盯的后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是，你特么别盯着我。”
　　“老白，你说，我待会进去，怎么样才能不被捅一刀？”
　　上次得亏我跑得快。
　　黎白闻言，背着谢微言翻了个白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十指翻飞，破解着游戏的漏洞。
　　那边的谢微言见状也没有闲着，时不时刷新着无笙副本的赌池倍率，又眼神缱绻的看向屏幕中的人。
　　只是目光在划过轮屿江时，闪过一丝异样。
　　他回头望向黎白，见人左右开弓恨不得化身为章鱼，终究是摇了摇头，决定自食其力。
　　良久，还是发出一句轻声叹慰：
　　“嘶，最近十座怎么这么躁动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微言（磨刀）：听说有人把我忘了？


第28章 自私的基因：3
　　没有谁知道，苍白之城的十座究竟是从何而来，似乎自从这个城市建立的一瞬，他们便已经出现，并且稳坐其上。
　　但就如谢微言所说，最近的十座格外躁动。
　　他自然是看见了无笙身边的顾凉，见那人举止一反常态，他的眼神越发玩味。
　　就在这时，一直忙碌的黎白终于按下最后一个回车键后，手边便又是一条消息传来。
　　来信人是seven。
　　半响后。
　　黎白：“啊啊啊啊，我真的是c了，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十座对抗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这个关键点上，怎么又！有！人！给！我！玩！失！踪！”
　　“我下次一定要给游戏发举报邮件，这破事我是不想再管了，谁爱去谁去！”
　　谢微言回头，看向那人脸被气得通红，很是贴心地发问：“你要不要先喝口水，冷静冷静？”
　　黎白：“……”
　　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收敛住了自己的情绪，随即面无表情地看向谢微言，目光却又难免瞥见了其手中的屏幕。
　　于是……
　　“啊！这狗东西什么时候又进副本了？！对抗赛前夕，十座不能随便下！副！本！”
　　“啊！！！”
　　谢微言朝后仰着身体，皱着眉一脸嫌弃。
　　啧，十座的躁动已经蔓延到了老白身上，并且进化成了狂暴。
　　不过等到黎白再次平息后，他很快便发现了不对，看向屏幕中神情有些畏缩的顾凉，说道：“不过这家伙又在玩什么？装成柔弱小白兔了？”
　　也不怪黎白这样说，毕竟，“ten”这个名字，在苍白之城中赫赫有名，与其余沉寂低调的九座不甚相同。
　　只是这“名”，明显不是什么美名。
　　乖戾，孤僻，傲慢，毫无同理心又无比利己，这些都是内层城区民众送给顾凉的描述。
　　而黎白看向现在那宛如小白花一样的人……
　　他宁可自己瞎了。
　　一旁，谢微言看见黎白龟裂的表情，笑得脸都快僵了，偏生又不好笑出声来。
　　最终他极少的良心战胜了恶劣因子，招手叫人将黎白带出去。
　　“去吧，带他去散散心，这几天辛苦他了。”
　　“是。”
　　来人垂首应答。
　　只是，相比于黎白的百思不得其解，谢微言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不笑时略带锋利的眉眼此刻低垂着，半响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趣事，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这个小十当真是骗过了很多人啊。
　　副本中。
　　四人度过了一场平安夜。
　　尽管说出来有些可笑，但无笙今早醒来后，已经确认了至少三次。
　　他还是没有收到游戏分配的身份，也不知道自己的主线任务是什么。
　　推门而出，他正好碰见了同时出来的轮屿江，于是弯着眉眼，招手笑道：“早啊~”
　　谁知那小孩依然一脸严肃，略微地点了点头，回答：“早上好。”
　　很快，顾凉与林梓一前一后也出来了，四人一齐朝着休息区走去。
　　《来宾守则》第一条：除去每日的休息时间（晚21:00-次日7：00，中午13:00-14:00）外，其余时间请尽量不要在房间内逗留，休息区设备完善，您总能找到一款打发时间的娱乐方式。
　　特此注明：为保证您的身体健康，开放日第一日，不会有任何工作人员，以任何形式将您带离休息区。
　　这句话给无笙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前去休息区的路上，他一边思索，一边也在观察着这个研究基地。
　　不远处的产品展厅其实与休息区相邻，放眼望去能模糊地看见一些医疗仪器，似是核磁共振仪或其它。
　　并且，无笙发现，在这座基地里，建造者似乎为了保证极佳的视野，将许多地方都修建成了圆弧形。
　　而福柯曾在《规则与惩罚》中详细介绍了“圆弧形敞视监狱”，如果现在晃眼看去，这个基地的构造倒更像是监狱，并且坚决贯彻着“执行”的标准。
　　使用ID卡打开两扇大门后，他们终于进入了休息区。
　　顾凉直接扑进了沙发中，其余三人见状，相视沉默一瞬。
　　只是，这次的沉默却是轮屿江打破的，小孩废了好一番力气才坐上去，开口：“废话我就不多说了，目前为止，你们谁有这次副本的身份吗？”
　　林梓将手套向上提了提，无声的摇头。
　　而无笙只是眨着眼，揣着明白装糊涂。
　　“好，看来这次的副本的确不一样。”
　　任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真的会在游戏副本中，度过了一个无比安宁的上午，直到刺眼的阳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顾凉才幽幽转醒。
　　无笙则是放下了手中的守则，目光瞟到了休息室大门上。
　　《来宾守则》第二条：中午12：00-12：30为用餐时间，会有相关工作人员准时送来午餐。
　　注：请尽量食用基地为各位准备的餐食，我们已经充分了解过各位的身体情况，将为各位制定专属疗养日程，基地内的所有餐食都有着辅佐药物的功效，还请珍惜。
　　虽然守则上是这样说，但看见那时钟准时指向12点，工作人员有序进入放上餐盘后，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冷静或是急躁的，都在心里礼貌问候了一句游戏。
　　顾凉指着那盘“午餐”，颤颤巍巍：“这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吧？”
　　无笙捻起其中的一颗药丸，仔细看过后回答：“恐怕不是。”
　　米白色的餐盘上，是四个一样大小的纸杯，其中满是淡绿色的不知名液体，此外没有半分饭菜的身影，反而是四颗胶囊被有些随意地放置其上。
　　两颗正红，两颗靛蓝。
　　意思很明确，一人一杯，一人一颗。
　　除却胶囊颜色的差别，便再没有了其他不同。
　　极致的寂静弥漫在这方空间里，没有身份，没有任务，没有存档点，只有一盘药放在了他们面前，也不知吃下去是生是死。
　　无笙望向时钟，眼见那指针不断地朝前走着，他第一个拿起了红色胶囊，就着那杯水饮了下去。
　　三人眼神瞬间移到他的身上。
　　“很好。”他咂了咂嘴，“像是坏掉的苹果汁。”
　　他扯过纸巾，低头擦着嘴边的液体。
　　【玩家无笙解锁身份！身份及主线任务加载中…….】
　　作者有话要说：
　　本副本的灵感来源：书籍《自私的基因》，恐怖游戏《后室》。
　　引用：忒修斯之船悖论。
　　其余会在后面补充，作者瞎编，请勿较真。
　　今天控一下字数（因为榜单www），明天w更（对手指）


第29章 自私的基因：4
　　【恭喜玩家无笙解锁身份：逃逸的实验体。
　　解锁主线任务：隐藏身份（不被任何npc发现异样）, 并在为期五天的开放日中，逃离基地。】
　　在这份播报发出的一瞬，那淡色嘴角便勾出了极其微小的弧度, 在纸巾的遮挡下未被任何人发现。
　　他赌对了。
　　在这个基地里, 他们其实早已有着一个隐藏身份，只是之前从未注意罢了。
　　但《来宾守则》已经明摆着说出了真相, 他们是来到这座基地里, 心怀鬼胎的客人。
　　既是来宾, 也能是免费送上门来的实验体。
　　而在无笙率先拿走红色胶囊后，顾凉难得聪明了一回, 伸手要去拿那唯一剩下的相同胶囊。
　　却是没有想到, 在他手还没来得及碰上时，便被另一人捷足先登。
　　林梓的反应明显要比顾凉快上一些，他在看见无笙将红色胶囊吞下去后仍然安全，便也紧随其后, 拿起了相同的胶囊。
　　顾·难得聪明·还是慢了一步·现在很郁闷·凉。
　　无笙眼中划过一丝趣味, 抬眸对顾凉说道：“蓝色的那个，应该也没有问题。”
　　这个并不是什么生死选择，是必然而非偶然。
　　就是还不清楚，不同的颜色是否会造成身份的不相同？毕竟一个游戏不可能只有一方阵营。
　　思虑之下，无笙其实更希望顾凉拿那颗蓝色的胶囊, 以此相互对照，否则。
　　他看向那一脸沉闷的林梓，与那明显过分冷静的孩子。
　　和过分精明的人打交道，这似乎并不是一笔划算的生意, 况且, 不同的阵营, 也可以防止那两人迅速达成合作关系。
　　毕竟阵营不同，目的不同，心里总会有根刺。
　　顾凉并不知道无笙心中所想，但他始终相信着无笙，眼下听闻那蓝色胶囊没有问题，他便眼也不眨的拿起吞下。
　　半响后。
　　【恭喜玩家顾凉解锁身份：基地二级研究人员。
　　解锁主线任务：令自己的实验体成熟，完成一次完美的研究。】
　　眼见顾凉略微呆滞，无笙知晓他应该也拿到了身份，等到人的眼睛再次有了光亮，他问道：“怎么样？”
　　顾凉：“身份是什么二级研究人员，任务是让自己的实验体成熟？”
　　他有些疑惑，朝无笙开口：“这个基地里有实验体？现在连一个实验体的毛都没看见，还让它们成熟？但是我对这方面一窍不通。”
　　正坐在他身旁·实验体·无笙。
　　“实验体该怎么成熟？我只喂过猫猫狗狗，但是这能一样吗？”
　　无笙：很好，这人没救了，拉下去毙了吧。
　　尽管出了一些小插曲，但无笙并不认为他和顾凉的身份是对立关系，或者说，他依然认为目前的副本并非pvp模式，阵营之间或许有着对立，但对立阵营中的人物，往往并非玩家本身。
　　就如同上一个副本，沉默的羔羊中，最初最恶的屠夫也并非玩家。
　　如果真的是pvp，那玩家都压根不需要走剧情，直接进副本，杀掉除却自己的所有玩家就好。
　　相同的，在这个副本中，如果说他们现在的身份，即使看上去就是两个毫不相干，甚至带有一定对立的阵营，但谁又说过副本中阵营之间不能相互扶持？
　　无笙从来没有忘记，他们真正的敌人只有一个，那便是游戏。
　　另一边，林梓与轮屿江在吞下胶囊后，也是微蹙起了眉头，随后，那拿着相同胶囊的林梓，便抬起眼一眨不眨地盯向无笙。
　　半响后，林梓果然开口：“如果我没有猜错，我们应该是相同阵营的，你介意换一个队友吗？”
　　顾凉：？？？！！！
　　无笙闻言，将身子朝后靠去，那是一种完全放松的身体状态，他的面容和煦，轻声地回答：“当然介意。”
　　林梓嘴角势在必得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扩大，便陡然僵在了脸上。
　　他实在不能理解，自己和无笙那看上去不太聪明的队友相比，是人都知道该选择谁，才能在副本里有更大的把握活下去。
　　在此之前，林梓几乎从未被拒绝过，此刻他的脸色略微有些难看，但还是保持住了风度，点了点头，朝后走去。
　　只见他与轮屿江那个孩子说了些什么，没过多久，那两人便握了握手。
　　尽管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个孩子可能并不简单，但无论怎么说，“孩子”的确是在游戏副本里最不被看好的群体。
　　若非如此，几乎没有谁会主动与一个小孩模样的玩家组队。
　　只是无笙的关注点并不在他们身上，他百无聊懒的翻看着自己手中的守则，却怎么也看不出朵花来。
　　这时，门外却突然发生了骚动。
　　休息区内的四人瞬间提起了精神，望向门外。
　　休息区的大门并没有被打开，外面的声音略微有些模糊，但仔细听去，也能隐约听见一些语句。
　　“实验体又跑出来了？”
　　“抱歉，我们。”
　　“行了，你们看管不力，惩罚是逃不了的，现在只需要告诉我一共跑了几只？”
　　“两只，只有两只。”
　　“那就好，去联系监控室帮忙一起找。”
　　最后的声音越发模糊，一阵脚步声传来，那发号施令的人便突兀地出现在几人眼前。
　　无笙望向那人，扫到了他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ID卡，发现上面的权限，似乎要比自己几人高上不少。
　　“你们就是这次开放日里，从外面来的人？”
　　顾凉回答道：“啊，对。”
　　那研究人员点了点头，继续开口：“那就好，现在出了一点意外，实验用的动物跑出来了两只，我们不清楚其是否带有病毒，所以现在，我来带你们前往二层。”
　　没有谁回答他，休息区里一时间只有时钟滴答作响。
　　那人看向无笙，眼里没有丝毫情绪流露，漆黑一片，顾凉瞥见后抖了抖身子，这人的眼神，总是让他联想到潜伏在密林里的冷血生物。
　　林梓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听他说道：“一般实验体运送进相关笼舍后，很少有跑出来的情况，并且，经历过实验操作的动物与没有经历的，应该分开管理。”
　　“所以请问，怎么会有实验体跑出来，你们又怎么会不知道其是否带了病毒？”
　　见那研究人员望向自己，林梓又开口解释了一句：“我在来到基地前，曾在国家四级实验室工作，对此比较敏感，不好意思。”
　　听闻此话，那研究人员的目光就全落在了林梓身上，无笙乐的清闲，却总是感觉那人看向林梓的目光里，似乎有些恨意。
　　当真是奇了怪了。
　　研究人员迈向林梓，说道：“但事实就是这样，目前两个实验体不知所踪。在我们基地，实验体出逃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不管你之前在哪，我此刻并没有与你解释的义务。”
　　“现在还请各位收拾东西，马上与我一起离开。”
　　他的话音刚落，无笙便笑意吟吟地回答：“不好意思，我们不会离开。”
　　“来宾守则上说得清楚，开放日第一日，不会有任何工作人员，以任何形式将我们带离休息区。”
　　他指了指左上角的监控，又补充道：“就算您依然坚持。”
　　“我们也不会离开。”
　　林梓：他好无赖，一个懂礼的无赖。
　　轮屿江：倒是一个不怕死的。
　　顾凉：wow！
　　出乎几人意料的，这人似乎并不坚持，听闻无笙的话后只是冷笑一声，便转身独自朝着门外走去。
　　无笙眯着眼，视线所及之处，他发现那研究人员背部的防护服上，似乎沾染了些许棕褐色的毛发。
　　看来那些逃跑的猴子，并没有跑多远啊。
　　在目前情况下，几人暂时遵守着来宾守则上的话语，一下午都待在休息区内没有外出。
　　他们发现，其实从中午，那工作人员给他们送完“午餐”开始，门外来往的人就在逐渐减少。
　　分明来时还能看见许多的工作人员，而到了现在，却只能透过玻璃窗，看见一些实验器材被不甚温柔地放到在一边，里面的人员仿佛撤离的很是匆忙。
　　但若是只有两个实验体逃离，真的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吗？
　　思极此处，无笙的眼前花了一瞬，不知是什么回事，他耳边突然出现了两个人的声音。
　　“研究员先生，请问您今年多大了？”这声音格外的惑人，连着尾音都是微微勾起。
　　“42。”相比之下，这个声音冷淡又平静。
　　“是吗，完全看不出来，不过确实，按照人类的标准来说，似乎有些老了。”
　　“没事，你会死得比我快。”那人回答，接下来的一句又像是对着其他人开口，“一号实验体已经准备好了，日后每天一颗红色胶囊就好，不用喂水和食物。”
　　“调查报告？我记得有个学生把它夹在了来宾守则里。”
　　这两人的对话到这里之后便没有了，剩下便只是机械运转的声音。
　　林梓眼中也划过了然，他看向无笙，自己与他服用的相同胶囊，想来应该得到了相同的提示。
　　无笙看了一眼顾凉，见这人似乎是在望着窗外发呆，也不知道他们阵营是否传递了消息。
　　但目前最为重要的，还是要去看看那守则中，是否真的有调查报告。
　　无笙拿起了守则，若要从外表看去的话，那东西似乎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再次翻阅开来，他却在扉页之前，发现了一份突兀出现的半张实验报告。
　　其实，要说是实验报告也并非完全正确，它并不规范，也不严谨，至少从林梓一直紧皱着眉的表情可以看出，这份实验报告并不符合要求。
　　而在无笙这种非专业人士的眼中，它更像是一篇日记。
　　[7月3日。
　　我们发现一只三角瓶里面的状况很不对劲，或者说是很离奇。里面细胞的十分不对劲，它们像是病得很重，一些我们未能理解的东西正在杀死这些细胞。
　　它们浮肿又膨胀，胖乎乎的涨大了好几倍，像是怀孕一般，博士对此也很苦恼。
　　他最开始还以为是某种野生的、具有强大攻击性的新型细菌进入了细胞群落，因为我们在培养病毒样本的时候，这种令人讨厌的事情其实经常会发生，病毒会扫平整个三角瓶，而野生细菌会将培养基里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
　　就像是把一头恶狼放进了羊圈（先说，我很讨厌这种情况，但我那个来自东方的同事总是告诉我，这些都是正常的，对此，我权当他是在安慰我。）]
　　上半截到这里就没有了，无笙摩挲的报告，那纸张格外柔软，周围也泛起了毛边，像是已经经历了很长的时间蹉跎。
　　林梓此刻走来坐在了他对面，沉默的眼神看向无笙，开口：“尽管我们不是队友，但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无笙知晓他的意思，说道：“是啊，所以交换情报对我们而言没有半分不利。”
　　“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合作愉快。”
　　出乎意料的顺利，无笙看见了实验报告的下半张。
　　[如果只是细菌，那它在生长时总是容易产生各种各样的气味，但是病毒杀死细胞时，并不会发出任何气味。
　　我记得有人当时违反了相关规定（他们当真是不怕死），擅自打开瓶口扇闻着气味。
　　后面怎么样？
　　反正我再也没在基地里看见过他们，有人说他们被博士带进了第四层，但我觉得这压根不可能（毕竟我都没有去过几次）。
　　12月29日。
　　好的，今天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博士的一个得意学生，声称他发现了一种病毒，人类是它完美的自然宿主。
　　我觉得他在扯淡，自然宿主分明是共生，而并非杀死宿主。那些天有许多的人被抬了出来，通过白布鼓起的形状，我有理由怀疑它们发生了形体上的异变（话说我是不是应该关心为什么会有人体实验？）。
　　1月13日。
　　最近我总是觉得基地有些奇怪，原本除了第四层，上面的三层理论上都是可以开放的，第四层因为有三级实验室和四级实验室的原因，看管得格外严格，当然，这个我也能够理解。
　　但是这半个月，即使是我也没办法下到第二层，许多的人都被重新安排到一层，因此起了很大的矛盾（一楼的食堂真的很难吃）。
　　1月19日。
　　尽管我不想承认，但是目前的基地状况并不太好。
　　我的导师，林杨明博士，那个不苟言笑又爱损人的天才，迄今为止已经消失了整整一个月。
　　可能是我平时摸鱼比较过分，导致那群该死的研究员将我推上了博士的位置。
　　主观上我并不想去，既不想去看见那些恶心的实验体，也不想去看见那些密密麻麻的实验报告，更不想再将研究进行下去，因为那明显不是现在人类能够掌握的。
　　2月27日。
　　我只是想要当条咸鱼。
　　4月17日。
　　我在博士这个位置上呆了将近三个月，其中的灾祸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
　　很抱歉，我的拯救行动已经失败了，现在将此日记篇章放在休息室，希望我的经验可以让后来人存活。
　　如果有可能，请千万不要前去第四层，请尽快离开这座基地。
　　如果你愿意，且能够摧毁这座基地，就请前往监控室吧，那里会有下一步指示。
　　请你们记住，这座基地永远不存在第五层。
　　祝你们成功。
　　此致。
　　敬礼。
　　注：尊敬的艾克里尔博士，现在是您写下这篇文字的三年之后，很抱歉，直到今日，我们都没有找到这种病毒的真实宿主。（这行字迹不同于之上的潦草随意，一笔一划格外严谨端正。）]
　　两截断开的纸张终于被拼凑成了一整张，无笙看着内容，若有所思。
　　但是另一边的轮屿江和顾凉的交流明显就没有他们顺利。
　　顾凉咬着手帕看着自家大腿走到一边，开始和另一个人拉拉扯扯勾肩搭背（其实只是正常的社交距离），泪眼汪汪。
　　所以他也没有注意到轮屿江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那小孩与顾凉拿的是同一种胶囊，所以身份也是一致的。
　　就在刚才，无笙他们收到信息之后，他自己自然也是收到了相关提示。
　　原本想与顾凉对一下信息，如今看来倒是不必了。
　　想来也没什么可以聊的。
　　游戏外，赌池。
　　很多时候，赌桌的庄家都只是一个化身，众多赌徒并不知道他们是男是女，又或者为老为少，他们脸上总是带着千奇百怪的面具，就如同那浮世绘，然后字正腔圆的话语又会从面具下冒出。
　　但在传闻中，每当在中心城区，有头有脸的人前去当赌局的庄家时，都意味着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在苍白之城为数不多的记载中，这样的情况当真少之又少。
　　而这次，在这个本不该被注意到的小型赌池里，却出现了真正的庄家，这相比于上次six与seven的降临要更加让人意外。
　　只见那人从暗处走出，原本的庄家便弯腰退去了。周围认识他的赌徒并不多，但是在看清那眼尾标志性的泪痣后，有人叫了出来。
　　“这是那个神级辅助！那个！那个！”
　　“各位好，我名黎白，这次赌局的庄家。”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避嫌，所以一些关于实验室的描述并没有写的太多~
　　晚些二更=3=
　　实验过程，及病毒对培养基的效用参考相关文献。


第30章 自私的基因：5(二更）
　　黎白面上端着高人风范, 实则内心疯狂咆哮。
　　“我就知道，这种事情只会丢给我！！”
　　但是在狂躁之余，他也勉强保持着职业素养, 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怀表, 掐算着谢微言进去的时间。
　　是的，他的到来并不是为了保证赌局的公平性, 反而是为了帮自家队长瞒天过海暗度陈仓非法入侵……
　　麻的, 这样想起来突然觉得好丢人。
　　自家的队长, 也就看上去还像个人了，黎白这样想着。
　　庄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 其外的赌徒却已经在摩拳擦掌, 眼见黎白从内城区来到这坐庄，从一些方面也在证明着这场赌局的含金量！
　　一向疯狂的赌徒此次显得更加癫狂，在这末日一般的城市中，寒鸦惊渡, 乳白色的雾气遮天蔽日。
　　其中无数人高举着双手呐喊着, 偏生他们又给中心留足了位置。于是，只有庄家带着微笑，姿态从容地站在赌桌旁，收割着人们的灵魂与筹码。
　　“哇！！！妈妈你看！”
　　母亲在人群中尽力护着自己的孩子，但她们的气力实在太小, 只能被他们推搡着，不知目的朝前踉跄而去。
　　只是，汹涌的人流似乎僵硬了一瞬，天空中不知被谁放飞了无数的五彩气球, 在这抹色彩还没完全没入白雾时, 引得了无数人的瞩目, 他们纷纷抬首望去。
　　无数的气球充斥着大街小巷，高楼上的窗口中，又有人开始放着彩带礼炮，色彩斑斓的亮纸与金粉从上空零零飘落，将现场荒诞的氛围再次点燃。
　　气氛与情绪是会被感染的，黎白眼看着人群开始欢呼，口中喊叫着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他眯着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
　　究竟是谁，到底又想要做什么？
　　某栋荒废的大楼上。
　　一人趴在还未安装玻璃的落地窗前，一人则曲着腿靠在墙边，地上有着许多熄灭的烟头。
　　半响后，低沉的声音传来：“好了，ten安排的事情已经完成，剩下的也不归我们管。”
　　若是无笙在这，那他必定能够认出这人是谁，那可不就是当初他刚入苍白之城时，在花财旅馆里看见的那群雇佣兵。
　　但是相比于此，游戏内，无笙现在的情况并不算好。
　　就在刚才，顾凉将他阵营的消息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按照顾凉的描述那两个声音，无笙找出了那所谓的《三号研究病例诊断记录》。
　　只是其中的内容让人看上去非常不舒服。
　　[12月2日：识破三号病例的伪装，尽管我们再一次地将它抓了回来，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下一次的捕捉行动只会更加艰难。三号病例的伪装能力与智力正呈几何倍数增长，我可不想下次睁眼，他就在我床边演算高数模型。
　　12月3日：不出所料，这次我们仅仅关住了三号病例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晨我们便发现，那原本关押他的实验室再次变成了空房，玻璃上还留有“不过如此”等字样，看来它已经学会了如何嘲讽人类。
　　12月4日：我虽与它持对立面，但也不得不感叹其杰出的学习能力与模仿能力，谁能想象一个月之前的它，还只能看着我点头和摇头。尽管如此，我也是越来越惶恐，它的进化能力，是一定不会被自然法则所允许的。
　　自然界不会允许一种生物，用几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其他物种几百万年的进化演变。
　　12月5日：我想，我们必须开始正视“它”了，相比于昨天的挑衅，它已经开始展现出极强的攻击性，并且似乎在寻找创造出它的博士，当然，也是我的亲兄弟，林辛博士。
　　对此，我不禁在思考，它的这种寻找习性是否与鸟类的雏鸟心态一致，毕竟，我的兄长曾给过它自己的基因。
　　12月6日：现在的情况很不容乐观，他已经伤了我们的一个实验人员（那可怜孩子的整个左腿已经被截肢了），即使兄长还没有任何音讯，但我已经决定，对它采取猎杀方案。
　　1月18日：很抱歉，我们失败了。
　　1月19日：从现在开始，我决定关闭整个基地自一层以外的所有区域。它已经完全失控，并且在攻击性的基础上展现出了极强的掠杀性，对此，我们只能自割腿肉，让其彻底被困死在二层及以下。
　　剩下的工作将由我的学生：艾克里尔，去对接完成，请相信他，虽然这孩子整日游手好闲不干正事满嘴胡话...咳咳，抱歉，但他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
　　从现在开始，直到结束，我都会用自己的生命去消灭那个怪物，它绝对不能被放出这个实验基地，还望谨记。
　　林杨明，xx年1月19。]
　　下面还附有一张字条，明显是另外一人的字迹。
　　[林博士做的义肢真的很方便！贴合安装后，朝上捋一下就好！
　　后：使劲就会变得不幸，家人们记得轻点使用。
　　回复：你放心，全基地只有你一个左腿义肢。
　　又回复：嘤！]
　　看完这些，无笙倒是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两方得到的初始信息竟然能够相互对上。
　　这消息明显是他和林梓拿到的那份的前传，艾克里尔在之前说他的老师，林杨明博士曾经消失了一个月，之后整个基地一直处于戒严的状态。
　　由此消息可知，那时候的林博士，恐怕正在和发生异变的怪物搏斗。
　　四人对视一眼，第一次如此默契地达成短暂结盟。
　　在明知有着这样一个危险存在，又极善伪装的怪物下，分头行动便要承担更大的风险。
　　毕竟谁又能确定，那个回来的玩家究竟还是不是人呢？
　　顾凉喃喃道：“还好我们是在一个岛上，玩家只用数直升机人数就好。”
　　他这明显是还记着上一个副本里的海登。
　　顾凉：分明看上去哪哪儿都像个人，怎么就能不是个人呢？
　　黎白（乱入）：你别说，当真有这种人。
　　顾凉却没想到，他这句话反而让无笙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只见无笙看向头顶的通风管道，突然发问。
　　“之前的守则是不是告诉我们，这座基地在前不久，曾受到海底火山运动影响，然后今天，实验体也跑了两只？”
　　轮屿江瞬间理解其话中的意思，他圆溜溜的眼睛看向无笙，本就白皙的脸又白了一个度。
　　林梓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说道：“对，基地一层很可能已经不再安全了。”
　　守则对一层概括为相对安全，那这个相对究竟是对于谁来说的安全，到底是基地外的正常世界，还是……
　　还是这个基地的二三四层？
　　无笙停下了摩挲手持的动作，他看了眼停滞不动的时钟，声音带着一丝冷厉：“那个东西什么时候停下来的？”
　　其他三人也才注意到那已经不再转动的时钟，顾凉几乎是以气声说道：“好像..有一会了？”
　　无笙连忙去拉开窗帘，却发现有什么东西将许多灯具堆砌在窗外，给他们造成了一种外面“天光”正好，时间还早的错觉。
　　而休息室中又常年灯火通明，他们看着线索，一时间竟然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并且，不知道是否因为中午那颗药的缘故，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饥渴感，倒是真的应了那两人聊天中，一人所说的：每天一颗红色胶囊就好，不用喂水和食物。
　　所以这些究竟是谁做的，或者说，到底是不是人干的？
　　无笙敛着眸，并没有将窗帘拉回来，而林梓看了眼自己的手表，说道，“现在已经是将近八点半了。”
　　夏至刚过去不久，太阳正在从北回归线赶回赤道，所以外面的天色虽然无比昏暗，但也还能看见一抹余晖。
　　《来宾守则》上说得清楚，晚21:00-次日7：00为休息时间，让他们除此时间之外不要呆在房间内，那是否也在说明，在休息时间内，他们也得回到每人的房间里去？
　　无笙猛然打开了大门，其外长廊上灯光明亮，但是目所能及之处，没有丝毫的人影。
　　现在的整个基地，弥漫着一种可怕的死寂，昨日的热闹与人来人往就如同幻觉。
　　无笙的眼神变得越发危险，几缕发丝垂坠在他的脸颊，为其平白的增上几分阴影。他没有开口，只是做了一个走的手势，后面的三人便悄然跟上了。
　　只是由于轮屿江年龄的特殊性，顾凉和林梓倒是让他走在了中间。
　　偌大的基地一层，只有他们微不可闻地脚步声。
　　无笙走的很快，又是贴着墙走，却没想到，在一个走廊的转角处，他猛然看见了一个倒在地上的研究员。
　　身后的顾凉看此，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无笙则皱着眉半蹲下去，隔着防护服摸着那人的口袋。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就是下午来准备将他们带走的人，只是现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横尸此处。
　　无笙摸索了一会儿，有意的避开了其后背地棕色毛发，不知是否为错觉，无笙总感觉这些棕色毛发，要比他下午看见的多上一些，也明显更加健康成熟。
　　林梓像是发现了什么，也蹲了下来，查看着这人裸露的皮肤。
　　于此同时，无笙也正好摸出了他的身份铭牌，抬眸朝着林梓看去。
　　林梓朝他举起了这人的一只右手，无笙顺着示意，看见了那被割裂的手套。
　　那可能是被某种利器割破的，许是他本人也没有注意到，如果再仔细看去，其实破口处连着血肉也被割出了一条细长的口子。
　　轮屿江小声询问：“所以这就是皮肤组织碎片暴露的下场？”
　　他的话音刚落，三人都没有接话。
　　一个人得小心谨慎到什么程度，才能够避免自己的皮肤组织掉落，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阻止其发生的事情。
　　但在这走廊上待着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他们沉默一瞬，便继续朝着房间走去。
　　有了更高权限的身份铭牌，回去的路上似乎一帆风顺，他们不用因为自己的ID卡权限不够而去绕路。
　　在看见目的地后，无笙反倒感觉有些奇怪，那不知什么东西，花费了那么大的精力，将他们困在休息室里，难道只是为了恐吓一下？
　　可目前为止，也确实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无笙在提醒了顾凉几句后，便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他们的房间是一个单行道，从里到外依次是无笙，林梓，轮屿江和顾凉。
　　这也就意味着，今晚返回房间时，最后一个进入房间的，将是无笙。
　　在刷卡开门时，无笙似有所感地低头看向脚边，发现一只软萌可爱的兔子，正一蹦一跳地靠近自己。
　　见无笙的视线看了过来，那兔子还立起身子，用前爪捂住了脸。
　　这个姿势若是放在人类孩子上，那必定是娇憨可爱的，但无论多么可爱的东西，一旦所作所为有了人性，那便会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而且看它这副样子，可能已经悄悄地跟了他们一路。
　　无笙此时想起了这副本的内测评语，其中的有一条似乎就在怀疑，上一个看见兔子的内测人员已经疯了。
　　不过，疯子？
　　他低声笑了笑，看向那只兔子，逐命丝萦绕在指尖，蓄势待发。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那兔子似乎在朝空中嗅闻着，半响后便惊叫一声，利落地逃跑了。
　　感觉到身后的风动，无笙条件反射的朝着侧边躲去，一个带着凉意的黑影与他擦肩而过，在此期间，他们都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或者说，是无笙单方面看清了对方的外表。
　　那已经不能够称作人了，它只有类人的形态，哪怕是隔着防护服与护目镜，无笙都能感受到其身蕴含着的湿气。
　　或许是见一击不得，那东西迅速的朝后退去，只在地上留下一滩粘稠的液体。
　　林梓的房间离他最近，听见声音后第一个开门，但那怪物退的极快，一瞬间便没了踪影。
　　无笙偏头看向自己肩上被割破的防护服，嘴角竟还带着笑意。
　　看见林梓出来之后，他说道：“有东西跟了我们一路。”
　　林梓的脸色并不好，这个副本很是奇怪，他又和无笙是一样的身份一样的主线，此刻他不禁怀疑，难道是这个身份更得怪物青睐？
　　还是说，只因为无笙是最后一个进房间的？
　　但这些只是猜测，林梓此刻并没有时间去深思，因为他闻到了走廊上并不美妙的气味。
　　听他说道：“刚才那是什么东西？怎么一股消毒液的气味？”语毕，他又注意到了地上的污渍，蹲下身查看着，复又开口，“这里怎么还有福尔马林？”
　　无笙笑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说可能，那就是在福尔马林里泡着的东西，但是跑了出来？”
　　林梓：“然后被你撞上了？”
　　无笙：“嗯哼。”
　　林梓无语：那确实是见了鬼了。
　　但他也知道，这的确就是见了鬼了，他抿着唇，又看了眼手表，说道：“应该是马上就到九点的缘故，外面游荡的怪物都要出来了，先进房间吧。”
　　语毕，便自顾自的关上了门，一瞬间，这走廊上便又只剩下了无笙一人。
　　他看了眼这深邃的长廊，尽管其灯火通明，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转身进了房间，他看见房内的简易衣柜中，放置着一套崭新的防护服。
　　看来这个副本也不至于如此赶尽杀绝。
　　无笙躺回了那张并不舒服的单人床上，困意袭来，他慢慢闭上了眼。
　　半夜。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其外叫喊着。
　　无笙的睡眠本就极浅，以前睡时，谢微言总是紧抱着他，这样才能勉强有个好觉。若是自己一个人，途中醒个七八次都十分正常。
　　更不要说现在外面还有着什么东西，在叫着他的名字。
　　无笙起身走到门边，并未开口。
　　外面的人像是知道他就在门边，于是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度。
　　那是顾凉的声音，只听他说道：“笙哥，你，你让我进去好不好，我房间里有东西，给我一块地我睡地上就行。”
　　无笙头还晕着，半响后才开口：“顾凉啊，你看看门口有着什么东西。”
　　顾凉：“啊？”
　　无笙连眼睛都没睁开，继续说道：“你好好看看，到底有什么。”
　　一阵细碎又带着些许粘腻的声音响起，过了好一会后，顾凉才开口：“什么都没有，真的。笙哥，不开玩笑，你放我进去吧，这外面瘆得慌。”
　　无笙的摇了摇脑袋：“你真没看见？”
　　顾凉：“真的，什么也没有。”
　　无笙：“哦，那样也对，因为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顾凉：“那你倒是让我进去啊。”
　　无笙将自己重新摔回床上，声音有些迷糊：“你进来干什么，回培养皿里泡着吧。”
　　门外的声音沉默了，过了好一会，才有嘶哑的声音在外哼着歌谣离开。
　　脚步声无比粘腻。
　　此后一直到天亮。
　　窗帘薄纱微晃，其外的阳光洒落在绿植上，才勉强带来了几分安静祥和的氛围。
　　却就在此时，隔壁突然传来了重物倒地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咒骂。
　　浅眠的无笙猛然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福尔马林无色无味，林梓闻到的消毒水气味并不是福尔马林发出来的，消毒水只是伴随着那怪物出现。
　　（求生欲极强）


第31章 自私的基因：6
　　只是这一睁眼却不得了。
　　无笙发现房间内, 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类人形物体，此刻它正伏案，像是在费力书写。
　　本就浅淡的睡意彻底消散, 他迅速起身, 逐命丝在一瞬间便细密的朝着那怪物飞去。
　　带着丝丝缕缕的破空之音。
　　却没有想到，那怪物在看见无笙醒来之后, 却是猛然发出一声尖叫, 随后捂着脑袋, 飞快的撞碎窗户，一跃而出。
　　无笙的丝线来不及收回, 地上瞬间多出几个极其细小的孔洞, 导致瓷砖这种韧性极差的物件，因此蔓延出了许多细碎裂纹。
　　他看向那怪物离去的背影，却感觉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收回视线后，他也发现了, 自己的房间内并没有什么遗留的污渍。
　　而在书桌上....
　　只见它是用炭笔, 在纸张上画出了几个不知所谓的符号，其并不是他所了解的任何一种语言。
　　无笙：嗯，可以，这字比我还丑。
　　但就因为这突发意外耽搁的几分钟，隔壁又传来了一声巨响, 若是从声音大小来判断的话，距离似乎要比早上的稍远一些。
　　他走到门边，想要推门朝外走去。
　　门把手上下摇晃了几许，无笙便感到了不对, 手下传来的巨大阻力绝非正常情况, 他眉头一蹙, 朝后退去。
　　于是，在这个寂静的基地早晨，传来了第三声巨响。
　　在飞烟中，无笙弹了弹沾上灰的防护服，对上了硝烟散去时，门外的两双眼。
　　现在出来了，他从外朝里看去，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无法从内打开房门。
　　只见在最后那扇目前唯一完整的门上，所有的缝隙与把手处，都被不知某种半固体给堵了个严实，空气中，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开来。
　　林梓开口：“走吧，还有一个人打不开门。”
　　无笙的目光划过林梓和轮屿江，眼中滑过一丝了然。
　　被困在房间内的最后一人，到底是谁，不言而喻。
　　正巧，此时的顾凉也发现了不对，开始推搡着房门，只见那门因为受力而轻微抖动着，却没有半分被打开的意思。
　　看此奇特的情景，三人动作竟同一的沉默了一瞬。
　　半响后，无笙摸了摸鼻尖。
　　于是……
　　房门再次被三个暴力狂给拆卸开，顾凉就这么眼里含泪地跑了出来。
　　“哇啊啊啊啊啊！笙哥，我差点以为我没了，那个门怎么也打不开！”
　　声音因为惊恐而略微提高了音量。
　　见状，无笙难得的安慰了一句：“好了，已经出来了哦。”
　　顾凉眨巴着眼，显然是不知道这三个恶趣味的人，刚才都干了些什么。
　　眼见着走廊上一片狼藉，无笙清嗓，“好，现在可以来好好说说接下来的行动。”
　　“首先，我相信大家都明白，目前两方阵营并非代表对立。”
　　“并且，就个人而言，我不认为这个基地是容易逃离的，这里四面环海，大门被三重落锁，至少需要最高等级的权限才能打开。”
　　“而通过昨天我们看见的三号病例，以及艾克里尔的实验调查报告，暂时可以确定，这个基地内有一个智商极高且危险无比的‘三号实验体病例\'，它不会那么轻易地将我们放任我们完成主线。”
　　“我猜想，要完成我们两方的任务，消灭那个实验体是必须的。”
　　毕竟游戏就是这样，它总会设计一堆弯弯绕绕，让玩家拼尽全力干掉最后的boss，然后给予一个并不完美的结局。
　　无笙略微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与其相互怀疑，背后算计，我想，长久合作是最合适的。”
　　林梓和轮屿江闻言，短暂沉默后，终是点头同意。
　　无笙扶掌，笑道：“那就好，按照昨天三号病例里所说的，我们现在直接去监控室。”
　　眼见无笙如此流畅地说出这句话，林梓与轮屿江对视一眼，总觉得眼前这人似乎早已挖好了坑，就等着他们跳下来。
　　但仔细一想，他的一字一句似乎格外真诚，没有问题？
　　出发之前，无笙最后望了一眼房间，伸手摸向口袋中的《来宾守则》。
　　直觉告诉他，这本守则必定还有大用，就如同上个副本中的上帝与魔鬼规则，它应该也在一定程度上，讲述着这个基地的运行禁忌。
　　这座基地一层里，随处可见简略的地图。
　　这些原本是为了帮助来宾，或者是新员工去熟悉这座偌大的建筑，现在看来，倒是便宜了无笙他们。
　　他们依照着地图不断调整位置，路上并没有遇见多少实验体，一切就如同守则上所说的：一层，相对安全。
　　与此刻相比，昨晚所见与今早的一切，倒更像是一场噩梦。
　　监控室其实没有离得很远，无笙他们在前去的路上又看见了那休息区，但是有一点很奇怪，从远处望去，那区域内似乎还有着什么影子在不断晃荡。
　　顾凉见此，有些惊恐的朝着反方向挪了挪。
　　无笙低声：“马上就到了，拐过前面的走廊，就可以看见监控室。”
　　三人正要松一口气，无笙脸上的笑却陡然收了起来，侧耳听去，隐约有脚步传来。
　　不过几秒，他拉着顾凉就朝后走去，林梓与轮屿江也在一瞬发现了不对，林梓眼中划过一丝异样，最终还是一把抱起了轮屿江，跟上了无笙的步伐。
　　果不其然，就在他们与监控室相隔的最后一条走廊上，一个实验体缓缓走出。
　　它的身形细看竟与林梓有些相似，走路的姿势十分克制。
　　几人转身进入了某个不知名实验室，随即悄声的锁上了门。
　　而那脚步声逐渐清晰，一步一响，越发逼近。
　　无笙紧盯着猫眼，眼看着那实验体从他眼前经过。
　　那是极其相近的距离，他甚至可以看见它背后散落腐烂的肌肉组织。
　　它在路过门前时，嘴中似乎还在徐徐念叨着什么，无笙见状，更加屏气凝神。
　　一时间，空气中格外安静。
　　“我.....知道你....愚蠢...轻..轻浮...没...脑，但...你。”
　　那种絮语断断续续，无笙看着它身上依稀的实验室衣装，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就如同早上那个，看见他就落荒而逃的怪物一样，两者都给他带来一种别样怪异的感觉。
　　眼见那怪物逐渐离去，似乎再没有了回来的意思。
　　许久，实验室的门又被打开了。
　　几人的步伐极快，脚步声微不可闻，他们迅速地迈过了最后一截长廊，转身闪进了监控室。
　　但无笙在关门的最后一眼，看见了尽头突兀出现的阴影一角。
　　顺利得有些令人不安。
　　只是眼下已经进了监控室，原本为期五日的开放日，也已经被守则限制了整整一天，他们必须得加快速度。
　　无笙与轮屿江飞速地浏览着监控，而对医学知识熟悉的林梓则带着顾凉，寻找着艾克里尔博士所留下的进一步指示。
　　想来这个基地因为违规实验，也还有些顾虑，许多监控数据的保存时间都很短，更多直接关联着实验室内部的监控，都还需要密码才能够浏览。
　　这边的进程受到了阻碍，林梓那边倒是一帆风顺，他和顾凉很快就找到了艾克里尔博士所留下的指示。
　　[首先，我为你们的勇气与到来感到欣慰。（这样的口吻是不是有些太老套了？）
　　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们，现在后悔一切都还来得及，此刻，你们还没有通过监控，看到那些不可名状之物。目前我只能说，那些完全违背自然法则的创造物，很可能已经远远超出了你们的想象。
　　如果勇士们真的做好决定了，那就请接着向下看去吧。
　　整个基地现在已经完全封闭，想要通往地下二层，目前只有猴舍旁的电梯还能使用。但一定要注意，二层的危险程度要远远高于一层，白色防护服只能勉强保护你们。（注：如果能够活着前去三层，请务必去找寻黄色防护服，它一般在值班室有着许多。）
　　至于三号实验体，我们经过观察，发现它只喜欢呆在基地第四层，所以如果要彻底解决它，还请前往第四层。
　　等等，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们，该怎么才能杀死它？
　　哈哈，请原谅我，我已经太久没有和正常人讲过话了。
　　在基地三层，靠近东南门的第一培养室里，藏匿着初代..嗯，杨辛博士称之为“解离质剂”，据说是唯一能杀死三号病例的武器。（注意，那个培养室内有着许多的实验体胚胎，小心不要让它们碰上营养液，导致其快速成熟。）
　　等到一切解决之后，就请在四层的三级实验室内拿上直升机钥匙，重返一层，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请不要带入你们看的电影，这个基地内没有自爆系统！）
　　我知晓你们各怀鬼胎，或是为了技术，或是为了药物，或者又是其他的什么，但请将这些都放在消灭三号病例之后，再做打算。
　　否则，我拿我的头发保证，你们根本没有办法活着离开这个基地。
　　这样的手段并不光彩，但是为了所有生命，为了大洋彼岸的人类同胞们，还请你们拼尽全力，去消灭它。
　　现在，我也要和它进行最后一战了。
　　艾克里尔，绝笔。]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的ID卡就在监控室，深层监控密码是基地英文名称加上e值前六位。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真正地当我死了。]
　　四人看完了这最后的字条，尽管是一向神经大条又胆小怕事的顾凉，都感到十分郁闷。
　　这其实更像是一封从容的赴死信，但却丝毫没有交代自己的身后事，除却他的姓名，加上一个“博士”的尊称，其余什么都没有留下。
　　一个生命逝去了，却是这样的悄无声息。
　　只是时间紧迫，无笙郑重地放下了字条，转身前去输入监控密码。
　　眼看着“密码正确”的字体弹出，监控内容流地的出现在屏幕中。
　　而几人中，承受能力最差的顾凉，却是直接捂着嘴开始干呕起来。
　　那是怎样荒诞的场景。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那个，下一个w更挪到下周六orz..
　　顶着枕头逃跑ing。


第32章 自私的基因：7
　　无序, 混乱，融合，呐喊, 求饶……
　　它们是违背生物法则的存在, 浓稠粘腻的营养液被源源不断地输入身躯中，于是, 一双双憎恨的眼相继睁开, 其中满含着仇视与恶意。
　　身上的增生角质化为了武器, 在宛如养蛊一般的角逐与厮杀中，唯有最后一个实验体得以存活。
　　它似有所感地望向监控, 于是, 笑容越发刺目。
　　进度条到了尽头，监控截止于此。
　　光亮霎时消失了，整个监控室内再次变得昏暗，四人的影子隐没在明灭的光亮中。
　　林梓皱着眉：“你吐够了没有？”
　　顾凉摇头, 没有回答, 就在他吐得天昏地暗时，眼中却有一抹精光转瞬即逝。
　　林梓：……
　　然而就在层层文件之下，无笙他们并没有耗费太多的心力去寻找，便看见了艾克里尔博士的ID卡。
　　就在握住那张单薄卡片的同时，游戏的声音再次传来。
　　【请各位亲爱的玩家注意, 本副本内的第一个存档点现在已经出现！
　　《自私的基因》副本存档点：1/3。
　　注：由于上次副本内某些玩家的恶劣行为，现经修改，特此说明：副本内存档点出现时，请各位玩家尽全力争夺生存机会, 严禁利用存档点出现时的时间停驻, 进行副本探索。
　　如再犯, 则根据严重程度扣除副本内存档点数目。】
　　无·某些·恶劣行为玩家·笙：所以，他们之前从来没有谁钻这个空子？
　　其余全体玩家：谢邀，当时连打架都来不及，我们确实没有这种想法。
　　游戏播报刚刚结束，X就再次出现了。
　　他这次一出场就狠狠地瞪了无笙一眼，身上穿着比他们小几号的防护服，手上依然高举着那个小木牌。
　　无笙说道：“看来这个游戏当真是格外恶心。”
　　一共四个玩家，却明码标注只有三个存档点，这样下来便意味着，一定会有一个人会被放弃，无法争夺存档点。
　　X悄悄挪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稚气的眼中满是等待好戏开场的恶趣味。
　　监控室里，四人都没有行动。
　　他们静默在原地，可能除却顾凉以外都各有心思。
　　时间又过了些许。
　　无笙突然开口：“大家都想要存档点，我没说错吧。”
　　林梓和轮屿江抬眼盯着无笙，却并没有回答，只有顾凉沉默几许后，最终像是下定了主意，开口：“我不要。”
　　无笙挑眉看向他，眼中充满着趣味，问他：“怎么，不怕死了？”
　　顾凉：“怕，怎么不怕，但给我也是浪费……”他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轮屿江听见这话，倒是有些惊讶，多看了顾凉几眼，他倒是没想到，眼前这个一直畏畏缩缩的人，居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一直冷漠的林梓也略微皱了皱眉。
　　无笙一甩手持，笑道：“这样，我们也不要纠结了，来，抓阄。”
　　他说着，不知从哪抓出一把纸条。
　　“你们先。”
　　X撑着脑袋，看向这群人类的操作，眼中的数据不断划过，唇角却勾出了一丝不属于外表年龄段的微笑。
　　人类当真是很奇怪的一种生物，分明对一个东西有着充足的欲望，却偏偏要故作矜持，分明它就摆在眼前伸手便能够到的地方，却极少有人撕开面皮，直接明了地说“这东西是我的，我要了”。
　　那边的抓阄很快就出了结果，顾凉三人的纸条上都有着明显墨渍，无笙见状，叹息道：“运气并不好啊。”
　　他背在身后的手指揉捏着，指尖上却沾染上了些许痕迹。
　　但他却根本没有拿出来的意思。
　　赌局上。
　　用来衬托氛围的气球已经被处理了个干净，可即使没了外力，其中的热潮也没有丝毫减少。
　　“那人怎么又把存档点让给了其他人啊！！这是第二次了吧？！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简直是在拿命开玩笑，他们队里那小孩我没印象，戴眼镜的那个看上去似乎还挺厉害，但就算无笙连他们两个都打不过，怎么样也轮不到顾凉啊。”
　　“而且那个顾凉还挺有自知之明的，说自己不要，他还非得说什么抓阄，纯纯的脑子有问题。”
　　站在中央的庄家听着这四起的动静，也自然看见了无笙的小动作。
　　这个不用存档点的习惯，倒是和自家的队长一模一样。
　　黎白想起曾经打公测赛的时候，有其他队员曾问过谢微言，问他为什么从来不使用存档点，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那是有些久远的记忆了，当时的回答也有些不甚清楚。
　　“往卑鄙地说，当一个队伍里的所有队员都拥有存档点时，作为队员，他们才会心甘情愿地为我卖命，而我作为队长，私心里也想保他们平安。”
　　因为人们知道，只要他还在，自己就不会轻易地死去。
　　当然了，这些都是谢微言的官方回答，他曾经半真半假地对自己说过另一番说辞。
　　“你认为游戏的存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如果将每个人比作一个数据库，将游戏比作一个大型的电脑终端，每当X询问我们是否要存档，我们又回答了'是'，这些是否就意味着，我们自愿向游戏打开了窥视与复制的权限？”
　　“我们究竟是再次活了过来，还是记忆被复制到了一个全新的躯体？”
　　谢微言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严肃且认真，他站在苍白之城的最顶层，从上向下窥去，视线被层层白雾阻碍。
　　富有攻击力的眉眼轻轻阖上，无笙的面孔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形形色色，嬉笑怒骂，面红情动......
　　因为这些记忆的存在，所以他不可能前去冒险。
　　只听见他低语道：“真正要去做的事情，连神也不要告诉。”
　　当时的黎白还没有意识到谢微言的不做人，质朴地询问：“所以队长，你说这话是因为昨天看见那小子连拜三神，说保佑我们公测赛拿下第一？”
　　谢微言回过神：“啧，你回去告诉那小子，拜神不能这样拜的，不虔诚，还有，这种事情又怎么能不叫上自家队长呢？”
　　黎白的回忆到这里就结束了，他不知道无笙是否也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而去避免使用存档点。
　　见他突然瞥了眼时间，眉头一松。
　　很好，某个不当人的队长现在也该进去了。
　　副本内，地下三层。
　　那是一副完美的成熟躯体，此刻正半眯着眼，静静地漂浮在营养液中。
　　直到那眼忽地睁开来，那一瞬，圆柱形的培养皿表面，便出现了无数细碎的裂纹。
　　而将目光移回一层。
　　【恭喜玩家顾凉存档成功！】
　　X跳了跳，再次消失在众人眼中。
　　无笙最后看了一遍监控，眼瞧着再也没有其他的线索之后，便说道：“走，去猴舍，直接下二层。”
　　话语轻松，仿佛不是在一步步地靠近危险，而只是在前往下一个旅游景点。
　　索性，倒也不是完全的放松警惕。
　　无笙此刻正拿着从监控室里翻出来的地图，和林梓讨论着最佳路线。
　　“我之前在休息区内看见过有关猴舍的相关信息，这些猴子是拿来做实验的，从国内直接抓了就直接空运过来，但令我在意的，还是这群实验的猴子，在运来的第一天内就死了三只。”
　　无笙反问：“三只？”
　　林梓：“对，按照我的经验来说，因为外界的环境变化，出现死亡生病这种现象都是很正常的，但问题就出现在这里。”
　　轮屿江也插上了一句：“死亡率太高了，明显不正常。”
　　林梓推了推眼镜，说道：“对，就是这个问题。并且，它们在后面几天内陆陆续续地全部染上了疾病，休息室内最开始，还有两个实验人员在聊这个话题，他们说剩下的实验猴已经不多了，这个月必须联系大陆再送过来一只。”
　　无笙：“所以说，那个猴舍的污染相对较高，之前的广播也说过，这个基地的一些地方并不是很安全。现在除去实验体的原因，应该还有其研究本身所泄露的，细菌也好，病毒也好，我们都得小心。”
　　林梓点了点头，他想说的也就是这个意思。
　　无笙再次开口：“好，那我们就这样走....”
　　顺着之前的道路未免有些绕了，无笙沉吟着，勾出了一条格外相近，也有些冒险的道路。
　　林梓：“你确定我们要去这里走。”
　　他指了指那条挨着游泳池极近的道路，面上露出了些许不赞成。
　　他们自然都看过了内测人员留下来的纸条，上面明显地在提醒他们远离泳池，但无笙此时却又要走那条道路。
　　谁知无笙说道：“不要急，只有从这条道路去，我们才能最快地到达电梯，而且你看。”
　　这个基地是立体的，他指向那个在猴舍西北方的那个电梯，说道：“如果我们绕路过去的话，就会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我们得穿过整个猴舍。”
　　修长的手指划出笔直一条线。
　　“而且，内测人员的确说过泳池很危险，但别忘了，先不论那条内测纸条是不是真的，首先，守则上也说明了，第一层相对安全。就算那内测纸条说的是真的，那会不会不是此时，而是彼时？”
　　这样，那么两方规则也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林梓闻言，竟感觉无笙说的挺有道理。
　　无笙又开口道：“而且，我们发现不对可以立马跑啊，猴舍活动空间狭小，那些东西又灵活，到时候跑都跑不掉，你说呢？”
　　这下连轮屿江都点了点头，赞同了无笙的说法。
　　至于顾凉？
　　笙哥说的都是对的！
　　眼看着众人都持着赞同的意思（不赞同的被迫赞同），无笙眼中的笑意渐深，说道：“好，那我们就这样做吧！”
　　在他这句话说出的一瞬间，谢微言终于打碎了培养器，甩掉手背上的血珠，露出一个晏足的笑容。
　　无笙此刻并不知道三层的异变，他现在正带着顾凉三人，不断的朝着猴舍摸去。
　　防护服如茧一般，闷得人格外难受，使他们的前进速度也受到了影响。
　　几乎是每走一段路便要停下来歇息会，但这次前进倒是出乎意料地安全平稳，路过泳池时，也没有想象中如同克苏鲁般的怪物，嘶吼着从游泳池内爬出。
　　但那立在泳池边的告示牌依然显得格外突兀，其上写着：请各位不要在泳池内戏水停留。
　　但他们本也没有进入泳池的打算。
　　总之，七拐八拐地路过不少地方之后，几人总算赶在正午前到达了猴舍正南方。
　　电梯就在不远处。
　　他们的步伐更加小心，除却防护服因为摩擦而不时发出的细微声响，便再没有了其他的动静。
　　就在快要到达拐角处，距离最前面的无笙只有几米的地方时，一颗圆润饱满的苹果却缓缓地滚到了众人视线中。
　　无笙见状，瞬间停下了脚步，紧盯着那苹果，将呼吸声放得极低。
　　一片静谧中，却在他们目所能及的地方，一只带有棕色绒毛的爪子猛然伸出，死死抓住那苹果后又瞬间缩了回去。
　　顾凉见状，差点又是一声惊呼，林梓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轮屿江看了眼无笙，只是在口罩的遮掩下，他尚且看不清这人的表情。
　　只是看他的神态与姿势，似乎并没有太过惊讶。
　　前方的道路不再整洁，他们小心躲避着地上的污秽，时不时停顿着调整前进位置。
　　“吱——”
　　一团阴影从他们头上越过，伴随着刺耳的尖叫，无笙眉眼一压，他已经看见了不远处闪着绿色光亮的电梯入口，手中的丝线眼看着就要甩出去。
　　却见那双目通红，眼睛褶皱明显的猴子冲着他们一呲牙，便与另一只同样娇小的黑影扑在了一起。
　　一时间，尖啸声四起，光线下漂浮着细碎的绒毛，血迹也不时地溅出。
　　无笙偏头，挥手示意直接前去电梯。
　　他们游走在自相残杀的同族边缘，提着一口气迅速地进入了电梯，按下了关门按键。
　　等那电梯门合上时，他们才将那口气舒了出来。
　　无笙抬眼，其实脸上的护目镜已经有些脏了，虽说没有大碍，却也阻碍着视线。
　　等到看那指示灯终于从1变成了2...
　　“叮咚”一声响，门缓缓打开了。
　　就如同一句老话所说：电梯的恐怖之处，就是你永远不知道它在打开之后，会有什么东西在门外/门内等着你。
　　二层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开门后倒是没有什么直立着的类人形物体，或者是监控中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守在门口。
　　唯一有的，便是一昏迷倒地的“人类”。
　　无笙半蹲下身，发现他的左手已经血肉模糊，伸手戳了戳这人的脸颊，逐命丝悄无声息的缠绕上其喉口。
　　哪怕是这东西突然暴起，自己也有把握让他瞬间尸首分家。
　　林梓走上前来，镜片因为角度原因而折射出一抹寒光，开口：“这应该是个实验体。”
　　说着，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顾凉与轮屿江。
　　研究员的主线任务，可是要培养出一个成熟的实验体。
　　眼见这人像是没有醒过来的意思，无笙拍了拍手，从兜里掏出了《来宾守则》。
　　如他所料，这个守则里的内容果然发生了变化。
　　[《来宾守则：第二版》：
　　第二层——危机四伏。
　　在这一层中，你们不再需要休息，故而这里没有设置客房与休息区，无数的小型实验室里隐藏着种种密谋，层层上锁。
　　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的办公区域，或许还残存着林辛博士的实验记录。
　　值班室里会有足够的黄色防护服，想来各位客人是需要它们的。
　　祝你们平安。]
　　再没有了那么多的限制，也意味着这层要危险许多。
　　无笙眼中有些疑惑，为什么他们到了现在，既不用吃食，也不用休息？
　　况且自己行动这么久，除却偶尔的喘不上气，竟没有一丝疲惫的感觉。
　　这明显不正常，但现在又没有任何的线索能够解释。
　　难道它们的答案真的就只存在第四层吗？
　　他思考着，却依然没有放松对外界的感知，指尖的丝线因为猎物的苏醒而微微震动着，无笙眼神一厉，反转手腕便扼住了那实验体的脖颈。
　　“呃……”
　　一声低哑的喘息从他口中溢出。
　　“没有....恶意…….”
　　见这东西竟然可以流畅地说话，无笙略微松了丝线，再次蹲身，笑眯眯地询问：“你好啊，请问你是人吗？”
　　顾凉&林梓&轮屿江：感觉他问的没有问题，又感觉他问的有些问题……
　　谁知他实验体竟然偏了偏头，回答：“算吧？”
　　游戏外，黎白也顾不得什么优雅与大佬的b格了，一把捂住了脸。
　　黎白：丢死人了丢死人了，谁家队长屁颠颠的找过去，又装死又露肉的啊qaq。
　　随后一脸漠然·破罐破摔·黎白：鉴定完了，没救，建议队伍早点解散。
　　无笙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回答，反问：“算？”
　　那实验体眨了眨眼，极具压迫感的面容上，神情却略显呆愣：“我的确是实验体，但也有着人的基因，在那场屠杀中，我失败了。”
　　“屠杀？”
　　顾凉听闻这句话，原本有些淡忘的记忆再次弥漫出来，他想起了那监控中的画面，脸色再次变得有些难看。
　　谢微言老实点头：“对，屠杀。”
　　“3号实验体一心想要毁灭这个基地里的所有生物，无论是不是人，是实验体或是其他，它一个也不会放过。”
　　“所以。”谢微言站起了身，垂首看向无笙的双眼，缓声说道，“要合作吗，亲爱的，研究员？”
　　无笙盯着他，不知眼前这个实验体，到底是因为对人类语言还未完全掌握，还是就这样故意断的句子。
　　总之，无笙对他的这种行为感到有些熟悉。
　　但未知与怀疑，尤其是这眼前这人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令他兴奋得微微颤抖。
　　且顾凉和轮屿江需要一个成熟的实验体……
　　听他说道：“好啊，有名字吗？”
　　眼见那实验体乖巧的摇头，无笙再次开口：“好啊，那就叫谢为春吧，怎么样？”
　　谢为春：谢微言实则为一个蠢货。
　　谢微言闻言，尾巴根一下夹紧了，他看向无笙，缓缓地点了点头。
　　于是原本四人的队伍，悄然加上了第五“人”。
　　在前行的路上，他们明显发现，虽然守则上说明二层与一层完全不同，但真正行走下来，其布局构造却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原本用来休息的房间被改成了实验室，休息区沦为了办公区。
　　但这样也就意味着，他们并不知道哪个房间，或者说哪一个区域被改成了休息区。
　　无笙低头望向终于出现的地图，核对着位置。
　　事实上，二楼的地图远远不如一楼那样随处可见，而且上面的指示，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故意划花，导致其糊成了一片。
　　顾凉跟在无笙身旁，观察着他背后的四周情况，林梓与轮屿江离得稍远了一些，像是在低声交谈着什么，脸色变得越发严肃。
　　而谢微言紧贴着无笙，像是在模仿他的动作，也一脸认真地看着地图。
　　无笙偏头：“你能看懂？”
　　谢微言（当然！）：不甚聪明地摇了摇头。
　　无笙见状嘴角勾得更高，正打算继续回头看下去时，那实验体却突然贴得极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但我在这里很久了，你们是要找路吗？”
　　无笙：是哦，忘了这个土著。
　　但距离实在是太近，那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偏生又爱勾着尾音，这个小习惯倒是和某人一模一样。
　　无笙轻咳一声，略微拉开了些许距离，而谢微言则借此垂眸，以掩盖那抹疯狂的占有欲。
　　突然看见无笙吃瘪的林梓&轮屿江：？？？
　　谢微言眨了眨眼，问道：“怎么了？我看你们交流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无笙微抬起了下巴，虚眼看向这人，半响后才回答：“没什么。”
　　谢微言（剪刀手）：不当人的感觉挺好的，以后也不当了。
　　尽管说是让谢微言带路，无笙还是留了个心眼，看着基本方向始终正确的后，便开始分出几丝精力注意着四周环境的变化。
　　倒不是说只是因为他是实验体，而是这人出现的太过巧合，还有他手上的伤……
　　无笙并不掩饰自己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谢微言的后背，眼见这人赤  /  裸着的上身，与因为走路而一步一显的肌肉。
　　无笙：啧，他裤子应该再朝上提一提。
　　这一路还算有些距离，等到谢微言终于在前方停了下来，抬眼望去，前方不远处便是灯光昏暗的值班室。
　　一身着相同防护服的人正趴在桌上，似没有一丝生息，染血的手上紧握着更衣室的钥匙。
　　无笙正欲动身，林梓却迈向前去，点了点耳边，说道：“我来吧。”
　　游戏外。
　　黎白一脸的生无可恋，满脑子重复播放着一句话：算了，没救了，解散吧，今天收拾行李，明天直接各奔东西。
　　到了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了，当时自己询问谢微言对马甲有什么要求时，这货想了半天，最后给自己冒出来一句：够帅就行。
　　原来是这种用处。
　　黎白：“花瓶？”
　　谢微言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黎白：……
　　原本这个单纯的技术人员，还对自家队长抱有一丝的幻想。
　　黎白：也许，大概，他不会做得那么丢人？
　　然后——
　　游戏内：
　　谢微言双眼似含着恐惧，伸手抓住了无笙的衣角，轻声：“我怕。”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些话还是想要和各位小天使说一下：
　　关于这本书的整体脉络，其实相当于一个大型副本，其中主角又在不停进行着小型副本的试炼，请各位读者宝贝参考一下已经完成的第一副本，从头到尾每个小坑都是填了哒。
　　所以有关于攻的身份，游戏为什么针对受，十座到底有着什么计划，顾凉是不是双重人格，这些都是会一一解答哒，各位小天使可以稍稍看的细一点，慢一些些，就会发现很多伏笔都是早就已经埋下了的。
　　作为作者，每一条评论我都是会看哒，很多时候面对问题很想问答，但又做不出来自己剧透的事情。
　　然后是关于感情，请大家放心，作者也是秋名山车神，到时候大家想不到的想得到的，各种玩法都会偷偷的放出来一些，老谢从来不是禁欲的人www。
　　然后目前为止，v章真的真的很便宜，但是jj的很多都根据千字收益来看，老实说这次的夹子坠机还是有受到打击，要不是字数有限制，指明我就把30w存稿放出来。
　　希望大家时不时得以想起无笙，久了不见感情也是会变淡的呀，养肥呜呜呜的宝贝也偶尔来康康吧，膝盖献上~


第33章 自私的基因：8
　　黎白（抓脸, 咆哮，怒吼）：你怕，你怕个毛线团团！！！
　　但无笙现在还未发现他的真面目, 淡声道：“别怕。”
　　一旁, 顾凉眼神幽怨的咬着小手帕：所以，所以安慰是因人而异的, 是吧是吧！
　　林梓上前去, 眼前数据快速跳动着, 很快便显示出了那研究人员的相关信息，在半透明的镜片上浮现着。
　　再看见其上标注明了——无生命体征后, 他压着的眉眼才稍稍松懈了一些。
　　若是这人已经发生了什么异变, 成为了活死物，那自己就不得不浪费几个道具前去应对。
　　道具难得，理应用在刀刃上。
　　在这个游戏中，形形色色的道具都有可能通过各种途径获得, 然而个人技能却是个例外, 它并没有固定的获取途径。
　　大部分情况下，个人技能都是符合其主人灵魂或是性格的，以绝佳的配合彰显观赏性，只是放眼整个游戏，依然有着相当一部分人无法觉醒个人技能。
　　所以常有老玩家说道：“这东西, 得看命，要是命不好，哼哼……”
　　“那就只能成为赌桌上的一枚微小筹码，在碰撞中化为灰烬, 一个呼吸, 你便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而前身作为某实验室的高级生物研究员, 天生的无神论者：林梓。
　　却在进游戏后不久后便获得了个人技能，一个可以查询显示副本内各种怪物属性的微小分析仪器。
　　这个仪器，平时便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耳钉，隐匿在没有人注意的耳垂上。
　　借着个人技能的帮助，林梓走到那研究员身旁，从其手中缓缓拿出那把沾血的钥匙。
　　而就在手掌刚握紧那微凉的金属时，手腕却不知被什么东西一拽，林梓重心不稳地朝后退去，但他的反应极快，神情惊慌一瞬后便迅速恢复了镇定。
　　在踉跄着后退时，他被无笙伸手扶住，同时抬眼朝上方望去，却见那天花板上，不知何时攀着一孩童身形的黑影，此刻脑袋正以一种极其扭曲的旋转弧度望向众人。
　　它尖啸一声，随后，无数黑色的藤曼破墙而出，其上尖锐的长刺闪着寒光，朝着众人扑来。
　　在它们陡然发起的疯狂攻击中，无笙只来的及高声喊上一句：“跑！哪边能活命就朝哪边跑！”
　　但那藤曼实在太过于密集，无笙将丝线从林梓手腕间收回，慌乱中只能拉着离他最近的谢微言朝一旁躲去。
　　这是好几条道路的交汇口，几人来不及商量，顾凉一人被藤曼逼进了正前方，林梓与轮屿江被赶入了左侧，而剩下的谢微言与无笙，则毫不犹豫的转入了右侧走廊。
　　轮屿江回头看了一眼那藤曼，眼中划过一丝怀疑，随即迅速跟上了林梓。
　　那突然出来的小孩怪物与藤曼，就像是为了故意将众人分来，见计划成功，它们便又不慌不忙地缩了回去，全部融进了怪物的背上。
　　它没有眼黑的双眼眨了眨，便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无笙与顾凉朝前跑了许久，见后面的东西不再追赶后，才停下了脚步。
　　奔跑中，护目镜被他呼出的热气熏上了白雾，口罩随着呼吸起伏着，这段路虽算不上远，跑下来却并不轻松。
　　无笙半弯着腰靠在墙边，这个怪物来的意料之外，让他们本来已经推动的进度被再次拨回。
　　现在人员分散，不确定的因素正在迅速增长。
　　只是，危机似乎并没有解除，谢微言抓住了无笙的手臂，灼热的温度透过防护服被他所感知。
　　只见他抬手噤声，拉着无笙缓缓朝前走去。
　　在他们的身后，摇铃声缓缓响起。
　　然而没走几步，就在前方不远处，却有一个黑影突兀地从头顶通风管中摔下。
　　无笙平复着呼吸，看见眼前那突然出来的怪物，竟感觉有些眼熟，随即开口：“你！”
　　他的话语还未传出，那怪物却像是浑身炸了毛，再次飞速的从无笙眼前溜走了。
　　谢微言略微偏头，若有所思。
　　无笙：所以这玩意应该不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吧？怎么感觉不太聪明的样子？
　　而且，它的这副模样，总觉着似曾相识，像是有人也给过他这种感觉。
　　到底是谁？
　　有些记不起来了。
　　谢微言拉着无笙继续朝前去，那是他们之前从未去过的地方，无笙略微估算了一下位置，发现此刻他们正巧在一层的三号楼之下。
　　这个基因研究基地，地上只有一层，建得无比牢固，其余二至四层都是在朝着地下延伸
　　所以虽说是大楼，但实际上却是颠倒的。
　　这里原先一共被分为了7座大楼，可自从三年前开始，便因为某种原因，陆陆续续地封锁了4-7号大楼，只余下了1-3号大楼还在投入使用。
　　而这三号大楼，又恰巧是最为偏远，平时人最少去的地方。
　　就连基地里的人，这几个月里都在猜测，预估着3号楼被封锁的时间。
　　这时，谢微言再次开口：“这里你们应该还没有来过吧？”
　　无笙看向附近明显崭新不少的陈设，没有任何表示，他看向谢微言，眼神危险：“所以，你带我来这是要干什么？”
　　谢微言摆手，神色似乎有些着急，听他说道：“亲爱的研究员，我们走这里虽然说会稍微绕一些，但是这边曾经是三号实验体的培养室，它的气味遗留导致许多实验体会对这地方敬而远之。”
　　无笙看向谢微言，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于是低沉的嗓音娓娓道来：“在当时的研究基地里，三号实验体一开始根本没有人看好，反而是一号实验体最受器重。”
　　“但是生命总有出路，您知道的，它们总会想到办法。林辛博士接收了三号实验体，但是后来的实验发生了重大事故，直接导致了之后那场屠杀的开始。”
　　“实验体并非全部都是实体，它们有些为一团精神体，或者直接就被命名为污染。而在这里，或许可以找到那场灾难的原因。”
　　谢微言的眸光认真，无笙也紧盯着他，一眨不眨。
　　这双眼，也很是熟悉。
　　但那人说完后，并没有安静下来，反而开始轻吟着一段旋律：“抬头望去，天空高远；夜幕降临，繁星满天。”
　　无笙盯着他张合的嘴唇：“盛世不再，末日降临；冲破囚牢，觉醒之神。”
　　此时彼时，血染大地，祂来之刻，恐惧蔓延……
　　这是克苏鲁的不可名状之物，歌颂盲目痴愚之神阿撒托斯的歌谣。
　　另一边……
　　作为唯一被单独驱逐的人，顾凉只觉得四周都是凄厉的风声。
　　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这种惶恐，迷茫，极端的恐惧。
　　自己在进入这个游戏第一个副本时，便遇见了无笙，一路虽然惊险，倒也没有性命之忧。
　　但是现在……
　　顾凉环抱着手臂，以手掌遮掩着之前被那藤曼划出的破损。
　　尽管不知道皮肤碎片的散落究竟会发生什么，但此刻他并不想拿自己的命去冒险。
　　在恐惧与不安中，顾凉并没有发现，四周的环境正在悄然发生变化，原本明亮的灯光，逐渐被限制在了一束极小的范围内，将两边的墙壁映照得一明一暗。
　　脚步声轻微地响起，却一声比一声浅淡。
　　到了最后，脚下传来的触感不再是瓷砖的冷硬，反而像是踩在了一层厚厚的地毯上！
　　顾凉心里一惊，猛地低头，暗红色的地毯令他目眩。
　　那是《沉默的羔羊》中庄园里的地毯！
　　再一抬头，原本极具现代化的基地又变回了那华丽诡异的庄园内景。
　　四周传来沉闷的摩擦声，哭泣天使的脸庞再次出现在眼前，宛如梦魇一般。
　　顾凉倒吸了一口冷气，转身欲逃，却发现身后也被天使堵了个严实。
　　放眼望去，寸步难行。
　　倒是真印了无笙那句玩笑话：十死无生。
　　越来越多的石膏手臂伸出，撕扯着顾凉身上的防护服，那身如茧般的衣服却连一秒都没能坚持住，不断发出清脆的崩裂声。
　　顾凉愈发绝望，软弱的天性让他几欲放弃挣扎。
　　只是这时，那原本颤抖的眼睫却陡然睁开，注视着那群狰狞的哭泣天使，嘴角缓缓勾出了一抹堪称残忍的笑容。
　　“虽然内测副本对十座的限制极大，但死在这里也太丢脸了。况且……”
　　“第十座席绝不可能陨落在无名之地。”
　　他低头看向胸口处，那个陷入沉睡，连眼角都还带着泪的另一个自己，又是一声嗤笑。
　　刀剑的光影伴随着出鞘的嗡鸣声。
　　几息后，无数的天使便化作了细碎的碎块与粉末，将暗红的地毯染上了一层淡色的白，于是，它此刻便呈现出一种极其娇嫩的粉红色，如同新生的婴儿那般。
　　几乎是伴随着那些天使的毁灭，基地再次出现在眼前，顾凉抬眼望去，那走廊尽头竟然置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镜中左上方，一颗暗红与墨蓝交织的心脏，正在缓缓地跳动着。
　　他走上前去，剑柄直捣入那心脏所在，碎裂的镜面上照出了他略显邪气的面容。
　　心脏逐渐停驻，四周的光源也恢复了正常，一张报告单从镜面显现，又逐渐脱离其坠落。
　　顾凉伸手将其捻住，瞥了一眼上面的文字。
　　[实验体004：万象]
　　似乎没有耐心再看下去，便直接将其攥成了团，嘴角笑容却逐渐夸张。
　　此刻他无比兴奋。
　　“无笙哥，我可要来找你了。”
　　“见证了我最卑微的模样，要不要再多给你几分钟躲藏呢？”
　　作者有话要说：
　　火化场：
　　鉴定完毕：顾凉这小子全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


第34章 自私的基因：9
　　【恭喜玩家顾凉解锁收藏栏！
　　其一：实验体004（档案名：万象）
　　其二：？？？
　　其三：？？？
　　其四：？？？】
　　游戏播报略微延迟后响起, 相比于之前的干脆利落，此时它在念出顾凉名字时，竟夹杂着丝丝杂音。
　　只是顾凉现在却不甚在乎, 其身后是无数散落、如同星子般的镜片, 而随着他的缓步向前，那已经破裂的防护服, 正随着行走的动作变得越发脆弱, 最终被顾凉一脸不耐的扯下, 随手弃于墙角。
　　【玩家顾凉请注意，请尽快寻找防护服, 避免身体持续暴露在空气中！
　　生命值持续下降中：1100→1050.
　　注：玩家现整体暴露在高污染环境中, 生命值每小时降低50点，异化程度不断加深。
　　再次提醒玩家，请尽快寻找防护服！】
　　尽管游戏的口吻十分严肃，顾凉却仍旧不以为然, 连步伐都没有一丝停顿。
　　游戏外。
　　人潮声再起, 连同一直思考，究竟是解散队伍还是推翻谢微言队长之位的黎白，都难得地严肃了神情。
　　游戏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十座不能轻易下内测副本，除非……
　　他仰头看去, 白雾在其上遮掩了太多真相，而此刻并非拨开它的时机。
　　毕竟，这里也只是其中一个服务器而已。
　　黎白一个不留神，桌上的赌注便翻了几番, 以恐怖的速度增长着, 其上的抵押物也变得越发稀缺珍贵, 并且还有人在源源不断地加码下注。
　　这个赌桌似乎永远无法填满。
　　一些赌徒听见了顾凉刚才的自语，或者说，那个嚣张的家伙，现在恨不得全世界都知晓他的名字。
　　毕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隐藏了十数年的真实身份，现今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原来第十座席大人长得这副模样啊，之前看他老是戴着面具，还有人猜是不是脸上有伤。”
　　“虽然但是，看上去好乖！”
　　“这个眼神！对！就是这种看虫子的表情！我要把筹码全部押在他身上！”
　　“得了吧，那边已经封盘了。”
　　原本属于顾凉那方的赌局，正在迅速变化着，起先生死三七开的场面一下被冲成了九一开，生区的倍率也跌进了谷底。
　　眼见这方再没有油水可以捞，于是，更多的资金便流到了其他三名玩家身上。
　　但这最后疯狂的盛宴，止于seven亲手捧出的一顶王冠。
　　见他轻柔的将其放在了[无笙，活]的区域，神情庄重，如同加冕。
　　四周的声音像是突然失去了传播介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被那顶王冠所吸引。
　　在暗红色的菱形绒布上，那顶王冠熠熠生辉，底部镶嵌着圆润饱满的粉白珍珠，往上而去，则是被尖晶石包裹着的馥郁红宝石。
　　在惊讶后，人们便开始低声交流着，一时间，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黎白也有些惊讶，半开玩笑的说道：“七座，我只是替人打工看管的，您这顶王冠，输了可就是真的输了。”
　　seven微微颔首，尽管皮囊看上去仍然年轻，可时间却赋予了他独一份的从容气韵。
　　他的语调轻缓而有力，一字一句，吐字清晰：“这是自然，这王冠是小八的东西，他拜托我这样做的。”
　　黎白闻言更加意外：“据我所知，八座非常爱惜这顶王冠。”
　　seven叹道：“那个孩子愿意这样做，我不会干扰他的想法。”
　　“况且，想必他现在是有了更加在意的东西，这是好事，不是吗？”
　　黎白回忆起那个宛如油画般矜娇柔软的孩子，既没有附和，也未曾反驳，只是静静地听着，仿佛无知无觉。
　　seven笑了笑，也没有再次开口，默默的朝后退去。
　　街上人潮涌动，他只是低头，亲昵地蹭了蹭肩上的鹦鹉，带有暗纹的礼帽投下了些许阴影，也正好遮挡出了其脸上的表情。
　　游戏内。
　　无笙并没有找到太多的纸质文件，但却连接上了一个还能使用的电脑。
　　在里面被粉碎的三十多个文档中，他们仅仅来得及抢出一个视频，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无笙抬眸看了眼谢微言，随即才将其播放。
　　一开始并没有画面，只有声音不甚清晰的传出。
　　[依然是沉着冷漠的声音：“重做。”
　　另一个问答语调独特，却不难听出其主心情不错，听他回答：“不是，林辛大博士，您好歹看看我的答案，再批改一下吧？这样也太敷衍了。”
　　那声音再次传来：“你确定要以这样的方式来自取其辱吗？”
　　“好吧好吧，拿来我重写。”
　　纸张被夺去的声音传来。]
　　无笙听闻此处略微有些诧异，因为这两个声音，与他最开始接收身份时出现的对话声一模一样。
　　所以最开始，那个在他和林梓两个“实验体”脑海中出现谈话，其实就是林辛博士与谁人的交谈？
　　无笙并没有过多的思考时间，电脑上那没有画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依然是林辛博士的声音，只是听上去像是在喃喃自语。
　　“按照这种进化方式，他们一致认为，最终进化的顶点，将会是面容丑陋，犹如野兽。”
　　一声轻笑。
　　“好吧，他的确是如同野兽，我现在开始犹豫，是否要继续教导他人类的知识与理念了。”
　　“下一个课题，嗯，竟然是爱吗？”]
　　这句话方才结束，一直黑屏的画面终于出现了人影。
　　无笙紧盯着屏幕，现在还有太多的谜团没有解开，那个跟着林辛博士的，从目前线索来看，似乎只有那个三号实验体？
　　似乎在最开始的摩擦之后，他们相处得还算不错？
　　谢微言站在无笙身后，一眨不眨的看向眼前人。
　　只是可惜，这防护服包裹得实在太过严密。
　　而在画面中，人影逐渐清晰，一个极具攻击性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上，正笑得吊儿郎当，带着丝丝痞气。林辛的模样一如声线般冷厉，微挑的眉眼又令他的面相多了几分生人勿进。
　　只是这三号实验体的真实模样，看上去倒与普通人无异。
　　身后，谢微言突然开口：“林辛博士曾经给过三号他自己的基因，长得和人类到差不差也能够解释得通。”
　　无笙回头看了他一眼，尽管十分克制，但谢微言依然能够看出其眼神中所涵盖的意思。
　　无笙：所以你长成这样，又是谁给的你基因？
　　谢微言：…….
　　问得好，你先等我编个理由。
　　只是无笙似乎并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摆正身子将精力继续投入进了画面中。
　　不知发生了什么，见那三号实验体正一脸不耐地坐在实验桌上，趁着林辛不注意，伸脚踢翻了桌上的一排试管。
　　林辛猛地回头，见状，眼中似乎含着薄怒，并未言语。
　　谁知那实验体满不在意，接着说道：“其实就连小孩子也会看厌老套的正义必胜的片子，不是吗？”
　　他跳下桌，撑着双臂，继续说道：“何况我又不是真的小孩。”
　　“他们要杀我，我能感觉到，每个人都在害怕我，他们对我恐惧又厌恶。”
　　“博士，你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好，和你待在一起会很开心。”
　　“我会乖乖戴上镣铐和枷锁，脖子上一个，手脚各一个，都选最重的，最结实的。”
　　“你就攥着锁链尽头，将钥匙好好藏起来。”
　　无笙却越听越感觉不太对，此刻身后那人又在他耳边轻声道：“如果你想这样，我也愿意的。”
　　无笙：……
　　但他眼中确实划过了一抹精光。
　　这个建议似乎不错，等他……
　　画面还在继续播放着，林辛似乎因为三号实验体的言语而有所触动，他静静地凝视着它，一时间再没有开口。
　　画面瞬间沉寂下来。
　　许久后，林辛才叹息一声，缓缓开口：“你，当真是个蠢货。”
　　三号实验体像是被这句话给惹怒，它一挥手，又是将许多的三角瓶扫到了地上。
　　只是不过半响，它便默默地低下了头，沉默又委屈地蹲身，开始收拾着地上的残渣。
　　而林辛博士只是盯着他，再也没有说一句话，连声叹息都不再有。
　　无笙伸手按下空格，画面瞬间暂停，只见他放大了其中的某一个角落，那里有着一份红头文件，正好被林辛的身躯挡了个完全。
　　翻译过来，其上写着：“自今日起禁止一切实验，并即刻绞杀所有的实验体”。
　　谢微言自然也看见了上面的内容，缓缓开口：“其实，当时的三号实验体在某些感性方面，进化得并不迅速，甚至可以说是落后。”
　　“它不能理解人类复杂的感情，同时也很疑惑，为什么两个相爱的人却总是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例如：分离。”
　　“可能当时林辛也没有想明白，他到底是否该继续将其当作一个实验体来看待。”
　　无笙沉吟，片刻后他站起身，盯着这人熟悉的双眸：“那我问问你，你又为什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谢微言举起双手，一脸无辜：“我和三号是同类，能理解一点也不奇怪？”
　　这时的无笙，还以为谢微言想要表达实验体之间的相互理解。
　　一声异响传来，眼前的画面便彻底消失了，周围摆设越发逐渐混乱，像是在隐喻前路的危险。
　　但他还没有找到最初的实验稿，不知道林辛博士与三号实验体最后一场实验的详尽。
　　这个原本可以和睦相处的实验体与人类博士，到了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基地变成如今模样？
　　就在此时精神高度紧绷时，之前便出现的铃铛声再次缓缓传来。
　　一步一响。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满脑子的bt想法，但是（严肃），这个副本将会很精彩！！！（继续叉腰）


第35章 自私的基因：10
　　在之前刚踏上这条走廊时, 当时无笙就已经隐隐约约地听见了这铃铛声。
　　但究竟是什么东西，才会以这样的姿态游荡在基地二层中？
　　而且它究竟是在漫无目的游荡，还是追寻着两人气息, 一路找过来的？
　　毕竟这里曾经是三号实验体的诞生地, 基地其他实验体在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来这。
　　身后，虚搂着无笙的谢微言也略微蹙着眉, 他对外面那东西不是很了解, 毕竟这个副本很少有人能够刷到, 属于冷门中的冷门。
　　其中种种怪物，也早已被众人遗忘。
　　这时, 门外的铃铛声像是放缓了, 但是每每再次响起时，二人都能明显感觉到它在不断靠近。
　　无笙偏头，声音压得极低：“走。”
　　这个地方已经不能待了，再逗留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只是就在他们刚准备动身时, 意外却来得突然, 随着下一声铃铛声响起，这一片的灯光便瞬间熄灭了。
　　地下二层，这里是不见阳光的地方，没有照明无疑是致命的。
　　视觉瞬间被剥夺，其余的感官便更加敏感, 无笙不仅听着门外的清脆铃铛声，还感受到身后那人的呼吸，此刻正透过防护服灼烧着他的后背。
　　方才还没有注意，这人不知什么时候靠得这样近。
　　无笙支着手肘, 不动声色的想要稍稍拉开距离, 却被谢微言一把抓住了手臂, 借机又朝怀中拉了拉。
　　无笙：……
　　可即使两人连呼吸声都压得极低，那门口的东西却依然并没有远离，反而愈发靠近，几乎可以听见其赤足踏在地砖上的轻微声响。
　　这时无笙才确定，那个东西的目的地就是这里，他们两人阴差阳错跑到了别人前面。
　　谢微言也像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轻拍着无笙的后背，似是在提醒人现在必须动身。
　　在漆黑的环境中，无笙回首，明亮的眸子瞪了谢微言一眼，心中的怀疑越发深刻。
　　他们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地上的狼藉，以免发出什么声响惊扰前门的怪物，借着前门被怪物打开的动静，二人成功从后门溜了出去。
　　在回望的最后一眼中，无笙看见了那怪物身上破旧的白色大褂，裸足而上，是被一根红绳绑着的银色铃铛。
　　这人的身形，似乎与刚才视频中的林辛博士有些相似。
　　直觉告诉无笙，现在还不是能和它硬来的时候，于是与谢微言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但这边的环境本就复杂，地上不时有着各种破损的实验器材，又加上防护服实在过于拖沓，尽管无笙十分小心，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某个不起眼的试管。
　　轻微的滚动声响起，让那原本规律的铃铛声一顿。
　　随后，便密集地响了起来。
　　无笙知晓这东西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在将行动声压到最小的情况下，与谢微言飞速的朝着来时路跑去。
　　身后的响声虽然因为他们的高速移动而越发轻微，但却没有消失的意思。
　　眼见前面的分岔路越发复杂，在这样的装备下，无笙也有些力竭，他回望一眼，指尖极其微小的动作着。
　　逼仄的空间中，逐命丝飞速的前进，在几条岔路上制造出了相同动静。
　　另一边的顾凉则顿住了脚步，闭眼侧耳听去，随即露出了笑容。
　　无笙则借着声音的掩盖，直接拐入一房间中，本来条件反射般打算关上门，却被谢微言给制止，同时又被其一把拉入了床底。
　　那床板离地不算高，也只是一张单人床，底下空间十分有限，但好在前面的遮挡物不少，若非那怪物走近来蹲下身，想必不可能发现两人。
　　但是躲在这里...的确算不得舒服。
　　谢微言仰躺在最底下，无笙几乎是大半个身子都趴在了他身上。
　　黑暗中，两人压低的呼吸声却意外保持着同一韵调，无笙能够感受到身下那躯体一定有着极强的爆发力，甚至得以想象其肌肉运动的走势。
　　偏偏这人还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似乎半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无笙：你最好不要让我抓到露出来的尾巴。
　　他偏过头，略微挪动些许自己的身体，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之前这人说过，那地方还残留着三号实验体的气息，虽说一般的实验体并不会前去，但那也只是针对实验体而言。
　　但如果说那个怪物并不是实验体，却又对三号有着很深的执念呢？
　　如果它作为曾经的人类，是否又会保有相关的人类思维？
　　例如：紧锁房门的房间内一定藏着什么东西。
　　如此种种，目前除却林辛，无笙暂时想不出别人。
　　无论是那个指引他们前来的艾克里尔博士，或是那个林杨明博士，在他们留下的记录中，都明显地表达了对那个实验体的恐惧与怀疑。
　　就如同它自己所说的：“所有人都在害怕我，他们对我恐惧又厌恶。”
　　随着时间流逝，那铃铛声逐渐远去，无笙撑起身子拉开距离的同时，不忘甩去一个眼刀。
　　但他明显低估了谢微言的无耻程度，只见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神情中似乎还有些委屈，将刚才那视频中三号实验体的神情学了个十成十。
　　无笙：……
　　两人刚从床底爬出，无笙抖落着身上的灰尘，同时计划着接下来的行动。
　　几人既然是被分开了，想要再次聚集想必也是一个问题。
　　而存档点的读取会通报所有人，既然现在还没有收到消息，那就说明顾凉目前为止大概率还没有什么事。
　　至于林梓和轮屿江，那两人一个比一个精，瞬间暴毙？不太可能。
　　只是，若要去二层以下，总是绕不开黄色防护服的，目前已知有那东西的地方，只有之前的值班室。
　　所以就算他们是被打散的一盘细沙，也会自主地朝着值班室靠近。
　　无笙想着，见门外一片寂静，便再次小心的迈出房门，回到那走廊之上。
　　那片熄灯的范围并不大，至少这次走了没多久，前方便再次明亮起来，看见那熟悉的通道后，无笙稍稍松开了眉头。
　　在这个基地中，发生异变的不只是实验体，上到所有的研究人员，下到还没来得及成为实验品的猴子小白兔。
　　四周一片静谧，无笙二人终于回到了值班室。
　　在看见那熟悉的三岔口走廊时，他们特别注意了头顶与四周，除却一些干枯蜷缩的叶子，似乎再没了那怪物小孩的踪迹。
　　却在踏出走廊的一瞬，异响声再次传来。
　　无笙朝后仰去，手中丝线瞬发，将那翠绿的枝蔓绞成了好几段。
　　他含笑着偏头，却因为衣装的原因，只露出了一双笑意不入眼的眸，盯向另一条走廊深处。
　　轮屿江见状走了出来，身旁跟着林梓，在看见无笙后，那小孩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抱歉，应激了。”
　　无笙摆手，似乎并不在意，询问道：“怎么回事？”
　　轮屿江抬眼：“我和林梓当时顺着这条走廊去到了培育室。”
　　“猜猜我们看见了什么？”
　　轮屿江的声线还带着孩童的稚气，却三言两语地将事情说了个清楚。
　　当时他和林梓两人跑到了最偏的地方，前面是清一色的培育室。
　　不像是如同其他地区的干净完整，轮屿江低头看着脚下被幼苗顶破的地面，又望向前方血红的一片。
　　林梓沉声：“那些是什么？”
　　轮屿江走上前去，没有了透视带来的模糊感，他轻抚着那片苗圃，说道：“酢浆草，这些东西很常见，只是这些明显不太对劲。”
　　“根茎太粗壮了，要比正常状态的酢浆草粗上十几倍。”
　　轮屿江本就是孩童般的身形，一踏入酢浆草丛时，便只露出了胸口往上的部分。
　　林梓看上去有些无奈，想要将人抱出来，却被轮屿江给拒绝了。
　　“不用担心我。”
　　林梓眯着眼，不甚确定：“个人技能？”
　　轮屿江许是觉得没有回答的必要，他将手轻放在一朵酢浆草上，便见那原本已经异化的花，竟在轮屿江的操控下发生了二次异变，又朝上窜了几厘，随后便弯曲着朝前方生长而去。
　　此举像是耗费了许多的精力，让轮屿江略微有些气喘。
　　只是这朵柔弱的小花还未蔓延到尽头，便被前方黑暗处的什么东西给其连根拔起。
　　艳红的花朵迅速衰败，轮屿江感受着其传来的消息，脸色苍白了几许。
　　他对着林梓伸出了手，同时说道：“走！按我说的做。”
　　林梓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轮屿江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于是他连忙抱起了这个小孩，迅速朝后跑去。
　　轮屿江：“直走。”
　　林梓眉头一皱：“前面是墙。”
　　“听我的。”
　　林梓咬牙，闭眼撞了上去，眼前那堵结实的墙体却在他触碰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明白了轮屿江的意思，之后的前进也更加果断。
　　但是他们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空气中似乎掩藏着极其尖锐柔韧的东西，在一瞬便将林梓手腕上的防护服给割裂，同时深深地勒入了血肉中。
　　【玩家林梓生命值持续下降中：1450→1200
　　注：请玩家林梓尽快寻找防护服，避免长久暴露在高污染环境中！
　　请尽快远离高危实验体！】
　　腕间传来刺骨的疼痛，林梓双手一个不稳，轮屿江便从他怀中跌了下去，尽管他在地上翻滚几圈后便迅速稳住了身体，可脑中依然有着一瞬间的眩晕。
　　他在地上抬眼，看向那从一地残花中缓缓走出的“人”。
　　可是渐渐地，他眼中便出现了些许惊诧。
　　那东西的头发堪堪搭在肩上，身上唐装破烂，可以隐约看见其消瘦的锁骨，与纤薄皮肤下有力的肌肉。
　　见他的脸被光照亮，其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与笑容，如同梦魇般出现在眼前。
　　眼前这人，竟然和无笙长得一模一样。
　　如同被点醒，轮屿江瞬间想起了当时值班室里突然出现的怪物，与那蔓延的黑色藤曼。
　　“无笙”背在身后一只手虚握着，略微收紧，林梓便又传出一声闷哼。
　　一瞬间，林梓与轮屿江同时给出了对策。
　　【玩家林梓使用道具：山田原野的晴天娃娃。】
　　【玩家轮屿江使用道具：伊甸童梦。】
　　只见那被丝线死死捆住的不再是林梓，而是一个做工粗糙的晴天娃娃，与此同时，一群白白胖胖如同丘比特的小天使，正手牵手朝着那怪物走去。
　　轮屿江看向揉着手腕的林梓，眼神中的意思再明确不过。
　　轮屿江：走。
　　林梓略微颔首。
　　那是普通人反应的极限，林梓瞬间抱起轮屿江再次跑出了那怪物的视线。
　　但他们也没有注意到，那些天使与娃娃仅仅几秒后便化为了飞烟。
　　眼见它就要再次追去，却像是被突然断开了网络连接，双眸无神地跌落在地，许久后才再次缓缓站起。
　　二人一口气跑到了距离值班室不远的地方，林梓才停下脚步，轮屿江自己跳到地上，略有些担忧的看向他。
　　林梓缓了好一会儿会后，才扶着眼镜开口：“刚才那个是什么东西？”
　　轮屿江回答：“二号实验体，刚醒过来的。”
　　他难以回想刚才的场面。
　　那是一间已经被植物占领的培育室，他无法推测那是哪一场实验的衍生物，只是在那仿佛被时光摧残了许久的房间中，一人正被无数的枯枝根系层层束缚于墙上。
　　然而就在外人闯入培育室的一瞬，里面所有的生物似乎都活了过来。
　　自然也包括它。
　　轮屿江在看清那人的脸后便感到了不对，直觉让他瞬间做出了离开的决定。
　　他的猜测果然没有错，只是还不知道那东西为什么和无笙长得一模一样。
　　并且，众人之前在值班室里遇见的那个怪物，无论是技能还是身形，都与自己很是相似。
　　“就如同复制粘贴，但其中复制的时候又出了一些意外。”
　　听轮屿江说完之后，无笙眼中倒是出现了一丝趣味。
　　这个基因实验室里，居然有和他们相似的实验体，无论是外貌还是能力。
　　当真不是一个好消息，其一：没有谁喜欢自己拥有一个复制体。
　　其二：这个基地到底是从何得到他们的数据，又是什么时候将那些实验体制作出来的，他们分明一直穿戴着防护服，不是吗？
　　无笙暂且收起了自己的想法，环顾四周，他开口：“顾凉还没回来。”
　　自己和谢微言遇见了一个并非实验体变成的怪物，并且推测它很像是林辛博士。
　　而轮屿江和林梓遇见了二号实验体，并且推测那东西是自己的复制体。
　　之前在值班室里遇见的怪物大概率又是轮屿江的复制体。
　　无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唇边溢出一声轻笑。
　　所以，那个从通风管道掉下来的怪物，该不会是顾凉的复制体？
　　那还真的是，有些神似。
　　轮屿江皱着眉，他见识过无笙复制体的恐怖，现在仍然有些不安，开口道：“顾凉是有存档点的，我们需要等他吗？”
　　“依我来看，现在最好的情况就是我们给他留下线索，直接换上防护服去三层，毕竟在这里每多等一分钟，就会多一分危险。”
　　剩下的话轮屿江没有说出来，那是最坏的结果。
　　三条走廊的怪物从外包围，直接将他们堵死在这个小小的值班室里。
　　这次无笙还没有开口，便看见顾凉跑了回来。
　　几人都有些意外，因为顾凉身上的防护服不见了踪影，脸上虽然满是慌张，身上却并没有太多的伤口。
　　眼见众人都盯着自己，顾凉微微垂着头，又从身后拿出一份实验报告单递给无笙，说道：“这是我在走廊里遇见的怪物，看着外表是一面镜子，但它里面有着一颗心脏。”
　　他压住自己眼中的笑意，模仿着“顾凉”的神态和语气说道：“但我在识破它的手段之后，发现这个实验体和一块普通镜子也差不了多少。”
　　“只是看上去，真的很吓人。”他补充道。
　　无笙接过顾凉递过来的东西，粗略地瞟了一眼上面内容，没有接话：“好了，都去换防护服，换好直接下三层。”
　　大家开始行动起来，只是在进门时，无笙却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顾凉。
　　谢微言也是盯了那人一眼，眼神中包含着看戏的恶趣味。
　　这身黄色防护服明显要比他们之前穿的厚实不少，无笙掂了掂它的重量，越发好奇三层及以下的情况。
　　他想起了顾凉递过来的那个实验报告单，以及上面的介绍与分析。
　　【四号实验体：万象。
　　它似乎受到了三号实验体的影响，我们多次尝试将那颗心脏取出，无果。
　　每次靠近它的研究人员，最后都会陷入一种无声的癫狂中，伴随着无尽痛苦离开这个世界。
　　我们推测，它的能力应该是让人陷入记忆或是幻想中最恐惧、最悔恨的场景。
　　它可以什么都不是，也可以是万物万象。
　　注：艾克里尔博士让我们直接把它砸了，但是经过一致商讨，呃...感觉有些不妥，所以我们决定将它暂时安放在二层禁止通行的走廊深处。】
　　思及此处，无笙穿衣的动作却突然停顿。
　　这个不对，是个悖论。
　　作者有话要说：
　　无笙：这种无耻的程度，除了某人我真的想不到第二人。
　　谢·自以为马甲还很完美·微言：喵喵喵？


第36章 自私的基因：11
　　无论那些实验体与他们如何相似, 实际上都不能将它们称作复制体。
　　它们没有与玩家相似的基因，所有的玩家并不如同林辛博士那样，将自己的基因给予过任何个体。
　　无笙看向顾凉, 又望了眼林梓手腕上那条极细的“血线”。
　　倒是和自己丝线造成的伤口十分相似。
　　无笙隐约感觉, 自己似乎已经触及到了事情真相，但还差一个将所有线索连接起来的节点。
　　而在换装备的时候, 由于谢微言本身就是实验体, 所以也不用穿上这个防护服, 只是在无笙身旁站着，时不时的搭把手。
　　他察觉到了无笙的困惑, 询问：“怎么了？”
　　无笙将长发朝上捋了捋, 随手拢成一个凌乱的马尾，说道：“听过忒修斯悖论吗？”
　　谢微言接过无笙手上的动作，将那堪堪能够扎起来的头发解散，耐心的重新梳理, 并说道：“知道。”
　　忒修斯悖论, 讲述的是一种有关身份更替的悖论。
　　假设一个物体的构成要素发生变化或者被置换后，那它是否还是原来的物体？
　　就如同这个基因研究基地，如果在里面的某一项实验中，他们通过某种手段，获得了所有玩家的各项数据, 包括但不限于身体及精神，并将这些搜集而来的数据进行替换，制造出一个崭新的实验体。
　　那这些东西，到底是它们自己, 又或者会被算作另一个轮屿江, 另一个无笙？
　　它们分明被替换成了与玩家相同的构成要素,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连性格都是相似的。
　　谢微言看着无笙专注的神情，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小心。
　　听他说道：“那如果这个实验体，不止一个本体，或者说其本身就是另一个本体？”
　　无笙偏头看向某人，突然勾起嘴角，语言玩味：“没想到啊，想法挺新奇？”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止一次踏入这个基地，也不止一次被采集数据，所谓的实验体其实是无数个已经疯了的本体，根本不存在悖论一说，是这个意思吗？嗯？”
　　谢微言闻言眼角直抽抽，他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人心中早已有了猜测，挖下好大一个坑等着他跳下去，然后磨刀霍霍，亲手扒下自己的马甲。
　　偏生自己还傻愣愣地直接蹦了下去，甚至在坑底躺得板正。
　　他连忙将无笙背后的拉链一拉到底，于是那瑰丽的容貌瞬间被掩藏，只露出了一双似有笑意的眸子。
　　谢微言：“咳，所有实验体都有过一段时间的高强度学习阶段，我都是照搬的书上原话。”
　　所以以上言论并不是出自自己本心，是的，是这样的。
　　见他这样解释，无笙似是相信了，略微点了点头。
　　无笙：呵，下次底裤都不给你留。
　　不再插科打诨后，无笙略微敛了笑容，将最后的护目镜给佩戴规整。
　　但他说的的确不无道理，该如何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又如何证明自己精神正常，这确实是个问题。
　　一旁的轮屿江与林梓也听见了两人的谈话，像是若有所思，半响后小孩开口：“其实不无可能。”
　　林梓也点头：“对，就算现在我和顾凉因为防护服破损的原因，导致皮肤碎片的泄露，但那些怪物的出现时间其实要远远早于我们的失误。”
　　“这样的话，那些实验体可能就是上一次踏入基地的我们，我们很可能不止一次被投放入基地。”
　　“这是一场对照试验，谁都不是自己。”
　　无笙听懂了林梓的意思。
　　假设他们一共来到了这个基地两次，第一次他们的行动失败了，沦为了实验体，然后信息被复制、替换后，第二轮的“玩家”就出现了。
　　他们再次踏入这个基地，但其实本身的基因并不完整。
　　顾凉眸光涣散，明显是放弃了思考，略微沉默后直接开口：“那我现在还是本人吗？”
　　无笙点头：“这个应该就和我们的身份与主线任务有关，现在还不能确认。但可以肯定，那些和我们相似的实验体，以及三号实验体与林辛博士的关系，其中种种，可能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但无论如何，先准备准备，我们去三层。”
　　众人闻言，终是点头。
　　而在出门时，他们再次听见了游戏播报声。
　　【恭喜玩家无笙、玩家林梓、玩家轮屿江解锁收藏栏！
　　其一：实验体004（档案名：万象）
　　其二：？？？
　　其三：？？？
　　其四：？？？】
　　游戏外。
　　冤大头黎白已经彻底放飞自我，在接到自家队友的通讯邀请时——
　　黎白（面无表情，瞬间接通）：“有事吗？”
　　队友：“黎神！！黎神！！！你是不是在坐庄《自私的基因》副本赌局？”
　　没有等黎白的回话，那队友再次开口：“我看见那个实验体身上有我们队的队徽！看上去那人感觉很厉害啊，你从哪里挖来的？”
　　黎白（接近崩溃）：“精神病院。”
　　语毕，便单方面挂断了通讯，脸上表情竟被摧残出了一抹堪称慈祥的笑容。
　　黎·大彻大悟·白：还是那句话，这个队伍没救了，建议早点解散。
　　但他也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屏幕，内心有些疑惑。
　　这个副本似乎极少被刷出来，看目前进度来说，难度至少超过了他们的上一个副本。
　　那问题就出现了。
　　黎白看向那行黄色的实时副本通关率，神情越发严肃。
　　怎么到了现在，这个副本的通关率还比上一个副本的通关率高？
　　而且这个数字无比稳健，一直保持在47.642%，没有丝毫的下滑迹象。
　　明显不正常。
　　黎白察觉到了不对，想到这儿，他还是给刚通讯的队友发了一封邮件，询问这个副本之前的情况。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公测赛中有支队伍，似乎叫做什么联盟来着，他们队长就刷过这个本，武器也是从其中某个实验体身上抢来的。
　　不怪黎白记得这样清楚，实在是那条丝线威力极大，又隐蔽无比，多次在奇袭中打出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回到游戏。
　　无笙几人摸索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了通往下一层的电梯。
　　只是里面的氛围让人格外不舒服。
　　依然是与第一层一样的构造，他们路过浑浊的泳池，再次看见了处于熟悉位置的电梯。
　　谢微言注意到无笙稍微停顿的步伐，温声道：“怎么了？”
　　无笙望向那绿色的上下按钮，声音平静：“我在想，这个电梯到底在把我们朝哪里送，我们真的是在不断地向下吗？”
　　谢微言有些好奇：“为什么这么想？”
　　谁知无笙拍掉了某人的手，淡淡道：“不好意思，我现在更好奇会不会有着下一个实验体，躺在电梯门口等着我。”
　　谢微言（再次炸毛）：！！！
　　小心翼翼地看向无笙。
　　嗯，似乎没有发现自己掉马，那再看一眼。
　　嗯，自家宝贝真的漂亮，只露出一双眼也很诱人，再看一眼。
　　前方的无笙忍无可忍，一巴掌招呼到了人脑袋上，皮笑肉不笑的看向谢微言。
　　某人终于老实了下来。
　　前方的轮屿江回头，看向两人，眼中划过疑惑，开口：“前面的情况不太好，我认为有些危险。”
　　无笙朝前看去，只是一眼便明白了轮屿江的意思。
　　只见在一层还有着“活物”的猴舍，如今彻底充斥着死寂，无数具小巧的枯骨，以各种姿态倒在了目所能及的地方。
　　但是最令无笙在意的，还是它们的头颅。
　　那些头颅并非白骨，而是一个个粗制滥造的瓷器娃娃头，上面有着许多破损的裂缝，看上去只觉得格外瘆人。
　　无笙说道：“小心点啊，别把人家脑袋撞掉了。”
　　林梓&轮屿江：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不是有点太直白了？
　　唯有顾凉双眼发光，从一旁杂乱倒塌的废墟中，悄悄摸出了一把小巧的铁锤，背着手在身后悄悄掂了掂。
　　几人都在小心翼翼地前进着，以避免碰见任何的铁笼或尸骨。
　　就在将要行走至猴舍，处于一片阴影地带时，顾凉却乘乱偷偷伸手，推倒了某个“猴子”的尸骨。
　　陶瓷划过地砖的轻微声在房间内不断响起……
　　无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顾凉。
　　果不其然，随着声音的响起，无数具“尸体”扶着自己的脑袋缓缓站起，一时间呲牙声不绝于耳。
　　无笙：“走！立马跑过去！”
　　他说着，手中的丝线便连着拽下了好几个陶瓷脑袋，将其猛地摔落在地，碎成了数个陶瓷瓷片。
　　相应的，那些尸骨组成的身体，也在脑袋离体的一瞬彻底变成了死物。
　　见状，他说道：“不用小心了，薅它们的脑袋！”
　　那些东西似乎对谢微言并不感兴趣，只是围绕着几个玩家进行攻击。
　　一片混乱中，顾凉听见了无笙的言语，便也不再掩藏，拿出藏匿的铁锤，在角落里将这场袭击变成了他单方面的打地鼠游戏。
　　好在这段距离并不远，这些也只能算是小打小闹，这些东西虽然说数量繁多，但并不难处理。
　　在进入电梯的最后几米时，顾凉悄悄地丢下了某个小铁锤。
　　几人再次有惊无险的进入了电梯。
　　无笙开口：“这个防护服很厚重，小心体力消耗。”
　　他说着，不留痕迹地扫了一眼顾凉，便靠在电梯壁上闭目休息。
　　二层尚且如此危险，很难想象三四层会是什么模样，尤其是这个基地内到底是否存在第五层？
　　一声轻响声传来，几人猛地崩起了精神，朝着电梯外看去。
　　只是这次还算是正常，门口也不再有个实验体躺着碰瓷。
　　在迈出电梯门的一瞬间，无笙有一次掏出了那本《来宾守则》，果不其然，上面的信息再次发生了变化。
　　《来宾守则：第三版》
　　[基地第三层——尽快逃离。
　　这里是污染极其混乱的地方，也是一切开始割裂的地方。这里有着无数不应存在于此世间的实验体，无论它们是成功品或是失败品（当然，你们不会想遇见任何一只实验成功的人造物。）
　　与其相信这里有着仅存的安全屋，不如尽快地离开，哪怕是前往四层。
　　祝你们安好。]
　　四周寂静无声，他们还不算真正的踏入基地三层。
　　顾凉开口询问：“这个守则为什么要说，即便是逃向四层，也不要在第三层逗留？”
　　无笙回答：“三号实验体就在第四层。”
　　就如同顶级掠食者往往有着极强的领地意识。
　　并且在二层时，只是三号实验体诞生地的气味残留，便已经能够驱逐一定量的实验体，如此说来，便不要说它本体所在的第四层了。
　　无笙再次将守则收好，说道：“艾克里尔博士留下的指示里说过，在靠近东南门的第一培养室里，藏匿着初代杨辛博士称之为解‘离质剂\'的药剂，据他所说是唯一能杀死三号病例的武器。”
　　“所以说的简单一些，这一层不仅要比二层危险，我们还得去寻找药剂，同时还得注意这里的许多的实验体与胚胎。”
　　轮屿江皱着眉，他知道无笙说的没错，但这个副本难度的确有些不对劲。
　　林梓眼前也有着无数的数据划过，想来他也是发现了不对，此刻在高速的计算着。
　　但前方目标明确，尽管几人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却又不得不前去。
　　只是意外往往来得猝不及防。
　　在迈上三层的一瞬，无笙便顿住了脚步，哪怕其迅速的想要回头，也是慢了一步。
　　一瞬间，他便消失在了所有人眼前。
　　林梓与轮屿江眉头一拧，场面一片寂静。
　　谢微言却在无笙消失的一瞬，便紧跟着走了出去。
　　也是一瞬，又一个活人消失在了三人面前。
　　眼见无笙不知去向，顾凉也不再费力地隐藏自己，他冲着林梓笑了笑，以夸张的姿势朝前倒去。
　　又一人消失了。
　　林梓：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不要讳疾忌医。
　　轮屿江深吸一口气后，便与林梓前后脚迈入了三层。
　　这里风声寂静，电梯门口再也没有了任何一人的身影。
　　作为第一个进入“三层”的人，无笙并没有太慌张，他捡起地上的手电，笔直地朝前走去。
　　这里没有别的路，唯有一条走廊，所以倒也不用担心走错路。
　　他抬腿朝前走去，全然不在乎两侧墙壁中传来的呜咽声。
　　直到前面出现了一人，正插兜默默站在光影对比最强烈的地方。
　　许是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缓缓回头，身形挺拔，唇角带笑，可能因为双眼中带着些怜悯，又或是头顶的光线实在太过明亮，竟然让那人的面容显出了几分神性。
　　“他”开口；“好久不见。”
　　无笙望向那人与自己一模一样面容，像是明白了什么。
　　“无笙”接着说道：“你知道，这是你第多少次来到这里吗？”
　　无笙并不言语，他只是沉默着，开始一件件褪下自己身上沉重的防护服。
　　“第一次，你连一秒都没能坚持。”
　　面料摩擦的细碎声音。
　　“第二次，我倒是很欣慰，你能够拆招了。”
　　护目镜被取下了，放在堆叠整齐的防护服上。
　　“然后是第三次，其实也没有太大的进步。”
　　“无笙”看向对面一身唐装的少年，笑容丝毫不变：“这次是第四次还是第五次？不好意思，我记不清了。”
　　这是对对方极致的了解，他们再没了废话，迅速地交战在一起，双方都放弃了所有武器与技能，以最原始残酷的方式进行着肉搏。
　　几乎是拳拳到肉，短暂分离后再次冲向对方。
　　拆拳，肘击，横踢，数招不过一息之间。
　　最终，双方同时扼住了对方的脖颈，无笙嘴角带血，平静的盯着“他”的双眼。
　　一瞬间，“无笙”嘴角弧度勾得更高，脚底绽放出数朵蔷薇，丝线泛着淡红，铺天盖地的朝着无笙胸口涌去。
　　无笙却在瞬间爆发，扭着扼住那人的手腕，强行移动了些许位置。
　　也是这一瞬，月光般的丝线组成了一把匕首，无笙发力将其压倒，翻坐在腰间，反手将匕首压了下去。
　　他说道：“不过是一个依靠我基因被制造出来的废物。”
　　不出意料地，身下这人迅速地消失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而再次出现在他眼前的，则是一个泡在培养皿中的胚胎。
　　看着那略微有些丑陋的东西，无笙很难想象这玩意以后会长成自己模样。
　　有关于他的研究报告就在一旁，看上去格外厚实。
　　【实验体00：未知。
　　我们没有创造它的记忆，它的来源十分神秘，在我们的课题刚刚开始时，它便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培养皿中，但其上又确实有着我们基地的相关记号。
　　时间仿佛在它的身上出现了闭环，一些禁令在阻止我们继续实验研究。
　　但没有关系，同时也不可否认，它的到来，给我们带来了极大的灵感。
　　于是我们仿照着00号实验体，在将近40年的时间中，终于是模仿出了01，02，03，04，四位最终的实验体。
　　即使我们暂时无法完成相同规模的肉  /  体复制，但这些都无伤大雅。】
　　无笙迅速翻看着，只是后面的内容似乎超出了他的想象。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会有一辆兰博基尼，阿酒在想是放在哪里比较好，肯定不能沉江~~


第37章 自私的基因：12
　　那个与自己如此相似的实验体, 竟然在帮助基地研究人员进行相关实验，并且为此，不惜将自己作为他们的观察对象？
　　无笙曾清楚地审视过自己, 哪怕那个实验体与他只有十之二三的相似, 可要让他做出这样的投资，必定是会有着难以想象的利益。
　　即使现在这些只是参考与推测, 但却指出了一条前进的道路。
　　而当他将那个实验体击败之后, 四周的环境便像是恢复了正常, 那条笔直单一的走廊也在眼前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更多更加复杂的连廊。
　　但好在, 无笙现在所处的这个房间内, 便有着一张格外详尽的地图。
　　他对比着自己现在身处的位置，与记忆中的电梯所在，半响后有些惊诧。
　　分明没过多久，他竟然横跨了整个基地, 现在位于整座建筑的最北部, 一个二级的培育室中。
　　无笙：见了鬼了。
　　但身后的机械却突然响起了运转时的细微声音，无笙朝后望去，却发现那培养皿不知何时竟被重新启动，其中淡色的营养液中，也开始泛起了细密的气泡。
　　相应的, 那处于培养皿中的胚胎，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条。
　　见此，无笙却突然想起，方才自己下死手时那人的口型。
　　他似乎是在说——
　　你尽管动手, 下一个却并不会因此而缺席。
　　这句话说得毫无厘头, 无笙敲了敲那正在运作的培养皿, 其中，那原本的胚胎已经长成了少年模样。
　　试问，看见自己的复制品飞速成长，并且那张脸逐渐与自己一模一样是什么感受？
　　无笙：谢邀，想砸了它。
　　【恭喜玩家无笙触发支线任务！
　　请玩家无笙阻止自己实验体的成熟。
　　注：实验体成熟标准请参考培养皿基数指标，成熟度到达100%则意味着实验体彻底成熟。
　　届时玩家无笙将会持续获得生命衰减debuff，直至生命值降为零值！】
　　听完这条游戏播报后，无笙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个副本的实质。
　　他们应该不止一次进入这个基地，并且，或许早在第一次进入基地时，他们便已经泄露了自身的皮肤碎片，同时不断有人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从而分析所有玩家性格与习惯。
　　而在一切之前，在这个基地还没有制作出那四个实验体之前，就有着一个与自己十分相似的“人”出现在了基地中。
　　或者说，后面那些实验体的出现，便是源自“他”的亲手实验与教导。
　　那人将自己作为所有研究人员的观察对象，同时帮助他们制造出了01（目前未知），02（目前未知），03（基地的毁灭者），04（已经被顾凉打碎的镜子），并将自己命名为一切开始之前的00号。
　　但是实验到了最终，可能出现了许多差错，导致一二号实验体不知所踪，三号实验体暴走，四号实验体被封存。
　　可能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四名玩家便被当成了四个实验体的备用，也就是四名实验预备役，在一次次的轮回中不断重置自己，不断完善。
　　就如同这次的所有玩家，说不定也会沦为新的养料。
　　但这次明显是他们的行动更加迅速，才会导致“主体”与“实验体”相见的这种事情出现。
　　联想到谢微言当时的话语，他说的“不止一个主体”，其实也是在暗示他们不止一次踏入基地。
　　并且，刚才的游戏广播又说让自己阻止相关实验体的成熟，结合这个副本的名字，无笙有了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
　　实验体与他们本身的关系，其实更像是胚胎与母体，寄生体与被寄生体。当胚胎成熟后，便意味着目前已经完成了繁衍的使命，基因会告诉他们的身体，现在已经可以去死了。
　　这就是胚胎成熟后，那个debuff的来源。
　　他们之前的被迫轮回，导致再次踏入这个基地，其实并不是他们做错了什么，因为游戏中还有着一种死法，叫做剧情杀。
　　这个副本需要“胚胎”，并且为了“胚胎”的诞生，玩家必须要重新经历至少一次的轮回来进行数据采集，然后上几轮的尸体会成为这个基地中的养料，不断完善着这些“胚胎”。
　　复制品，他们会越来越像主体。
　　【恭喜玩家顾凉、玩家林梓、玩家轮屿江触发支线任务！】
　　沉浸在自己思维中的无笙，被这个消息给略微惊了一瞬，随后便迅速的冷静了下来。
　　看来大家的遭遇倒差不差。
　　他们的主线身份是被人给植入的，并且手段再简单不过，蓝红两个胶囊放在眼前等着他们选择，只是哪怕身份不一致，他们却有着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消灭三号实验体。
　　就如同主线之前冗长的前置任务。
　　而在另一边，谢微言的情况明显要更加复杂。
　　他能进来这个副本，是黎白帮他黑进了游戏系统，强行给他开了一个马甲，按照正常的观念来说，他其实是这个游戏里的bug。
　　没有哪个游戏会给一个bug安排剧情，这也就是之前，那些变异的猴子为什么会对他熟视无睹。
　　只是现在，谢微言在看见那个与他一模一样的身影时，眼里难得地出现了些许诧异。
　　再没了于无笙面前的装乖卖巧，现在他虽看上去姿势舒展又随意，周身的气势却像是某种密林中隐藏的掠食者，眸里不时闪过极强的攻击性。
　　听他说道：“按照常理来说，我可不会有什么复制实验体。”
　　另一个“谢微言”与其本人气质倒是有个十成十的相似，“他”也笑道：“是啊，那这是怎么回事？”
　　“他”缓缓走来，继续说道：“你心里不是一直有猜测吗？这个副本在不断地轮回，进入其中的玩家，如果不能够早些发现这个事实并打破轮回，那他们的复制品就会与其本人更加相似，最后直接被取代。”
　　“而整个游戏，其实又与这个副本有着什么不同？虽然是一个缩影，但也能够看清许多问题。”
　　谢微言闻言，逐渐收敛了所有的温和假象。
　　苍白之城，电子屏幕被分成了四等份，正在同时播放着无笙四人的情况。
　　唯独漏了一个谢微言。
　　许是因为这次战线因为不断轮回而拉得有些长了，许多赌徒们已经直接席地而坐。
　　他们或是摇着筛子，或是眼一眨不眨的盯向屏幕。
　　“这是第几次轮回了？”
　　“记不清，反正还在继续。”
　　“上一次这个本出来的时间还是很久之前，我记得，当时的第十座席还是一个少女。”
　　“确实，这座城市原本都要遗忘它的存在了，没想到现在它还能够出现。上一次打通这个副本的那人，听消息说，现在都进公测赛了，还创立了个什么战队。”
　　赌徒的声音很响亮，他们总是吵闹着，叫嚷着，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而黎白却并不在意那些聊天，他在记录着这个副本的详细数据。
　　黎白：很好，数据可以复制下来，回头粘贴到训练大厅，让那群崽子去试试。
　　与另一个自己对打，一定很有趣。
　　游戏中。
　　没过多长的时间，或许是几句悄悄话功夫，又或者是一片树叶晃晃悠悠落进地面的时间。
　　尘灰四起，谢微言毫不留情地将另一个自己踩在脚下，他又披上了那副温和的皮囊，连气息都没有一丝紊乱，开口：“所以你是什么，上一次整个世界轮回后留存的我？”
　　谁知那人丝毫没有兵败的自觉，仍然笑得猖狂：“太单薄了哈哈哈哈哈，等到你看到了最终的王座，无比高贵的正位之神被放逐..呃……”
　　谢微言眸光一狠，直接了结了这个赝品的性命。
　　轻声道：“不过是一个丑陋的复制体，没有资格亵渎神的行为。”
　　随着眼前“谢微言”的消失，谢微言终于一脚踏入了真正的基地三层。
　　他似是漫无目的向前走去，朝向正北。
　　而在最北处培育室里的无笙，此刻正在苦恼怎么阻止眼前这个实验体的成熟。
　　直接砸？
　　但是会不会被提前催熟，然后跑得无影无踪？
　　但是这些个机器，它们没有停止的按钮啊。
　　无笙看着那里面的实验体与自己愈发相似，越看越觉得恼人。
　　眸中他的笑意温和又潋滟，脑海中却反复回荡着四个字。
　　砸了算了。
　　但就在他准备动手的一瞬，却感到门口传来了些许异动。
　　无笙环顾四周，连忙躲避在巨大培养皿后，蹲身侧耳听着。
　　是三号实验体的声音，与那个视频中的语音语气都一模一样，此刻他像是在对着什么开口：“真是可怜，就算您再厌弃我，也还不是得和我一辈子绑死。”
　　林辛博士回话：“你不也是一样。我之前的结论果然没有错，你愚蠢，轻浮又没有脑子，果然与野兽无异。”
　　无笙有些奇怪，这两人怎么会再次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而且林辛博士的这句话，他似乎在哪里听过。
　　对了!
　　他突然想起，当时在一层监控室之前的那段走廊中，自己便看见了一个格外奇怪的怪物，口齿不清地念叨着什么从他们面前经过。
　　那个人居然就是林辛博士吗？但是他并非玩家，又怎么会出现那么多的个体？
　　无笙在迅速地匹配着玩家与他遇见的各种怪物。
　　那个看上去不太聪明的黑色阴影怪物，应该是顾凉。
　　小孩是轮屿江。
　　轮屿江与林梓已经遇见了自己的复制品。
　　谢为春（谢微言）本就是实验体，忽略不计。
　　是了，从始至终林梓的复制品都没有出现过！
　　而且，林梓，林辛，这两个名字这样的相似，当真只是巧合吗？
　　思及此处，无笙又突然想起了林梓所说过的另一句话。
　　他有了一个更加不可思议的猜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这章已经暗中说明了游戏为什么会针对小笙。
　　但是其实没有这么简单哒~
　　对于玩家来说，那些与他们相似的被他们自己称为复制体，被研究基地和游戏成为实验体~其实两种表达都是同一个意思啦~


第38章 自私的基因：13
　　林梓曾经在他们面前亲口说过, 说自己在进入游戏前曾在国家某个实验室中工作，具体是几级无笙记不清了，但他可以确定, 林梓与林辛的工作, 在一定程度上有着高度相似性。
　　只是看林梓的模样和反应，他和上个副本的海登应该不是一个性质。
　　他的确是个玩家。
　　只是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又是一个暂时无解的问题, 无笙摇了摇头。
　　而在此时, 外面的三号实验体与林辛博士却如同来时那般, 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这里的一切就如同守则上所说——基地三层是污染极其混乱的地方，也是一切开始割裂的地方。
　　三层的空间像是被无数的丝线所割裂。
　　于是, 未来和现在, 现在与过去，都在此处拼接重演。
　　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无笙在这里或许能看见过去的某刻影像，也或许能看到未来的某个场面。
　　无笙：很好, 相当有趣。
　　但他还没有等到再次窥探过去轶事的时机时, 便注意到，那个自己复制体的成熟度已经显示为95%，距离完全成熟想来已经没有多少距离。
　　若是无笙没有猜错，现在基地中他们之前所见的，各种与玩家相似的实验体（或者说复制品）, 已经再次被这些真正的复制品当作养料吸收了。
　　所以这东西才会在刚才飞速成长，感情是把之前的存粮全部消耗了。
　　而无笙此刻正仔细观察着另一个自己，只见培养皿中的“他”双眸轻阖，脸色微红, 双臂随意的漂浮放松着,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瑕疵。
　　如果要问无笙为什么这么说……
　　无笙：妈的, 这玩意怎么全  /  裸着。
　　就在无笙的目光越发不善、打算直接开砸，一不做二不休时，却见那培养皿上，原本不断上升的成熟度开始放缓，最终缓缓停在了96.45%。
　　空气中蓄势待发的丝线缓缓被其主人收了回去，在那指尖上轻柔地缠绕着。
　　无笙垂眸：“原来这个东西的养料还不够吗。”
　　他拍了拍手，直接朝外走去。
　　既然养料还不够，那便说明至少还需要玩家进行一次轮回，才会再次诞生养料。
　　换而言之，现在的自己暂时不用去管这个复制体的事情。
　　用无笙的话来说：“管它干什么，只要它自己不早产，提前从培养皿中跑出来。而游戏规则又放在那里，成熟度没有到100%，就给我老实呆着。”
　　他这样想着，抬脚迈出培育室，回想了一下地图上的指示，直接朝着基地南方走去。
　　毕竟他们需要找的初代“解离质剂”，可是在东南门的第一培养室里。
　　只是在无笙抬头朝前凝望一眼后，他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混乱与污染，什么叫做空间的割裂。
　　连廊中，一方的长廊分明还是非常正常的模样，可另一方的长廊却已经被完全反转，吊顶与地板相互颠倒，所有的零碎物件在半空中飘散着，像是被一种十分神秘的力量给固定在了半空。
　　然而就在那样一个扭曲的空间中，却有着一个人影缓缓走出。
　　当然，在无笙的眼中，那人是以一种完全颠倒形式在行走，虽然其神情不屑，但这样的动作却怎么都透露着一股子...滑稽。
　　顾凉现在的状态并不好，呼吸间弥漫着浓郁的铁锈味，左臂松垮的吊着，看上去格外无力，眼前则不时闪着过强的曝光，让他前进的步伐有些不稳。
　　顾凉：和自己对打的感觉真是糟透了，关键是1vs2这公平吗？！
　　而且前面那人怎么站在天花板上？他不会晕吗？怎么还不掉下来？
　　无笙脑中是相同的想法：这人一直在天花板上走不会晕吗？怎么就不会掉下来的？
　　但无论心里感到多么诧异，外表上，无笙也只是抱着手臂，沉默地看向顾凉，而顾凉明显不是沉得住气的性格，他同样看了眼无笙，缓缓地走出了这条长廊。
　　就在踏入无笙所在的长廊时，顾凉眨了眨眼，终于看清了前面的人。
　　他连忙收拾了一下脸上过于狂妄的表情，可由于空间的撕裂与颠倒，顾凉一时不查，瞬间便摔了个扎实，跌回了无笙眼中的正常角度。
　　无笙：听这声挺痛啊。
　　他摸了摸鼻子，上前将人给扶了起来，话语中难掩笑意：“咳...没事吧？”
　　顾凉抬起脸，眼睑处还挂着因为疼痛而沁出的泪，说道：“有事。”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手断了。”
　　又眨着眼睛，继续说道：“眼睛也看不清了。”
　　最后指了指脑袋：“刚才是脑袋着地。”
　　无笙闻言，抿着唇瞥向顾凉的面板，某人则十分善解人意的将其打开。
　　于是，上面的第一条数据，便清晰地映入了无笙眼中。
　　【玩家顾凉受击，生命值持续下降中：1050→950.
　　请尽快远离高危实验精神体！】
　　顾凉小心观察着无笙的脸色，极力压抑着嘴角的笑容，又像是力竭一般，将身体更多的重量压在了无笙身上，面上神情越发乖觉。
　　只是手中却有着寒光一点点聚集。
　　然而此时，谢微言赶了过来。
　　在看见前面那两人时，他的嘴角不可控地抽了抽。
　　谢微言心想：小十又在准备搞事？
　　但他还是默默地走到自家媳妇身旁，无比自然地从无笙手中接过顾凉，同时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挤进两人之中。
　　无笙（将指尖的丝线收回）：……
　　顾凉（这人有毛病吧）：？？？
　　但谢微言的茶味明显不是顾凉可以相比的，只见他面上一脸无辜，手中却悄悄在顾凉伤口上狠命一掐。
　　顾凉：“嗷！！！”
　　无笙and谢微言同时开口，目光中似乎含着关切，问道：“怎么了？”
　　顾凉倒吸着凉气，缓了好一会儿后唇色依然苍白，本来瞪向谢微言的眼神却在瞬间偃旗息鼓。
　　这个人的眼神，自己似乎见过，在金色的蔷薇花开满神殿之前就见过。
　　他收回目光，又喘了好几口气后回答：“没，没事，刚才不小心碰到了伤口。”
　　好巧不巧，林梓和轮屿江正好在此刻赶了过来，又正巧听见了顾凉的最后一句话。
　　林梓皱着眉：“谁受伤了？听声音好像还伤得很严重？”
　　无笙与谢微言一左一右的迈了一步，露出了两人身后的顾凉。
　　顾凉：……
　　林梓走上前来，透过防护服仔细观察着顾凉身上的伤口，说道：“出血量有些大，自己有治疗道具吗？”
　　顾凉摇头。
　　轮屿江在一旁看得清楚，沉吟半响后，从道具仓库中拿出了个看上去格外水灵的苹果。
　　无笙在看见这东西后则挑了挑眉，他想起在一层中，那个被猴子拿走的，好像也是这个东西。
　　轮屿江：......
　　小孩自然是注意到了无笙的目光，也感受到了其想要表达的意思，只能解释道：“这个是游戏的治疗道具，严谨地说是□□的治疗道具，它不会恢复角色生命值，但是可以在副本内治疗身上的伤口。”
　　这是伊甸园中的苹果，它长于生命树之上，可以治疗世界上的一切伤痛。
　　但它却永远不能带来新生，当玩家的生命值归零，他们依然只能面对死亡。
　　轮屿江继续说道：“这个算是我卖给你的，副本结算前我会给你留下联系方式，到时候记得按照市场价付账。”
　　“我不会漫天要价，你放心，这东西市价1000金币，还是不贵的。”
　　无·只有一枚金币·1000金币还是不贵的·笙：很好，游戏你个坑爹玩意等我出去。
　　顾凉像是接受了轮屿江的提议，毕竟对于现在这个他来说，1000金币确实不值一提。
　　眼瞧着顾凉身上的各种伤口逐渐愈合，林梓却突然开口：“这位先生，你的手骨长得十分标准，每一寸无论从长度还是宽度来说都很完美，等你死了能给我一只手骨架吗？当然，我会出合适的价格。”
　　顾凉翻了个白眼：“不行。”
　　林梓锲而不舍：“为什么？”
　　顾凉：“我怕我现在答应了，你会想要暗杀我。”
　　林梓扶了扶眼镜，再没有开口。
　　顾凉见状回头望向无笙，一双眼里充满了控诉：无笙！你看他！他真有这种想法。
　　没有理会顾凉的插科打诨，无笙从地上捡起了一节钢管，又掂了掂其重量，笑的见牙不见眼。
　　好的，由于口罩的存在，现在也看不见牙。
　　但顾凉总觉着无笙的这个动作是做给他看的。
　　没有理由，问就是直觉。
　　几人迅速地交换了信息，四人都与另一个“我”打了一架，而除却无笙的复制体成熟度最高之外，其余三人的复制品成熟度都只有70%左右。
　　顾凉：“无笙你背着我们偷偷多死了几次？”
　　无笙：……
　　其余三人不清楚，为什么无笙的复制品成熟度会比他们高上那么多，但无笙自己却是明白的。
　　还能有什么原因，罪魁祸首似乎就是其中一个自己。
　　还真是印了顾凉那句话……
　　可是想到了顾凉，无笙则注意到了另一件事情。
　　三层的门口应该就是一片极其割裂的空间，在他们进入三层后，只要朝前走一步，就会被错乱的空间给“配送”到自己复制体的培育室中。
　　这可能是游戏副本推动剧情的需要，当然也可能是复制体与本体存在着某种吸引力？
　　但是四个玩家都是在击败自己的复制品（实验体）后，才能看见真正的，还在成长的复制品胚胎。
　　无笙并不认为那个最开始婴孩模样的自己，能与现在的他打得有来有回。
　　如果他猜的没错，他们对战的都只是那些复制体的“精神”，它们吞噬了无数养分后已经趋近成熟的精神，而玩家只有在打败那些精神体后，才能看见还在成长的真正复制体。
　　这也就是为什么林梓、轮屿江与自己在出来后身体都没有伤口的原因。
　　那顾凉身上为什么又会带着那么严重的伤口？
　　作者有话要说：
　　怕有些小天使跳着看，还是在这里梳理一下吧。
　　本副本第一次来到基地，剧情杀，被培育出与玩家一一对应的复制品（实验体）
　　其二轮回，剧情杀，疯掉的玩家成为复制品（一轮复制品的养料），时间线刷新。
　　其三轮回，剧情杀，疯掉的玩家成为复制体（一轮复制品的养料），时间线刷新。
　　其四同上。
　　其五同上。
　　这次是第六次，也是没有剧情杀的一次，这次失败，玩家成为养料，复制品将其吸收，完成最后的成熟度，玩家游戏失败。
　　无笙他们之前在第二层第一层碰见的，都是前几次轮回中，还没有被最初复制体吸收的养料。
　　其实我感觉小天使们都是看懂了的，阿酒又开始念叨了www。


第39章 自私的基因：14
　　思索时, 无笙条件反射般地想要拨弄手持，但在摸空后他才猛然反应过来，因为防护服的原因, 自己已经将其收进了仓库。
　　只是手上实在空得厉害……
　　无笙略微沉默一瞬, 便开始转着自己大拇指上，那操控逐命丝的扳指。
　　玉质温润又厚实。
　　无笙不时瞥过顾凉, 如果说就他出来时带着那么严重的伤, 那应该是其精神体出了问题。
　　连同着这人的变化, 无笙心中逐渐有了猜测。
　　稍作休整后，几人开始朝着基地东南门的第一培养室前进, 那里有着唯一可以杀死第三实验体的初代解离质剂。
　　林梓在路上描述着解离质剂的模样：“这东西其实与一般的实验试剂并不相同, 它像是一颗种子。”
　　无笙闻言像是格外感兴趣，偏头问道：“怎么会是种子？长什么模样？”
　　林梓陷入了回想，伸出一只手比划着，继续说道：“只有这么大, 我对这方面的经验不足, 但它应该是个花种，并且我在看见它的时候，那种子似乎已经开始发芽了。”
　　顾凉闻言，背着众人翻了个白眼，尖锐的虎牙随着笑容而探出, 开口：“所以说，我们要靠一颗种子打败这个基地里的boss？”
　　“这是我这一年里听见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只是还没有等他笑完，无笙就一个巴掌按到了他的脑袋上。
　　自成为第十座席后，顾凉从来没被人或势力这样对待过。
　　在他因为难以置信而短暂惊愕后, 正要暴起时, 却陡然想起了自己的人设。
　　于是他只能忽视无笙那似笑非笑的眸, 默默收回脸上狠戾的表情。
　　顾凉：嘤！
　　而无笙看见他这副模样，但笑不语。
　　见顾凉偃旗息鼓，林梓扶了扶眼镜，继续说道：“因为只是一颗种子，所以个人建议还是得对此持怀疑态度，消息也不一定都是对的。”
　　无笙点头，突然问道：“林梓，你看见你的复制品了吗？”
　　谁知林梓顿了顿，皱眉开口：“看见了，也对过招，但总是感觉不太对劲。”
　　轮屿江抬头，有些疑惑：“不太对劲？”
　　“对，直白地来说，我能感觉到它在模仿我，但是感觉很怪异，它在模仿我，但是它并不是我，就是那种...”
　　顾凉：“停停停停停，你自己不会把自己给绕晕吗？”
　　轮屿江皱着脸，说道：“会不会是因为复制品还没有成熟，所以和本人不太相似，也是有可能的？”
　　林梓摊手，回答：“谁知道，可能吧？”
　　他们一边谈论着，一边躲避着扭曲的空间。
　　自从那些培养皿中的复制品，吸收了基地中的其他养料后，这里倒是安静了许多。
　　更多的麻烦变成了地图与空间的折叠，无笙几人走了许久，才堪堪绕过不少混乱扭曲之地。
　　看着面前紧锁的大门，他们终于到了一级培育室。
　　顾凉：“所以我们该怎么进去？”
　　他指着那看上去就格外结实的双开门，其钢制材料在灯光照射下反射出了刺眼的寒光。
　　顾凉原本以为自己抛出了个好问题，谁知众人听闻他后，竟然没有一人开口回应。
　　在场人都穿着遮掩严实的防护服，顾凉并不能清楚地看见他们表情。
　　当然，除却谢微言。
　　所以他清晰无比地看见那人现在吊着眉梢，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怜悯？
　　无笙微叹一口气，两指夹着艾克里尔博士的身份ID卡，将其放在了读取处。
　　他笑望着顾凉，双手略微用力，那沉重的大门就被缓缓推开了。
　　顾凉：……
　　所以你们所有人都想到了是吗？
　　关键是玩家想到就也算了，为什么那个实验体（一个npc）也能反应过来？
　　这样会显得自己很蠢欸...
　　顾凉还在和自己较着劲，几人的目光却很快就被其他东西给吸引了，只见随着那扇大门的缓缓开启，里面微凉的空气逐渐朝外涌来，从他们的足底绵延而上。
　　轮屿江作为其中年龄最小、体格最弱的一个，被突如其来的冷气给激起了寒颤。
　　培育室内有层薄薄的雾气，无数的枝桠与藤蔓沿着操作台生长壮大，又攀衍上圆柱形的培养皿，与此同时，吊顶上还不时有水滴朝下滴落着，微小声响更加衬出了这片空间的寂静。
　　无笙意味不明的看了眼谢微言，便抬脚迈入培育室内。
　　而在进去之后，其实才更能清楚地感受到其中的低温。
　　看模样应该是某种蔷薇，现在已经干枯的不成样子，无笙伸手摸向那些枯萎的花朵，只是用手稍稍一碰，它们就变成了深褐色的碎片与粉末。
　　在最后一人迈入培育室时，远处的空间却突然发生了一阵扭曲，所有人全神贯注的盯向那处。
　　前方突然出现了两个模糊的人影，就像是用老旧相机或是胶片所记录的片段。
　　只是这两人对于无笙与谢微言来说，却是无比熟悉。
　　那正是三号实验体与林辛博士。
　　这次他们出现的情况似乎有些复杂，因为他们似乎完全没有发现玩家，只能玩家单方面地看见他们。
　　三号实验体应该是已经彻底成熟，哪怕林辛博士本就高挑，但那实验体却还要比他高出一个头。
　　而等到林辛需要抬头才能与它对视时，这个年轻有为的博士才突然意识到，就如同一个孩子过了十几年光阴那般，这个实验体现在已经彻底长大了。
　　但他还是一巴掌扇掉了其扶着自己的手，冷声道：“保持距离。”
　　三号实验体极其深邃的眉眼一垮，像是在自己生着闷气，半响后又鼓着脸问道：“为什么不可以，只是因为我不是真正的人类？但其实无论按照生物学，还是按照思想哲学来说，我与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且我观察过，艾克里尔博士和他的那个男朋友也是这样做的。”
　　林辛转过身去，紧闭着眼，深呼了好几口气，才艰难地回答：“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
　　博士一向冷静的面容变得有些狰狞，他凝视着这个世界上唯一理解他的“人”，这个被高层下令必须解决的“人”，这个对自己有了其他感情的“人”。
　　他开始撒谎：“我始终把你当成我的孩子。”
　　三号实验体的神情流露出难以置信，他看向林辛，半响后沉默着走向前去，从身后结结实实地抱住了他，那完全是一种保护的姿势。
　　林辛微抬着头，反手抚上它的，不，应该是他的侧脸。
　　三号实验体缓缓开口：“我用什么才能够留下你，林辛，你告诉我。”
　　“我是异类，我是不该存在的存在，但我明白你，林辛，如果我从一开始就是人类……”
　　林辛像是猛然惊醒，他打断了三号实验体的话语，开口道：“我们就永远不会有交集。”
　　三号实验体听闻这句话后，便再也没有开口，只是他英俊眉眼中的神情是那样的哀伤，他一眨不眨地看向林辛，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一切听您的，尊敬的博士，我的生理学父亲。”
　　画面到了这里便又消失了，无笙一言不发，继续朝前走去。
　　谢微言跟在他身后，开口：“亲爱的研究员，关于他们的爱恋您怎么看？”
　　谁知无笙转头，饶有兴趣的看向谢微言，似是玩笑似是试探：“怎么，你确定想打探我的想法？”
　　谢微言连忙摆手，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
　　无笙拿起一操作台上的手札，说道：“他们生错了地点，生错了身份。”
　　他的眼中似乎满含温情，嘴角偏又恶劣的勾起，无笙凑近那人耳边，以一种极低的声音继续说道。
　　“但如果我是三号实验体，我绝对会挑一个月黑风高夜绑走博士，用黑色胶布蒙住他的嘴眼，用最粗粝结实的麻绳死死绑住他的手脚，然后将他抱进我为他精心打造的‘笼子’里。”
　　“那位博士最好蠢一点，也最好乖一些，最好满心满眼都是我，最好永远不要想着逃跑。”
　　“我们会翻滚在开满蔷薇的花园里，温存后我也不会让他重新穿上制服，相比之下，粉红色的围裙最好，也不需要其它繁杂的衣物，而我就靠在沙发上，看着他只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
　　“你觉得怎么样？”
　　无笙说着，眼神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谢微言。
　　谢微言：我拿黎白的脑袋打赌，自家媳妇这些话分明是说给自己听的，但是我什么时候掉的马？
　　无笙看着眼前的实验体，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在说完这些话后，那人的肌肉僵硬了一瞬。
　　他拼命地拿舌头顶住上颚，才扼住了吹个口哨的冲动。
　　谢微言眼见无笙的眼神越发危险……
　　谢微言：不管，只要没有亲口承认，就不算是掉马！
　　他犹豫后开口，像是商量：“那能不能不用麻绳？这样也太残暴了。”
　　无笙：…….
　　他不再理会那实验体，转头翻阅着林辛博士留下来的手札，其中有关三号实验体的记录很多，几乎占据了大半本的篇幅。
　　而且比起手札来说，无笙更觉得这个像是林辛的内心独白。
　　它清楚地写出了那博士内心的挣扎与痛苦，阐述了一场几乎不容于世的纯粹爱恋。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收三号实验体和林辛这一对，但阿酒写后面剧情，真的写的好感动。
　　各位小天使好眠哦~


第40章 自私的基因：15
　　以下内容来自林辛博士所留下的手札。
　　[2001.9.22.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基地。不得不感叹, 这里的先进程度，以及批准研究的方向实在有些超乎想象。
　　周围的同事看上去都很忙，在此期间, 我在经过上层允许的情况下, 参观了整个基地。这里的7座大楼实在是太大了，尽管其中很大一部分并没有投入使用。
　　除此之外, 这座基地一共有着四层, 越向下层走去, 所需要的身份验证就越高级。经过我的粗略计算，若是要前往四层最重要的三级实验室, 至少需要博士身份的ID卡才行。
　　2010.1.27.
　　距离我来到这个基地已经接近十年了, 其中，岁月确实给我带来了很大的改变。
　　就在昨天，受上一任博士与整个基地的投票决议，我接手了三号实验体。当然, 我知道他们更加在意第一及第二实验体。
　　呵, 他们的眼睛是被鹰啄了吗。
　　2010.2.10.
　　这个实验体并不认可我，我能察觉到它在不断地给我找麻烦，当然，它似乎也并没有打算隐藏。
　　注：等到它这次从禁闭室中出来，我一定得让它始终带好手铐和脚链, 并且在其额头贴上‘尊重他人，禁止破环’的字条（既然自己记不住，那我只能让别人来提醒它了）。
　　2011.3.11
　　进行了一系列的基础培训后，在基地的示意下, 我尝试将三号实验体带出了这座孤岛, 一路上他非常地安静, 只是沉默又眷恋地盯着远方的城市群。
　　在城市中的几天生活其实还不错，三号实验体对人类竟然展现出了惊人的亲和力。而在回去的路上，它却一脸正经地在我面前摊开了手，询问这是什么东西。
　　那竟然是一个尺码最大避孕套，它说这是艾克里尔博士今天给它注射营养液时，从背包中掉出来的。
　　注：我认为可以给博士助手艾克里尔一些适当的惩罚，据我所知，他在基地里也经常偷懒。
　　2011.3.12
　　不知是基地消息走漏，还是我们一直被什么组织盯着，总之现在我们被人给袭击了。车侧翻到盘山公路之下的一道陡坡里，幸好这辆车比较耐造，虽然车前窗与侧窗玻璃全都碎掉了，但因为有着安全气囊，所以人都还活着。
　　我的一条腿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压住了，没有疼痛的感觉，因此我才感到更加惊恐。
　　三号实验体身上也有着不少的擦伤，它目光沉沉地看向我，我猜那一瞬间，它可能正在思考纠结是否要将我给灭口，毕竟这样做后，它就有机会彻底得到自由。
　　2011.3.13
　　没想到，我还活着。
　　它将自己的衣服全部披在了我身上，以避免我体温过低而陷入高烧或昏迷。尽管其手法粗糙，牵动了我好几处伤口，但我确实得感谢它没有抛弃我。
　　2011.3.29
　　我和它的相处越来越像是两个正常人类，并且十分幸运，它能够理解我这个人类中的异类。
　　注：有天我带它去了食堂，但它可能理解错了我的意思，在菜单前站了很久，后来在我出声后，它才反应过来我并不是让它面壁思过。
　　2011.4.10
　　所有人都不理解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基因给三号实验体，他们看我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但是我没有办法，他们整天高谈阔论，连实验体出了差错也不清楚。
　　要是没有我的基因，三号实验体真的就快要消失了，它会成为污染，会成为世界上最可怕也最孤独的存在。
　　2012.3.1
　　老实说，这一年我过得还算不错，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春天来了，他最近格外躁动。
　　是的，三号实验体现在对我而言已经不是一个异族或是兽类，他是真正的人类。
　　这种感情很奇怪，我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他，就像是左手食指勾起右手拇指一样自然亲和。
　　......
　　蠢货，一群蠢货。
　　一群别人手上的枪，竟然想要自己重新寻找猎物。
　　三号实验体让我带他的离开，抱歉，我这辈子是离不开这里了，那个少年，那个手上带着佛珠的少年，他一直在观察着我，也在控制着我。
　　可即使我离开不了这个地方，但是我能把他送出去。
　　我从出生到长大，都是不断被动更换零件的船只，总会有人强迫我去更换更新更好的零件。
　　而在那茫茫大海上，却突然出现了那样的一个人，我与他就如同是两只意外相遇的忒修斯之船，相互吸引，相伴远航。
　　我们不再是过去的我们，我们成为了彼此。]
　　[虽然这个世界无比恶心，但还有个蠢货在这里，我不能不管，我知道他愚蠢，轻浮，但我确实爱他。]
　　[至于这座腌臜的基地，就从第七号大楼开始，一点点地毁灭吧，直到这座岛屿成为废墟，直到我的墓碑前再也没有吊唁者。]
　　后面的内容...
　　无笙：怎么又没了。
　　但是他大概能够推测出，毁掉这个基地的其实并不是三号实验体，而是林辛博士。
　　并且根据之前他们看见的东西，与艾克里尔博士和其他的实验报告来说，林辛博士策划出来的这场计划，很可能导致了之后实验体的暴动。
　　或者说他的目的就是要引起实验体暴动。
　　但发生暴动后，一二号实验体究竟为什么会消失，那个手戴佛珠的少年.......
　　无笙拨开谢微言凑过来的脑袋，走向林梓。
　　谢微言：嘤！
　　那边的林梓正杵在显微镜生化分析仪器前，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旁的轮屿江站在桌子上，也是皱着眉头一脸困惑。
　　无笙问道：“怎么了？”
　　林梓让开了身子，示意他过来看：“你看这些细胞。”
　　“它们好像是生病了，没有一点的活力。”
　　无笙看着，却突然回想起艾克里尔博士所留下的字条。
　　似乎从一开始，那位博士就在怀疑是否出现了一种新型的病毒。
　　只是在玩家朝后摸索时，出现的却全都是与实验体相关的内容。
　　无笙：难道这个病毒，其实就是林辛毁灭基地的手段？只是不知道这东西是用在人类身上，还是用在实验体身上的。
　　眼看此处找不到更加有用的东西后，几人便四散开来，朝着其他的地方寻找而去。
　　无笙一时不查，便又被谢微言给缠了上来，他小声的说道：“亲爱的实验员先生，您可以把那个病毒用在我身上，通过观察我的反应就知道了。”
　　无笙转头盯着谢微言，说道：“你以为我不敢？”
　　谢微言只是眨眼，同时回答：“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建议。”
　　谢微言：你要是真的打在我身上，这日子就不过辣！
　　无笙轻笑一声，意义不明。
　　但那不知名的病毒最终还是没有人使用，它就沉默着，一如其并不起眼的外形。
　　最终，在一个培养皿前面不远处，无笙总算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解离质剂，竟然当真是一颗花种。
　　顾凉自然也是看见了，抱着手臂说道：“难道这东西是要我们把它种到开花？”
　　林梓走上前来，回答：“呵，到时候墓前应该都有烟飘起来。”
　　顾凉眯眼：“你什么意思。”
　　林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无笙拉着轮屿江转身就走，一本正经：“别学他们两。”
　　无笙：祖国花朵可不能长歪。
　　轮屿江：......
　　几人在拿到解离质剂后，便准备离开这个培育室，只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走上几步，身后便传来了玻璃破碎时的细微声响。
　　无笙：“跑！”
　　无数培养皿中的实验体开始蠢蠢欲动，有些体型巨大，长相格外奇特的，已经在强行捶打着玻璃内壁。
　　骨头撞击声连同着玻璃破碎声同时传来，让人不由得心跳加速，连同着弥漫在环境中冷气，都开始变得格外阴寒起来。
　　他们迅速的朝前跑去，但还没来得及跑出几步，身后便传来了玻璃破碎落地的声响。
　　霎那间，整个培育室里干枯的植物，都在一瞬间再次获得了生机，早已腐朽的蔷薇再次开放，伴随着藤蔓开始移动着。
　　它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铺天盖地。
　　无笙灵巧的躲避着其中的攻击，回眸的一瞬间，他晃眼看见了培育室深处的情景。
　　只是一眼，却让他的脚步一顿。
　　那是一个双目微阖的雕塑，纯白的脸上有着大片的裂缝，微卷的头发由于材质的原因而略显沉重。
　　无数金色与暗红的蔷薇围绕着他，沿着其身体生长，就像是他天生的王座。
　　关键是那人的面容，竟与谢微言一模一样。
　　无笙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这个副本里，处处都有着他和谢微言的痕迹。
　　不，也许上个副本也有，只是他没有注意到而已。
　　一方空间中，脚步声稍有些凌乱，空气中丝线与藤蔓激战在一起。
　　轮屿江则涨红了脸，不时有着新的藤蔓长出来，与身后追击而来的东西纠缠着。
　　林梓突然说道：“你砍错了！”
　　顾凉一脸迷茫：“啊？”
　　他说着，又是一刀朝着林梓身后砍去，几条藤蔓便掉在了地上，连同着蔷薇坠落在地。
　　顾凉：“你——说——什——么？大点声！”
　　林梓：......我该不该告诉他，他刚才砍错藤蔓了？
　　而就在他们成功跑出培育室，并合力将那沉重的大门合上时，谁也没有料到无笙的突然开口。
　　听他喊道：“谢微言！”
　　作者有话要说：
　　问谢微言：你媳妇叫你怎么办？
　　老谢：应答啊，然后跑过去蹭蹭亲亲。
　　继续问：那你现在敢答应吗？
　　老谢（沉默）：不敢。


第41章 自私的基因：16
　　这一嗓子惊讶了所有人, 半响没有人回话，某正主一下夹紧了尾巴。
　　“谢微言。”
　　他又说道，但这次却是压着声儿的。
　　话语中分明满含笃定, 却又偏偏吊着尾音。
　　令谢微言本人脊椎一麻, 连带着脚步都略微软了一瞬。
　　但他还是在瞬间反应过来，死死的捂住最后的底裤, 不让无笙给拽下来。
　　于是, 只见那“实验体”缓缓转过身, 那与谢微言完全不同的面容上，却露出了一个无笙无比熟悉的笑容。
　　他似是苦恼, 询问：“谢微言是谁？”
　　轮屿江垂着脑袋被林梓抱到了地上, 顾凉则是揣着手，靠在墙边，一副看戏的神情与姿态。
　　谢微言原本以为无笙不会这么容易放过自己，但事情发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只见无笙歪着头, 目光里充满了恶劣的天真, 他说道：“哦，不好意思，认错了，那其实是我前夫的名字。”
　　谢微言：好的，他就是不会这么容易地放过自己。
　　但他在听闻无笙的话后, 额角还是直抽抽，闷闷的开口：“前夫？”
　　又是一声轻笑，那人答道：“对，因为他犯了错, 惹得我不高兴, 所以现在成为了我的前夫。”
　　谢微言看向他的眸光越发委屈, “亲爱的研究员先生，您可以再给您的前夫一个机会吗？”
　　无笙似乎很是苦恼，思索半天后才再次开口：“不可以。”
　　谢微言：？？？
　　内心：这日子不过辣！还有，宝贝你知不知道说谎鼻子是会变长的？！
　　无笙朝他走来，逐命丝携带起地上的残花，一瞬间模糊了顾凉视线。
　　看戏看到一半的顾凉：？？？
　　借着这个档口，无笙伸手压住了谢微言的后脖颈，迫使其微微低下头，另一只手在他的薄唇上抚摸着，轻声在人耳边开口。
　　“亲爱的实验体先生，您知道吗，现在我很想吻你，只是可惜……”
　　可惜我现在无法褪下防护服，可惜你披着马甲前来见我。
　　思及此处，无笙便有些恼怒，他一巴掌推开了眼前这人，脸色阴沉一瞬后却又展开了笑颜，说道：“没有关系，反正我也打算找下一春，实验体先生，我觉得您就很符合我的要求。”
　　谢微言：？？？
　　看着眼前这人满目控诉，无笙竟然感到格外舒心，他朝后退了两步，开口：“您可以再考虑考虑。”
　　语毕，他便转身叫上了顾凉几人。
　　而谢微言只能听见他们模糊的言语，似乎在说什么……直接下四层。
　　无笙走了一段路后，突然回头，看见了杵在原地的谢微言，那双极好看的眸子突然就充满了笑意。
　　他朝着前方偏了偏头，似乎在叫谢微言跟上。
　　谢微言眨眼：不跟，生气了，等我气消了再来哄你。
　　内心无比委屈：他怎么可以说自己是他的前夫？又怎么能够找一个实验体说感觉很不错？
　　虽然那个实验体就是自己。
　　但是就算是自己也不行！
　　这边还在自己给自己生着闷气，无笙见他这副模样不由的摇了摇头，走过来勾起人的小拇指走朝前去。
　　林梓伸手捂住了轮屿江的眼睛，自己则是眼观鼻鼻观心。
　　轮屿江：……
　　而暂时没有人管的顾凉，回头瞥了一眼两人，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只是默默地转过了头。
　　而一行人走了许久之后，他们再次来到了电梯的位置。
　　出乎意料地，这次的泳池已经完全干涸，里面是无数具难以想象的尸骨，正被定格在挣扎着想要爬出泳池的姿态。
　　远远望过去，白晃晃的一片。
　　无笙凝望着那方土地，只是不过几秒，他便再次移开了视线。
　　在某一瞬间，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幅他从未见过的场景。
　　无数的金色蔷薇花，绽放在巍峨的神殿中。
　　穿过猴舍，电梯第三次被打开了。
　　一番挫折后，所有的玩家终于到达了第四层。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连同着游戏的通知一齐响起。
　　【请各位亲爱的玩家注意，基地四层弥漫着不可消除的debuff（负面增益）——非我族类。
　　debuff效果说明：玩家生命值每下降100点，部分身体便会发生异变，直至进入濒死状态。
　　祝各位玩家游戏愉快~】
　　等到通知语音消失之后，电梯大门便也打开了。
　　如果将三层比喻为一切混乱开始割裂的地方，那四层一定就是被割下来的腐肉。
　　这里安静的可怕，一切声响发出后，转瞬间便消失的干干净净，四处浮现出灰蒙蒙的霭，将周围环境盖上了一层视觉死寂。
　　他们试探着走出电梯。
　　整个环境中，只剩下了黑白灰三色。
　　林梓轻声提醒：“三号实验体就在这一层，直升机钥匙在三级实验室里。”
　　轮屿江轻呼出一口气，护目镜沾染上些许的雾气，他开口到：“并且我与顾凉还需要两个成熟的实验体，才能完成主线任务。”
　　无笙轻叹着，附和道：“是啊，还需要两个成熟的实验体。”
　　他说着，眼神却总是有意无意的往谢微言身上瞄，让一向坦坦蛋蛋耍流氓的某人，此刻都有些略微汗颜。
　　但谢微言已然守住了最后一寸底裤，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将事情挑明。
　　无笙不再看向谢微言，再次拿出了那本来宾守则。
　　这几乎成为了他在这个副本内，出电梯的一个习惯。
　　[《来宾守则：最终版》
　　第四层：……
　　请向你们所知的一切神明祈祷，能够完整地逃离此处。
　　愿你们得享安息。]
　　确认后面再也没有其他提示之后，无笙再次将其揣进了仓库中。
　　顾凉问道：“你为什么每次都要看一下那个册子？”
　　谁知无笙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开口：“山人自有妙计。”
　　顾凉：……
　　再没有了过多的寒暄与讨论，几人迅速确定位置后便开始朝着内部进发。
　　副本外。
　　黎白已经没有顾及自家队长搞事的精力了，他此刻正皱着眉，通过通讯录询问：“你说什么？six让我立马回神殿？逆位神找我？”
　　另外一边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嗯，让你马上回去，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排序能到几级？”
　　那边的声音沉默一瞬后给了答复：“至少S-。”
　　黎白似乎用方言骂了一句，复又说道：“我这边还在坐庄，暂时走不开，能不能...”
　　他在这边坐庄，一是看着自家队长，防止他的马甲出什么问题被游戏查询，二是为了观察一个新人。
　　但是现在，那边传来了不容置疑的回答。
　　“不能，你知道的，神谕不能违抗，并且游戏也不会说些什么。”
　　黎白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只能开口：“好，我马上就来。”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黎白离开之时，他在赌桌下悄然贴了个小巧玩意儿。
　　没有了庄家的赌局，瞬间变得更加疯狂，许多人爬上了之前黎白所在的位置，模仿着他之前的模样。
　　只是不过几秒，模仿者就会被另一个赌徒给一脚踹下来，每每此时，四周便又会爆发出一阵嬉笑。
　　场外援助黎白被强行叫走，副本内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无笙几人还没来得及走上多远，两道黑影便一前一后地堵了过来。
　　无笙开口：“小心点，这两个就是消失的一号和二号实验体。”
　　顾凉似质疑道：“你怎么知道的？”
　　无笙并没有回答，林梓看了一眼顾凉，欲言又止。
　　无笙：怎么换了个芯子还是这么蠢？
　　他望向谢微言。
　　谢微言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啊。
　　顾凉：总感觉他们没交流什么好事。
　　其实这件事并不难判断出来。
　　基地内所有玩家的复制品，已经被那些最初的复制品当作养料吞噬了，他们的支线就是阻止复制品成熟。
　　而根据那些复制品在培养皿中的模样，恐怕它们没有达到成熟度100%前，是没有办法出来作妖的。
　　除此之外，这个基地剩下的类人形怪物已经不多了。
　　当然，它们也有可能会是某个发生异变的研究人员，只是这种概率相当小，毕竟他们还没有在基地里看见过这样的例子。
　　无笙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林梓。
　　眼见那两个东西离他们越来越近，林梓开口：“直接动手？”
　　谢微言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无笙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那两个东西就已经飞快的扑了过来。
　　“动手！”
　　本身也没有怎么在意伪装的顾凉，现在彻底放飞了自我，但由于副本对十座的压制，他现在的实力其实也与林梓他们差不多。
　　只是多了许多经验，也不再将自己的命当回事。
　　不知道这些实验体是否因为进化到了顶点，它们都完全舍弃了武器，反而如同最原始的野兽一般，纯粹依靠自己本身。
　　即使是这样，它们依然强悍的可怕。
　　无笙在交手中便察觉到了不对，逐命丝只能限制它们一部分，谢微言似乎也被某种东西压制得厉害。
　　这是最血性原始的搏斗。
　　现在的战场上，无笙与谢微言联手抵御着其中一只，另外一只则被林梓与顾凉堪堪制衡。
　　而轮屿江站在外围，地上不时有着携带尖刺的藤蔓出现，在他的操控下封锁限制着实验体的行动轨迹。
　　但是场面很快就出现了意外。
　　血肉被刺穿的闷响声响起，无笙急忙回头。
　　只见林梓的防护服上被破出了一个巨洞，明黄防护服上沾染了暗色的液体，铁锈气息伴随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林梓再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嗬嗬”的吸气声。
　　一只手，从他的胸口穿透。
　　作者有话要说：
　　谢微言（自闭中）：前夫前夫，我竟然是前夫呜呜呜。


第42章 自私的基因：17
　　生死边缘是什么感受？
　　从前还在医院时, 林梓曾俯视过无数奄奄一息的病人。
　　重病患者的眸子到了最后总是浑浊的，像是永远蒙着一层翳，微小的希望被隐藏在层层云翳后。
　　只是现在, 似乎轮到他自己了。
　　那双冷淡的眸中, 黑色的瞳孔开始扩散，逐渐与四周的眼白融在了一起。
　　直到贯穿胸口的手被抽了出去, 连带着他已经力竭的身子, 也不由得顺着那股子力踉跄了几步, 便笔直地朝着前方倒去，气息逐渐微弱。
　　而在那个被林梓鲜血染红的手臂上, 无笙突然注意发现, 上面标记着一个小小的“A”。
　　原来这个是1号实验体。
　　缠斗间隙中，林梓流出的血逐渐染红了地面。
　　在最后存有意识的某刻，林梓将所有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两个实验体依然凶悍，顾凉一人对战明显更加吃力, 也没有额外的精力看向自己。
　　轮屿江, 那个小孩的背影因为力量透支而微微颤抖着。
　　无笙……
　　为什么他看自己的眼中却有着笑意？
　　无边的混沌连带着睡意袭来，伴随着游戏疯狂的提示音，他终是缓缓阖上了双眼。
　　【玩家林梓请注意，您的生命值正在持续下降中！
　　玩家林梓请注意，生命值即将跌破100！
　　玩家林梓请注意, 您已经进入濒死状态！
　　……
　　玩家林梓生命值归零，确认死亡。
　　……】
　　在就在外面的赌桌传来一声声哀叹时，系统的播报声却再次传来。
　　【检测到玩家林梓的生命值归零，现自动使用存档点！
　　读取存档点中…….
　　读取成功！】
　　地上那血肉模糊尸体突然就消失在了眼前, 尽管是少年老成的轮屿江, 面上也终于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
　　谢微言在交战中分神询问：“你安排好的？”
　　无笙一脚踹向二号实验体, 并未言语。
　　之前顾凉问他，为什么老是在看来宾守则。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尽管这个基地一直在进行着轮回，但无论是轮回了多少次，无论他们被当作了多少次的养料，但有一个东西，它是固定不变的。
　　那就是玩家灵魂本身，以及其游戏仓库。
　　目前已知，能够在一定情况下回收玩家仓库道具的，便只有存档点。
　　如果一个玩家的生命值清零，被动进行存档，那游戏就会将那个玩家的时间，强行拨回到他/她存档的时刻，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时间线其实是倒回的。
　　但是在这个副本，轮回也好，养料也好，都是游戏推动剧情所必须要去做的。
　　换而言之，无论他们被剧情杀给结束了多少次，这个副本的时间线也是一直在朝前走，因此他们仓库中的道具并不会被游戏强行收回。
　　当然，关于这样算不算是本次副本的一种提示，无笙不置可否，但是他很清楚，自己一定在第一次轮回中就发现了不对劲。
　　当时，所有的玩家第一次进入基地，在广播响起时，接待员热情地出来迎接。
　　“欢迎各位来到基地，这是来宾守则，还请大家务必熟读。”
　　那是一个笑起来满脸褶子的中年男人，他看向无笙几人，眼神虽说友善，但却更像是在数着肥羊。
　　直叫人心底发毛。
　　“当然，这个来宾守则也算不上多么重要，你们要是能够记住，丢了也没什么。”
　　尽管接待员这样说，无笙却还是在读完后那来宾守则后，将其放进了仓库中。
　　然后是第一次轮回……
　　“欢迎各位来到......”依然是那相同的说辞，与一模一样的接待员。
　　只是无笙却在自己的仓库中偶然看见了那本来宾守则，与那扉页上面留下的一笔痕迹。
　　于是在这次轮回中，他默默地划上了第二道痕迹。
　　在实验体的咆哮声中，第二次轮回开始了。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轮回中竟然出现了一个存档点。
　　抓阄之后，第一个存档点给了轮屿江。
　　于是，那本来宾守则上，不仅仅多了第三道痕迹，还多了一个life加上水波纹的简单记录（life译为生命，水波纹则是代表轮屿江）。
　　第三次轮回避无可避，无笙在闭眼时，看见了两个相互重叠的影子。
　　同样的，守则扉页上又多了几条印记。
　　第四次轮回中，第二个存档点出来了，不出意外地，在无笙早已做好手脚的抓阄纸条中，这次的存档机会被林梓收入囊中。
　　第五次轮回......
　　直到这次，他们需要真正地去面对三号实验体，也是最后一次轮回。
　　而所有玩家中，除却无笙与偷渡客谢微言，其余三人其实都已经在轮回中，拥有了各自的存档点，只是由于轮回会清除记忆，所以导致所有人都认为只有顾凉拥有存档点。
　　时间回到现在。
　　相比与实验体它们近乎变态的体力，僵持战下，无论是无笙还是顾凉，都已经气喘吁吁，有些力不从心。
　　而且他们身上的防护服实在太过厚重，不仅限制了灵活度，并且极大的增加了负重。
　　就像是让一个人戴上防毒面具去跑5公里。
　　放眼看去，只有谢微言的情况稍微好些。
　　而无笙正掐算着时间，他们现在只需要拖住这两个实验体就行。
　　另一边。
　　在一层的监控室中，刚读取完存档的林梓幽幽醒来。
　　他刚站起身，便发现在那凌乱的监控桌面上，放着一张格外显眼的纸条。
　　明显是被人从来宾守则上撕下的一页纸，背后满是手写字迹。
　　能看出这字的主人明显是一笔一画，写的格外认真，只是整体效果却依然...不太好。
　　林梓认真的辨认着上面的字迹，十分费力的解读着。
　　[读取了存档点的队友，请不要吃惊，这些话为无笙写于第五次轮回中。
　　事情发展到了这里，想来你也大概猜出了不少。
　　截至目前，这个副本里的所有玩家（除我之外），都已经拥有了存档点，并且根据我的观察，每一次的存档点都出现了相同地方，即一层监控室。
　　但我不能确定，究竟是谁最先被读取存档点（其实无论是林梓，或者是轮屿江我都很放心，但如果是顾凉...算了，三分之一的概率，我应该不至于那么倒霉），只是当你看见这张纸条之后，请拿起监控主机后的金色蔷薇种子，那是杀死三号实验体的唯一道具。
　　根据我自己的记录，我们一共在三次轮回中，拿到了那颗金色的蔷薇种子，但三次都死在了被游戏强化后一二号实验体手上（放心，这些只是剧情杀）。
　　并且，一二号实验体在当时基地被毁灭后，是被三号实验体给捡了回去，并且如同某种寄生生物，完全依托三号实验体才能存在。
　　当我们存档点能被触发，这便意味着我们进入了最后的轮回。
　　在最后一次轮回中，我难以推测，这次我们是否能够突破一二号实验体的封锁与包围。
　　所以请你带上这颗种子，从基地电梯再次前往四层，绕条远路，直接去抹杀三号实验体。
　　当然，你也可以怀疑我所留下的信息，但是我必须得告诉你，等你读取存档后，我们三打二，至多能拖十五分钟。
　　所以还请抓紧时间，至多纠结半分钟后就请上路吧，毕竟现在，我们的性命都掌握在了你的手里（地图在最后，个人认为其很是简单明了）。
　　注：对了，种子还是不要全部拿走吧，毕竟万一你没了，我们还有着两位有存档点的预备役。]
　　林梓：……
　　所以在之前，无笙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些的？
　　并且安排得这么精细，甚至完全没有将他自己的命放在心上？
　　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但林梓略微犹豫后，还是相信了这些东西是无笙所留下来的，毕竟副本想要抹去他们实在太简单了，这样谋篇布局反而多此一举。
　　只是这个字.....
　　林梓没有办法想象，这种字竟然是无笙所写出来的。
　　当真是，难以想象。
　　不过，他还是想起了无笙所强调的时间问题，为了不被全军覆没，林梓迅速地拿起了一颗种子，开始朝着电梯方向奔跑。
　　由于这次不需要寻找防护服和什么解离质剂，林梓直接从一层下到了四层。
　　电梯门一开，他便根据无笙画的地图，绕了个远路，不断地朝着深处跑去。
　　并不时的瞥着时间。
　　可即使在他全程的全速奔跑下，等其到达那画满黄黑色标识的大门时，时间也只剩下了不到五分钟。
　　五分钟，到底能不能毁灭三号实验体？
　　他不知道，只是机械地推开了大门。
　　出乎意料的，里面并非充满着黑暗、血腥与憎恨，反而随着门的缓缓打开，透出了淡黄色的温暖光芒。
　　林梓皱着眉，再次低头看了眼时间，右手虚虚地握着，感受着掌心种子的存在，反而让他有种真实感。
　　但是这个种子到底应该怎么用？
　　直接甩出去？
　　眼瞧着现在已经避无可避，林梓反而开始冷静了起来，而他的所有情绪和思考，都在看见门内，那翘着腿坐在椅子上的人时，调动到了极致。
　　之前玩家只在监控视频与三层错乱空间里看见的人，如今就这样大剌剌地出现在他眼前。
　　那张极其英俊又深邃的面容，正随着它的靠近而越发清晰。
　　林梓的身躯绷得极紧，只有靠近三号实验体的人，才能够清楚感受到，那是如同野兽，如同顶级掠食者般的存在。
　　只是，还没有等林梓开口，那实验体竟然抢先说道：“博士，您终于回来了。”
　　林梓：？？？
　　如果现在在这里的人是无笙，那他一定会顺水推舟地应答，但可惜，现在在这里的却是林梓。
　　他并没有开口回答。
　　三号实验体似乎并不在意，它看了眼林梓，接着开口：“您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林梓依然没有开口。
　　它像是早已习惯这样的态度，开始自问自答道：“嗯好，清炒虾仁，还要别的吗？”
　　有那么一瞬间，林梓都怀疑这个实验体其实已经疯了，甚至是患上了某种臆想症之类的精神疾病。
　　可他看向自己眼神，里面充满着认真与温柔。
　　林梓略微沉默，最后轻微的点头。
　　但此时，林梓不由的在思考一个问题。
　　这里没有厨房，这个实验体要怎么去做饭？
　　三号实验体想来也是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转过身，笑望着林梓。
　　而直到这时，林梓才隐隐察觉到了一些，他们之前所忽视的东西。
　　尽管之前，玩家通过某种途径所观察到了三号实验体，它虽然在林辛博士面前略显呆愣，但他们却都忽略了，它其实是个顶级实验体的事实。
　　它的智商或许在发育完全之后要远超人类，但是在人类这样错综复杂，连他们自己都无法认清的感情面前，他就如同一个孩子一样喜欢耍耍把戏，喜欢的就固执的抢过来，厌恶的就去彻底毁灭。
　　在它的世界中，黑与白是如此的界限分明。
　　察觉这点，林梓开始感到一阵阵后怕，他毕竟不是真正的林辛博士，万一这个实验体突然暴起……
　　朝后迈去的脚步还没有彻底落下，林梓就被三号实验体给抓住了衣领。
　　防护服连着他胸前自己的衣服，都被一齐撕开来。
　　“在我面前，博士，你不需要穿着这些。”
　　【玩家林梓请注意，您的防护服已经破损，请尽快寻找新的防护服，避免长时间暴露在高污染环境中！
　　请玩家林梓尽快远离高危实验体！
　　生命值持续下降中：1100→1000
　　异化程度：9.8%】
　　林梓亲眼看见自己的左手，在一阵撕心裂肺的痛痒中，长出了雪白如同鱼鳞般的东西。
　　他看着三号实验体，右掌掌心因为紧张而有些湿润，但那干枯的种子却依然没有丝毫动静。
　　自己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而在另一边，无笙几人的情况也算不上好。
　　他被二号实验体给击中了腹部，剧痛瞬间传来，谢微言见此连忙放弃了进攻，飞身过来将他给接住。
　　两人都是踉跄了几步。
　　无笙艰难的咽下一口血腥，他估计刚才那一击，已经将自己的内脏给打破了。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
　　这两个实验体要比他在《来宾守则》上记载的强上不少，难道因为这次是最后的轮回？
　　这样虽然能够解释得通，但也有些牵强。
　　不知道林梓那边怎么样了……
　　无笙的指尖略微抖动，逐命丝在空中悄然前进。
　　又是一声闷哼传来，无笙望去，发现顾凉被一号实验体给扭断了手臂，此刻正被其死死掐着脖子提起。
　　如果刚才还只是猜测，那么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两个实验体一定因为什么原因，能力被大幅度地增强了。
　　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再次加强，甚至超过了剧情杀时的强度。
　　【玩家顾凉生命值归零，经检测现无生命体征……】
　　【玩家轮屿江生命值归零，经检测现无生命体征……】
　　……
　　【玩家顾凉，玩家轮屿江自动读取存档点中……】
　　眼下，在这两个高度危险实验体前的，便只剩下了无笙与谢微言两人。
　　但谢微言到了此时，仍旧是一副不着调的模样，听他说道：“研究员先生，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时，无笙便将口罩扯了下来，任由自己暴露在高度污染环境中。
　　他没有浪费任何一秒，直接贴上了那张淡色的唇，将自己口中的血腥气恶劣的渡给对方。
　　但谢微言总是向着他的，包裹着他尖锐的羽翼。
　　这个吻转瞬分离。
　　无笙彻底褪下了身上的防护服，游戏警告声随即传来。
　　【玩家无笙请注意，请尽快穿上防护服，避免长时间暴露在高污染环境中！
　　生命值持续下降中：950→900
　　异化程度：20%】
　　他的双手已经被完全异化，虽然丑陋无比，但却比本身的血肉坚硬。
　　无笙看向那不远处的实验体，笑道：“既然是‘非我族类’，那要是我异化程度极度接近100%，与你们成为了相同的东西，也就拉近了与你们的身体差距。”
　　“相同族类，强者为尊，这是自然的生存之道，所有种族的刻骨铭心。”
　　只是，它们的力量要比无笙预计的强上不少，这样的发现让他有些烦躁。
　　如此便只能将生命值压得更低，才能有着更强的对抗。
　　他笑着，便携着逐命丝，准备再次冲上去。
　　谁知这次，却被谢微言给搂着腰抱了回来，褪去了之前的讨巧卖乖，他只是沉默又随意地站在这里，便有着极强而又轻描淡写的慑人压迫感。
　　只听见他的耳语：“抱歉，宝贝，我的到来，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无笙：只要不是顾凉就好。
　　顾凉：谢邀，又是被怀疑智商的一天。


第43章 自私的基因：18
　　谢微言不动声色地朝上瞥了一眼。
　　头上分明是封闭的实验室吊顶, 可他的目光却像是透过了其上层层阻碍，望向了更远的地方。
　　苍白之城。
　　赌徒们惊讶地发现，一向高清的电子屏幕, 竟然从刚才便开始频繁乱码。
　　那个顾凉和轮屿江怎么被双双秒了？
　　还有无笙刚才靠近谢微言是想要干什么？
　　不对, 一二号实验体怎么就没了？
　　被乱码雪花屏给疯狂扰乱思绪的众多赌徒，此刻周身萦绕着浓重的不满, 一时间, 游戏的报错电话被瞬间打爆。
　　而此刻快要到达神殿的黎白, 也通过之前留下的监控器察觉了异常。
　　这个副本的小型boss增强了？
　　怎么会这样？
　　是在针对自家队长，还是别人？
　　这位游戏中的天才辅助, 到了此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比起副本boss增强, 黎白更怕其中的某些地方出现差错，导致自家队长出来后缺胳膊少腿。
　　虽然他整天念叨着解散，但游戏内的所有内测玩家也好，公测玩家也罢, 他们都十分清楚, 在黎白这个怪人的心中，队友于他如同家人。
　　但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黎白深呼一口气，望向前方巍峨的大殿，垂首披上了斗篷。
　　逆位神不喜欢看见生人的脸。
　　十座巨大的雕像矗立在不远处, 云霭将他们的脸蒙上了一层薄纱，脚下踏着枯萎的残花。
　　穿上斗篷之后，黎白便只能露出一个下巴，视线被遮挡得尤其厉害, 所能见的, 只有自己脚下那一亩三分地。
　　所以他只能垂着头, 一步步迈得格外小心。
　　但这些或许就是那位神想要的，他想要看见所有人都步步惊心，满怀畏惧的模样。
　　黎白在内心翻了个白眼，缓慢地迈进了神殿。
　　游戏内。
　　谢微言剧烈喘息着，他方才强行冲破了规则的压制，一二号实验体现在已经是头身分离。
　　但，很少有人能够冲破规则压制，并承受其带来的惩罚，那是一种极端的折磨。
　　只见谢微言额上泛起细密的冷汗，汇聚着，顺着墨发不住滴落，如此痛苦下，他却依然挺直着脊背。
　　刺耳的警报声在耳边响彻，听其嗤笑一声，说道：“怎么，只许你耍赖，不许我犯规……”
　　无笙扶着谢微言，让他能够堪堪站稳。
　　谁知这人到了现在还不老实，偏头靠近自家媳妇的脖颈，嗅着那熟悉的气息闷闷开口：“我其实很能打的，这次是个意外。”
　　无笙：“嗯。”
　　“不是你的前夫……”
　　“嗯？”
　　“可我只是一个实验体，要是我现在吻了你，那你算不算是出轨？”
　　无笙：……
　　什么时候了，还拽着最后一丝马甲呢。
　　“不算，我和他已经离婚了。”
　　闻言，谢微言终是忍不了这个小没良心的，直接凑了上去。
　　极致的纠缠中，无笙却并没有闭眼，那长长的眼睫轻颤着，里面的墨色眸子却无比深沉。
　　谢微言似有所感，伸手捂住了无笙的双眼，靠在人耳边轻声喘息着。
　　他受不住。
　　受不住无笙那双平淡的眼、那双始终注视着他、质疑他、拷问他的眼。
　　就像是在那一天，他问向自己的话。
　　值吗？
　　你做这一些值吗？
　　谢微言甩了甩脑袋，他现在整个人都充斥着过度透支力量后的疲惫感，这些使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懒洋洋地。
　　但无笙能够感受到，他现在正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谢微言再次开口：“没有时间了，我亲爱的研究员先生，请等着我来找你。”
　　他说着，便缓缓阖上了眼。
　　无笙依然是环抱着他的姿势，面上似乎没有分毫动容。
　　但干燥的实验室地面上，却陡然出现了一滴水渍。
　　他的长发遮挡住了眼睫，投下的阴影使其面容难以被窥视。
　　低语声响起。
　　“所以你一定要快一些，否则我真的就要去找下一个了，我的前夫。”
　　似是一声轻笑，无笙并未穿上防护服，就这样直接朝着三号实验体的所在走去。
　　在他身后，是一地的尸体。
　　【恭喜玩家无笙解锁收藏栏！
　　其一：实验体004（档案名：万象）
　　其二：？？？
　　其三：实验体002（档案名：焚毁的失败品）
　　其四：实验体001（档案名：焚毁的失败品）】
　　距离完成收集栏只剩下最后一点了，根据无笙的推断，这最后一处应该存在于副本boss身上。
　　三号实验体……
　　他想着，而早已放出去的逐命丝，此刻也已经寻找到了三号实验体的所在地点。
　　那边的情况似乎算不上好。
　　林梓的防护服被三号实验体给强行扒了下来，但并没有游戏警告声响起。
　　在这个实验体的周围，似乎并不存在污染，他这样想着。
　　但有一点非常奇怪，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自己对这个高危实验体的情绪，已经从紧张逐渐发生了转变。
　　变成了一种十分复杂的情感，并且相应的，他掌心的那颗种子，在谁也没有发觉时，悄悄冒出了芽。
　　此时，无笙也终于赶到了现场。
　　而那颗已经发芽的种子，似乎随着无笙的到来，瞬间加快了生长。
　　霎那间，伴随着花开的声音，无笙与林梓听见了三号实验体的心声。
　　[听说人类的一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孤独的，很多事需要一个人做，很多委屈痛苦需要一个人去承受。]
　　只是浅淡的一句话，林梓却不知为什么红了双眼，他看向三号实验体，问道：“这些话你有告诉林辛博士吗？”
　　三号实验体摇了摇头，回答：“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博士。”
　　“你找错人了，但我很抱歉听到这样的一个故事。”
　　“我没有找错人。”
　　眼看着两人陷入了沉默，顾凉和轮屿江却突然各自抱着一摞资料站在了门口。
　　瞧着轮屿江那完全被资料遮挡的身躯，无笙疑惑的偏头：“你们是不是拿错纸条了？”
　　顾凉与轮屿江对视一眼，顾凉一向不太聪明的脑子，此刻终于转得快了稍许，他阴沉着脸看向轮屿江，默默开口：“所以我们是被他给安排的明白？”
　　轮屿江问向无笙：“那你怎么能够保证第一个读取存档点的会是林梓？”
　　无笙笑的露出一口白牙，回答：“这还不简单，如果当时最先撑不住的不是他，补一刀就好了啊。”
　　林梓：……
　　我还在这里，你要不要稍微收敛一下？
　　轮屿江：“那你还在纸条上写什么，‘我不确定来的是谁？’”
　　谁知无笙的眼神更加无辜，说道：“万一，万一出意外了，还是得留个后手。”
　　轮屿江眼神沉默了一瞬，他明白了无笙的意思。
　　在这个副本的前几次轮回中，无笙并不是毫无条件的帮助他们获得存档点。
　　换一种说法，那就是这个人已经在心中算好了他们的价值，谁的性命需要在什么时刻交出来，谁需要在什么时候读取存档点，从而顺着他的安排去完成接下来的目标。
　　如果中间稍稍出了差错，他就会出手，将差错拨回正轨。
　　轮屿江越是深思，越发感到脊背发凉。
　　偏无笙还一脸笑容地走了过来，接过他手中沉重资料。
　　小孩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什么时候想到记下这些事情的？”
　　无笙像是思考了一瞬，转而答道：“在我们进行第一次轮回的时候，就有着一个傻子，每天跑到我房间，在桌子上留下鬼画符一样的提醒字句。”
　　现场所有的，都看过无笙字迹的人：……
　　鬼画符，其实也要比您的字好认一些，真的。
　　只是他们都很有默契的跳过了这段插曲，无笙将两人带来资料大致翻阅之后，突然抬头：“你们不用管我，继续啊。”
　　众人：......
　　氛围有些尴尬。
　　在这样的寂静中，顾凉与轮屿江却突然听见了游戏传来的警示声。
　　【请玩家顾凉，玩家轮屿江注意：请轻快寻找新的防护服，避免长时间暴露在高度的污染环境中。
　　注：此间暂时没有高于警戒线的污染物，暂不扣除生命值。】
　　顾凉连忙朝着自己身上看去，他分明没有受到攻击，身上的防护服又怎么会破损？
　　就在他检查时，却突然发现，自己原本装着金色蔷薇种子的口袋，已经被发芽的植物给冲破了阻碍，但由于这个防护服实在太过厚重，加上他的力量被大幅度消弱，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只是这颗种子，怎么会突然发芽的？
　　这时，无笙突然合上了所有的资料，他抬起双手，下颚微抬，无数的纸张被逐命丝给穿透，在空中被串联在一起。
　　而此刻，便听见他说道：“到时间了。”
　　这个房间在瞬间被植物给占领，无数的地砖被翠绿色的藤蔓所顶出，其上又刹那间绽放出数朵金色蔷薇。
　　在被带入回忆的那一瞬，顾凉却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他刚成为十座的时候。
　　当时的神谕，就是伴随着这样的花朵而出现的。
　　首座曾告诉过他，金色蔷薇的绽放程度，就代表着神的心情。
　　顾凉看向无笙负着手的身影，一瞬间有些挪不开眼。
　　而无笙此刻念念有词，他正在读着秒数。
　　为期五日的开放日，此刻就只剩下一个小时了。
　　在这一个小时之内，他们又能否在回溯的时间里成功解决三号实验体。
　　漫天飘飞的实验报告中，没有谁注意到其中某一张的结语，那是一行正红的字迹。
　　“三号实验体除非自我消亡，否则无法彻底毁灭。”
　　其实在第三次轮回中，林梓就曾问过无笙。
　　“我们真的只拿一颗种子，去对付那样高危的实验体吗？”
　　无笙当时回答道：“如果你只是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稚童，却突然有人给你递了一把刀，让你去杀一只看起来十分凶残的猛兽，这个时候你会怎么想？”
　　林梓思考着，回答：“实力差距太大，应该另外寻找办法。”
　　无笙打了个响指，认可了林梓的结论。
　　所以这个副本，从一开始就没有让他们用一颗种子去找三号实验体硬拼，而是让他们在这个错乱的时空中，去寻找真正的解决方法。
　　种子不是武器，它只是媒介。
　　当一株不认识的植物只是种子时，没有谁能想象出它会长成什么样子。
　　开什么颜色的花，结什么模样的果。
　　它的存在，便如同生命的最初，充满了未知与希望。
　　但其中，无笙自然也有着赌的成分。
　　很明显，他赌赢了。
　　随着一朵朵蔷薇不断绽放，时光在飞速地倒回着。
　　如同走马灯一样的回放，无笙只是静静地站立在那儿，神情带着些许落寞。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已经暂时离开了。
　　干干净净，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本基地内所有研究人员请注意，受海底火山运动影响，请各位避免随意走动。”
　　…….
　　“本基地内…….”
　　…….
　　无笙低头，发现自己身着整洁崭新的制服，四周人来人往，正不时讨论着什么。
　　“听说林辛博士手下的那个实验体又出问题了？”
　　“对，但好像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被罚去关禁闭室了，算着日子，今天也该出来了。”
　　“嘘，我和你说，之前第二研究组组长去找过林辛博士，说是要借三号实验体两天，去做一个什么承受力极限测验，结果不仅被林辛博士给拒绝了，那组长本人还被狠狠地骂了一顿！”
　　“实惨，原因是什么？”
　　无笙正听着，突然看见林梓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眉头一皱，语气严厉。
　　“三号实验体有自己的思想，我希望大家可以给予他一份尊重，并且，他曾在袭击中救了不少的基地研究员。”
　　那两个年轻研究员连忙垂下脑袋，低声回答：“明白了，林辛博士。”
　　无笙有些惊讶，因为林梓似乎并不记得他了，两人擦肩而过，他转过头望去，却只能看见人匆忙离去的背影。
　　衣角突然被人扯了扯，无笙顺着角度低头。
　　果然是轮屿江。
　　听他说道：“林梓那家伙的记忆似乎出了一些问题。”
　　无笙盯着那人离去的方向，点头，突然询问：“顾凉人呢？”
　　此时猴舍，顾凉正和一只猴子龇牙咧嘴，吵得不可开交。
　　顾凉：“老子在笼子外面，呵，你龇牙有什么用，有本事出来啊。”
　　猴：……
　　外面传来某位研究人员的声音：“顾凉，无笙特助找你，在一层休息间，你过去一下，话我带到了啊。”
　　顾凉扯了扯衣领，继续嘲讽：“蠢猴，永别了。”
　　猴：……
　　无笙坐在沙发上，正端着一杯咖啡。
　　许久，他看了时钟，才见顾凉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
　　无笙：这倒霉孩子到底怎么了？
　　但他没有发问，只是平淡地扫了一眼顾凉，开口：“直接下四层，我打听过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嘛，就是现在的基地还没有被封锁，这张ID卡足够我们畅通无阻。”
　　无笙笑着，手中拿出了那张艾克里尔博士ID卡，眼眸一转。
　　“但坏消息是，如果我们再不快点，就没有时间在这里解决掉三号实验体了，毕竟小顾凉磨蹭掉了整整十分钟。”
　　他又看了一眼时间，再次补刀：“欧，现在我们只剩下40分钟了。”
　　顾凉：这人故意的吧？
　　轮屿江也是表情古怪，补充道：“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
　　而在此刻的四层，林梓终于与三号实验体见面了。
　　不，现在应该是林辛博士。
　　紧闭室内，三号实验体高大的身躯正蜷缩在角落，陡然开启的大门携着明亮的灯光一齐涌入。他被刺得睁不开眼，却在瞥见林辛的身影后，不停地眨着眼，想要看清来人。
　　眼泪在不住地流着，他却笑道：“你来啦。”
　　声音虚弱，却带着一股子难以掩饰的欣喜。
　　林辛开口：“将他带到我的休息室去。”
　　闻言，他身后的护卫面面相觑，一人有些犹豫的开口：“博士，这样不太好吧，这东西刚才伤了人。”
　　林辛转头，语气算不得好：“你要是不想要这份工作，有的是人稀罕。”
　　那护卫身体微微一颤，连忙应答下来。
　　很快，三号实验体就被带到了林辛的休息室内，这里装饰简洁，空气中弥漫着极淡的消毒水气息。
　　只是林辛想来也是没有料到这个实验体竟如此不安分，他刚关上了门，便被其猛地按到了门扉上，双手被他的一只手所紧紧禁锢着，一具身躯就这样压了上来，吐息尽数喷洒在他的耳边。
　　三号实验体仍然闭着眼，以缓和突然看见强光的不适，却在不停嗅闻着林辛的气味，唇边勾出一丝痞笑。
　　“博士，我抓住你了。”
　　“或者说，您亲自将自己送上了门。”
　　身上那人的钳制十分有力，林辛狠命地挣扎着，也无法挪开半分，只能压着声音，试图这样，能让人听上去感觉到他的凶横。
　　“你最好放开我，还想再回禁闭室吗？”
　　三号实验体轻啄着他的侧脖颈，在上面吮出一个个红痕。
　　察觉到他在干什么的林辛瞬间暴怒，也不再顾及涵养，骂道：“妈的，你在干什么！别在我身上弄出痕迹，我看你是真得再回禁闭室里好好冷静冷静！”
　　谁知他看向林辛，眼睛里满是认真，“不会再回去了，我们马上就自由了。”
　　他说着，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低低地笑着，补充道：“为什么不可以留下痕迹，您是忘记了之前吗？”
　　之前...之前...
　　林辛睁着双眼，想起了那段荒诞糊涂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控制不住辣，越来越bt的某酒。
　　顾凉：正在与猴吵架ing。
　　无笙and老谢and小江and林梓：一脸嫌弃。


第44章 自私的基因：19
　　那是他第一次看清楚自己的心。
　　基地里的日子其实过得很快, 转眼间，他们便已经相处了好几年。
　　彼时林辛的一个眼神，一个习惯性的小动作, 或者只是一个轻微的皱眉, 三号实验体都能清楚明白他的心情。
　　林辛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夏至, 太阳已经前往了最北方, 暂时歇脚在北回归线上。
　　阳光灿烂, 海风微咸。
　　他就站在礁石上，冲着自己鞠躬致谢, 动作优雅, 却像是一个十足的无赖。
　　后来他说了一句什么？
　　林辛有些记不清了。
　　那是在人迹罕至的背光处，自己被他扛进了研究基地，一路躲避着监控与人影，如同两只仓皇逃窜的实验体。
　　后来, 他们终于闪进了自己的休息室, 房门被不算温柔地合上，伴随着上锁时发出的细碎声响。
　　潮水反复拍打着细沙，便见一只手无力地攀附上玻璃窗，洇出了浓重的水雾。
　　战鼓将歇时，林辛险些跪倒在地, 而他却一手捞住了博士精瘦的腰，将人重新按回了怀中。
　　年轻的博士眉头微蹙，下颚却在一瞬间抬得极高。
　　一声难以抑制的闷哼从嘴边溢出。
　　潮水退去许久后，林辛才堪堪睁开了眼。
　　夜幕上, 北斗七星无比明亮, 末端的摇光倒映在林辛眼中。
　　他偏过头, 伸手扶上眼前人的侧脸。
　　在那一瞬间，三号实验体便似有所感地睁开了眼，一双眸子漆黑又温柔，此刻正安静地看向林辛，并如同某种大型猫科动物一样蹭着他的掌心。
　　林辛久久地凝视着他，再也无法挪开眼。
　　如果能够拥抱这样炽热的光与热，似乎也不会留有什么遗憾了。
　　如此想着，他便逐渐放软身子，迎上了三号实验体再次袭来的动作。
　　耳边传来了低沉欢愉的笑声……
　　次日，林辛才哑着嗓子，按住某人的脑袋，说道：“我现在很累，所以别笑，别闹，别动，也别说话。”
　　某个实验体如今倒是乖觉，讨着巧询问：“那我最爱的博士大人，您允许我喘气儿吗？”
　　林辛一巴掌拍在人脸上，说道：“准了。”
　　耳边再次传来笑声，林辛哪怕是闭着眼，也能感受到他难以抑制的喜悦。
　　连带着，他自己嘴边也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
　　“你在笑？！”声音主人十分的惊喜。
　　“是你看错了。”故作冷漠的声音。
　　“我没有，你就是笑了。”
　　林辛干脆翻了个身，直接背对着三号实验体，不再开口。
　　直到后面，那个总是带着邪气笑容的00号实验体，出现在了林辛面前，似是十分兴奋：“看我发现了什么？”
　　“你们会是很好的实验对象。”
　　当时，林辛看着00号实验体，却无端地联想起玻璃展柜中的某种冷血动物。
　　他也突然明白，在离开这里之前，自己得和三号实验体保持距离。
　　或许是连自己都必须欺骗的程度，才能够逃离00号实验体的视线。
　　于是他重新提起了冷漠，严厉与极强的距离感。
　　回忆逐渐与现在融合，身后的门扉冰冷又坚硬，在某一瞬间，眼前的热源让人无比迷恋。
　　林梓怔愣着，眼眸毫无焦距。
　　但在此时，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人语，带着零碎的“实验”、“实验体”、“三号”等字眼。
　　他像是突然惊醒，猛地推开了身上的三号实验体，平复着剧烈跳动着的心脏。
　　而三号实验体则顺着林辛的发力朝后退去，眼中划过一抹哀恸与惋惜。
　　身后传来敲门的声响，有人在外用冰冷的口吻询问：“林辛博士，从禁闭室出来的三号实验体，理应由我们小组接手。”
　　林辛换了件高领的上衣，才沉着脸开门，说道：“他自从五年前被我接手，此后便不应该由无关人员过问。”
　　门外的人扶了扶眼镜，反驳说：“对，您是接手了三号实验体，但并没有任何的相关文件证明，三号实验体已经属于您。”
　　“如果没有先例的话，那我们现在就是了。”
　　来人说着，只是一个抬手，便有一队装备精良的护卫闯进房门，手中拿着沉重的锁链与镣铐。
　　林辛开口，话语中满是压抑的怒火，“谁给你们的权力，从我的手上抢走研究课题？”
　　话音刚落，一张有着许多官印的许可证便出现在林辛眼前，就像是断头台上烂掉的最后一条绳索。
　　半响后，林辛深呼一口气，开口：“今天的事情，我会如实上报。”
　　“那就敬候佳音？”
　　来人的动作十分迅速，在他们擦身而过时，林辛猛地抓住了三号实验体的手臂。
　　谁知他却对林辛眨了眨眼，以口型说道：我会回来的。
　　林辛怔怔地望着他，心想：这是你自己说的，一定要信守承诺。
　　紧握的手，被人有礼却不容拒绝地掰开。
　　在最后，所有人都已经离去时，那拿着许可证前来的研究人员突然咂舌：“嗯，真是感人。林辛博士，那位让我转告您，三号实验体接下来要进行的可是痛觉承受实验。”
　　林辛猛地抬头，怒视着这个长相抱歉的研究人员，一字一句：“整个基地如果被一个实验体给接手，那它的结局，你们会比我清楚。”
　　他对降临基地的00号实验体，一直有种难以表达的不喜。
　　语毕，林辛便迅速带上了手套，迈步赶去实验室。
　　他要亲自参与这场实验，无论怎样都要保下三号实验体，然后...
　　脚步似乎僵硬了一瞬，但又立刻恢复了正常。
　　然后，自己便带着他，永永远远地离开这个地方。
　　一切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
　　而在转角处，无笙几人正不时的比对着时间，尤其是轮屿江，那小孩几乎是每看一次时间，眉头便皱的更紧一些。
　　听他询问：“现在怎么办？”
　　无笙终于不再环抱手臂，同时站直了身子，说道：“能怎么办，我们也去实验室。”
　　那是这一切发生的源地。
　　-
　　在这座基地最为森严的地方，时间悄然流逝着。
　　由于轮屿江身形与身份的特殊性，无笙索性将他与顾凉留在了外面，只身一人进入了实验室。
　　扫过ID卡后，守卫尊敬的开口：“无笙特助，请问您这次是前来协助林辛博士？”
　　无笙略微颔首，而那守卫眼中像是闪过了什么，却仍旧将他放了进去。
　　里面的情况可算不上好。
　　在众多神情淡漠的研究人员中，只有一看上去稍显年轻的人神色焦急。
　　在不远处，三号实验体的脸色很差，身上时不时便会出现痉挛与抽搐，此刻正被林辛死死地抱在怀中。
　　艾克里尔都快哭了，现在他的模样与之后写信时，那副吊儿郎当却运筹帷幄的从容全然不同，此刻他拉着林辛博士衣摆，说道：“他们下手太重了，您去哄哄它，快哄哄他，他压根不听我们的话。”
　　林辛听着，环抱住三号实验体，不住地拂去其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半响后，他高声说道：“去取镇静剂！”
　　巴托酸盐之类的镇静剂可以缓解极度紧绷的大脑，同时切断神经递质传导，能让现在的三号实验体，不再具有如此强的攻击性与痛苦。
　　林辛看着他身上被电击后留下的痕迹，眼眶有些酸楚。
　　年轻的博士在俊美的实验体耳边开口：抱歉，我来晚了一步。
　　不过须臾，他似乎得到了回应，极其微小的点了点头。
　　镇静剂送来了，在注射的一瞬间，警报声响彻基地。
　　一时间，他们眼前的蓝白实验室被红色灯光所覆盖，几乎所有人的神经都在这一瞬间紧绷起来。
　　林辛替三号实验体解开了束缚带，警报声如同号角，博士亲手打开了笼子。
　　于是在一瞬间，基地内的所有实验体便彻底失控了。
　　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
　　没有人说得清楚，就像是没有人知道笼子浴盐浴盐里的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渴望蓝天的。
　　无笙眸子一暗，他悄然溜出了实验室，与顾凉两人会和。
　　几人刚碰头，在走廊明灭的暗红色灯光中，轮屿江突然开口：“有一点很奇怪，这些实验体的袭击似乎很有规律。”
　　顾凉也难得点头，他刚才正准备着反击，却发现那些形态怪异的东西，眼中似乎压根没有他们的身影，只是呼啸的朝着前方冲去。
　　什么动物都有，或者不只是动物。
　　无笙略微点头，说道：“正常，你们还记得艾克里尔博士最开始的手稿吗？”
　　轮屿江与顾凉回忆了片刻后，点头。
　　“事情其实很简单，我们在之后线索中得知，整个基地的实验，其实都是因为00号实验体的到来，而进行的。”
　　无笙说着，眼中似乎还含着笑意。
　　轮屿江拍掌，说道：“我明白了，既然这个基地到了最后，它的掌权者已经是00号实验体，不再是人类了。”
　　“所以，对它而言，实验体是人或者不是，都是不重要的吧？”
　　无笙点头，又看向顾凉叹了口气，继续开口：“就是这个道理，正是随着00号实验体的到来，各种实验才逐渐开始扭曲。”
　　“‘神的禁令，镌刻在第20号染色体上’，神究竟在禁止人类去做什么？”
　　“人类本不应该去窥探，00号实验体却大张旗鼓地带着研究基地进入了禁区，他的实验对象从一开始就不只是实验体，而是整个基地内的所有生命。”
　　“艾克里尔博士在之后所说的那种新型病毒，很可能压根不是病毒，而是一种人类无法承受的，超越基因的异变。”
　　轮屿江皱着眉头，说道：“所以，现在三号实验体是在进行‘肃清’？”
　　无笙点头，转身看向从走廊深处缓步而来的东西，开口：“对，肃清阻碍。”
　　顾凉终于接上了话，站起身子活动着手腕，说道：“那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帮他清理垃圾，避免他的失败，对吧？”
　　在刺耳的警报声中，00号实验体，与其身后跟着的01，02号实验体，他们正随着距离的拉近，而逐渐露出真容。
　　最前方的少年容貌精致，身着唐衣，手捻佛珠。
　　“哎呀呀，这是什么？死了都要爱，棺材没有盖？”
　　看清少年面容的一瞬，轮屿江与顾凉同时回头望向无笙，瞳孔中满是震惊。
　　作者有话要说：
　　无笙：怎么样可以让这孩子不那么蠢？在线等，挺急的。


第45章 自私的基因：20
　　顾凉都被吓得变了声, 指向缓步走来的00号实验体，惊愕道：“这这这这....你的复制品跑出来了？”
　　在差点咬着舌头之后，他又迅速否定了自己刚才的结论, “不对, 我们现在不是在基地失控之前吗？按理来说，我们的第一个复制品都还没有出现吧？”
　　并且复制品一旦成熟, 就代表着主体将会陷入极度虚弱, 想到这里, 他目光不由得瞥向无笙……
　　啧，感觉这货还挺生龙活虎的？
　　轮屿江到底更要冷静一些, 他注视着那些缓缓靠近实验体, 在缄默中不住地观察。
　　00号实验体走得近了，他那张与无笙一模一样的脸，便显得更加诡异。
　　若要仔细看去，两人的差别其实还是很大的, 特别是无笙与那00号实验体站在一起时, 他们之间的差别就变得更加明显。
　　无笙身上更多是一种强烈的亲和感，他的神态总是格外柔和，那是许多年时光给他浸润出的温和假象，只要他想，就可以永远维持下去。
　　而那00号实验体则更多的是一种桀骜, 或者说是对自己能力的一种极端自信，认为没有其他东西能够打破自己的谋算。
　　两个“无笙”对视着，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
　　但站在无笙身边轮屿江却能感受到，这人的心情似乎并不美妙。
　　最终, 还是00号实验体率先开口, 它似乎有些疑惑：“你难道看见我的很吃惊吗？”
　　现在的无笙, 眼前不断重复着谢微言冲破规则，将01、02号实验体毁灭后离去的模样。
　　只是心中越发愤怒，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温和，听他回答：“没有，第一次看见这么精致的...嗯，赝品。”
　　00号实验体一挑眉，回道：“可别这样说，我们可是您亲手创造出来的。还请您不要生气，毕竟这个地方发生的一切，以及我为什么要做出那些的复制品，您难道看不出来吗？”
　　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暗哑，更加靠近无笙，盯着他的眼睛轻声开口：“我这不是在模仿您曾经的所作所为嘛，这种宛如造物神的权柄，谁都想要拿起来试试，看自己能否将它紧握在手中，不被其他人给夺取。”
　　无笙眉眼一压，直接伸手擒住来人的下颚，冷声询问：“你什么意思。”
　　00号实验体笑得猖狂，却没有了其他话语。
　　出乎意料的，他似乎并没有无笙本人那样强悍的武力。
　　空气中逐渐弥漫上了污染，那是由于实验体暴动而被带出来的。不巧的是，在这曾经的时间线上，几人都没有穿防护服。
　　于是游戏的警告声再次响起，伴随着不断地下降的生命值，异化悄然而至。
　　无笙的双手逐渐膨胀，雪白的绒毛不断长出，爪尖收拢着，最后是巨大的粉红肉垫。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喃喃道：“白狮吗？”
　　时间不等人，无笙眼神一狠，一巴掌扇歪了00号实验体的脑袋。
　　而那实验体，这个副本中的始作俑者，却像是引颈受戮般没有半分反抗，鲜血不住的滴落，他却只是顺着无笙刚才的发力而倒在地上，眼神空洞的望向无笙。
　　轮屿江感到有些恶寒，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那个实验体，脑袋都被扇得变了型，却仍然睁着眼睛看向无笙，虽然气息微弱，却并没有消失。
　　顾凉不算温柔的补上一脚，那张瘆人的脸便埋向了地面。
　　无笙的异变还在继续，而那被00号实验体带来的01、02号，像是被某种东西激活，浑身肌肉紧绷，像是会随时暴起，朝着三人袭去。
　　顾凉扔出一块实心的重物，却在半空便被弹开，那两个实验体周身像是有着某种无形的屏障，正周密的保护着它们。
　　某人瞬间嚎了起来：“凭什么这玩意有新手保护期？！垃圾游戏偏袒怪物是吧？！”
　　就像是孩子被母亲的子宫所保护着，他们现在确实没有办法伤害这两个东西。
　　【玩家无笙请注意，受到三号实验体面对全基地的攻击，所有实验体及接受人体实验的研究人员，生命值将大幅度持续下降。
　　生命值持续下降中：750→500
　　异化值：55%】
　　无笙怕自己控制不住力道，收着手，整个人有些踉跄地冲向轮屿江，开口：“我会控制异化到99%，解决这两个被00号实验体强化的东西。”
　　“他们应该就是三号实验体在几年前肃清时的变数，等到我将他们解决之后，记得，一定要将我们所有人，带回现实时间线去。”
　　这个00号实验体，它自诩为自己的创造物，无笙现在并不能理解它口中话语的意思。
　　但解决这个副本的麻烦，他还是能够做到的。
　　00号实验体作为一个完全没有武力的实验体，他之所以现身，激怒是其一，挑衅是其二，毕竟按照他说“我们”，便意味着，像他那样的创造物还有很多。
　　并且他应该还留了什么后手，才会在没有气息后，提升了一二号实验体的强度。
　　所以死亡对他来说，百利而一害罢了。
　　轮屿江扶住了无笙的肩膀，却被其身上的重量朝后压去，顾凉连忙过来搭手，随之开口：“为什么我们没有发生异变？”
　　一向涵养极好的小孩，此刻却疯狂压制住了想要吐槽的冲动，极快地解释：“‘非我族类’是在正常时间线，也就是几年后的第四层负面buff，但是我们已经利用种子跳到了从前的时间线上，以从源头上解决这件事。”
　　“所以我们不会发生异变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顾凉恍然大悟，点头后继续询问：“那为什么就他异化了？”
　　轮屿江抿着唇，不再开口回答顾凉。
　　埋了吧，没救了。
　　无笙守着一口气，艰难开口：“我的主线身份是实验体，发生异化很正常。”
　　顾头次听见一个人能把“自己不是人”这种理念，说的如此坦然寻常。
　　于此同时，那两个实验体像是终于吸收完毕00号的养分，周身的屏障似乎也在缓慢破碎。
　　顾凉看准机会，飞身上前，但砍向一二号实验体的长刀却依旧被无情的弹了回来，握刀的虎口被这道力量挣裂，鲜血泊泊的流着。
　　他的近乎破音：“我去，不是吧，还在保护期？”
　　几乎在各类游戏中，副本内的boss在出场动画播放时，其本身都会处于一种无敌的存在，看来这个游戏也是将这一点套用了过来。
　　一瞬间，几人不知道是该夸还是该骂。
　　在两人身后，一直在与原始杀戮本能争斗的无笙终是双腿一软，朝前跪去，他的影子在不断地扭曲、变化。
　　两边都在不停的异化，你追我赶。
　　于是自然界中几百万年的进化之旅，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被演算完毕。
　　在一二号实验体同时朝着顾凉与轮屿江冲来时，他们的身后也瞬间扑出一道雪白身影。
　　【玩家无笙请注意，您的生命值正在持续下降中：500→50
　　增加dubuff（负面增益）：濒死之人。
　　异化程度：98%】
　　顾凉提着轮屿江的衣领朝后跌去，堪堪滚出了战场。
　　兽类沉闷却又充满压迫感的低吼声传来，化为白狮的无笙朝后望去，兽瞳中眼神清亮。
　　轮屿江明白了他的意思，翻身趴在顾凉背上，揪着人的头发说道：“走！”
　　顾凉：…….
　　我可是堂堂第....
　　算了。
　　“去哪？”
　　“回去，先去找三号实验体，保证他那边的计划正常进行。”
　　“好。”
　　这段路程短得实在是有些可怜，顾凉很快便带着轮屿江赶到了实验室，推开门却看见双目无神的艾克里尔，正提着刀缓缓走向林辛背后。
　　顾凉一惊，正要冲上前去阻止，轮屿江却已经操控着藤蔓，瞬间夺走了艾克里尔手上的刀刃。
　　随后，更多植物缠绕而上，铺天盖地地捆住了艾克里尔，既不让他伤人，也阻止了他自伤。
　　林辛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发生的事情，此刻他脸上满是泪痕，正一点点擦去三号实验体嘴边不断呕出来的血沫子。
　　顾凉将轮屿江放了下来，两人悄然朝着他们走去。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高亢的狮吼，就像是角斗场中吹响的胜利号角。
　　在舍弃了武器，以肉 / 体为尊的食物链中，顶级掠食者胜利了。
　　轮屿江走上前去，轻声说道：“听见了吗，顺位二号及之前，四号及之后的实验体都已经被消灭了。”
　　毒瘤已经去了，但是事情却并非想象中那般美好。
　　原本应该存活到最后的三号实验体，现在却在急速的失去生命气息，轮屿江有些无措，他望向顾凉，又看了眼林辛。
　　林辛正抱着三号实验体，侧耳俯身，似乎在听着什么。
　　半响后，第一朵金色的蔷薇盛开了。
　　月华般的丝线，伴随着无数的蔷薇，绽放在了三号实验体的身上。
　　只是在破碎之前，他望向林辛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柔，并伸手捂住了爱人的双眼。
　　轮屿江喃喃：“他是自愿的。”
　　[除非三号实验体自愿，否则他无法被彻底消除。]
　　其实那是一场格外残忍的画面，林辛紧闭双眼，在血腥气味弥漫的实验室中摸索着。
　　嘴唇哆嗦着吐出话语：这片是我的，这片也是我的，他始终是我的。
　　轮屿江看了一眼顾凉，以眼神示意：打晕。
　　顾凉挑眉：你确定？
　　终是尘埃落定，他拍了拍手，扛着林辛走出了实验体，绕回之前无笙所在的长廊。
　　只见那处四面墙上满是血迹，由无笙化作的白狮正乖巧的趴在地上，摇着尾巴，舔舐着爪子上的血迹。
　　那双兽瞳中，只残留着一丝人性。
　　轮屿江正打算说些什么，蔷薇花却瞬间从实验室开到了走廊，盛开到极致后，又瞬间枯萎。
　　花枯萎了，淡色的霾却涌了上来。
　　两人瞬间明白，他们已经回到了现实时间线，只是……
　　似乎有些伤亡惨重？
　　林梓还在昏迷，脸上犹带泪痕；无笙倒在墙边，奄奄一息。
　　一瞬间，这里只剩下了两个还能活动的人。
　　但轮屿江没有发现，此刻，顾凉的眼中却划过了一丝狡诈。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期阿酒疯狂叠甲：
　　高亮！！！！
　　三号实验体不会g，他是被丝线和蔷薇带走的。
　　嗯，没错，各位小天使应该已经猜到了，丝线+蔷薇=笙宝。
　　笙宝会将他带出去，毕竟他不可能作为一个实验体，一个副本boss永远留在这里。
　　然后以小顾凉的智商，他其实放不出什么响炮嘿嘿。
　　阿酒的提示时间~~~
　　副本为什么会出现玩家的故事，这个游戏的内测原型是从哪来的？
　　哎呀呀，真的是好奇怪，哼哼。


第46章 自私的基因：完
　　【恭喜玩家顾凉, 玩家无笙，玩家林梓，玩家轮屿江解锁收藏栏！
　　其一：实验体004（档案名：万象）
　　其二：实验体003（档案名：缺失）
　　其三：实验体002（档案名：焚毁的失败品）
　　其四：实验体001（档案名：焚毁的失败品）】
　　轮屿江琢磨着回头, 却正巧看见了顾凉唇边还未收敛的笑意, 于是开口：“你笑啥呢？”
　　闻言，顾凉的笑容僵硬一瞬, 眼神中流露出丝丝疑惑。
　　我特么不是个好人啊, 这小孩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吗？
　　尊贵的第十座席陷入怀疑中……
　　但他很快便从自我怀疑中抽离出来, 手指向无笙，端的是一股子酷炫狂拽的王霸之气, 说道：“现在三号实验体没了, 这个副本的主线闭着眼睛都能过，成熟的实验体三层有着一大堆。”
　　轮屿江看着顾凉，面无表情，似乎在这个小孩的眼中, 顾凉并不构成什么危险。
　　顾凉也是察觉到了这点, 双眼微眯，看向轮屿江，又指着无笙，一字一句：“这个人，就交给我了, 他是死是活都和你没有关系。”
　　轮屿江有些不理解地开口：“他本来就和我没有关系，你请便。”
　　说着，他转身便想着离开。
　　迈出几步路之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又回头将林梓拖走了。
　　顾凉看了都忍不住在心里默念：个子虽小, 力气不小。果然这个游戏里的老人和孩子, 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他耸了耸肩，动作粗鲁的将无笙抗在肩上。
　　眼见在如此剧烈的动作下，那人却仍然没有醒来的意思，顾凉便更加放松警惕，一颠一颠的朝着三层走去。
　　只是他却没有发觉，趴在他身后的无笙，嘴角勾出了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弧度。
　　而早已拖着林梓来到三层的轮屿江，亲眼看着顾凉的背影拐入下一条长廊，将之前无笙塞来的纸条投入了高浓度硫酸中。
　　上面的字迹迅速便糊成了一团，想来此时，也只有提笔之人，以及眼前这个包子脸的小孩知晓其上内容了吧。
　　[等到从以往的时间线出来之后，我的生命值一定会被压得极低，到时候请你带着林梓先完成这个副本，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顾凉会将我带走。
　　我知道你想要说些什么，但他身上情况有些复杂，说的通透一些，到时候我们没有谁会是他的对手。
　　他身上的谜团，我得亲自去解开。
　　（193.342.345）
　　无笙。]
　　那串数字是无笙将要在苍白之城登出的坐标点，早在刚进这个副本时，无笙便在明里暗里讲过那个城市，轮屿江自然早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在有些时候，他也会对无笙的智商感到可怕，一个人怎么能将事情的所有发展趋势算透，然后早早的布置下解决方案，并且将所有人的命绑在一起，让他们不得不按照他的安排前去行动。
　　虽然心里不爽，但有一点不可否认——
　　只要按照他的意思去做，倒是真能保住命。
　　存活率100%的副本，足以在苍白之城中引起轰动。
　　小孩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拖着林梓继续朝上层走去，心里想着：顾凉同志，祝你好运。
　　但是被恶魔盯上的顾凉，现在却没有察觉到半分异常。
　　他的行动速度要比轮屿江快上不少，先在四层的实验室中拿了直升机钥匙，又去三层培育室里拽出一只已经死去的成熟实验体，嘀咕到：“那个三号实验体一消失，整个基地的氛围倒变得阳间了不少。”
　　无笙闭着眼，指尖的丝线却悄然地穿梭在整个三层。
　　顾凉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左手学着轮屿江那样拖拽着实验体，右肩上扛着无笙，很快便赶到了一层。
　　快了，等到他带着无笙登上直升机，离开这个小岛，这个副本的主线任务也就结束了。
　　虽然这种整局被人算计的感觉很不爽。
　　但现在，那主谋就在自己的手中，生命值即将清零，甚至只要自己稍稍用力，他就会死得悄无声息。
　　可是十座想了想，想到难得遇见这么一个有趣的人，不多折磨一阵似乎蛮可惜的。
　　掠食者都有逗弄猎物的劣根性。
　　他不甚在意的将无笙扔进直升机，复而又将那实验体丢了上去，完全不顾里面人的感受。
　　在戴好头盔时，正好瞥见林梓与轮屿江走出了基地。
　　定睛一看，发现林梓满目空洞，神情哀戚。
　　顾凉倒是心情不错，嘴边扯出了一抹笑容，开窗对着二人招手，吹出的口哨却淹没在了机械轰鸣声中。
　　轮屿江：……
　　你就笑吧，我打赌出了副本你连哭都哭不出来，上帝保佑你。
　　但顾凉显然没有在意小孩儿脸上的表情，心情愉悦地驾驶着直升机隐入蓝天。
　　注视着那边的影子越发渺小，轮屿江戳了戳林梓。
　　“喂？”
　　林梓沉默着。
　　轮屿江：“我们再不快点赶不上了。”
　　林梓依然在沉默着，像是丢了魂。
　　“哦，忘了告诉你，你那爱人在无笙那边，你现在...”急不急.....
　　在轮屿江还没反应过来时，便被林梓一把提进直升机。
　　第二架直升机起飞了，下面的研究基地逐渐消失在他们眼前。
　　但四人都知道，这里有着一个自由的魂灵，有着伟人的坟墓。
　　并且他们的墓前，再也没有了吊唁者。
　　轮屿江看着直升机里不知何时出现的报纸，上面记录着他们改变基地历史后的全新发展。
　　[2019.2.2.
　　耶嘿！这个见鬼的研究基地终于关闭了，我就说，这玩意要是能够长久存在，那才真是苍了天了。
　　好吧，原谅我这么激动，可能是脑子上次被00号实验体控制了，直到现在还没有彻底恢复。
　　但是无所谓，艾克里尔现在自由了！（林辛博士对我当时的举动表示理解，说当时我不属于“人”的范畴，00号实验体选择控制我，是因为我思想单纯。尽管我怀疑这不是什么好话，但是没有关系，艾克里尔一向比较大度。）
　　我向林辛博士表示，走出情伤的最好解决办法是寻找下一春，然后我就被保安赶了出来……
　　不过因祸得福，我可是第一批撤离基地的，未来的事情未来再说，我现在要回家去，找亲爱的男朋友疯狂做 / 爱，人生在世，还是要及时行乐。
　　特：虽然但是，那个保密协议是不是有些厚得太夸张了。
　　2019.4.5.
　　作为最后一批撤离基地的人，我感到如释重负。
　　所有的实验体已经彻底丧失了生命体征，或许几十年几百年后，它们都会以另一种形态，重新回归生命的怀抱。
　　彼时彼刻，世界并不欢迎它们，但在许久之后，世界一定会对它们张开双臂。
　　生命不可被衡量，也不能被亵渎，我为自己之前的自负感到羞愧，也为我兄弟林辛的遭遇感到悲伤。
　　但我有种模糊的感觉，三号实验体与他，会有一个更好的结局，哈哈，当我失心疯了吧。
　　“有些鸟儿是关不住的，因为他们的羽毛实在是太鲜亮了。”
　　三号实验体是如此，林辛也是如此。
　　林杨明留。]
　　轮屿江合上报纸，脸上流露出一抹笑容，他悄悄看向林梓紧绷的侧脸。
　　一切都会好的。
　　他们成功帮助三号实验体，在一切悲剧发生之前，清剿了00号实验体，以及所有将自身投入基因研究的科研人员。
　　所以后面再也不会发生无止境的轮回，所有玩家的复制品都已经消失殆尽。
　　不会再有复制品，不会再有牺牲者，不会再有什么不知名的病毒。
　　生命如此独特而璀璨，有一个就足够了。
　　至于那00号实验体为什么和无笙那么相似，它说出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这些还是让无笙自己去头疼吧，轮屿江不厚道的想着。
　　舷窗外，天高海阔。
　　世界是包容的，生命也是。
　　而在另一边，顾凉在思索着怎么将无笙作为自己的战利品拿出去炫耀时，肩上却突然搭上一只骨节分明手。
　　第一反应：实验体诈尸了。
　　第二反应：不，还可能是无笙诈尸了。
　　他回头，果然看见了无笙那张苍白带笑的脸，不知怎的，后背竟瞬间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不对，我可是堂堂第十座席，怕他干嘛？
　　无笙眼中还残留着兽类的野性，他开口道：“小心点啊，别给我整的坠机了。”
　　像是条件反射般，顾凉回答：“哦，知道了。”
　　等等，我是不是应该不屑一顾，然后嚣张地回上一句：闭嘴？
　　但时间显然没有给顾凉扳回一城的机会，他看着无笙脸上的笑容，耳边突然响起了副本结算的电子音。
　　他早就算好了时间。
　　最后一刻，这个想法疯狂回荡在顾凉脑海中。
　　【“博士，我们不是生命筛选后遗留的残渣，在这个大地复苏之前，我想要先温暖你。”
　　——三号实验体】
　　【生命不可衡量，在不断轮回的基地中，复制品只是一个可笑又蹩脚的病毒。
　　诚然，生命进化是自私的，个体演化也是自私的，但在这个一成不变的残酷世界中，爱与宽容却带来了最大的变数。】
　　【《自私的基因》副本结束，通关人员：玩家无笙、玩家顾凉、玩家林梓、玩家轮屿江。
　　本次副本实时存活率：100%
　　奖励结算中…….】
　　【奖励发放中：
　　恭喜玩家无笙等级提升：2→3；
　　基础血量提升：1100→1300；
　　任务完成奖励：五颗金色蔷薇种子、10金币。】
　　好歹顾凉的实力放在了那里，在登出之际，他一把抓住了无笙的小手臂，在其上瞬间打了个标记。
　　无笙略一挑眉，似是毫不意外。
　　周围的碧海蓝天就此消失，白色雾气铺天盖地，无笙仰头，果然看见了那熟悉的电子屏幕。
　　生命值在登出副本时便已经回满，他低头看向自己手臂，上面有着一个小小的哭泣玩偶标识。
　　苍白之城的城民都知道，这是第十座席的徽章与标识。
　　而十座的独特标记，可以让他们在服务器内精准定位被标记的人。
　　当然，无笙并不在意这种东西。
　　只是……
　　谢微言看见这玩意怎么想，那他可就管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屁颠屁颠来找媳妇的谢某：哇！这是谁标的！！！我都舍不得。
　　挽袖子，我要去s了那个家伙。


第47章 服务器：苍白之城1
　　毕竟自己弱小又无助, 单纯且善良......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无笙这次丢弃了那套破烂的唐装，花费整整1金币重新买了一身大差不差的, 双手将盘扣扣到了衣领处。
　　一垂胳膊, 那哭泣娃娃标记就被垂顺的衣料成功遮掩，再伸手一转, 某串熟悉的手持又回到了掌中, 被其主人满意的爱抚着。
　　【现请玩家无笙书写下一则内测玩家评语——】
　　无笙这次早有准备, 虽然拿到纸笔后神情依然算不上好，却也能一字一句、心平气和的写下评语。
　　【破译成功, 内容如下：
　　内测人员评语其六：这个基地从来没有第五层, 也没有第二个相同的自己。
　　但请不要着急，世界给予我们双眼，便是要我们在一次次重复中寻找最初的答案。
　　当然，前提是你的队友得靠谱。】
　　再一次的听见破译两字, 无笙十分幽怨：“我说, 现在的科技那么发达，你们就不能升级一下系统，把内测评语方式从手写改成打字？”
　　他就不明白了，这玩意分明很简单。
　　【感谢您的反馈，这边将会如实上报, 请期待后续通知。】
　　无笙：……
　　这样冠冕堂皇的敷衍在人类社会上可是最招人烦的。
　　干脆把这东西砸了，一不做二不休……
　　无笙这样想着。
　　但不得不说，游戏在某些方面的感知能力简直灵敏到离谱，眼看无笙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便迅速将人给扔进了服务器。
　　【请确认是否登入服务器：苍白之城。】
　　【确认完毕, 苍白之城服务器正在加载中……】
　　无笙再一次被扔了出来。
　　但他猜测的没错, 登录副本的地点与登出副本后，再次进入服务器的地点坐标一致。
　　简单来说，就是从哪来，回到哪去。
　　就比如现在，无笙就仍然站在那赌桌的不远处，看着游戏清算赌池资金。
　　并且看着看着，还随手从旁拉来一个躺椅，就这么大剌剌的躺了上去。
　　不远处，赌池正骚动得厉害，这次的赌金流水似乎要比《沉默的羔羊》夸张不少，不因为其他的，单是那顶被捧出的皇冠，就格外绚丽夺目。
　　在嘈杂声中，那顶皇冠却给无笙带来一种格外熟悉的感觉，眼前在一瞬闪过了无数画面，似乎在某一场格外盛大的典礼上，在有着十座高大的雕塑正中央，他曾亲自用那顶皇冠为一人加冕。
　　思及此，他恍然醒过神来，不由得笑着摇头。
　　还给人加冕，这是什么制度？
　　君主封建制？
　　君主立宪制？
　　他看向这座混乱又暴力的城市，起身抬脚将一个滚来的混混给踹回赌桌。
　　这里可能是君主离线制。
　　这座城市中但凡有一位稍微像样的管理者，想来都不会如同现在这样混乱。
　　还是说，此处从未露面的管理者，其实一直希望这座城市呈现出这副模样？
　　无笙不置可否。
　　这里虽然人山人海，他却不知道能有多少人顺利通过内测，并且之后还有公测与擂台赛。
　　千千万万人去争夺那么一个神选者的位子，以成神为代价来实现自己的欲望。
　　其中的代价，当真是惨烈。
　　无笙一边感慨，一边重新躺回躺椅上，看着手心绽开的蔷薇。
　　在最里面的花蕊中，有着一个身影在闭目而息。
　　他到现在才明白，游戏奖励中的金色蔷薇种子到底是什么用处。
　　一朵蔷薇，竟然就能困住一个人灵魂，毁灭或是新生，全凭他的心意。
　　含笑的眸子盯着三号实验体，无数代表生命的绿色荧光正涌向三号实验体，滋养着他的灵魂。
　　这些金色蔷薇，所拥有的权能已经超出了人的范畴。
　　一声嗤笑响起，无笙索性闭上了眼，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既然游戏敢给，那他自然恭之不却。
　　躺椅微晃，美人撑着脑袋昏昏欲睡，却在破空声传来时，指尖微动。
　　微小的风扬起了他额上的碎发，只见其人并未睁眼，身旁却有无数逐命丝瞬发，牢牢束缚住了袭来的暗刃。
　　寒光凌厉的刀锋正悬挂在他的眼前，距离不过分毫。
　　无笙笑道：“你们再不出来，就白费我在这冷风口躺了那么久。”
　　王长信从二楼一跃而下，伸手便想要将那暗刃拔回来。
　　只是无笙哪能让他这么容易得手，细长锋利的丝线瞬间在其手上划出了无数伤痕。
　　王长信嘶的一声收回手，回道：“看不出来啊，还挺记仇？”
　　“那把刀最多取你一双眼睛，花个几金游戏就能给你复制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我们也好交差不是。”
　　他甩着手，几滴血珠溅到了无笙的脸上。
　　“再说了，你不是又通关了一个百分百完成度的副本，奖励金币不得上千？在这个地方，破财消灾很正常的。”王长信打着哈哈，周围却有着更多人影，在他示意下，悄无声息地包围过来。
　　无笙注意到了他话中“金币不得上千”，虚着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但同时也反驳：“那照你这么说，要不我给你5金，你把你的眼珠子扣出来给我玩玩？”
　　内心：原来游戏这个狗东西这次也克扣了这么多？
　　很好，它最好别出现在自己眼前。
　　王长信有些尴尬，他不得不承认，这座畸形的城市，始终在潜移默化地扭曲所有城民的三观。
　　他开始转移话题，粗声粗气地开口：“别愣着了，走吧。”
　　谁知无笙竟然乖觉的站了起来，拍着衣服回答：“走啊。”
　　王长信：“啧，你不先问问去哪？然后反抗一下走个流程？”
　　无笙一甩手持，开口：“顾凉真以为全世界智商都和他一样吗？”
　　无笙上次便留有怀疑，怎么他前脚刚到旅店，后脚就有雇佣兵赶来，在第二天，也是他打算走时，那群人正好要离开。
　　苍白之城很大，正因为其本身的巨大和混乱，所以这样的巧合才让无笙格外怀疑。
　　还有……
　　无笙无奈的扶额，不会真的有人以为彩色鹦鹉在夜里很隐蔽吧？
　　更何况，看这群雇佣兵的架势，显然是早就在附件埋伏好了，加上自己手臂上的标记，真的很难怀疑别人。
　　他甚至可以想象顾凉怎么对王长信等人下令的，不外乎是——
　　“人给我带来，留着一口气就好，断条胳膊少条腿瞎只眼睛都无所谓。”
　　一声长叹，无笙看向王长信，问道：“他是不是这么说的？”
　　王长信一愣，半响后撇了撇嘴，嘀咕着：“他娘的，这人脑子是什么做的。”
　　刚才那句简直与顾凉的原话一模一样，甚至在意思表达上，还要更加清楚一些。
　　无笙摆手，说道：“人到齐了，走吧。”
　　王长信：“？？？”
　　他一回头，看见一大一小两人，正绷着脸站在他们的包围圈边缘。
　　“不走吗？”
　　再次转头，无笙眼中满是单纯的疑惑。
　　“走，走。”
　　老子以后再也不赚这种钱了，王长信这般想着。
　　苍白之城的中层城区。
　　顾凉正翘着腿，抱着一壶茶坐在阳台上。
　　他面对着通向这座别墅的唯一大道，眼中满是恶意与兴奋，热茶水烟雾了了，不时地飘过脸颊，又在温度冷却后留下丝丝潮意。
　　近乎是着迷一样期待着无笙的到来。
　　但是他的运气向来不好，通讯器上，游戏突然给他发了封邮件。
　　原本以为是催促自己回去打对抗赛的，顾凉正准备删除，权当作没有看见，却恍然间瞥见其中的字句。
　　嗯，没什么大事。
　　等等，好像有点不妙。
　　啊！！！
　　谁？！！！是谁？！！！
　　竟然敢砸我的雕像？！！！
　　顾凉瞬间将茶水扔了出去，滚烫的液体四处飞溅，连带着破碎的白瓷瓷片。
　　十座的雕像位于神殿，是十座威严与尊贵的象征，说得通俗一些，便是他们的脸面。
　　现在顾凉的脸面已经不是被人给打了这么简单，而是直接被砸了个彻彻底底。
　　但在暴怒之后，他便开始一个个排除，谁会是幕后黑手。
　　six？
　　自己虽然和她关系不好，但最近也没有导火索。
　　难道是seven？
　　记恨自己抢了他的鹦鹉？
　　也不对，那老男人虽然龟毛又浮夸，但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五座清心寡欲。
　　□□座自顾不暇的。
　　……
　　顾凉思索了一番，十座每个人似乎都与他不对付，但若是仔细想去，也没有人会干出这样的无赖事情。
　　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顾凉一抓头发，准备先回神殿去，将自己的雕像给修好。
　　至于无笙？
　　反正他也跑不掉。
　　少年急急忙忙的离开，只是，他却忘记了给王长信知会一声。
　　于是…….
　　无笙毫不客气地瘫坐在沙发上，翘着腿，询问：“兄弟，你雇主呢？”
　　王长信：问得好，我特么雇主呢？
　　但他已经成功将人给带了过来，顾凉那财大气粗的又提前给了尾款。
　　作为一名合格的雇佣兵，王长信决定充分发挥佣兵的优良品格——
　　见钱眼开，以及，臭不要脸。
　　他收拾完东西，将无笙几人意思意思的捆了一下，便招手带着一群兄弟乌泱泱的离开。
　　无笙打着哈欠，看了眼身上松松垮垮，连结都打得十分随意的麻绳，难免叹出一口气。
　　果然是物以类聚啊。
　　他正感慨着，准备挣开绳索时，眼前忽地一花。
　　一瞬间，装潢华丽的别墅不见了，他像是被投入了一个全新的空间，在某一刻无笙甚至怀疑游戏要将他强行投入副本。
　　但抬眼没有看见电子屏幕，垂眸却看见了一双熟悉的手缠到自己腰间。
　　无笙眼眸一弯，索性也懒得挣脱身上的绳索。
　　因为，另一条鱼儿上钩了。
　　果不其然，谢微言卡着自己的脖颈，又将他的额贴了过来。
　　只是一瞬，便呼吸相融。
　　太危险了，这个距离。
　　两人同样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顾凉：谁？？？谁敢砸我的雕像？！！！
　　谢微言放下锤子，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神殿。
　　林梓和三号实验体会有后续哒，他们的car应该会在围脖放，下个本老谢就要开始变身性感人鱼啦哈哈哈哈。


第48章 服务器：苍白之城2
　　分明被擒住了要害, 但无笙却只是粲然一笑。
　　谢微言察觉不对，连忙朝后一撤，将禁锢其上的手瞬间收回。
　　然而原本的猎物则迅速挣脱了身上的绳索, 毫不留情地挥拳而去。
　　眸光中似满含温情, 谢微言抬手格挡，在令人眼花缭乱的拆招中只守不攻。
　　一拳接一掌, 却总感觉拳拳打在了棉花上, 无笙眼里难得的露出一丝焦躁与恼怒, 干脆就直接收了手，单方面结束了这场由他开启的战斗。
　　眼见无笙这副耍赖的模样, 谢微言摇头浅笑, 也在一瞬间卸去了自己手中的力道，单手将其双手手腕紧紧禁锢，并将人朝后压去。
　　而在被眼前这人朝后逼退好几步时，无笙才恍然发觉, 这方土地竟然有着无形的边界。
　　并且, 他似乎已经到了边界处，脊背抵住了墙面，退无可退。
　　见此，无笙便也懒得做出什么反抗，反而明晃晃地直视着谢微言。
　　人们常说, 当有情人一眨不眨的对视时，爱意便会汇聚在眸子里。
　　其中的光芒，要比北斗中的玉衡星还要明亮璀璨。
　　但谢微言自认为是个粗人，此时此刻, 他懒得去咬文嚼字。
　　下里巴人, 不外如是。
　　扣在无笙腰间的手猛地收紧, 质量上乘的唐装皱成一团，他注视着那双眼带笑意的双眸，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一时间，低沉又急促的喘息声响起，如同夜色中，大提琴奏响了第一个音节。
　　难舍难分。
　　两人稍稍拉开了距离，喘息中，谢微言将怀中人捧得极高，无笙坐在了谢微言环抱着的双臂上，嘴唇红润。
　　他垂着头，敛着眸，蓄着笑，静静地看向谢微言，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神性。
　　就像是神明俯视着一片争相斗艳的花园。
　　而谢微言则仰着头，任由那只手缓缓抚摸上他的脖颈，在其上流连着，缠绕着。
　　他甘之如饴。
　　他愿意仰视着无笙，就这么永远看着他。
　　但谢微言显然没有料到，眼前这看上去风光月霁的神明，既然能够干出如此下流的事情。
　　修长白皙的手指探入了口中，在其中翻涌搅动。
　　谢微言眸光一暗，言语变得含糊不清：“宝贝，窝，过分……”
　　无笙将手抽了出来，带着水光的拇指在谢微言眼前晃了晃，听其主人言：“不，你现在可是我的前夫，这样称呼..啊！”
　　一声被压抑的低呼响起，谢微言打断了无笙原本的长篇大论，直接在人耳边低声道：“好吧好吧，那现在，前夫来找您偷 / 情了。”
　　无笙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些什么。
　　一吻结束后，他浓黑透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向谢微言。
　　无笙：继续。
　　却见其人眯着眼，说道：“暂时不行，在这里，我还不能屏蔽游戏太久。”
　　“虽然游戏一直被人诟病其防护系统，每天吐槽举报其中bug的邮件不胜枚数，但宝贝你知道吗，它的防火墙其实很厉害，也很霸道。”
　　无笙戳着谢微言肩上包扎的伤口，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嘶。”
　　在无笙戳了好一会后，谢微言才像是忍无可忍般抓住了那作乱的手。
　　又是四目相对。
　　半响后谢微言投降，说道：“我错了。”
　　他牢记着自己母亲的告诫：甭管错没错，是不是自己的错，先认错，在媳妇面前要脸干嘛。
　　谢微言：母上大人诚不我欺。
　　无笙施施然的收回了手，等着谢微言的下文。
　　“听我说，笙宝，无笙。”
　　“接下来的每一个副本我都会去找你，但无论如何，你不能认出我，不能叫出我的名字。”
　　谢微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无笙的反应，见人似乎没有生气，才接着说了下去。
　　“然后，在你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量不要使用这个游戏内，任何一个存档点。”
　　无笙闻言，嗤笑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存档点在这个游戏里就是命，还是你以为，我会为了你一句话放弃活命的机会？”
　　开口，只要是你，只要是你的一句话，我真的会放弃活命的机会。
　　可谢微言只是沉吟着：“每个副本我都会拼尽全力地保护你。”
　　只要是你，我永远会死在你的前面。
　　他们分明只是注视着，静默着，却仿佛对对方的心思了如指掌。
　　无笙最后捧着谢微言的脸，在其唇上轻咬一口后离开，轻声道：“好的，前夫~”
　　谢微言脸上的笑容与深情，在一瞬间随着这一句话.....僵硬了。
　　但再没有了剩余的时间，这处屏蔽游戏的空间明显已经支撑到了极限。
　　在两人的眼前，它逐渐碎成了一片又一片，如同朔雪一般飘落着。
　　谢微言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说些什么来缓解此次的分别情绪，却看见无笙张口，无声地说道：“再见了，我的……”
　　他闭上了眼，以此逃避无笙接下来的话语。
　　前夫，自己可不能得个这种称呼，还有...
　　自家媳妇这是对浪漫过敏吗？
　　因谢微言闭上了眼，所以他没有看见无笙最后近乎癫狂的呓语。
　　我的谢微言。
　　我的谢微言我的谢微言我的谢微言我的谢微言。
　　我的…….
　　谢微言。
　　两人再次分离了，这次的相遇就像是一场梦般虚妄。
　　无笙是被轮屿江给摇醒的，睁开眼时，入目便是那浮夸的水晶吊灯，让人不由怀疑其主人的审美。
　　他撑着额起身，接连的空间转换让其略微有些头晕。
　　但在看见门口站了不知道多久，脸上明白写着“给我一个交代”的林梓时……
　　无笙：啊，突然感觉头好痛，好痒。
　　脑子，脑子可能要长出来了。
　　只是现在，他明显没有办法消极怠工，只能掀起自己身上的薄毯坐起身子，开口：“问吧，都憋成什么样子了，林梓你自己去照照镜子。”
　　都垮成鞋拔子脸了。
　　林梓上前一步，难掩激动：“三号实验体他…….”
　　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无笙给打断了，只见那人笑眯眯地开口询问：“什么三号实验体？那玩意不是副本boss吗？怎么，林梓，你还想回去？”
　　林梓顿了顿，显然明白了无笙的意思，重新组织了一番语言，说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放心，还活着。”
　　“我想看看他。”
　　“恐怕不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轮屿江在一旁当着合格的背景板，此刻听闻两人的话后，满是疑惑地看向无笙，内心想着：这人分明只是昏了一会，怎么好像很生气？
　　谁又惹着他了？
　　另一边同样刚醒的谢微言打了个喷嚏，把从神殿回来，前脚才迈入大门的黎白吓了一跳。
　　人过来看了眼谢微言肩上的伤，皱眉道：“你这自虐？好好的伤口动它干什么？”
　　谢微言揉了揉鼻子，翻身将自己迈入了枕头。
　　黎白嘴角抽抽着，一甩袖子就要离开去叫医生。
　　偏这时某人却又诈尸，撑起身子看向黎白，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难得正经的语气，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黎白也正色开口，回答道：“目前一切顺利，十座那边...情况尚在可控制范围内。”
　　谢微言闭眼点了点头，沉声道：“那就好。”
　　语毕，他便像是脱力一般躺回了床上，呼吸声略带着些沉重。
　　规则之所以被制定，便是为了保证秩序，维护公平。
　　而规则背后的种种严厉惩罚，便是要人对其产生敬畏之心。
　　尤其是这座城市、这个游戏里，延续了那么久的底线规则，尽管它不够公平，难以服众，其中的惩罚却残酷到可怕。
　　谢微言压着喉口的甜腥气息，放任自己沉入了黑暗中。
　　等等，似乎还有一些事情忘记了...
　　忘记问老白，顾凉那死小子的雕像砸了没，居然敢给我的媳妇标记……
　　想着想着，黑暗便来势汹汹的袭来。
　　-
　　“所以说。”林梓看着眼前昏昏欲睡的某人，继续确认着，“他真的没事了？”
　　无笙：“你已经问第七次了，现在是我第八次回答你，他真的没事了。”
　　林梓看着那蔷薇花中的人，只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难以置信。
　　他真的活下来了，连同着爱的人一起。
　　这样好的事情，足以点一炷高香，敬拜神灵。
　　但是林梓又瞥了眼无笙，在内心省去了这个想法。
　　拜什么神佛，拜眼前这位吧。
　　他开口：“谢....”
　　无笙：“别，我可不是来散布功德的，小林梓，你最好把我想的坏一些。”
　　“我现在给你的所有，你最好拿个本子好好记住，等到之后，这些东西我可都会连本带利地要回来，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林梓掩眸，点了点头。
　　如果是眼前这人的话，他愿意做一回苍白之城中最疯狂的赌徒，去进行一场最为惊骇世俗的豪赌。
　　明人不说暗话，林梓直接开口：“你到底想要什么？”
　　即使心里早有猜测，但不由自主地，林梓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就像是一个士兵等待长官发令。
　　果然，无笙炸着毛坐了起来，双手撑着下巴，笑道：“捞一个神来当当喽。”
　　轮屿江&林梓：…….
　　林梓：！
　　轮屿江：果然么。
　　林梓：“你的目标是神选者？”
　　无笙垂首玩弄着手持，不置可否。
　　一直旁听着的轮屿江开口：“内测赛，公测赛，守擂赛，到了最后，你的对手是整个十座。”
　　年少老成的孩子，在此刻眼中满是最纯粹的疑惑，他问道：“你为什么，非得做到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呐喊：谢微言你就这点本事？！！！


第49章 服务器：苍白之城3
　　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非做不可的？
　　家国大义, 四海升平？
　　在轮屿江的认识中不外乎此，但恍惚中，他在期待着一个全新的答案。
　　无笙闻言略微感慨, 像是在仔细思考轮屿江的提问。
　　不过一会, 他答道：“我之前养了一只娇贵的雀儿，但有一天, 他飞离了我为其精心打造的笼子, 然后......我找不到他了。现经深思熟虑, 便决定去站在最高处，从此天地都是他的牢笼, 这样的理由足够吗？”
　　轮屿江：我就不该对这个人抱有期待。
　　林梓：抱紧自家宝贝不开口。
　　但某位博士却在低头时, 看见了自家实验体闪烁着灿烂光芒的眼。
　　略一思索，便觉得三号实验体很可能是听见了无笙刚才的话语。
　　于是他压低声音说道：“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没有那么变态。”
　　无笙耳朵微动，转头看向林梓, 询问：“嗯？”
　　林梓连忙将他的蔷薇与“拇指姑娘”藏到身后, 装作对这个别墅装潢十分感兴趣的模样，四处打量着。
　　无笙：啧，没意思。好想找人吵一架。
　　可现场的两位人精哪里会给那位魔头发作的机会，各自三缄其口，默默逃离。
　　眼瞅着没人来挑刺的无笙, 再一次瘫回了沙发，一手遮住眼前，一手转着手持，在心中默默怀念着顾凉。
　　无笙：顾凉啊~你去哪儿了~你快回来~~~
　　另一边, 顾凉全然不知无笙对他的“思念”, 此刻, 他正拖行着硕大的石块，内心不断设想着，重新建造的雕塑该雕什么动作，才能够将自己英勇睿智的气势表现出十分之一。
　　他思索了很久，坐在地上，伸手拂去额上的汗水，稍显稚嫩的面庞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畅快笑容。
　　斗篷的兜帽滑落，他顺着大道朝前看去。
　　十座雕塑里，四座及之前，由于距离实在太远，所以只能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
　　但若是眯着眼，从第五座雕塑开始朝后看去……
　　第五座席的雕塑，竟是个笑容灿烂，身着狩衣手持神乐铃的少年，只见他口中叼着金杯于鸟居下起势，定格在某种舞蹈的一瞬。
　　第六座席的雕塑，少女左手拈花，右手拂叶，飞扬的裙摆下却满是无名墓碑。
　　第七座席的雕塑，马戏团团长绅士有礼，身着无比扳正的双排扣西装，夸张的礼帽掉落在地，他却仍旧面带笑容。
　　但顾凉对此嗤之以鼻，这个老头当真是会做事，可他一向不喜欢说话拐七八个弯的人。
　　第八座席的雕塑，见一少年神情肃穆，双手合十，头上的皇冠华丽无比，格外瞩目。
　　虽然他的身形看上去略微瘦弱，可顾凉知道，那的确是个男人，即使他在过去的经历中被当成了十数年的女子。
　　而第九座席，则是一闭目蜷缩着的小孩，手中捧着一个巨大的磲砗，其中遍布圆润硕大的珍珠，若是仔细看去，便能发现其脸颊上有着许多清晰的细密鳞片。
　　至于第十座席嘛...
　　顾凉看了一眼只剩下脚尖的雕塑，眼中再次泛起了不耐。
　　别让我知道是谁干的，否则我非得把那人的骨灰给扬了。
　　他这样想着。
　　但回归现实，顾凉盯着那堆上好的石料，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
　　无论如何，他也要将自己的“脸面”给贴上金箔，然后再镶钻，贴边！
　　顾凉越想越激动，正扛起硕大的石块打算调整位置时，眼前却突然一花。
　　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
　　果然，没有游戏确认画面，没有其他的场景转换，顾凉直接被他所标记的“猎物”给带进了副本。
　　顾凉：？？？
　　你等等啊，我手上还搬着东西！！！
　　但是规则与秩序是不可逆的，顾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脱离自己控制的石块朝外跌去，好巧不巧，那石块只正好砸坏了seven的雕像一角。
　　顾凉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叹道：“还好还好，只坏了一点点，修好不是问题。”
　　就在他庆幸劫后余生时，那受到惯性的石块又朝前滚了一圈。
　　于是，第七座席的雕塑，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坍塌了，一瞬间，掀起了无数细小的尘土。
　　维持在伸手姿势的顾凉：……
　　完了，那个老东西真的会弄死我。
　　他讪讪地收回了手，极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不就是坏了嘛，大不了等到那老头要重建雕塑的时候，自己去帮他搬石头，真的是，现在在这里忐忑什么？
　　可即使是这样想，顾凉仍然无法敛去脸上的烦躁，眼看着身形逐渐显现的无笙几人，他怒道：“你们就不能挑一个好的时间下副本？”
　　无笙起身：？？？
　　林梓负手：？？？
　　轮屿江面无表情地转过脑袋：你要不听听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原本以为只有无笙一人，却没有料到还有其他两位老朋友。
　　顾凉轻咳一声，半响后嗤笑道：“怎么，你们这些羸弱的城民还不知道我的身份？”
　　顾凉转动脖子，活动着筋骨，继续说道：“你们很聪明，虽说在副本内十座的力量会被严重削弱，但就凭你们，也远不是我的对手。”
　　“那就让这场决斗，来为我之前的痛苦与藏匿证明吧！”
　　无笙三人：…….
　　这孩子真的没出什么问题？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这么中二的？
　　一场没有硝烟的缠斗一瞬即发。
　　轮屿江将自己的控制技能发挥到了极致，林梓则清晰明了的点出顾凉招数中的各种破绽，而承担着主要攻击重任的无笙，则在这场小规模战斗中投入了十成十的热枕。
　　近乎癫狂的打法，林梓看得眉头紧缩。
　　轮屿江却按下了他想要上前的脚步，沉默着摇头。
　　无笙心里有着怒气，现在不发泄出来，进了副本就会很危险。
　　半响后，无笙一把抹去自己脸颊上的血痕，将顾凉以一种反绞的姿势押在地上，询问道：“服不服？”
　　顾凉：“有本事单挑！”
　　身后却是一笑，回答道：“你知不知道，在我生长的国家里有一句古话，叫‘能群殴，何必单挑？’嗯？”
　　本就被规则所限制·又连续几天不眠不休挑选搬运石块·而后被三人算计·顾凉，彻底放弃了挣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闷声询问：“你们怎么那么快就进下一个本？”
　　碎发有些遮挡视线，无笙语气中带了些烦躁，说道：“啊，这个嘛，就有些说来话长了。”
　　这几天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
　　-
　　当时，无笙几人在顾凉名下的别墅中，蹭吃蹭喝了好些天。
　　而在其中的某一天，无笙突然望向苍白之城上方的浓雾，开口问道：“这座城市，应该还有比十座地位更高的存在吧。”
　　林梓给窗台花盆浇水的手一顿，反问说：“为什么这样问？”
　　无笙站起身，揪着花开正盛的玫瑰，再次反问：“顾凉这么久了还没有回来，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林梓浇花的手彻底停下了，连带抱着一大摞书走来的轮屿江也愣住了。
　　顾凉是十座末席这件事情，他们已经大致知晓，在他那种身份的情况下，还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其那么久，放着自己看准的猎物不回来，在外忙碌？
　　游戏永远是最高指令，这点毋庸置疑。
　　但在十座之上，是不是还有着更隐秘的存在？
　　无笙顺手将轮屿江怀中的书接过，放上书桌，漫不经心地翻阅着。
　　林梓开口：“我在这座城市也没呆很久，但却对这里，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轮屿江打开了无笙捣乱的手，绷着脸一字一句：“你猜得没错，无笙。”
　　无笙揉着自己被打的手，卖着笑，眨着眼，示意轮屿江接着说下去。
　　轮屿江：……
　　“除去游戏这个明面上的最高指令，还有活跃在大众视野中的十座，这里其实还有着两个至高的存在。”
　　“其一是逆位神，据说那是真正的神，其二便是神的预备役——神选者。”
　　“是不是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但也不用太在意，毕竟十座之上的存在并不总待在苍白之城里。”
　　听到这儿，哪怕是时不时走神的林梓也不由开口：“什么叫做‘不总在’苍白之城？”
　　三人对视着，或者说林梓与轮屿江都不由自主的看向无笙，分明没有一人开口，他们却都明白了轮屿江话中的意思。
　　这个游戏，很可能还有着其他地方的存在，或者说，还有着其他的服务器。
　　轮屿江深呼一口气，开始转移话题：“但其实，十座也并非什么好位置，在每轮公测大赛后，他们都要与胜者进行对决。”
　　“打个比方，例如你昨天成功打通了公测大赛，成为冠军。那接下来，你就得从第十座席开始挑战。”
　　无笙敲着桌面，他明白了轮屿江想要表达什么。
　　通关十次内测副本后，他们便会成为公测玩家，可以报名公测大赛。而与内测副本有着许多胜者的赛制不同，整个公测大赛只会诞生一位冠军。
　　而这个冠军，就会直接剑指十座，从末席开始挑战，到首席为止。
　　期间要是他打赢了第十座席，却输在第九座席手上，那他就会成为新的十座末席。
　　但只要他一路打败十座，那十座原本的人数就不会发生变化。而胜者便会获得凌驾于十座之上的权柄，登入神殿。
　　无笙大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但更多的疑惑却被牵连而出，他问向轮屿江，“那十座其实都是失败者？他们之后还有参赛的机会吗？”
　　轮屿江点了点头，回答：“有的。”
　　“十座之间，还有着一种单独为他们创造的赛制，叫做【十座对抗赛】。这个对抗赛，说白了就是他们十个人的混战。对抗赛结束后，将会按照排名重新调整席位。”
　　“谁能连续三次获得首席，谁就是下一任的神选者。换一种说法，就是只要你还身在十座，就永远有机会成神。”
　　无笙点了点头，他没有想到，十座竟然也属于神的预备役。
　　他不由开始设想顾凉成神的模样......
　　于是某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连带着身上都是一个寒颤。
　　算了，画面太美，难以想象。
　　“不过，”轮屿江再次开口，手上翻开了一本书的扉页，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次的十座对抗赛似乎马上要开赛了，裁判还是公测赛里的一个神级辅助。”
　　“并且，十座对抗赛结束之后，公测大赛就结束报名了。”
　　无笙：“十座对抗赛多久一次？又要打多久？”
　　轮屿江：“对抗赛十年一届，至于打多久，就得看每一届十座的实力。在这座城市的历史中，曾经有一次对抗赛打了整整半年，当时的首席与第二座席实力相当恐怖，又势均力敌难以决出胜负。”
　　林梓接上了话，说道：“对，正常情况下一个月就能打完，但在我的记忆中，有两次对抗赛都只打了一天，游戏大屏幕还没升起，赛程就结束了，这说出去谁相信？”
　　“只打了一天？”
　　“对，第一次是当时那位首席实在过于强悍，那是一种严重断层的实力碾压，所以仅仅一天，剩余的九座就被荡平了。至于第二次嘛……第二次，是其他九座集体弃权，将成神机会心甘情愿的让给了一个人。”
　　无笙挑眉：“祂叫什么名字？”
　　林梓挠了挠头，看向轮屿江。
　　却见小孩也摇头，合上书开口：“很遗憾，游戏抹去了祂一切曾经存在的痕迹，我们只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可祂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从哪来又朝着什么地方去了，我们都不记得。”
　　“我们甚至能够清楚认知到自己曾经记住过这个人，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整天抓心挠肝的，你就当成是游戏的恶趣味吧。”
　　小孩说着，像是陷入了某种不太好的情绪，便再也没有开口了。
　　无笙伸长脖子一看，那人正在翻找着与某种舞蹈相关的书籍。
　　只是看着看着，他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于是一拍手，说道：“对哦，十年一次对抗赛，这次的对抗赛又快要开始了？”
　　林梓：“嗯，大概还有两个半月，游戏已经开始筹备了，十座这段时间也不大会下副本，他们要保证自己的实力处于巅峰，然后去争夺最新的席位。”
　　“呃…….”
　　显然的，三人都想起了顾凉这个奇葩。
　　这次是无笙挪开了话题，听他说道：“那太好了，我们抓紧时间，乘着这两个半月把内测给打通，然后去公测赛看看。”
　　林梓与轮屿江内心同时开口：“为什么这么着急？”
　　但无笙却没有给出正面回答，或者说，只要是他不想回答的，便从来不会被人问出一个字。
　　他随口敷衍着：“我可不想在这个游戏里蹉跎整整十年的美好光阴，不满大家，还有很多情人在外面对我朝思暮想的，这个破游戏回现实的时间有多贵，大家都有目共睹。”
　　“估计出去打 / 几 / 炮的时间，身家就被败没了，真的是好可怜啊。”
　　他一边说，一边不甚走心地抹去并不存在的眼泪。
　　剩下的两人：……
　　“所以，”他瞬间换上了笑脸，询问，“去下一个本吗？也休息好几天了。”
　　林梓因为三号实验体的原因，基本等于卖身给了无笙，所以他虽有些诧异，但也答应了无笙的邀请。
　　可出乎意料的，另一边的轮屿江，在思考很久之后，也答应了这个看上去十分荒唐的提议。
　　无笙闻言，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
　　当然，按照他的话来说，那就是：像我这么靠谱的人，那可是提着灯笼都找不到。
　　对此，顾凉、轮屿江、赵岭与行骨（无笙上上个副本的队友）对此持保留意见。
　　-
　　时间回到现在。
　　顾凉开口：“所以，你们就这么轻率地决定了？”
　　无笙像是十分吃惊，反问道：“很轻率吗？可这是三人经过三轮讨论，最后全票通过的提案欸。”
　　谈论间，无笙撤了力道，同时将人从地上给拉了起来。
　　但他显然没有料到，眼前的顾凉再次回头时，居然红了眼眶，吸着鼻子，眼神中是一片清澈的迷茫。
　　无笙：？？？
　　顾凉一抽一抽的开口：“你们刚才，是不是，揍我，了？”
　　轮屿江甩去一个“你没病吧”的表情，连带着林梓都有些吃惊。
　　眼前这人，周身的气势完全变了一个模样，若是要形容……
　　那就像是有人给你递来一杯酒，告诉你这是伏特加，而你也已经闻见了其中独属于烈酒的香气，随后满怀期望地一抿，却陡然发现，不过是杯低度数的调和鸡尾酒。
　　无笙揉着人的脑袋，哄骗道：“刚才你被这个副本的东西给上了身，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你给救回来的。”
　　林梓二人原本以为顾凉不会相信无笙的这番鬼话，可情况似乎有点不受常理控制……
　　顾凉：“这样啊，那我现在没事了吗？”
　　无笙落在顾凉身上的眼神近乎慈爱：“傻孩子，你没事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连带落在坚硬的石块上。
　　林梓与轮屿江定睛一看。
　　啊，原来是某人的良心啊，那真没事了。
　　周围一直存在的雾气终于散去，同时，几人耳中传来了游戏的提示音。
　　【欢迎您打开系统副本，数据载入中，大型游戏副本——《弗拉明戈与人鱼》载入中……
　　地图加载中...
　　加载完毕，祝您游戏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花顾凉最崇拜的人是谁？
　　顾凉高声：笙哥！！！


第50章 弗拉明戈与人鱼：1
　　【大型游戏副本《弗拉明戈与人鱼》剧情简介：
　　满是弹孔与硝烟的大地, 正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开始恢复生机。
　　临海的酒馆中，响起了异乡的吉他乐声。
　　老人们侃侃而谈, 吹嘘着自己年轻时的见闻——
　　时间啊, 若是朝前拨去几十年。
　　在狂野而悲伤的牧歌下，一座座被战火吞噬的无名墓碑, 城市废墟中的红衣舞者翩翩起舞, 迎着血红的初生朝阳。
　　战机呼啸而过, 坦克破开城墙。
　　地面偶然生长出来的浅色小花，其上满是厚重的烟尘。
　　我们终于等到了战争结束, 此刻, 百废待兴。
　　而在神圣的圣何塞节上，舞者再次跳起弗拉明戈，伴随着极致的律动，深海的英雄亦送来了歌声。】
　　【玩家无笙在本次副本的身份为：教舞者。
　　主线任务：指导阿西莉亚及轮霁的舞蹈, 以完成圣何塞节的弗拉明戈表演。
　　初始任务角色等级：3级。
　　已解锁个人武器：逐命丝。
　　初始角色血量：1300（额外加成300）。
　　初始副本通关率：37.3427%
　　提示：1, 请合理利用存档点，游戏中没有存档的死亡即为真正死亡。
　　2，请合理利用玩家仓库。】
　　【以下为前任内测通关人员（老玩家）留下的纸条评语，现提供现任内测玩家（新玩家）参考并确认展示方向——
　　其一：我很想问游戏，压根不会弗拉明戈的话该怎么教？
　　其二：同上。但朋友你别太生气, 游戏论坛上很多人都教的拉丁或者恰恰，基本是会什么就教什么。欧，还有个神人直接教的打太极。
　　其三：6。
　　其四：6。
　　其五：虽然但是，我还是留下一些前人的忠告吧, 在这个游戏副本, 白天一定要好好休息。
　　其六：是的, 白天和和美美烈酒佳肴，晚上战机轰炸丧尸围城（= =），这个副本让你重新信仰唯物主义。
　　其七：就听六号瞎说，人鱼可远远要比地上的炮火危险，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千万别去海里，要牢记，人类的主场始终在陆地上。】
　　等到确认身份后，几人对视一番，竟无比默契地开始汇报身份。
　　轮屿江：“我的身份是对弗拉明戈的极端崇拜者，主线任务为，维护圣何塞节上最终的演出。”
　　林梓点头，说道：“我和他的身份一样，主线也是。”
　　顾凉还红着眼眶，开口道：“我这次身份是初学的舞者，主线要我跳弗拉明戈？！！”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终在呆愣后开始哀嚎：“完了完了，笙哥，我要不直接去打太极吧？”
　　有关弗拉明戈的一切，他在之前都是听别人谈论提及，关键是，在众多言论中，这种舞蹈的难度都十分吓人。
　　而作为一个完全没有舞蹈功底的废柴，顾凉现在只觉得天要亡他。
　　无笙叹气：“傻孩子，太极你会吗？”
　　顾凉又是一顿。
　　是哦，这个他似乎也不会。
　　但在他的哀嚎再次传出之前，无笙几人默契地开始转移话题。
　　轮屿江自进入这个副本后便有些沉闷，此刻无笙无意中瞥去一眼，却发现那小孩儿正紧锁着眉头。
　　无笙揉着他的脑袋，询问：“怎么了？”
　　轮屿江打落自己头上的手，开口：“没什么，只是感觉这个副本有些熟悉。”
　　不远处就是地中海，泛着白沫的海浪随着海风拍打在礁石上，无笙缓道：“是么。”
　　头顶乌云聚集，今晚多半会迎来一场暴风雨。
　　而在海岸边几里地外，应该就是居民住宅区，零零散散地有着不少房屋。
　　一群小孩赤着脚从海岸边跑过，一边跑一边在嚷嚷。
　　“起风喽，起浪喽，人鱼先生要上岸来找酒喝喽~”
　　“大鹏鸟来喽，甲壳虫也来喽，黑夜里升起数不清的太阳喽~”
　　“磲砗里的珍珠如雨般落下，人鱼先生要观赏弗拉明戈~最美最有韵律的弗拉明戈~~哼哼~~~~”
　　无笙侧耳听着，猜测这些应该是某种本地流传的歌谣，如果将歌词一一对应下来，其中的提示竟还不少。
　　孩子们嬉闹着跑远了，那旋律也逐渐变得模糊，然而此时，在远方居民楼中，却缓缓走出一个身形俊朗的年轻少年。
　　只听他高声喊道：“小弟，还有他的朋友们，喂——”
　　“要起风浪了，别在酒馆里待着了，快些回家来！”
　　-
　　游戏外。
　　赌徒们已经有些麻木和疲惫了，因为上一场狂欢还没结束，下一场赌局便已经拉开了帷幕。
　　他们机械般的开始下注，同时絮叨着。
　　“怎么又进副本了？”
　　“怎么又是百分百存活率？”
　　“怎么又是那个变态？”
　　“不管了，反正他怎么样都能够活下来。”
　　他们的脸上此刻满是沧桑，赌桌上的筹码，也近乎呈现出了一边倒的趋势。
　　但游戏显然不会放任这种情况的发生，就在最后一个赌徒，试图将赌注塞进[无笙，活]的区域时，整个赌桌却陡然暗淡下来，连同着突然响起的播报。
　　【请关注本副本的赌徒注意，由于该场赌局的特殊性，导致倍率严重失衡，游戏竞技性与趣味性下降，现对此特做出更改。】
　　【自本场赌局开始，除去赌区内原玩家“生，死”区域，现特增“是否能够保持100%存活率”赌区（押注区）。
　　注：此次更改只对该玩家生效，现请各位赌徒积极下注。】
　　原本瘫痪的赌徒们在理解后，眼中逐渐浮现出激动与跃跃欲试，原本沉闷的氛围瞬间改变，激烈的探讨再次响起，连带着推拉与叫喊声不绝于耳。
　　赌桌上的资金迅速流动着，他们一边希望这个奇迹能够保存下去，又在不断祈祷着这个奇迹就此毁灭。
　　“越是美好，越想毁灭”，矛盾却又合理。
　　可陷入新一场狂欢的赌徒们没有发现，尽管他们脚下的土地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头上的电子屏幕，却在朝着更高，更远的区域升去。
　　新的赌桌产生了，更加富有且疯狂的赌徒参与其中，可底层的人对此依然无知无觉，只偶尔感叹一声，为什么这次的赌局，倍率变得如此之快。
　　“无笙”这个名字，也随着这方电子屏幕，闯进了更多人的视线，从形形色色的唇中喃喃念出。
　　无笙。
　　哦？原来是叫无笙吗？
　　这可不是个好名字。
　　若是再往上去，更加靠近这座城市的高层与中心。
　　经过好几天的深眠，谢微言终于睁开了眼，还没起身，便隐约听见隔壁的黎白似乎正在训话。可能由于自己这边的房门并没有关严实，所以，若是屏气凝神，便也能听清其中的话语。
　　隔壁那道饱含怒火的声音响起。
　　“之前和你们强调过多少次，等到第十座席从副本里出来后，要把人给看牢！”
　　有人小声地反驳了一句。
　　于是那道声音更暴躁了，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不想得罪人是吧？呵，我话放在这，要是下次人再出来，你们却连找都不去找，就给我滚回城市外围守庑河去！”
　　谢微言听着，欣慰点头。
　　不愧是队伍里的神奶，这气势，简直完美。
　　黎白应该是被气的狠了，换了口气后便又开始：“不过，既然能够进城市内层，就代表你们有着扎实的基础实力，是棵好苗子，我希望你们能够做好这些基础工作，为即将举办的十座对抗赛贡献出力量。”
　　谢微言听闻，脸上表情更加欣慰。
　　果然是队伍里的神奶，给一巴掌又给颗甜枣，会啊。
　　“小伙子们，加油，不要成为像我们队长那样，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的废人，我又没让你们直接对上第十座席，毕竟实力差距在那，但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个道理，你们明白吗？”
　　谢微言满意的神情陡然停顿。
　　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沦为了，除去打架什么都不会的废人？
　　并且，要是能靠绝对武力碾压，那干嘛要费脑子？
　　可黎白依然在用行动继续作死。
　　“所以，为了不成为我们队长那样的莽夫，请你们合理运用自己的智慧，自然界让我们进化出脑子，就是要拿出来用的。”
　　谢微言默默地躺回床上，合上了眼。
　　要不，自己还是继续睡下去吧？
　　“黎神，你所在队伍..的队长，就是那位吧？”
　　传言里那可是个足智多谋的角儿啊…….
　　“对，但你们不要对他抱有太多不切实际的期望，毕竟在我们整个队伍一致认同下，他就是一只彻头彻尾的暴力破坏狂。”
　　谢微言：……
　　许久，黎白终于训完了话，他沉默地看着那群新任管理者离去的背影，长叹一声后抬眸望向窗外。
　　“嗯？有副本演示升级了？”
　　那播放着无笙几人的电子屏幕，正从下外层，逐渐朝着上内层前进。
　　他喝着水，润着嗓子，转身想要离开，去看看他原本给自家队长黑的身份，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但这时，谢微言开口了。
　　“老白啊，来，你进来。”
　　黎白：！！！
　　进门后，他便看见自己口中“彻头彻尾的暴力破环狂”正坐在床边，撑着脸笑道：“别紧张，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嘛。”
　　黎白：更紧张了。
　　他有理由怀疑，自家队长已经听见了刚才自己对他的“美妙赞扬”。
　　但黎白是个脸皮多厚的人，他有一真理始终信奉着——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所以他面不改色地打着哈哈，说道：“那可不，我对队长您的敬佩，那可是如同黄河之水涛涛……”
　　谢微言含笑打断了他的发言，询问：“打住，我感觉到了，他又去了另一个副本，你给我安排的身份怎么样？”
　　黎白难得有些心虚，支支吾吾：“出了一点点意外与眼与眼，那个，队长，不是人你可以接受吗？”
　　反正平时你也不当人。
　　谢微言：？？？
　　他似乎有所感应，走进落地窗前朝外望去，透过层层浓雾，精准定位到某个电子屏幕。
　　“嘶，笙宝干了些什么，怎么弄得赌局被改，赌场升级？”
　　老玩家口中的升级（副本演示，或者是赌场升级，全看他们的个人习惯表达），便是指游戏对玩家游玩副本时的表现能力，所进行的调整。
　　玩家表现越是能够展现副本剧情，吸引赌徒投资，其电子屏幕便越会被游戏调去更好的位置，从而引来更多身怀瑰宝的赌徒。
　　谢微言略微低头，捂住自己的左胸口。
　　自己的神明，就快要藏不住了。
　　他的眼神痴迷又疯狂。
　　这次，您总不能再留下我了。
　　等到终于缓过神后，谢微言并未转身，轻声问道：“身份不是人？”
　　黎白也在再次惊叹，一个新人居然能够这么快完成升级，此时听闻谢微言开口，他回答道：“对，这次的副本有些特殊，人鱼的身份可以操作吗？”
　　谢微言勾起了笑容，轻声说：“当然没问题。”
　　不拘什么形态，但我要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
　　游戏内。
　　无笙几人被那少年带回了住宅，在交谈中得知他名叫轮霁。
　　“我？我叫轮霁，是屿江的哥哥，你们就是他的朋友吧，这孩子几天前和我提过。”轮霁说着，还顺手揉了揉轮屿江的头顶。
　　出乎意料地，一向对身高格外在意的小孩，却是默许了轮霁的举动。
　　连带着在后面的林梓，都感觉有些不对劲，与无笙对视一眼，同时想到：这孩子中邪了？
　　很快，他们就到达了轮霁口中的“家”，那是由红陶筒瓦与手工抹灰墙相互组合而成的建筑，其上挂满了铁艺与布艺做成的小玩意，最上方是红色的坡屋顶，整体充满着异乡的热情奔放与狂野生命力。
　　刚推开门，便听见里面传来一女孩清脆的招呼声。
　　“小江回来啦，还有他的朋友们？快擦手来吃饭，今天奶奶做了你们最爱的土豆煎蛋饼，还有杂烩海鲜饭哦~”
　　轮霁深吸一口气，也附和道：“真是好香，快进来吧。”
　　他像是领了一堆孩子回家，无笙毫无违和的开口：“那位是？”
　　轮霁稍稍愣了一瞬，回答：“那是我的妹妹，小江的姐姐，阿西莉亚，还有迪亚娜奶奶，我们都是最亲的家人。”
　　少年眨了眨眼，浓黑的眸子透出笑意，补充道：“当然，仔细观察便能发现，我们彼此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但奶奶将我们抚养长大，所以想来，和普通的兄弟姐妹也没有什么区别吧？”
　　无笙点头，虎牙尖尖地抵着下唇，“你们的关系真让人羡慕。”
　　轮霁闻言，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这座小房里。
　　餐厅内色彩浓郁，虽然外面狂风四起，里面却满是温情。
　　但是无笙几人来的不巧，在他们进入副本时，时间便已经接近傍晚，又赶上了晚饭的一顿折腾，这下外面的天色便已经开始擦黑了。
　　迪亚娜奶奶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轮霁给老人家盖上了一层厚毯子，推着轮椅朝房间内走去，阿西莉亚则端走了碗筷，三人似乎都开始有意无意的躲避着无笙几人。
　　远方，残阳只剩下了一缕，无笙起身，陡然掀开了略微厚重的窗帘。
　　一瞬间，房内似乎亮堂了不少。
　　可想是对应了内测人员纸条的话，夜晚的海岸，逐渐弥漫上了不祥的气息。
　　无笙虚着眼朝外望去，不知多少东西已经开始冒出了身形。
　　不仅在陆地上，还有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中。
　　这时，头顶却陡然落下一水滴，洇湿了脚下的一小块地板。
　　林梓抬头朝上望去，无笙却蹲身，伸手以食指指腹沾染些许，随后靠近自己鼻尖。
　　其间满是海水的腥咸气息。
　　他也抬首望去，脸上似乎露出了一抹格外兴奋的笑容。
　　随后回首对林梓三人说道：“我要去二楼，三十分钟内要是我还没有回来，你们就直接离开这栋房子。”
　　顾凉眼中满是不安，但他却在拼尽全力的克制着，让自己保持冷静，听从无笙的安排。
　　所以他也点头回答：“好，笙哥你要小心。”
　　无笙看向顾凉，眼中又出现了那种瘆人的慈爱。
　　傻孩子，爹去给你找另外一个爹咪了。
　　他转身走上楼梯，嘴角的笑容却逐渐无法抑制，越发朝上翘去。
　　推开最里面的房门，那人躺在沙发上，笑着回首。
　　无笙的目光扫过谢微言，又不由自主顺着他赤 / 裸的上身朝下望去，那是一条硕大又华美的鱼尾，他似乎刚从海里出来不久，所以还有许多水渍蜿蜒着，顺着他漫不经心的拍打，从而朝下滴落，渗透。
　　时隔许久，无笙再次看见那充满诱惑力的肉 / 体。
　　但当真是....
　　树大根深。
　　无笙一向不在谢微言面前掩饰欲望，他目标明确地朝人走去，伸手抚上那朝思暮想的脸侧，感受着手下湿凉却又光滑的柔韧触感。
　　他缓缓开口，像是在小美人鱼童话中，循循善诱的邪恶巫师，说道：“可怜的人鱼先生，你拼命上岸的目的是什么，还是说……”
　　他轻啄着那脖颈处突出的东西，话语略微有些含糊。
　　“还是说，先生是如同童话故事那样，来寻找爱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副本的时间大致是在西班牙1936年内战时期，但是，本副本不会出现任何有辱他国形象与他国文化的存在，世界上每一个存在都是值得尊重的，除却弗拉明戈的相关专业知识，其他都是为作者瞎编乱造。
　　参考电影：佩小姐的奇幻城堡。


第51章 弗拉明戈与人鱼：2
　　分明是美好纯真的童话故事, 却偏被说的哪哪都不对味。
　　谢微言却只是带着笑容，甚至略微仰起脖子，以配合来人的动作。
　　房间内并不明亮, 他伸手按进无笙的长发中, 尾鳍似浑不在意的蜷缩着，缠绕而上。
　　无笙略微睁眼, 眼波流转时, 其中便带上了露骨的谋算, 他将眼前人从头至尾的审视了一番，同时无比自然地把某条鱼尾从腿间拨离, 又略微后退, 以拉开和谢微言之间的距离。
　　听其低声开口：“这样不好。”
　　谢微言装作不理解，眼中却充满着温和的笑意。
　　无笙凑近，近乎是以气音说道：“外面还有屏幕，游戏还在监控着, 而且……”
　　谢微言一听那最后两字被他说得百转千回, 如胶似漆时，便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
　　果然，无笙随后吐出的话语，让他成功的陷入了沉思，连一直摆动着的尾鳍都停顿了几许。
　　那声音在他耳边继续说道。
　　“在上楼之前, 我便和队友交代过，如果超过三十分钟没见着人影，他们就会先离开这栋房子。所以最多35分钟后，我就得下楼, 否则时间一长, 那群崽子连个影子都不会留下, 这找人可不好找啊。”
　　“但三十五分钟，哪怕是掐着秒算……你我时间也是不够的。乖一些，等到这次出副本。”
　　一声轻笑传来，便没了后续。
　　无笙就这样带笑站在不远处，那身暗色唐装上添了好些更加深沉的残留，衣料沾水后，便紧贴在了那双柔韧修长的腿上。
　　他看向沙发上那眯着眼的人鱼，就像是在欣赏一件举世无双的瑰宝。
　　但谢微言却发现，自家宝贝的表情，似乎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于是他轻咳一声，正准备开口。
　　这时无笙却又冒出来一句。
　　“没穿衣服?”
　　“宝贝，尾鳍上全是鳞片。”无奈地回答。
　　“哦。”似乎含着一些些失望。
　　谢微言拿不准无笙现在的想法，索性撑起身子，如蛇一般朝着无笙逼近。
　　而无笙也到现在才发现不对，之前这人一直瘫在沙发上，他以为只是多了一条尾巴而已。
　　实则远不止那么简单，那条鱼尾流畅修长，健壮有力，若是完全捋直，可能有……
　　好了，压根不用完全捋直，无笙面无表情的看向眼前逐渐高大的身形，任由那黑色的投影遮盖住自己所有。
　　他一眨不眨的看向谢微言，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谢微言在一点点的靠近，伸手无笙眼前晃了晃。
　　那五指之间长有薄蹼，并且生的位置极高，若是透光看去便近乎无物。
　　这原本是生物本身根据自然环境所做出的进化，在冰冷洋流中自然是匹配环境的利器，可其也确实会在某种时候带来许多不便。
　　无笙等着他开口。
　　果然，谢微言低声说道：“到时候也许需要笙宝自己努力了。”
　　“哈，但这些还是等到出副本之后再说吧，毕竟在这里……还是有些难度。宝贝你知道的，游戏的眼睛无处不在，我总会先一步离开。”
　　无笙愣了愣，察觉其意后一把扇开那手，不甚温柔的嗤笑一声。
　　一向带笑的清亮双眸中，如今满是睥睨与危险。
　　他总是不屑于在谢微言面前伪装自己，扯下柔和的表象，便露出其中生着倒刺的尖锐骨头。
　　可没有关系，也没事的。
　　谢微言的眸光越发无害，那是一种强大却充满温柔坚定的笑容。
　　我总会将你揽入怀中，轻声安慰。
　　可等到将炸毛的宝贝哄好之后，却被其无情的推开。
　　无笙将目光从那流光溢彩且无比骚包的尾鳍上掠过，抬手一看时间，便没有丝毫留恋的迈步下楼。
　　脚步声渐渐消失，谢微言蜿蜒着跟上了无笙的步伐。
　　楼下，林梓几人在盯着指针划过半圈后，正要离去时，便看见无笙带着一脸微妙的表情，从楼上快步而下，身上似乎还缠绕着一股子异香。
　　小白花顾凉率先开口：“笙哥！楼上没发生什么事吧？”
　　无笙抬眸，漫不经心地回答：“哦，没啥事，只是楼上有条鱼成精了而已。”
　　顾凉几人看见了他从腰部开始便零零散散湿透的唐装，欲言又止。
　　最终，顾凉默默握拳，在心中默念：我一定要变强，成为笙哥合格的队友。
　　然后，无论是深海的浅海的，热带鱼或者寒带鱼......
　　一条不会放过。
　　而林梓与轮屿江的第一反应，则是出现了某种过于强大的怪物，才让无笙这人没有捞到什么好处，匆匆而返。
　　所以，他们已经在脑海中开始设想一种格外强悍的生物，这种怪物由鱼类变异而成，身上一定会有着高防御性的鳞片，并且能够来到陆地，说不定还和两栖类生物有某种关联。
　　那东西四肢应该是极其壮硕的，说不定还带着某种剧毒物质或者角质层，可能藏在尖锐的指尖中，也可能是在血液唾液里……
　　但这一切的猜想，都在两人看见从二楼缓步而下，又自觉立在无笙背处的某条人鱼后，完全破裂了。
　　神他妈无笙都没法解决的终极生物杀器。
　　谢微言一言不发的立在无笙背后，尽管依靠鱼尾支撑，他要比无笙还高上一个头，可这些都无法阻挡他一手轻拽着前人衣角，垂眸透出温柔的目光。
　　林梓在一瞬间恍神后，便悄然发动技能，想要剖析眼前生物的详细数据。
　　谢微言半垂着眼睫，其原本圆润的瞳孔在某一瞬陡然变成了竖瞳，而后才缓慢地恢复原状。
　　林梓皱着眉，他没有查出有关眼前生物的任何资料。
　　这种情况在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
　　于是他率先开口，问向躲在无笙身后的某只人鱼，说道：“你听得懂我说话吗？”
　　谢微言偏头回答：“en。”
　　“那你能用我们语言表达吗？”
　　地上宽大的尾鳍在无意识地拍打着，似乎并不在意林梓的提问。
　　事实上，他也的确没有回答，反而时不时用其尖端，泛着肉粉色的尾尖薄膜去缠绕无笙的脚腕。
　　林梓：这玩意应该没有雏鸟情节才对吧？
　　无笙笑着，他近乎纵容的默许着谢微言的剧本，只是伸手在其腰上一掐，柔声询问：“嗯？”
　　谢微言偏头，依然是疑惑的单音节：“en？”
　　林梓扶额，下了结论：“看来是不行，要不还是直接扔海里去吧？”
　　无笙感到自己腰间衣物被抓的更紧了，他有些好笑，却依然配合着谢微言表演，安抚道：“好，好，不把你扔进海里。”
　　眼瞧着这样闹腾了一圈，几人也暂时接受了这个非人的“同行者”。
　　但目前的情况并不算好，现在他们算是理解，那群孩子白天所哼唱的歌谣第二句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耳边逐渐传来了某种老式轰炸机的轰鸣声。
　　无笙朝外看去，在不远处的邻边住宅区上，其上正盘旋着无数的战机与炮火，火焰燎烧，冲天的声响连带着烈焰，将漆黑的天幕染亮。
　　所以，天上升起了无数个太阳。
　　炮火是阳光，轰鸣声便如同阿波罗驾驶着黄金马车呼啸而过。
　　无笙脸上的笑容敛了几许，透过林梓与轮屿江的背影，他望见了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
　　同时，头顶二楼似乎也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请玩家尽快离开小屋，这里将会在十分钟后成为重点轰炸区！】
　　无笙开口，并没有发出声音，反而是比着唇形，说道：“走，这里已经不能呆了。”
　　几人开始小心地挪动着，同时也是第一次开始讨厌房间内的各处铁质小装饰。
　　那些玩意一不小心碰到，就会响个没完。
　　等到好不容易绕出客厅，掀起那色彩浓郁的门帘，哪怕是林梓，在看见眼前的场景后，也不由得低声骂了句脏话。
　　门外全然是战时模样，脚下堆积着空弹壳，远处还能看见搭建而起的战壕。
　　这扇大门一被打开，便像是连接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无笙也扶着木门开了个玩笑：“这玩意难道是哆啦A梦的任意门？”
　　顾凉三人，连同谢微言都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无笙的冷笑话，当真是威力巨大。
　　但等到他们关上房门，门外的世界才算是对他们彻底张开了怀抱。
　　又一颗炮弹在不远处爆炸，顾凉处在队伍的尾巴上，事实上，他还是稍微拉下了一些距离。
　　所以在听见那震天响的炮火声时，他先是愣了愣，随后便开始揉着耳朵。
　　有点耳鸣。
　　但随即，他便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自己耳道流出。
　　再之后，顾凉就看见原本在队伍最前方的无笙，突然一脸严肃地回头朝自己赶来。
　　看笙哥的表情，似乎在说些什么，但是自己怎么听不清楚？
　　顾凉这样想着。
　　无笙一时不查，回头时才发觉某个小白花差点被炸成了焦花。
　　他对林梓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耳朵，意思是这人的听觉似乎暂时出了些毛病。
　　林梓好歹在实验室以及医学上混迹了十几年，也算是半个医生，他伸手接过顾凉，近乎是吼着开口：“得找掩体，这种地方应该没有防空洞。”
　　“木制民居之类的也不行，最好得是天然的，呃...你干什么？”
　　无笙捡起地上的枪支，仔细看去。
　　应该不是政府军的装备，看上去倒像某个工厂仿制的粗烂货物，枪管弯折，已经完全没用了。
　　无笙开口：“我觉得，这个国家可能正在发生内战。”
　　他说着，反复观察着那杆废枪。
　　没过一会，林梓便看见无笙指向夜幕，说道：“按照这里的气候和现在的体感温度分析，现在距离天亮至少还有八个小时整。”
　　“所以，我亲爱的队友们，有没有兴趣，来上演一场真人战争片？”
　　他说着，顺手将再次缠绕上脚踝的鱼尾给扒拉下去。
　　谢微言扯了扯无笙的衣摆，虽然一言不发，可却让所有人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我，你要怎么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
　　汇报一下进程：林梓和三号实验体的已经差不多了，周六的时候会放上去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第52章 弗拉明戈与人鱼：3
　　无笙再次将那手给拍了下去, 力道并不温柔。
　　于是某条鱼便开始哼哼唧唧，捂着手给自己吹气，人鱼的皮肤白皙, 手上犹胜, 只见那被拍打的地方已经蔓上了淡红色痕迹。
　　谢微言没有说话，只是睁着一双眼, 似哀怨, 似委屈, 似眷恋的看向无笙。
　　他什么都没说，可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一个意思——
　　还不快来哄我！
　　无笙回头, 看向卖惨的爱人，缓缓开口：“两军交战，你想被当成新型生物武器，被抓去军区研究室解剖？”
　　谢微言：嘤！
　　那怎么办嘛, 我悄悄跟着总可以了吧？
　　无笙读懂了谢微言的意思, 两人对视着。
　　半响后，无笙妥协，示意：小心尾巴，别露出来了。
　　他最终还是默许，转而带着顾凉几人继续朝前走去。
　　谢微言被留在了原地, 看着无笙的背影逐渐远去，等到那已经几不可见时，他便将指尖凑近鼻间。
　　深吸一口气，其中除却异香外, 还夹杂着淡淡的, 无笙身上所特有的味道。
　　自从变成人鱼后, 他也像是沾染上了自然界雄性的某种习性，开始有着一种执念——
　　想要将自己身上带着的异香与气味蹭到伴侣身上，以此来保证自己的所有权与交 / 配权。
　　唇边裂开笑容，他健壮的鱼尾陡然发力，便钻进了黑夜中的密林中，身姿轻盈，速度极快。
　　而在另一边，无笙几人则在弯腰前进着，一路贴着倒塌的断壁残垣，整个鼻腔里都充满了陈旧的灰尘气味。
　　疾走许久，才稍稍远离了轰炸区，这边的建筑看上去也要完整不少，他们靠近了一处倒半塌的公寓。
　　林梓率先使用技能分析，数息后他点了点头，示意眼前的公寓尚且安全，至少在今晚还不会倒塌。
　　于是几人依次从窗户翻进，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
　　这个房间内随处可见破碎的玻璃与裸露的钢筋，几个瓷娃娃倒在地上，只剩下了小半个脑袋，空洞地望向顾凉。
　　他们坐在地上恢复着体力，气息都有些不稳。
　　顾凉喘的尤为厉害，他一路上的气息都十分紊乱，所以此刻，不仅肺里一阵阵的抽着，连带着本就受伤的耳朵，更是有种快要炸裂的疼痛。
　　血条还没开始恢复，顾凉却突然嗅见了诱人的果香。
　　又吸了吸鼻子，他发现其中还伴随着一股子异香。
　　撑开沉重的双眼后，顾凉就见无笙正半蹲在他身前，手上吊儿郎当地甩着个苹果。
　　见他睁眼，那人便开始打趣道：“哎呀呀，小顾凉终于醒了？来，把这个吃了。”
　　那是伊甸园中生命树上所结的苹果，能够帮人治愈身上的所有伤痛，却不会恢复生命值，是此游戏中比较有效的流通道具，甚至可以在苍白之城中用金币购买。
　　但究其本质，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吗啡而已。
　　或许还要高级一些。
　　顾凉先是盯着那只手愣了会儿神，随后才缓慢接了过来，一口又一口，近乎机械般地吞咽着。
　　无笙薅了一把那人的脑袋，随后拍手站起身来，朝着另一处走去，随后曲腿而坐，将手搭在了膝盖上。
　　毕竟是深夜，所以不远处，轮屿江正缩在林梓身边，抱着腿闭目休息。
　　林梓将外套搭那孩子背上，神情温和。
　　无笙目光扫过那两人，眼中倒是闪过一丝玩味。
　　一个原本戒备又利己的高学历博士，一个心事重重少年老成的神秘小孩。
　　自己新拉来的两位队友，当真是格外有趣。
　　但索性，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
　　他的指尖微动，感受着三号实验体的生命气息。
　　嗯，这种恢复速度，不愧是在厮杀中存活到最后的至强实验体。
　　等到那两人都渐渐的陷入浅眠，无笙偏头，对上了顾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
　　顾凉脸一红，连忙低头，像是很认真的盯着那啃咬了一半的苹果。
　　他用手背擦去汁水，再次偷偷望向无笙，那个屡次在危险中将自己拉出来的人。
　　只是为什么，空气中一直弥漫着香气？
　　顾凉抓着脑袋，但困意袭来的毫无预兆。
　　窗外，月亮早已不在中天，一天里凌晨1-2点正是人类最为困乏的时间段，就连远处那些隐约传来的炮火声，顾凉现在都有些顾不得了。
　　像是有所察觉，无笙眨着眼睛，轻声说道：“睡吧。”
　　睡吧。
　　这声音的主人一定有着某种魔力，只要他还在那里，就能让人安心。
　　眼见着最后一人也陷入了沉睡，无笙眼中的笑意一敛，留下一根丝线作为警戒后，便翻身跳出了窗户。
　　他没有忘记某条被扔下的鱼。
　　果不其然，在红砖旁的密林中，一道黑影陡然出现，朝着无笙袭来。
　　无笙先是瞥向那窗户的距离，确认距离够远之后，才放开了手脚，与来人过着招。
　　但他没有料到，那条鱼尾竟然在陆地上如此灵活，并且还带着这样巨大的威力，在其主人战意迸发的情况下，那玩意完全可以算成一种绞杀，或是击打利器。
　　无笙越发兴奋，在这方空地中，迅速的出招格挡着，激烈的对战几乎要让他体内的血液沸腾起来。
　　但没过多久，来人却在被逐命丝割落鳞片后，陡然停下了动作。
　　流光溢彩的两片鱼鳞，落在了深绿色的草地上。
　　谢微言：嘤！
　　感受到了对面某鱼冲天的怨气，无笙只好收了招式，顺着毛捋，坐上一旁的巨大石块，将那条尾巴拽了过来，放在自己双腿上。
　　而谢微言也顺杆爬了过来，坐在人旁边，靠在他肩膀上。
　　无笙平复着呼吸，看见那鱼尾上被自己割落鳞片的地方，由于鳞片被强行剥落，所以已经能看见那伤口下粉红色的嫩肉，还在不断往外渗着血。
　　他问道：“现在怎么办？”
　　谢微言皱眉：“疼。”
　　无笙状似无奈，开口：“那我帮舔干净？”
　　谢微言的双眼中瞬间冒出了光亮，让无笙不由得别眼。
　　耳边传来低笑，谢微言开口：“好了，不逗你了。笙宝，你跟我过来，我找到些东西。”
　　看见那略微正经的表情，无笙知道，这人可能找到了有关于这个副本的重要线索。
　　但他还是开口，轻声说道：“别走太远，他们都睡了，到时候出意外我赶不回来。”
　　林梓三人是因为信任他，才会在危机四伏的副本中浅眠。
　　那三个极其缺乏信任与安全感的人，正在学会着相信，所以哪怕是没有良心如无笙，也不由的生出了几分维护之心。
　　但是谁又能知道，就在上一个副本开始之时，他们还在相互提防着呢？
　　情分也好，信任也好，尚且不论林梓他们如何想，就算是无笙，现在也在理解着，感受着。
　　或许是在这里遇见了什么人，遇见了什么事，总之，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向前走去，或者就此留下的理由。
　　谢微言笑着看向无笙，那个笑容太过复杂，无笙一时间有些慌神。
　　但随后，谢微言的话语便打断了他的探究思绪。
　　“不远的。”
　　无笙感到一只手盖上了自己的手，随后他便被拉着向前走去。
　　谢微言说的不错，其实真的并不远，就在他们暂时躲避着的公寓之后。
　　再次翻墙进入公寓，无笙大概摸清楚了这座建筑的内部构造。
　　由于之前的无差别轰炸，所以这座公寓朝北的三分之一处，现已经完全化为了废墟。
　　但是，这座公寓坐南朝北，是一座“一”字形的五层公寓，其中每一层大概有着十二间房间，走廊尽头估计是洗漱间之类的公共空间。
　　林梓三人就在一层的第七间房间内，由于那里靠近倒塌的区域，所以连带着，显得格外破旧。
　　而现在，自己和谢微言则是在第一层的第二间房间，所以还不至于太过惨淡。
　　无笙翻进房间之后，发觉其中堆积的东西格外杂乱，像是这里曾经的主人撤离得十分慌忙，所以许多东西都被舍弃了。
　　床上是劣质但很干净的小熊布偶，镜子尚且算得上完整，模糊的映照出两人身形，不远处，粉红色的书桌上贴满了各色便利贴。
　　无笙回头看了眼谢微言，而某人见状则指向书桌。
　　上面还有着一块啃了一半的巧克力，正在不断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而无笙一甩手持，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便利贴的字迹上。
　　[弗拉明戈~弗拉明戈~旋转着，敲击着，第一夜，大鹏鸟带来了无数的太阳。]
　　[弗拉明戈~弗拉明戈~旋转着，舞蹈着，第二夜，甲壳虫推翻了无数的小山。]
　　[弗拉明戈~弗拉明戈~旋转着，燃烧着，第三夜，父亲离去，女儿哭泣。]
　　[弗拉明戈~弗拉明戈~旋转着，坠落着，第四夜，哥哥登台，弟弟病逝。]
　　[弗拉明戈~弗拉明戈~旋转着，落寞着，第五夜，海中的精灵，地上的恶魔。]
　　[圣何塞节~弗拉明戈~旋转着，孤女，异族，老人，贵族，伤兵，医生，还有病人，他们手拉着手，围绕着……]
　　上面的便利贴一张贴着一张，像是有人早已排好了序。
　　但无笙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他近乎执拗的感觉，这上面写着的东西有错误。
　　看上去，这些文字像一种预告，同时提示他们每夜怪物袭来的种类。可是万一，这上面写的东西，不按照规律出牌呢？
　　怪物可不会管今夜的骰子是大是小。
　　屏气凝神，耳边的机械轰鸣声似乎在逐渐变大。
　　无笙眼神一厉，陡然扯动了丝线。
　　于是另一间房间内，林梓三人猛地睁开了眼。
　　今天是第一夜，来的是大鹏鸟，是轰炸机！
　　可外面那些突然出现的类人形生物又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无笙（正经脸）：摸过了，尾巴手感非常好。


第53章 弗拉明戈与人鱼：4
　　透过玻璃窗, 无笙注视着那些逐渐冒出来的东西。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受，让人心里有种作呕般的不舒服。
　　或许因为在视觉上那些东西实在是太像人了，但大脑却清楚地辨别出它们只是怪物, 一些不知道从哪来, 会造成什么后果的，怪物。
　　外面有着微光, 所以地面上投影出了其中一个怪物的影子, 那四只臂膀无比狰狞, 无笙靠在门后，一呼一吸都压制的极低。
　　早在他勾动丝线时, 手中把玩着的鱼尾便已滑走, 如今那人紧紧的靠在自己身边，空气中隐约有着异香弥漫。
　　关于这个香味到底有着什么意义，还是在很久之后，于无笙色厉内荏的威逼利诱下, 谢微言才坦白, 这种香味其实是人鱼求欢时，或者是和自己伴侣在一起，心情极度兴奋之下，才会产生这种味道（大多数情况都是前者）。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在, 无笙与谢微言对视一眼，转瞬间，那条健壮的人鱼便跃出窗外，如同影子一样游曳在黑暗中, 默默凝视着。
　　而无笙自己, 也在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的朝外摸索, 去寻找林梓几人会合。
　　从第二间房间走向第七间房间，借着其外绿植的掩护，他在心中读着数。
　　二……三…….
　　四……六……
　　！！！
　　忽地感到身旁传来轻响，无笙瞬间回头，指尖绷紧。
　　却没曾想到，一扇房门缓缓打开，在那黝黑深邃的房间内，却有着几个身着军装，面容格外稚嫩的小伙子。
　　而其中一人，正朝他伸出了手。
　　无笙不动声色的避开后，那些人便皱起了眉头，尤其是那为首的士兵，眼神中居然还带上了几丝担忧。
　　但就在此时，前方与侧方也同时传来了动静。
　　林梓几人在被无笙叫醒之后，便敏锐地感知到了周围环境的异常，有些不好的东西正在这个世界上出现，并且开始试图靠近他们所在的房间。
　　环顾四周没有看见无笙，但手腕的丝线却做不得假，他们意识到，无笙已经先一步的察觉到了危机。
　　但林梓三人没曾想到，居然一开门就看见了那人。
　　无笙将手抵住唇间，视线朝着侧方看去。
　　那里，有一个看上去还算正常的“人类”，迈着沉重的脚步走来。
　　如果忽视它将近三米的身高。
　　距离稍稍近些，或许还能看见它并不协调的四肢，像是被无数尸体粗暴地缝合在了一起。
　　房间内，那群年轻的士兵更加惊慌了，但他们依然颤颤巍巍的朝着无笙几人伸出了手。
　　在那巨人蹲身凝视的前一秒，房门被悄然合上。
　　这间房间格外空旷，除却必要家具外，便再也没有了其他的装饰，所以即使人数稍多，倒也不显得拥挤。
　　两方人马保持着距离，相互打量着。
　　四个士兵，看其稚嫩的面容，应该是尚未成年，却已经能够提枪上战场。
　　而在无笙这边，明面上只有三个成年人，还带着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孩童。
　　仅仅一扇门之隔，门外是巨大浑浊的眼球，在不断地转动着。
　　门内，八人提着一口气，听着那巨人的呼吸声起起伏伏，许久方才离去。
　　又等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之后，这群士兵才长舒了一口气，伸展开身体。
　　但很快，空气中便弥漫上了新一轮沉默。
　　在异族怪物面前，他们是相互帮助的同类。
　　但当怪物离去后，他们便是两方素不相识的阵营。
　　最终，还是那士兵率先沉不住气，开口道：“快要天亮了，但是在这之前，还请告诉我你们的身份！”
　　黑黝黝的枪口指向无笙几人，到这时，顾凉才反应过来，这群人愿意搭把手，是因为他们自以为武力完全碾压，所以没有半分的担心。
　　可就这些武器，别说控制笙哥了，就连轮屿江都能瞬间将他们缴械，估计他们会被一下撩倒吧。
　　顾凉这样想着。
　　但现实总令人意外，只见无笙瞥过窗外的某条阴影，突然笑着举起双手，答道：“放轻松，我们身无寸铁，手无蛮力，来这里也是不得已。”
　　无笙边说，边垂眸掩盖眼中恶劣的笑容，每一字句末尾都带着轻微叹息，听上去好不可怜。
　　而窗外，原本挂在树上的谢微言，听见这番言论差点没给摔下来。
　　他总觉得自家笙宝要搞事情。
　　果不其然……
　　领头士兵并没有相信无笙的话语，他简要开口：“第一，你们和地方造反军队是否有关系。第二，是什么变故，说清楚。”
　　无笙似是抬手抹泪，哽咽开口：“我从小家里条件就差，无父无母寄人篱下。”
　　“表亲戚成天里好赌，就为了几瓶好酒，便将我抵押给了一个财主的儿子。”
　　“可那男人不仅做事粗暴，还整天里勾三搭四，没过多久就说自己玩腻了，我后来的记忆很混乱，应该是又被他打晕后给扔了吧。”
　　“等我清醒过来，就已经在这里了，压根没条活路。”
　　无笙说着，还掀起袖子，露出之前与谢微言缠斗时不小心擦出的红痕。
　　其实这伤本无足轻重，毕竟谢微言一直注意着分寸，但由于无笙手臂上的皮肤实在过于白嫩，尤其是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所以这擦伤看上去就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窗外似乎传来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响。
　　林梓（专业医学生一眼识破）：您真的，厉害。
　　轮屿江（深刻了解无笙满嘴跑火车）：这人撒谎真是眼睛都不眨，还有这个故事也太恶俗了吧？
　　顾凉（笙哥永远是对的）：这话术厉害！
　　那些士兵想来也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离奇诡异却又隐隐合理的身世，为首的士兵挠着脑袋，说道：“那个，我们暂时相信你的说词，毕竟上级给我们下了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费兰德小镇的所有居民，既然你们现在在这里，无论是不是本地人，我们都不会放任你们不管。”
　　“但是，”那人绷起了脸，故作严厉地开口，“要是你们谁撒了谎，途中做出什么伤人的事情，就不要怪我们枪口无情了！”
　　无笙点头，表情无比真诚。
　　眼见他们收起了枪，无笙便开始套着近乎：“小哥，几位怎么称呼？”
　　为首的士兵开口：“我是1号，他2号，顺着数，那是3，4.”
　　林梓苦笑道：“你们没有名字吗？还是说军事机密？”
　　也不怪林梓反应这样猛烈，主要是上一个副本，还有重新想起的记忆，着实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导致他现在已经对编号人名产生了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谁知1号反而有些疑惑：“这些就是我们的名字啊，有什么问题吗？”
　　无笙伸手押在林梓肩膀上，温声开口：“当然没有问题，但是1号小兄弟，你们的年龄不大吧？怎么会……”
　　1号开口：“我们拿起枪，就是为了保护你们。尽管现在的费兰德小镇上并不安全，并且全是怪物，但总有一天，这里又会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无笙：“所以你们的敌人就是那些怪物？”
　　“是也不是，我们的首要目标还是白鹰军团，是他们造成了我们国家的内乱。”
　　“你就不怕，万一我们就是白鹰军团的人？”
　　一号摇着头，指着无笙的脸，说道：“不一样，他们很容易认出来的，你们看见就会知道。”
　　双方逐渐停止了交流，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浓郁，无笙这才眼尖的发现，这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尤其是4号，他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发起了高热。
　　想来这才是他们脱离战区的主要原因，分明已经跟不上大部队了，却还记得军官“保护民众”的指令。
　　分明是弱势方，还偏偏要成为保护者。
　　谁都没有料到，一直沉默的轮屿江突然开口询问：“既然这个地方那么危险，那么让人不放心，你们就没有想过离开吗？”
　　1号垂首开口，声音犹带笑意：“就是因为祂这样让人不放心，我们才无法离开啊。”
　　一夜奔波后，窗外终于有了曙光。
　　但他们眼前的四人，却像是被光明吞噬的黑夜，正在迅速地消逝。
　　枪械落地的清脆声响起，却又转瞬间化为吹灰。
　　无笙开口：“他们不是实验体，你别紧张。”
　　这句话是说给林梓的。
　　“他们应该也不是还活着的士兵，所以你也别紧张。”
　　这句话是说给轮屿江的。
　　几人走出公寓，身后的建筑便化成了一片茂盛的草地，阳光普照之下，这里似乎永远一片祥和。
　　是啊，天亮了。
　　顾凉现在满脑子疑问，询问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像做了一个噩梦。”
　　无笙被他这句话逗笑，指着身上的灰尘开口：“这些不是噩梦，是几十年前战争的延续。”
　　上一场战争还没有结束，新的战争便开始了。
　　几人筋疲力尽，晃晃悠悠地走回之前的小屋，果不其然，它还是矗立在那里，与昨天白日里没有一丝差别。
　　轮霁推开房门，他们几乎可以听见门口风铃发出的清脆响声。
　　“啊，你们早上是去散步了吗？快些进来吃早饭，待会还要去练舞哦。”
　　轮霁笑得很是温柔，那是一种令人如沐春风般的舒服。
　　一夜未眠，他们显然没有什么胃口，但林梓还是将轮屿江拉进去了。
　　顾凉看了无笙一眼，得到示意后便也跟了进去。
　　轮霁有些诧异：“不一起吗？”
　　无笙摇头，“不了，我还得回去想想，今天要教你们一些什么。”
　　毕竟他的身份是教舞者。
　　轮霁了然，颔首示意后便掩上了门。
　　无笙轻叹一口气，缓步朝着的酒馆走去。
　　备课是假，但他确实得想想该怎么安慰某条鱼。
　　果不其然，在无笙路过一片绿化格外繁茂的地方时，却有一双胳膊突然冒出。
　　阳光下，其腕间的鳞片更加璀璨，只见那带蹼的大手轻揽住劲瘦的腰，将其人直接抱了起来，藏在怀中，转身朝着更深处游曳而去。
　　“啊！”
　　极小的惊呼声被猛地捂住。
　　作者有话要说：
　　笙宝要被拖去密林里按着哔——
　　翻来覆去的哔——
　　啊啊啊啊，好想写好想写QWQ


第54章 弗拉明戈与人鱼：5
　　诚然, 无笙确实是被藏起来的。
　　毕竟他现在与谢微言的物种并不相同，说的直白点，现在的谢微言可以将他完全抱在怀中, 用身形和那条巨大的鱼尾, 将自己的宝贝包裹得严严实实，不让外人窥见一分一毫。
　　而在此刻的高速前进中, 为了避免怀中人被周边的草木刮伤, 谢微言便将腾出一只手压向人的后脖颈, 让其贴紧自己胸口。
　　在相对静止下，无笙正以额抵着那光滑紧致的皮肉, 用尽全力才抑制住唇边笑容, 腰间的臂膀炽热有力，他也不自觉的伸出手，环抱而上。
　　指尖在谢微言背后的凹陷处流转，连带着其中佛珠那颗颗冰凉圆润的触感。
　　随着他的这些小动作, 那一直搂在腰间的手陡然收紧了几分, 连带着耳边的心跳声都变得急促起来。
　　但明显的，无笙这个满脑子坏心思的人，此刻并没有收手的打算，只见他略微垂首，盯上了那距离唇边不远的一处嫣红。
　　最初, 只是一个轻吻。
　　但人们总是有种天性，他们会拿唇舌去亲吻舔舐自己最喜爱的东西，这是在几千年进化中，残存下来的动物习性。
　　谢微言差点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手中的力道带上了些警告。
　　无笙在某人的怀中, 笑的肩膀都在一耸一耸的。
　　很快, 他们便不知道离开了海岸线多远，周围树林繁茂葱郁，阳光在地面上被抖落出无数形状。
　　一处无人打扰的空地中，无笙正跨坐在谢微言腰上，低头睥睨着。
　　谢微言开口：“我暂时屏蔽了游戏屏幕，但时间只有五分钟。”
　　两人对视一眼，唇便瞬间挨在了一起。
　　许是动作有些激烈，那黑色唐装最上方的盘扣，松开得悄然又无力。
　　无笙笑道：“就算你不屏蔽，在这样没几天，估计全游戏都会发现我们的奸 / 情。”
　　谢微言在内心无奈扶额，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是不知道，在他们每次亲吻，甚至是拥抱之前，自己都会将其屏蔽好几分钟。
　　虽然有些不厚道，也有些消耗力量，但是…….
　　他还是在心里默默为游戏的投诉部道歉。
　　想来接连出现的黑屏，已经让游戏的这个赌区多了不少投诉信。
　　谢微言掐算着时间，再次开口：“笙宝，对于游戏而言，法则才是最高指令，我现在只是这里的一个npc，所以法则，或者说指令，它其实是会保护我的。”
　　他语言断得生硬，起身将无笙抱起，放在一截倒塌的树桩上，同时不忘将自己的整个下半身藏进灌木丛中。
　　无笙朝下瞥去，想要伸脚却被谢微言猛地抓住，他眼眸沉沉，开口：“你明白吗？”
　　无笙当然明白，不仅明白他刚才生硬的断开话语，是因为屏蔽时间到了，也明白其话中法则与指令相关意义。
　　这是个游戏，对于它来说，每一项指令都有着优先级别。
　　而谢微言如今实则为游戏npc，即使做出了稍稍崩坏的举动，但他也确实在推动着游戏的剧情发展，是其中不可缺少的一员。
　　所以游戏会默许他的行为，并且为此做出合理解释。
　　[维护副本正常进行，保证其中每个节点的npc顺利推动剧情。]
　　这就是最高优先级别的指令，也难怪谢微言每次来时都披着npc的皮。
　　入侵系统，瞒天过海，马甲是游戏自身产出，自然不会引起怀疑。
　　眼见着无笙沉静下来，谢微言就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但等一下，原本将他“绑来”是要干什么来着？
　　哦，对了，是因为在其口中，自己居然成为了做那事粗鲁，整天勾三搭四，最后还把人卖了的人渣败类……
　　本是要来讨个说法的。
　　但到了现在，似乎只讨到了两个吻。
　　思及此处，便越发委屈。
　　谁知无笙却轻哼着小调，将之前亲手削掉的鱼鳞串成了手链，佩戴在自己手腕上，完事又对着谢微言一笑。
　　“这个就当成深海朋友作为盟友的信物了，希望您能帮我探查一下，人鱼在几十年前的大战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可以吗？”
　　谢微言吻上那伸出的手，答道：“如您所愿。”
　　卖惨的人讨到了甜头，坏心思的人满足了恶趣味。
　　于是怎么来的，便准备怎么离开。
　　只是这回谢微言学了个聪明，不再将人揽在胸前。
　　无笙将脑袋搁在那宽厚的肩膀上，头上也被人小心翼翼的护着。
　　尽管这些并不需要，只要他想，逐命丝可以瞬间荡平那些细小的枝桠。
　　但被这人悉心护着，处处照料着的感觉，无笙并不想拒绝。
　　当然，这些宽泛，都只对一个名叫谢微言的人生效。
　　没过一会，他便被送回了密林边缘，谢微言将他放下，轻轻朝前推去。
　　去吧，前方是你的战场，是你的世界。
　　无笙唇边带笑，头也不回的离开，朝着酒馆走去。
　　谢微言见状略微呆愣了一瞬，没有想象中别离时的缠绵与不舍。
　　不由得低头笑骂道：“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语毕，便一甩尾，从人迹罕至的礁石滩入海，朝着更幽深的海底进发。
　　无笙似若有察觉的看去，却只见风急浪涌的海岸线。
　　他继续朝前走去，在这白日里，景象一片繁荣，两旁的街道无比热闹，小贩积极地吆喝着。
　　“hello，lady，hello，baby~~~”
　　伴随着具有节拍的歌谣，整个街道都弥漫着一股子勃勃生机。
　　可谁又能想象，这样生机盎然的世界，在黑夜里却会成为一片废墟，不仅游荡着数不清的怪物，还伴随着无数的枪炮声。
　　混乱而无序，就像是一个偌大的熔炉，里面融入着混乱的国际、信仰、人种与种族。
　　无笙终于到达了酒馆，这座建筑的地方风情更加浓郁，四处都挂着色彩浓郁的针织挂毯，各种带着浓郁口音的语言调笑声不断响起。
　　但除此之外，这个酒馆还空缺着一个偌大的舞台，估摸着那就是几天后在圣何塞节上，需要表演弗拉明戈的场地。
　　门是大敞开的，他伸手掀起帘子，迈腿进入其中。
　　酒馆招待看见来人，便高举着酒杯，高喊道：“嘿！伙计，来一杯吗？”
　　这句话刚出，那酒保就被这里的老板给按着头调转方向，听其低声骂道：“看人啊，看人！别见谁都是来一杯来一杯的，那是这里要教弗拉明戈的舞者，你把人灌醉了你去教？”
　　“啊？！”
　　“老板我错了。”
　　但是自家老板这一套动作和说辞怎么感觉那么熟捻？
　　果然，那老板又开始絮絮叨叨，一脸的痛心疾首：“对啦！想当初就是没人提醒我。啧，那舞真不是人学的，骨头差点没给我整散架。”
　　怨种老板和他的天真下属。
　　氛围有些尴尬，无笙却依然笑得和煦，默默地摸去了后台空地。
　　在那里，顾凉和轮霁，以及阿西莉亚似乎早就已经等着了，正在各自做着热身。
　　无笙放下手中顺来的红裙，随口问道：“林梓和轮屿江去哪了？”
　　顾凉嗅着空气中浓郁的异香，瓮声瓮气的开口：“他们朝里走了，我们好像看到了白鹰军团的人，该怎么说，他们长得真的很奇怪。”
　　无笙压低声音，继续询问：“怎么个奇怪法？”
　　顾凉拿过纸笔，像是不知道该如何用语言形容，所以只能用更加具体的方式来表达。
　　接过画纸，无笙的面色有些怪异。
　　顾凉应该是学过速写的，所以神态表达得十分达意。
　　在其中，那人的鼻梁高耸，毛发稀少，笑起来时脸上似只剩下了一层皮，眼神更是无比阴沉。
　　但最为诡异的，还要数那背后古怪的两团突起。
　　无笙内心os：卧槽，这俩玩意该不会是翅膀吧？
　　尚且不论畸形的翅膀能不能支撑飞行，但人类的骨骼不像鸟类那样是中空的，如果一个体重正常的人想要依靠双翼起飞，那么他的胸腔就会被羽翼起飞时所迸发的力道瞬间撕裂。
　　当然，这一切前提都是正常情况下。
　　可众所周知，这个游戏并不正常，整个白鹰军团都不知道是不是人类，或者说，几十年前的他们是人，那到了现在是否还算？
　　无笙似不经意的将那条纸张揉搓丢弃，眼神示意顾凉先回去。
　　但他自己在抬手的时候，却眼尖的瞥见了两片鱼鳞。
　　这可不是他用谢微言尾巴上那硕大鳞片所制成的手链，而是确确实实，从他自己的手腕间生长出来的，其不仅带着初生的脆弱，甚至连色泽都不甚明显。
　　无笙悄无声息地将衣袖朝下拉了拉，以此当作遮掩。
　　原来在这处小镇，白天也是如此危机四伏，但这种情况却没有一位之前的内测人员，在留言上提及。
　　只是巧合？
　　无笙并不相信。
　　他很快回过神，看着眼前三人，开始思考该怎么教舞。
　　事实上，无笙也并不觉得自己的教舞是表面意思。
　　因为弗拉明戈本身的特殊性，其常被赞誉那生命的霸道与张力，或是独特的火红色裙摆，都是独一份的。
　　它们往往都是由舞者在歌唱与吉他伴舞下进行的即兴表演，风格也更加注重于内在的爆发力或者脚步上的极致弹力，并常常含有挑衅的舞姿造型。
　　无笙的眼神扫过顾凉，又看向那温和的轮霁与阿西莉亚，这兄妹俩的气质都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柔润，干净。
　　他们要怎么才能跳出这种，美丽却桀骜不驯的舞步？
　　饶是无笙，现在也有些头疼。
　　总不能自己两手一摊，直接开口说：你们自己去领悟吧？
　　手腕愈发痒痛，无笙再次低头看去，发现那些鳞片已经细密地布满了整个手腕，并且随着它们的不断生长，色彩也越发浓郁。
　　无笙：完了，微言，我可能要和你变成一个物种了。
　　可这世界上似乎偏爱风波迭起，这时，林梓突然推开了酒馆后门，轮屿江静静睡在他怀中，面色红得异常。
　　林梓的第一句：“小江重病了，没有原因。”
　　第二句。
　　“这里的白天，正在吞噬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写，但是jj不让呜呜呜。


第55章 弗拉明戈与人鱼：6
　　无笙接过林梓怀中的小孩, 抚掌在轮屿江额上，便能清楚感受到手心中的滚烫温度。
　　发着高烧，昏迷不醒, 不知道具体能撑到什么时候……
　　这里的白天, 在吞噬他们作为人的一部分。
　　如果将夜晚比作为明目张胆的屠杀，那么, 这里的白天, 在重重生机掩盖之下, 却是无声无息地吞噬。
　　吞噬他们为人的性命，例如轮屿江；吞噬他们为人的躯体, 例如无笙。
　　但无笙本人仍然有些疑问, 因为直到现在，他也还没有收到游戏提示生命值下降的播报。
　　这次的变异，似乎和上次副本中的异化并不相同。
　　无笙盯着窗台上的铁艺饰品出神，半响后眼神又飘了回来, 静静的看向轮屿江, 见那原本白皙圆润的脸蛋上，此刻飞上了一片殷红，似乎生命都在随着他的一呼一吸而流逝。
　　轮霁与阿西莉亚看见自家幼弟这副模样，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走上前来, 面露担忧。
　　阿西莉亚同样伸手摸向轮屿江的额头，感受到温度后脸色更加难看，留下一句“我去找医生”后，便急匆匆地拉着轮霁离开。
　　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轮屿江身上, 林梓在心中暗戳戳的想着, 不知道伊甸园内的苹果会不会有效。
　　“不会, ”像是有所察觉，无笙看了眼小孩的手腕，开口，“他的生命值并没有减少。”
　　顾凉闻言，转头盯向无笙，眼神在逐渐发生微小的变化。
　　那个另一面的，乖戾无常却又强大的顾凉回来了。
　　见其神态，似要将这摊死水搅得更加浑浊。
　　谁知无笙起身将轮屿江抱去了休息室，将其轻放在柔软干燥的被子中，又转手扭过顾凉肩膀，将人强行掉了个头。
　　顾预研杜佳t凉：？？？
　　“你干什么？！”
　　“没有人告诉过你，要是想藏好心思，最重要的就是管理眼神吗？”无笙看上去很是无奈。
　　这小子的眼神，简直可以刀人了。
　　顾凉丢弃了本就随心的伪装，迈步上前，紧盯着无笙的瞳孔，开口道：“我只是好奇，我和他分明是一个人，为什么你对我们的态度，却能够相差那么多？”
　　无笙：“事实上并没有差距。”
　　只是你这小子太过能搞事情，我不防不行；而那小子又太过天真，认为自己说什么都是对的，都是在照顾他。
　　但在无笙心中，无论站在面前的，是哪一个顾凉，他心中的天平都没有偏向任何一方。
　　顾凉笑道：“呵，世界上从来不会有人明目张胆的承认自己偏心，连狗都只会向更加喜欢的人扑去摇尾。”
　　“他们是这样，你自然也差不到哪去。”
　　他说着，便自顾自地坐在轮屿江床边，神色新奇古怪，如同看见一个十分有趣的玩具。
　　不过一会，那吊儿郎当的声音便再次响起：“反正他现在也是个拖累，干脆我就帮你这个忙，把他给解决了，怎么样？”
　　顾凉看向轮屿江那脆弱的胸口，眼看着右手已经虚握成拳、蠢蠢欲动。
　　无笙：……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酒馆后方，发生了一场悄无声息的小规模战斗。
　　最终的战斗结果，便是无笙面无表情的，将脱臼的右手手臂给掰了回来，同时见他抹去唇边血迹，沉默的看向被逐命丝包裹成茧，倒挂在房梁上的顾凉。
　　无笙：熊孩子太暴躁了也不太好。
　　他原本打算好好给这人一个教训，但酒馆的前方却突然起了骚动，酒杯摔落在地的清脆声响，伴随着一些人的怪叫不断响起。
　　无笙站起身来，视线在顾凉的右手臂上转了一圈，突然有了更好的想法。
　　合理又公平的报复而已。
　　顾凉眼前还在天旋地转，脑子还是一片眩晕，却突然看见无笙面带笑容的朝他走来，顿时，寒毛瞬间炸起。
　　顾凉：！！！
　　他要干嘛？日内瓦公约了解一下？！！
　　而无笙以拇指抵开了他的嘴唇，见人死命闭着牙关，便十分“温柔”地给了其腹部一拳。
　　一颗金色的蔷薇种子，在顾凉的一声痛呼中被吞咽下肚。
　　无笙：“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顾凉紧闭着眼：“老子这是阴沟里翻船。”
　　无笙：怀念小白花的第一分钟。
　　“行了，你就在这里看着小江，否则，呵呵。”无笙像是想到了什么格外有趣的画面，“想尝试身体成为花肥或者养料吗？”
　　顾凉怒视着这人如同上帝一般慈悲带笑的面庞，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朝外走去。
　　要说是有多恐惧，其实并没有多少，只是耳垂逐渐充血，羞耻与尴尬排山倒海而来。
　　顾凉os：完了完了，这下没打过一个新人，回去得被前面那些人给笑死，真的是……太丢脸了……
　　不过至于吗？
　　他吹着气，在半空中摇摇晃晃，暗骂道：“不就是扭断他一只手臂而已，大不了我让他断两臂，干嘛这样折磨人。”
　　“真是个睚眦必报的无耻小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只是他自己在小声嘀咕着，却在半响后突然尖啸：“好好好，老子不骂他了，可以了吗？你别在我脑子里念！给我闭嘴！！！”
　　林梓隐隐听见了身后分裂的话语，忍不住开口：“他那是怎么了？”
　　无笙啃着苹果，整个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开口的音调十分平整：“哦，没事，那孩子发病了。”
　　他看过自己的生命值，居然被顾凉那小子打掉了整整两百点。
　　似乎报复的有点轻了。他想着。
　　林梓欲言又止，眼见着无笙越走越远的背影，在心中默默为顾凉画了一个十字。
　　惹谁不好，去惹这个记仇的……
　　前方的酒馆中，有着几个粗狂的声音在高谈阔论，无笙站在挂毯后，将视野遮挡物稍稍掀开了一角，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度放松的姿态，偏偏眼神又无比敏锐。
　　谈论声还算是清晰，只是越听越发不对劲。
　　“前天看的那妞，真的是手腕纤细！那脸蛋也是，都快能掐出水了。”略带猥琐的笑声响起。
　　“太对了，我就喜欢雌性修长的触角。”另一个稍显平淡的声音。
　　“哥们就没什么认识的人介绍介绍？”
　　“一定得是人吗？”
　　“……”最开始的人沉默了一瞬，随后继续开口，“算了，我还年轻，还是得多尝试尝试，高的矮的，胖的瘦的……”
　　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说出的话却无比诡异。
　　“胎生的卵生的，腔肠类或者节肢类。”
　　“给我闭上你的臭嘴！”
　　“怎么，你都不喜欢？”
　　无笙一把掀开挂帘，正好看见那声音平静的男人，背后的两团正在疯狂起伏，似乎只等着他的同伴开口反驳，就能瞬间长出某种锋利的口器，刺穿那人的身体。
　　“无笙！”
　　林梓没有想到无笙胆子竟然如此大，直接走上前去按住那人的肩膀，开口道：“很遗憾，先生，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生殖隔离。”
　　那人干涸的眼神挪到无笙脸上，又缓缓低头看向无笙按住他的手。
　　长袖向上划去，他隐约看见了其上的鳞片，于是夸张地咧开嘴，笑道：“我们是同类，所以我不会伤害你。”
　　背后的林梓一阵恶寒，什么叫做同类，无笙怎么可能和他是同类。
　　还有，同样作为怪物，还是自家的长得可爱。
　　他低头看向手心中的蔷薇，里面三号实验体的面容越发清晰。
　　想来应该是恢复得差不多了，所以无笙直接将他交给了自己。
　　另一边，无笙并没有搭话，而这人的同伴，许是已经看见了他身后的两团突起，早已连滚带爬的跑远了。
　　谁知这人又开口：“你听说过巴别塔吗？”
　　无笙：“略有耳闻。”
　　巴别塔，是记录在圣经旧约中的通天之塔。
　　传说上帝为了阻止人们齐力建造此塔登上天堂，便让人们拥有了不同的语言，甚至是相互敌视，相互厮杀，人类从此便只能各奔东西，建造了一半的巴别塔，也在风雨侵蚀中逐渐倒塌。
　　“只要这里只有我们，或者是我们的同类，那么巴别塔很快就会拔地而起，我们再也不用忍受诅咒，也不用再被困在这里……”
　　他说着，眼神似乎越发坚定。
　　无笙感到手下的触感不对，便陡然收回了手。
　　见状，那人眼中似乎划过了一丝可惜，随后便开始一步一顿的朝外走去。
　　这个酒馆的老板十分激灵，见事不对，直接把大门打开到极致，让那人顺顺利利地出门离开。
　　随着异类的出现而又消失，整个酒馆只是沉默了几分钟，便再次恢复如常，吉他声伴随着男高音一同响起。
　　无笙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却见他们似乎都对眼前的一幕，对那些十分异常的人见怪不怪。
　　可他只觉得脑中一片眩晕，一捞袖子，鳞片已经蔓延到了小臂，并且越发坚硬，越发具有存在感。
　　无笙这次并没有避讳林梓，但好在林梓似乎永远都保持着冷静。
　　甚至赞叹道：“这是什么物种的融合，要不是周边没有实验室，我指定……”
　　好吧，其实他也不是那么冷静。
　　无笙开口：“其实现在的情况很简单，这里的白天要让我们变成不知道什么东西，我猜测，那些怪异的生物很可能死在了几十年前。”
　　“这里的黑夜，炸平房屋，推翻城墙，更像是…….”
　　林梓也明白了无笙的意思，开口接上：“更像是为巴别塔的建造提供场地！”
　　无笙点头，但他们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建造巴别塔，夜晚的士兵与怪物，白天的异族与海中的人鱼，之间究竟存在着什么关系？
　　只差中间的一个节点，他便可以将这些琐碎的线索串联起来。
　　无笙望向窗外，远处的海中礁石上，出现了一个影子。
　　那“人”似乎一直在注视着他，见无笙望向这边，便抬起了鱼尾末端，两片轻薄又华丽的尾鳍朝下蜷曲，便形成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谢微言：我和我家宝贝儿当真是心有灵犀！
　　无笙拍了拍林梓的肩膀，开口：“小江暂时应该不会有事，游戏不会设计无解的局面，你回去和顾凉一起守着。条件允许的话好好休息一会儿。”
　　林梓点头，随口问道：“你去干嘛？”
　　那人头也不回：“喂鱼。”
　　林梓：“啊？”
　　作者有话要说：
　　巴别塔的确是出于圣经旧约中的概念，但是它原本只是用来解释人类语言多样性的。本文加以引申意义皆为作者私设，还请各位小天使不要深究。
　　至于小黑花顾凉，他本来就是顾凉的黑暗面，是顾凉在遭受重大打击后的自我保护（之后会写），现在的小黑花顾凉并不对小笙抱有什么崇拜或者其他（有这样想法的是小白花），所以各位小天使也不要纠结他为什么会扭断小笙的胳膊啦，毕竟人家实力放在那里，现在的小笙硬打还是打不过哒~


第56章 弗拉明戈与人鱼：7
　　林梓看向无笙匆匆离去的背影, 心里泛着嘀咕。
　　喂鱼？喂什么鱼？
　　若是现在的三号实验体能有所知所觉，估计会身体力行地为自家博士解释这个问题吧。
　　只是可惜，林梓拍掉手上的残渣, 直接转头回去找轮屿江去了。
　　也不知道顾凉那小子会不会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而在此刻的海边。
　　无笙越靠近沙滩, 便越能够感受到，这里的人们似乎有一种很奇怪的共识。
　　在他最开始朝着海岸边走去时, 便有人做出了阻拦的动作, 并且, 随着他不断靠近，他们的表情便愈发惊恐。
　　眼看着海浪已经吻上了脚尖, 无笙突然恶趣味地半侧回身子, 朝着岸边的人露出一个灿烂笑容。
　　美人长发凌乱，眉眼弯弯，分明是这样一幅瑰丽的画卷，那些人却突然如同鸟兽般四散开来。
　　无笙见状, 笑意更加肆意。
　　而脚下的海水此刻正以一种十分异常的速度上涨, 几乎是一瞬间便漫到了大腿根处。
　　但他毫不在乎，反而继续朝着深处走去。
　　风声萧条，他的脚腕袭来一处热源，随后眼前的景色瞬间颠倒，一只手带着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力道捂住了他的双眼, 一瞬间的失重感传来后，无笙便感到自己被温热的海水给包裹住了全身。
　　另一具微凉的身子从后贴来，正抱着自己朝大海深处游去。
　　这是真的要，以身饲鱼了。
　　无笙这样想着。
　　海中的暗流从四方袭来, 让那鱼尾上的摇曳尾鳍不断在他腿间蹭着, 无笙敏锐的感到周围越发黑暗, 连带着胸口都传来沉闷感时，一处唇舌却毫无预兆的贴了上来。
　　渡过来的不仅仅是氧气，无笙有些脱力的搂住那脖颈，在周围越发冰冷黑暗时，他的全世界便只是眼前人了。
　　但其本就是自己的全世界。
　　就像是鳞片富有光泽的黑蛇，蜿蜒着爬上了蔷薇根茎，随后栖息在了那脆弱的花蕊里。
　　那蛇苏醒后，便叼着苹果靠近，无笙似闻到了一阵果香，可张嘴后，只感觉自己含住了两寸指节。
　　周围的环境正在迅速明亮起来，似是破茧而出般，无笙被人按在一块巨大的礁石旁，伸手抹去了脸上的水渍。
　　于是他笑道：“你再给我画颗心看看？”
　　这地方就是谢微言扮演童话中的小美人鱼，坐着给他比心的那块石头。
　　而后第二句话：“别蹭了，再蹭下去，到时候我怎么上岸，嗯？”
　　谢微言的睫上还带着几颗水珠，如同珍珠一般挂在上面。
　　只见他神情委屈，于是，那几许潮湿就更像是其本身所流出的泪珠。
　　无笙捏住他的下巴，调笑道：“都说人鱼落泪为珠，来宝贝儿，哭来给我看看。”
　　谢微言惑人的眼眨了眨，无笙便感到指尖有着几许滚烫滴落。
　　“嗯？真哭了？”
　　来人不答，反而靠在无笙的肩膀上，低声说道：“笙宝，原谅我。”
　　“嗯？”
　　“刚才我的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不好的想法，我想就这样把你抱去最深的海床上，看你赤 / 身躺在细沙上。”
　　“海底其实很寂静，也很黑暗，作为人类，你将看不清五米之外的光景，在漆黑的寂静中，你的世界将会只剩下我一个人。哪怕厌恶，你的生命中也只剩下我了。而每天晚上我都会来陪着你，夜里这里会更冷，为了避免体温过低，你只能紧紧地抱着我。”
　　“在这无垠的海底，将会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对不起，笙宝，我的脑子中总会闪过这些想法，你别怕我，别怕我……”
　　无笙拍着他光滑的背，询问：“那你会这样做吗？”
　　谢微言默默地摇头。
　　“这不就好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但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他们都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都是千年的狐狸，就看谁更能按得住性子。
　　“还在掉眼泪？”
　　“没有。”
　　“那就好，否则我真得给你舔干净了。”
　　他话音刚落，便感到肩上再次落下了温热的液体。
　　无笙：？？？
　　谢微言微微拉开了距离，漆黑的眸子沉默却执拗。
　　无笙笑了笑，便压下了那人头，轻啄着其眼尾的鳞片。
　　谢微言托在无笙腿间的手微微收紧，感受着眼眸处若有似无的潮湿触感。
　　许久后，他才再次开口：“我在海底找到了几十具人鱼的尸骨。”
　　无笙知道谢微言开始说正事了，闷着声回了一句：“嗯？”
　　“你跟着我去。”
　　无笙：“这是要提前开始你所说计划了？”
　　将我藏在海底，成为你的私有物品。
　　谢微言愣了一瞬，才知道这眼前这焉坏的小朋友在打趣他。
　　于是他压低声音诱惑道：“传说里的邪恶人鱼，会在夜晚登上岸，抓走漂亮的少年当作自己的雌性，然后抱回深海里繁育后代。”
　　“故事太老套了。”
　　一声轻笑传来，回答：“有用就行，而且，这个副本游戏不会监视海底。”
　　无笙眼前一亮，当即环住人鱼健壮的鱼尾，佯怒道：“那还不快走？”
　　心里默默补上一句：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生。
　　海面上，璀璨的鱼尾破出水面，又转瞬间没了踪迹。
　　哪怕是闭着眼，无笙也能感到周围的环境再次变得暗淡，冰凉的海水从双颊划过，让他的体温也在迅速下降。
　　就如同之前谢微言所说的，自己现在只能紧紧地抱住他，以汲取丝丝温暖。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他几乎要融入这片汪洋大海中时，耳边传来了蛊惑般的话语。
　　“笙宝，呼吸，睁眼，你可以的。”
　　无笙的耳后裂开了一道缝隙，此刻正一张一阖的微小动作着，连同他睁眼时，都有一层极淡的薄膜掀起。
　　他看向眼前的含笑着的谢微言，不由得再次感慨。
　　原来不当人的感觉竟然这么好！
　　这是从来没有到来的地方，他略感新奇地四处望去，最后还是被谢微言的鱼尾给吸引了注意力，那尾鳍在这样漆黑的环境中显得更加惑人，近乎散发着一股柔润的光晕，无笙低头看去，终是忍不住伸出手。
　　却没想到，那手只伸出半截便被谢微言紧紧抓住，硕大的尾鳍一个用力，便带着他朝更深处游去。
　　在这个海底动物遍地开花的深海，他的目光中难得地露出了一丝震惊。
　　那是一片纯粹的废墟，远比他昨夜在岸上所见的更加骇人。
　　无数不知材质的砖块散落在地，积成了大小不一的小山包，旗杆被拦腰折断，人鱼的白骨散落在其四周。
　　而在周围，则是更多还没有完全腐烂的尸首，被拉直了身躯仿若海草般，随着流水不断地晃动着。
　　一种绝望与枯寂的苦涩开始从舌根弥漫开来，无笙示意谢微言再次朝前走去，却见那人摇头，还不甚放心的揽着他的腰朝后退去几步。
　　“为什么？”
　　“你现在还不算是人鱼，祭坛的力量会将异族直接撕裂。”
　　头顶有着巨大的不明鱼类游过，偌大的阴影下，谢微言看见了无笙明灭的眸子。
　　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不由分说的将人再次带走，而在前进途中，无笙却沉着脸朝后望去。
　　“应该有三千个。”
　　“什么？”
　　“死了。”无笙解释着，“那里所有的人鱼，都死了。”
　　“没事了，没事了。”
　　谢微言安抚着无笙，带着他迅速地远离祭坛，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数千条人鱼的尸首。
　　无笙小声的开口：“我也是个怪物。”
　　但是你早已不记得了。
　　谢微言在他额上落下一吻，无声地安抚着。
　　接下来无笙再也没有开口，一天一夜的奔波似乎让他很是疲惫，所以，在谢微言将他放在那巨大的磲砗上时，他已经陷入了浅眠。
　　谢微言紧贴着无笙躺下，他知道只有这样，自己的宝贝才不会频频惊醒。
　　至于副本的进度，这些并没有让他休息来得重要。
　　就这样好好休息一会儿，外头的洪水滔天我去帮你解决。
　　副本外，苍白之城。
　　seven正站在神殿之外，神情满含趣味地看向自己破损的雕像。
　　而他旁边的侍从则有些站立不安，他们都知道，第七座席与第十座席相互间看不顺眼，已经很长时间了。
　　可现如今，第十座席的大人，竟然把第七座大人的雕像给砸了！
　　见此情景，他们相互间使着眼色，弧度微小的摇头，以表示不要轻举妄动，以免被大人物们的怒火波及。
　　谁知前方竟传来了笑声。
　　侍从们：被气傻了？？？
　　seven随手将顾凉搬来的石块全部碎成了粉末，小声道：“没事，我等到对抗赛再去揍那小子，但是在此之前……”
　　他取下礼帽的动作缓慢而又优雅，眼中映出了周边快要枯萎的金色蔷薇花。
　　看来，最近神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啊。
　　seven发令道：“去告诉顾凉，他砸了我的雕塑，本来作为长辈，我不应该和一个孩子计较，但是我的马戏团最近实在是营收惨淡。”
　　“所以，就让他赔付我上个月和这个月的演出费用吧。”
　　侍从们听得一哆嗦，苍白之城谁人不知，七座麾下的马戏团，每日资金流量高的吓人。
　　他们不由的为顾凉默哀一把，随后连忙答是，低头退出了这方土地。
　　而马戏团的主人则戴回了礼帽，垂眸看向six一直没有回复的消息，脸色稍稍有些疑惑。
　　six她难道下副本了？
　　不然怎么会这么久没有消息？
　　男人收回视线，最后看了一眼这地方的八座雕塑，目光从首席流落向six脚旁的无数墓碑，最后杵着手杖，缓缓进入了神殿。
　　逆位神下了神谕，让自己前去觐见。
　　在门口，他放走了怀中的那只鹦鹉。
　　于是在这白茫茫的一片中，那只飞鸟竟成为了唯一的色彩。
　　漫长又寂静地前行，地上光可鉴人，seven顺从地跪在地上，注视着自己谦卑的面容。
　　他听见那毫无波动的声音从高座上传来，几十年如一日的未曾发生改变。
　　“是，我很抱歉第十座席闹出的动静，但是我们私下，已经对这次的意外达成了补偿共识。”
　　……
　　“您谬赞了，我和他都算不上有意思，只是尽可能地不添麻烦而已。”
　　……
　　“首席吗？我也有许久没有看见那位大人了，可能他有着什么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吧，总之，在对抗赛上，我们总是会相见的。”
　　……
　　“是的，那个新人叫做无笙，是一个……很有成神希望的新人。”
　　第七座席略微抬头，却又被无形的力量压得更低，他听见那依然没有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把那个孩子带来神殿。”
　　“是。”
　　离开的时候，seven心中的疑问更深了。
　　像这样感情淡漠，缺少情感共鸣的神，真的会让这片金色蔷薇，随着他的心情绽放吗？
　　seven摇着头，心中却在想：这事还是一起交给顾凉吧，自己去下个本避避难。
　　然而，还在副本中的顾凉，压根不知道自己被狠狠的摆了一道，反而在和林梓聊的很是欢乐。
　　或者说，是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很是欢乐。
　　哪怕手脚都无法动弹，也依然无法阻止他丰富的表情，听他说道。
　　“欸，林梓，要不你把我给放下来，我们一起把无笙给杀了，抢走他身上的其他种子，怎么样？”
　　林梓摸了摸轮屿江的额头，并没有回答。
　　“然后我们五五分，当然，我也不在意四六分。”
　　林梓又将被角往里掖了掖，看着轮屿江通红的脸，叹了口气。
　　还好，虽然没有退烧，但是目前还算稳定。
　　顾凉：“到时候你就按住他，或者作壁上观，只要你不掺和进来，他肯定打不过我。”
　　“到时候，我一定会把无笙倒挂在自己的神殿门口，当作最漂亮的一面旗帜，最稀有的战利品。”
　　林梓走上前来，顾凉还以为他终于想通了，眼神中散发出光亮，却又在人擦身而过时，面容上出现了几分难以置信。
　　原本前去关窗的林梓，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落地声响。
　　他连忙回头，发现缠绕在其身上的逐命丝，竟然开始缓慢消失。若是个人技能出现消散的情况，则往往代表着它的主人，正陷入了生命垂危，或者精神崩乱的糟糕情况下。
　　林梓转身想要去寻找无笙，开门却见一个影子飞扑而来，见状，他连忙侧身避开。
　　那是不知道什么物种的融合，身上带着浓重的海水咸腥气息，一沾地面就化成了水，渗透得毫无痕迹。
　　而在其后，则是另一个绝对超过两米的身影，正大剌剌的走进来，低头看向刚从地上爬起来，揉搓着手腕的顾凉。
　　顾凉：……
　　他仰头看向那一身军装的人，模仿着无笙的招牌笑容，说道：“我想有些事我得跟您暗示一下。我承认我个子矮，但是如果你一直这样低头看着我，那我就会砍掉你的脑袋，以此来缩短我们之间的差距。”
　　林梓站在一旁，沉静却又警惕地看向来人。
　　那人半蹲而下，说道：“我希望你们加入我们。”
　　顾凉收敛了一身的戾气，像是十分感兴趣，开口道：“来来来，咱哥俩仔细说说。”
　　林梓：哥俩……
　　可能是在绝对的实力之下，顾凉压根就没有将这个怪物当成危险，反而与其聊得一脸欢快，最后似乎捞到了足够的好处，又将人给送了出去。
　　只见这个阴晴不定的少年回头，看向林梓，以古怪的腔调开口。
　　“恭喜啊，林梓，我们现在可是军官了。”
　　林梓：“你们说了些什么？”
　　顾凉摊手，不甚在意的说：“简单来说，在之后的夜里，他给我们递刀，我们去杀人。”
　　林梓眉头紧皱：“你疯了？”
　　“这有什么不好吗？我可是帮助我们从猎物变成了猎人，在这个游戏里，无论是npc还是玩家，动手才能活得久。熬到圣何塞节，我们就成功了。”
　　尽管顾凉说得头头是道，可林梓总是感觉不太对劲，他沉默抿着唇，并未回答。
　　而顾凉语毕后，则低头看向了自己手腕上的鳞片，还有指间逐渐长出的薄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又在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
　　海底。
　　磲砗中，无笙缓缓的醒了过来，看见那片熟悉的胸膛，一时间有些意识模糊。
　　他恍惚间感觉，自己的这一生，眼前这人，不过是真实的自己，在濒死前做的一场梦而已。
　　于是，等到谢微言醒来，就看见自家宝贝正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没有一贯带着的笑容，没有漫不经心的算计，看上去就像是小动物睡蒙了一般，可就是这样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化了。
　　他低笑着开口：“怎么了？在想什么？”
　　无笙愣愣的：“没什么。”
　　接着他又说道：“我要快点结束这个副本，回去现实世界，你也一起。”
　　我要和你回到曾经的房间，如同以前一样地再次嵌入，这样，我才能确定这不是一场梦。
　　见怀中人眼里的迷茫已经全然散去，此刻充满着情 / 欲，谢微言当即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
　　却只见他再次笑了，轻声开口：“不用回去，我之前就告诉过你，笙宝，海底不在游戏的监控范围之内。”
　　“而且现在天色不晚，我们还有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还在改，林梓那处还在改QWQ办事效率太差了。
　　该处顾凉说的砍掉脑袋那句话，引用的是拿破仑曾经的话，原话是：
　　“我承认我个子矮，但你如果以此来嘲笑我，我会砍掉你的脑袋，来缩短我们的差距。”——拿破仑


第57章 弗拉明戈与人鱼：8
　　可到了最后, 不知是海底限制了发挥，还是由于无笙第一次发现了人鱼的特殊。
　　总之，这场求欢终是没有达到其最初的意义。
　　-“那就劳烦您吞下它了。”
　　-“恭之不却。”
　　-无笙惯有的笑声传来, 继而开口：“这句话可不是这样用的。”
　　一通胡乱后, 谢微言将他送上了海面。
　　太阳几乎快要坠到海平面，无笙的脚步略有些虚浮, 眼尾似乎还含着丝丝缕缕的潋滟。
　　只是他没有想到, 自己一上岸竟就碰见了阿西莉亚, 见她面容上的悲痛和纠结，无笙对此略有些疑惑。
　　之前轮屿江昏迷的时候, 他记得这位美丽的小姐分明很是焦急, 慌忙离去说要去找医生，还拉走了轮霁，怎么现在又一个人出现在海边？
　　轮霁去哪了？
　　而且这里的人分明抗拒着靠近海边。
　　思绪纷杂，只是还未等他开口, 身后便传来了叫喊声。
　　“阿西莉亚！你在干什么！”
　　这是轮霁的声音, 阿西莉亚听见后便迅速的回望去，所以也自然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无笙。
　　无笙见状耸了耸肩，似是不好意思：“抱歉，脚滑，掉海里去了。”
　　他笑得羞涩又局促, 竟当真透露出了几分少年的青涩莽撞，给刚才的话添上了几分可信度。
　　只是这番场面，若是让林梓看见了，估计会在心中好好笑一番这位“失足少年”的蹩脚借口。
　　可阿西莉亚对无笙的劣根性一无所知, 只见她走上前来, 将挽着的薄布盖在其身上, 同时开口：“老师看上去沉稳，怎么也和小江一样毛毛躁躁的。”
　　无笙只是笑着道谢，在心中谋算着，该怎么旁敲侧击的开口探查消息比较好。
　　可阿西莉亚却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于是，那已经生长成熟的鳞片，就这样暴露在了人前。
　　无笙：哎呀，暴露了。
　　他仍然笑眯眯地看向阿西莉亚，眼神清澈又温和，试图以此来蒙混过关。
　　很显然，他这次的计划并没有成功，反而被眼前的少女扭着手腕，朝着不远处的小屋拉去。
　　无笙的脚步本就有些不稳，现下又差点一个踉跄落得个以头抢地尔。他背在身后的手略微收拢，眼瞅着打算强行挣脱时，却见轮霁小跑了过来。
　　“小妹，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靠近海边，那里不安全。”
　　阿西莉亚并没松开无笙的手，小声的嘀咕着：“哥，你知道我不会出事的，你先让开，我有事情要和他说。”
　　轮霁温和的目光落到了无笙身上，从头至尾的细细看去，最终落在了那手腕上，叹声道：“阿西莉亚，我希望你明白，你没有义务去帮助世界上的所有异族。”
　　阿西莉亚松开了无笙的手，声音越发微弱：“他不是异族，我和他..是同类。”
　　轮霁：“小妹，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你是我的家人，是小江和奶奶的家人，这一点不会因为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从而发生改变。世界上的阿西莉亚只有一个，她是我们的家人，仅此而已。”
　　无笙也在附和：“对啊对啊。”
　　但或许学习弗拉明戈的姑娘，无论面上多么温和，其本质中，都或多或少带着这种舞蹈所特有的桀骜，所以见她转过头来，并不温柔地开口：“那等你完全变成人鱼，到底是会在陆地上苟延残喘战战兢兢，还是去海底被所有人遗忘然后孤苦一生？”
　　这两种情况自然都算不上好，可他却没来由地联想到，如果自己当真完全变成人鱼，然后去和某条没有节操的鱼去做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并且这样过一辈子……
　　无笙：似乎，也不是很难想象？
　　不太行，无笙难得地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随后开口：“那现在该怎么办？”
　　阿西莉亚摇着头，一瞬的爆发结束后，她看上去很是痛苦，也很是纠结，这副神情要比她之前望向大海时更要裸 / 露。
　　随后，她看向那已经没入海线一半的残阳，缓缓开口，“我不知道，这种融合从数十年前就开始了，直到现在也没有结束的趋势。战争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了，可是没有人能够结束它。”
　　见她这副模样，无笙却突然言语犀利，“这种融合为什么会发生？是它引起了战争吗？白鹰军团里的所有士兵究竟是不是人？我去过海底的祭坛，你亲眼去看过吗？”
　　轮霁走上前来，夕阳照射在他的半边脸颊上，为其柔和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锋利的边缘。
　　“她没有回答你这些问题的必要。”
　　谁知无笙摇手，又回到了之前那副慵懒纯良的模样：“这里的悲剧已经拖了很久，该结束了。”
　　阿西莉亚凝望着远方的海岸线，她的瞳孔颜色其实很浅淡，所以迎着残阳时，那双淡色的眸子便被染上了金色，若是晃眼看去，说不定会误以为她是阿弗洛狄特的现身，正赤脚站立在沙滩上，回望世人。
　　“你们先回去吧，这个故事有些长，我得好好想，慢慢讲。”
　　无笙又看了一眼时间，打趣道：“那就请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见。”
　　见他迈步一半却突然回头，轮霁顿时绷起了精神，谁知那人只是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虽然但是，回去要给我去记舞步，圣何塞节就快要开始了，明天谁放炮最多谁包酒水啊。”
　　无笙说完，便没心没肺的转身离去，脚步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似一点不在意自己留下了什么风波。
　　不过也是，他向来便是这种心态。
　　[我死后，哪管什么洪水滔天。]
　　谢微言，我自然不需要你去帮我治理那些肆意流淌的洪流。
　　等他回到酒馆时，还未推开门，便听见了顾凉的张狂笑声。
　　怔愣一瞬后，无笙才想起来，由于先前的祭坛让他回忆起了一些并不美妙的画面，所以，自己应该在无意识的时候，收回了捆绑在某人身上的逐命丝。
　　但是现在。
　　无笙看向自己手中新增的几条丝线，其中似乎蕴含着更加凶猛的力量。
　　逐命丝本就是他自己精神与意志的具体体现，会随着他的实力增长而不断变强也并不奇怪。
　　这点倒是和其他人不一样，别人都是另外相匹配的固定技能，他这个，倒是像自己意志的衍生。
　　但是其中是否有着什么猫腻，无笙现在也无法进行深究。
　　他推门而入，却没曾想，正巧与出来的顾凉脸对上了脸，一瞬间双方都有些惊诧，无笙眨了眨眼，迅速的挂上了笑脸，而顾凉则是惊叫一声朝后退去好几步。
　　在这晨昏已经不甚分明时，两重游戏提示音却突然响起。
　　【恭喜玩家无笙开启支线任务：请结束不因残存此世的战争。】
　　【请各位玩家注意，本副本第一个存档点已经出现，副本存档点1/5。（判定生效范围包括但不限于本人）】
　　凌乱的酒桌上，突然出现一个小孩翘着腿平坐其上，手中高举着存档点木牌。
　　顾凉毫不客气地朝着那小孩飞扑而去。
　　就在此时，苍白之城。
　　“第十座席大人当真是……阴险啊。”
　　“不，这可不叫阴险，这叫在合适的时候做合适的事情。”
　　“对啦，大人物做的事情，怎么能叫做阴险呢？”
　　“说到这，游戏老是在那个新人切屏的时候黑屏，你们那边投诉了吗？”
　　“投了投了，欸，回信都来了。”
　　闻言，赌徒们的目光暂时从电子屏幕上挪开来，他们凑近其中一人的阅读页面，瞪大了眼睛仔细看去。
　　那封回信是这样的。
　　【亲爱的玩家，对于您提议的增加单独分屏建议，我们暂时没有这样的计划。因为随着新人的不断加入，游戏的判定系统已经变得有些复杂。对我们来说，其实有着许多其他计划来增加副本的表现形式，例如增加危险性，或者压低存活率等等，以此来激发玩家的游玩激情和赌池资金流动，而不是增加游戏规则的复杂性。】
　　【感谢您的理解，祝愿您在苍白之城生活愉快~】
　　他们面面相觑，最终有人开口：“我来翻译一下，游戏的意思是：不妥。”
　　另一个声音默默冒出来，说道：“对，我觉得游戏的意思是：不行，办不到。”
　　赌局沉寂了一瞬，继而激起了更多的讨论。
　　当然，这些都是底层赌徒的无意义争执而已，在苍白之城的中层城区，宴平声乐上，却是更多犀利的视线，似要将无笙整个人给剖开来，以估计他的价值。
　　惑人的女声响起，“秦会长，你们队里不是还缺一个控制吗？这个新人我看挺合适的。”
　　另一浑厚的男声打趣道：“哪里哪里，这人我可压不住，估计他来，我这队长的位置可能就要拱手相让喽。”
　　尽管他们之间言语有礼，举止相宜，却在实际上与外层的赌徒并没有本质差别。
　　副本外纷争不断，副本内也是风波迭起。
　　无笙见那小子玩阴的，却也没有回头，只是垂首敛着眸，逐命丝便掠过林梓朝着顾凉扑去。
　　而那迅速前进的顾凉，本来也没有将那丝线放在眼中，他满脸嚣张的回头，格挡着那密集的丝线。
　　到这时，林梓却突然发现，顾凉的双眼中，竟不知何时映出了盛放着的金色蔷薇花。
　　随着那蔷薇开得越发骇人，顾凉的动作猛地僵住了，在他最后的视线与意识中，是无笙标志性的温和笑容。
　　在那一瞬，他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了另一个自己。
　　小白花顾凉睁眼后便是痛呼一声，无笙指尖微松，略微放松了对他的钳制。
　　谁知那顾凉又瞬间夺回了身体控制权，手中的寒光乍现，在意识到那颗种子当真可以控制十座时，他对无笙便没有了逗弄的意思。
　　一旁的林梓突然高声提醒道：“左肋下三寸！”
　　时间是仓促的，破空声传来，无笙只能朝后躲去这一击，但这样一来，他就失了先机。
　　顾凉自然也是发现了这点，毕竟实力的差距放在这里。
　　但这一切的谋算，却随着他的越发靠近，而透露出了浓烈的不安。
　　无笙并未闪躲，伸手抓住了那长剑的锋刃，鲜血霎时间涌了出来，一瞬间的滑腻竟让那剑再次朝前刺了几分。
　　顾凉嘴边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咧开，左胸传来的剧痛便让他不由得弯下了腰，却又一计再次涌上心头。
　　“笙哥，疼……”
　　模仿着另一个顾凉的语气，那人却并没有收力，反而笑道：“小顾凉，我之前教过你。”
　　四条逐命丝贯穿了他的手脚，顾凉仰起头来，双眼中都是怒放着的金色蔷薇。
　　可即便如此，都无法掩盖他那愤恨的眼神。
　　无笙接上了自己的话头：“在伪装的时候，最重要的是眼神。”
　　长剑哐当落地，连带着不知是谁的血迹，无笙拿着金币兑换的纱布，一圈圈地缠绕上去，包扎时，血迹瞬间渗了出来。
　　林梓开口：“不要苹果吗？”
　　无笙摇头，没有将丝毫的注意力，分去给半跪着的顾凉，毫不在意地回答：“饱了，吃不下。”
　　而且这玩意还要留着告状。
　　伊甸园产出的苹果千好万好，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便是它实在太大了，一个下肚，人便已经饱了个十之八九。
　　听说当时在公测赛里的一局万人大逃杀中，便有一人疯狂地给自家队友投喂苹果，犹记得当时传出的游戏音频，满是撕心裂肺的——
　　“吃啊，你不吃他妈的站都站不起来！”
　　林梓仔细一想，便默默地收回了背后掏出的苹果。
　　嗯，等到晚上给他当宵夜吧！
　　【玩家无笙请注意，您的生命值正在下降：1100→850】
　　无笙：很好，和这个小伙子打了两架，居然把生命值给打掉了那么多。
　　他看向昏迷着的顾凉，在内心惊讶于那种子的威力之时，也悄然做出了个决定。
　　待会不管醒来的是哪个顾凉，要是他生命值掉的比自己低，那就再补上一刀好了。
　　不过这好好的孩子，怎么还把自己给玩的精神分裂了呢？
　　“林梓，先让小江存档吧。”
　　这个副本竟然有五个存档点……
　　无笙看向顾凉，无数的计划从脑中闪过，而后见他略微点头，这一切刚好落入存完档的林梓眼中。
　　林梓：总是觉得有人要倒大霉了。
　　夜晚，顾凉终于悠悠醒来，却感觉自己的四肢都难以使唤，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还是他和另一个自己争夺身体控制权时。
　　这次，却更像是有人从外操控，连同自己的意识都变得有些模糊。
　　他抬起头，不偏不倚的对上了无笙离得极近的面容。
　　顾凉：！！！
　　无笙却像是心情不错，说道：“哎呀呀，瞧瞧这见鬼的表情。”
　　顾凉踉跄的站起身来，同样嗤笑道：“要么你就把我给捆起来，否则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杀你的机会。”
　　谁知无笙却摆了摆手，那雪白纱布下的手掌似乎格外引人注目。
　　“不不不，小顾凉，你给自己一下。”
　　“你在说什么胡话？！”
　　但随即，顾凉便不受控制地抬起了手，狠狠地在自己脸颊上来了一拳。
　　他满脸不可思议的抬头，眼中的蔷薇璀璨无比，却是头一次敏锐地注意到，那人搭在椅背上的手微微合拢，指尖因用力而泛起了白。
　　无笙笑道：“只要你敢动手，我保证那刀会先从你的胸口穿出来。”
　　语毕，他便抱起了轮屿江，准备离开这个酒馆。
　　毕竟在这个副本中，夜晚呆在一处完整的建筑里，可远远要比在野外裸 / 奔还要危险。
　　在出门之前，无笙还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顾凉开口：“吃苹果吗？”
　　顾凉：……
　　“不用，饱了。”
　　无笙摇了摇头，看来大家都是一样的烦恼。
　　远方又响起了炮火的声音，林梓突然靠过来，和无笙讲起了白天顾凉的“杰作”。
　　“你说是去他们司令部？”无笙眯眼看向那窄巷子，那可和昨夜他们呆着的偏远地方不同，那里是交战区，数不清的滑弹会不知道从那个地方袭来，黑漆漆的窗口中又不知会藏着多少狙击手。
　　林梓：“对，我白天在酒馆翻出了一个老兵的手稿，上面说怪物只游荡在这个小镇的边缘，以阻止其中的镇民逃出，但在中心交战区，那些怪物似乎并没有兴趣。”
　　所以往里走，便是和“人”斗。
　　而自己的支线任务又是平复战争，无笙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副本在逼着他朝中心区域进发。
　　于是他开口：“好啊，那就走吧，嗯？”
　　在无数的红砖瓦小巷中穿梭，几人小心地躲避着流弹和炮弹。
　　几人聚精会神，走在最后的林梓却突然叫喊了一声，浑身肌肉紧绷，手中的道具蓄势待发：“谁？！出来！！！”
　　前头的无笙和顾凉闻声瞬间回头，在看见那隐约的黑影时，无笙却突兀地展开了笑颜，起身独自朝一间废弃房内走去。
　　带着湿咸气息的身影从身边掠过，林梓和顾凉只看见了地上隐约的水痕。
　　顾凉皱着眉，突然，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心中弥漫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放炮：舞蹈术语，指的是跳错了舞步。
　　阿弗洛狄特：希腊传说中的美神。
　　老谢吞下的是什么呢嘿嘿嘿。


第58章 弗拉明戈与人鱼：9
　　林梓看向眉头紧缩的顾凉, 不知为何，他竟也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感。
　　屋内。
　　谢微言沉默却强势地将无笙拉向自己，欣长的鱼尾围绕其人圈成了一个圆, 这是下意识的保护, 也是不可宣之于口的禁锢。
　　他捧起那只受伤的手，看向上面干涸刺眼的血迹, 神情是少有的严肃, 连唇也紧抿着。
　　相比于谢微言的低气压, 无笙则是放肆又大胆地观察着这人的表情，黑夜里, 一双眸子无比明亮。
　　他感到那人呼出的气息正喷洒在自己的手腕上, 并且没有挪开的意思，在这样的刺激下，手腕上的鳞片都忍不住闭紧了几分。
　　谢微言抬眸看了无笙一眼，便开始小心的拆除着纱布。可由于其主人包扎得实在太不走心, 渗出的血液与外翻的皮肉相互粘黏, 又连带着好几层碍事的布料……
　　所以，尽管他已经无比的小心谨慎，无笙还是疼得直吸气，在最后一层与血肉粘连最为紧密的纱布被掀开时，一声痛呼就这么溢出了唇边。
　　“啧, 就非得剥干净？”
　　门外十分担忧给自己反复打气正准备推门而入的林梓：？？？
　　“别动。”轻呵声响起。
　　林梓摸了摸鼻子，转头对上了顾凉一脸的疑惑。
　　就在他想着怎么开口解释时，在温度稍高的屋内，谢微言凝视着那狰狞的伤口, 竟缓缓低头, 轻吻而上, 一抹红色小心探出。
　　“啊！”惊呼压的极低。
　　无笙想要挣回手来，却被某人给抓的极牢，连同半分距离都没能拉开。
　　伤口处疼的厉害，可又无比畅快，在屏气噤声中，眼尾便被迅速洇湿，连尾睫都不复从前根根分明的模样。
　　门外，顾凉脸上不耐却又满是探究，开口道：“那两人在里面干嘛呢？”
　　林梓的神情高深莫测：“疗伤……吧？”
　　话音刚落，顾凉便翻出一个白眼，对林梓比上国际友好手势，随后竖起了耳朵，侧身仔细听去。
　　“你就知道欺负我。”
　　“还痛吗？”
　　“嘶，欸？好像真的不痛了，要不你再舔舔它？”
　　“别闹，接下来几天注意些，动作幅度不要太大，撕裂了会更痛。”
　　“好~”
　　这声音主人似乎心情不错，以至于连带着尾音都略微上扬。
　　顾凉则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为什么门内两人的话拆开来他都明白，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这是什么新奇的治疗方式？
　　可顾凉能够做到第十座席的位置，勤学的确是他为数不多的优良品德，所以即便听不懂，他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更加多了几分探究。
　　里面的话语似乎又换了一个主题。
　　“饱了？”
　　“对。”
　　“真的？”
　　我怎么不信。
　　“真的，要吐了。”
　　苍天可鉴这个真没撒谎，那玩意你能吃两个？
　　……
　　门外林梓咳嗽两声提醒，可架不住顾凉一直朝前探去身子，满头疑惑。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无笙盯着谢微言，看向那人掏出来的苹果，脸上满是拒绝。
　　这果子真的一个就饱了！
　　可是拒绝无果，谢微言毫不让步，无笙见状生出了些许逆反心思，开口道：“不就是一个伤口吗，当初在第一个副本，你不也瞒着我，一笔还一笔而已。”
　　谢微言闻言挑眉，戏虐道：“宝贝儿你确定要和我明算账？你要知道，人鱼血液要比唾液的疗伤效果来的更好。”
　　无笙面无表情，伸出手：“哦，来试试？”
　　谢微言：！！！
　　你居然不心疼我！！！
　　这场闹剧很快便收尾了，谢微言终是不舍得勉强无笙，可他的目光却没从伤口上挪开，开口问到了正题上：“是谁做的？”
　　无笙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顾凉却闻言就是一个脚步不稳的跌了进来。
　　顾凉：来了来了，兴师问罪！！
　　林梓大骇：“欸哎哎！”
　　一时间，耳朵通红的林梓与状若无事的顾凉，同屋内一道看好戏/凌厉的眼神相对上了。
　　林梓：吓死我了。
　　顾凉：我直觉告诉我得马上开溜。
　　看着谢微言逐渐靠近的身影，他忍不住朝后退去，可林梓却非常具有求生欲的拦在了后面。
　　顾凉：你卖队友！！！
　　“不是，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啊！！！”
　　这是绝对碾压第十座席的武力，哪怕顾凉的实力已经被副本给压低了不少，可谁又能保证谢微言没有被压制呢？
　　苍白之城的游戏电子屏幕再次黑屏，可所有的观众似乎都对此见怪不怪了。
　　过手不过两招，无笙突然开口：“够了啊，这孩子本来就有些怕你，你再揍下去这关系可就要彻底破裂了。”
　　谢微言闻言则收了手，默默地靠回了无笙身边。
　　顾凉则靠在墙角回复着血条，精疲力竭下，另一个顾凉似乎又冒了出来，正因为疼痛而不断哼唧。
　　无笙手中痒的厉害，他低头看去，那道原本极深的伤口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他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人鱼的疗愈能力，却又突然想到一个并不美妙的现实。
　　交战期间，这样的一个物种，难道不会引起军方注意吗？
　　他目光深深，开口：“这种治疗能力是只有先天人鱼才会有？”
　　谢微言：“你要不要试试？”
　　无笙：……
　　看来情况和他猜想的差不多，融合的异族并不具有这种神奇的能力，可能这就是上天赐予每个物种的独特礼物。
　　他给予人类智慧，给予人鱼无与伦比的美丽和疗愈能力。
　　可知识却让人变得愤世嫉俗，智慧变得冷酷而无情。
　　无笙看向谢微言那瑰丽的面容，伸手抬起他的下颚，说道：“真是一个完美的存在。”
　　谢微言：？？？
　　无笙转身似在捣鼓着什么，回首则笑意盈盈地抖着麻绳，开口：“走吧，我们的战利品？”
　　谢微言：他从哪掏出来的？
　　这时，林梓也明白了无笙的想法。
　　既然人鱼的治疗功效这么显著，那么在军营里，他们便定会是一种宝贵的财富，某种程度上便代表着一次重获新生的机会。
　　而在白天里，就算那军官曾来找过顾凉探讨合作。可首先，他们不能保证白天和黑夜里他们是否为同一人，其次也不能确定那人的“话语权”是否足够，在种种不确定因素的影响之下，就必须手握一个足够令人重视的砝码。
　　道理是这样的没错，可是无笙又怎么能够保证，眼前这条看上去十分桀骜不屈的人鱼，会甘愿为了他去做阶下囚？
　　只见无笙一步一步的朝那人走去，手中浑不在意的拿着绳索，就像是一只漫不经心靠过来的猫儿，靠近却又靠得不太近，就在距离尚且一步远的地方停顿着脚步。
　　其人本身，就是最为诱人的诱饵。
　　他若是朝那一趟，会有人不去陷入陷阱吗？
　　你能忍得住不去抚摸他吗？
　　很显然，谢微言并不能，他近乎是乖顺地摇曳而去，任由手腕和脖颈等薄弱处被牢牢捆绑，掌控在一人的手中。
　　他的声音极低，近乎古神的呢喃：“如果诱饵是你，那我的确心甘情愿。”
　　无笙在其反绑的双手上打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拍手称赞道：“当真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礼物。”
　　语毕他便走出了房门，似有疑惑地回头：“嗯？不跟上来吗？”
　　小白花顾凉已经醒了过来，他的脑袋还有些眩晕，但却依靠本能跟上了无笙的脚步，而林梓则对无笙的变态有了更深一层的意识，却也是早就上了贼船，不得不跟着那品格无赖的船长继续远航。
　　几人身手敏捷，他们在高处看见无数的坦克朝前推进，许多衣装破烂，甚至不是统一装备的士兵，已经被打散了队形，四处奔逃着。
　　林梓将这一切收入眼中，同时以格外简洁的语言复述给无笙几人。
　　顾凉突然询问：“他们是地方反动军队，白鹰军团的？”
　　之前林梓所看的手稿中，那位老兵将白鹰军团称为反动军。
　　无笙眯眼看去，摇头：“并不是，他们应该是正规军队。”
　　顾凉一脸困惑，“啊？”
　　无笙叹气道：“在这样的战争中，无论是周围海域的海盗，或者是其他游走在这里的危险分子，他们都在和反动军做着交易，而这些人并不会缺少资金。”
　　“但正规军队就不一样了，他们需要考虑无辜的百姓，需要前去修复其他破损的漏洞。”
　　“并且在战争爆发之前，教育，医疗，社会福利，基础设施建设等等，这些都是需要用钱的地方，是上头所需要考虑的，如果那些反动军又借助了异族的力量进行宣战，那么不外乎两种可能。”
　　顾凉难得明白了无笙的意思，他看向那些不断地倒下的士兵，第一次感觉这里不像是一个游戏副本，却又第一次庆幸它的确是一个游戏副本。
　　而无笙所说的两种可能，其一是反动军为了权财从而掀起战争，可即使这样，也在说明他们势力的强大和正统统治者的孱弱。其二，则是他们不得不掀起战争，因为其原本统治者的昏庸无能，无法保证国民的衣食住行。可无论哪种情况，其都在证明这里本身的治理颓势。
　　林梓开口道：“去白鹰军团？”
　　无笙瞅了一眼身后被五花大绑的谢微言，笑答道：“嗯哼。”
　　他们小心的越过激战区，开始朝着位置隐蔽的总指挥处摸去，想来白天那军官之所以没有告诉具体地点，恐怕也是一种无形的试探。
　　所以当他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总司令的帐篷，并将“见面礼”扔到那男人身前时。
　　年长的军官陡然站起，脸上是难以抑制的惊愕。
　　相比之下，无笙则是满目笑意，招手道：“hi~好好聊聊？”
　　作者有话要说：


第59章 弗拉明戈与人鱼：10
　　“你们来得倒快, 不久前轮行上校刚和我提起过你们，但这边预估怎么也得等到明晚。”
　　无笙反问：“嗯？只是提起吗？”
　　那位军官既然能够主动来找他们，当真只是提起这么简单吗？
　　无笙先是看了一眼顾凉, 目光又从林梓怀抱着的轮屿江脸上扫过。
　　又是差不多的名字, 近乎是和上个副本中，林梓的情况一模一样, 若是这样还要将其强行解释为巧合的话……
　　他状似无意的开口：“轮行上校？”
　　谁知那军官摇头, 并未回答无笙的提问, 反而扯开了话题：“这个是你们捉到的？带来这里干什么？”
　　粗糙苍老的指尖，指向低伏在地上的谢微言。
　　可那人鱼似乎是因为离开了海洋太久, 原本华丽柔和的鱼尾都开始变得暗淡起来, 极薄的尾鳍尖因为缺水而微微卷翘，并且不知道为何，一些地方看上去，似乎还缺少了好几处的鳞片, 以至于裸露出里面粉红带血的嫩肉。
　　军官：……谁这么变态？
　　无·变态·笙摸了摸鼻尖, 咳嗽两声后正色道：“这个可是我们来到贵区的诚意，您看这体格，看这尾鳍，这样的之前应该很少出现吧？”
　　林梓：这人怎么像是在推销下海挂牌的？
　　只是，虽这样问着, 那含笑的眼中却是有精光一闪而过，他观察着那军官的表情，言语满是试探与算计。
　　年迈的军官将虎口卡在了腰带处，像是一种习惯的思维动作, 回答道：“这你倒是说得没错, 这样高品质的异族, 在之前我们从未成功捕捉。”
　　他看向无笙，脸上的笑意已经无法掩盖：“很好，好小伙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个有用的，在这里留下来吧，我们会为最好的战士配上最好的刀，将来，你们也会是第一批登上巴别塔的圣人。”
　　无笙露出的笑容热枕又真诚，但只有谢微言知道，这个小骗子内心的算盘一定在噼里啪啦地响着。
　　军官挥手让几人坐下，一旁的士兵得令后，便走上来抬起谢微言，准备搬运到其他的地方。
　　无笙坐在椅子上，小口小口的饮着热水，低声开口：“你们会怎么处理他？”
　　“我们对这种入侵生物，自然会有着一套完备的处理方式。”
　　“那需要我们去做什么？”
　　“这里还有着很多怪物，它们很奇怪，其中虽然绝大部分都不会主动靠近小镇中心，但它们却形成了一堵完美的围墙，让里面的人怎么都出不去。”他说着，侧过身时肩章熠熠生辉：“但是我需要你们去撕开它们的包围，最好是歼灭。”
　　无笙：“你手下那么多的炮弹和战士，怎么非得让我们去？”
　　老奸巨猾的军官笑了笑，眼神隐晦地扫过轮屿江，说道：“要是我手下的那些蠢货可以做到，又为什么要去找你们？”
　　“这个军队里所有人都在朝上爬，拼命的想要挣个功绩，或许只是为了一个少校位置。天堂太挤了，挤不上所有人……可你们只需要完成这件事，上面就会有你们的位置。”
　　无笙看向那军官，最终缓缓低头，笑道：“好啊。只要您记住自己的承诺，我们需要巴别塔，也希望它能够尽快的建造起来。”他说着，眼中便流露出了适当的疯狂。
　　没有谁不会为踏入天堂而感到兴奋。
　　老军官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无笙却突然伸出了手。
　　军官：？
　　无笙露出一口白牙：“我们为了大业拼死拼活，也该给个什么东西让我们不被误伤，偶尔作威作福？”
　　那人的嘴角抽搐着，从胸口处拽下一个徽章，面色不善地交给了无笙。
　　无笙则是掂了掂，手腕翻转间便将其放入了自己的空间，拱手道：“多谢。”
　　【恭喜玩家无笙解锁收藏栏！
　　其一：士官破损的徽记。
　　其二：？？？
　　其三：？？？
　　其四：？？？】
　　他嘴角勾出一抹弧度，转身离开了这顶帐篷，顾凉和林梓跟在其后沉默不语，却见前方的人竟突然调转身形，朝着隐蔽处走去，看样子是打算抄个近路摸去这里的其他地方。
　　周围的光线越发黑暗，林梓终是忍不住开口：“那条鱼就丢在这里了？”
　　无笙身子一僵，说道：“是哦。”
　　林梓还以为他是良心发现，却没想到这人冒出来一句：“到时候他可能会把这里给拆了。”
　　其实主要是难哄。
　　于是无笙绷着脸：“那就兵分两路，你们先去找昨晚遇见的那些士兵，打入内部应该不太可能，但得套出话来。”
　　内心os：今晚我非得把这里翻个底朝天，那老东西口风严得很。
　　顾凉一眨不眨地看向无笙，突然询问：“笙哥你要留在这里？”
　　无笙点头，这儿还掩藏着太多的秘密，他肯定这里一定有着关押人鱼的地方，两者间的硝烟也一定弥漫了许多年。
　　顾凉注视着无笙沉思的模样，心中的想法越发坚定。
　　顾凉：我一定要变强，然后才能站在笙哥身边！
　　林梓则低头看着怀中仍然沉睡的轮屿江，开口：“那我们就先走了，你小心点。”
　　“嗯，去吧，记住一点，在确认它们是人类生物之前，要先把它们控制住。”
　　“知道了。”
　　两个身影灵巧地消失在远处，而再抬头望去，那边缘处细长的类人形生物已经成长到了几层楼高。
　　还未来得及多看几眼，无笙却突然感到脚踝处传来一阵痒痛，他捞起裤脚，只见其上也如手臂一般开始冒出鳞片，但更令他感到烦躁的，却是手指间，不知何时长出的薄蹼。
　　这玩意不就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自己不是人嘛！
　　刚才分明还没有的……
　　无笙的眼神阴郁，垂眸盯向双手，在心中衡量着伤口愈合的时间。
　　如果好得够快，谢微言就应该发现不了。
　　等等，就算他发现了又能把自己怎么样？！
　　无笙心里一松，便低头撕咬开连接指间的薄蹼，锥心的疼痛瞬间传来，他却只是淡漠的蹙着眉头。
　　白玉染上了血色，顺着他的垂手而朝向地面滴落。
　　【玩家无笙请注意，您的生命值正在下降：850→800。】
　　无笙对游戏提示视若无物，草草擦拭后便朝之前那士兵离开的方向摸去。
　　一座座简易的军用帐篷无比规整，在其身后还有着不少低矮的建筑，只是看上去十分破败，似是荒废了许久，并不像是能够住人的模样。
　　地上的脚印和拖拽痕迹都在表明，前进的方向并没有问题。
　　无笙蹲身捡起地上的鳞片，小心擦拭掉表面的泥土，而后藏入仓库，拍去尘土，继续前进。
　　越往前走，水声与一群男人的大笑声便越发明显，看着不远处的淡水河流，无笙猜测自己可能是摸到了这个军营中的澡堂。
　　想要回避时，却见那边突然传来了更大的声响。
　　无笙回头望去，才发现自己身旁的一处帘子陡然塌了下来，于是，他便猝不及防的和一堆人对上了眼。
　　兵痞们哪里见过这样标志的人，在纷飞的战火和硝烟中，那人手持佛珠，神情悲悯而无害。
　　一时间口哨声四起，一些混不吝甚至直接裸 / 着从水中冒出，就这样大咧咧地朝着无笙走来。
　　但是这群人没有留意，眼前这个面容瑰丽却又气质温和的少年，手中的佛珠已经沾满了血迹，甚至顺着他的动作不断滴落。
　　这分明是一只披着神明皮囊的修罗。
　　那头脑简单，四肢又不发达的士兵走上前来，无笙的视线被他所遮挡，但猥琐的嬉笑声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演越烈。
　　无笙笑道：“要不，去人少的地方？”
　　那士兵眼中露出淫邪的光芒，拽着无笙的手臂，便朝着不远处的矮屋走去。
　　河边传来一阵唏嘘声，其中还有男人用土话大骂着，似在抱怨没能欣赏一场鲜活的艳戏。
　　无笙在路上笑眯眯的询问：“听这里的长官说，似乎之前也抓了不少的人鱼？”
　　“哈哈哈，那是当然，神喻让我们建造巴别塔，让我们和那些异族融合，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
　　无笙垂眸：“是么。”
　　“当然。”
　　无笙被一把推入屋中，眼瞅着那人就要扑上来时，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这可不是什么良心发现，而是其身上被无数的逐命丝给瞬间贯穿，血滴凝聚在极细的丝线上，将他定格在了一个诡异的姿势。
　　无笙缓步走来，在其人耳边轻声道：“要不猜猜，你为什么能够活到现在？或者稍微换一下，你的尸体多久能被发现？”
　　逐命丝凝聚成军刺的模样，从那人下颚整个贯穿，原本还怒视着的双眼逐渐失神，无笙拍着袖口，再次开口：“哎呀呀，可能要等到发臭发烂之后吧。”
　　黑色的唐装总是能够很好的遮盖血迹，无笙拿手掌不断擦拭着佛珠上的血迹，可带伤的手却是越擦越花，这让其面色更加不耐烦。
　　他顺着地上的痕迹再次追去，为防止其中再有人不知死活，便特意绕开了那间“澡堂”。
　　等到终于停在一间稍高的房屋前时，他隐约地听见了其中传来的铁链拖拽声。
　　无笙扶额沉思：那玩意似乎要比麻绳结实？要不换一个工具？
　　但他很快便收回了扩散的思维，从二楼破损的一角轻轻翻进房内。
　　屋中虽然光线暗淡，却能隐约看见其地面的不对劲。
　　果然，上头破烂的建筑只是一个幌子，往地下走才是内有乾坤。
　　无笙嗅着此处弥漫着的血腥气息，面容沉静。
　　真是期待啊，我亲爱的前夫待会儿会是一副怎么样的模样和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被老谢发现当然不会出什么大事（摊手）但是会被拖去小黑屋按着哔——


第60章 弗拉明戈与人鱼：11
　　地下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无笙摸不准底下情况，只突然听见像是有人走动上来的动静，便闪身躲进了一旁的黑暗中。
　　他阴暗盯着那处, 靠在墙边上不断盘算。
　　极深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丝光亮, 一块地砖被小心推开，顿时灰尘四起。
　　暗淡的光线下, 无笙看见一士兵缓缓地爬了出来。
　　他如猫一般前进, 在这样的环境中没有发出一丝一毫声响, 那刚出来的士兵只来得及嗅到一丝异香，便被一手捂住了口鼻。
　　士兵顿时心中极骇, 一时间心中划过了无数猜想, 但随即视线猛地一转，极致的剧痛连同麻木一同袭来，一声惊呼尚且来不及发出，便再没了生息。
　　幕后黑手蹲身查看, 确认没有一滴血溅出来之后, 甚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无笙将这人身上的士兵服制剥了下来，转身套在自己身上，索性这配套的帽子足够宽大，只要低眉垂首，想来也不太会被注意。
　　而那尸体则被丢在了房后生长茂盛的灌木丛中, 毕竟在乱世战争时期，人尸就和街边的草木一样常见。
　　在整理穿着时，手下摩挲着的料子很是舒服，扣紧的腰带勾出柔韧腰身, 军绿色的裤腿收拢在长靴之中, 尽管这套衣服现在并不匀整, 却也能让无笙混入其中。
　　这果真和之前的猜测一致，反动军因为和当地海盗等势力有着交易，所以日常用度都算得上不错。
　　顺着这里向下的楼梯走去，无笙观察着周围紧密的结构特征，突然意识到，这里很可能是一种类似于防空洞的存在，说不定就是由此改装而成。
　　一路顺着前进，又低头收敛着过分的好奇心。
　　所以他得承认，在一双军靴突然停驻在视线范围之内时，他的确有点小小的意外。
　　“哪个小队的？”
　　“轮行上校叫我过来的，说我不适合前线。”
　　下颚被粗暴地抬起，那人手指粗糙，用的劲也并不小，无笙借机抬眼，终是看清楚了前面人的样貌。
　　他的鼻梁很奇怪，眼皮也耷拉得格外厉害，五官就如同一团融化的蜡，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人类的面容范畴，一层层皮肉堆积而成。朝下望去，那军装外套竟变成了一件无法合拢的马甲，紧绷在其身上。
　　这让无笙想起某种深海鱼类，它们游走在没有一丝光亮的贫瘠海底，头上有着作为诱饵的微光，咧着满是细密尖牙的嘴，贴着沙土缓缓漫游。
　　“你这张脸，的确不适合前线。”
　　那人笑着，将指尖不知何处沾染的油脂，全蹭到了无笙的脸颊上。
　　“既然来了，就好好做事。”他又掀起了沉重的眼皮，怪笑道，“反正我也不会放你走，所以你究竟是不是轮形上校的部下，有没有撒谎，是逃兵还是不适合前线，这些都不重要。”
　　“小伙子，你的味道一定很好。”
　　无笙低头，声音恭敬而沙哑：“是。”
　　这时，旁边有一士兵匆忙跑来，脆生生的开口：“长官！我们用那条人鱼的血...做的融合出了问题！”
　　那“鮟鱇鱼”一听见这个消息，整个人身上的肉似乎都抖动起来，随即一巴掌扇到那小兵的脸上，低声怒骂着朝前走去。
　　无笙抬手蹭去脸上的污渍，勾着嘴角跟上了那老东西的步伐。
　　果不其然，等离开那如同地道一样的狭长走廊时，眼前豁然开朗，偌大的房间内，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长直条玻璃柜，里面则装着一尾女性人鱼的尸体。
　　她死去的模样，竟同之前在海底祭坛中所见的一模一样。
　　修长的鱼尾笔直垂下，随着流水轻微晃动着，其鳞片上的颜色早已褪去，如今只剩下了死寂般的苍白，唯有尾鳍最尖端，还残存着一丝烈焰般的火红。
　　无笙移开了视线，不动声色地在四周寻找着谢微言，但一圈看下来，也没有发现哪怕一片鳞片。
　　无笙：他又去搞事了？
　　他可不相信谢微言会乖顺的被这群人绑走，毕竟这人的变脸速度，也就稍逊自己一筹。
　　果然，又是一队人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走到那“鮟鱇鱼”跟前，神色焦急的说了些什么，哪怕隔着一段距离，无笙也能够感受到那人快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他正准备再上前些，看看发生了什么，左肩却突然搭上了一只手掌。
　　无笙垂眸，发现那指间上生长着格外明显的蹼。
　　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那“鮟鱇鱼”模样的士官便折返了回来，又一巴掌扇开了那手，同时掀开了其腿上满是污渍的白布。
　　“不！”
　　那人手脚并用地朝后退去，却没有拉开多少距离。
　　无笙聚焦看去，也是发现了其中的不对。
　　这人的脚变得极大，并且形状也在不断地拉长变薄，双腿 / 间多了好几层如同薄膜般的存在，想来不过多久，这双人腿，就会变成一条有力的鱼尾。
　　但那士官却像是不满意，暗淡无神的眼中突然蹦出了狠厉，从腰间掏出一冒着寒光的匕首，从那人双 / 腿间高位开始，一路朝下剖去。
　　好几层的薄膜瞬间便被完全割裂开来，一双腿乍看去又恢复了人类模样。
　　痛苦的嚎叫声凄厉地响起，一卫兵拿上一团布料，双手颤抖塞进那人的嘴中，另一些人则扑上前去，拼命地按住那不断扑腾的双腿。
　　一尾鱼被从头至尾的剖开了，从最柔软的鱼腹开始，其濒死时在砧板上拼命的挣扎，却招不来一丝生机。
　　竟活生生将一条快要合拢进化的“鱼尾”从中剖开来…….
　　无笙站在后方，几滴飞溅的血液沾到了深色的军装上。
　　“观察几天，看这双腿还能不能再长到一起，有消息了来告诉我。”
　　“是，福克纳长官。”
　　随着这一声回应，无笙才知道了这位鮟鱇鱼士官的大名。
　　福克纳，当真是个好名字，是要比鮟鱇鱼听上去像个人。
　　无笙最后回头望向那惨遭“剖腹”的士兵，那双人腿还能不能变成鱼尾他不知道，但他能够确定，眼前这奄奄一息的人，有着极大可能看不见明天升起的太阳。
　　记得英国军队里曾流行过一句话——明天的太阳总会照常升起。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升起的太阳。
　　他转回头去，前方的福克纳竟带上了一整队士兵。
　　见其全副武装，神情严肃，无笙想，他们可能是遇见了什么大麻烦。
　　于是他十分自然的跟在了后尾处，左右的人虽然有些惊讶，但也没开口说些什么。
　　想来他们也清楚，进入这个地方的人出去是很难的，并且这里所处的位置虽不显眼，却也是处在军队扎营的心脏处。
　　有敌军能闯进来？
　　做梦呢？
　　所以他们对身边那个面容格外精致的小兵并没有怎么怀疑。
　　无笙就这么混在其中，悄无声息的继续朝前摸去。
　　他明白自己的伪装并不算高明，但他发现，这里的人普遍有着一种自傲。
　　无论是那个鮟鱇鱼士官，哦不对，是福克纳士官，或者是这里任何的一个其他士兵，都有着令人不解的自信。
　　无笙不知道这究竟是那所谓的“神喻”赐予的自信，还是这群人手中的确掌握着什么惊天秘密，总之，他们的这种自傲，确实给他省去了很多麻烦。
　　无笙：这个军团虽然不是人，但够蠢，能处。
　　他们还在前进，这里的最深处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并且远远要比外面那尾人鱼来的重要，来的危险。
　　至于究竟是什么？
　　无笙认为并不难猜，除去某条鱼，这个副本里也没谁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了。
　　果然，最后一扇大门被打开之后，他看见了双眼紧闭的谢微言。
　　只见那条鱼尾无力地悬垂着，上面还有着不少伤口，鲜血不断渗出，汇聚，滴落……
　　双手被铁链高高吊起，脸色极其苍白。
　　无笙：真是个小可怜。
　　或许是察觉到了无笙的视线，谢微言也睁开了眼，缓缓地望了过来。
　　无笙低头抿着笑，眼神四处瞟去，才发觉空气中的血腥味为什么会突然浓重起来。
　　这个房间里的所有半融合怪物，还有几个和福克纳长相差不多的奇怪物种，它们腹部都有着一条极大的伤口，像是被某种猛兽的尖锐利爪无情剖开。
　　至于这只猛兽……
　　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挪到了那条人鱼身上，伴随着无数黑洞洞的枪口。
　　无笙：原来那些血不是他自己的啊，可惜了…….
　　年轻士兵无比自然地转身，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那扇大门，目光瞥向四周的通讯设备，他相信谢微言早就将这些东西给处理好了。
　　如果没有？
　　无笙并不会考虑这个没有，就如同他之前对谢微言说的——
　　我一直相信你，我们总是能够想到一起，连同下手夺人性命的微小习惯。
　　当然，还有一点无笙总不肯承认，那就是他们坑人的习惯。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如同他那样弱小可怜又真诚的人，又怎么会去骗人坑人呢？
　　就比如说现在，一人一鱼眼神只交汇一瞬，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什么叫做关门打狗？
　　这就是现场版教学。
　　前方的福克纳还沉着脸，浑浊无神的双眼似钉在了谢微言鱼尾上，眼中满是嫉妒与不甘。
　　无笙内心：这玩意不会想着剖我前夫吧？
　　不行，我都没剖过！
　　修长的食指状似无意地点向喉间。
　　无笙抬眸望去。
　　果然，人鱼瑰丽的面容上露出了笑容。
　　但在那笑容下，无笙却眼尖的发现，某人湿润的口中似乎含着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第61章 弗拉明戈与人鱼：12
　　没有人注意到, 这间密闭的空间内，寂静在逐渐蔓延。
　　如同每次重大灾难来临之前的极度安静，地震前的沉闷, 海啸前的压抑, 心口仿若压上了偌大石块般的烦闷。
　　所以，当某一个士兵感到脖间传来疼痛时, 他的意识和思绪都还没能做出信息传递, 只是条件反射般地拿手一摸, 便是满手的滑腻，再拿出来定睛一看, 便惊讶地发现——
　　那竟然是血！
　　第一个人倒下的时候, 没有谁知道是哪管枪走火了。
　　无笙悄无声息的绕过众多还找不到调的士兵，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那条丑陋又张狂的“鮟鱇鱼”士官。
　　可他太过不知掩饰，或者说其本人就没打算伪装, 加上那张脸实在引人注目, 总之，在无笙还没迈出几步时，福克纳便猛地回头，一双绿豆般的眼睁得极大。
　　无笙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右手指尖略微下压, 丝线便如同子弹般飞速袭去。
　　福克纳的反应倒是快，他虽没有看见空气中近乎透明的丝线，却有着如同深海鱼类一样的敏锐感知，迅速拽来了身旁的护卫兵, 顿时, 浓稠暗红的血液便炸了开来。
　　那绵软的尸体被“鮟鱇鱼”随手丢弃, 无数的枪口也在瞬间朝向无笙。
　　就在他们开枪之时，无笙便迅速侧身缩在了一巨大仪器后，弹壳落地的声响不断响起，他斜睨而去，发觉自己刚要是再晚一秒，很可能就会成为一个人形马蜂窝。
　　他不由得咂舌摇头，心想：还好我小子的福气好。
　　脚步声逐渐传来，无笙闭着眼都能想象外面那群士兵小心翼翼举枪靠近的模样，万幸这个地方处在地下，过于猛烈的炸药会造成塌方的危险。
　　否则他现在就应该在和阎王爷讨价还价，笑饮孟婆汤…….到时候如果有人给他收尸，都还要四处捡起来拼凑。
　　无笙幻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当即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算了，那样的死法实在太惨烈，自己还是无福消受。
　　咱聪明人才不去干这样的傻事！
　　他低伏在那矩形仪器之后，缓缓的朝着另一端走去，听声这边的人会稍微少上一些。
　　外头的士兵还在犹豫，他们不知道那在空气中悄无声息的杀器是什么，但生物的本能在隐隐告诉他们，那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存在。
　　但他们没有料到，“战俘”竟然就这样突兀的冲了出来，场面瞬间一片混乱，被突脸袭击的士兵条件反射的想要扣下扳机，无笙却猛地握住那滚烫的枪管朝上推去，随后，那士兵的眉心便出现了一处极小的血点。
　　逐命丝瞬间贯穿大脑，不可能再有丝毫活命的机会。
　　皮肉烧焦的气味掩藏在血腥气中，无笙在这处空间内迅速的闪避着，在100%的远距离视野之下，他实在有着太多方法操控丝线去扯离那群士兵的弹道。
　　一群连枪都握不住的人，却有着拿枪口对准他人的觉悟。
　　不断有人倒下，在无笙将手掌按在福克纳光秃的头顶时，嘴角却依然挂着纯良无害的笑容。
　　福克纳脸上的肥肉剧烈抖动着，表情却仍旧狂妄自傲，听他开口道：“你以为这样能够杀死我？”
　　他笑得沙哑又恶心，无笙闻言轻飘飘的回了一句：“是吗？”
　　福克纳：这人是怎么把这两个字说得细声细气又阴阳怪气的？
　　但无笙明显已经没了逗弄的心思，福克纳还在疑惑，他分明没有感到痛觉，视线却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他甚至能看见自己无力倒下的身体。
　　还有那年轻又邪气的士兵，那张瑰丽面容上永恒不变的温和笑容。
　　无笙离得近，所以军装上难免沾染了血迹，在这一地尸体的密闭空间内，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越发浓郁。
　　可他却突然瞥见，福克纳那肥胖到庞大的身躯竟开始瘪了下去，渐渐地只剩了一张皮，还有一块滚出来的，晶莹剔透的脊梁骨。
　　而那不远处的头颅，也极其缓慢的扯出了一抹瘆人微笑。
　　无笙朝着那张松弛的人皮走去，弯腰捡起那骨头，那只受伤的手则无力的垂着，之前剑伤还没好全，这下子又直接被烫伤……
　　他将骨头揣进怀中时，不动声色地瞅了一眼还被吊着的谢微言。
　　看样子应该是因为某种原因昏了过去……
　　无笙还没来得及庆幸，就猝不及防地和人对上了视线。
　　【恭喜玩家无笙解锁收藏栏！
　　其一：士官破损的徽记。
　　其二：士官老旧的战利品。
　　其三：？？？
　　其四：？？？】
　　【请各位玩家注意，玩家顾凉，玩家林梓，玩家轮屿江成功触发第二存档点！
　　本副本存档点数量：2/5】
　　【玩家林梓存档成功！】
　　【玩家林梓生命值清零，经检测无生命体征，现自动读取存档点……】
　　【读取成功！】
　　一串游戏播报毫无预兆的袭来，带着巨大的信息量，无笙的注意力被强行转移，怔愣好几秒后，才将其中表达的意思给捋清楚。
　　林梓死了，但又活了。
　　一些游戏的确会有这种情况，可能是由于其中某一段进程难度特别高，但由于前方不远处就有存档地点，每到这时，玩家往往会选择操控人物不顾血条直奔存档点。
　　反正读取存档后，人物总会满血复活，所以这种通关方法也有个不入流的术语——死亡存档点。
　　虽然这个游戏中对存档数量有着限制，并且读取存档后往往稍慢于游戏进度，可玩家的记忆却不会被抹去。
　　所以按照理论来说，这个游戏也可以利用存档点去探取一些消息。
　　无笙现在不清楚林梓那边的情况，所以不能判断他们到底是遇见了什么巨大的灾祸，还是为了获取某种情报。
　　因为身处地下，所以对时间的感受也有些迟钝，在疲惫袭来时，无笙仔细地掐算着，猛然发觉这个夜晚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身后突然传来细密声响，无笙还以为自己下手漏了几个小倒霉蛋，结果一回头，便发现某条鱼哀怨的凑了过来，地上蜿蜒着一道淡薄的血迹。
　　向来带笑的眸子难得漏出了一丝惊讶，他怎么能够自己挣脱的！！！
　　但无笙很快便镇定了心神，将受伤严重的那只手，十分自然的背在了身后，开口道：“怎么样，有什么其他的发现吗？”
　　见谢微言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无笙便乖巧的眨着眼，半响后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笑道：“哎呀，忘记你还含着东西了。”
　　语毕他便并指伸入那人口中，不过一会儿便轻勾出一把犹带水光的钥匙。
　　那钥匙看上去并无太多磨损痕迹，要么是还没有投入使用，要么就是它所锁住的地方非常重要，以至于平时去得少，所以才能保持现在的模样。
　　谢微言瞅向无笙一直背着的手，眼中流露出的无奈，之前那气愤这个小混蛋不爱惜自己身体的怒火，却在一再压抑后哑了气息。
　　他不是被自己娇养的金丝雀，他是猎鹰与游隼，只要吹来一点点的风，就可以飞到很高很高的地方去……
　　谢微言愣着神，直到自己尾鳍被掂起来后才猛然回神，听见了无笙的提问。
　　“回魂了？来仔细说说，那把钥匙是怎么回事？”
　　“啪”的一声脆响，那尾巴又被无情地扔回了地面，甚至在地上富有弹性地蹦跶了两下。
　　无笙：？
　　谢微言：……
　　他整理了些许思绪之后便开口说道：“笙宝，知道这里流传着一个神谕吗？”
　　提及这个，无笙的眼神便瞬间沉寂了下来，回答：“嗯，知道，但不清楚具体内容。”
　　谢微言抬颚，朝着一个地方指去，“从哪个地方走，朝左转是出口，朝右转的一个黑色大门房间内，神谕就在那儿。”
　　“而那把钥匙，应该是开门的。”
　　“你怎么拿到的？”
　　谢微言偏头，眼神清澈无比。
　　无笙却突然想起了这人出神入化的“顺手”功夫，自己还曾打趣过他，要是他去拉斯维加斯，定会扫平一片赌桌。
　　当时谢微言似乎很认真地回答了一句什么，可是他却有些记不得了。
　　无笙不再纠结于此，转身便朝外走去。
　　无论是那语焉不详的神谕，还是福克纳死后的模样，两者都让他十分地不舒服。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还有很多的疑点没有一个合适的解释。
　　这条路空旷少人，在进来这里时无笙就有猜想，那小士兵出来的洞口应该只是这里的隐秘出口之一，毕竟如此多的器械和热武器，是绝对不可能从那个小洞运进来的。
　　我运气果然不错。无笙这样想着。
　　他们小心的躲避着巡逻的队伍，还算顺畅的到达了那处房间。
　　果然，房内摆放着一张无比奢华的长桌，上面铺着华丽的黑红棋盘格桌布，一束干枯的蔷薇花掉落在了地上，碎成了一摊粉末。
　　无笙皱了皱眉头，他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走进后，便能看见那桌面上满是皱痕的白纸。
　　似乎神并不在意这张所谓神谕，连同上面的字迹都十分潦草随意。
　　无笙看见那堆字符，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始磕磕绊绊的解读。
　　[天上只能有一个太阳，这片大地却不是只有一个统治者。
　　语言嘈杂不堪，神也会听得厌烦疲倦。
　　建造一座通天的巴别塔吧，让诚实的人被迫说谎，让正直的人被迫弯腰，让直言者被迫噤声，让理想主义者亲眼看见理想破碎。
　　届时，极致完美的融合者将会跪俯在塔顶，神从王座而下，侧耳倾听着你们的诉求。]
　　无笙看向末尾处不甚明了的模糊字体，有些不能确定那写的到底是“笙”还是“生”，但这样熟悉的潦草字体，却突然让他有了一种十分糟心的猜想。
　　【请各位玩家注意，玩家顾凉，玩家林梓，玩家轮屿江成功触发第三存档点！
　　本副本存档点数量：3/5】
　　无笙：？？？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大哥别锁了，给您磕头了qwq


第62章 弗拉明戈与人鱼：13
　　那群小可爱在搞什么？怎么瞬间触发了两个存档点？
　　按照常理, 一个游戏中的存档点不应该被安排得如此密集，所以会是什么，导致了这种情况的发生？
　　无笙还在思索时, 那边已然是鸡飞狗跳。
　　-
　　顾凉一把接住林梓抛过来的轮屿江, 口中骂骂咧咧：“你他妈，我他妈, 要是没有接住怎么办！不带这样抛的啊！你这是仗着反正无笙那家伙不会揍你是吧？！”
　　林梓飞快的推了下眼睛, 回嘴到：“这不是接住了吗, 还是说你要下一个存档点？”
　　顾凉顿时被噎住了，他并不能保证自己读取存档后, 究竟是谁掌握这具身体, 万一到时候出来的是那个废物，林梓因为没有助力而彻底死亡的话……
　　无笙或者那个谁，是真会抽死自己的……
　　他默默地对林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同时示意自己会照顾好轮屿江。
　　看着那脊背挺得笔直的人朝前走去, 他不由低头看向自己怀中的小孩, 尽管那孩子现在仍旧昏迷不醒，两颊烧的通红，顾凉的眼中还是露出了一丝羡慕，掐着人的脸蛋，轻声念叨。
　　“你小子, 当真是有福气。”
　　被那么多无聊的好人给护得严严实实，如今还躺在我这样尊贵聪慧的第十座席怀中。
　　这边的顾凉还在胡思乱想，一会儿傻笑一会儿皱眉的，另一边的林梓则再次站定在存档小孩的身前, 开口道：“我要存档。”
　　那小孩笑的邪气, 阴阳怪气的询问：“确定？”
　　林梓点头, 将眼镜再次朝上推了推。
　　谁知那小孩突然耸肩，嘀咕了一句：“真是扫兴，恭喜你，存档成功。”
　　【恭喜玩家林梓存档成功！】
　　小男孩怪笑着转身消失，林梓却总感觉那笑容有些眼熟，可他们这里唯一能算作孩子的轮屿江，又是一个少年老成，波澜不惊的存在。
　　对不上。
　　那自己为什么会有熟悉感？
　　林梓仔细思考了两秒，确认没有在自己的记忆中寻找到相关片段后，便不再继续纠结了。
　　眼下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一如无笙所猜测的，他们的确是遇见了一个大麻烦。
　　听从无笙的安排，他们不断的朝着边缘地区前进，想要去寻找昨夜那些士兵，可转了好几圈后却仍然一无所获。
　　或许也不能说是毫无收获。
　　林梓他们发现，那群如同被尸体堆积而成的融合怪物，嗅觉比之昨夜似乎更加敏锐了，几乎是在几人抬脚，准备迈出居民区边缘时，便有怪物瞬间追了过来。
　　当时三人站在城市马路上，道路两旁竖立着高大的行道树，可顾凉却突然抓住林梓的手臂，止住了他朝前的步伐，极其简单地吐出一句话：“有东西过来了。”
　　林梓听出这人已经从单纯小白花切换了属性，不过几秒后，他也感到了脚下微微传来的动静。
　　你能想象，在一个路灯已经没剩几盏的城市沥青大道上，突然出现一个长手长脚、四肢着地，带着骇人微笑朝你飞奔而来的一个巨型融合怪物吗？
　　当时林梓和顾凉之间没有丝毫交流，却同时迈开了奔跑的脚步。
　　身后那怪物追逐的声音很是奇怪，沾地的声音两重一轻，像是极其不规律的沉闷鼓点。
　　两人顺着马路急速奔跑着，随后一个急刹，瞬间拐进一栋高楼并锁上了大门。
　　□□与钢铁的碰撞声紧接而来，连带着一阵巨大冲击力。
　　林梓看了一眼大门，便示意顾凉跟着他朝上走去，这里足够高也足够大，只要坦克推不进这里，哪怕那怪物破门而入，他们也可以和它耗到天明。
　　当然，这得在没有其他融合怪物出现的前提下。
　　摸上二楼时，他们从百叶窗瞥见了那怪物的全貌。
　　之前逃跑的时候还没有仔细注意，如今一停，它那两个膝盖三处弯折的双腿，便叫人一阵恶寒。
　　一二楼一片混乱，他们不断地朝上走去，而在踏出三楼楼梯时，谁也没想到会突然触发存档点。
　　因为同行的人不是无笙，顾凉自持身份，所以没有和林梓去争夺这个机会。
　　顾凉：老子怜惜弱小！（装也要装个样子）
　　再说了，现在他能很好地掌控这具身体，但若是读取存档点，那这具身体中就不知道是哪个灵魂先醒过来了。
　　顾凉看着他存档，确认，一切都顺利到不可思议。
　　可林梓的确是在几分钟后就使用了这个存档点。
　　之前那个怪物固然可怕，但它更多则是寻常恐怖游戏中的一种常用恐吓手段——突脸加快速进身。
　　一瞬间的惊吓固然是有的，但作为玩家他们什么没见过？
　　那怪物并没有给两人带来一种恐惧，一种丧命般的恐惧。
　　可眼前这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小姑娘，却让两人同时脊背一凉。
　　她满身傲气，容颜无比精致，近乎没有正眼看向林梓与顾凉，张口就道：“外面那些家伙实在太丑陋了，它们没有资格入我的眼。”
　　林梓敛着眸，顾凉满脸不屑，两人都在等这个小女孩抱怨后的正文。
　　见她从桌上一跃而下，轻抚了下黑红棋格裙摆，再次开口：“要不是笙哥让我守在这里，否则，你们也是不配入眼的。”
　　这下那两人事不关己的心思便瞬间收了回来。
　　“无笙”，无论是将其中的哪一个字单拎出来，就足以让他们谨慎认真。
　　即使他们还不清楚，那小女孩口中的“笙哥”究竟是他们所熟知的，还是某种惊人的巧合。
　　林梓直接开口：“‘笙哥’？他叫什么？”
　　小女孩斜睨了林梓一眼，嗤笑道：“你们连入我的眼都不配，还想知道他的名字？”
　　她说着，左眼下的红桃心越发艳红，近乎要成为一颗血泪般的存在。
　　不难看出，这个小女孩现在有些生气。
　　见她轻哼一声，其眼神分明在表达：能不能直接捏死他们？
　　却又不知什么原因，只能满脸不耐地开始念着规则。
　　“看见了，两只小老鼠，这里有两盏金杯，其中一杯是毒药，另一杯，则是可以提升你们基础生命值的良药，一人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哦~”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两盏金杯就出现在了林梓和顾凉眼前，里面盛满了某种翠绿液体。
　　“你们谁先来？”清脆的童声中却满是恶劣的玩弄。
　　林梓按住了顾凉的肩膀，几不可闻的摇了摇头。
　　就在刚才，他分析了肉搏后的胜算，甚至加上了道具使用和存档点读取的计算，但是结果却让他十分震惊。
　　[经计算，您与顾凉先生的实时胜率为——0.00001%]
　　万分之一的胜率，眼前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怪物！
　　只是，比起0.00001%的胜率来说，金杯选择的50%胜率似乎要现实不少。
　　林梓伸出的手略微有些颤抖，但转念一想，他可是有着一次读取存档的机会，加上一半的概率，人总不可能这样倒霉吧？
　　所以他在顾凉复杂的注视下，猛地握住那左手的金盏，仰首一饮而下。
　　然后啊……
　　顾凉一脸黑线地看着林梓七窍流血，横死在了自己眼前。
　　内心：这倒霉孩子也太倒霉了吧？
　　随后，在林梓读取存档后，再次赶回来之前，那个存档的小男孩便再次出现，与盛装的小女孩相视一眼后，两道童声同时“哼”了一声，又动作一致地扭过了头。
　　紧接着，便是再次响起的游戏提示音，在同一地点，仅仅相隔不过三分钟，便再次出现了存档点。
　　有些……离谱，顾凉沉默地等着某人赶回来。
　　林梓回来时一脸菜色，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形格外小巧的融合怪物。
　　顾凉见状将怀中的轮屿江抛向林梓，飞身准备上前迎战。
　　但有什么东西出手在顾凉之前，只见那小女孩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枚国际象棋中“士兵”的黑棋，手腕翻转间将其碎成了粉末。
　　同时碎裂的，还有那畸形的融合怪物。
　　“这样恶心的东西也想来打扰我的游戏时间。”
　　她拍掉裙摆上沾落的一点灰尘，不顾身边存档小孩的白眼，重新开口，“快去存档，游戏还没结束。”
　　时间回到现在，林梓在和顾凉“好好沟通”一番后，便再次上前去定下了存档点。
　　小女孩撑着脸，右眼下的黑桃图标也逐渐透亮起来。
　　“这次，你要选哪一杯呢？”
　　林梓看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拿起了右边那盏金杯，一饮而尽。
　　随后——
　　【玩家林梓生命值清零，经检测无生命体征，现自动读取存档点……】
　　在游戏的全局播报下，另一边的无笙，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无笙：？
　　顾凉第二次眼睁睁的注视着林梓倒地而亡，隐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啊，当真无聊啊~”
　　女孩秀气地打着哈欠，娇嫩的唇却是止不住的上扬。
　　不多时，门口再次出现了人影。
　　这次林梓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举着存档点小牌子的男孩儿便又“如约而至”，他黑着脸先瞪了那女孩儿一眼，又分别瞪了一眼顾凉和林梓。
　　【请各位玩家注意，玩家顾凉，玩家林梓，玩家轮屿江成功触发第四存档点！
　　本副本存档点数量：4/5】
　　已经将神谕团吧团吧揣进仓库，正在朝这边赶过来的无笙，再次听见了游戏播报。
　　无笙：？？？
　　“决定好了吗？要是一直这么蠢，我可就没兴趣和你们继续玩下去了。”童声中隐隐带上了丝厌烦。
　　【玩家林梓生命值清零，经检测无生命体征，现自动读取存档点......】
　　【请各位玩家注意，玩家顾凉，玩家林梓，玩家轮屿江成功触发第五存档点！
　　本副本存档点数量：5/5】
　　无笙闻言脚下一个踉跄，被身旁的谢微言瞬间拉了回来，一时间，他脸上的笑容都淡了几许，内心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那群崽子，似乎在搞一些很新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小女孩游戏灵感来源于电影——《安德的游戏》
　　祝大家明天的四六级一次过！裸考都过！


第63章 弗拉明戈与人鱼：14
　　最后一个存档点不出意外地出现了, 场面却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尤其是那小女孩，她的神情十分有趣，傲气的眼中藏着淡漠, 似乎对于其而言, 无论是林梓或顾凉，都和一具会动的尸体没有什么两样。
　　“好啦, 快去存档吧, 反正还有一次, 你们就解脱了。”
　　稚嫩绵软的童声中有着淡淡的嘲讽。
　　林梓闻言却停下了脚步，突然开口：“请问, 您每次布局的时候, 会最先动用‘皇后’这枚棋子吗？”
　　小女孩歪着头，两指间忽地夹住一枚棋子，其身光泽亮丽，顶部并非十字而是小圆点。
　　这枚棋子是后, 而非王。
　　“怎么, 死之前要过问我手中的棋子了？”她回答得漫不经心。
　　但林梓却陷入了沉思。
　　皇后独行，这种棋法在国际象棋中是为一种典型错误，直白点的表达，就是在自掘坟墓。
　　若是不能及时收手，往往最后会落得个走投无路, 无家可归的局面。
　　林梓感觉这个副本里的大家都是皇后，是这个小女孩手中的棋子，不，是她背后那人的棋子, 执棋人挑挑拣拣, 设下了一个必死的局面, 令独行的皇后不自觉地掉落陷阱。
　　他最开始发现这个问题，是因为这小游戏的概率实在太不对劲了。
　　从耗费第二个存档点开始，到第二、第三、第四，眼前的第五个存档点。其中他选择了三次，却在50%的概率下三次全错。
　　连续三次选择全错的概率不到12.25%，自己真就这么倒霉？
　　林梓垂手沉思，但双眸却微微瞪大了几许。
　　那个少女如此肯定的语气，还有这不合常理的概率，一个十分离奇但却又合理的想法突然出现在了脑中。
　　于是，林梓握紧了手，再次走上前去存档，他要用这最后一次存档机会来验证这个假设。
　　没有谁会是皇后，也没有谁会是棋子……
　　【恭喜玩家林梓存档成功！】
　　女孩眼下一左一右的红黑桃心格外惑人，她在以目光催促着。
　　林梓伸出的手有些颤抖，存档点虽然相当于一条命，或者说复活机会，但每次的死亡，都是真实的。
　　那种四肢渐凉，五感渐失的感觉，那种躺在地面上，仰视着顾凉凝视自己的复杂眼神，林梓却突然喉头一哽。
　　当时的三号实验体，究竟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躺在自己怀中；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在濒死时朝着自己伸出手？
　　这个毒药带来的感觉很痛，是一种脏器恍若被揉碎般的疼痛，他感到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自己口中、眼中、耳中、鼻中流出，渐渐地，思维也逐渐开始迟钝，可身上的痛楚却像是减轻了许多。
　　顾凉蹲身，合上了林梓的双眼。
　　【玩家林梓生命值清零，经检测无生命体征，现自动读取存档点……】
　　原本吊儿郎当的抱着轮屿江，等待林梓再次读取存档点后回来的顾凉，却突然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像是见鬼一样的表情，他近乎破声：“你怎么来了？！”
　　无笙气喘吁吁，一手搭在谢微言的肩上借着力，闻言哀怨地开口：“怕我的傻儿子出事。”
　　顾凉：傻儿子？谁是他的傻儿子？？还有他那是什么表情啊！！！
　　但顾凉现在也的确心虚，毕竟林梓实实在在死了四次，现在都还没有赶回来。
　　身体上没什么事，但是精神上嘛……
　　而自己就像是一个旁观看戏的，似乎一点忙都没帮上。
　　他默默地调整着站姿，同时将轮屿江又往怀中捎了捎，目光不时瞥过地上的某条鱼尾。
　　内心os：总觉得自己要是说错了一字半句，就又得被那玩意的主人给揍一顿。
　　思及此，他的脚步又朝外挪了挪。
　　而无笙在随口损了顾凉一句后，便将视线挪到了那小女孩的身上。
　　第一反应：这孩子怎么拿桌布当衣服？
　　第二反应：就这玩意杀了林梓四次？
　　而那小女孩则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无笙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可又立即恢复了一贯的傲气与不屑。
　　不过多时，林梓再次返回，脸色明显又苍白了几许，但在环视一周看见了某人身形后，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他若无其事的走上前去，向无笙简要地交代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我推测，那两杯全是毒药。”
　　“而且那小女孩背后的人，他/她的目标应该是我们其中一人。”
　　林梓最后以这样一句话总结，可瞧着无笙那状若走神的模样，还是忍不住问道：“不是吧，你有在听吗？”
　　无笙缓缓转头，没有开口，反而在林梓腰腹间轻轻一戳。
　　“啊！！！”
　　林梓痛呼一声，弯着腰缓缓蹲了身子。
　　无笙表情古怪，说道：“毕竟死了四次，就算肉 / 体痊愈了，精神一时半会儿也反应不过来。”
　　林梓闻言，抬头看向无笙那越发危险的表情，陪笑道：“没办法，没办法，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方法……”
　　话语声渐渐低落，的确，拿命去探路，无论何时都是下下之策。
　　无笙不再管身后的那两只，直接对那女孩开口，“可以劳烦在说一次游戏规则吗？”
　　“当然可以，两盏金杯，其中一杯是毒药，另一杯，则是可以提升你们基础生命值的良药，一人一次选择的机会。”
　　无笙摩挲着金杯，说道：“中途可以换一个游戏玩家吗？”
　　“换谁？”
　　“我。”
　　那女孩笑了，月牙儿一般弯弯的眼睫，却吐出了与模样并不相宜的话语。
　　“好啊，但是。”她的话锋一转，说道：“你这张脸长得很好看，和我那该死的队长一模一样。所以，你要是死了，我可是会把你的头给拧下来拿回去收藏。”
　　无笙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两盏金杯放在他的眼前，无笙拿起其中的一盏，询问：“请问这杯安全吗？”
　　小女孩沉默着，并未回答。
　　又是一声轻笑，无笙拿起了另一盏，同样地询问：“请问这杯安全吗？”
　　小女孩看着他，虚着双眼，开口：“你怎么不直接询问我答案？”
　　“咦？那你会告诉我吗？”
　　“不会。”
　　无笙脸上的笑容越发刺眼，指尖在杯口环绕着，突然换了个话题，“我一直有个疑惑，在某个童话里，有一只名叫匹诺曹的人偶，它只要撒谎鼻子就会变长，可如果它说‘我的鼻子马上就会变长’时，会发生什么？”
　　一片寂静中，只有谢微言悄悄捏了捏他的手腕。
　　于是，那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一个悖论，就像无论我怎么选，眼下的两盏都是毒药，可你却告诉我只有一杯有毒。”
　　“那我到底是该喝，还是不该喝？到底是死于运气，还是死于必然？”
　　“除非有三个人同时出现，其中两人同时饮下这金盏中的东西，这样，他们之中的第三人才能证明这两杯都是有毒的。可你却偏偏选择了林梓和顾凉，而轮屿江一直昏迷，对外无知无觉。“
　　“那么他们两人该怎么证明，这原本就是一个死局？”
　　无笙越说声音越温柔，可只字片语都是如此的骇然。
　　女孩先是一愣，随后笑得前俯后仰，听她笑骂道：“很好，很好，哈哈哈哈……第一个敢质疑游戏规则的人出现了，我会让你的脑袋在你的脖子上多待一段时间。”
　　少年略微欠身，“那...多谢？”
　　两盏金杯被瞬间推翻，绿色的液体滴洒一地，红黑棋盘裙摆在无笙眼中瞬间晃过，便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无笙瞥了眼金盏，缓缓回头看向顾凉两人。
　　林梓&顾凉：！！！
　　无笙：“所以，你们是怎么做到几十分钟使用四次存档点，这样波澜壮阔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的？分享分享嘛，在下很好奇。”
　　“还是小林梓你自己觉得……”
　　无笙再次伸手在林梓左胸一戳，全然不顾人龇牙咧嘴的表情。
　　本来打算好好教训这两人的无笙，却感到自己脚踝处有着什么东西在轻柔地蹭着，回头一看谢微言的表情，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加恶劣的法子。
　　金色蔷薇在他手心绽放，林梓猛然一惊，发现自己手中的蔷薇果然被无笙给收了回去。
　　“嘶，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谁家宝贝儿谁去心疼，我可不当恶人。”
　　林梓看着逐渐实体化的三号实验体，转身抬脚就想跑。
　　但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给拦腰抱了回去，按在怀中。
　　三号实验体的表情严肃，想来是无笙这个坏心眼的，已经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给完完整整地告诉了某个实验体。
　　林梓被拖走了，顾凉呆愣地留在原地。
　　无笙开口：“这夜就快结束了，先休息会儿吧。”
　　这个副本日夜都不得安生，哪怕是无笙，到了现在也有些思维迟缓，神情厌厌。
　　顾凉闻言，只稍稍松懈，便感到疲惫铺天盖地袭来，索性便靠着墙，抱着轮屿江闭眼小憩。
　　谢微言也揽着无笙坐了下来，修长的鱼尾半围着，尾鳍搭在人小腿上，轻哄道：“宝贝儿，笙宝，睡会儿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瑰丽的眼中沁出了水雾，无笙轻轻靠了过去。
　　这里很温暖，也很让他安心。
　　-
　　另一边，小女孩蹦蹦跳跳地回到了神殿偏殿。
　　两边的侍卫垂首行礼，但她却没有分给他们一丝眼神，直接朝着殿内闯去。
　　直到一捧着金色蔷薇的少年闻声回头，微笑道：“协苍？”
　　协苍提起裙摆略微下蹲，垂首答道：“是的，队长，我回来了。”
　　少年赤着足，脚踝上是沉重的金色镣铐，白色长袍曳地，他的面容干净又邪气，一双眼像是盛住了波光粼粼的湖水，若与他对视，其中的温柔与怜惜便足够将人溺毙。
　　似乎在偌大的天地之间，他唯一在乎的便只有眼中之人。
　　他轻笑着开口：“乖孩子，辛苦你了。”
　　协苍揪着裙子，回答道：“哦。”
　　蔷薇被少年放置在桌上，无奈的摇着头，似是宠溺般的开口：“你呀...这次有遇上什么有趣的人吗？”
　　协苍抑制住了自己翻白眼的冲动，说道：“是啊，遇见了一个……和队长一模一样的无赖，难道您不是故意让我去找他的？”
　　少年扎起长发，露出了和无笙一模一样的清俊面容，但笑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悄悄偷个懒应该......


第64章 弗拉明戈与人鱼：15
　　“喂, 能不能告诉我，那个和你长得一样的人到底是谁？”
　　协苍抚摸着自己眼下的红色桃心，感受着那极其细微的凸起。她对之前看见的那人分外好奇, 以至于询问脱口而出, 却在语毕后袭来了无边的忐忑。
　　少年回头，笑容仍然和煦, “乖孩子, 你应该知道, 有些问题是不应该提出来的。”
　　协苍面色一白，在那双如星如月的眸子里看见了浓重的戏虐与恶意, 顿时闭上了嘴, 同时默默低头，“是，队长，协苍知错了。”
　　修长白皙的手轻放在女孩儿的颅顶, 少年感受到了手下孩子的颤抖, 轻笑一声后，便屈指勾起那张精致的小脸，在其光洁的额上落下一吻。
　　“乖，这次任务你完成得很好，功过相抵了。”
　　少年转过身子, 右手一扬，霎那间，满园的蔷薇竞相争艳。
　　他却像是并不满意，赤脚踩出一条小道, 白袍沾染上了土色, 顺着他的身影而逐渐消失。
　　协苍远远跟在少年身后, 拿手疯狂擦拭着自己的额头，可那柔软触感却无法消除，回忆至此，便感到一阵的恶心反胃，她飞速捂住自己的口鼻，将所有的动静尽数吞下。
　　这人浮于表面的温柔，是满是剧毒与算计的毒药，是远远比她那两盏金杯还要恶毒阴险的东西。
　　但她无法逃离，除非有着另一个……到来，一把火焚烧掉这座荒诞的花园。
　　“新神啊，快些回来吧。”
　　我们已经等了你……许久许久了……
　　-
　　副本内。
　　无笙难得的睡了个好觉，按理说在游戏副本内本不应该睡得如此深沉，但可能因为一切刚好，阳光刚好落在了大地上，刚好落在了阳台上，又刚好落在了纤长的眼睫上，于是，潋滟的眸子就这样睁开了。
　　谢微言察觉怀中人的动静，便低头看去。
　　无笙靠在温热的胸膛中，面色含笑，声音沙哑：“早啊，宝贝儿。”
　　谢微言低头偷了个香，同样回答：“早。”
　　无笙站起身来，走去拍了拍顾凉的脸颊，又从他手中接过轮屿江，伸手试着温度。
　　还在烧，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顾凉也眨巴着眼睛清醒了，但在环视一周看见谢微言后，身体不自觉地瑟缩了一瞬，随后他突然开口：“林梓呢？”
　　无笙腾出一只手揉向他毛茸茸的头顶，眼神中满是深意，“可能昨天被收拾了一顿，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咦？”
　　一扇房门被踹开了，林梓怒气冲冲地跑了出来，脸颊上有着一道无比明显的齿痕，手臂上还缠绕着一圈圈的蔷薇花茎。
　　但昨夜那个高大俊美的实验体却并未再次出现。
　　顾凉皱着眉，他总感觉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有些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于是他拉住了林梓的衣袖，目光中透露着清澈的愚蠢，开口询问：“你这里怎么了？”
　　林梓身上的冷气更甚，清冷的脸上满是薄怒，闻言古怪一笑，说道：“想知道？”
　　顾凉点头。
　　“行啊，等出了副本，你带够金币，我们去‘红台云间'。”
　　“红台云间”，苍白之城内有名的红灯区，既是温柔乡，也是销金窟。
　　顾凉脸颊蹭的一声便红了个彻底，他指着林梓，你我他你了半天，却终究没有冒出来一完整的词句。
　　无笙见状，埋首在谢微言怀中憋笑憋得十分痛苦，偏生谢微言无奈却又纵容的护着，于是旁人只能隐隐窥见他那不断抖动的双肩。
　　等到一行人打闹完之后，就迈步出了这座高楼，如同前夜一样，在他们离开的一瞬，身后那栋建筑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林梓的神情十分复杂，一夜“四次”的死亡冲击，令他现在也十分恍惚。
　　无笙推搡着谢微言，将人往海里赶，轻声安慰着某条一直撒娇的鱼，好一会儿后才将其给送走。
　　他嗅闻着空气中淡淡的异香，抿着被揉拧到通红的唇，不由感慨。
　　当真是，小别胜新婚啊。
　　随后他半侧回身子，说道：“走，回小屋吃早饭。”
　　林梓抱着轮屿江连忙跟上，同时询问：“他这样下去真的没有问题吗？”
　　无笙看着轮屿江飘红的脸，这么几天的蹉跎下去，那原本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似乎也消瘦了几许。
　　当真是个可怜孩子，他叹了口气。
　　“看来这个疾病确实会对小江造成身体上的伤害，我们现在看不见他的生命值，但按照这种消耗持续下去，他很可能撑不过圣何塞节。”
　　“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
　　他的音调并不重，甚至可以算是轻柔的，可无论是谁都能感受到其中的认真与紧迫。
　　顾凉难得的正色几分，这相比于他平时喜怒无常又乖戾偏激的性格十分反常，林梓有些意外，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几人刚走到那座小屋，还没来得及敲门，里面的轮霁就先一步打开了大门，笑道：“看你们一个个累的，先进来喝点粥垫垫肚子？”
　　作为一个脸皮厚度堪比城墙的家伙，无笙当即便从善如流的应答：“好啊，谢啦。”
　　轮霁脸上的笑纹更深，偏身让了条道出来。
　　无笙在脱鞋时打趣道：“我们在门外刚想敲门，没想到主人家先迎了出来，当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轮霁一愣，也是笑了：“哪有，只是在客厅听见了脚步声。”
　　“哈哈，那我们的动静有些大了，没有吵到老人家吧？”
　　“不大不大，我对声音有点敏感而已，奶奶她还没醒呢。”
　　轮霁说着，目光看见了顾凉抱着的轮屿江，眼中顿时溢满了心疼。
　　“小弟身体从小就不太好，我抱他上楼去睡会儿吧，麻烦你们照顾一晚上了。”
　　顾凉正打算开口拒绝，却被林梓给按住了手，极其微小的摇了摇头。
　　随即便听见了无笙回答：“好啊。”
　　于是，顾凉便眼睁睁地盯着轮霁将轮屿江给带上了楼，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林梓有些奇怪，询问：“你怎么突然对小江那么上心？”
　　顾凉翻了个白眼，满脸不耐：“突发善心了，你管得着吗？别以为无笙护着你我就不会揍你。”
　　随后，还补了一句，“还有那个实验体。”丢下这句话后，他便双手插兜地独自朝着餐桌走去。
　　无笙早已落座，他搅动着白粥，其实并没有多少胃口，反而想起分别之时他交代给谢微言的事。
　　他让谢微言去调查海底祭坛，那样大规模的死亡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产生的，还有。
　　不知道这个副本里第一个人鱼和人类相融合的生命，现在是否还活着。
　　直觉告诉他，找到那人很重要，因为融合是战争的开始。
　　并非广义上的战争，而是两个物种之间的争夺与厮杀。
　　无笙盯着桌上简单的小菜，却突然被自己的双手打断了思绪。
　　那原本被他撕开薄蹼的指间，渐渐又有了连结在一起的趋势，他眸光一暗，悄无声息地收回了手，虚握着拳头放在了膝盖上。
　　这时，一个身影突然落座在无笙身旁。
　　阿西莉亚来得要比轮霁快，见她双眼微红，明显是一晚未眠，只是不知道这辗转反侧的一个晚上，是否给她带来了将真相宣之于口的勇气。
　　无笙并不着急，他正盘算着什么时候，找个没有人地方再去撕开一次手蹼。
　　身边人用餐的声音很小，只有勺碗时不时碰撞发出了细微声响。
　　不多时，轮霁也走了下来，一场早饭各自吃出了不同的问道。
　　在无笙放下勺碗的一瞬间，阿西莉亚轻声开口：“老师，您跟我来一下。”
　　无笙微笑着点头，站起身来正准备迈步，却猝不及防的被这小妮子给拉得一个踉跄。
　　阿西莉亚抓着无笙的小手臂，将人朝着海边拽去，没有想象中的字字珠玑，无笙在风中有些凌乱。
　　在极其靠近海边时，阿西莉亚终于停下了，她弯着腰撑着膝盖喘着气，无笙则靠在一处不知之前作用的栏杆上，神情温和。
　　他却没有料到，阿西莉亚就借着这个姿势，弯着腰偏头望向他，眼泪从一边的眼中流出，又越过高高的鼻梁，落入另一只眼中，最终顺着线条流畅的侧脸滴落。
　　无笙叹了口气，走上前来，蹲身用指腹擦去阿西莉亚的眼泪，声音越发温柔。
　　“你可以告诉我，我们的到来就是为了帮你。”
　　谁知她的眼泪越发汹涌，无笙打趣道：“你这眼泪珠子又不能变成珍珠，咱收一收，攒一些以后再来好不好？”
　　阿西莉亚盯着无笙，从眉到眸，连同他脖间那颗小小的黑痣都没有放过，最终缓缓开口：“你知道这里曾经落下过一份神谕吗？”
　　无笙点头，回答：“如果是建造巴别塔的那份，我是知道的。”
　　阿西莉亚渐渐止住眼泪，却说出了令人无比震惊的话语。
　　“我不相信你，所以在圣何塞节到来之前，我会对其中的大部分有所保留。”
　　无笙闻言依然柔和，点头道：“愿闻其详。”
　　阿西莉亚站直了身子，皮肉细密的撕裂声响起，无笙眼睁睁看着她手腕与额边长出了细密的鱼鳞。
　　“有什么东西在观察着这个世界，哪怕我如何靠近大海，靠近我们先祖庇佑的地方，我都能感受那个视线，它漫不经心，却又令人无比恶心。”
　　无笙闻言，脑中先是浮现出了海底祭坛的惨状模样，在纠结于要不要说出实情时，又在猜测她口中的视线是什么。
　　难道是游戏的监管？毕竟游戏实时转播玩家在副本中的情况，这样解释也能够说得通。
　　但真相并没有给他太多思考和喘息的机会。
　　阿西莉亚那美丽又脆弱的脸转了过来，淡色的眸子中没有丝毫光亮，就这样幽幽地望向无笙，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我要说的第二件事，有关于你。”
　　她那闪着寒光的指尖轻抚着无笙的脸庞，缓缓开口。
　　“最初的神谕，是那位神明亲自走进万米深的海底，降下的。”
　　“他一脚将王踹下了王座，而后漫不经心的说着建立巴别塔，最开始没有人赞同，大家的目光仇恨，行为抵触。他像是厌烦了，又像是对我们种族的固执感到失望，便用王的鲜血来染织舞衣，送给了岸上的人类。于是，在弗拉明戈炽热的舞步里，出现了第一个融合者。”
　　“而你，你的这张脸，这副表情……”阿西莉亚喃喃，神色已然有些癫狂，扭曲了原本妍丽的容颜。
　　“居然和那个虚伪残忍的东西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被遣返了，各种手续提交有些麻烦，稍稍偷了个懒QWQ
　　不过大概等到后天，就可以开始朝着日万努力啦！（我一定可以哒！）
　　最后，还是要感谢众多小天使对小笙和老谢的支持呀，这本是阿酒的第一本，他们也一定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第65章 弗拉明戈与人鱼：16
　　无笙一把抓住了那手, 看上去似轻飘飘的没个所以然，可阿西莉亚却无比直接地感受着那恐怖的钳制与不容置疑。
　　他笑容模糊，一字一句：“你再仔细看看, 我和你口中的那人一样吗？”
　　阿西莉亚紧盯着他的双眼, 竟当真开始一点一滴地寻找着差别。
　　眉眼是一样的，一样的微挑, 一样永远含笑的温柔目光。
　　嘴唇也是一样纤薄而柔润, 勾起似是而非的弧度。
　　但其中又确实有着微小的不同, 她隐隐能够感受到，却又不能将之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两人僵持了许久, 最终无笙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猛地松开了那只禁锢着少女的手，同时举起双手朝后退了两步。
　　无笙：差点忘了，这要是沾上了人鱼身上的香味，到时候可不好交代。
　　对于不能沾染其他人鱼气味这一点, 无笙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在意, 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为了到时候不会为了安慰某人而割地赔款，索性现在直接保持距离。
　　无笙：我可真是体贴又包容。
　　阿西莉亚看见他的动作，有些难以理解地低着头揉手，那些鳞片也似乎随着她情绪的冷静而再次消失。
　　“对不起, 我……”
　　无笙从善如流：“没有关系，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相似的面皮。”
　　阿西莉亚看着他那谦和的神情，虽对他更加提防，可在确认不是同一人后, 内心也是松了一口气。
　　是不一样的, 所以当时的惨案, 如今所有人都会监管着，警惕着。
　　她转步离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无数族人死不瞑目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她见证了同族的兴衰，却又在上岸后看见了异族的屠戮，无论是哪一个种族，其中的每一个人都在挣扎着活下去，却又总是离去得猝不及防。
　　无笙没有在意阿西莉亚的心神难安，他现在越想越担心，几番犹豫后，便略微低头嗅闻着自己的手间，反复确认没有沾上别人的气味。
　　但他没有料想到阿西莉亚会突然回头……
　　这副略微变态的模样，换谁看见都会误会，特别是当其被放映在苍白之城的电子大屏幕上时。
　　无数的赌徒一阵唏嘘。
　　“看上去人模狗样的，没想到啊没想到。”
　　“就是啊，我看那多半是副本boss啊，嘶，口味真重。”
　　“口味真重加一，简直是...丧心病狂！”
　　游戏内，无笙眨巴着眼，他自然察觉到了其中动作引起的误会，内心唾弃着自己刚才的失智，同时开口：“抱歉，那个，我只是在确认有没有沾染上气味。”
　　少女了然，随口答道：“人鱼身上的香气只有配偶双方才能感受到，而且雄性人鱼散发这种气味，往往……”
　　无笙盯着她，眼中明显地表达着对结果的好奇。
　　可阿西莉亚却突然扭过了头，“这些你回头问你的相好去，现在问我算是个什么道理。”
　　某人丝毫不见羞愧，反而像是了然，“行啊，回头问问他。”
　　等到他们一前一后地回到小屋时，屋内的轮霁已经收拾好了众人剩下的碗筷。
　　听见风铃声后，他回头见是无笙，便笑着开口：“老师回来了？我们原本还打算直接去酒馆找你。”
　　无笙也是笑答道：“回来找我另外一个笨拙的学徒，毕竟那孩子总是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偷懒。”
　　他说着，便一把揽住了正在偷吃的顾凉。
　　而顾凉还在贪嘴最后一口涂抹着枫糖浆烤面包片，便被无笙亲昵的举动给吓得直接噎在了胸口，翻了好几个白眼才堪堪咽下。
　　唇边递来了温热的牛奶，他连忙接过，同时打掉了肩上搭着他的那只手。
　　无笙瞬间收回手，又好奇地戳着面包片，心想：这玩意这么好吃？
　　于是他也随手顺走一片，想着到时候投喂给某条鱼去，等到这一行云流水的操作完成，便笑眯眯地开口询问：“走吧？”
　　顾凉内心一惊，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主线任务和身份，却在准备开溜时，被无笙抓着领子拎了回来。
　　出乎意料地，那人转身时，已经是泪眼汪汪。
　　某个不要脸的人格，又把偏善的另一面给丢了出来挡枪
　　无笙若有所思，开始思考自己困住单方面灵魂的可能性。
　　但某人又趁着他一个不注意，准备悄悄动手时，这次却是林梓将摸上面包片的手给打了回来，头疼地询问：“你看见这些东西就走不动路？”
　　顾凉极其小声地嘀咕着反驳：“多存一点又没有坏处，得饿了才知道……”
　　无笙回过了神，偏头询问：“嗯？”
　　顾凉连忙摆手，回答：“没什么没什么，不拿就不拿嘛，现在去酒馆？来动身！”
　　林梓的头更痛了，他拉住顾凉的左手，并不能理解这人突然间的炸毛，只是开口：“你别急。”
　　无笙见状，目光不动声色地从顾凉身上扫过，他从他的眼中看见了小心翼翼，那是一种长久以来的生活习惯所带来的，让他总是观察着所有人的表情，揣测着所有人的情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这难道就是他会分裂出两个人格的原因？
　　这种问题很麻烦，也很容易吃力不讨好，至少无笙现在并不想去解决费这个心力。
　　先活着出去再说其他。
　　一行人转身回了酒馆。
　　在简陋的临时舞台上、林梓和顾凉略微震惊的眼神中，无笙很认真地教了他们一段最为正统的弗拉明戈。
　　穿上唐装后原本有些单薄的脊背，如今因为舞步的发力而显示出肌肉，他分明也跳了女步，但却一点不显女气，从内而外都透露着其主不易察觉的桀骜。
　　脚步一转，便有人自发地开始用吉他伴奏，在极致浓烈的节拍中，舞者的双眼却失了焦距。
　　当时三月春的柳絮纷飞着，偌大的礼堂中，没有这样浓烈炽热舞步……
　　却有一人身着燕尾服，朝他欠身致意，缓伸右手，而后轻声开口。
　　“May I？”
　　……
　　无笙陡然停下了脚步，气息尚未平复，“就先学这些吧，八个节拍不多，数着拍子来很简单的。”
　　他看向顾凉，又加了一句：“不要死记动作。”
　　顾凉呆愣地点了点头，外套口袋中的一片面包就这样漏出了一个尖角。
　　见他那手忙脚乱遮挡的模样，无笙与林梓都十分默契地当作没有看见，内心却不自觉地泛出疑问：这孩子究竟怎么了？
　　可没人知道顾凉的过去，所以他们给予了最大的尊重。
　　无笙演示完毕后，便坐在下方，撑着脑袋看顾凉与轮霁练习，时不时的提上两句。
　　期间他数次望向门外，又眉头微蹙的校对时间。
　　阿西莉亚还没有来，可挑起弗拉明戈大梁的，往往都是女舞者。
　　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她到底又隐藏了些什么？
　　只是缺少佐证，缺少很多佐证，无笙揉着额角，再次开始梳理线索。
　　这个副本给的消息太琐碎了，也给得太吝啬了，难道是因为其难度在不断增加？
　　那挂着的正红舞裙，就像是一团炽热燃烧的火焰。
　　无笙半眯着眼，听着节拍间隙中透露出来的闲聊。
　　“这个传说是真的？”
　　“你也知道这是传说了，还要这么问？”
　　粗狂的笑声传来，伴随着窗边铁质工艺品的叮当声，有人接着开口。
　　“别说是不是真的了，你们就看白鹰军团那群兵痞子，他们现在还有个人样吗？”
　　“哎，我当时从他们身边路过，那鱼腥味浓的啊，熏死个人，我家腌了三个月的鱼罐头都没那味儿。”
　　“说起这个，你们知道他们现在还在打仗吗？”
　　又是一群哄笑声传来，其中似乎还有人在推搡着，又有人慌忙地护住了酒杯。
　　无笙默默地听着，嘴边勾起了弧度，手指随着吉他声在桌上敲着节奏。
　　“妈的你个小兔崽子别动老子的酒，你们脑袋上那俩眼珠子是摆设吗？那军团每天都是战备状态，活人不断地进去，可有看见他们站着再出来吗？！”
　　一语既定，酒馆内瞬间安静了不少。
　　无笙也换了个姿势，朗声道：“继续。”
　　轮霁点头，便开始了新一轮的练习。
　　“那照你这种说法，他们总不会在和鬼打吧？”
　　“哎！对了，就是和鬼打！”
　　“你就吹，我看你是喝得找不着北！”
　　“老子我可清醒着，那个军队就是在和一群不是人的东西打，具体是什么还真不好说，万一是政府搞出的也说不定...”那人话锋一转，“不过！我知道这仗，是因为什么开始的！”
　　“说啊，在这吊谁胃口？”
　　拍桌声不断响起，伴随着地方方言粗鲁的谩骂。
　　无笙在这片混乱中对着酒保招手，在其侧耳低语了几句，随后便见那小伙子点头跑了回去。
　　一杯特调酒放在了出声人的身前，见他一饮而尽，便再次大笑着开口。
　　“懂规矩！我也就不藏着了，这战事的起源，来自四十年前，一件家喻户晓的大事……”
　　酒保的注意力先在那被一口闷的特调上，内心骂了好几遍那人牛嚼牡丹，不懂欣赏，却也忍不住侧耳听去。
　　整座酒馆，唯有酒香与海风浮动。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回家了，各位小天使记得戴好口罩注意防护啊~
　　各位小天使晚安~


第66章 弗拉明戈与人鱼：17
　　尘封了许久的往事, 如今终于被人娓娓道来。
　　传说在几十年前，人们开始建造巴别塔，那是一种欲望的沦陷, 尽管知道结果可能并不如人意, 可他们仍旧将希望寄托在这样虚无缥缈的微末上。
　　也许……或者可能，神愿意倾听我们的诉说呢？
　　第一任舞者与稚童手拉着手, 背影逐渐消失在霭霭云雾中……
　　塔下, 人们望向二人背影, 焦躁地反复徘徊，等到吉他富有律动的节拍彻底走调时, 他们终于看见舞者从阶梯上拾级而下。
　　他带回来了什么？
　　痛苦的神谕, 染红的裙摆，没有人去询问那个孩子究竟为什么没能回来，众人心照不宣，缄默而立。
　　巴别塔被推翻之时, 海底的另一个物种浮出了水面。
　　“所以那孩子是死了？”旁人以故事佐酒, 轻声询问。
　　酒杯摔落在地，讲故事的人接着开口：“那孩子是自愿的，他的父亲许诺会去接他。但直到巴别塔倒塌的那几天，塔上的人没有回来，塔外的人也没有前来。”
　　“可能他们将那孩子送上去的时候, 就没有接他回来的想法，就像当时所有人都在意外，那舞者能够活着回来一样。”
　　“舞者，孩童, 据说都是被神明所偏爱的。”
　　可如若是个恶神, 那么祂会如何对待奉献给自己的供品？
　　小孩是被自己的父亲牵着手, 一步一步送去巴别塔下的。
　　当时，幼童仰着头，看向那没入云端的塔身。
　　他十分聪明，也很早熟，所以并没有哭闹，只是在其父亲松手的时候，仍然忍不住地轻轻握紧。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极其微小的动作，就像是一只动物将死时神经末梢的本能反应。
　　-“您会来接我回家吗？”
　　小孩问道。
　　-“我一定会来的。”
　　父亲这样回答。
　　但在这个故事里，他似乎并没有回去，因为舞者从塔上下来时，只有孤零零的一个身影。
　　而神用鲜血染红了两件舞衣，究竟想要证明什么？
　　“这件事情流传了很多版本，从每个人嘴里说出来的都不一样，所以你们也就听个乐子吧哈哈。”
　　周边的人又开始嬉闹起来，无笙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缓缓放下瓷杯后开口：“请问在哪里，可以听见最初的故事？”
　　那壮汉回头，眼中精光乍现，盯着声音的来源好久方才说道：“所有人都不会愿意记得真相。”
　　无笙闻言笑容依然不减，品着最后一丝醇厚香浓的酒香，低声重复。
　　“所有人，都不会记得了。”
　　那记事者，如果不是人类呢？
　　他望向一望无际的大海，回忆起分别时阿西莉亚询问的最后一个问题——
　　就你所见所感，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大海更加辽阔，还是天空更加辽阔？
　　当时，她眼睛亮得吓人，而无笙轻声开口。
　　“那就要看你，究竟是为何而战了。”
　　无笙并不想深究她为何提问，但如果眼前这个女孩想要融入人类世界，任何一个异族想要被其他族群接受，就必须要做好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他人的觉悟。
　　而不是非我族类，其心……
　　-
　　海底。
　　谢微言已经记不清自己下潜了多久，但耳边笼罩着的寂静，已经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周围早已不见绚丽的珊瑚，那些会开花的动物都已经被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连同海面透出的久远光芒。
　　下沉，继续下沉。
　　直到前方渐渐出现一抹幽光，像是海底的灯塔一样，谢微言见状迅速靠近，却在看见眼前的场景时，眉头忽地微蹙。
　　依然是无数人鱼的尸体，以及那满是不祥气息的祭坛。
　　但有一点很奇怪，他分明记得，自己上次带无笙来时，似乎并没有下潜到如此深度，可眼前的景象却在证明一点。
　　这方祭坛不是静止不动的，它在不停的下坠！
　　修长有力的尾鳍一甩，谢微言靠近了那光润的祭坛边缘，伸手摩挲着。
　　这里的一砖一瓦上都有着文字，可海底光线过暗，加之镌刻的并不深刻，他便只能一点一点地摸索，以手丈量和理解着。
　　我日日夜夜都想着……
　　想着他对我的言听计从的样子，轻信于我的愚蠢，以及败在我手里时不甘的表情.....
　　哦？我可没杀那个孩子，虐杀不是我的爱好，只是小小的推波助澜，他就死在了人们共同编织的谎言里，连同他那可怜的父亲……
　　我知道那群人最后把脏水都泼在了我的身上，但没有关系，我并不在意，毕竟他们所说的那么一小部分，的确阴差阳错地猜出了我的想法……
　　嗯？他们是怎么死的，这已经是第三千条跑来质问我的人鱼……
　　他们啊，在40岁时，死于20年前那颗射进自己心里的子弹……
　　好了，这里逐渐无聊起来了……
　　这些东西会和真相永远沉入海底，并且再也不会升起……
　　这上面的文字很琐碎，像是一个长久未曾与人交流的人留下的，所以带上了些自言自语的感觉。
　　虽然记录的语焉不详，可其中的一些只字片语，却给他带来了无比熟悉的感觉。
　　不知道是谁留下的。
　　再朝前摸去，砖瓦便逐渐平滑起来，不知是否因为那镌刻之人自己所说的“逐渐无聊”，所以便就此离开，再没记叙了。
　　祭坛后，人鱼尸体依旧笔直集中得如同密林。
　　但在越过其中时，谢微言却眼尖地发现了一些不甚和谐的废墟。
　　于是，他一头扎进了那方“密林”中，其中难免碰上绵软冰凉的手脚，那些飘散的头发也十分遮挡视线。
　　在拨开重重阻碍之后，谢微言看见了一瓦与方才完全不相同的碎片。
　　格外锋利，也格外突兀。
　　这是岸上才有的材料，绝对不是深海里能够产出的。
　　想到这儿，他干脆随着那些大大小小的废墟与堆积朝前游去。
　　只是周围的尸体越发密集，让前进的道路并不顺畅。
　　在又一次穿越密集之处，得以喘息时，谢微言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
　　这些尸体可能由于什么原因，或者受到了什么控制，正处于一种缓慢复生，并且失控的情况。
　　所以，它们正在有意识地阻拦着他的前进，而且恐怕不多时，就会开始具有攻击力。
　　谢微言加快了行动步伐，继续朝着深处游去，终于一个甩尾后，来到了水流相对平稳的地方。
　　那里废弃的砖瓦堆积成山，谢微言仰望时都在怀疑，这玩意该不会堆出海平面了吧？
　　要是仔细看去，还能够隐隐窥见其中几分残存的高塔模样，其上还重复地刻着某位神主的尊名，似乎是什么....摩诃大智慧慈悲主大人。
　　谢微言随手抄起一块残砖，心道这玩意该不会是从陆上坍塌下来的，然后随着时间推移越陷越深了？
　　可看这倒塌的模样，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粗暴推翻的。
　　这副本还有巨人这一个种族？
　　正想到这里，他却敏锐地察觉到身侧有着什么东西袭来，流水破开的声音逐渐明显。
　　谢微言迅速朝后退去，而就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一条人鱼突然伸着利爪袭来。
　　那东西的头颅，正以不正常的角度翻折着，若是仔细看去，其尾鳍上还有着数不清的腐烂之处。等到它缓缓抬起头时，那双惨白的眼就这样了无生机地盯着此地唯一的活物。
　　谢微言抬手将手中的砖头扔了出去，只可惜在玩意在水中的威力被削减了太多，打去时虽还有力量残余，可目标却是那群早已死僵的尸体，就有些难以入目了。
　　转头看向那数千的尸体已经蠢蠢欲动，谢微言猛地发力，尾鳍在水中摇曳出细密的泡沫，他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逃离此地。
　　而在身后，是逐渐苏醒的尸群，正铺天盖地地朝他追去。
　　若是将视线拉到极远，便能清楚地看见，一处黑点身后跟着一片庞大的黑影。
　　就在这时——
　　【各位玩家请注意，本副本的剧情已经补充完毕！
　　现对该副本的存活率进行重新计算……
　　数据更新中，存活率的下降：37.3427%→17.21%】
　　-
　　游戏播报滚过，却似乎并没有对无笙造成什么影响。
　　几人过了几遍舞步后，除却轮霁还在认真磨炼，其余的几名游戏玩家则是在酒馆休整了一天。
　　送别某位勤奋的学生之后，无笙便起身向着海边走去活动筋骨。
　　顾凉刚醒，脑袋还有些蒙，而林梓则在起身时注意到了无笙指间的血迹。
　　他以目光询问，却见那人并不在意的摇了摇头。
　　林梓虽然不解，却没有再次开口的意思。
　　无笙不由的在心中感叹，和聪明人聊天就是简单。随后，他也垂首看向自己指间，感到有些无奈。
　　要是这手蹼能够长慢点就好了，每次撕开其实还蛮疼的。
　　.....
　　顾凉没有意识地跟着无笙两人前进，还是忍不住睡了个回笼觉，最终是被一阵烤鱼的香气给吸引清醒的。
　　他看向那用一个木棍搭起来的简易烤鱼架，又看向了一脸正经，恨不得每份材料按克来的林梓，最终将目光投向了捞着袖子宰鱼的无笙。
　　按理来说，普通人都是拿什么硬物将鱼拍晕再杀，但无笙则是那由逐命丝凝聚而成的钢针捅，见那一针下去，原本活蹦乱跳的鱼就瞬间不动了。
　　无笙见他醒了，笑道：“快好了，多吃点，今晚可能是大战哦~”
　　顾凉的思绪却不由得跑偏，发问：“笙哥，你这个方法，什么鱼都可以用吗？”
　　无笙：“毁髓法，只要是有脊椎的都可以，包括人……”
　　他说完，目光看了看顾凉，随后补上一句，“上下戳一戳，这辈子就直了，你要不要来试试？”
　　顾凉一把跳到了林梓身后，连忙道：“算了算了，小人还想多活一段时间！”
　　无笙擦手，感到有些好笑，“你不练一下手，晚上‘宰鱼’可别下不了手。”
　　“啊？”
　　“喏，那棍子上，一大半都是林梓杀的，这方法也是他教的。”
　　顾凉确实更惊讶了，又迅速蹦跳着拉开了与林梓之间的距离。
　　无笙笑看着顾凉的动作，他刚在和林梓交流昨晚的情况，那人却听他只是扭断福克纳头颅时皱起了眉，解释说：“这样可能并不能完全将他们毁灭。”
　　那时林梓给他举了个例子。
　　“这个副本的人鱼，其实我觉得它们和蛇类更加相似，而蛇的弱点并不在头上，有些时候它们的头被人砍了下来，但依然可以在未来几天内，咬伤靠近的人。”
　　无笙盯着他，眼中突然闪过了什么。
　　“这样啊，那有什么其他的方法吗？”
　　于是，就成了现在的局面。
　　烤鱼的香气弥漫着，无笙的目光却投在了颜色越发深邃的海平面上。
　　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正在苏醒。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感觉写偏了，删了很多，还是质量重要orz.


第67章 弗拉明戈与人鱼：18
　　那股不好的气息从海中浮现, 却又被海水冲走了残留的痕迹。
　　夜晚再次如约而至。
　　无笙侧耳听去，发觉今天晚上的炮火声要比前两天小上不少，被摧残两夜后, 忽然觉得现在有些安静的不正常。
　　当然, 炮火声减弱之后，这里周边怪物的行走与嘶吼声就变的明显起来, 并且此起彼伏, 连绵不绝。
　　若再朝前望去, 便又能见平坦了不少的土地，想来那白鹰军团通过前两日夜间的轰炸清除, 已经成功将人与建筑都推平扼杀, 为之后建造巴别塔腾出了足够的土地。
　　无笙拍掉手上剩余的残渣回身望去，另一边的林梓则转头拉起了蹲坐在地的顾凉，三道影子被仅剩的余晖拉的很长很长。
　　但就在三人的影子旁，却逐渐出现了第四个略显高大的身影。
　　顾凉顿时惊声：“啊啊啊啊啊！！！”
　　林梓一巴掌糊了过去, 呵道：“别叫！”
　　无笙依然是笑眯眯的转头, 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顾凉，轻声反问，“这不是熟人吗？那么惊讶干什么？”
　　顾凉闻言定神一看，便咬着小手帕，蹲到一旁去画圆圈去了。
　　林梓也是无奈, 但又瞧着无笙现在的架势……
　　毕竟经过了昨夜三号实验体的一番折腾，他对某方面也是突然开了窍，便十分自觉地走过去与顾凉蹲在了一处。
　　顾凉眼中依然透露着再清澈不过的愚蠢，他惊讶地看着林梓靠过来蹲下, 默默地朝旁挪了一小步。
　　无笙哭笑不得地看向那哥俩好背对着他的两人, 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平时的形象。
　　也没有...那么……如饥似渴的想念.....吧？
　　海岸边, 一条人鱼缓缓游曳而来，他似乎脱战不久，呼吸稍稍有些急促，身上还带着几许伤痕，正不断朝外渗着血。
　　可即使外形有些狼狈，但那双眸子里却明晃晃地写满了讨赏。
　　无笙低头掩饰笑容，又回头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林梓和顾凉，见两人依然在排排坐时，他便按住谢微言的后脖颈，仰头吻了上去。
　　双方都十分克制，将凌乱的呼吸压抑的极低，终了时，无笙恶劣的吮着那人的唇珠，让一方淡粉加重了颜色，随后稍稍拉开了距离，眼中盛满了温柔。
　　谢微言也一眨不眨的看回去，直白的表达着一个意思：还要。
　　于是无笙那张俊脸再一次微微凑近，谢微言嘴角蓄着笑意，轻闭上眼。
　　随后，他便感觉自己的左眼角上，落下了一个柔润的东西，略微带着些湿润，然后又是一阵轻柔呼气吹过自己耳垂。
　　但就在他认为那甜蜜柔软的东西下一秒就会落在自己的唇上时，却突然嗅到一阵果香，冰冷的触感甚至抵到了鼻尖。
　　谢微言疑惑地睁眼，一颗硕大饱满的苹果便猛地挤入视线，并且在他开口时又被其主人抓住机会，再次朝里轻轻地怼了怼。
　　无奈，想要说话就只能先咬上一口……
　　无笙眼中的笑意越发浓烈，一双明眸因为憋笑而越发晶莹。
　　“身上怎么弄的？”
　　谢微言又咬下一口苹果，将海底所见、与发生的一切，都完完整整地告诉了眼前人。
　　而无笙在梳理清楚其中的线索后，缓缓开口：“所以，一共是有着两座巴别塔，一座在几十年前就已经被建立起来，当时的人们甚至为那素未谋面的神送上了‘祭品’。可那座塔似乎由于某种原因并不算完全竣工，后来又被什么东西给直接推到，残骸全部沉没在了海底。”
　　可若是几十年前的人们，已经发现他们无法再为巴别塔添上一砖一瓦时，那为什么现在的“人”却又开始建造这座通天之塔？
　　是什么给了他们自信与重新再来的勇气？
　　神谕，或者是更加强大的融合者？
　　还有，它究竟是被谁给推倒的？
　　神说世人将脏水泼到了祂的身上.....
　　这些东西都还没有一个既定的答案，并且无笙认为，就算他们再去白鹰军营内，可能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那是一群由蠢货组成的军队，为首的主帅也极大可能只是一颗棋子。
　　无笙嘴角的笑容越发危险，他突然想起了之前的那座公寓，还有那张便利贴。
　　其中几乎是预言的话语，会是什么人写下的？
　　之前他对上面的话语始终持以怀疑态度，可时间却在不断地证明其中的真实性。
　　无笙转身走向顾凉两人，想开口就此出发时，却无意听见了如下对话。
　　“你做过了？”
　　“没有没有，我还是个处。”
　　林梓似乎很是无奈：“我说的是苍白之城内部委托，不是瑟瑟。”
　　“啊？没，也没呢。”
　　无笙：这两货的思维，还是令我等琢磨不透啊。
　　随后他一手揽着一个，直接开口：“先生们休息好了吗？要出发喽？”
　　两人几乎同时从地上跳了起来，林梓悄悄地想从无笙的魔爪下逃脱，却见那人对自己粲然一笑，随即便被搂得更紧。
　　林梓：可别，有个家伙会醋死的！！！
　　无笙：嗯？与我何干？
　　这场闹剧开始的毫无预兆，结束的亦是猝不及防，但究其根本，可能是因为谢微言的靠近？
　　林梓看向那站在人鱼身边，神情纯良无辜的某人，内心不断感叹，在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一物降一物啊。
　　可他却没有注意，无笙半偏头时，那富有深意的眼神，与那明显想要搞事、蠢蠢欲动的指尖。
　　但可惜无笙的整蛊还没有开始，便被谢微言给握住了手，连动弹都是问题。
　　无笙瞪了一眼某条鱼，却已然失去了下手的最好时机，无奈之下只得放弃。
　　不过没有关系，他这样安慰着自己，毕竟三号实验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之后哪怕没人干涉，那实验体也能够凭借自己力量重新出现。
　　只要他想。
　　“笙宝。”
　　无奈又温和的声音响起，无笙连忙收起自己的心思，回上了一句。
　　“嗯哼？”
　　“你啊。”
　　几人随后便随着之前的记忆返回那栋公寓，路上还穿插着顾凉的询问。
　　“笙哥，我们不去接小江吗？”
　　无笙摆手：“今晚他呆在那屋子里，要比跟着我们安全。”
　　“啊？”
　　“别啊了，我们到了。”林梓最后为这场聊天收尾。
　　几人站在一片焦黑的废土之上，眼前一片平坦，没有任何建筑物的影子。
　　无笙朝前走了两步，俯身捻起一撮粉末，其中还弥漫着极淡的硝烟气息。
　　“被炸平了。”他如是说。
　　林梓双指并在耳边，半响后接上话茬，说道：“的确，痕迹残存无几。”
　　他本还准备再说些什么，却见无笙突然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并示意他朝某个方向看去。
　　林梓一惊，顾凉确是直接叫了出来：“轮屿江？！”
　　那片中心的焦土上，正蹲着一个近乎透明，只能隐隐看见五官轮廓的小孩儿。
　　可三人视力都是极好，尤其是身为第十座席的顾凉，他近乎是一瞬间便发现了那只“幽灵”的身份。
　　随即询问：“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无笙原准备上前去的脚步一顿，他回头看向拉住自己的谢微言，见其几不可闻的摇了摇头。
　　记忆中的公寓被夷为平地，想要查找的线索不复存在。
　　场面一度沉默，眼瞧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无笙捏了捏谢微言的手，像是在提前安抚，又像是在讨巧卖乖。
　　见他直接走上前去，而那孩子像是听见了他前进的声音，猛地站起身来抬首，两人的视线突然相对。
　　在注视着那写满梵文的双眼时，无笙察觉到了一种极具压迫感的神性。
　　周围似乎瞬间安静下来，极强的曝光从一裂缝处散发，将无笙和那小孩的身形给瞬间包裹，并逐渐模糊了边界线。
　　在离去时，无笙回头看见了谢微言飞速前进的身影。
　　只是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天上的轰炸机不知何时，竟再次袭来，在沉重的炸弹朝下坠落时，另一个顾凉猛然醒来，伸手抓住了林梓的手臂，以毕生最快的速度朝后退去。
　　而谢微言却直奔中心，无笙消失的地方而去。
　　林梓的痛呼声还没有落下，就被巨大的爆裂声给完全掩盖。
　　等到硝烟与尘灰沉寂之时，除却顾凉两人，其余的一人一鱼，以及那古怪的孩子，都已经不见了的踪影！
　　-
　　现在的情况有些超出了无笙的预料。
　　他设想过一些可能会出的意外，但没有料到会被直接拉到另一个空间，也没有料到分明只在第一夜看见的“大鹏鸟”，竟然会于第三个夜晚再次袭来。
　　可他最没有料到的，还是谢微言当时不顾一切飞奔而来的身影。
　　无笙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时空间的裂缝其实很大，他不相信谢微言没有发现其中的蹊跷，但为什么没有在这里看见他的身影，难道是被炸伤了？
　　他感到有些烦躁，不自觉地揉搓着怀中小孩儿的头发。
　　是的，现在的无笙，被这方空间重新给予了一副装扮。
　　只见他华冠冕服，洁白的长袍拽地，赤足上一双黄金脚镣无比惹眼；而原本半长的头发垂顺至腰间，被坐在他怀中的孩子无意识地紧握住一缕。
　　许久，听那孩子开口：“这就是您想让我看到的真相吗？”
　　无笙顺着他指向的地方望去，只见那座巴别塔巍峨耸立，却又摇摇欲坠。
　　有点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阿酒的碎碎念：突然想写糙汉……
　　之前本来想要仿照王者，或者LOL的赛程设计，整个季前赛季后赛，胜者组败者组之类的，但是又怕太复杂了小天使会晕。
　　圣诞会有一个笙宝和老谢的小番外，为了不被限速，还是老地方见（大家懂的）。
　　啊啊啊啊，好想写糙汉。


第68章 弗拉明戈与人鱼：19
　　不知是因为什么, 可无笙现在的的确确位于神座之上，腿上还坐着一个稚童。
　　他瞥过这孩子近乎和轮屿江一样的面容，同他一起朝着脚下的人间看去。
　　可能在神的眼中, 人的一生短暂得就如同昙花一现。许许多多白纸一样的孩童诞生了, 却又被各种因素抹上了完全不一样的色彩，所以他们掌握了各式各样的技能, 走上了完全不相同的道路。
　　医生, 警察, 上市公司的职员、老总，或者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店老板, 斟上一壶酒, 从而感叹“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他们用自己的毕生所学对这个种族进行武装，使原本柔弱的“她”逐渐变得强大，他们各司其职, 各显所长, 在一些人眼中高深到难以理解的器械，却又不过是另一些人手中轻巧的玩具。
　　这里，这个种族，就是一个巨大的团队。
　　可这个团体实在是太大了，心脏不可能跳到同一个频率, 于是红口白牙一张一合，便起了争执与猜疑。
　　无笙将脑袋搁在幼童的肩上，陪着他继续看下去。
　　那是小孩被送上巴别塔的时间，父亲的双手在孩子背后轻轻地用力, 便将他送向了一场没有归途的旅程。
　　“为什么你的父亲要把你送来这里？”
　　无笙自然是看见了那中年男人眼中的不舍与纠结, 觉得那些传言中, 对这位父亲的描述，可能有着很大的偏颇。
　　他为什么会成为各种传说中“抛弃”孩子的恶人？
　　任何想要被隐藏的秘密，其本身的根源总会令人好奇。
　　无笙撑着脑袋，含笑看向那小孩，等待着他诉说出自己的想法。
　　毕竟眼睛，有些时候也会欺骗大脑。
　　眼前这漂亮得宛如瓷娃娃般的小孩，此刻盯向这位神明温和的双眼，心中恍然觉得，这个现在抱着自己的人，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于是他踌躇开口：“我并不是这片土地的孩子，父亲母亲都是人类，我和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至于我，是在许久的居无定所中，于一个雪夜被父亲捡回家的。”
　　无笙拍着小孩的脊背，以眼神鼓励着他继续。
　　怀中之人毕竟还是个孩子，所以难免委屈，难免不安，难免会想要牵着一个足以给他安全感、强大亲和的存在，以供其将心中的苦难缓缓诉说。
　　忽地，头顶传来了无笙的轻声询问：“所以，他们发现了你的不同，将你遗弃了吗？”
　　小孩默默地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无笙感到好笑，再次询问：“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独属于孩童的纯净眼眸又投向了人间，其轻声道：“之后的事情，刚才不是已经看过了吗？您让我再次失望一次吗？这样地反复折磨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无笙蒙了一瞬，随后便不受控制的低头看向那座通天之塔。
　　舞者拉着小孩的手，正在一步一步地靠近他们。
　　但他们却突然呆楞了下来，连同不断机械前进的步伐都停顿住了，一大一小似乎在仰望着什么存在，倾听着什么东西发出言语。
　　随后，一张神谕与舞衣降下，孩子却就此消失不见。
　　神夺走了他们希望，将之漫不经心地禁锢在了自己怀中，并让尚且稚嫩，尚且空白的纸张直面世界最为黑暗混乱的一面。
　　见状，无笙突然反应过来，“嗯？你刚才已经看了一遍‘真相’？”
　　小孩并没有出声，剧目也并未停下。
　　见那男人替小孩整理着庄重华丽的礼服衣领，缓缓开口：“小江，明天，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会来接你回家。”
　　无笙的眸光暗了一瞬，小江？
　　当真是轮屿江？
　　所以这就是那孩子一直昏迷不醒的原因？是因为他再次陷入了曾经痛苦又绝望的回忆之中？
　　画面还在继续，祭祀当天一瞬间就过去了，第二天的太阳再次升起，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摇摇欲坠的塔下，竟没有了一人身影，只余那失魂落魄走下来的舞者。
　　轮屿江的父亲，并没有前来……
　　他们好像被所有人给抛弃了。
　　到了这里，无笙却一挑眉毛，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于是捏上轮屿江此时肉嘟嘟的小脸，开口道。
　　“你也知道这些画面都是通过神的眼睛映出来的，可如果有神不想看见的呢？小家伙，你就没想过，有没有一种可能，神在其中做了手脚，你也...从来没有被抛弃过？”
　　“所以，尽管我知道这样做对一个孩子来说有些不好，但为了解开你自己的心结，还是得劳烦你亲眼看下去了。”
　　无笙现处于这具躯体内，无论是巧合也好，有人故意安排也罢。
　　可事实就是，他已经暂时夺取了神的光辉与权柄。
　　他将轮屿江的脸掰向另一个方向，让其看见神所闭目隐藏的真相。
　　父亲从来没有抛下他的孩子，他极力护着身后重病的妻子，声嘶力竭。
　　“你们先承诺过，如果小江获得了祂的青睐，你们就愿意让祂先满足我的愿望，去治疗克莉丝！”
　　男人越说声音越激动，只是说着说着，他那张饱经风霜却依然耐看的脸上，便逐渐流露出了难以置信。
　　似乎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圈套，只是他被妻子的病情给蒙上了眼，将自己的孩子给送上了……
　　他望向那高耸的高塔，担心与恐惧猛然袭向理智。
　　小江...小江……小江！！！
　　近乎发狂的父亲被人看管在了屋内，房门紧锁，就连窗户都被木板钉死。
　　人们不会愿意神偏爱上某一人，不会甘愿祭品的家属受到其过分的青睐。
　　不过是一个无亲无友的舞者，不过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幼童。
　　控制他们，轻而易举。
　　只是得先铲除一些东西，当然，这些都只是微不足道的牺牲罢了。
　　在这样一个死寂的夜晚，没有热水，没有吃食，最后的一剂药也在早上被耗尽。
　　“克莉丝....克莉丝，你再坚持一下，小江还没有回来，你知道的，那孩子那么喜欢你，平时那么粘你，你要是走了，他回头怪你我可不拦着，你……”
　　他分明想要笑，泪水却不断地滴落，一滴一滴地落在克莉丝干涸的手上。
　　“如果伤心...就不要笑了，没事的，没事的，帮我...向小江道个歉。”
　　“才不，你自己去，那孩子还不知道原不原谅我，你要去道歉自己去，别丢下小江，别丢下我，求你，求你……”
　　求你，再在这个世界上多停留一段时间，不要一阵风来，就这样飞走了……
　　可重病的妻子没能熬过这个夜晚，尽管它今夜是如此地风平浪静。
　　压抑的哭声在房中响起，一直持续到了月上中天。
　　半夜，看守的人听着身后的撞击声，百般不耐地询问：“干什么干什么，不要命了是吗？！”
　　泰勒像是一瞬间苍老了许多，门缝中透出他那满是血丝的眼，听其近乎失魂般喃喃：“水……水……”
　　“没有没有！”
　　可他就一直这样念叨着，那守卫实在被他烦得不行，便端来一碗水，同时将门缓缓推开了一丝的距离。
　　但那只手就趁着这个机会，从豁口处死死抓住了守卫的小手臂，将其朝门内拖拽而去。
　　最终，在那守卫砰然倒下时，脖上有着五个无比狰狞指洞。
　　路上有人看见泰勒的背影，颤抖着询问——
　　“你要去干什么？”
　　他亦然回答——
　　“去接我的孩子。”
　　我答应了他的。
　　给孩童的承诺，怎么能够违约？
　　不能的吧。
　　泰勒的步伐虽然缓慢，却每一步都无比坚定，直到越来越多的人手持武器朝他包围而来，他们全副武装，面色浓重。
　　看他，他果然不安分，果然想要博取神的视线！
　　在第一个人冲上去时，无笙伸手遮住了轮屿江的双眼。
　　但他依然能够感受到，手心处长长的睫毛在不断扑闪着，并且还伴随着一些滚烫的潮湿。
　　无奈的叹息从唇边溢出，另一只手近乎安抚地揉着轮屿江的头顶。
　　最后那名父亲，死在了巴别塔塔底，鲜血染红了好几阶阶梯，他却单膝跪下，并未弯下脊背。
　　尽管背上的伤口依然在不断的朝外渗着血，尽管他的结局如此惨烈。
　　可那位父亲却从未遗忘他的承诺，他曾真实又决然的到来。
　　有人将他的尸体粗暴地挪开，清水猛地冲散血迹，人们翘首以望，焦急地徘徊。
　　至多一天，书籍和传说都曾说明，至多一天，登上巴别塔的祭品就会返回，带着或是他们想要的，又或是他们不想要的答案。
　　时间不断地流逝，他们窃窃私语逐渐变成了大声的讨论。
　　“时间过了吧？”
　　“肯定过了。”
　　“怎么还没有人回来？”
　　“等等，你们看！！！”
　　原本牢固的高塔变得开始晃动起来，似乎下秒钟它就会陡然倾倒。
　　第一声尖叫传来——
　　“快跑！跑！神要推翻我们的高塔！”
　　人群恍若鸟雀般散去，只剩下了高塔上逐步而下的舞者，还有一缓步而来，额间布满细密鱼鳞的少女。
　　-“这就是陆地上的巴别塔，那为什么，祂还要我们加入建造？”
　　舞者笑得轻盈，回答说。
　　-“可能那位神只是想要看看，若是以两个种族合力建造而成的高塔，究竟会不会更加高大，以及，能不能触及他的权柄？”
　　少女看向他，偏头露出疑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伸出一只手，“轮霁。”
　　“阿西莉亚。”少女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随后直愣愣地盯住那只伸出的手，不知该作何反应。
　　轮霁哭笑不得，他自然注意到了少女外貌的不同，于是出声提醒。
　　“这位美丽的小姐，要不还是赏脸握个手？”
　　“这是什么意思？”
　　“嗯……人类之间表达友善的问好？”
　　……
　　后来，就是一个被抛弃的舞者，与一个异族的少女，在次日等来了从塔中而下，神情恍惚的孩童，再加上一个独居的慈祥老人。
　　拼拼凑凑，组成了一个很是奇怪却又无比温馨的家。
　　可若要究其本身，其实不过是爱与希望的融合，它容得下异族，容得下孤孩与老人，自然也容得下独一份的眷恋与温柔。
　　但这些画面，之前从未被人认真注视过。
　　轮屿江在无笙怀中闷声开口：“请问可以把您的手拿开了吗？”
　　无笙恍然，将一直遮在孩子眼上的手给挪开，随后便又听见那人询问：“我父亲的...尸体，最后有人给他收尸吗？”
　　无笙惊讶：“哎呀，你听见了？”
　　轮屿江控制住了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心道：你又没捂我耳朵。
　　他在轮霁与阿西莉亚相互报上名字时就已经清醒过来，想起了这个游戏，也想起了之前所有被自己遗忘的记忆。
　　所以，他自然也发现了身后这副皮囊里，究竟装着谁的灵魂。
　　无笙朝后看去，说道：“阿西莉亚和轮霁给你父亲和母亲下的葬，这还真是...巧了。”
　　轮屿江也有些恍然，给予他新生的家庭，曾也给予其旧时家庭一个妥善的结局。
　　若是说天意弄人，它偏偏又留下了一丝怜悯。
　　尽管轮屿江如何悲痛，也在几次深呼吸之后压下了眼眶中泪水，并从无笙的怀中蹦下，环绕其不断观察着。
　　无笙站起身来，抬起双手任人打量，丝质的长袍垂落，其上还带着精美绝伦的金色蔷薇刺绣。
　　轮屿江盯着他那双眼，询问。
　　“笙哥，你可能得好好解释一下，其一：为什么那条鱼可以跟到这里来？”
　　幼嫩的指尖指向后方，无笙回头，看见了从蔷薇花丛中，带着委屈站起身来的谢微言。
　　于是他眨了眨眼，其中便满是柔和与纵容的笑意。
　　“其二，”轮屿江稍稍加重的语气，“你为什么和我记忆中，那带来一切灾害的恶神长得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老谢·偷偷摸摸·还是被发现·无奈摊手·就是不肯走。


第69章 弗拉明戈与人鱼：20
　　无笙一怔, 随即笑道：“你是这个副本里，第二个朝我询问这个问题的人。”
　　轮屿江盯着，反问：“第二个？”
　　“第一个是你的姐姐, 阿西莉亚。”
　　经他一说, 轮屿江想起了自己那位温柔却稍显呆愣的姐姐，她和轮霁记住了所有的痛苦, 欢乐, 以及喜悦。
　　仔细想来, 似乎只有他一人完全忘记了过去。
　　而林梓也近乎和他一样的情况，到底是谁抹去了他们的记忆, 又是让他们那么凑巧地来到这个副本, 找回自己遗忘的一切？
　　这些游戏副本，究竟是依靠什么而建立的？
　　他暂时压下了心中无尽的疑问，再次仰着脸看向无笙，开口：“你记得这些吗？”
　　其实他更想问：这些真的都是你干的吗？
　　无笙看着因为高烧刚退, 面颊上还留驻着红晕的小孩, 怜惜着他明亮却执拗的双眸，轻声道：“抱歉，就目前而言，我的确没有为什么和那个恶神长得一模一样的记忆。”
　　“但真相无非两种，”他的神情认真, 一字一句说得清楚而又缓慢，“若是朝着好的方向想，那我这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便可能只是巧合；但若是朝着最坏的方向想, 我和他为同一个人, 那你们的灾难, 也许真是由我一手推动的。”
　　但巧合这件事情，是在游戏副本内最难以相信的，这里会有恶意的嘲弄，会有精心的算计，却不大可能有着无辜的巧合。
　　无笙站起身来，用足尖将脚镣之间的锁链刨到脚跟，眼中重新燃起笑意，一步一步的徘徊着。可脚踝间的铁箍实在太重，之间的连接又太短，所以他的每一步都迈得很小，伴随着冰冷的剐蹭声。
　　无笙心中要比轮屿江更加迷茫，如果事情真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那么他就是恶。
　　可是也不一定，不是吗？
　　即使真的存在着千千万万个曾经，他也一定会成为厮杀后唯一的胜者。
　　谢微言走上前去，归拢无笙长至腰间的长发。
　　轮屿江出神般看向那条人鱼亲昵的举动，在心中不断推算。
　　诚然，无笙说的不错，事情无非为是与不是两种可能，哪怕他与那位恶神就是同一存在，可让自己看见真相的也是这人。
　　轮屿江似乎想了很久，久到谢微言已经恶劣地将无笙的长发扎成了辫子，又被人轻呵着打开。
　　小孩最终开口：“林梓会跟着你，因为他将最开始的始作俑者，也就是00号实验体单纯的理解为你的复制体，那是由于上一个副本的特殊性。”
　　“他应该对这方面也有怀疑，但是你真实地救出了三号实验体，所以，只要这件事情不被完全证实，哪怕有着一丝回转的余地，他都会跟着你，相信你。”
　　毕竟他就是一个死脑筋，固执又脆弱，说是聪明却也糊涂。
　　无笙略微偏头，长发便顺垂而他，映出他柔和的侧脸，温柔至极。
　　轮屿江继续开口：“既然现在的事情还不能下结论，那我也会跟着你，直到真相浮出水面。”
　　无笙：“那如果我真的是那位恶神，啊，那还真是罪大恶极。”
　　“你会杀了我吗？小家伙？”
　　轮屿江抿着唇，没有回答。
　　谁知无笙伸手点了点小孩儿的额头，笑道：“你能杀了我吗？还是觉得我不会反抗，只会引颈受戮？我记忆中的自己有着一个完整的人生，从孩提到成年，如果他真的是我，如果一切都朝着最戏剧化的方向发展。”
　　他将笑声压得极低，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癫狂，“恐怕你会失望了，我并不打算为另一个无笙赎罪。”
　　轮屿江：“那你现在做的是什么？你为什么要救三号实验体？为什么要救林梓？为什么选择告诉我真相？”
　　无笙：“是啊，我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坐回神座，状似苦恼，似也在因为轮屿江的提问而感到困惑。
　　谢微言并未开口，只是将手搭在无笙的肩上，略低于人类正常体温的温度通过他的掌心不断传递。
　　轮屿江抬头，无笙的呢喃让他猛然清醒，不断抓着脑中记忆连接处的细节。
　　自己曾经都近距离的和他们接触过，而草木又最能感受出自然界的细微变化……
　　何况是更加多变的人类。
　　之前的神也在演戏，可他演的并不认真，虽是喜欢扯来一张慈悲面孔遮羞，可那逗弄猎物的劣根性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
　　但无笙不一样，这人更加愿意去掩饰自己恶劣的心性，所以那张美人面看上去似乎永远是温和包容的，甚至会去可惜败者的羸弱。
　　他应是在谋划着什么，但却没有人能够看透。
　　如同从深渊里生出的恶之花，而那条人鱼则是盘绕着守护他的毒蛇。
　　一模一样的面容，相差无几的性格。
　　两人相同，却又不同。
　　但轮屿江并不怀疑，当某一天真相露出水面，自己朝他举起刀刃时，他也会毫不留情的解决自己。
　　所以就算是如此，自己还要继续跟着，去执着于一个真相吗？
　　轮屿江思索了很久，这里满园的蔷薇花香浮动，无笙与谢微言不知在因为什么打闹着，唇边始终勾着弧度。
　　现在没法证明他们就是同一人，而两人的确是不一样的。
　　毕竟无笙还救了那么多人，不是吗？
　　因为尚且未曾有结论，所以轮屿江愿意去等一个真相。
　　或者一个可能，一个奇迹。
　　他总得给自己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
　　“我要跟着你。”轮屿江如是说。
　　无笙笑道：“好啊。”
　　但他话锋一转，继续开口：“不过小江，你什么时候把我们放出去？把顾凉和林梓两人单独放在外面，我怪不放心的。”
　　林梓虽然智商在线，可顾凉万一被自己蠢死了怎么办？
　　谁知轮屿江一愣，缓缓道：“当时我神志不清，都不知道怎么把你们拉进来的。”
　　潜台词：所以自然也不知道怎么把你们放出去。
　　三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并且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再开口。
　　许久后……
　　“轮屿小江？咱们来玩成语接龙？”
　　“不玩儿。”
　　“那玩猜拳？”
　　“不玩儿。”
　　“插花？解密？或者跳房子？”
　　“不玩儿，你在和顾凉比幼稚？”
　　无笙朝后一躺，直接落入某人的怀中，说道：“好无聊啊，这叫童真，你作为小孩子就一点不感兴趣？”
　　轮屿江摸了摸鼻子，回答：“我和你说过了，我不是这片土地的孩子，所以不要用人类小孩的年龄来看待我。”
　　“那你是什么？”
　　无笙的眼中满是好奇，纤长的睫毛不停扑闪着，轮屿江突然有种直觉，如果不说出真相，往后的日子可能都会不得安生。
　　于是他十分无奈地将自己的一条手臂化为藤木，脸上虽然毫无表情，却明明白白的表达着：看清楚了吗？
　　其又补充说：“后来我和阿西莉亚姐姐的关系很好，她是为数不多的人鱼，又由于种族间在不断地融合，我就...开始逐渐有了亲水性。”
　　无笙：“那你会开花吗？”
　　“理论上是可以的，”轮屿江看见那人的表情后猛然反应过来：“不！你想都别想！”
　　经过一番打闹，之前沉重的氛围竟散去了不少，轮屿江在努力寻找着出去的方法，而无笙和谢微言则在咬着耳朵窃窃私语。
　　“笙宝，你这哄孩子的技术不高明啊。”谢微言打趣他。
　　“是吗？也对，毕竟我自己没有孩子，这方面确实是有些生疏。”
　　无笙说完，便上下打量着谢微言，虚着双眼，吐气如兰，“要不，你给我生一个？”
　　“不妥不妥，虽然说天道酬勤，但缺少刚需，怕是不能。”
　　“能得，你什么不能？我家微言无所不能。”
　　“那回去试试？”
　　“好啊。”
　　“到时候你可别哭。”
　　“嗯？”
　　只是可惜，无笙现在并不知道这匹恶狼在想些什么，他若有所思的转着手持，突然来了一句：“你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吗？”
　　谢微言笑了笑：“我说不知道，笙宝信吗？”
　　无笙盯着远处的蔷薇园，反手抚上谢微言脸颊，“我信。”
　　那只作乱的手被谢微言抓住，他在其腕间落下一吻，再次重复：“我真的不知道。”
　　“嗯。”
　　“真的。”
　　“嗯。”
　　在他们插科打诨时，地面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无边无际的花海中，一轮绯红的圆盘缓缓升起，随后，他们所在的这方空间逐渐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缝。
　　是了，在这个副本中，晚上才是一切诡思的发源地，所以就算轮屿江不知道怎么将他们送出去，可只要等到第二天的太阳升起，事情的转机自然会到来。
　　他们脚下站着的土地突然化为层层花瓣，失重感陡然袭来，随后，三人猛地摔进了海中。
　　事发突然，无笙猝不及防的呛了好几口水，在视线一片模糊之中，他看见谢微言再朝他飞速的游曳而来，随后一只有力的手臂环绕上他的胸前，将他朝海平面带去。
　　等到破水而出的时候，外头的天光早已大亮。
　　谢微言有些惊讶：“宝贝，你身上的融合倒退了。”
　　所以大海不再容纳你，它开始排斥着异族的存在。
　　他将无笙托举而上，等其缓过气时，却突然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臂，问道：“轮屿江呢？”
　　水下的尾鳍摇曳着，谢微言欲言又止，“先缓口气，不急。”
　　三人坠入海中时，谢微言自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发现就在不远处，一股不知名的柔和力量正包裹着轮屿江朝下坠去，恍上一眼应该没事之后，便一甩尾先去寻无笙去了。
　　随后见他幽幽的开口：“轮屿江还有很多事情没说实话。”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天啊，阳了后发烧，全身关节都在痛QWQ
　　各位小天使一定要保护好自己www。


第70章 弗拉明戈与人鱼：21
　　“嗯, 我知道。”无笙揉着谢微言湿淋淋的发顶，又伸手抹去他脸上沾染的海水。
　　“算了，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先通副本, 毕竟有些东西, 他是瞒不住的。”
　　谢微言说着，抬眼看向无笙, 却在人饶有兴趣眼中发现了不对。
　　自己似乎, 好像, 大概，有些说漏嘴了？！
　　无笙伸指抵住那人的嘴唇, 正打算说些什么, 却感到腰上那手忽地施力，带着他再次沉入了水中。
　　只听谢微言在耳边轻声开口：“没事，即使融合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倒退，可只要有我在, 这片海就永远不会排斥你。”
　　闻言, 无笙环抱上他的后背，全身呈现出一种极其放松的状态，双腿轻微摇曳着，他能感受到流水从身间划过，还有那流畅的鱼尾不时擦过的明显触感。
　　不知道下沉了多久, 当他都有种即将要再次回到祭坛的错觉时，眼前却豁然开朗。
　　四周的黑暗缓缓散去，道路两旁遍布着蓝色的水草与珊瑚，在幽深的海底散发出朦胧的光芒。
　　巨大的海底遗迹拔地而起, 规模巨大, 精巧绝伦, 其风格虽略有浮夸，可若偶尔出现的人鱼摇曳着巨大华美的尾鳍悠然行过时，又会觉得这样华丽的宫殿反而才是寻常。
　　在最外面的巨石上，似乎还刻着两行字。
　　无笙捏了捏谢微言的掌心，示意人带着自己朝着那处石块上走去。
　　眼见着距离逐渐缩进，他伸手抚上了其中的凹陷。
　　【海中的一条人鱼出生了，部族里的其他人赶了过来，他们并不知道这个新生儿的未来，却不断地说着恭喜恭喜。
　　没过几天，又有一条年迈的人鱼死去了，他们同样不知道死后的世界，却不断地叹息可惜可惜。】
　　【逝者长久地留存在了海底，因为一场谁都没有料想到的意外，我们不知道神谕究竟是下达了几重，但我始终注视着他的目光。
　　他会知道这个种族的结局吗？会对我们的结局感到满意吗？毕竟是他一手破坏了我们曾经的安稳的生活。】
　　谢微言缓缓念出上面的文字，最后补上一句：“这应该是几十年前，在神来临之后，这里首领所留下的。”
　　无笙开不了口，便用眼神询问着之后的事情。
　　“之后吗？那位首领由于他惊人的美貌，曾被带回了神殿，据说是神想要将他养在莲花池里。”
　　“结果人鱼首领直接反问：‘您是打算把我当成锦鲤养吗？’，神似乎纠结了几天，最后又将他扔回了大海。”
　　谢微言顿了顿，突然想起之前祭坛中的景象，在人鱼尸林深处，其中似乎有着一个头戴紫晶冠，表情恬静平淡的存在。
　　怔愣不过一息，他便继续说道：“后面的记载不多，但他的结局似乎算不上好。”
　　无笙垂眸，先不论那位首领的结局如何，或者说他是怎么死的，但就自己而言，是不会轻易放过喜爱的事物的。
　　他又勾着谢微言的小拇指，示意他将自己朝前带去。
　　谁知那人摇了摇头，说道：“前面不能去。”
　　无笙：嗯？
　　他解释说：“人鱼一族的家园，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毁灭了，而这里是曾经首领的梦境，可以将之理解为‘理想国’，这也就是为什么石头上会有着那么一句话，其实只为他所思所想的具现而已。”
　　无笙看向那片格外华美的建筑，里面随处可见流光溢彩的珍珠与贝类，还有那不时游过、神情欢愉的人鱼。
　　的确，若非在理想国中，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童话般的画面？
　　而当视线越过精巧的宫殿群，朝上看去时，无笙猛然发现了轮屿江的身影。
　　这次不需开口，谢微言便揽着他朝上游去，在急速上浮的间隙，无笙低头看了眼秩序井然的海底，眼中划过一片死寂。
　　他并未注视多久，因为谢微言的速度很快，只在转瞬间，就来到了那巨大的雕像旁。
　　那是一位看不出性别的人鱼，此刻垂眸微笑，似乎正温柔注视着手心的珍宝。
　　待稍微靠近之后，他们才得以窥见瑰宝的模样。
　　只见轮屿江闭目蜷缩于其中，手中捧着一个满是珍珠巨大的磲砗。
　　谢微言：“看样子，是他曾经的亲人在召唤他，在其落水的一瞬间。”
　　哪怕是已经逝去的人鱼，也能够感受到被自己族人所接纳的孩童。
　　但被故去的人惦记着，始终不是一件好事。
　　无笙上前去戳了戳那人的脸颊，轻声道：“你要是不清醒过来，我们可就不管你了？”
　　“到时候阿西莉亚或者轮霁问起来，我就说……”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眼前的小孩缓缓睁开了双眼。
　　三人最终成功上了岸，无笙看了眼身上被反复烘干又打湿的衣装，终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烦闷间，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瞟向谢微言的尾鳍，只见其沾水之后，非但没显出丝毫颓势，反而更加光彩夺目。
　　在无笙闪着精光的眼神中，谢微言不由自主的将尾鳍朝后藏了藏。
　　果不其然，他下一句便是：“微言，我可以咬一口你的尾巴尖吗？”
　　话音刚落，就见谢微言再次将尾鳍朝后挪了一小段距离，有些磕绊地开口：“等...等没人，我给，给你咬。”
　　轮屿江：这两人就不能注意一下形象？
　　小孩儿黑着脸将手中流光溢彩的珍珠塞到无笙手上，便一脚深一脚浅地朝着不远处的小屋走去。
　　【恭喜玩家无笙解锁收藏栏！
　　其一：士官破损的徽记。
　　其二：士官老旧的战利品。
　　其三：异族遗留海底的珍宝。
　　其四：？？？】
　　无笙：还有这等好事？
　　他掂着那颗硕大的珍宝，若有所思。
　　而看着无笙这样的浑不在意，外头的赌徒却是痛心疾首。
　　“别抛了，待会掉在地上有你哭的！”
　　“不用他哭，我来帮他哭！”
　　“为什么当时我过这个副本的时候，收藏栏全是残肢碎片，老子捡得满手血。艹了，真是越想越气，这破游戏怎么还不倒闭？”
　　这群人虽然是在闲聊抱怨着，可下注的手却没有丝毫停顿，赌桌上琳琅满目，远比无笙手中的珍珠更要引人瞩目。
　　而隐没在黑暗中的seven，却突然似有所感的朝着空中望去，随即迅速低头戴上礼帽，掏出怀表瞟上一眼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下了副本。
　　只见他前脚刚迈入副本，黎白后脚便找上了门来，气势骇人、脸色极差。
　　而身后跟着的人则默默地降低着存在感，大气不敢出上一口。
　　黎白不断地深呼吸，以调整自己即将暴走的怒火。
　　现如今根据他所得到的情报，整个十座中，首席、第四座席以及第六座席不知所踪，第七座席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下了副本，还有个智商不太够的第十座席，那玩意就没有从副本里出来过。
　　十座对抗赛，在开赛前夕，十个人之中就有五个人，整整二分之一，失踪的失踪，乱玩的乱玩。
　　黎白：别比了，直接毁灭吧，这个破游戏怎么还不倒闭？
　　游戏内，依然是在酒馆内。
　　无笙只是瞟了一眼，便看出顾凉又切换了模式，而林梓正默默地啃着一个偌大的苹果，在看见他们进来之后十分平淡地来了一句：“哦，回来了？”
　　无笙迈步的脚一顿，心想：这种老夫老妻式的询问口吻是怎么回事？
　　但他还没有说上一句话，便被林梓的下半句给惊着了。
　　“我们刚回去看了一眼，轮霁和阿西莉亚都不见了，而且那屋内全是水渍和掉落的鳞片，应该有人受了重伤，所以还有很多血迹。”
　　无笙望向小屋，估摸着轮屿江现在已经看到了林梓口中的景象。
　　但他并不打算现在去找那个孩子。
　　随后他开口：“鳞片？哪种鳞片？”
　　林梓朝着四周望了望，随后指着谢微言的鱼尾说道：“就是那个。”
　　无笙听他说道，找了个椅子慢慢悠悠的坐下。
　　那些鳞片该不会是阿西莉亚留下的？
　　“先捋一捋这个副本，后天就是圣何塞节了，还请注意，我们现在没一个人有存档点。”
　　“全员裸 / 奔，可别死在我带的队伍里。”
　　他的语速很慢，却一点一点地将原本杂乱无章的线索给串了起来。
　　“在几十年前，人们自发地开始建立巴别塔，他们将这座塔堆砌到了力所能及的最高，从而引来了神的侧目。神由此对他们产生了兴趣，他单方面地认为这将是一场有意思的游戏，并且在看见两位祭品身上的痛苦后，产生了更深的兴趣。”
　　“在第一座巴别塔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倒塌之后，当然，或许那座塔就是他本人亲自推翻的，他潜入了海底，找到当时人鱼族群，降下了第一道神谕，让他们重新修建巴别塔。”
　　“当时的人鱼并未答应，违背神谕给他们带来了近乎灭族的惨案，而他将人鱼的尸体丢上了岸，引导着两个种族开始融合。”
　　“在长达几十年的时间中，融合怪物与人类之间的战争掀起了战争，并且一直延续至今，而神在此时降下了第二条神谕，他一是好奇两个种族合力建造的巴别塔到底能有多高，其二可能是因为他本就喜欢这样厮杀混乱的场面。”
　　“所以，目前我们还缺少一个结局，阿西莉亚和轮霁在最后到底做了些什么。”
　　林梓也陷入了深思，但他突然来了一句：“他为什么会想要人鱼参与建筑？”
　　无笙耸肩，“变态的思维，谁能理解？”
　　但他的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了海底那些瑰奇壮丽的建筑物，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那玩意该不会是见色起意吧？
　　他盯着窗外海平面，突然想起一件被众人所忽视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烧的有些厉害，之后会修，晚安。


第71章 弗拉明戈与人鱼：22
　　沉溺在这片海中的回忆逐渐浮现, 带出了那些被遗忘的细节。
　　从表现来看，谢微言似乎对这里的陆地与海洋格外熟悉，之前在提起人鱼首领时, 他的神色也略微有些异样。
　　除此之外, 无笙若有所思的目光从其尾鳍上流连而过……
　　之前阿西莉亚曾经告诉过他，人鱼部族里还保留着许多动物习性, 其中个体存在越是强大, 便越代表着生存下去的可能。毕竟在寒冷黑暗的海底世界, 除去理想国的存在，必定是一片角逐的猎场, 对于他这样完美的体格, 身份也定然不会低到哪里去。
　　“微言，你每次占据的角色和身份，会有关副本进程，或者故事线吗？”
　　“嗯？不一定, 我没有查看副本剧情的权限。”
　　谢微言：我怎么感觉这次被黎白那家伙给坑了？
　　无笙闻言点头, 见他转身走向前去，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极近，将手抚上那鱼尾与人身交界处。
　　所以谢微言这货所占据的身份是什么？他在这次副本内会不会也有剧情？
　　林梓啪的一声摔掉了手上的东西，随后猛地扯过顾凉，自己转身时也不忘再将那书捡起来, 同时拂去上面的几许灰尘。
　　无笙并没有回头，他目光含笑的盯着面前之人，就在谢微言以为他下一秒就会亲上来，并且开始盘算自己该怎么回吻时, 却感觉左胸口处覆上了一只手掌。
　　其贴合在人鱼微凉的皮肤上, 源源不断的热源从中过渡而来。
　　随即, 他略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
　　无笙抿唇而笑，看着被自己推进那人心口的种子，感受着细嫩的枝条逐渐缠绕上有力的心脏。
　　我把你偷到手了。
　　他恶劣地想着，同时开口解释：“这具身体的身份可能很重要，我这样做只是为了副本探索需要，真的。”
　　谢微言似乎有些无奈，但其眼神始终是纵容温柔的，“我又不会跑，要是笙宝不放心，大可以握得再紧一些。”
　　顾凉被林梓拉着背对着两人，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却无法阻止他听见两人的对话，于是忍不住嘀咕：“他会放心？除非你半身不遂，否则就等着被关小黑屋。”
　　林梓看向顾凉，默默地将人踢远了一些。
　　无笙趴在谢微言肩上，眯着眼勾着唇看向顾凉毛茸茸的后脑勺。
　　在恋爱和通关副本之间，有人眼都不眨一下地选择了后者。
　　自从种下种子之后，无笙的情绪肉眼可见的美妙不少，甚至连一贯的笑容都真实了几分。
　　他走到酒馆前方，看着吉普赛女郎红绿色的大摆长裙跟着音乐在飞旋，灯光在每位酒客湿润的瞳孔，狎昵的视线中闪烁。
　　而在富有律动感的节拍与咚咚作响的踩踏声中，无笙却被其中一条艳红的舞裙晃了眼。
　　他仔细看向上面的纹路，发现它们似乎在某种特殊角度下，组合成了一幅精妙的工笔画。
　　卡洪鼓的鼓声随着舞者脚腕的发力而响起，气氛在被不断地推向高潮，台下的无笙还在思索该怎样拿下这件舞衣时，就见那舞女忽然走上前来，朝他伸出了手，金发碧眼间充满着生命的活力。
　　于是某人顶着谢微言格外幽怨的眼神，握住了那伸出来的手，一个用力跳上了舞台，同时另一只手虚虚的揽住了舞女纤细的腰肢，迅速融入了舞蹈环境之中。
　　像这种酒馆里的舞蹈路演收费并不高，更多主要以酒水费为主，所以来的人往往不缺三教九流之辈。那舞女恐怕也没有料到，自己随手邀请上来的人竟能够跟上她的节拍。
　　等待音乐结束后，她白皙的脸上带着健康的红晕，笑道：“先生，跳得真不错。”
　　无笙只是笑笑，低头在人耳边轻声说了两句。
　　随后，便见那舞女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却又点头转身离去。
　　总之，等到无笙拿着重金买下的舞裙回去之后，那三人，尤其是顾凉看他的表情，活脱脱的就是像见了鬼。
　　无笙：？？？
　　嗑错药了？
　　他并未解释，直接将舞裙平铺在桌上，窗外阳光正好，清晰地映照出了其上图案。
　　无笙踢掉脚踝上的鱼尾，全然不顾某人委屈的声音，说道：“你们看这里。”
　　顾凉一转脸，耳根红了个彻底，直嚷嚷：“不看！这玩意人家刚脱下来！”
　　无笙盯着顾凉那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有些好笑，“好，你不看，林梓你过来些。”
　　林梓点头，将顾凉挤开就直接靠了过来。
　　顾凉又炸了毛，可纵观战局，谢微言那边他肯定是挤不进去的，林梓显然打不过他，但这人后面那实验体……
　　虽说不是打不过，但马上就是对抗赛了，浪费实力总是不好的。
　　（副本外的某黎白，怒吼：你他妈还知道马上要打对抗赛？！！）
　　于是他又开口：“挪开点挪开点，这里一点都看不见。”
　　无笙闻言笑得格外黑心，再次将某条贴过来的鱼尾拨开之后，他指着那纹路询问：“看出来是什么了吗？”
　　那裙上的人影高大威猛，如同北欧神话中的巨人一族，此刻双臂肌肉暴起，全力的推着一座塔样的建筑。
　　林梓有些不确定，“这座塔是巴别塔？”
　　无笙点头，第三次将伸到大腿处的鱼尾扇开，同时回头轻瞪了一眼谢微言，再回答：“对，这上面恐怕就是在讲述第一座巴别塔倒塌的原因，只是有些奇怪。”
　　“这样高大的人，又以这种暴力方式推到巴别塔，塔下竟然没有其他人前来阻止，并且别说阻止了，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林梓也对此感到疑惑，这么大动静怎么可能不惊动一个人？
　　无笙将舞裙卷起收好，同时说道：“恐怕这些，可能就和夜晚延续几十年的战争有关了。”
　　说着，却忽然一顿，重新将手中的布料铺开来。
　　就在他刚才折叠这件舞衣时，突然发现其内衬布料上也有着许多凹凸不平的纹路，上面写着——
　　[轮行上校倒是个很奇怪的人，几十年的模样都没有发生一点改变，就算白鹰军团一向邪门，可也没见其他人活了他那么久？]
　　无笙望向顾凉，幽幽开口：“小顾凉，你可能是我们之中第一个看见关底boss的哦~”
　　他们终于发现了boss。
　　今夜要去找它吗？之前那张便利贴中是怎么说的……
　　无笙从仓库中拿起那脆弱的纸张，却见其已经开始缓慢燃烧，并且在接触空气的一瞬间加剧了焚毁速度，直接燎到了白皙的指尖。
　　灰烬悠悠飘下。
　　那张便利贴上的预言似乎从第三夜开始就逐渐有了偏颇。
　　林梓：“这是怎么回事？”
　　无笙：“后来发生的事情，可能因为我们之前的一些举动而发生了改变，还有之前来找顾凉的那个军官。”
　　顾凉：我谢谢你，但是这个一点都不值得庆幸，所以别提了。
　　无笙拍掉了手上的灰烬，眉目格外舒展。
　　所以现在没有人知道之后的发展了，他们或许会有一个全新的未来。
　　【请副本中所有玩家注意，现开启全员支线——千万人的心愿。
　　“请不要站在我的坟前哭泣，我不在那里，我没有睡去；
　　请不要站在我的坟前哭泣，我不在那里，我不会逝去——
　　轮霁，阿西莉亚。”】
　　林梓陡然站起了身，近乎无措的看向无笙。
　　所以他们之前找不到那两人，还有那小屋中的血迹与水痕，都是因为，他们已经...死了?
　　只见那人拍了拍林梓的肩膀，轻声道：“没事的，没事的。”
　　他知道林梓在担心什么，如果阿西莉亚和轮霁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死去，那轮屿江现在回去会看见是什么？
　　无笙：“这些他都得自己看清楚，才能代替他的哥哥姐姐去完成后面的事情。”
　　否则，轮屿江只会再次陷入沉睡，无论是在他自己的幻想，还是在其姐姐阿西莉亚族人的怀抱中。
　　可若是当第二座巴别塔建立起来之后，一切就都来不及了，之后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预料。
　　而且现在有个很重要的问题……
　　无笙再次翻看了自己之前的主线任务，陷入了沉思。
　　轮霁与阿西莉亚若是早已逝去，那他怎么让他们两个跳弗拉明戈？
　　趁着到晚上还有一段时间，林梓和顾凉都抓着这个时间点恢复体力，无笙则是看着他们两人奇异的睡姿思索起来。
　　想必这个白天，多半就是副本内的最后一个平安夜。
　　傍晚，在游戏播报声刚刚响起的时候，顾凉和林梓瞬间睁开了眼，而无笙也是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踩在华美鱼鳞上的赤足。
　　【请各位亲爱的玩家注意，第二座巴别塔已经正式开始建造，请在明天的太阳升起之前，阻止并销毁其修建进度。
　　巴比塔建造进度：13.22%
　　注：由于第二座塔的特殊性，在其建造期间，玩家每小时将会自然流失生命值，流失数据为：25点/小时。
　　同时生命值最低的玩家，将会获得怪物仇恨值，成为优先攻击狩猎的对象！】
　　三人相互间看了一眼，同时爆出了自己的剩余生命值。
　　因为期间经过了整整两天时间，所以他们的生命值都或多或少出现了一些波动，从高到低排序为：
　　林梓：870.
　　顾凉：700.
　　无笙：420.
　　林梓和顾凉转头朝着无笙看去：你是怎么能够浪成这个样子的？
　　无笙则默默地盯向顾凉：你确定的要问这个问题？
　　顾凉心虚转过了视线，却好巧不巧的看见他们之前呆着的、属于轮霁一家的小屋突然坍塌了，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毁灭得无声无息，就像是一个人声嘶力竭却只能发出细若蚊蝇的求救。
　　但问题却是：轮屿江他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免疫系统：我承认我有堵得成分，但今天你和病毒必须死一个。
　　qwq
　　大家是想看小笙和老谢瑟瑟的圣诞番外还是日常番?
　　审核大哥别锁了给您磕一个。


第72章 弗拉明戈与人鱼：23
　　“这呢。”小孩无奈的声音从门边传来。
　　林梓闻言瞬间转头将人上下打量一番, 发现没有什么明显伤口，精神也处于正常值后，那一直提起的心才稍稍放松下来。
　　看来还算理智, 没有陷入这个副本剧情之中。
　　当时三号实验体消失在他怀中时, 就那么一瞬间，他就突然丧失了所有活下去的动力。
　　但是幸好……
　　林梓低头抚摸着蔷薇花苞, 眼中满是柔情。
　　正想到入神, 顾凉却突然过来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指着靠在一起的无笙和轮屿江开口：“冷静，太冷静了, 这个小江有没有可能是怪物扮来骗人的？”
　　林梓扶了一下眼镜, 反问：“骗人？”
　　“我认为不像，而且你觉得无笙会被人骗？”
　　两人一对视，同时在内心补出了下一句：是哦，向来只有他骗别人的份。
　　他们在后面猥猥琐琐地嘀咕着, 前方真正的大脑像似有所感地回头望来。
　　于是顾凉和林梓连忙结束了谈话, 甚至欲盖弥彰地拉开了距离。
　　无笙：……
　　由于没有抓到证据，他只能眼带狐疑地瞥了两人一眼，随后便转回了身子。
　　“你确定要去找他们？”
　　轮屿江点了点头：“我们第一晚既然能够遇见那些士兵，这就说明死去之人在夜晚，或许能够再次出现。”
　　无笙拨弄着手持, 这似乎是他思考时的小动作。
　　而听完轮屿江的推论后，他再次开口：“所以你是怀疑，在夜里还能看见阿西莉亚和轮霁？”
　　轮屿江：“是的，这里的白天黑夜很分明, 活人活在白天里, 死人活在夜里, 既然哥哥姐姐都已经...
　　“那想来，在这里找到他们也并不奇怪，不是吗？”
　　无笙朝后靠去，回答：“是哦，的确不奇怪的，小江真聪明~”
　　轮屿江：……
　　他左手按住想要飞拳的右手，左脚踩着想要踹出去的右脚，硬生生地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这人在说些什么！他要是没有想到，那自己，自己，自己！！！
　　那顾凉一辈子都长不高！
　　顾凉：？
　　总之，几人还是乖乖的等到天色完全擦黑。
　　无笙带着这一队奇葩迈出酒馆，说道：“我和林梓去杀轮行，顾凉你带着轮屿江去找阿西莉亚和轮霁。”
　　他的目光又移到谢微言身上，笑眯眯的开口：“微言，你给我把海里堵住了，我要这条道，成为它们、以及这座塔的坟墓。”
　　“可以做到吗？”
　　谢微言三人自然是没有异议，包括顾凉都哼哼唧唧地应了下来。
　　“嗯。”
　　“可以。”
　　“哼！”
　　见人随手关上酒馆大门，接着说道：“很好，那就动起来。”
　　无笙语毕，并指给谢微言抛了一个飞吻，随后便拉着林梓跑向白鹰军团的驻扎地。
　　其余两组也是瞬间动了起来，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穿梭在一座座幸存的小型建筑中，而另一抹矫健的剪影，则瞬间跃入了无垠的大海中。
　　他们是一个团队。
　　此刻各司其职。
　　【请各位玩家注意，巴别塔建造进度：15.62%】
　　-
　　无笙两人再次回到了这个令他们无比厌恶的地方，但与之前稍有不同的是，如今整个军营里充满着一股萧飒紧张的氛围，来来往往的人面上皆是神情严肃，脚步麻利。
　　他和林梓对视一眼，朝着主营抹去。
　　一路上哨兵不少，在无笙根据林梓的指示，悄无声息的抹杀掉第十七人时，他们终于靠近了之前那位总军官的帐篷。
　　可是眼前的状况很不对劲。
　　无笙盯向那处没有丝毫光亮的存在，低声开口：“里面有人吗？”
　　林梓感知两秒，随后回答：“没有大型活物，但是有血腥味。”
　　无笙闻言咀嚼着这句话，没有大型活物，血腥味……
　　林梓看见他这副模样，难得的松了口气。
　　都说得那么明显了，看来这人也明白自己的意思，不会莽撞到直接进去……
　　“既然没有活物，那我们进去看看。”
　　林梓：？？！
　　直到被无笙拉到门帘前时，他都处于一种：我们就这样轻率地决定了？真的不需要再考虑一下吗？的迷茫中。
　　但无笙明显没有给他额外的思考时间，直接伸手撩开了厚重的门帘。
　　在看清屋内的一瞬间，便会注意到那位苍老军官趴在书桌上的无头尸体，这里满地都是血，飞溅的、沉淀的、沾染的，腥臭味浓密且难闻。
　　无笙：“哎呀，死不瞑目啊。”
　　林梓：不是，他头都没有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们没有在这具已经开始僵硬的尸体中摸到什么新的线索，似乎这人不仅死得轻而易举，还死得毫无价值。
　　并且无笙没有收到自己个人支线任务完成的消息。
　　三军将领横死，这场战争居然还没有结束，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了，还有个一直被自己忽视的问题。
　　这个军团对城镇日复一日地轰炸，士兵们高举着枪械时刻整装待发……
　　那他们的敌人究竟是谁？
　　是围绕在边缘的怪物？
　　还是踪迹成迷的幽灵士兵？
　　或者只是为了单纯地清剿一切阻碍他们修建巴别塔的存在？
　　有什么东西闪过脑海，无笙紧皱着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是了，是“他们”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无笙瞥过那被焚烧一半的地图，对林梓招手示意离开。
　　或许谁都没有料到，猎人和猎物的身份在时刻发生着变化。
　　就在无笙刚走出帐篷时，他的额上就被一把还带着微热，并散发着硝烟气息的枪口抵住了。
　　之前顾凉和他描述过轮行上校的长相特征，所以在恍神几秒后，他便迅速地反应过来，同时高举双手。
　　“嘿，里面那人可不是我们杀的，我们刚来不久，你们长官可都已经死硬了。”
　　见他这副云淡风轻犹带笑意的模样，轮行放在扳机上的手指蠢蠢欲动。
　　林梓在后面扫过一眼就知道那是个真玩意，于是心再次提了起来。
　　这么近的距离，这脑袋会炸开花吧？！少侠你可别乱来啊！！！
　　可是无笙依然笑意不减，见他略微抬头，一步步的朝后挪去，而轮行并未上前逼近，因为他知道，这人不可能逃离自己的射击范围。
　　【请各位玩家注意，巴别塔建造进度：25%】
　　林梓猛然一惊，他们甚至还没找到建造地点，没有看见建筑工人，这座恐怖的塔就已经完成四分之一了？！
　　还有无笙！
　　这家伙现在被关底boss拿枪指着脑袋，稍有差错，恐怕以后再也没法祸害人了。
　　可他自己似乎完全不担心这个问题，见其虽高举双手做出一副求饶的模样，嘴上却仍然不饶人。
　　“你们为什么要修建巴别塔？神如果想要倾听你们的心愿，又何必需要你们如此靠近他的耳边？”
　　林梓向来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他在内心疯狂咆哮着：别说了！！！真的要被一枪崩掉了啊！！！
　　轮行的耐心像是已经耗尽，尽管无笙在此期间不断朝后退去，让他与枪口本身拉开了将近半米的距离。
　　可是，这依然是个极度致死的距离。
　　他狞笑着扣动扳机，可想象中的血溅当场却并没有出现。
　　轮行略微有些疑惑，一收手却看见自己枪口处，竟突然绽放出了一朵金色的蔷薇！
　　他顿感不妙，瞬间将那杆枪扔了出去，只见它随着惯性翻转几周后，便成功掉落在了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关底boss的战斗力和应变能力还是极强的，无数细小的根茎顺着枪管，深深扎根在大地上，刹那间，金色蔷薇开满了一小片土地。
　　幸亏他扔得快，否则就不知道这些蔷薇会扎根于什么之上生长。
　　【各位玩家请注意：巴别塔修建进度：30%】
　　林梓：卧槽？！
　　而就在此刻，无笙瞬间暴起朝向轮行，手中的逐命丝也凝聚成唐刀模样，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兵器独具的锋利寒意。
　　谁也无法想象，这具柔韧纤细的身体里，到底蕴含了多么强大的能量。
　　在二人掀起的尘埃中，林梓只能勉强看清他们的动作。
　　无笙是故意的。
　　他的种子数量十分有限，如果按照一颗种子换算一颗子弹，那么就是在显而易见的找死。
　　所以他干脆与轮行直接肉搏，这样轮行开不了枪，他周围暗处的部下也不敢乱动。
　　但这个巴别塔到底是谁在建，又在哪里啊！！而且进度怎么这么快！
　　突然，一截断刀飞出，斜 / 插在林梓的脚边，随后他便看见无笙半跪在地，另外半截断刀被他插 / 在地上权当做支撑。
　　【玩家无笙请注意，您的生命值正在持续下降中：420→300
　　注：请注意保持生命值，生命值跌落100将会施加持续debuff（负面增益）】
　　而无笙身上虽然添了好几道的伤口，但对比之下轮行明显要更加惨烈一些，不仅被削掉了半条胳膊，整个人现在连站起来都是个大问题。
　　濒死的军官朝周围看去，瞬间便有无数手持枪械的士兵缓步而出，他们之前跟随轮行隐藏在四周密林中，眼看着无笙现在与他们的长官略微分离，也总算是找到了机会。
　　而轮行，则被几名冰士扶着不知退去了哪里。
　　林梓并指按在自己耳边，半响后突然开口：“这群士兵攻击力很低，主要攻击方式为射击，三分一人身上没有冷兵器，融合程度不足10%，如果你用技能攻击，可以把他们全部当成普通人类。”
　　无笙以指腹抹去唇间血迹，眼中满是杀意，“收到。”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的内容提要可能要这个副本结束才看得懂哈哈，不过这个本马上就完啦，下一个本就要开第二卷 啦~~ 


第73章 弗拉明戈与人鱼：24
　　分明是他们手举着杀人利器, 可却在下一秒便被悄无声息地夺去了性命。
　　如果说逐命丝是无笙意志与精神的具现，那么现在在他的眼中，这群人早已与死人无异。身形掠过之处, 敌人的性命便如蒲苇一般被其收割, 等到最后收拢五指时，除却他与林梓, 便再没第三人还能站立在这片土地上了。
　　无笙站直了身子, 闭目控制着自己有些过重的呼吸声。
　　即使敌人并不强大, 可其人数众多，在身边战友不断倒下的惊慌中, 总有几颗走火的流弹穿插在战场上。于是猎人的身上亦添了许多擦伤, 最为严重的一道堪堪擦过脖颈处，若是再偏里一点，估计就会贯穿那宛如花茎的脆弱之地。
　　林梓走上前去，轻声开口：“意识还清醒吗？”
　　无笙点了点头, 以手盖上自己不断渗出鲜血的颈部, 缓缓点了个头。
　　“很好，一个好消息：危险暂时解除；还有一个坏消息：我们失去了轮行的踪迹。”
　　“恐怕，危机并没有解除。”
　　无笙小声复述。
　　【玩家无笙请注意，您的生命值正在持续下降中：300→220
　　注：请注意保持生命值，生命值跌落100将会施加持续debuff（负面增益）】
　　【请各位玩家注意, 巴别塔建造进度：40%】
　　林梓侧耳，靠得更近了些，开口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
　　无笙轻拂开林梓的手，犹豫半秒后, 随手掏出一个苹果。
　　像是小猫嗅闻已确认无害一般, 无笙也缓缓嗅上了一口果香, 半响后才试探着咬上第一口。
　　等到手中握着的只剩下果核时，他才再次开口：“这座塔究竟在哪，到底是谁在建造它……”
　　这不是询问，更像是在拉着林梓进行共同探讨。
　　林梓：“不知道，没有一点线索，按照道理来说并不应该啊。”
　　无笙像是思考很久，最后再次开口：“我暂时不能离开这座军营。”
　　林梓略微怔愣，随后便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游戏很明确地确立了一项法则：在这个副本中，生命值最低的玩家将承受融合怪物的集中攻击。
　　而在晚上的城镇，除去军营内部，其他地方都有着怪物在游荡，并且数量越往边缘走越多。
　　林梓有些担忧，“但这里的士兵融合度也正在随着时间推移而大幅度增加，安全只是一时的，等到他们的融合到达一定程度时，就会对你有所察觉。”
　　无笙抬眼，“到时候我会离开。”
　　“你会离开？你要让我先走？！”
　　你疯了？！！
　　剩下的一句话林梓没有说出口，他不敢相信无笙这样低的生命值竟然要和队友分头行动。要是突发意外，生命值跌落100，处于“濒死之人”强力debuff（负面增益）时，这人能不能够爬起来都是一个问题！更别说活下去！！！
　　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居然要赶自己走！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林梓很生气，也不能理解，整个人都因为气愤而略微发抖。
　　林梓：极度生气，很是委屈，但是嘴笨。
　　无笙冷静到极致的眸子看向林梓，“再说一遍，我不是圣人，让你离开是因为我有更加危险和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还有三号实验体，确切的来说，是你们两个人的任务。”
　　林梓：“你说，帮你收尸的话，容我拒绝。”
　　无笙：……
　　“你还记得，巴别塔最初是因为什么原因无法建立吗？”
　　“人类各种族的语言不通？”
　　“对，所以我们现在无法看见它的原因，恐怕也是因为一种隔阂。”
　　“什么隔阂？”
　　语毕，林梓便看见了无笙朝他举起的右手，其上骨骼轮廓分明，肤色白皙，如同世上最好的雕塑家呕心沥血的完美作品。
　　可无笙却说道：“就在不久之前，准确来说是一天之前，这条手臂上长满了人鱼的鳞片，指间也长出了手蹼，只是现在全部倒退了。”
　　“如果我猜测的没错，只有融合者，以及融合怪物才能看见正在修建的巴别塔。”
　　【各位玩家请注意，巴别塔建造进度：50%】
　　一半了。
　　两人都明白时间禁不起耽搁，无笙伸手按在林梓的肩膀上，神色严肃，“所以你得去，顾凉身上的融合没有倒退，他看得见，你们两个去帮他。破环巴别塔的主力全在你们，而非我。”
　　林梓缓缓点头，最终还是妥协了。
　　其实他也没有办法不去妥协，因为无笙总是在他的计划中，早早就安排好了每个人前进的方向。
　　林梓道：“你真的是个混蛋。”
　　某混蛋闻言轻笑，眼中满是柔情：“好，我是，小林梓可要加油让我苟过这个副本，否则我可会缠着你哇哇大哭，又疯又闹。”
　　林梓转过头避开他的眼神，内心不断重复：这人看条狗都温柔深情，这人看条狗都温柔深情，别被他给迷惑了。
　　最后他扔下一句：“那你自己注意保住小命，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回来给你收尸。”
　　语毕便气冲冲地走了。
　　无笙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身影逐渐消失在夜里渐起的薄雾中，脸上无奈又温和的笑容缓缓收敛。
　　在一地尸体的空地上，他速度极慢地双手抱头蹲下，脊背半弯，紧扣在脑上的指尖泛白，明显用力不小，像是在忍受巨大的苦楚。
　　轮行砍断了他的逐命丝，对其身体带来了难以估计的疼痛和不可逆转的伤害。
　　一声低吟从他的口中溢出，这个别人口中的“混蛋”，此刻正在怪物包围着的暂时安全区中微微发抖。
　　游戏外。
　　一些注意着游戏进程的中高级赌徒在看见这个画面后，脸上无一例外地露出了几许了然。
　　金丝楠木椅上，一身着华贵，面容清俊儒雅的男人，正漫不经心的敲着桌角，笑道：“个人技能武器被拦腰砍断，如果我没有看错，他那武器是拿精神力化成的吧？居然没疯，也是难得。”
　　另一个语调轻缓的男声回答：“怎么，我这年轻尊敬的会长，是在可惜还是在惊叹？”
　　“没疯才好，这个人，我想要。”
　　“哈哈哈哈哈，常会长说的是他的能力，还是他的脸？”
　　“我们懂，这是要白天往训练基地带，晚上朝床 / 上领啊哈哈哈。”
　　常怀瑾勾起唇角，低声道：“两样都要，谁又说不可呢？”
　　他望向屏幕上无笙痛苦的表情，眼神勾过那完美的侧颜，与半抱着自己时不小心露出的白皙腰肢。
　　常怀瑾眸色一暗，双手交叠放在腹间，笑道：“真是个小可怜。”
　　-
　　游戏内。
　　一圈下来，顾凉与论语江压根没有碰见轮霁或是阿西莉亚的影子，别说那两人了，他们今晚连一个正常人形状的东西都没有看见。
　　【各位玩家请注意，巴别塔建造进度：60%】
　　轮屿江听闻这则消息，若有所思地看向白天的小屋处，他能隐隐约约地窥见一个巨大的影子，却总是不甚清楚。
　　毕竟他和人鱼的融合程度很低，就像是他自己所说“只是沾染了亲水性”，所以对于巴别塔，他也只能描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可对于鳞片已经蔓延到胸前的顾凉来说，他当即就是一句“我去”。
　　“苍了天了，这玩意当真是今天晚上建起来的？”顾凉仰望着那处建筑，又默默地添上了一句，“可要比老子的雕塑气派多了。”
　　在正常人看不见的地区，原本黑暗的平地一片灯火通明。无数身上长着鳞片，手指也不甚清晰的人，正拼尽全力拉着一块又一块的巨大石砖，并将其有序排列。再朝远处望去，还有更多大型吊车正在不停忙碌。
　　顾凉有些惊讶，或者说是非常惊讶，如今他不知道该怎么去估计这座塔，也不知道他们几人，该如何去撼动这样一个庞然巨物。
　　对于这座巴别塔来说，他们渺小的就像只虫孑。
　　轮屿江要比顾凉矮上许多，所以在他的视线中，这座塔更要高大不少。
　　【各位玩家请注意，巴别塔建造进度：70%】
　　转眼间，那座塔又拔高了一截。
　　顾凉正叉着腰看去，听闻这声播报差点跳了起来，与此同时，他的肩上搭上了一只手。
　　正常的精神瞬间紧绷。
　　轮屿江受身高限制，不可能做出这种动作，那会是谁？！
　　顾凉瞬间转身，手中的杀招在看清林梓的脸后猛然收停，左右望去见他孤身一人，便忍不住打趣：“怎么，被无笙那狗东西给赶出来了？”
　　林梓原本想要反驳，但仔细一想，却是话糙理不糙，自己可不就是被……赶出来了吗？
　　有些沉默，但是不多。
　　他随即开口：“你看得见巴别塔，对吗？”
　　顾凉点头，反问道：“你看不见？”
　　“对，只有融合者能够看见建造中的巴别塔。”
　　顾凉看向林梓光洁的手臂，忍不住询问：“为什么？还有，你怎么没被这个副本强行进行融合？”
　　林梓回答：“第一个问题：很简单，就像是一个杂技运动员正在走钢丝，他只能左右移动，但是那根钢丝上却突然出现了一个跳蚤。”
　　“跳蚤可以通过爬行到钢丝反面，也就是面向地面的那一面进行躲避，但杂技运动员他却做不到这样。这就是融合者与未融合者的区别，两方看待世界的角度就是不一样的。”
　　“第二个问题：我为什么没有融合。可能是因为我的灵魂和三号绑定，他本身就是最强的实验融合体，自然不会被这些基因再次污染。”
　　顾凉：“那无笙呢？他能不能看见？”
　　这人似乎总会对无笙产生一种莫名的攀比之心，即使被打击了许多次，也依然是勇撞南墙。
　　林梓看了眼顾凉，略带犹豫的开口：“他的融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倒退了。”
　　顾凉：哈！哈！哈！
　　轮屿江默默垂眸，他推测无笙是在那处地方短暂成神后，神体自动将体内中的融合影响给强行祓除了。
　　眼瞅着顾凉一脸憋笑，林梓终是忍不住开口打断：“行了，先干正事。”
　　他并指耳边，转头望去顾凉指向的地方。
　　依然是空无一物的平地，但他却发现了一个只有一边手臂的熟悉身影。
　　轮行！
　　他逃到了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笑死我了，顾凉真的是个小宝贝，苍白之城需要他哈哈哈哈哈。


第74章 弗拉明戈与人鱼：25
　　眼看着林梓身体猛地一顿, 顾凉不由侧眼：“怎么了？”
　　他们的视线已经被高大巍峨的巴别塔所填满，在灯火通明下，自然难以看见同样渺小的轮行。
　　“看那儿, 看见那个只有一个胳膊了的吗？他是这关的boss, 大概一个小时之前吧，刚从我和无笙的围剿中逃出来, 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他, 也当真是……凑巧。”林梓将声音压得极低, 同时眼一眨不眨地盯向轮行，生怕自己一个晃眼就把人给盯丢了。
　　而与他们距离相隔极远的轮行, 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猛地回头望去，隔着茫茫的平原窥向林梓几人的方向，却只能瞧见一片浓稠的黑暗。
　　好一会之后，轮行才缓缓的收回了视线。
　　就在此时, 伴随着林梓身后逐渐浮现的金色蔷薇虚影, 三号实验体的身形再次凝聚显现。
　　顾凉略感震惊，朝着轮屿江所在的方向稍稍挪去一步。
　　然而轮屿江并没有在意顾凉的小动作，直接开口询问：“我们需要做什么？”
　　林梓望向那座高塔，回答：“显而易见，我们四人没有办法推翻这座塔, 除非现在给我拉来几十吨的炸弹或者地雷。”
　　轮屿江垂眸，林梓说的不错，除去个人英雄主义下的热血，他们……的确没有办法去推翻这座塔。
　　林梓继续开口：“顾凉, 我需要你指出那座塔的方向, 同时画出你能看见的, 所有正修建巴别塔的怪物。如果我们要对轮行出手，那么那些怪物一定会是巨大的阻碍。”
　　“我们只要杀了他，这座塔就会塌了？”顾凉问的有些急切。
　　“不，”林梓摇头，“塌不塌我不知道，但是建造进度一定会停下来。”
　　“为什么？”
　　“无笙说的。”
　　“啊？这你都信？”顾凉眼中有着怀疑。
　　林梓闻言看了眼手中无笙塞给他的徽记，神情严肃：“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毕竟无论如何，轮行都得死。”
　　“要信你信，我可……”不信那个混蛋。
　　顾凉话说一半便突然捂住了脑袋，几声痛呼伴随着踉跄的脚步传出，他神态近乎疯癫的吼道：“得得得，我信，我信，你他妈的现在出来只会添乱，我怎么会和你这样的废物共用一个身体！”
　　轮屿江和林梓都看向顾凉，见人长呼一口气后猛地闭眼，随后轻声开口：“我会把我所有能见的东西简单标出来，至于轮行，你们自己也看得见。”
　　“所以……”
　　“所以，两方同时攻击。”
　　林梓看向三号实验体，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抱歉，一出来就是要利用你。”
　　三号实验体贴在他的耳侧，轻声开口：“这不是在利用我，博士，下次你要再这样说……那我就只能把你干得下不了床，以示惩罚，嗯？”
　　”闭嘴。“
　　“等我回来后，赏我一个名字吧。”
　　林梓点头：“嗯。”
　　四人朝着的巴别塔迅速推进，他们的目标就在前方不远处。
　　-
　　海中，谢微言忽地朝岸上望去一眼，将手中某个融合者的残渣，随手丢给一直蓄势待发的大白鲨。
　　此时如果无笙在这里，便能发现那落入鱼腹的碎尸，正巧就是他前夜拧掉脑袋的“鮟鱇鱼”军官。
　　果然如同林梓所说，若只是拧下它们的脑袋，是无法进行完全消灭的。
　　而谢微言刚才亲手将它那快要合成鱼尾的双腿剖开，眼中充满了嫌恶。
　　陆地上融合达到一定程度的怪物，近乎都被轮行控制成苦役去修建巴别塔，而融合度更高的怪物，则挣脱了束缚溜进海中，妄图成为永生不灭的人鱼。
　　谢微言冷漠的眸子扫过这片海域，眼见越来越多海底顶级掠食者汇聚而来，那双眼中的冰冷才逐渐散开。
　　这里不需要自己了。
　　那些融合怪物既然想融入这片海，自然就要做好与食物链顶级猎手厮杀的准备。而它们扭曲的鱼尾，也自然要与猎食者钢铁般的锯齿相碰撞。
　　弱肉强食，自然加入，就要遵守游戏规则，不是吗？
　　至于自己要去哪？
　　谢微言趁着涨潮跃上沙滩，顺着空气中几不可闻的气息蜿蜒而去。
　　【各位玩家请注意，巴别塔建造进度：85%】
　　巴别塔即将建造完成，谢微言却从旁飞速掠过，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在厮杀中，顾凉大声喊了一句：“卧槽，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林梓：“闭嘴！左后方来人了！”
　　谢微言朝着无笙所在的地方寻去，一路上许多怪物都与他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事出反常必有妖，谢微言感到很不对劲。
　　而在他终于看见无笙时，眉头瞬间纠在了一起。
　　面对越来越多袭来的怪物，无笙不断地躲避反击，身手轻盈又凌厉。可由于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最终被一宛如克苏鲁中最具代表的章鱼形怪物所困，一条满是吸盘的触手缠绕上小腿，将他直接倒提在半空中。
　　无笙的眼睫被血糊成了一片，撑着最后一抹闪光，用逐命丝切割掉了那恶心的触手，失去着力后眼瞅着就要从半空中跌落。
　　【玩家无笙请注意，您的生命值正在持续下降中：190→110】
　　他不由得想：这样低的生命值，那群不靠谱的队友要是再不快些，他就白瞎跟这群怪物周旋那么久了。
　　之前无笙告诉林梓，“摧毁巴别塔”才是最重要的，并且轮行也很可能跑去了巴别塔下，所以他们才是主力军。
　　其实事实是相反的。
　　这个副本需要一个诱饵，就像是钓鱼也需要一个完美的鱼饵，而由于这个副本的特殊性，这个饵料需要将生命值压到极低，成为游戏口中“吸引怪物仇恨值”的存在，才能为自己推塔的队友争取足够的时间。
　　而他现在的生命值，除非林梓几人中，有谁受到了一击致命的攻击，否则他作为“诱饵”的身份就不会发生变化。
　　无笙已经做到了极致。
　　他会稳坐军营，等着四方边缘的怪物逐渐朝着中央摸索而来。而不是会因为林梓几人掉了一点两点生命值后，成为新的“诱饵”，被群起而攻之。
　　他们需要心无旁骛地去攻击巴别塔和轮行，这个计划才有可能成功。
　　至于如何评判做出这样规划的无笙…….
　　要说他天生大义，心善如佛？
　　不，无笙只知道，这次的计划如果成功，到时只需要稍稍透露一点内情，轮屿江就会彻底放下对他的芥蒂。
　　所以不过是一算谋一算，以己之命谋他之心而已。
　　【各位玩家请注意，巴别塔建造进度：95%】
　　【玩家无笙请注意，您的生命值正在持续下降中：110→90
　　注：生命值跌破100，现增加debuff——濒死之人。】
　　无笙闭目等待着自己的生命值跌倒最后1点，那时，他会靠着最后一点的狂暴属性，为自己赌上一丝生机。
　　这一切思索都发生在他朝地面坠落的几秒之内。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无笙缓缓落入了一个熟悉却又冰凉的怀抱。
　　他颤巍着睁开双眼，便见谢微言紧绷着的面容，于是讪讪开口：“啊，微言，你还没走啊。”
　　向来温和的声音此刻有些发抖，谢微言知道他现在定是疼得厉害。低头看去，才发现这人白净的小腿不知被什么东西给连皮带肉的撕去了一大片，鲜血不断渗出，又顺着腿脚弧度朝下滴落。
　　“所以就把我赶回海里，以为这样就可以瞒过我了？”
　　“你这小算盘，打得可真响。”
　　无笙自知理亏，讨好般眨了眨眼，那双总是含情的桃花眸子此刻更是撩人。
　　谢微言轻叹一口气，俯身在他的眼上落下一吻，“我确实该离开了，但也要先把这些腌臜东西重新碾碎才行。”
　　无笙被小心的安放在一处柔软的草地上，略长的青草几乎要掩盖他单薄的身形，仰躺在这处背坡，他只能听见怪物不时传来的痛苦嘶吼，以及偶尔落在他脸上的零星血珠。
　　像是过了很久，直到耳边居然安静了一瞬。
　　随后更多悠远空旷的哀鸣声从海中响起。
　　无笙似有所感地抬起手，其中握着的、原本流光溢彩的鳞片，开始如同死去的珊瑚一般褪去光彩，化为惨白的细沙从他手心划落。
　　他又走了。
　　自己感受不到那颗心脏的跳动了。
　　草地上，无笙渐渐地蜷缩起身体，他的神情分明是如此平静，却有一滴泪水悄然划过，又在转瞬间落入了土壤。
　　等待，他最擅长了。
　　-
　　另一边。
　　顾凉被林梓半扶着站立起来，三号实验体由于精力透支，已经回到了金色蔷薇中，于是余下的三人，都眯着眼气喘吁吁地盯向那座塔。
　　就在刚才，系统通知这座塔的建造进度已经完成99%，而他们撑着最后一点进度条，成功斩杀了轮行。
　　是训练了许久的毁髓法，无论他是什么怪物，都难逃一死。
　　顾凉有些担忧，“这玩意的进度，应该不会再动了吧？”
　　已经到达99%了，再动一点都很致命。
　　还没有人来得及回答他，大地却突然像是呜咽一般震动起来，三人一脚下不稳，齐齐跌倒在地。
　　在一整手忙脚乱中，他们发现，四周的怪物正在不断融合，一个吞噬另一个，无数的残肢碎片竟组成了一个比肩巴别塔的巨人！
　　顾凉：“我天，我们这三个生命值见底的，还要再打这个东西？”
　　林梓也在仰头望去，突然轻声开口：“不是，你仔细看。”
　　顾凉和轮屿江顺着林梓的提示朝上望去，努力看清巨人隐藏在云雾中的面容。
　　只见那巨人双目微闭，一半脸是阿西莉亚秀丽的容颜，另一半脸依稀能见轮霁俊美的面容。
　　“这是？！”
　　林梓抱臂：“轮行死了，禁锢自然也消除了，所以它们要来再次推到这座塔。”
　　为什么轮行会对这些怪物有这么强的压迫与制裁？还有再次……为什么是再次？
　　林梓知道某个混蛋肯定清楚其中缘由，因为就是他告诉自己——“照这样做就好”。
　　等等……
　　轮屿江注意到了林梓的举动，开口询问：“你干什么去？”
　　林梓头也不回：“给某个混蛋收尸！”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弗拉明戈与人鱼：完
　　提起收尸, 林梓不由得自嘲，自己还真是这方面的专家。
　　他所爱的所不爱的，所喜欢的所不喜欢的, 到了最后, 却几乎都是他去收拾残局。
　　如果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那他扪心自问, 也不该是自己来承担这份辛苦活。
　　怎么算都该是那个混蛋才对！
　　等到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赶回军营, 终于在地上找到了蜷成一团的无笙。
　　那是一处背阴坡，一簇一簇的青草被风吹得紧紧贴着地面, 由此露出其中伤痕累累的小人儿。
　　林梓伸手抚上无笙的脸颊, 惊觉手下一片凉意，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这人都已经凉透了。
　　直到无笙艰难地将双眼睁开一条缝，揪着地上的草想要起身。
　　林梓却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人肩上，声音有些颤抖：“老子还以为当真要来给你收尸！”
　　“风度, 咳咳……博士先生, 注意风度。”无笙一下被打回地面，他的声音很轻，却依然能够听出其中笑意。
　　林梓闻言翻了个白眼：“顾凉有些时候说的倒是没错，不能完全相信你的鬼话，谁知道这张巧嘴一张一合, 又会说出什么蛊惑人心的言论出来。”
　　“你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吗？”他看着无笙，询问得很是认真。
　　无笙扯出笑容，回答：“当然有，比如现在我就站不起来, 来, 搭把手。”
　　林梓认命一般将人背在背上, 稳稳当当地朝着巴别塔方向走去。
　　但两人都没有料到，这次居然能在半路遇上轮屿江与顾凉。
　　而轮屿江两人，也是隔着老远就看见了林梓背上血糊淋剌的某人。
　　轮屿江眼神复杂，他没曾料想，无笙居然能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当时在攻击轮行时，他就在担心周边那些融合怪物会前来阻碍，但出乎意料地，整个行动过程无比顺畅……
　　顾凉也是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无笙，只是蠢蠢欲动的心思却被其余两人盯了回去。
　　他在心中掰着手指算了算，林梓，轮屿江，加上一条鱼，一个实验体，一个弱鸡灵魂……
　　打不过，得偷袭。
　　见顾凉转开眼神，消停了下来，林梓便开口询问：“你们怎么跑过来了？”
　　还未等到回答，他便看见了答案。
　　海水涨起来了，淹没低岸平原的同时，送来了大洋深处仅剩的人鱼。
　　它们逐渐地漫上陆地，潮水不徐不疾地冲击着巴别塔，从根源开始一点点侵蚀，而涨势极高的海水，却偏偏绕过了巨人脚下的土地。
　　顾凉：“我靠，它们来真的啊。”
　　无笙趴在林梓肩上，笑看着那些流光溢彩的人鱼。
　　它们的王离开了，离去时的呼喊悲恸而决绝，足以唤醒长久以来的沉睡。
　　当时的祭坛中，谢微言向无笙轻声诉说着最后的句子。
　　“他们再也不能接受离别了，但若是您遇见拼尽全力都无法完成的事情，还请再次呼唤他们的名字。
　　让他们在天地留下一抹存在，而您留在此处。
　　我们尊敬的、素未谋面的王。”
　　祭坛，从来不是外人能够抵达的地方。
　　巴别塔再次倒塌了，千万人的心愿太过沉重，远不是它所能够承受的重量。
　　大地再次颤动起来，林梓几人站立不稳，索性蹲下身来盘腿而坐，可无笙却顶着悬崖上猎猎的夜风，强撑着站起了身子。
　　所有生物都会形成自己的防御机制，抵抗侵袭，以此来适应环境，努力的存活下去。
　　所以当环境发生了巨大改变，为了适应与生存，融合便不可抑制地开始了。
　　没有谁是错的，就像一株草因为大雪而枯萎之后，它却并不能责怪自然，只能在来年时，尽力地提高耐寒性，再尽力让自己的花开得更早一些。
　　林梓凑了过来，“为什么轮行对那些融合怪物有着那么强的统治性？”
　　无笙：“谁知道呢，或许他成为了如同头狼一样的存在？”
　　他笑着偏头，看向林梓依然疑惑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亲爱的博士，过游戏副本不是搞研究，不需要将每一个情节点都弄得清清楚楚，又不要求你写实验报告。”
　　无需问丧钟为谁而鸣。
　　它就为你而鸣。
　　林梓看见无笙这副模样，稍稍拉开了距离，眯着眼，心想：这混蛋肯定知道，但他就是不告诉自己。
　　下次再也不去给这人收尸了！
　　再也不！！
　　绝对不！！！
　　【恭喜玩家无笙完成支线任务——成功结束不因残存此世的战争。
　　任务奖励：15金币。
　　恭喜您解锁轮行相关资料！】
　　无笙看着眼前划过的寥寥字句，似乎看见一个执拗的小男孩逐渐长大，看他迫于生存一点点吃掉被神扔上岸的初代人鱼首领尸体，看他与轮霁原本是无话不谈的兄弟，最后却又因为理念不同决绝分裂。
　　雨后晴天下，他却形单影只。
　　无笙看见了轮行离去的泪水，以及其无声的开口。
　　“再见了，哥哥。”
　　你会有更好的家人，而非我这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如果能够登上巴别塔，请求神明收手，或许我们就可以得救了。
　　林梓依然不死心，又把脑袋凑了过来，一脸认真：“你真的不知道？”
　　“真的。”无笙撒谎撒得面不改色，甚至一脸真诚，感人肺腑。
　　眼看着林梓提起一口气打算继续询问，他面色一白，眉头一皱，虚弱的捂着胸口便开始咳嗽起来，连带着又呕出一口血，沾湿了黑红的土地。
　　林梓：他讹我！！！
　　在轮屿江甩过来的眼刀中，林梓乖乖地站成了小学生模样，让顾凉忍不住笑出了声。
　　于是罚站的队中多了一个顾凉。
　　没办法，谁叫顾凉的生命值也已经见底标红，压根不能磕着碰着了呢。
　　轮屿江绷着一张小脸，正准备教训两人时，大地却传来更加剧烈的震动，几人几乎同时抬头望去。
　　【恭喜玩家林梓，玩家顾凉，玩家轮屿江，玩家无笙，成功完成全体支线任务——千万人的心愿，成功阻止并摧毁巴别塔！
　　当前巴别塔建造进程：0%】
　　顾凉喃喃：“这恐怕，不是我们拆的吧……”
　　阴霾的天空下，巴别塔轰然倒塌。
　　因为它实在太大了，所以倒下的瞬间显得格外缓慢。
　　见它一点点地倾斜，一点点地破碎，当人们开始怀疑这玩意慢得太过不真实时，一声巨响却在砖瓦落地时猛然炸起。
　　几十年前的巴别塔恐怕也是这样倒塌的吧，没有人能够阻挡它的倾颓之势。
　　轮屿江不由的朝前迈去一步，却被无笙给死死抓住手臂。
　　因为与巴别塔一同倒塌的，还有那由残肢碎片拼成的巨人，他们淅淅沥沥地从高处落下，在半空中碎成了一块又一块。
　　天上海鸥飞过，逐渐飞到了很高很远的地方。
　　或许并没有飞得那么高，只是由于看向它们的人在不停朝下坠落。
　　无笙：“明天就是圣何塞节了，他们会回来的。”
　　轮屿江呆呆地看了无笙一眼，低声道：“是吗。”
　　他们心甘情愿，不甘的是我而已。
　　无笙揉着轮屿江的头顶，坏心思地将手中的血迹擦在小孩发上，声音轻缓而又温柔：“当然。”
　　白天如约而至，海水退到了正常的位置，热闹的集市再次出现。
　　顾凉被强行套上了弗拉明戈的舞衣，然后无笙一脚将其踹上了舞台。
　　舞台下人们热情高涨，音乐与击掌伴随着同样具有节奏的“欧嘞”声，不断地将氛围推向高潮。
　　顾凉堪堪完成一小段表演后，正左顾右盼不知如何办才好时，终于有两道影子前来救场。
　　他们的身形极其浅淡，人们几乎可以透过两人看见舞台背景装饰。
　　短暂的寂静之后，起先只是极小的木板敲击声。
　　随后吉他声、鼓声、人声缓缓加入，一点一点地浩大起来，震撼人心。
　　只是鼓声却像是踩不上节拍，总是稍稍慢上半秒。
　　他们知道，那是两个种族终究无法完全一致的心跳。
　　在高潮迭起的人声合唱中，轮屿江被无笙抱上舞台，而不远处的阿西莉亚与轮霁，都已经蹲身对他张开了双臂。
　　他猛地扑了上去。
　　直到再没有着力点，直到原本血肉俱在的两人逐渐消失。
　　留在他怀中的，不过是两件染红的舞衣而已。
　　但他却抱着它们哽咽了很久很久。
　　周围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了，酒馆也好，小屋也好，人群也好，都伴随着几十年前就已经坠落的炮火而消失不见。
　　【“欢迎离开这座炼狱。离开这个充满着绝望，恐怖，悲惨，希望，梦想，使命的战争时代。”
　　——轮霁、阿西莉亚。】
　　【当和平着手清扫身上的灰尘，风暴便会来临。
　　或许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人鱼与巴别塔，只是战争来临时，一个小孩子濒死之前的一场梦罢了。
　　或许，是或许呢？
　　你要好好长大。】
　　【《弗拉明戈与人鱼》副本结束，通关人员：玩家无笙、玩家顾凉、玩家林梓、玩家轮屿江。
　　本次副本实时存活率：100%
　　奖励结算中…….】
　　【奖励发放中：
　　恭喜玩家无笙等级提升：3→4；
　　基础血量提升：1300→1500；
　　任务完成奖励：五颗金色蔷薇种子、20金币。】
　　在最后离去时，无笙伸手握住了那飘落的粉色便利贴，其上所有字迹都已经消失不见，却重新补齐了最后一句话。
　　孤女，异族，老人，贵族，伤兵，医生，还有病人，他们手拉着手，围绕着篝火，期盼着明天的到来。
　　明天会到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艾玛，可算把这个本写完了。


第76章 现实世界：1
　　副本结束之后, 无笙回到了那方满是白雾的空间，伫立良久。
　　游戏屏幕再次亮起时，他不动声色地扔掉了那张粉红便利贴, 随后静待着下一步指示。
　　【现请玩家无笙书写下一则内测玩家评语——】
　　他接过那单薄的纸笔, 一笔一画写得认真。
　　【破译成功，内容如下：
　　内测人员评语其八：如果你的实力足够, 还请在看见轮行的一瞬间就将他消灭（当然, 万一运气太差, 横死当场，也请不要变成恶鬼来纠缠我, 毕竟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实力足够的情况之下, 至于你们是否在意这则评语的真实性……老实说，还是相信一下最好）。】
　　【亲爱的玩家，您很伤心？】
　　无笙轻笑着，语调柔和又温暖：“是啊, 我可伤心了, 要是今天你不把克扣的钱还给我，那就别想看见明天的太阳了。”
　　最后几个字，轻得如同他不经意间的吐息。
　　可这人身后的逐命丝却半点不掩其攻击性。
　　游戏：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的！
　　就算现在立马读取服务器数据也来不及了，它估算在这魔头被传送离开之前，自己就会被捅个对穿。
　　游戏系统死机了一瞬, 随后数据在迅速地跳动着。
　　【亲爱的玩家，这边正在重新清算，但请您注意，以下发送的所有金币, 您只能使用在现实生活中。】
　　无笙：“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 这些金币系统将自动为您兑换为现实世界停留时间。】
　　少年挑起一边眉, 眼中有着嘲讽，却也存在着疑惑：“为什么？”
　　【受最高权限限制，不可说。】
　　但是目前可见的条约怎么都在保护眼前这个玩家？
　　“我能待多久？”
　　【七天九小时三十二分零十秒。
　　另：请玩家无笙注意，由于您的游戏演示升级，若再次登录苍白之城，您将会自动登出在中层城区。】
　　【请确认是否登入服务器：苍白之城？】
　　无笙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在游戏反复提示之后，才收拢五指，背过手开口：“不，回现实世界。”
　　【正在登出，游戏随时欢迎玩家回归！
　　注：现世中，请玩家无笙自动遵循游戏保密协定，严禁使用游戏道具、个人技能及武器。
　　祝您生活愉快~】
　　无笙闭目，感受着周围极其浓重的雾气如同潮水般散去，等再次睁眼后，便终于回到了车水马龙的熟悉人间。
　　而他正趴在方向盘上，车外的日光无比晃人。
　　瞅向四周，发觉场景格外平和，什么灾难都没有发生，没有突然冲出来的该死货车，也没有难闻到极点的汽油与硝烟气息。
　　无笙无视了手机一直发出消息提示音，一脚油门踩下去，掉头就朝家中开。
　　等到终于躺在沙发上时，他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呼，活着的感觉是要好上太多。”
　　他拿起手机，先是对“今天”的约会对象发送歉意，同时委婉地表达两人之间并不合适，之后便直接拨通了某个号码。
　　“喂？笙宝？”谢微言沙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无笙笑意盈盈地回答：“早啊，我忙碌的前夫，这会儿刚从哪个小情人的床上爬起来呢？”
　　谢微言似乎很是无奈，“笙宝可别乱说，你分明知道我昨晚在哪儿。”
　　“我怎么会知道？我的天啊，你知道吗，昨天有一个坏东西，半夜突然闯入家门，可把我给吓坏了，现在想起来都要发抖。”
　　“他怎么坏了？”
　　无笙笑的倒在床上，眼中都沁出了泪，在其上翻滚两圈后才开口：“可坏了，那人扒我衣服，又弄脏我的床单，擅自用我的浴室，最后还强占厨房。”
　　谢微言低笑出声，“想好了吗？还有什么？”
　　无笙趴在床上，冬至时节的阳光透过纱窗照在他的脸上，令他有些口干舌燥。
　　“我开了一瓶好酒，估计醒酒只需要40分钟……只可惜，开多了，又正好多出一个人的量，这下该怎么办？”
　　谢微言：“宝贝，开门。”
　　听闻这句话，无笙立马支起上半身子，门外也同时响起了门铃声。
　　闻声后他却再次拿起手机，并没有分毫挪动的意思：“现在装得文雅，分明知道没有删除你的指纹。”
　　开门声从听筒与现实一同传来，活生生的爱人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
　　谢微言将外套搭在小手臂，一身马甲西裤勾勒出近乎完美的身材，他与无笙隔空对视，而后放下外套快步走来。
　　无笙笑看着他撑在自己身上，缓缓地躺回床上，丝毫不在意稍大的衬衫从左肩滑落，白皙的皮肤几乎在灼烧着谢微言的双眼。
　　“谢老板，就这么急色？”
　　谢微言揉向那坚韧柔软的腰肢，抵着无笙光洁的额头说道：“这可不叫急色，这叫想爱你。”
　　那双青筋暴起的手正要朝里探去，外头却突然响起了门铃声。
　　无笙连忙笑着捂住谢微言的嘴，高声询问：“谁啊？”
　　“你好，抄水表的。”
　　某人的眼神无比哀怨，但还是默默收拾了一下前去开门。
　　等到这人好不容易走了，谢微言回头却差点双眼一黑。
　　无笙套着他昨夜留下的过长衬衫，下摆除却棉质小内内再没有其他衣物，笔直修长的腿一览无余，就这么一步步地朝他走来。
　　谢微言：这能忍？
　　他将无笙托起放在桌上，那双长腿无比自然、也无比配合地缠绕上腰肢，就在他再次俯身时，门外又传来了一阵煞风景的敲门声。
　　无笙在他身下笑得花枝乱颤，一双眼眸明亮得如同落了星子。
　　谢微言怒道：“谁！”
　　门外安静了两秒，随后传来一略带颤音的回答：“您……您好，修水管的。”
　　看着无笙笑得揪住自己胸前衣物不放，谢微言深吸好几口气后才开口：“不用了！”
　　门外修水管的那人也是愣了愣，随后嘀咕着“这都什么人，一点都不尊重劳动人民”离开了。
　　无笙：“听见了吗，一点不尊重……呜！”
　　不要一言不合就强吻啊！
　　但被强吻的对象反应过来后丝毫不扭捏，双手交叠着按住谢微言的后脑，同时仰起头来热情回应。
　　就在那雪白衬衫再次被揉皱，并且即将被粗暴扯下时，门外第三次传来了敲门声。
　　谢微言：……
　　无笙：噗。
　　这下没等里面的人开问，外头就自己报上了名号。
　　“你好，xx外卖。”
　　很好，抄水表的，修水管的，还有外卖员，某种文学三大巨头会晤。
　　无笙憋笑憋得一口咬上手背，晶莹的泪水从眼尾流出，又在滑落之前被人抹去。
　　谢微言眯起眼睛：“宝贝点外卖了？”
　　无笙连忙红着眼摇头。
　　这时他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谢微言抬身一看，发现上面大剌剌的显示着“赵平安”三字后，便再次堵住了无笙的询问。
　　“嘶，别咬。”那铃声却并不解风情，无笙推开胸前某人的脑袋，询问，“那是谁？好像挺着急的？”
　　谢微言一把按住人的腰，将最后碍事的布料除去，而后开口哄着：“没事，卖保险的。”
　　无笙：啊？？？
　　另一边的赵平安：？？？
　　很快，近乎破碎的呻 / 吟就淹没在了细琐的时间中，期间沾满薄汗的双手想要带着其主人逃离，却又被另一只更有力的存在不容置喙地拖了回去。
　　等到无笙再次睁眼时，天边都快兜不住将坠未坠的夕阳。
　　他转头轻抚着那张薄唇，随后一点点蹭起身子，看着身上深深浅浅的痕迹，忍不住叹了口气。
　　谢微言也醒了过来，声音低沉得无比性感。
　　“怎么了？”
　　无笙认真且严肃地看向谢微言，“前夫，你得走了，不然我现在的情人看见之后怕是会生气。”
　　谢微言：……
　　“你现在的情人是谁？”
　　无笙：“谢微言。”
　　谢微言咬牙切齿：“那你前夫又是谁？”
　　无笙：“忘了，他太混蛋了，所以我决定将他彻彻底底给……”
　　谢微言一把将人拉入自己怀中，再次用行动堵住了那张总是口是心非的嘴。
　　一番折腾，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无笙趴在柔软的床铺中，脸也埋在枕头里，他看着厨房里隐隐约约的影子，伸手摸向自己的手机。
　　而在看清人名之后，便有些无奈地摇头，同时将脑袋再次埋入枕头，企图以此逃避某位好友的喋喋不休。
　　赵平安，原名弗朗西斯科·尼波莫切诺·克瑞斯皮尼亚诺·德·罗斯，原本与无笙是同一大学不同院系的校友，后因各种校内活动结识。
　　因其本名过于冗长拗口，他便给自己取了个非常具有“中国风格”的名字。
　　赵平安，又有诨名——找平安。
　　对于这个一言难尽的名字，无笙表示：阻止了，但是没有成功。
　　磨磨蹭蹭好一会儿后，无笙抱着枕头睁开半只眼，划过锁屏。
　　果不其然，自己一下午不接电话，这人急得差点报警。
　　无笙拨回电话：“喂，平安啊。”
　　“你还知道给我回！电！话！午饭吃了吗晚饭吃了吗约会去了吗我给你点的外卖拿！了！吗！”
　　无笙连忙将手中电话拿得远了些，嘀咕着赵平安一定与顾凉有着共同语言，便又开口：“你说慢点，慢点……”
　　谢微言在厨房里熬着粥，一边耳朵竖的极高，只见他上身赤 / 裸，只穿了一件由于某人恶趣味而带回家的嫩粉色围裙。
　　半响后，他的腰间环上一双手臂，无笙将下巴撑在人肩膀上，声音懒洋洋的：“怎么不穿衣服？”
　　谢微言回头偷香，手上动作却不停，回答说：“你不是喜欢？”
　　无笙眨了眨眼，“穿上吧，油溅上去了我心疼。”
　　一顿简单的晚饭被摆上桌，无笙却支着脑袋，笑眯眯的看着谢微言擦手走出来。
　　某人的脚步一顿，内心惊觉不好，询问道：“怎么了。”
　　依然是轻柔温暖的语气：“没什么，我觉得，你可以走了。”
　　“或者说，我们好好聊聊？”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不要补这里面省略的呢嘿嘿嘿。


第77章 现实世界：2
　　闻言, 谢微言脸上划过一丝心虚，低头盯着无笙饱满的唇珠，俯身想要再次糊弄过去时, 却见某人笑着偏头躲避, 两唇就这样堪堪擦过。
　　无笙看向那双眸子，轻声开口：“你不想说？”
　　谢微言摇头, 眼中露出了无奈的笑意。
　　“你不能说？”
　　“嗯。”
　　无笙感觉有些无力, 伸手推开虚压在身上的某人, 朝着窗边走去。
　　夜晚的城市雾气霭霭，在一些瞬间倒是与苍白之城有着相似的重叠。
　　谢微言紧跟其后, 站定在无笙身边, 两道身影被窗外街道的灯光拉出了极长的影子。
　　“苍白之城的赛制，还有神选者最后的奖励，这些都是真的吗？”
　　“游戏不会欺骗大多数玩家。”
　　“但是会诓骗个人？”
　　谢微言点头，神情有些严肃, “也并不全是这个意思, 笙宝，你还不了解它，它对你而言还是陌生的，神秘的。等你打通内测，或者登上十座, 或许就能明白这些问题的答案。”
　　无笙转身开口：“那你是什么存在？”
　　谢微言只是扯出一个略微苦涩的笑容，并不言语。
　　可询问的口吻见状更加迫人：“所以你当时说要和我断了，难道是因为游戏原因？”
　　“你为什么会进游戏？在其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你知道游戏一直在针对我吗？以及为什么我遇见的副本都和身边人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
　　无笙越问情绪越激动，但谢微言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沉默却不容拒绝地将他抱在了怀中, 一如从前无数个日日夜夜。
　　熟悉的气味瞬间包裹住鼻尖, 让他的眼眶一酸，死死揪着谢微言的衣领，怎么都不肯放手。
　　哪怕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无笙都能记得当时那双十指紧扣的手，还有山间总是缭绕着雾气的长长石阶。
　　而那座没有多少香火的庙，却在很高很高的山上。
　　每逢庙里的第一声钟声响起，他就会说：祝我的小笙宝，春棋夏安，秋绥冬禧。
　　数着朝岁一年翻过一年。
　　“我的小先生，明年你还会继续喜欢我吗？”
　　“我的先生，就不能多看我一眼？”
　　后来一年的圣诞节，当雪花从天空坠落，洋洋洒洒地飘落在睫毛上，被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的无笙看着谢微言略微靠近，广场上有人在弹奏坂本龙一先生的《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
　　钢琴曲到了高潮，伴随着那段汹涌澎湃却又深深抑制的情感，无笙缓缓闭上眼，他感到自己额上落下了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很轻很淡，就像是夏日里蜻蜓尾巴轻点过湖面。鸦黑的眼睫剧烈颤动着，不知为何，竟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
　　他听见谢微言沙哑的声音响起，就在他的耳边。
　　“我的先生，睁开眼睛看看我。”
　　几息后，他又补上了一句，像是哀求，却又带着笑意。
　　“My love，please.”
　　无笙睁开眼，天上清冷的月光正好在这个时候破开了云雾，它照进了他们的眼中。
　　他们生机勃勃。
　　他们熠熠生辉。
　　在冬夜。
　　在此刻。
　　谢微言感受着胸前单薄的布料被沾湿，他近乎纵容的抚摸着无笙的脊背，就像是在安抚一只毛绒绒的、受惊的小东西。
　　也只有对他，无笙才会褪去一身的伪装，哼哼唧唧地翻身，从而露出柔软的小肚子。
　　当然，这也要在他本人的意识不太清楚时，才有可能偶尔发生这样的情况。
　　谢微言敏锐的发现无笙贴来的额头温度不对，直接将人抱离开还在吹着冷风的窗口。
　　拿温度计一量，果然是发烧了。
　　长时间的精神透支与神经的高度紧绷，加上整整半天的……咳咳。
　　哪怕是铁人也熬不住。
　　谢微言给人掖了掖被角，转身准备穿衣服出门买药时，却看见无笙愣愣地坐在床边，脊背挺得笔直。
　　他连忙走过去，轻声询问：“怎么了？”
　　无笙瞥了他一眼，回答：“我要出去一下。”
　　“现在出去干什么？”
　　“买些东西。”
　　“很着急吗？”
　　“嗯。”
　　他说完便抿着唇，长发顺着两颊垂顺，明显不想再开口。
　　出去买东西……
　　谢微言明白自家宝贝是想要跟着自己，才扯出个这样拙劣的谎。
　　他自然也明白，现在无笙什么也听不进去。
　　那索性，就当成个孩子来哄。
　　“不行，你也看见了，外面的风很大，还飘着小雪，你现在出去被风一灌，还想不想好了？”
　　“可是。”可能是因为生病了，无笙的眼里有着湿漉漉的泪，眼尾一片殷红，“那我也得出去的。”
　　谢微言看着他，越发觉得他倔强得像一只小动物。
　　他将人按回床上，新换上的被套带着一股子清香，他轻声安慰：“好好休息，我答应你不走。”
　　可这句话不知是怎么戳中禁忌了，无笙美目一瞪，直接翻身扯过被子，第一下没有扯动，眼中含着的泪水几欲落下，谢微言连忙放开被子，高举双手。
　　随后便见某人一把翻过身，将被子盖过了头。
　　谢微言低笑一声，套上外套悄悄溜出门去。
　　得快点回来，他家小先生一生病就格外娇气。
　　-
　　苍白之城。
　　顾凉登出在他的别墅中，坐在沙发上缓了很久的神。
　　晃眼扫过去，除却轮屿江与林梓，并没有看见无笙的身影。
　　疑惑只是一瞬，随即便反应过来，某个混蛋多半是回了现实世界。
　　他再次瞟向两位还在扶额回血条的人，尊贵的第十座席只是冷哼一声，便独自离去。
　　甚至在茶几上放了两串钥匙。
　　真的是再贴心不过了！
　　顾凉急匆匆的赶回神殿，那格外糟心的场面果真与记忆中一模一样，内心再次突突的痛起来。
　　是无论看多少次都会心绞痛的程度！
　　于是他苦恼地坐在神殿广场上盘算，该怎么和第七座席那老头好好解释一下。
　　与此同时，整个苍白之城却突然开始躁动起来。
　　几乎是所有的报社，新闻栏目都在播报着同一件事情——
　　【据可靠消息，苍白之城中十位座席大人，于对抗赛前夕将近一半下落不明。今年对抗赛是否能够正常开展，又是否能够超越往届赛事，持续维持十大座席的神秘面纱？】
　　“啪！”
　　黎白一手将报纸拍在桌上，手掌正好覆盖在那醒目的标题之上，脸色阴沉。
　　“谁传出去的消息？”
　　犀利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其余队员几乎都在一瞬间规矩起来，站直了身子说道：“老白你是知道的，我们每天跟着你去抓人，哪儿还有精力去搞这些玩意？”
　　“就是，嘶，该不会是我们行动不小心，让隔壁战队抓到小辫子说出去的？”
　　黎白摇头，“十座失踪半数”这个结论知道的人不多，能把这个消息散出去的只有自己人，或者是……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芒，随后缓缓卷起了报纸，在手中漫不经心地敲打着，再次以眼神扫过所有的队员。
　　眼见黎白这副模样，几个小伙子默默凑得更近了些，挤眉弄眼地交流着。
　　1号队员：老白这眼神……好……
　　2号队员：淫 / 荡？
　　3号队员：我去，兄弟你是真的不怕死，在下佩服！
　　1号队员默默补上最后一个词：好……可怕，我家猫捕猎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
　　黎白额上青筋跳得厉害，他又不瞎，自然能够看见这群兔崽子的“隐晦”交流。
　　他敲了敲桌子，会议室中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抖了抖。
　　见其一字一句：“去帮我把其他还建在的座席，给我请过来。”
　　2号队友：“建在”，“请”，老白说的好咬牙切齿哦。
　　他刚结束表达，1号队友便一把拉住2号的手臂，飞速朝着门外闪躲而去。
　　于是，飞速袭来的蠢萌老虎玩偶便砸在了门扉上，2号回头一看，直呼好险好险。
　　老白生气真是太可怕了。
　　想念老大的第n天。
　　但是闹归闹，这群一看就不靠谱的队友，真办起事情来效率的确奇高无比。
　　很快，偌大的会议室里便陆陆续续地来了人。
　　黎白一一和他们点头，权当是打了招呼。
　　最后被扛着过来的两个，一是满手石灰的顾凉，另一个则是看上去总没睡醒的少年。
　　黎白扫过这一圈形形色色的人，谁又能想象，在他们之中随意提出一个来，都有扫平半个苍白之城的实力呢？
　　只是可惜，一场对抗赛过后，这群人怕是养伤都要养个好几年。
　　他挨个数过去。
　　第二座席正独自蜷缩着找了个角落睡觉，第三座席手中正抱着一只雪白的波斯猫，第五座席似乎和她聊得很尽兴，当然，少年的目光全在小猫身上。
　　第六座席才回来不久，据她自己说是刚从副本回来，八席则垂眸默默饮着牛乳，而剩下个顾凉……
　　不看也罢。
　　所以目前，首席、第四席、第七席、以及第九席，仍然有尽一半的人不知去向！
　　黎白简直想要怒吼：你们这一届怎么这么难带！
　　作者有话要说：
　　小番外还在改（本质鸽子精呜呜呜）
　　小笙只会在生病加上很累很累的时候才会这样软萌，要是他的思维正常，估计会思考直接把老谢捆起来，这样就不会担心他离开啦（摊手）
　　顾凉这个角色我真是越写越喜欢，他会是很贴近我现实认知的一种性格，当然，这要在写完他的故事之后啦。
　　其实小笙也好，老谢也好，包括十座的每一个人，他们的形象都在我心中随着大纲的细化而越发具体，盘算着找个时间约个稿子算了。
　　等到好好完结这一本书，不知道会收获些什么，但我始终相信会有回报的。
　　感谢一直追读到这里的每一位小天使，平安夜快乐。（鞠躬）


第78章 现实世界：3
　　咆哮之后, 黎白再次冷静了下来，缓缓开口，咬牙切齿：“来, 一个一个说, 你们的同事人呢？”
　　他最先看向一直犯困的第二座席，据他所知, 这人和首席的关系已经是好到可以共穿一条裤衩的程度, 如果说首席消失了好几个月, 这人却还能睡得着，那就只能说明一种情况——
　　他是共犯。
　　第二座席被黎白盯得缩成小小一团, 抱住双膝蜷在沙发边缘, 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封闭的外交政策。
　　但黎白明显抱着“你不说今天就别想睡”的态度，眼神随着时间流逝而越发犀利。
　　过了好半响，这个无比羞涩的少年终于松了口：“首席大人……首席大人……拿着我的孢子去了公测赛。”
　　哐当...
　　“喵！！！”
　　第五座席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第三座席也因为太过震惊, 一个不小心揪下了猫咪的两根胡须。
　　场面一片混乱, 有人咳嗽着，有人哄着小猫，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开口：“小蘑菇，你的孢子怎么会被首席大人拿走？”
　　少年缓慢的转头看向顾凉，呆愣半秒后回答：“他伸手揉我的脑袋, 软软的，暖暖的，像是立夏的阳光洒在了蘑菇地上，很舒服, 他说想要孢子, 所以我就给了。”
　　“你也想成为我的孢子吗？我会把你埋进最好的土里, 每天浇水，遮阴，你一定会长得很好，我陪着你。如果你不喜欢土腥味，我还可以把你泡在水里。”
　　顾凉一抖，恍然想起这人第二座席的恐怖实力，立马乖乖地做了一个闭嘴手势，同时在心中唾弃了一下哄骗小孩子的首席大人。
　　成为孢子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黎白也有些震惊，在他记忆中的十座首席，似乎没有那么“变态”才对，怎么会拿了人家的孢子，然后消失那么久？
　　事情不要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啊喂！
　　黎白连忙删除脑子中的奇怪画面，轻咳一声，自动放弃了对第二座席的逼问，转头看向一身狩衣、刚才呛了酒水还在平复呼吸的少年，“你是走流程还是直接交代？”
　　少年眨了眨眼。
　　“禁止卖萌，老二卖萌都没用，更何况你。”
　　少年又叹上一口气，努力睁大自己黑白分明的眼睛，企图蒙混过关，“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呀，大叔（seven）说他下本去了，但也没有告诉我他具体要去哪个副本。至于其他两位，不熟，真的不熟。”
　　黎白眯眼：“真的？”
　　少年连忙摆手，想了想又拿起自己的神乐铃，说道：“真的，我拿它发誓，邪神大人，不，高天神大人为证。”
　　黎白挥了挥手，目光又从其余几位女士身上划过。
　　她们同时开口：“不熟，不知道，真的。”
　　黎白猛地偏头吼道：“顾凉，你他妈的要给我溜到哪里去？”
　　已经一脚跨出会议室的顾凉闻言，一本正经又煞有其事地回头开口：“常会长的生日宴会过几天就要开始了，我得提前去做好准备，万一人家心情好，给我送几个高级副本的通关线索呢？”
　　随后，顾凉当真的被黎白一脚踹了出去，深灰色的大衣上除却零星的石灰，如今还印上了一个无比清晰的鞋印。
　　其实按理来说，黎白虽为公测赛王牌战队神级辅助（这个称号也就是比较好听而已），即使再加上被游戏授权的“十座对抗赛总裁判”，以其现在的实际地位和武力，都远远比不过哪怕位于末席的顾凉。
　　能形成如今的局面，一是十座对他个人，即当时登位“神级辅助”所作事情的尊重，其二嘛，便是给他战队队长的面子。
　　没有人知道，黎白所在战队的队长究竟是何方人士，也没有人知道，那个变态为什么迟迟不肯离开公测赛，并且能够约战十座首席，成功将其打败。
　　而首席大人……
　　双方似乎有着什么约定，那个强悍却温和的男人在战败之后便销声匿迹，哪怕是十座众人，也只知道他当时匆匆回来见了一面第二座席，便又急急忙忙地离去了。
　　若是说他承受不住战败的屈辱，那纯粹就是在胡扯。
　　“他是一个真正的战士，强大又凶狠，但却是最为温柔的存在。”
　　这是其余九座对他的一致评价，所以他们也并不清楚那位传说一样的人，现在究竟去了哪里。
　　他究竟还活着吗？
　　顾凉望着下方城市的车水马龙，头一次有些想念无笙。
　　根据他为数不多面见首席的次数与印象来说，无笙倒是与那位大人有些相似，倒不是说外貌（因为他自己也没有近距离接触过首席），他觉得两人之间更多是气质上的相似，那种像是海水包容一切，却又无比漠视的温柔。
　　顾凉形容不上来，但怎么闹起来都与他无关。
　　他知道，十座也知道，所有的城民都知道，这座繁华却荒诞的城市，它缺少一位负责的主人。
　　是谁都可以。
　　他这样想着。
　　真的，是谁都可以，他都不在乎。
　　他不在乎黎白跳脚的焦急，也不在乎即将到来的对抗赛，不在乎将来会有什么更加强大或被喻为传奇的新人，又是否会有什么老牌的启明星坠落。
　　顾凉回身望去，里面的每张华丽面皮下都各怀心思，在大厅明亮又杂乱的光线照耀下，更加显得他们活色生香。
　　可谁能够想到，这群目前笑意盈盈的人，会在一个月之后，对自己的同事以命相搏，若是侥幸活下去，他们便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等待下一个十年的对抗赛。
　　他扯出一抹冷笑，便再次赶回神殿广场。
　　谁掌权不关他的事情，但要是在seven回来之前还没有解决雕塑的问题，那才真会关乎他接下来的生活质量。
　　-
　　现实世界。
　　谢微言手上提着退烧药，刚打开门，就看见一个影子飞快地蹿回了床上。
　　看了眼白雾还没有消散的玻璃窗，他不由轻叹一口气，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柜，随后十分自觉地坐在了床边。
　　他翻过将自己裹成粽子以欲盖弥彰的无笙，虚着眼盯上几秒后，将手探进了被子。
　　果不其然，里面一片冰凉。
　　“干什么！”
　　许是知道自己被发现，无笙色厉内荏地打向那只手，却被其紧紧反握住，五指蛮横地挤进微凉的指缝里。
　　谢微言有些好笑，“刚才是不是在乱跑？”
　　“你管我。”当事人撇了撇嘴，又觉得另一只手上缠着的佛珠一直硌得他不舒服，所幸手一扬，便想将那串佛珠扔去床尾。
　　但由于其本人神志实在混沌，手上力道不稳，所以佛珠并没有落到如他所愿的位置，反而顺着重力掉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谢微言看向无笙。
　　果不其然，这人眼睛一眨，泪就毫无预兆的滚落而出，又被他自己固执的抹去，自以为隐藏极好的蹭在了床单上，权当他看不见那上面明显的水渍。
　　“乖，别哭了。”
　　他在无笙略微起皮的唇上落下一吻，便起身去拾起佛珠，规整地挂在了架子上。
　　再次转身，却见无笙难得躺的规矩，只是却将两只手都放在外面，同时一脸别扭的偏过头，似乎在思索着十分重要的事情。
　　可那不时瞥过来的眼，分明在清楚表达着——
　　“呐，我把手伸出来了，勉为其难给你牵着吧。”
　　谢微言笑着摇头，将人的两只手再次塞回了被子里。
　　果不其然，又被那双眸子瞪了一眼。
　　“你啊。”他抱起无笙，让人靠在自己怀中，使之能稍稍坐立起来。
　　随后将一勺水凑近无笙嘴边，轻声哄着：“来，张嘴。”
　　可在窥见一抹粉红后，谢微言终是忍不住挠了挠那柔软的腰，声音稍哑，“喝水，伸舌头干嘛？”
　　“哦。”
　　这下算是乖巧了，谢微言喂什么他就乖乖的吞什么，等到吃完药某人起身去收拾东西时，无笙就抱着碗小口小口地抿着。
　　屋内即使开了暖气，但顾及着无笙在发烧，谢微言也不敢将温度调得太高，瞥了一眼室温显示后，便朝着那额头探去。
　　于是那双迷离的眼就借此紧盯着他，分毫没有挪开的意思。
　　谢微言接过没剩多少水的瓷碗，第n次将人塞回被子里，准备将这最后一个碗给洗了。
　　可走到一半，他却突然福灵心至地转过身。
　　于是，正好与掀开被子、单脚已经踩在地毯上的无笙，对上了眼神。
　　面面相觑。
　　“笙宝你……”
　　“我要嘘嘘。”
　　眼神坚定，十分正经，听上去不像是假的。
　　谢微言一把将碗放在餐桌上，也顾不得洗干净了，直接拿过毯子裹上人就朝浴室抱去。
　　“砰”的一声，门被不甚温柔地关上了。
　　从门外看不见两人的身影，只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滚出去！”
　　“乖，小心晕倒，万一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滚！你要...嗯嗯...的时候，旁边要是有人看着，你...嗯...的出来？”
　　“如果是笙宝的话，那自然不是问题。”
　　“滚啊！”
　　“要我帮你扶着吗？...欸欸欸别哭啊。”
　　关上的大门终于被再次打开，无笙被谢微言打横抱起，整张脸都埋在那宽厚又令人安心的胸膛中，耳垂红得近乎滴血，连同脚趾都紧紧蜷缩起来。
　　谢微言将自家宝贝轻轻地放在床上，柔软又蓬松的被子给人带来了极大的安全感。
　　他俯下身吻了吻那通红的耳垂，同时开口：“乖，睡吧，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哪儿都不去。”
　　许久许久，才从被子里传来一声细弱蚊蝇的回答。
　　“嗯。”
　　作者有话要说：
　　再瑟瑟号子要没了，呜呜呜，新番外没有那么瑟瑟，但是一定暖心QvQ。


第79章 现实世界：4
　　漫长的夜, 温度不断上升，无笙躺在谢微言怀中，脊背上一点点渗出了汗水。
　　因为他的睡姿并不安稳, 翻转时腰上难免漏出了些许莹白皮肤, 其上搭着干燥宽厚的手掌，带着武器留下的硬茧, 于无意识的抚摸中留下轻微的刺痛感。
　　无笙皱着眉, 即使在睡梦中也在不断朝着那温暖的胸膛贴近, 而在这样无风无月的平静夜晚，他的梦境却并不安稳, 甚至可以说是混乱不堪, 一片颠倒。
　　在梦中，两人呼吸相互交错，柔软的唇印在嘴角，沉默却温柔地一路经过脖颈, 触碰到更加敏感的地方。
　　第一次接吻是什么感受？
　　梦境里的无笙听不见声音, 只能依靠本能般去汲取，去更加用力地环住那人，拥抱住对方强壮结实的身躯。
　　身体要比现实中更加柔软，也能根据那人的刺激给出更多反应，汗渍赋予相贴的肌肤一种微小却又难以忽视的粘黏, 让他们在每一次的稍稍分离中更加不舍。
　　天旋地转之间，爱人性感的喘息在他耳边响起。
　　真是要人命。
　　随着时间流逝，外头的天光终于大亮，没人知道在这个平常的夜晚里, 掀起了多么隐晦汹涌的暗潮, 但却可以肯定一点——
　　烧退下去了, 无笙也清醒了过来。
　　他猛地坐起身子，腰上酸痛减轻不少，头上的昏沉也散去了大半。
　　转头看向那张还在沉睡的俊颜，无笙眯着眼睛将人上下打量一番，转眼又想起了昨晚发生在卫生间里的窘迫事情，耳垂瞬间染上红色，如玉的面上却分毫不显，甚至一抬脚将人给踹下了床。
　　谢微言自是早早便清醒了过来，可也架不住自家宝贝这么突然来的一下，当即便大剌剌的跌坐在地，分明是极具攻击力的面容，却顶着一头凌乱的炸毛，看上去竟然有种出奇的反差萌。
　　他有些心虚的扒拉了两下并不听话的头发，在瞥见无笙似笑非笑的表情时，脑子里便飞快的过了一遍自己这两天是怎么折腾人的。
　　“笙宝，我……”
　　无笙将手指抵在唇间。
　　见状，某人非常具有自知之明地闭上了嘴，只用一双含情的眼眸紧紧盯着自家宝贝。
　　可惜这招对无笙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只见他被其毫无怜惜地反捆住双手手腕，随后又被不甚温柔地扔回了床上。
　　谢微言悄悄动了动，感受着缠绕在腕间的逐命丝，微挑眉头。
　　他很想表示，由于自家笙宝的个人等级和武器等级太低，所以这条丝线对他来说，的确得好好注意。
　　小心别一个用力给挣脱了。
　　否则……
　　谢微言望向天花板：否则可能好几天都没有办法再爬上老婆的床。
　　但就在这些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时，却突然听见厨房传来了碗筷碰撞落地的声音，于是他猛地一抬眼，喊道：“笙宝？！”
　　没有人回应。
　　谢微言连忙挣脱手上的束缚，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厨房，却见无笙正靠在墙边，漫不经心地抛着一个迷你音响。
　　见他到来，便微笑着露出了尖尖的虎牙，同时说道：“果然，压根绑不住你。”
　　谢微言：完辽，似乎看见性 / 福日子在朝自己挥着小手帕告别。
　　无笙赤着脚从他身边走过，同时不忘伸手揉了揉某人本就凌乱的发顶。
　　一肚子坏水的少年疯狂憋住笑意，心想：啊，今天微言真是好乖。
　　想 / 日（害羞捂脸）。
　　这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在谢微言还在回味昨日难得出现的懵懂笙宝时，无笙已经换上了新的唐装，准备出门处理堆积的“工作”。
　　走时他转身回望，自然发觉了谢微言的苦恼，便再次如同猫一般踮脚靠近，与人接上了一个湿漉漉的吻。
　　随后他说道：“乖，我知道现在捆不住你，但如果晚上回来后，我发觉你没有乱跑，就允许你今晚上床睡觉。”
　　睡觉二字，被他咬得极重。
　　谢微言闻言低笑一声，回答说：“好啊。”
　　房门被再次关上了，无笙似乎走得毫不留恋。
　　而在门外，果不其然，小秦和司机似乎已经等上了一会儿，看见他逐渐走近，小姑娘高兴地打开了后座车门。
　　“笙哥，昨天休息的怎么样？”
　　无笙有一瞬间恍惚，在不到两秒的时间里，他的记忆划过了lady的庄园、与世隔绝的研究基地、塔身爬满人鱼的巴别塔，最后又猛然回到了现实世界。
　　“不错。”
　　他听见自己这样说，声音一如往常。
　　车上，小秦一如既往地汇报着金融市场的变化，最后扔下一句：“当然，这些笙哥您不用太担心，毕竟都可以丢给您家那位。”
　　无笙敲了敲小姑娘的脑袋，笑道：“是啊，就算他当时再怎么逼着我学金融管理，我也对付不来那些老奸巨猾的商人。”
　　按照他自己的理解，直接揍一顿才是最理想的状态，毕竟一个人可能会背叛信念与感情，却永远不会背叛最为核心的恐惧。
　　他要那些所谓的商界精英一闭上眼，就想起曾经在自己手下的窒息感。
　　除非有人会基于他们超越自己的恐惧，否则，那群人永远会是他无笙最忠诚的鹰犬。
　　至于他们会不会闹起来？
　　这些关自己这个公司的名誉CEO什么事？要找找谢微言去。
　　他再次开口：“去国安，我有些私事。”
　　秦霜闻言有些兴奋：“嗷，私事，好笙哥带上我嘛带上我嘛，赵大帅哥这几天也在国安，我保证不添麻烦~”
　　无笙失笑，捏了捏眼前这小姑娘犹带婴儿肥的圆脸，说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那是，一个可靠的情报来源，可是一切行动的基础。”
　　这句话很认真，当然，毕竟是她从顶级情报部门出来的觉悟。
　　他们是这个国家暗处的影子，负责以绝对武力镇压暗处的污渍。
　　他们无处不在、无所不知，几乎所有走私违纪罪大恶极的人，都会在午夜时分想起这个组织。
　　这就是国家无声的威慑，如同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为了防止留下把柄，他们并不存在名字，除却十分相熟的队员，其余都是以代号相称。在每次处理掉棘手的高危事件之后，便会悄无声息地将后续收尾事情丢给普通警察，然后化为报纸或者新闻联播的笼统几笔。
　　所以他们经常在暗处看着警车到来，有些时候，那群小警察还会因为失误，在最后收尾时让死去的鱼蹦跶两下。
　　每每这时，他们就会近乎统一地撑着脑袋，心想：啊，呆呆的，蠢蠢的，真可爱，没有被知识污染得纯粹……
　　他们被称为“S”，是一切物质的复数，自然也能够融入一切，组织内共分为A至E五个小组，五位组长各有所长，而无笙作为A组的组长，显然，看起来并不是很靠谱。
　　无笙：“之前一直觉得国安部那群人神神叨叨的，整天念着什么灵异和异能…….”
　　原来没想到，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嗯？笙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
　　无笙望着他们组织平凡且不起眼的据点，突然想起当时国安部部长毫无预兆前来拜访，朝自己说了一大堆没头没尾的话。
　　具体是什么他有些记不清了，唯一记得的，是从那男人口中提出的疑问。
　　“A1，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如果有一件事情，我还没有开始去做，便知道自己一定会输，但依然有不得不去做的理由，并且无论如何都要把它坚持到底，期间甚至有可能牵扯到家人、朋友、或者爱人。其中很是危险，无数次的对抗中我很少能赢，但也会赢……”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他的呢？
　　“你能挣脱它吗？”
　　“不能。”
　　“那就把它抢走的东西再抢回来不就好喽。”
　　然后，那位部长瞪了他一眼，便气冲冲地离开了。
　　无笙当时不以为然，现在却明白了这段话所暗含的意思。
　　国安部的部长，可能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进入了游戏，并且一直活到了现在，期间甚至很好地平衡着游戏时间与现实世界的工作。
　　他想了想苍白之城每日播出的死亡统计，不难猜测，那位部长恐怕在那座城市中的地位并不低。
　　也是，毕竟现实世界都能混成如此……
　　在游戏中，许多天生喜爱违反规则与法度的人，反而能够走得更远。
　　所以国安部的对手，难道是从游戏中出来，滥用技能的玩家？
　　可游戏本身对在现实世界滥用个人技能与个人武器这一点，就有着极其严苛的惩罚限制，它的监管十分严密，以此来说，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玩家铤而走险？
　　算了，到时候亲自去问问吧。
　　-
　　国安部，大厦一楼。
　　光洁可见的瓷砖上倒映出陌生的人影，无笙脚步轻快的朝里走去。
　　内心os：这群人住得真好，什么时候国家能给我们多拨出一些钱来？
　　赵平安很快迎了出来，脸上是明显看见旧友的兴奋：“笙，好久没有看见你了，最近好吗，怎么想来我们这儿？”
　　无论是在国安部还是在“S”，几乎所有人都有着一个明面上的得体工作，甚至一些奇葩还能够将其表面工作做到极致，例如无笙，例如赵平安，哦，还有一个芸堇华。
　　无笙回以笑容，同时拍了拍赵平安的肩膀，说道：“自然自然，我们两方一直心连心互帮互助团结友爱...嗯？你们部长呢？”
　　说到这里，赵平安的脸色突然有些难看，犹豫几秒后才开口：“部长他……失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达摩克利斯之剑，或称\"悬顶之剑\"，对应的英文为The Sword of Damocles，用来表示时刻存在的危险。
　　其源自古希腊传说:迪奥尼修斯国王请他的朋友达摩克利斯赴宴，命其坐在用一根马鬃悬挂的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下，意指令人处于一种危机状态，\"临绝地而不衰\"。或者随时有危机意识，心中敲起警钟等。


第80章 现实世界：5
　　“失踪了？”无笙有些意外, 继续询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一周之前，部长接到一则秘密通讯, 当时看他神态, 那件事情应该挺紧急的，可他后来又说这是家事, 我们也就不好继续询问。”
　　赵平安说到这里, 脸色明显变得有些难看, “但就在前天，他却突然消失了, 像是人间蒸发一样, 没有任何监控显示或者人看见他，小张发觉不对闯进办公室时，桌子上的茶都还是热的。”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搜寻行动从前天晚上就已经开始, 但把晋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看见人影, 我们似乎除了等他自己回来，便再没有其他的办法。”
　　无笙感受着手中热水的温度，在内心估算这种天气温度下，一杯热水完全冷却需要多久。
　　如果没有杯盖的话……大概需要30-40分钟，而他们的部长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凡无笙是在现实世界的两天前知道这件事情, 恐怕也得懵上一阵子。可现在不一样，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位部长是回游戏世界处理事情去了，并且那件事情一定非常棘手, 才会导致他去得匆忙, 现在都没有回来。
　　会是什么事情呢？
　　不可否认, 无笙很是好奇。
　　赵平安在其沉思期间又接了一个电话，看他那紧皱的眉头，无笙猜测情况可能并不太好。
　　果不其然，只听他随后开口：“部长家里和常去的地方，都没有看见人影。”
　　无笙点头，示意自己在听的同时也在思索，最近苍白之城除去十座对抗赛，还有什么其他大事要发生吗？
　　想到这里，他才发觉除了比赛规则之外，自己对城内其他东西全然是全然陌生的。
　　也难怪谢微言会说自己还不了解“它”。
　　无笙站起身子，看了眼小秦格外担忧的表情，又拍了拍赵平安的肩以示安慰，“没事的，你们部长一定会平安回来。”
　　他得去游戏内看看，国安部部长的消失…….让他有种风雨欲来的预感。
　　“喂？还在听吗？”
　　无笙：“嗯？”
　　赵平安看着老友依然妖孽的面容，难免回忆起了曾经在大学的时光，声音又温和了几分：“对了，小笙，你来国安是有什么事情还是来找人的？”
　　无笙缓缓开口：“我听说你们这儿有特制手铐来着，不是对付普通人的那种。”
　　赵平安狐疑：“有是有，你拿它做什么？”
　　一旁小秦的眼中猛地发出了诡异光芒。
　　无笙一本正经，满脸正气，“是这样的，我这边有个很难搞的危险人物。”
　　“危险人物？有超自然现象吗，需不需要我们这边帮忙？”
　　“不了不了，他很危险，我不能让你们参与进来。”
　　“不，朋友，只要你说，我随时愿意……”
　　“不行，我得对你的安全负责！就是这个吧？我拿走了，回见。”
　　无笙捞起那特制手铐，在车门合拢前都是一脸严肃，看上去格外唬人。
　　当然，等到那厚重的车门一被关上，无笙便褪去了伪装的人皮，在后座笑得前俯后仰，不住地拍着大腿。
　　前面的秦霜再次回头，看向自家组长已经完全不在他们面前掩饰的另一面。
　　于是她开口：“笙哥？笙哥，咱还没走多远呢，你要不……”
　　你要不收敛一点，当个人吧。
　　无笙抹去眼角的晶莹，舒出一口气说道：“没想到好几年过去，平安还是那么单纯可爱。小琴你知道吗，其实他这人运气巨好，好到让我有些嫉妒。”
　　小秦默默：那是赵大帅哥善有善报。
　　这么一折腾，又去解决了堆积的档案，等无笙到家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手按在门把手上，分明还没有用力推开大门，他却能感受到从里面渗透出来的丝丝缕缕冷意。
　　无笙缓缓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的走进漆黑屋内，四处都被收拾得很是干净，甚至晾晒在外的换洗衣物，都被谢微言给一一烘干，而后堆叠整齐地放进衣柜。
　　他走去打开冰箱，里面还放着许多做好的饭菜，上面贴着加热方法。
　　无笙看都不看，“砰”的一声关上了冰箱大门。
　　而在床头柜上的装饰画前，则放着一张字条。
　　【笙宝，抱歉，游戏中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回去做。饭菜已经做好了就放在冰箱里，别闹小脾气，毕竟混蛋的是我，你总不能饿着自己的身体，嗯？乖啊，咱聪明人才不做这些傻事。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生气，但是这两天就在现实世界里好好休息可以吗？苍白之城里出了一些小乱子，可能会有些危险，这趟浑水里危机四伏，当然，我始终相信笙宝的能力，可你现在已经很累了，需要休息。
　　等笙宝的身体和精神全部恢复，再次回来时，就会发现苍白之城只是一个稍显复杂的阶梯，并且最终会被你踩在脚下。
　　我等着你。
　　谢微言。】
　　在最后的最后，某人还画下了一个笨拙的狮子，正在哄着怀中像是狐狸一般的小型动物，虽然笔触生疏，可画面确实十分温情。
　　无笙一把将其揉皱，随手朝后抛去，原本早上被谢微言精心打理的长发，已经因为一天的奔波而略显散乱，此刻细碎的发丝从旁滑落，却根本无法遮住通红泛泪的双眸。
　　淡薄的唇被其主人紧抿着，以至于难以窥见原本柔润精致的唇珠。
　　房中依然是一片黑暗，无笙将冰凉的饭菜推入口中，滚烫的泪水悄无声息的流下，只是这次却不再有人给他轻轻抹去。
　　他跑了。
　　自己又没能捆住他。
　　原本在地上无人问津的纸团被捡起，无笙沉默着将其铺展开来，最终扔进了抽屉里。
　　等到收拾好残羹之后，他突然单手撑着桌角，缓缓靠坐在沙发上。
　　有些不对劲......
　　无笙在一片昏沉中猛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这些饭菜，被准备的人放了安神助眠的东西。
　　-
　　苍白之城。
　　谢微言似乎很是不爽，具体体现在周身的极低气压带上。
　　坐在操作台前的黎白终于忍受不了，转身怒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苍白之城明天就要塌了？还是今天晚上庑河的水就要淹没下城区了？”
　　谢微言：……
　　也没多大事，也就今天晚上原本可以抱着香香的媳妇睡觉，结果现在不仅要回来面对一堆糟心事情，未来还有很大可能长时间上不了自家媳妇的床……而已。
　　他抹了把脸，只觉得人生都灰暗起来。
　　黎白作为一铁打的直男，实在不能理解自家队长感情受挫的灾难，他在战术性清嗓之后，便正色道：“城内最近很乱，但我们的计划进展很是顺利。”
　　“熬过今晚，游戏本体的破解进度就可以达到10%。”
　　谢微言也走了过来，双手撑在操作台上，敏锐的眼神没有放过显示屏上的任何一串数据。
　　随后他淡淡开口：“还是没有找到那伪神的藏身处吗？”
　　黎白也叹了口气，“没有，他藏得太好了，又扔出一堆副本做出掩盖，并且现在他对公测赛的掌控度也变得极高，我们再呆下去，其他队员的性命就会受到威胁。”
　　谢微言沉吟几许，开始认真思考权衡得失。
　　“按照原计划进行，一旦死亡率超过2%，立刻结束公测赛团战。”
　　黎白：“是，那其余十座那边，需要继续做些什么吗？”
　　谢微言摇头，说道：“不用，首席这几天就会回来，他知道该怎么做，毕竟这场交易对我们来说是个双赢的好局面。”
　　黎白也点了点头，“这届十座的心眼倒是少，呵，倒是真有几分最初的模样。只不过一个两个的都不把规则放在眼里，对抗赛前夕还到处乱跑。”
　　“他们要是循规蹈矩，那难受的就是我们。”谢微言笑道。
　　黎白扫了一眼再次坐下的男人，他总是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即使他们已经组队打过许多比赛，可这人还是有很多事情瞒着自己，再说得通俗一些，他还是看不透眼前这人。
　　辅助往往是一个团队的眼睛，他们能够根据对手和环境的及时变化从而调整战略打法。这也要求他们不仅要了解对手，更要了解自己的队友，了解他们每一个人的微小习惯与擅长领域，让他们之间相互配合，以减少或者覆盖隐藏之中的致命缺点。
　　所以每一个团队辅助，对人心的掌控都是极致的，他们往往承担着比队长更为重要的核心作用。
　　更别说是被誉为神级辅助的他自己。
　　可黎白却完全不了解谢微言，或者说，只了解这人面上所扮演的模样。
　　无论自己给他安排什么团队位置，他都可以完美地融入其中。
　　这点其实非常可怕。
　　他什么位置都可以担任，可以扮演成辅助心中最完美的模样。
　　队伍里的一些新队友还不了解，这人最初是有多么沉默寡言难以接近，无论是在副本中，还是在队内。
　　直到有一天，自己在制定战术时，无意识地嘀咕了一句——
　　“队长，你别成天绷着脸，他们都很怕你。”
　　当时的谢微言有些意外，却又点了点头，自己原本并不在意他的这个微小动作。
　　可后来，这位队长便开始慢慢转变，并且近几年来，越发的具有人情味。
　　不管他是不是装的，但按照黎白的思维模式来说，既然谢微言愿意呈现出来，那么这些就是既定的事实。
　　黎白由衷感谢自家队长夫人。
　　不过他仍然难掩好奇，再次开口，其中满是疑问：“队长，你到底是怎么联系上十座首席的？”
　　谢微言一愣，随后开始思索。
　　黎白安静地等待。
　　过了一会儿，他换了个姿势，开始出神。
　　黎白仍然在等待。
　　又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发呆。
　　黎白（掀桌）：！！！
　　在自家辅助拳头紧握时，却听见某人轻飘飘地扯出一句：“忘了。”
　　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能开新副本！！！
　　谢微言（一脸怨念）：作者你要不看看你这样写，我还能有机会爬上笙宝的床，抱着自己香香软软的老婆睡觉吗？？！！！


第81章 晚安，第二个月亮
　　不同于苍白之城的动荡与吵闹, 此刻现实世界方才结束早高峰的嗡鸣。
　　卧室内，除却无笙自己的细微呼吸外，便是一片空洞的寂静。
　　先是手指轻微的颤动, 随后他缓缓睁开双眼, 外面的天空早已大亮，阳光透过窗户倾洒在绿植上, 看上去倒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无笙扶额坐立, 饭菜中的助眠药物没有带来任何副作用, 可长时间的睡眠却让他有些昏沉难受。
　　推开窗户，外面汽车偶尔的喇叭声这才伴随着鸟类鸣叫透了进来, 扰动了屋内原本安静到极致的氛围。
　　只是很明显, 现在这里的主人，心情并不美好。
　　不过在其踏出大门时，便又带上了与往常无异的温和笑容。
　　他会把他抓回来的，这只是时间问题。
　　但要先把这边给稳住……否则只会如同国安部部长那样, 带来无尽的恐慌与焦急。
　　无笙处理完毕现实世界遗留的问题后, 便在第四天清晨点开了游戏界面，不过一瞬，就再次回到了那方雾气弥漫的空间。
　　他盯着眼前缓缓亮起来的屏幕，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亲爱的玩家，您还有三天四小时十七分零三秒的时间, 请问是否要暂时离开现实世界，登入服务器：苍白之城？】
　　无笙：“你问过很多次了，难道有别的服务器可供选择吗？”
　　游戏静默了一瞬，随后显示结果——
　　【第二服务器：理想之国, 尝试连接中……
　　该服务器中的科技与领土略胜于苍白之城, 但竞争与厮杀同样更加激烈, 除此外对玩家无其他规则限制。
　　查收邮件输入，请稍等。】
　　【国王拒绝了您的请求，您暂且不能登入理想之国服务器。】
　　无笙闻言很疑惑，但更多的却是好奇：“为什么国王会拒绝我的请求？难道每个登入理想之国的玩家都会被那个什么...国王给检查？还是说，他/她认识我？”
　　无笙：我明白我不是好人，但也不至于针对成这样吧？
　　【国王拥有权利拒绝公民入境，无需任何理由，但以往玩家登入理想之国服务器，往往是由审判官进行核查。】
　　所以言下之意，就是游戏也不知道无笙为什么会被拒绝，如果非得扯出一点原因，那便可能是那位国王今天心血来潮，无笙又恰好倒霉透顶……
　　极少有人能够在进入游戏不久时，便意识到可以切换服务器，即使他们到了后来有所察觉，也不会愿意离开熟悉的环境，前去更加危险的另一个世界重新开始。
　　所以这些超过游戏服务区范围的问题，暂时不会有准确答案。
　　他也不再询问，只垂眸按捺住无限的好奇心。
　　【正在登入服务器：苍白之城。】
　　随着一声登入成功，无笙再次回到了顾凉的别墅，就如之前副本结束时游戏所说的，他已经可以选择在中城区生活娱乐，不会再被传送回外城区（下城区）。
　　他望向窗户，就在这栋别墅外，城市无边无际的灯光辉煌璀璨，没人知道苍白之城的边境在哪，但人们却能清楚记得各个城区的分界线，记得环绕着城市的庑河与宛如黑暗森林一般广阔无垠的外城区。
　　这座城市，或者说这个广阔宛如国家的服务器，有着它自己的独特生存法则。
　　思维掠过不过数秒，等其再次回头时，却看见了堪称戏剧性的一幕。
　　顾凉一脸嫌弃地楼上飞奔而下，一边跑一边还在骂骂咧咧：“我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为什么要去反复观看这个过关视频？！看无笙那个bking的精彩操作吗？一定是疯了！大家都疯了！！”
　　随后他一扭头就看见了笑意盈盈的无笙。
　　无笙：“早啊？”
　　顾凉：“除了看他我还能看谁？！早，那条鱼还跟着你吗？”
　　无笙：“没有哦~”
　　顿时顾凉就翻了个白眼，瞬间结束之前的“友好交流”，但他可能顾忌着什么东西，或者就是单纯的，还没有找到清除体内蔷薇种子的方法，所以他默默地闭上了嘴，再没说话。
　　没过几分钟，轮屿江与林梓也一前一后的下了楼，看见无笙虽然有些惊讶，但仔细思来却也正常。
　　毕竟没有谁能够在进入游戏后，还能长久地留在现实世界。
　　相互间点头致意，就权当是打过了招呼。
　　无笙开口询问：“你们在看什么？”
　　林梓点开虚拟屏幕，随后将其投影在幕布上。
　　无笙转头看去，略微有些诧异，那上面正播放着他们上个副本的录屏回放，其上清清楚楚地播放着每一个人的动作，连细微的表情都分毫毕现。
　　轮屿江：“我们上个副本的收藏栏，还有一个没找到。”
　　无笙眨了眨眼，也想起来了当时唯一空着的地方，又看了眼在场三人的表情。
　　于是他笃定地开口：“找到了？”
　　林梓点头，再次换了个投影。
　　在顾凉“喂不是吧你们什么时候找到的，我怎么不知道”的声音中，无笙看见了那把锈迹斑斑的老式步 ，枪，其枪口插 / 着一朵几近凋零的蔷薇花。
　　林梓貌似受不了顾凉的喋喋不休，只得轻声开口：“就在你刚才跑下去时找到的。”
　　顾凉：我运气真好……
　　指尖穿过那幻像般的投影，无笙有些不解，“收藏栏有什么用？”
　　毕竟每次副本结束时，他们都没有发现游戏清算集齐收藏栏后的奖励。
　　所以久而久之，收藏栏似乎也就显得不是很重要。
　　轮屿江闻言沉默一瞬，而后回答：“收藏栏目前的确没用，但对之后的公测赛来说很重要，特别是万人大逃杀。”
　　“总是，它没有坏处，反而越多越好。”
　　公测，他们知道这件事情也许现在看着久远，可按照无笙的心性，或许很快便会到来。
　　话语中，林梓收回投影，没有了副本中的声音作为背景，场面一度变得有些安静。
　　随后，无笙突然朝着某个方向走去，只听见游戏不带感情的提示音响起，林梓与轮屿江发现，无笙转了二十金币给顾凉。
　　只听他开口：“这可是我浑身上下所有的金币了，你看看够几天房租？要是没钱我就下本去。”
　　是哦，房租。
　　林梓和轮屿江猛然意识到了这个现实问题，却察觉到了明显的异常。
　　而后他们同时开口：“不是，不应该啊，你怎么这么穷？”
　　无笙：……
　　是什么给了你们我很富有的错觉？
　　于是三天后，实在没钱的三人（其实是无笙）收拾齐全后，便准备再次进入副本。
　　由于身无分文，加上要把某个一直躲着的人给揪出来，所以某人看上去倒还蛮自在。
　　轮屿江要去寻找无笙和那恶神长得一模一样的原因，而另一个嘛，林梓自从新生之后，便十分自觉的将自己划进了无笙阵营。
　　虽然两人都没有明说，可对于聪明人来说，有些话是不用摆在明面上的。
　　所以现在就只剩下了坐在沙发上的顾凉，正一脸趣味吊儿郎当的看着三人，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
　　显然，他并不打算再跟着进入副本。
　　顾凉：开玩笑，再走老子可真会被黎白那家伙给炖了，并且听风声听说他队长回来了，还是小命重要。况且我又没受无笙那小子的人情债，你们自个儿慢慢还去吧。
　　但怎么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顾凉挠了挠脑袋，索性不再细想。
　　反正不可能是什么大事，就算是大事也要不了命。
　　无笙只是笑笑，便毫不犹豫的再次进入准备空间。
　　【欢迎您打开系统副本，数据载入中，大型游戏副本——《晚安，第二个月亮》载入中……
　　地图加载中...
　　加载完毕，祝您游戏愉快~】
　　【大型游戏副本《晚安，第二个月亮》剧情简介：
　　亲爱的朋友，请问你有听过幸存者偏差吗？
　　如果有人利用这种法则来对付一个无辜者，那么究竟谁，才是值得去帮助的？
　　请不要责怪第一个月亮的暗淡无光，它可能只是在本该团圆的日子里，被人给生生拽了下来。
　　但是没有关系，第二个月亮尚且明亮，所幸，它还能够撑上一段日子。
　　世上再匀不出多余的骑士，能拯救你的，始终只有你自己。
　　“祝我晚安。”
　　“我非常喜欢自己。”
　　“我就是我的全世界。”
　　晚安，第二个月亮。
　　也祝你好梦。
　　愿你永不醒来，】
　　【玩家无笙在本次副本的身份为：蒙蔽双眼的观察者。
　　主线任务：使两个月亮和解。
　　初始任务角色等级：4级。
　　已解锁个人武器：逐命丝。
　　初始角色血量：1500（额外加成500）。
　　初始副本通关率：27.697％
　　提示：1，请合理利用存档点，游戏中没有存档的死亡即为真正死亡。
　　2，请合理利用玩家仓库。】
　　【以下为前任内测通关人员（老玩家）留下的纸条评语，现提供现任内测玩家（新玩家）参考并确认展示方向——
　　其一：请一定要牢牢记住游戏最开始的凶杀案，包括其上每一个摆件的位置，尤其是死者的模样，即使他/她如何得惨不忍睹。
　　其二：不要怀疑，凶杀案中有且只有玩家是活人，千万不要在凶案现场寻找其他目击者，除非你想体验被瞬秒的快感，否则最好听劝。
　　其三：你听楼上的话才是要送命。
　　其四：前三楼没有一个人说出真话，后来的玩家你们自求多福吧。】
　　看完这所有消息之后，无笙难得有些头疼。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次小纸条上每条消息都是相互矛盾的，似乎所有参与了副本的玩家，都想将这趟混水搅得更加浑浊。
　　明知大部分消息都是假的，却仍要从中剥离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有用信息。
　　无笙笑着摇头，眼中却一片冰凉。
　　“真是，屎里淘金，浪费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谢微言：笙宝，不可以说脏话哦~
　　无笙（奶凶奶凶的怒吼）：滚！
　　谢微言：嘤！QvQ
　　-
　　某国王（南林，暗中松了口气）：吓死，手抖差点把混世魔头给放了进来。


第82章 晚安，第二个月亮
　　与其畏首畏尾的纠结小纸条信息, 无笙则是观察着四周，更希望快些找到自己的队友。
　　雾气散去，副本内的景象逐渐清晰。
　　放眼望去, 这里各种违章建筑层出不穷, 电线胡乱拉扯，将杂乱的空间水平又垂直地分割开来, 其中遍地穿插着小巷, 黑黝黝的尽头不知通往何方, 各种各样的垃圾杂乱推挤着，塞在缝隙里, 于太阳炙烤下散发出酸臭浓烈的气味。
　　墙壁早已老化, 其上的墙皮大块脱落，塑料篷布皱巴巴地掀开，中心还积攒着不少发黑发臭的枯枝落叶。不知道从哪流下来的脏水落在上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这里的环境肮脏混乱, 不时有人声传来, 争先恐后地朝着耳中钻去。
　　环顾一圈，无笙没有看见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反而感觉自己的视线似乎有些不对劲。
　　怎么离地面那么近？
　　他伸出双手，垂下头，便看见了那软乎乎的短胖手掌, 一种可怕的猜想猛然划过，无笙第一次在风中凌乱。
　　游戏外，大屏幕。
　　无数的赌徒被这样一下给狠狠萌住，纷纷做西子捧心状。
　　“他他他他, 小时候这么可爱吗？”
　　“可恶啊, 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长大后变得那么心狠手辣！”
　　“你们, 不，我们，我们的重点难道不是他又进副本了吗？”
　　“对啊！一群被外貌迷惑的蠢东西，这人怎么又进副本了？要钱不要命？还有…….”
　　其余赌徒望向他，等待着下文。
　　“还有，真他妈的可爱啊，还是说人类幼崽都这样的？你们这样看着我干嘛？！别，别动手啊喂！！！”
　　如果说无笙现在的外貌对于游戏播放呈现出了非常的效果，那么他自己则是万分嫌弃。
　　破碎的镜子上满是不知名的污渍，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再也挤不出笑容。
　　可即便是木着脸，孩童精致无比的五官依然引人瞩目，阳光从筒子楼的缝隙中艰难挤入，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极淡的光晕。
　　分明这人长大后的容貌要更加令人惊艳，可当他那双桃花眼眼波流转间泛出寒光，举手投足间沾染血迹时，即使唇间的笑意如何温暖，久之，人们也总是尊崇惧怕居多，亲和喜爱居少。
　　但现在，他却以这样一副模样落入人间，似还带着初生的懵懂。
　　苍白之城的众赌徒：心暂时化一下，可怜的孩子，不要被副本里的怪物撕成两半啊，我们晕血。
　　欧欧欧，他动了他动了！
　　嘈杂的脚步声渐渐自身后传来，无笙暂时将思绪从该死的孩童模样中拔出，闪身躲进一条逼仄的小巷。
　　外头可能是一群刚放学的学生，但根据他们的身形和此刻刚过正午的时间，无笙更加怀疑这群孩子是集体逃学。
　　只见他们打闹着从巷口奔过，一些人手中还拿着板砖、石块与满是锈迹的钢管。
　　无笙见状眉头微皱，这该不会是去打群架？
　　那些东西一个不小心可是会弄出人命的。
　　但副本没有给他继续探查的机会，在这个宛如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落后居民区中，出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黑色的兜帽遮住了他大半部分面容，阴影在高挺的鼻梁处被分割，幼童靠在墙角处，在那双满是沧桑阴狠的眼转过来时，悄无声息的朝巷子更里处躲去。
　　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无笙转身朝后跑去。
　　若是他没看错，那人的背包中似乎藏着什么不太好的东西。
　　刀具？
　　或者是什么管制武器？
　　脚下的步伐没有停顿，他拐入下一个巷间，将身子紧贴在一扇老旧的铁门前，以左侧的杂物堆遮挡住小小的身形。
　　果不其然，那人似察觉到了什么，后脚便跟了过来，眼看着就要朝着无笙躲避的地方摸去。
　　逐命丝在悄无声息的前进，瞬间拽下了一户人家晾在外头的衣服，数件衣物连带着晾衣杆猛地落下，压住了违法拉线充电的电瓶车。瞬间，刺耳的车载警报响起，原本是防小偷的装置，如今却令无笙暗暗松了口气。
　　果不其然，楼上大婶在听见动静后，便骂骂咧咧地跑了出来，虽然是听不懂的地方方言，却也起了计划中的作用。
　　那人听见人声后立马转身，走的十分匆忙。
　　只是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离开了，无笙心中萦绕着淡淡的不安。
　　在确认没人、那个大婶也抱着衣服回去后，他便再次踏入了这方如同迷宫般的居民聚集区。
　　摸索着走了许久，直到他准备再次转进某个小巷时，却突然感觉脚裕宴。。下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
　　回头望去，见那是一株突然生长出来的爬山虎，此刻它的茎叶正垂落在地，而另一边墙上的植被却仍然高高挂在墙头。
　　见状，他习惯地扯出一抹笑容。
　　这抹笑容若是放在正常模样的无笙身上，那必然是温和潋滟的，可若是放在一个奶团子身上……
　　苍白之城的赌桌上已经炸开了锅。
　　“啊啊啊啊，给我换筹码，我要下注，啊啊啊啊！！！”
　　“你他妈冷静点，别掐我胳膊，草！我的筹码被谁给顺了！能不能有点良心，至少给我留一个啊！！！”
　　“救命，这是阴谋，这是游戏的阴谋，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让他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而在更高处，黎白十指翻飞，终于敲下了最后一个代码字符。
　　入侵成功，同时也为自家队长编造了一个合适的马甲。
　　他正准备回头邀功，却见眼前黑影一闪而过，随后，便再也不见自家队长高大伟岸的身影。
　　黎白：……
　　我去，真变 / 态，你老婆现在可还是个奶团子啊。
　　真刑，真可铐。
　　而在游戏中，无笙则像是追着扑蝴蝶的猫，顺着轮屿江的指引，渐渐地朝着自家队友靠近。
　　果不其然，在不知道拐了多少个路口之后，两只奶团子终于碰面了。但轮屿江原本就是小孩身形，游戏似乎并没有对他做出调整，所以乍一看，无笙倒是比较矮的那一个。
　　两人相互间对视了一眼。
　　无笙：……
　　要不，还是把他宰了吧？
　　轮屿江：……
　　好，好可爱。
　　嗯？降温了？怎么感觉有点凉。
　　满心杀意被后来的林梓两人所浇灭，毫无意外的，林梓也变成了小小一团，此刻被正常形态的三号实验体单手拖臀抱着，那双同样短胖的小手堪堪环绕住实验体的脖子。
　　无笙有些意外，因为没有看见顾凉…….
　　可自己手上的标记分明没有消失，顾凉居然没有像上次那样被强行拉入副本？
　　他感到有些蹊跷，脑中的猜测一闪而过，只是如今没有时间与线索去深入解释。
　　三人都变成了孩童模样，唯一正常的只有还是灵魂体、又曾是副本boss的三号实验体，所以目前的状况算不上好，在无数的危机面前，他们居然变成了这副柔弱模样。
　　【恭喜三位玩家成功逃离初始猎人的追杀，现请所有玩家于30分钟内前往“7301号住宅”，若没能于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玩家生命值将会被全部清零。】
　　语毕，几人难免沉默。
　　全部清零，头一次遇见如此强硬的规则。
　　轮屿江率先开口：“我能和没有枯死的植物共享视线，让我来找吧。”
　　无笙点头：“辛苦你了。”
　　说完他便安静下来，短小的手臂环抱着，指间随着动作挤压鼓出了些许柔软的肉肉。
　　人畜无害的外表下，思维却在高速运行着。
　　游戏既然一开始就将他们变成孩童模样，可能是想在一定程度上削减他们的行动能力和战斗能力。
　　这个副本总不能一直让他们维持这副攻击力为零的模样，现如今的困境只能说明一种可能——游戏在平衡游戏难度。
　　假设，副本里最开始的那些怪物，它们的战斗力很可能并不强……
　　而这时，林梓突然小声开口。
　　“朝朔，先放我下来。”
　　无笙仰头看着林梓被实验体小心翼翼地放在地面上，询问道：“朝朔？你给他取的名字？”
　　林梓条件反射地想要推眼镜，却忘记了这个年纪的他还没有近视，于是讪讪地收回手，回答说：“不是，我把字典摊开，他自己选的。”
　　无笙：……
　　“这名字挺不错的。”
　　林梓则是皱眉：“真的吗？他之前让我给他取，我说叫刘铁柱，结果他死活不答应。”
　　无笙：......可以理解。
　　他看着眼前玉雪可爱，隐隐能见长大后清冷之姿的林梓，不由得在内心唏嘘：这人审美究竟是被谁给带偏的？
　　突然间，只听轮屿江开口：“找到了。”
　　小道与墙角的缝隙被黑色的泥土占据，其上生长出不知名的野草，轮屿江转头朝着某个方向望去，那条小道两侧的野草丛中便缓缓绽出了花来。
　　无笙见状，扶掌而笑，“太棒了小江，省下了很多精力呢。”
　　轮屿江&林梓同时开口：“你别这样！”
　　太...太乖了。
　　没有人可以拒绝小团子幼崽奶声奶气的夸赞！
　　无笙：……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我怎么猜到了他们在想些什么？
　　要不……都宰了吧？
　　大地突然一阵摇晃，四人抬头望去，发现远方那几栋较高的筒子楼，竟然如同被切割的蒲苇一般齐刷倒下。
　　对了，时间限制！
　　无笙吼道：“快跑！”
　　只是还没跑两步，便被朝朔给抓住后衣领提起来，甩到了结实的后背，林梓与轮屿江则被其一手一只的抱住。
　　成年人的奔跑速度，尤其是这个最强的实验体，不知要比他们这几个孩子快上多少。
　　无笙死死抓住朝朔的衣物避免被颠簸下去，同时扭头看向坍塌的世界。
　　果然，这里只是某人的回忆，或者说，是一个游戏开始前的剧情铺垫。
　　在奔向“7301号住宅”的路上，没有人注意到，游戏发了一则没有通报的通知——
　　第一轮月亮预计死亡时间：二零零八年，三月，春。
　　作者有话要说：
　　安啦安啦，这个剧情点走完就会全部变回来。
　　想象一下，奶团子笙宝两只手推拒着老谢，白嫩的小脸憋的通红，却依然没有办法阻止老谢凑过来想要摸脸的一根手指，最后只能鼓着脸怄着气，然后拒绝和老谢交流。
　　啊啊啊啊啊啊，萌翻了好吗。
　　不过请放心，这个副本笙宝杀穿，老谢氛围组。


第83章 晚安，第二个月亮
　　朝朔以一拖三, 穿行在狭窄的小道中，但由于副本最开始的集体削弱，即使轮屿江的外形仍然正常, 但个人技能还是被削弱了好几番。
　　于是, 两旁道上的野花野草正随着他们的前进而不断减少，无笙看向轮屿江, 见人双眼紧闭, 额上也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滴。
　　他在尽全力为他们引路。
　　不知踏过了多少肮脏破旧的小路, 朝朔终于停在一个老式单元门门口，只见其门牌上并非挂着传统的几栋几单元, 而是写着游戏口中, 那所谓的“7301号住宅”。
　　无笙仰着头，便见那半圆柔润的侧脸，浓密卷翘的眼睫，只是这面上虽是软软萌萌的小团子, 内心却在思索一些极其残暴的事情。
　　这里面一定存在怪物, 但是它们的武力值很可能就如同自己之前所推测的，不仅不强，甚至不会达到平均水平。
　　这样看来，或许它们还有别的用处。
　　无笙默不作声的从实验体后背跃下，林梓也跟着跳了下来, 唯剩下一个轮屿江由于能量消耗过大，所以还被朝朔环抱着。
　　林梓轻飘飘地瞥过一眼，见轮屿江实在疲累得厉害，便拉着无笙的小手先朝着7301号住宅里探去。
　　很久没被人当成小朋友, 且被另一个小团子手主动牵手的无笙：？？？
　　他感觉有些别扭, 但面上并未表现出来, 只是在攀爬楼梯时，不动声色地挣开了手。
　　这栋住宅，外观乍看上去与现实世界并无二至，只是放眼望去却没有一丝人烟气，除去三楼的一个房间还隐隐约约地亮着灯，此外便再没第二个明亮的存在，寂静包裹着整个建筑，并且还在无声地蔓延着。
　　无笙与林梓和朝朔目光交汇，三人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好歹是相互配合了两个副本的默契。
　　他们朝着唯一亮灯的地方进发，就像是黑暗里的虫孑奔向火光那般。
　　楼里很安静，连同着几人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等到站立那扇略微敞开的铁门前时，无笙偏过头，看向一旁窗中透出的昏黄灯光，随后猛地推门而入。
　　明显老旧的墙壁率先映入眼帘，屋内是狭小到一眼可以望见尽头的布局，餐桌上的花瓶还插着新鲜的栀子花，这便勉强算是这里唯一的美感与惬意，无笙缓缓走进屋内，耳边响起游戏的提示音。
　　【恭喜四位玩家成功完成前置任务，抵达主线剧情地点——十三年前的凶案现场：7301号住宅。】
　　几人原本并没有在意这个游戏播报，因为在他们的潜意识中，现在的的确确是有着四人。
　　可无笙却在半分钟后猛然惊觉。
　　朝朔原身是游戏副本中的boss，被自己利用金色蔷薇带了出来，实则身份相当于是偷渡客，并不可能被游戏算为玩家。所以说，现在除却自己，林梓和轮屿江外…….
　　还有另外一个玩家！
　　是顾凉，还是……
　　屋内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铃铛声，无笙抬头朝里望去。
　　这种脚步和气息，不太像是副本里寻常的怪物。
　　分明是那样紧张的场面，三位已经结为同盟的玩家与素未谋面的第四位玩家，试探性地询问与刺激性的言语……
　　可事实却因为他们的外貌，而呈现出了完全不一样的画面与结果。
　　轮屿江刚才醒来，连带着无笙与林梓一同睁大眼睛看向声音来源。
　　又萌又水灵的大眼睛×3。
　　而林梓甚至因为紧张，无意识地在胸前半握着小拳头。
　　女孩从暗处缓步走出，略微上挑的眼中有着戏虐的笑意。
　　“你们就是剩下的玩家？”她分明在询问，却是以陈述的语气。
　　无笙收回已经蓄势待发的逐命丝，同样回以笑容：“对啊，看来你要比我们来得早。”
　　“哪里哪里，运气好，出生点离任务点比较近而已。”她说着，似对无笙十分感兴趣，将精致的小脸贴得极近，赞叹道：“嗯，你长得真不错，是我喜欢的类型。对了，我叫钩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培养感情了，争取在出副本前被爱神祝福。”
　　林梓倒吸一口凉气，原本半握拳的小手猛地握紧，却被朝朔敏锐地发现，随即蹲下捏了捏那紧握的小肉团，示意自己的爱人放轻松。
　　林梓仰头望去，扑闪着眨眼，表示自己没事，他只是替那小姑娘感到担心。
　　朝朔轻笑一声，趁机捏了捏林梓肉嘟嘟的胖脸，可怜博士的性格里仍然带着一丝木讷，只是皱着眉背着手站立，并没有阻止实验体的“恶行”。
　　另一边，无笙出于礼节的回握，轻声道。
　　-可是我喜欢男人。
　　女孩略微有些惊讶，可其笑容仍旧不变，“没有关系，人心总是会变的。”
　　她学着无笙，靠得更加近，半垂的眸子几乎可以看见无笙脸上细微的绒毛，同样轻声留下一句话。
　　-我心甘情愿的送上门，你不会亏。
　　无笙闻言不置可否，只是那看上去灵动清澈的眸中，却悄然划过了一丝恶劣笑意。
　　游戏并没有给他们继续试探的时间，外头再次传来了脚步声，连带着塑料口袋相互摩擦的细碎声响。
　　有人来了。
　　无笙看向朝朔，见其略微点头，随后身形逐渐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一瞬间，屋内便只剩下了四小只，于几十秒中各自寻了躲避的地方。
　　林梓与轮屿江蜷缩进了餐桌底下，无笙与钩吻则是一左一右地躲在窗帘后。
　　铁门再次被打开，伴随着中年妇人埋怨没有关灯的咕哝，一大塑料口袋的肉菜被放置在餐桌上，林梓与轮屿江尽可能地压低着呼吸，他们只能看见碎花桌布下那双色彩艳丽的拖鞋。
　　又是一扇门被打开了，听声音像是厨房。
　　锅碗瓢盆的碰撞声紧接着响起，在满是脚印的劣质瓷砖上，林梓二人却看见了第二双鞋子。
　　不，不是第二双鞋子，是有第七个人进来了，而且看样子是个男人！
　　无笙偏着头躲在满是灰尘的厚重窗帘后，正好与钩吻对上了眼神。
　　但现在，双方的神色都有些凝重，因为他们虽然无法看见，却能够听见另一个脚步与其急促的呼吸声。
　　随后，几人惊诧地发现，游戏禁锢了他们的身体，甚至无法做出哪怕勾动小拇指这样的细微动作。
　　尖声叫喊被紧紧捂住，利器没入血肉的钝响声随之传来。
　　无笙微微阖上了双眼。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这里的规则近乎蛮横地将他们划进旁观者的阵营。
　　噤声，噤言，禁行。
　　刀器落在皮肉上的声音持续了很久，久到无笙都感到脖颈处一片酸麻，才在发声者离开之后，如同溺水的人突然获得了呼吸的权力，而后极度隐忍克制地喘着气。
　　这种百般无力只能旁观的感受，令无笙一阵头晕恶心。
　　他们四人，在这个带着浓烈恶意的副本中，被强迫经历了一场凶杀案。
　　无笙一把掀开厚重的窗帘，遍地血迹足以刺痛每一个人的眼。
　　林梓与轮屿江也从餐桌下爬了出来，脸色算不得好，毕竟比起只听见声响的无笙两人，他们更加近距离的看见了现场，甚至两人的裤脚处都或多或少的沾染上了飞溅的血迹。
　　那位妇人的尸体已经消失不见，却留下了铺天盖地的血迹，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人们才会惊讶地发现，一个人的身体中竟然会有那么多奔流的鲜血。
　　温馨家园的窗户倒塌了，纯白色的光门出现，示意着下一步的前进方向。
　　钩吻率先甩了甩长发，步伐轻快地迈入了那扇大门。
　　林梓与轮屿江紧随其后，无笙则没有挪步。
　　他回望着这方小屋，看见了那碎裂一地的花瓶残片，泡着栀子花根茎的清水与血水融为一体，雪白的花瓣也落入了血泊之中。
　　并非对那妇人的过度可怜，而是他察觉出了另外两道极其微弱的呼吸声。
　　是的，这个房间内除去玩家四人与朝朔，除去受害者和凶手，还有着另外两个人的存在。
　　无笙的眼神扫过屋内，最后落在了厨房灶台下的橱柜中，透过其极小的缝隙，发现里面似乎有着两双极度恐惧的眼。
　　“无笙，走了。”
　　轮屿江的声音依然的沉稳，在一瞬的震惊之后，理智便全然回炉。
　　毕竟连他们自己的过去都是那样破烂腐朽，不是吗？
　　最终，孩童的身影也消失在了过度饱和的光线中，那两个孩童压抑到极致的哭声，终于在小小的空间中响起。
　　而随着无笙的不断前进，他本是幼童的体型逐渐拔高，四肢不断抽长，五官的娇憨感尽数散去，随之越发精致瑰丽。
　　等他睁开眼时，发现其余三人也都变回了正常模样，只是身上的“奇装异服”变成了统一的校服，此刻教室里除却他们外，空无一人。
　　而这里唯一的少女，此刻正百般无聊地绕着自己的长发。她无愧于自己的名字，眉眼深邃，艳丽慵懒，那是一种带着攻击力与毒性的美，一如古人对毒药的雅称——钩吻。
　　“你们几个，放学了怎么还不走，是想要留校吗？”不知名的老师正敲着门框，看向这群还没离开的学生。
　　无笙绽出笑容，回道：“不好意思，就走，就走。”
　　那老师闻言满意地点头，随后开口：“你是叫无笙对吧？我看你爸已经在校门口等你等了很久。”
　　无笙眨了眨眼，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什……什么？
　　沉浸在这个令人无比震惊的消息中，无笙不知道怎么离开的学校。
　　他刚踏出校门，便看见了那夕阳下的挺拔身影，而那人也像是有所察觉，单手插着兜，另一只手手臂微曲，其上搭着深灰色的外套，就这么笑着转身，温柔地看向他。
　　随后便见其迈着长腿朝无笙走来，无比自然的接过那沉重的书包，低声道：“笙宝，怎么了？”
　　无笙看向谢微言，笑容危险，咬牙切齿。
　　“解释一下？我亲爱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副本养父养父养父，伪父子，身份扮演，过关需要！！！


第84章 晚安，第二个月亮
　　谢微言面上的儒雅依旧, 只是眼神却因为无笙方才的称呼而闪过了一丝诡异光亮。
　　“咳……笙宝，我认为咱们还是得暂时按照副本剧情走，毕竟这个本的存活率不过五分之一, 很危险, 真的。”他说着，眼神无比真诚。
　　无笙莞尔, 压低声音回答：“好啊, 我的父亲, 可我觉着……跟着你也蛮危险的，谁知道你要对弱小无辜的我做些什么？你说说, 你在想些什么, 嗯？”
　　一声低笑响起，听他接着说道：“所以你自个儿回去吧，我不要你了。”
　　正在看戏的林梓与轮屿江：wow~~~
　　钩吻则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哟, 同道中人啊。
　　可谢微言是谁？用黎白的话来说那就是皮厚如城墙的无赖, 所以他显然不会被无笙的口是心非给吓退，反而轻轻挠了挠自家宝贝的手心，哄道：“笙宝，我可委屈了。”
　　无笙也是笑笑，“委屈什么？让我看看。”
　　谢微言没有答话, 只是将脑袋靠在那修长白皙的肩颈上蹭着，温柔又缠绵，垂下的眼睫遮挡了太多太多的情绪。
　　好多好多年，可委屈可委屈。
　　见他这副模样, 无笙伸手揉了揉那毛绒绒的头顶, 轻声道：“笨。”
　　笨蛋, 你在害怕什么？
　　我分明可以与你一同分担。
　　少年温润的眸光中掠过锋芒，五指深深插 / 进谢微言深黑的发丝中。
　　哪怕你不肯说，我也总有一天会知道，无论真相如何恐怖，你只能爱我一人。
　　我要你自始至终，灵魂和身体都爱我。
　　最终，无笙还是被谢微言给拐回了家，林梓与轮屿江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欲言又止。
　　最后林梓开口：“你有没有觉得……”
　　轮屿江板着小脸点头，“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钩吻也过来凑了个热闹，“是吧，我也觉得，就像是被美洲狮咬着后脖颈叼回窝里的小白猫。”
　　但她话音刚落，就被两双平淡又漠然的眸子给盯着了。
　　林梓&轮屿江：你说无笙那个笑面阎罗是白猫？？？嘶，好好一姑娘，怎么就瞎了呢。
　　世道艰难，太艰难。
　　可看戏的三人也没能潇洒太久，很快，他们的“家人”也赶了过来，不甚放心地领回自家崽子。钩吻被一位老人家拉着手颤颤巍巍的带离，几分钟后，林梓与轮屿江也被另一位神色凝重的男人给接回了家。
　　两人相视一眼，便猜测在这个副本中，他们可能是兄弟之类的身份。
　　而最早离开的无笙，此刻正坐在副驾驶座上，似笑非笑地看向手腕上缠绕的细小藤蔓。
　　在一切非任务电子器具都被禁用的副本中，还好他们有个轮屿江，他在完成上个副本个人技能升级后，便至少能够保证分头行动时的及时交流。
　　现如今，无笙听着那头的两人冷静干练的确认通讯正常，竟有些开始怀念顾凉的聒噪。
　　只是突然，却见少年忽地偏头，眉眼弯弯，“父亲，这样偷看养子不太合适吧？”
　　谢微言也勾出了笑，回答说：“乖宝，你确定要这样？”
　　无笙状似苦恼，眼中却满是恶劣的笑容。
　　“怎么，怕了？”
　　谢微言闻言挑起了一边的眉，这加上他绕有深意的笑容反而显出一股子痞气，与其身上的西装革履有种相悖离的美感。
　　只是无笙并不在意，他深知如何才能让猎物心甘情愿地往陷阱深处走去，如何让猎物看得见吃不着。
　　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笙嘴角蓄着笑意，将身子调整出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
　　自然是他还没有消气。
　　之前种种加起来，至少一个月谢微言都别想爬上自己的床。
　　窗外的景物不断朝后倒退，他暂且将某混蛋给晾在了一边，开始思索这个副本中的种种不合理。
　　现在的天气并不冷，午间还带着一丝燥热，倒像是...四五月份的时间，而从之前教室黑板上未曾擦干净的板书来看，高三学生……高考……
　　只是，为什么孩子都这个年龄了，还有那么多的家长非得亲自来接，还得看到人才放心？
　　他们衣装正式，一部分人明显是从会议上匆匆赶来。
　　大规模的相同作用，便不可能是内在的个体因素，应是外在环境影响，导致其不得不这样做。
　　所以他们是在惧怕什么？
　　十三年前那老旧肮脏的小巷又浮现在脑中，无笙突然想起那群奔跑而过的学生，还有他们手上的武器。
　　会不会，他们的敌人不是人类？
　　原本流动的景色忽地停滞下来，无笙这时才反应过来，目的地到了。
　　转头看去，便发现谢微言正趴在方向盘上，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无笙轻咳一声，开口：“看什么呢？”
　　谢微言眨眼，语气也绵绵的，“笙宝。”
　　无笙最开始还以为他在叫自己，于是回了一句：“嗯？”
　　可那人却没了下文，车内瞬间一片安静。
　　他方才恍然，这个混不吝是在回答自己最开始的提问。
　　-你在看什么？
　　-自然是看我的笙宝。
　　想明白这点之后，无笙美眸一瞪，可这落在谢微言眼中，就像是被小猫伸出爪子给挠了一下。
　　不疼，可却带来了酥麻的痒。
　　他笑着给自家宝贝解开了安全带，两人同时下了车，关门声一前一后地响起。
　　无笙看着眼前的独栋别墅，内心一瞬间有些五味杂陈。
　　这该不会真是什么不可言说的副本剧情吧？
　　风流成熟且多金的掌权者养父和他那美貌不谙世事的金丝雀养子？
　　无笙的嘴角抽了抽，连忙摇头甩出自己脑中的十八禁场面。
　　只是这个剧本的确可以改一下，最好改成：一朝失足被囚禁小黑屋的养父与他那成功夺权的新王养子？
　　嗯，不错。
　　只是他想着念着，眼角却无意瞥见了邮箱中的报纸。
　　无笙迈步上前，抽出那张已经软塌塌的纸张，只见上面有着的标题醒目——
　　[海市日报，1995年8月20日星期三，第10980号。]
　　这是……十三年前的报纸。
　　谢微言再次靠近，无笙没有再与他打闹的心思，神情略微有些凝重。
　　在这个报纸的角落，有着关于十三年前那场凶杀案的报道，黑白照片使得原本四溢的鲜血不再骇人，其中寥寥的几笔叙述，却表达了凶手没有落网，连同受害人尸体都没有找到的残忍事实。
　　并且……
　　他凝视着末尾语焉不详的句子，这是在说，那位妇人的两个孩子也都失踪了？
　　是失踪，还是被杀害？现在究竟是人，还是变成了副本中的怪物？
　　在十三年前的那场凶杀案中，自己的确看见了其他目击者，却没有刻意地前去剖开，所以那极度矛盾的留言小纸条只是在单纯地搅浑水？
　　不，应该不是，他的直觉告诉他有人在说真话。
　　究竟是谁？
　　谢微言也凑过来细看，随后便见他指着报纸一处说道：“这里，笙宝你看，是不是有问题？”
　　略过一些字句的通篇胡扯，无笙看向谢微言指着的地方。
　　依旧是十三年前的凶杀案照片，在被人特意高度模糊处理的掩盖下，依稀能看见其中裂开了一丝缝隙的橱柜门。
　　他记得，其中还有两个孩子。
　　这时，一阵风忽地吹来，无笙一时不查，这份十几年前的报纸便被卷入高空，一起一落间越过了不少街道，朝着更远处飞去。
　　一时间，只有他们手上沾染的油墨得以证明其存在。
　　无笙见状只是笑笑，同时将手上的污渍擦在某人衣摆上，“还真是奇了怪了。”
　　谢微言附和道：“是啊，有东西在掩盖真相。 ”
　　无笙：“先进去吧。”
　　“嗯，好。”
　　谢微言虚拦着无笙进入房门，自己则稍稍慢上一步，只是在最后关门时，他幽深的眼神似不经意般掠过街角，随后被关上的门扉彻底遮挡。
　　他看见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
　　无笙翘着长腿坐在沙发上，当着谢微言的面拨弄着那株藤蔓新芽，随后，林梓与轮屿江的声音一同传来。
　　轮屿江：“请讲。”
　　林梓：“请说。”
　　两人：“你先。”
　　良久的沉默。
　　无笙：……
　　轮屿江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应该都到家了，之前被前置任务赶得匆忙，我们还没有交换身份和主线任务。”
　　小孩略微停顿了一瞬，随后开口，“谁先说？”
　　一番交流，几人的身份和主线终于明朗起来。
　　轮屿江与林梓的身份和任务都是一致的，身份是“三缄其口的警察”，任务为阻止第二轮月亮伤人。可能这也是他们被一个家长接回去的原因。
　　无笙摩挲着手持，随着自己的身份和任务被再次提起，他难免有些疑惑。
　　自己要使两个月亮和解，轮屿江与林梓要去阻止第二轮月亮伤人，那第一轮月亮呢？
　　谁去救祂？
　　无笙再次开口：“还有一个人的身份我们不知道。”
　　林梓有些无奈，“经过我的计算，她极大可能不会信任我们，我们也很难知道她真实的身份和任务。”
　　无笙闻言舒出一口气，回答道：“没事，这个不重要，但我现在有个很现实的问题。”
　　林梓与轮屿江同时竖起了耳朵。
　　无笙语调轻松：“你俩不是被接回了一家吗？为什么要使用两个通讯频道？”
　　他真的很好奇！
　　林梓&轮屿江：…….
　　而一旁悄悄偷听到谢微言，听见自己笙宝这样提问，也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无笙仰头，幽幽开口：“我亲爱的父亲，在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笙宝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被疯狂占便宜！！！
　　祝所有的小天使新年快乐，辞旧迎新，发财暴富，身体康健，日日开心~~~


第85章 晚安，第二个月亮
　　眼见着无笙的表情危险, 谢微言机智地选择顺着毛捋，乖顺道：“没有，我也好奇, 真的！”
　　另一边的林梓与轮屿江：……很好, 我们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无笙轻飘飘的瞥去一眼, 见谢微言大腿处还有着一圈几不可见的突起, 于是他意味不明地嘀咕了一句：“衬衫夹啊, 看上去有些紧，不太合身。”
　　应该会留下一圈红痕, 只是可惜, 不能在这里把他扒光。
　　谢微言：“嗯？”
　　无笙摇头，“没什么。”
　　他将自己的思维重新拉回正轨，另一边，林梓已经不徐不疾地开始了解答。
　　“其实我和小江虽然在这个副本中是兄弟身份, 但我们的...嗯, 这两个身份的父亲在车上时，突然冒了一句：‘自家兄弟没有隔夜的仇，我看你们现在的相处模式就很不错，小江也终于长大了。’”
　　轮屿江默默点头，但他突然反应过来, 自己肢体动作并不能被另外两人看见，于是只得开口接上林梓的话头，“对，听他说我和林梓同父异母, 平常关系应该不是不好, 而是很差劲。”
　　“所以我俩合计了一下, 为了不被怀疑，还是适当保持距离比较好，然后林梓一回家就跑回房间去了。”
　　这也就是他们为什么要用两个通讯频道的原因，因为他两人压根没有处在同一个空间。
　　一人躲在房间，一个坐在客厅。
　　无笙闻言，略有些遗憾地回上一句：“原来是这样啊。”
　　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有趣的大事，例如在自己不知道的短短一小时内，两个闷葫芦之间就闹别扭了呢 。
　　某人唯恐天下不乱，但转念一想，以这两人的性格也不可能吵起来，反而大概率会凑近脑袋，一字一句地分析事情原委。
　　无笙：想念顾凉。
　　几人聊过之后便挂断了通讯，这次的副本似乎格外平静。
　　是夜。
　　无笙忽地睁开了双眼，盯着窗外摇晃的枝叶投影。
　　【请所有玩家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探索银川福利院，找出12年前巨变的原因。】
　　银川福利院？
　　无笙坐起身子，掀开谢微言搭在自己腰上的手，俯身在人耳边轻声道：“别装了，起来。”
　　谢微言闻言亦是睁开了眼，眸光中哪有半分的混沌？
　　他有些郁闷，自己下午好不容易将人给哄好，才能在夜里占上一半的床铺，可游戏轻飘飘地发布一个任务之后，他们便只能如同提线木偶般前去该去的地方。
　　谢微言：想抱着老婆睡觉有什么错！
　　无笙背对谢微言穿上衣服，优美流畅的肩胛骨瞬间被黑色的唐装所遮盖，又转回身来，一边扣着脖颈处的盘扣一边无声地催促着，其略微抬起下巴，半敛的眼中带着些许锋利，可又偏偏嘴角含笑，整个人处在一种撕裂却又混沌的美感之中。
　　谢微言起身下床，无比自然地偷了个香，随后便换上衣服准备出发。
　　只是在他上车时，无笙却将其拦了下来，说道：“我来，你不知道路。”
　　谢微言一愣，惊觉无笙说得很有道理，随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那自己，真的成为吉祥物了？
　　“走了，乖，回来再面壁思过，我现在又疼不了你，所以别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无笙在驾驶座里探出脑袋，语调戏谑。
　　谢微言抬眼：“那意思是回来就可以？”
　　无笙撑着脑袋，回上一句：“你倒是想得美。”
　　他先按照轮屿江的指引去接人，在看见夜风中站着的那一大一小后，便打着双闪停靠在路边。
　　林梓正在发呆，却突然感觉轮屿江扯了扯自己的衣摆。
　　他有些疑惑的低头，却见小孩儿正一脸严肃的盯着路边停靠的轿车。
　　驾驶座的车窗打开了，他们看不清里头的人影，只能看见一只手搭在车窗上，漫不经心地招着。
　　林梓：我好像知道是谁的恶趣味了。
　　这边的住宅区夜里很安静，马路上几乎看不见人影与车辆，于是林梓两人飞快地横穿大道，钻进了车中。
　　眼看着一切已经准备就绪，无笙却迟迟没有动作。
　　轮屿江：“怎么了？”
　　话语刚落，他也注意到了不对。
　　后视镜中，他们“家”二楼的卧室里灯光大开，隐隐透出了人影。
　　林梓和谢微言坐在车的另一边，右边的后视镜并没有映出那扇窗户，所以他们的反应要稍稍慢上一些。
　　林梓皱眉，开口道：“那是我的房间，我记得很清楚，自己离开的时候不仅关了灯，还锁了门窗。”
　　轮屿江：“也不像是今天下午来接我们的那人，他没有那么高，而且略微有些驼背，脖子前倾.....”
　　而在透出的影子中，它的脊背挺得笔直。
　　所以现在是什么东西在林梓的房间里？
　　灯突然被关上，人影也同时消失不见。
　　一股寒意渐渐蔓延开来，从尾椎骨爬上后脖颈。
　　但这辆车内明显没有一个正常人，无笙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面色不变地朝着银川福利院驶去。
　　真相不在这里。
　　城市的郊外灯光更加稀疏，一眼望去能看见几百公里外山峦连绵的黑影，几人下车后看向那闪烁着零星灯光的建筑，其上巨大的“银川福利院”几字在黑夜里折射出月亮清冷的光辉。
　　可能由于年代久远，所以上面难免存在着不知名的污渍与破碎，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越发诡异，铁质大门被风缓缓吹开，伴随着吱呀的磨人声响。
　　几人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急刹。
　　回头一看，果不其然，这个副本的第四位玩家也到达了现场。只见钩吻扎着一个高马尾，身上也是无比干练的装束，宽腰带勾勒出了细瘦的腰肢，越发显得她身材错落有致。
　　而钩吻看见无笙后，眼神明显一亮，随后开口：“无笙！”
　　无笙则是笑着回答：“嗯，晚上好。”
　　只是钩吻想要凑上前的动作却被谢微言给巧妙地挡了回去，而无笙却像是对此无知无觉，只是带着温和疏离的笑，静静的看着两人。
　　而钩吻眼眸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他们的目光越发具有深意。
　　原来就是他啊，常会长这次可看上了一个硬茬。
　　一出好戏，只是可惜，缺少了观众。
　　苍白之城。
　　在无笙的赌桌下，人们突然掀起一阵惊呼。他们竟然看见了苍白之城的代理行政——常会长！并且看着他那架势，倒像是专门为了这场赌局而来的！
　　如果说在这座城市里，除去所有的神职（即逆位神，神选者和十座）十二人之外，其余的人职之中，也有极其强大的存在。
　　并且，比起神职恒常不变的稳定性来说，人职往往风云辈出，更新迭代的速度极快。
　　也许他们今天被世人所知，可明天就会成为庑河中的无名尸体，最终连同回忆都被那条漆黑的河给一同吞噬干净。
　　而在这场无尽的厮杀中，却有三人一直屹立不倒。
　　其一是代理行政常怀瑾，据说他代行神的意志，一步一息间不知除去了多少人的性命。
　　其二是战队“神明禁行”的队长钩吻，这个女人狡猾又危险，热衷于欣赏各种意义上的好戏，甚至不惜令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其三则是一位低调的老爷子，据说他居住在城市下城区的一角，为了找回曾坠落于庑河中的珍爱之物隐姓埋名几十年，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只是无数闻声而去征讨的人，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们究竟去哪了？还活着吗？
　　嘘，这个提问没有意义。
　　而现在，形形色色的赌徒便看见常怀瑾一步一步地走来，仰头凝视着无笙进入福利院的背影，轻叹道：“小可怜，怎么又进副本了 。”
　　无笙上次出副本后，他自然派了人前去邀请，只是其没有料到无笙压根没有登录苍白之城，反而直接回了现实世界。
　　所以，这位满腹谋算的会长自然是扑了个空。
　　不过没有关系，一个合格的猎手，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他略微抬手，筹码便如同流水一般倾注入赌池。即使这些钱财无法落入玩家的口袋，可常怀瑾相信，他的名字一定会传入无笙的耳中。
　　至于下一步该怎么做，那还得看无笙知晓这件事后的反应了，反正，无论这个黑心的小可怜想要些什么，无论是钱财，地位，修补个人技能还是活命的机会，自己总能给他。
　　作为苍白之城的代理行政，他自然是有这样的底气。
　　在更高处，黎白最终敲定了十座对抗赛的详细赛程，正转身准备交给第二座席（小蘑菇），可在看见少年支着脑袋不住点头的神态时，他的嘴角难以控制地抽了抽，由于实在害怕这人会顺手将这张纸给吃了，于是他强制转头将其交给了第五座席。
　　“这是今年的详细规则，回头记得给其他没来的人提上几句，不要死在规则下……对了，顾凉人呢？”
　　少年摇了摇头，狩衣上的金铃叮当作响，回答说：“不知道，上次你把他踹出去后就没看见人了。”
　　黎白满脸黑线，大脑短暂开机重启后开始自暴自弃：要不和游戏建议一下，别比了，这群人为什么不会被自己给蠢死？！
　　流言不断不说，自己还得天天像是老鹰抓小鸡一样抓人，再加上一个并不省心的队长。
　　论：谁是苍白之城中真正悲惨的打工人？
　　回答：黎白。
　　城市中的风浪初具模型，只要有新的风暴来临，便会掀起前所未有的巨浪。
　　至于风暴在哪？
　　他被神明牢牢握在掌心。
　　副本中。
　　无笙几人已经迈进了福利院的大门，里面植物生长的很是茂盛，但叶片上却积满了灰尘。
　　所幸，前进的小道还十分清晰，它穿过简陋的游乐场，连接着只有零星灯光的主建筑楼。
　　看不出颜色的小球从脚边滚过，木秋千随着微风而轻微摇晃着，但这样的诡异氛围却无法对几人造成任何的恐吓，反而给了谢微言足够的发挥空间。
　　无笙走着走着便感觉某人贴的越来越近，甚至不规矩的捏着他的指尖，也幸亏两人走在最后面，没有被人察觉。
　　他侧过头看去，以眼神询问：做什么？
　　谢微言眸光清澈：这里黑，我怕。
　　无笙缩回手，迈步朝前走去，丝毫不理会某个戏精。
　　他会害怕？
　　……
　　好吧，万一呢。
　　谢微言被落在了最后，如果他有尾巴和耳朵的话，那此刻一定是耸拉着的，甚至还会无意识地抖动几下以表示满腹委屈。
　　但他突然看见无笙将手背在身后，一下，又一下，漫不经心的朝着。于是，原本萎靡的精神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振奋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朝前奔去。
　　无笙：幼稚。
　　跟着小道走到主建筑的大门前，没有了植被的遮挡，他们才发现其上还有着两张封条，大门半米外被拉上了黄黑色的警戒线，其上还贴着一张通报声明，上面写着——
　　[2007年7月15日，星期四。
　　现经海市市领导一致决定，由于银川福利院的种种恶劣违法行为，现正式决定封停该福利院。
　　注：由于其内部房屋年久失修，严禁各位无关人员擅自进入，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没有印章，没有地方署名，只是一张不甚规范的文件通报。
　　无笙迅速浏览完毕，抬手将其掀了下来，逐命丝也在瞬间割裂警戒线。
　　“走吧。”
　　推门而入，几人脚步声几不可闻。
　　福利院的大厅格外空旷，幽深的楼梯通向二楼，但通过方才在外面的观察，他们知道，即使不算住宿楼，这栋主建筑也有着四层楼高。
　　“分开行动，可以吗？”
　　无笙看着大厅左侧的平面示意图，开口询问。
　　林梓和轮屿江同时开口：“没有问题。”
　　钩吻背着手顺走了桌上的一则值班记录，随口说道：“那我呢，你打算怎么安排？”
　　无笙回头，言语温柔：“我探三四楼，林梓你和轮屿江去探索一二楼，你想去哪儿，随意？”
　　钩吻笑道：“那是不错，我就去地下室看看？”
　　无笙不再回答，他扫过桌上明显的一块干净地带，明白这人是拿了什么东西走。有些时候难得并不是副本本身，而是在其上添砖加瓦的玩家，他们因为猜忌而痛恨，甚至相互暗算杀戮，不过这些应该都是游戏乐于看见并且所推崇的。
　　两人朝着楼梯处走去。
　　这时，钩吻却突然开口：“对了，无笙，我还有个问题。”
　　无笙停下脚步，半侧过身回头，“请讲。”
　　赤色的唇勾出一抹弧度，听她说道：“这个游戏只有四位玩家，所以……你身边那个是谁？”
　　无笙抬眸，嘴边的笑容越发刺目，眼中第一次漫上了些许杀意。
　　“他只是一个npc，仅此而已。”
　　随后便缓步朝楼上走去，全然不在意钩吻的反应。
　　钩吻沉默地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等到该散去的人都不见身影之后，便掏出了自己之前顺走的那本值班记录。
　　[银川福利院值班记录。
　　暴力管教并非我们本意，但自从2000年以来，福利院内各种恶劣事件层出不穷，面对这样的异常，我们决定以暴制暴。
　　诚然，这的确是下下策，但敬告外来人，你们只要在这里呆上一个夜晚，便能明白我们在惧怕什么。
　　值班人员排列如下：
　　周一：百目（无论怪物躲在哪里，它都可以将之寻找出来，除非有着其他更加吵闹的声响将它吸引）
　　负责区域：整座主大楼。
　　周二：沐猴（注意你的气味，不要露出与常人有异的行为，除非你想被撕成碎片。）
　　负责区域：整座主大楼。
　　周三……]
　　后面的字迹依然十分模糊，钩吻透着微光一字一句分辨着，可是周三至周六的值班记录实在太过模糊，属实是什么都看不清。
　　她嗤笑一声，骂道：“游戏的这种手段当真是百用不烂。”
　　又经过好一阵的辨认之后，她才堪堪剖出周日的值班记录。
　　[周日：……（总之，请藏好了，别被他发现）
　　负责区域：福利院全域。]
　　周天的值班人员是谁？
　　算了，这里不宜久留。
　　钩吻窈窕的背影逐渐被地下室的黑暗吞没，她没开手电，一是因为她的个人技能让其在黑暗中视物，并且可以看见一些常人所不能见的东西，第二则是在经历那么多副本之后，她清楚地明白，光亮才会吸引一些不怀好意的东西。
　　地下室的光线十分昏暗，逼仄的空间令人有些喘不过气，但就在这里，却似乎有着人生活过的痕迹。
　　凌乱的被褥，连成一片的大通铺，还有极其简陋老旧的洗漱用具，黏在墙角的糖果和糖纸……
　　钩吻扫过地上的这些东西，忽然伸手探去。
　　在满是潮气的枕头下，她翻出了一本《堂吉诃德》，其扉页被人留下了一句话——谁自甘卑贱，开说物自那是卑贱的人。
　　下面似乎还有着什么，却被炭笔粗鲁的划掉了。
　　钩吻只能先放下这本书，转头看向刚才瞟见的墙上照片。
　　出乎意料的，照片很是清晰，上边面容青涩的男孩被另一位高大的男人牵着手，但是那个大人的脸.....她看不清。
　　并非被什么手段给抹消，她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人的脸，眼睛，鼻子，嘴巴分毫不漏，可是看过就是看过了，挪开视线之后，她的脑海中便再没有了画面。
　　无论重复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她不能记住这个人。
　　钩吻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白皙的手指掀下一张照片放进仓库，直觉告诉她这东西总会用得上。
　　而在四楼，无笙和谢微言则是遇见了一些麻烦。
　　两人刚迈上最后一层阶梯，便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无笙示意：这层有东西。
　　谢微言：听声音还有一段距离。
　　无笙点头：走。
　　谢微言率先朝前迈去，而在两人拐入一房间后，楼梯口的墙壁上却晃晃悠悠地飘落了一张单子。
　　[今日值班人员：百目。
　　请注意躲藏。]
　　另一个人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纸张旁边，只见他弯腰将其拾起，随后毫无怜惜地扔进了垃圾桶。
　　[现在不是你的值班时间，请离开。]
　　[我知道，我只是来看看，不会抢你的猎物。]
　　[请离开。]
　　[让我看看，就几分钟，真的，我发誓。]
　　[请离开。]
　　[好了好了别催了，我走，立马就走。这十几年不见还是一个样子，好心提醒，对付那两个人你最好小心一些，别把牙给崩了最后跑回来哇哇大哭，到那时，我可是会一脚把你踹出去的。]
　　[……]
　　[好了，我走了，小百目。]
　　[再见，月亮。]
　　在那少年的影子消失之后，楼梯间突然出现了一团黑雾，里面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物质，但却缓缓睁开了无数只眼，又根据不同的节奏在缓慢地眨着。
　　而后黑雾轰然散去，众多眼睛四散开来，朝着不同的方向飘去。
　　[没有人能够逃离百目的追杀。]
　　而另一边，无笙正在摸索着墙上的雕刻痕迹。
　　这个痕迹虽十分深邃，可是由于时间的长久摧残，其上缺东少西，破坏了原本的字体结构，以至于极难辨认。
　　谢微言则在不远处翻着数沓福利院儿童资料，他们好巧不巧的，第一间就摸进了副院长的办公室。
　　无笙低头看着自己沾染墙灰的指尖，开口：“微言，我知道上面写着什么了。”
　　谢微言闻声抬头，便听其缓缓念道。
　　“在AI被问及‘生命的意义'之后，它用了六年时间输出了一份1.5PB音频文件。然后我们听见一个未知的声音笑了整整六天，然后沉默了24小时，随后，便是长达七年的哭泣。”
　　作者有话要说：
　　耶嘿，剩下的小天使们凌晨3点左右老地方嗷（最好小天使们还是不要熬夜啦，明天早上再来看叭），笙宝和老谢的元旦part，剧情加你们爱的~
　　不能拖，说什么今晚都要肝出来！！！


第86章 晚安，第二个月亮
　　“什么意思？”
　　无笙再次抚摸着墙壁, 一字一句分辨着上面的文字，等其再次开口时，依然低声重复道：“没有错, 字句一模一样。”
　　谢微言手上动作一顿, “那先记下来吧，游戏进程刚刚开始, 不明白也是正常的。”
　　即使他这样说, 无笙却仍旧若有所思。
　　六年的输出了一份文件, 七年的时间哭泣，一共十三年, 银川福利院关停的通报声明发表于2007年, 先前邮箱中的报纸日期是1995年，相距十二年。
　　十二年和十三年的差距，其中相差的一年，似乎发生了不少事情。
　　但就如谢微言所说, 目前为止还有太多的谜团没有解开。
　　无笙略带郁闷的转身, 谢微言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其表情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无笙自然有所察觉，“怎么了？”
　　谢微言垂眸，将手半握着拳从抽屉深处抽出，其间伴随着一丝丝黏腻的水声, 随后他摊开手，其掌心便赫然出现一只遍布血丝的眼球！
　　那黑色的瞳孔还在剧烈地转动着，随后速度逐渐放慢，渐渐地在无笙与谢微言两人身上打转停驻。
　　他们被它盯上了, 空气中逐渐蔓延起一种令人不适的寒凉感。
　　周遭的环境也从来没有这样寂静过。
　　“啪嗒”一声, 潮湿柔软的眼球掉在了地上, 在小幅度的弹跳两下之后，便朝着无笙的脚边滚去。
　　无笙低头看向那不知沾染了多少灰尘的眼球，见其停驻在自己的脚边。
　　淡色的唇抿出一抹弧度，而后少年漫不经心的抬起脚，毫无停顿的踩了上去。
　　极小的尖细叫声传来，他甚至踮脚磨蹭了几下。
　　踩着你了吗？
　　不好意思，我没有看见。
　　谢微言则是继续翻着资料，显然没有因为这突然发生的意外而放慢进程，两人都清楚地明白，那个小东西应该是某个小型boss派出的“侦察兵”，这也意味着他们继续查找线索的时间所剩无几。
　　所以才要抓紧时间。
　　副院长办公室的资料堆积如山，翻阅的声音虽然微小却仍然存在，直到无笙发觉身后的动静忽然消失。
　　他瞬间转身，询问道：“发现什么了？”
　　谢微言：“还记得我们邮箱中那张十三年前的报纸吗？”
　　无笙点头，“它发行于1995年8月20日星期三，编号是第10980号，这个……”
　　他看向谢微言指着的文字。
　　[1995年9月22日  星期一。
　　今日秋分，有员工在外头的院子里发现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
　　这个孩子被送进来的时候，身上全是伤痕，我们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而被抛弃的。
　　没事了，一切都会好的。
　　1995年12月31日  星期日。
　　那个孩子来到银川有一段时间了，却依然没有办法融入福利院的其他孩子们。
　　我与院长好几次都看见他一个人躲在围栏后，可他即使看见我们也会飞快地躲开，他从不开口说话，有老员工说，这孩子这般模样神态，到像是在害怕着什么人或事情。
　　1996年1月15日  星期四。
　　距离新院长的到来已经过了一周时间，那的确是一个很漂亮的男人。（我不知道这样的形容是否得体，可我保证，无论任何人看见他，脑海中都会浮现出同我一样的感慨。）
　　他聪明又温和，强势却又不失分寸，大家都很喜欢他，那孩子也是，我还第一次看见那孩子和谁手牵着手散步。
　　大家都很喜欢他，这点毋庸置疑。]
　　谢微言低声询问：“察觉到哪里不对了吗？”
　　无笙盯着那句“大家都很喜欢他”，感觉有些微妙。
　　他说道：“大家都喜欢他，这样反复强调，显得有些刻意。”
　　就像赌徒不会一直输，玩家不会一直赢，一个人也不可能被所有人喜欢。哪怕是钱，也会有人讨厌它的铜臭味，更不要说一个活生生的存在。
　　评价一边形地压倒，要么是其中有着什么猫腻，要么就是……这位副院长在提醒后来人。
　　外头像是落起了雨，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令人心烦意乱。
　　无笙捻起那份报告，其后每一张小记里都在大肆赞扬着银川福利院的院长，只是其中的赞美之词越看越感觉不对劲，不像是一人真心的赞叹，反倒像是副院长在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监视之后，想尽办法留下的蛛丝马迹。
　　嗯？窗外的雨变大了？
　　无笙感觉有些不对，上前去拉开窗户，双眼一眯，便拉着谢微言夺门而出。
　　只见那本就不甚干净的玻璃上，不知什么时候贴上来了无数的眼球，铺天盖地地聚集着、凝视着屋内的两人。黑色的瞳孔在不断抖动着，透着令人恶寒的光。
　　它们什么时候来的？
　　或许是在第一滴雨水落下时。
　　两人快步行走在四楼的过道上，直到身后再也没有传来那粘腻恶心的声音。
　　事出紧急，又怕惊动这层楼里别的东西，所以他们极力控制着离开时发出的声响。四楼越朝里走光线越暗，所有的窗帘都被有心之人给关得严严实实，现如今无笙与谢微言停留在唯一的一处光亮下，窗外丝丝缕缕的微光渗透进来，勉强能够看清眼前这盆耸拉枯萎的绿植。
　　无笙：“那是什么？”
　　谢微言沉思两秒，而后开口：“笙宝，听说过百目鬼吗？”
　　无笙略有迟疑，“知道的不多，但之前看日本的百妖图谱中似乎有这种妖怪。”
　　“对也不对，”谢微言摇头，“百目鬼存在于日本浮世绘中，同时也存在于西欧传说中。但在日本文化的演义里，百目鬼的百目都是鸟目，也是用来形容当时钱币中间有洞的形状。”
　　“但是我们看见的，是人目。”无笙补上了最后的关键。
　　“对。”谢微言弯着唇角，却忽然止住了话头。
　　寂静的楼道间，有什么东西探寻了过来，像是鲨鱼嗅见了血腥味，无笙甚至能够听见其前行时发出的粘腻声响。
　　这玩意甩不掉！
　　两人对视一眼，继续朝前走去，在看见一处房间后，便一左一右躲进了房门两侧，逐命丝于其内悄无声息的袭击着。
　　果不其然，随着距离的拉近，无笙看见那些眼球缓慢却坚定的朝着他们躲藏的地方蠕动而来。
　　他们屏息等待，但那些眼球却在进门之前忽然四散开来，只剩下极小一部分瞬间涌进了房内。
　　无笙暂时也无从探查这忽然发生的异常，见猎物进入陷阱，便一脚将门给踹合上，随后身影掠过，逐命丝瞬间缠绕上那遍布空中的狰狞眼球，他合拢五指朝后拽去，便有无数黏液淅淅沥沥的落下。
　　谢微言则背着手，单指轻点，空气中便似乎有着波纹涟漪荡漾开来，所过之处只余细碎的尘埃，在无笙暴力的拆卸中低调到毫不起眼。
　　他做得极其隐蔽，哪怕是被屏幕外的众多赌徒盯着，也没有人发现其中微小的变化。
　　谢微言：“笙宝，这样……”
　　无笙轻飘飘的一个眼神横了过来。
　　有人话锋一转：“简直没有一点问题，太合适了，嗯。”
　　无笙朝他走了过来，将手上不小心沾染的脏污全数擦在谢微言胸前的衣物上，笑眯眯地开口：“嘴真甜。”
　　“但光说好听的可没用，它们剩下的一部分去哪了？”他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突然迅速地连接上通讯频道，而后询问道：“林梓，你们那边得注意一下周围环境，我怀疑有东西去找你们了。”
　　传来的声音带着些许喘息，半响后才回答：“它们已经过来了。”
　　无笙：“数量有多少？”
　　“数不清，至少几百。”
　　谢微言搭上无笙的手臂，开口道：“一二楼有没有爆竹，铃铛，或者音响之类可以发出声音的？”
　　那边林梓的声音沉默了半分钟，似乎是在回忆一路上的资源，而后轮屿江接过了话头：“储物室里应该有，我发现这玩意和百目鬼有相似之处，这个东西是不是甩不掉，只能用声音引开它的注意力？”
　　到底是轮屿江，无笙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而后开口：“没有验证过，但按照传说来推断，十之八九。”
　　轮屿江：“好，我知道了”
　　无笙再次出声询问：“等等，一二楼只有你们两人？”
　　轮屿江：“目前我们还没有看见第三人。”
　　“钩吻她一直没有出现？”
　　“对，一直没有看见人。”
　　“知道了，你们小心，怪物和玩家同样。”
　　“嗯。”
　　无笙挂断了通讯，神色有些凝重。
　　突然调转目标的百目鬼，还有一个行踪不明，不知道拿走了什么线索的玩家在捣乱。
　　哎，要是能够一起直接做掉就好了，死人总是最省心的。
　　可他垂眸沉思着，却忽略了身旁眼神幽怨的某人。
　　听其开口拉长音调：“笙宝~”
　　无笙偏头，几缕凌乱的发丝垂落在脸侧，温声应着：“嗯？”
　　“你在问钩吻……”
　　无笙：……
　　谢微言：“好男孩可不能始乱终弃。”
　　作者有话要说：
　　顾凉宝贝真的很让人心疼，他不蠢也不弱的，各位小天使很快就能理解了www。


第87章 晚安，第二个月亮
　　无笙盯向谢微言, 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直到他的目光朝着那淡色的唇上扫去。
　　随后见其撑起身子仰起头，蓄着笑意朝谢微言的唇边贴去, 吻得漫不经心又若即若离, 稍做停留后便再次偏离开来，只有那呼出的炽热气息还能被皮肤所感知, 以此证明他曾亲吻过这个地方。
　　如同美貌又危险的豹子伸爪挠过水面, 而后轻柔又矜娇地舔舐着沾湿的毛发。
　　无笙看见谢微言脖颈上的小东西滑动了一下, 眼中满是笑意，“乖, 我还在生气, 等气消了再来哄你。”
　　他说的自然是某人之前的不告而别，谢微言闻言神情一滞，随后便也乖觉起来，小心翼翼地守在无笙身边。
　　这片空间再次陷入寂静, 所幸那百目暂时没有追来。无笙曲着一只腿靠坐在墙边, 刚才与那些恶心的眼球缠斗时虽然没有受伤，可逐命丝的强度依托着他的精神力，在同时操控大量的丝线后，总会袭来深沉的疲惫感。
　　这次似乎尤为严重。
　　无笙抵制着汹涌的困意，半阖着的眼也黯淡了不少。
　　“笙宝？无笙？”
　　谢微言轻声唤道, 眉间微蹙，他自然发现无笙从结束通话后就有些神色恹恹，起初他还以为这是个人武器过度使用后的正常疲倦，但目前看来明显有些不对劲。
　　是什么东西导致的, 但自己并没有受到影响……
　　清冷的月光透进玻璃倾洒在两人身上, 这是这层楼中为数不多的能够透光的地方。
　　等等……有光透了进来......
　　谢微言转头朝着窗外看去, 盯上了那轮巨大又圆润的玉盘。随后他起身上前，一把拉上了两边厚重的窗帘布。
　　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谢微言坐在无笙身边将他揽入怀中，无奈地开口：“小骗子，算计到我头上了。”
　　在深沉的睡梦中，无笙睁开了双眼，环顾四周却没有一丝光亮，他缓缓站起身来，摩挲着朝前走去。
　　自己对那轮月亮秉持的怀疑，从进入银川福利院主建筑时便已经开始，并且随着探索的不断进行，他心中的疑惑也在不断加深。
　　楼里紧闭的窗户，被严丝合缝拉上的窗帘，这些都是人为因素，所以那些原本居住在此地的人，他们究竟在惧怕着什么？
　　无笙伸手接住一碰月光，一种可怕的猜想逐渐成型。
　　月亮，它是“永不死亡的老妇人”，是“不朽的制造者”和“永恒的创造者”，同时却让这么多人感到了畏惧。
　　他决定自己去深入探查其中的猫腻，看看这狂躁疯癫的幻想究竟能够疯狂到什么程度。
　　至于后续收尾？
　　谢微言会做好的，反正自己也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不是吗？
　　就如同那人也瞒着自己许多事情一样……
　　无笙对此并没有什么负罪感。
　　他在这里行走着，一步一行间似乎还有水声响起，黑暗的空间里忽然睁开了一只眼，无笙猛地抬头看去，随即无数大小不一的眼睛相继出现，一眨不眨的盯向他。
　　无笙：……
　　莫不是……自己阴差阳错地进了百目鬼的老巢？
　　可随后他便感觉手腕被人握住，暗淡的光线中传出少年沙哑的声音。
　　“别出声，跟着我走。”
　　无笙闻言，眨了眨眼，而后答应道：“好啊。”
　　他们行走在布满眼珠的惊悚长廊中，直到前方的少年忽然打开一扇大门，无笙眯眼看去，那扇门与他们之前离开“7301号住宅”时的大门一模一样，一样过于强烈的曝光，一样难以看清真容的引路人。
　　他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无笙，随后抬脚踏入门内。
　　无笙紧随其后。
　　他回到了7301号住宅，这个报纸上的凶杀案现场。可时间却仿佛回溯了不少，桌上的栀子花依旧清香，给这老旧的小屋添上了几分清丽颜色。
　　并且他还发现，房中许多的小物件都发生了微小的变化，不再有之前的杂乱，反而显得更加格外温馨。
　　这时，无笙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孩，它穿着一身雪白的羽绒服，其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此刻正仰着头举着存档点纸牌，眸光不带分毫情绪地望向自己。
　　【请各位玩家注意，本副本第一个存档点已经出现！
　　剩余存档点数目：1/4。】
　　存档点X看向无笙，面无表情地念着台词：“您好，亲爱的玩家。恭喜您，目前无人能与您争夺本次存档点，请问您是否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进行存档呢？”
　　无笙看着存档点那水灵的大眼睛，神情无比温和，却说道：“不了。”
　　X：“恭喜您，存档成……等等，你说什么？”
　　无笙再次开口，一字一句温声回答：“不了。”
　　X的神情有些崩裂，再次开口询问：“你确定？”
　　无笙点头：“确定。”
　　“你知不知道存档点是什么意义？”
　　“当然。”
　　X显然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眼中无数的数据飘过，最终留下了两个大大的问号，呆呆地看向无笙。
　　无笙：噗。
　　好可爱，好委屈，有些想笑，得忍住。
　　只见存档点X眼中顶着两个巨大的问号看向无笙，再次开口：“请您确认，是否要放弃本轮存档？”
　　无笙不改问答，“是的。”
　　小孩手中的存档点纸牌率先碎裂，随后整个人逐渐泯灭成点点飞灰，消散在了无笙眼前。
　　“很.....遗憾....第1……5821号....未....任务...下次......再见。”
　　【玩家无笙，存档失败。】
　　谢微言捏着无笙的手指，时刻注意着他下降的生命值，恍然间听见这么一声，却没有丝毫惊讶的反应。
　　二楼的林梓与轮屿江则在依靠鞭炮声躲避着百目鬼，猛然听见这么一则通报，他们顿住了手中的动作，无声的交流着。
　　林梓有些紧张：出事了？
　　轮屿江摇头：不太像，他可是个大祸害，没那么容易死。
　　闻言，林梓松开了拳头：说得对，我们继续，我看见那个影子了，走。
　　而还在地下室的钩吻则是仰头望去，似乎想要透过层层建筑窥见四楼无笙的动作。
　　存档失败？这可是近几十年来苍白之城中第一次出现这样的通报。
　　回到无笙这边。他静静的看着存档点消失，之后这里的时间便开始再次流动起来，估摸着那位妇人很快也会再次回到这里，那以自己现在的身量来说，要躲在那里才比较合适？
　　卧室？
　　可这样就属于主动放弃了寻找真相的机会，上次躲在窗帘后已经是尽失良机，既没能看见凶手的脸，也不知道尸体被藏去了哪儿。而桌下的林梓两人则由于桌布的遮挡，虽说脚上沾染了飞溅而出的血迹，却也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的线索。
　　他还在思量，但意外却来的如此之快，无笙听见一道沉重的脚步声逐渐接近。
　　这次那人回来的远比上次要早，自己还明晃晃的站在客厅中央！
　　他转身想朝着卧室内走去，却感觉手上再次一沉，一道冰冷柔软的触感传来，随后便被拉住站在了原地。
　　逐命丝蓄势待发，无笙并不能看见抓住自己的存在，只能仔细感受着身旁细微的动静，可当他再次抬手时，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变的几近透明。
　　而在外守着他身体的谢微言，却在看见其生命值猛地跌下1000时眼皮一跳，随即按照口袋中的纸条，乖乖按照他安排好的计划进行。
　　但处在这方空间内的无笙却无法收到有关自己生命值下降的消息，所以他只能估算着时间，以此来尽快发现其中所隐藏的秘密，在损耗过多生命之前，逃离这里。
　　变成如同灵魂体一般的模样后，他看见了一些原本不能见的东西。
　　无笙转头看向拉着自己的“人”，一样几近消散的身形，带着宽大兜帽的斗篷和唯一露出的苍白消瘦的下巴，在察觉自己的视线之后，缓缓转过了头来。
　　于是无笙得以见那毫无血色的唇。
　　若是谢微言在这里，或者无笙曾见过任何一位行走在苍白之城内部的十座人员，便可以轻松认出，这是他们的常见装扮。
　　只可惜，世上无巧不成书。
　　无笙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幽灵”，便移开了视线。
　　门被打开了，两位幽灵并不能被常人所视。
　　如同之前四人所听见的声音，这人的确是一位年纪比较大的妇女，外貌平平却满脸笑纹，看上去很是和善。
　　随后无笙停止了拨动手持。
　　见那妇人进门之后，一边嘀咕着“又忘记了关灯”，一边随手将买回来的菜放在了桌上。然后转身走向门外，在门口与一气质温和的女人点了点头后，手中比划了些什么，便挥手告别离去，大门被之后进来的女人轻轻关上。
　　他们之前的猜想竟然闹了个大乌龙，死的并不是那位中年妇人，而是这位聋哑女人！
　　又是一则没有播报的通知——
　　第二轮月亮预计诞生时间：二零零一年，十二月，冬。
　　作者有话要说：
　　温馨家园改成了7301号住宅了，各位小天使把它理解为十三年前的凶杀案现场就ok。
　　本来是想要反讽的，但怕被戳，又想起了之前玩得那个恐怖游戏“甜蜜的家”，然后后背一阵发凉，索性全部改了www


第88章 晚安，第二个月亮
　　没人留意第二轮月亮的诞生, 就像是没有人在意第一轮月亮的死亡一样，所以他们的消息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
　　或许有人注意到了。
　　无笙状似无意地扫过游戏界面，双手交叠, 重新分析着这场发生在十三年前的凶杀案。
　　凶手应该早于四位玩家进入现场, 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两个孩子分明是在自己家中，却会躲进厨房橱柜的原因。
　　他在房间内搜寻着, 却发现这里的女主人并不在家, 家里的两个孩子也意识到了危险的存在, 迫于其过于强悍的外表，他们只能躲进狭小却隐蔽的橱柜中, 小心翼翼地祈祷不被发现。
　　但那凶手似乎察觉到了异样, 缓慢地朝着厨房摸去，但在其动手之前，却听见有人声从门外传来，于是他暂时藏匿进了厨房。
　　而之后那位中年妇人, 她既懂手语, 又帮助着那位残疾母亲的日常生活，无笙推测其间可能存在某种亲缘关系，但也可能只是周围某个社会救助组织的成员而已，总之，她很快就离开了现场。
　　玩家之前听见的开关门声, 其实并不是有人进出厨房，而是大门开合所发出的声音，其中一人离开，另一人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门只响了一声, 凶手早就藏在了屋内。
　　那气质温和, 容貌清丽的女人最先看见了桌上的饭菜, 而后估摸着晚饭时间，转身拉开了厨房大门。
　　羊入虎口。
　　之前他们听见的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也并非正常烧菜做饭时发出的。无笙静静地看向现场，那其实是一场无声的挣扎。
　　凶手下手很是干脆利落，几乎是一刀毙命，无法发声的女人最后用力地抓向台面，却只将碗筷挪动了些许位置，在更大的声音响起之前，她的双臂便被瞬间砍下，于地上翻滚好几圈后停留在餐桌前，鲜血瞬间溅开。
　　这也就是为什么无笙几人只听见了利器没入血肉的沉闷声响，却没有听见人在受击之后的惨叫与救助。
　　如何能让一个不能发声的人发声？
　　这不能，因其本质就不能。
　　她倒在了狭小的厨房中，偏着头看向橱柜之间的裂缝，眼中的光亮分明在渐渐熄灭，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容。
　　至少，幸好，他们还活着。
　　如果说人们在弥留之际为什么还会留存一抹意识与视力，那可能便是想要再看一眼自己放不下的人，而后他们转身离去，去往很远很远的地方，先一步布置好下一处家园。
　　没事了，请不要忧伤，一切都会过去。
　　她被肢解成一块又一块，变得破碎不堪，再没有了生前的美丽。
　　这是既定事实，十三年前不会有四位玩家闯入，所以他们也绝对不会改变历史。
　　在已逝之人和凶手的眼中，玩家是不存在的。
　　无笙声旁的人突然出声，他的嗓音仍旧沙哑，说道：“无数个夜晚我都在想这么一个问题，如果我找到了母亲，该怎么样才能把她拼起来，入殓师又要用多少针线才能把她缝回原来的模样。”
　　“可是到后来我却突然明白，可能等我找到她之后，其实只会剩下一堆白骨。”
　　无笙闻言沉默几秒后，忽地转头看向他，眸光中含着一丝凌厉，“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支着下巴，“下九流从来不问真名。”
　　语毕，他便再也没有开口，刚才的话语逐渐消沉在单调的空间里，就像是一个人压抑了太久太久之后，在最后维持理智的弦就要绷断时，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口子，而倾诉的念头转瞬即逝，河流瞬间又被堆积而来的泥沙给堵得严严实实。
　　尸块被凶手带走了，只留下一滩血迹，屋内的场面逐渐变成了无笙记忆中的模样。
　　一个缺少了死者尸体的凶杀案现场。
　　但这也是导致他们误解的原因之一，人们总是会相信第一眼所见的东西，即使它们的发展稍有异常，他们也会在脑中自动为其做出辩解和开拓，而后继续相信自己的判断。
　　无笙转了转僵直的脖颈，他用余光扫过身旁那只“幽灵”，随后便重新开始记忆屋内的摆设，直觉告诉他，自己总会再次回来这里。
　　身着红色芭蕾舞裙的石膏少女雕塑，边角有些掉漆的八音盒，被闲置的三阶魔方……
　　都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流行的玩具，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但在看向其中的一样摆设时，无笙的眼神却忽然一顿。
　　那是一副已经被拼好的拼图，无风无浪的蓝黑色海面，无数人鱼正在仰望着陆地，平原一望无际，一座通天之塔贯穿了大地与天空。
　　这分明是上一个副本——《弗拉明戈与人鱼》中的场景！
　　原本寂静的房间中突然响起某种摩擦声，无笙瞬间转头，却见厨房的橱柜门被猛然掀开，两个昏厥的孩子身后萦绕着巨大的投影，在空中迅速凝实后朝他飞奔而来。
　　无笙眼神一厉，丝线幻化为细长的唐刀，侧身躲过一击后便主动迎了上去。
　　而那刀剑与利爪相撞时，竟然发出了兵器碰撞的铮铮之声。
　　无笙抬头看去，见这东西大的只能在房间中佝偻着，当即便改变了战术，不再硬抗，一边打一边周旋。单薄的身子不断从巨大的爪间躲过，看得人冷汗直流，不敢呼吸。
　　位于风暴中心的无笙保持着极致的冷静，手起刀落间甚至在这怪物身上砍出了不少“伤口”，只见黑烟泊泊的从豁口中流出，那怪物的行动也慢上了许多。
　　可长久的消耗战对双方都是一种折磨。无笙紧抿着唇，气息稍稍有些紊乱，握着唐刀的手也略微有些颤抖，即使在这方空间里没有游戏播报提醒生命值，他也知道自己的情况算不得好。
　　得赶快了结它。无笙侧滑到其身后，正打算趁它不备直取后心时，眼前的景物却忽地一散，如溺水的人浮出了水面，他猛然睁开了双眼，意识渐渐回笼。
　　有温热的手臂环在腿弯与颈肩处，其主人虽是在快步行走，却将他抱得很稳，没有受到半分颠簸。
　　无笙又眨了眨眼，黑暗中的建筑逐渐清晰起来，是银川福利院三楼。
　　他从某人的回忆中出来了。
　　无笙叹了口气，随后神情恢复如常，动了动身子示意谢微言将自己放下来。
　　“嘘。”
　　身下的手略微用力，止住了他的挣扎，无笙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脚步的急促，于是扭过头朝后看去。
　　无笙：…….
　　没人管管吗？
　　这都是什么东西？
　　一张硕大的笑脸占据了整个走廊，嘴角拉扯到了完全不正常的角度，露出的数颗牙齿无比尖锐，就这么朝着两人的所在，不断平移靠近。
　　“笙宝，别盯着它。”
　　无笙应了一声，同时轻声问道：“怎么干掉它。”
　　谢微言闻言一愣，随后一声轻笑从喉中溢出，无笙只感觉耳边的胸膛在轻微震动着。
　　“这个干不掉，只能躲。”
　　他说着，十分隐秘地将什么东西塞进了无笙手中，又在其指尖捏了捏。
　　无笙弯起嘴角，十分默契的瞬间将其捏爆。
　　【玩家无笙使用一次性道具：狡兔三窟。
　　请您在地图上选择落地点位。】
　　一阵拉扯感后，两人出现在了一间废弃的杂物室中。无笙回忆着三楼平面图，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是正西方，而这间屋子位于最西北，左后两条逃生通道，即使暴露了位置也可以马上逃离。
　　他从谢微言的怀抱中挣脱，随后捋了捋凌乱的长发，略微抬头望向那人的眸子，眼中附上了一层化不开的柔情，泛着淡粉的眼尾微微弯起一道浅浅的弧度。
　　就在谢微言以为这张唇中会吐露什么蜜语时，只见无笙一伸手，笑意盈盈：“找到了？拿来吧。”
　　谢微言闻言，伸手摸出那张处罚通知，高举过头顶，笑道：“笙宝，要不我们还是走一下程序？用一个...嗯...来换？”
　　无笙双眼一虚，随后撑着双手将谢微言压在身后的桌子上，缓缓靠近。
　　谢微言眼中的笑意渐深，却忽然感觉手中一空，饶是他反应再快也来不及阻止丝线的动作。
　　东西到手后，无笙一把打掉搭在自己腰间的爪子，转身借着微光阅读这则处罚通告。
　　在进银川福利院时，他便注意到了公告栏上的信息，上面有着一条通知——
　　[请特别部门实习生***前往三楼院长室，领取有关**的处罚决定书。]
　　随后他就瞥见了钩吻拿走桌上册子的小动作，自己便也“顺手”将这则通知撕了下来。
　　既然她钩吻都可以耍赖，那自己当然也可以使诈嘛。
　　在游戏副本内，总不过比谁更加无耻，谁更加没有良心，若是要论这两点，他从五岁开始便没有输过。
　　无笙仔细看着手上的处罚通知书，而在他身后，从未想过自家笙宝会使诈的某人，则陷入了沉思。
　　谢微言一会儿想，这小坏蛋尽会说些甜言蜜语，给人撩完就跑完全不负责，简直是太过分了，必须用两个...嗯嗯...才能哄好，一会儿谢微言又自己给他圆上，笙宝的确心心念念都是我，只是我上次惹他生气了，他平时说话才没有那么多心眼呢……
　　自家笙宝是多么单纯善良的存在啊！
　　于是谢微言又屁颠颠地凑了上去，两人迅速浏览着处罚书，脸色却同时添上了几分凝重。
　　作者有话要说：
　　“嗯”是亲亲，“嗯嗯”是一些会被审核和谐的东西，溜走ing


第89章 晚安，第二个月亮
　　[处罚通知：针对“圆月计划”特别部门实习生澜儒的处罚决定。
　　2002年12月11日, 特别项目“圆月计划”后勤保障部实习澜儒，伪造并盗用院长办公室保密资料，对银川福利院孩童言语怪异, 擅自放走院内孩子**, 并屡次试图向外传递信息，严重违反最初于本院签署的保密协定。
　　现根据《银川福利院员工守则（1996.1.10修订版）》规定, 作出如下处罚：
　　违规人姓名：澜儒。
　　入职时间：三年零四个月整。
　　违规条款：《银川福利院员工守则（1996.1.10修订版）》, 有关“圆月计划”及其附属。
　　处罚决定：“永恒缄默”。
　　另：即刻执行。（字迹缭乱的手写）
　　下发处罚人员（执行员以及判决员）：***, **。
　　2002.12.31]
　　其末尾还有因为时间原因早已看不甚清楚的公章，无笙摩挲着其上的褶皱, 这则通告被机印出来后, 执行人员发现了其中缺少的地方，于是手动在后面补上了一句“即刻执行”。
　　但他看着看着，怎么总觉得这个字迹…….有点熟悉？
　　谢微言的眸子在那行字迹上停顿着，而后被其不动声色地挪开, 开口道：“这个员工守则是被修改过的, 1996.1.10修订版……我们之前在副院长办公室看过有关记录，上面写着：1995年12月31日，星期日，新院长已经来了一周。”
　　“所以，”无笙随手将处罚单递给谢微言, 再次说道，“在新院长来到银川福利院不久后，他就修改了员工守则，并且发动了‘圆月计划’。至于这个计划, 我们目前只知道它的项目名。”
　　他顿了顿, 又补上一句。
　　“但这个名字, 给我的感觉却不太好。”
　　就像是暗处的恶狗，洞穴里倒挂的蝙蝠，无笙看着上面那手写字体与“圆月计划”，感到胸口有些沉闷，难言的悲伤忽然涌上心头，挥之不去。
　　谢微言按向无笙肩膀，悄无声息地安抚着，热源从手心透过衣装，捂热了那一小片皮肤。
　　无笙并未回头，只是同样伸手覆盖上那只宽厚有力的手。他不需要谢微言把自己当成金丝雀一样时时抱在怀中安抚，当然，谢微言也不会这样做。
　　他们都不是由糖霜做成的，不会在骤雨中化为残渣，也不会轰然一声倒下。
　　无笙闭目，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而后开口：“无论《员工守则》还是‘圆月计划’，这些都不是短短两天时间就可以拟定完善的。所以比起那位新院长是来到这里后临时起意，我更怀疑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施行。”
　　“他选择了这里，作为圆月计划的实行地点。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无笙转过身，这里的空间狭小，空气中也总是带着灰尘气息，他皱眉开口：“位置偏远，人口稀少，缺乏相关法律部门管理监督.....”
　　他想起了方才陷入的回忆世界，自己在福利院四楼被重新拉入凶杀案现场，这是不是说明，当初那两个孩子中，至少有一位被送进了银川福利院？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们现在并不清楚。
　　可那位新来的校长似乎对其中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享受着其中的混乱，并且不断地推波助澜。
　　窗外突然打起了闷雷，在滚滚雷声之下，却有两声枪响惊飞了鸟雀。
　　无笙忽地偏头朝门外望去，这声音……要么是林梓或者轮屿江使用了道具，要么就是……钩吻！
　　枪声响后，门外重新回归寂静，雷声仍旧没有消停的意思，无笙见状开口：“走，下楼，去找林梓他们。”
　　如果当真是钩吻动的手……
　　通讯频道中传来了轮屿江的声音，“无笙，二楼最北边的走廊楼梯口。林梓左肩中弹，钩吻开的枪，我们在楼梯口等你，会合之后立马离开。”
　　无笙脚步一顿，接上了后面的话，“知道了。”
　　那也没事，只要她能够承担后果。
　　做了坏事就要接受惩罚，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不是吗？
　　他从来不相信苍天饶过谁，善恶终有报；他只信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做的事情得清算清楚才行。
　　轮屿江的声音再次传来，“对了，二楼还有很多眼睛，你们小心别撞上。”
　　无笙应答着，下楼时手中的丝线瞬间贯穿了一个落单的眼珠，一击毙命后又被其迅速收回。
　　等他们从三楼杂物室赶到二楼楼梯口时，还没瞧见人，却先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玩家轮屿江解除道具——薛定谔的箱子。
　　玩家林梓，玩家轮屿江成功破除隐身形态。】
　　而后无笙二人就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林梓，以及用小小的身子勉强给他支撑着的轮屿江。
　　无笙凑上前去看了一眼伤口，说道：“立式 / 双管 / 猎//枪，万幸她没用散弹，否则你免不了被轰掉半边身子。”
　　他又幽幽的看向轮屿江。
　　“不然你也要被散发出来的小弹丸给击中，到时候就不是白白嫩嫩的小江了。”
　　轮屿江：……
　　无笙拍了拍手，看向乖乖捧着苹果，一口一口啃着的林梓，说道：“能走吗，我们先离开这里，有什么之后再说。”
　　见林梓点了点头，他便走上去将其给扶了起来，期间伴随着因为疼痛而发出的抽气声。
　　林梓：“根据计算...我...”
　　无笙打断了他的话：“先休息会儿，你家朝朔引战去了？”
　　林梓：“嗯，那眼球实在是太多了，不引开我们根本没法进行下一步计划。”
　　他借着无笙的力朝门外走去，那怪物正在被朝朔溜着弯，一时间无笙并不觉得它会找过来，但此刻他却担心着另一个危险的靠近。
　　在走到银川福利院的一楼大厅时，他的担心成真了。
　　无笙目光平静地看向堵在大门口的钩吻，月光将只堪堪照在她脚跟后两寸的土地上，而那只老式 / 猎//枪则被抗在了肩上。
　　许是听见了声响，见她转头抬眸，挥手打着招呼。
　　尽管其隐藏的很好，无笙却仍然察觉出那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觊觎已久的猎物自己送上了门。
　　双方沉默了一瞬，而后钩吻率先开口，“当时听见存档失败，还以为你就算不缺只胳膊少条腿，至少也得丢掉半条命才对，没想到再次见面，还是这么活蹦乱跳的。”
　　“啧，说实话，有些扫兴。”
　　闻言，无笙略微垂眸，将林梓挪给轮屿江扶着，如好好先生般温声答道：“承蒙厚爱，如果你想听听游戏的死亡播报，我倒是可以送你去亲身感受感受。”
　　钩吻仍旧面色和善，“别这么大敌意嘛，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也没想到你那么快就能与他们两人会和。”
　　说着她便收起了枪，毫不尴尬地靠在门框上，补上了后半句话，“你放心，下次我一定赶在他们身边没人时动手，免得你被溅上一身血。先不论我会不会心疼，主要是怕常会长回去一枪崩了我。”
　　“我可告诉你，常会长的枪法可要比我好上许多。当然，我说的不仅仅是校场上的‘枪法’，至于其他的，恐怕还得你亲身去体会体会才知道。”
　　钩吻说的暧昧，眼中除却冰冷的防备，便只剩下了残忍的嬉闹。
　　只是听其话音刚落，一把匕首便从她耳边飞速擦过，冰冷的寒光不仅削下了几缕耳发，还在其白皙的脸颊上划出一道口子。由于那匕首的速度过快，刀刃又实在锋利，所以时间掠过好几秒后，疼痛才缓缓被其感知。
　　钩吻眉眼一厉，瞬间回头看去。
　　见那匕首将一只颜色艳丽的蝴蝶给牢牢钉在了墙上，那对合拢的鳞翅无力的颤动着，最后缓缓耷拉下来。
　　谢微言睁眼说着瞎话，“不好意思，误伤。”
　　甚至连句虚伪的抱歉都没有，见他瞥过钩吻，眼中满是淡漠。
　　常会长？常怀瑾？他盯上了笙宝？
　　真是有意思。
　　无笙扯了扯谢微言的衣袖，其身上不经意散出的锋芒便瞬间散去，顿时柔声开口：“怎么了，嗯？”
　　只是两个词语，谢微言眉目一舒，轻声道：“真狠啊笙宝。”
　　无笙嘴角蓄着笑意，这可不叫狠，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罢了。有些时候算计副本中的人，其实也与算计这副本中的怪物没有什么两样。
　　这时，朝朔也赶了回来，他浑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好几处擦伤，只笔直的朝林梓走去。
　　轮屿江默默拨开林梓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走到一边眼观鼻鼻观心。
　　而一旁的钩吻则是伸手抹去自己脸上的血痕，抬头看向这一屋子人，神色夸张的叹了口气，“不要这么敌视嘛，我说了，我只是帮人办事。”
　　她扯出一抹笑容，突然朝后倒去，无数只白鸽振翅而飞，也带走了她的声音。
　　倒是聪明。
　　无笙若有所思的望着白鸽没入天际，随即转身瞅着林梓和轮屿江，勾着唇角，开口说道：“要不猜猜，是谁在买你们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谢微言（掏出小本子）：常怀瑾是吧？你小子今晚睡觉最好两只眼睛轮流站岗。


第90章 晚安，第二个月亮
　　“她应该用的高级道具, 落脚点暂时推不出来，我个人武器等级太低了。”林梓同样看向那群隐匿在夜空中的白鸽，缓缓开口。
　　伊甸园的苹果正在发挥功效, 即使生命值不能被回溯, 但其肩上的伤口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血肉生长愈合的酥痒感不断传来, 林梓皱着眉, 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要伸手去挠它。
　　只是他刚抬起手来, 还没来得及靠近肩膀，就被另一只手给牢牢抓住, 五指不由分说地插 / 了进去, 无声制止着他的动作。
　　林梓有些诧异，虽然不明白朝朔为什么看上去很生气，但他却本能的安抚道：“好啦，乖啊。”
　　这样说应该没有问题吧？毕竟自己每次听见无笙这样哄他身边人时, 那人无论怎么闹别扭, 都会因为这句话偃旗息鼓。
　　无笙收回视线，淡淡的朝着林梓二人看去，他安抚道：“没事，钩吻明显不是只进过几个副本的玩家，追上她的脚步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她总会再出现的, 不急。
　　“对了，”无笙唇边的笑意在看见两人交握的手时，变得更加具有深意，“我可不是只用两句话来哄, 治标不治本, 还得这样......”
　　他说着, 并指在唇上一沾，随后反手贴在了谢微言的唇上。
　　林梓见状面色无异，耳垂却慢慢红了个彻底，并且某只实验体还在他耳边低语：“博士，要不我们试试？”
　　无笙见林梓似乎说了些什么，随后朝朔的眼中瞬间闪过了亮光，貌似纯良的眼神深处藏着野兽般疯狂的占有欲。
　　他不由的咂舌：“林梓估计要被玩得团团转啊，嘶，当初怎么找了这么一个单纯的？”
　　谢微言站在无笙身边，为他挡去夜里寒凉的风，同时悄悄摸摸地想要牵上那自己一直惦记着的小手。
　　可无笙却偏头看了他一眼，随后一巴掌拍开了某人偷摸伸来的手，迈步穿越银川福利院的破旧游戏场朝外走去。
　　轮屿江最先跟上，脸上依然十分平静，轻飘飘的从谢微言身边掠过。
　　朝朔的身影也在逐渐变淡消失，林梓低头看着自己握空的手，脸上露出些许茫然，随后便默默计算着朝朔下一次能够出来的时间。
　　............
　　四人坐回车上，无笙一时间却没有直接开车回城区的打算，他透过车窗望向不远处的银川福利院，那栋巨大的建筑如同埋藏在阴影中的恶兽，大张着嘴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啧，还是不要这么说的好，毕竟自己几人肯定还要回去的。
　　他甩着手持，转过头去看着后座的林梓与轮屿江，询问：“你们家门禁严吗？”
　　“严。”
　　“不严。”
　　两人对视一眼：……
　　“不知道，但一晚上不回去恐怕也会出问题。”
　　无笙点头，眉眼一弯，“既然这样，那就说完再走，先聊聊，你们看见了什么？钩吻那家伙又是怎么找到你们的？”
　　林梓点了点头，随后缓缓讲述着今晚的离奇事件，他说的很慢，时不时还会停顿下来思考一会儿。
　　无笙察觉出了不对，“所以最开始一二楼并没有出现百目的踪迹？”
　　林梓：“对，那个怪物是突然赶来的，时间的话......”
　　他与轮屿江对视了一眼，在双方眼中看见了同样的笃定之后才再次开口：“是一张画，我们在看见那张画后不久，那些恶心的眼球就追了过来。”
　　无笙：“画？画的是什么？”
　　林梓再次停顿，沉默许久后才开口：“一个女人，一盘棋，还有一个怪物，其他的......奇怪，我感觉很多东西都说不出来，真的很奇怪。”
　　轮屿江也点头，“对，似乎是那幅画不想让我们开口，但我对它的记忆目前还是很清晰的，等等……”小孩突然看向无笙，眼神无比明亮。
　　无笙连忙摆手：“你别这样看着我啊，我可是会害怕的。”
　　轮屿江：……那可真是一大奇观。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那个种子可以操控人的身体和意志，像是上个副本中你对顾凉的威胁；并且修复和掠夺灵魂，像是上上个副本末尾，你偷出了三号实验体朝朔。那么你能否通过这种方式，比如说操控我，然后让我不断回忆刚才的经历，从而通过我的眼睛去看清那幅画？”
　　无笙深深地看了轮屿江一眼，摆手笑道：“你倒是大胆，就不怕我趁着这个机会，把你无声无息地控制了？”
　　轮屿江目光平静的盯着无笙，无言的反问：你似乎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又似乎觉得我们认为你是个好人？
　　某人一双潋滟的桃花眸中瞬间露出了伤心的神情。
　　小孩儿摆了摆手，“我再说得透彻一点，既然你决定要去公测赛，那我们就得将所有队员的个人技能挖掘出最大地发挥价值，并且不断训练，相互配合，培养默契。哪怕比赛期间一名队友被击杀，另一人也能迅速补上位置，接手工作，这是整个团队的配合。”
　　“公测赛，这个比赛在曾经刚开始举办的时候，往往都是强者抱团，屠杀弱者。一个团队里有多少位实力强劲的玩家，那么这个团队就有多大获胜的可能，这是纯粹的实力接力，一个坚持不住了就换下一个，没有丝毫战术可言。可这样的对决造成的伤亡往往难以估计，不同于内测时期一个副本普遍只有4-5人的局面，那时的千人，或者万人公测赛被形象地称为——血色战场。”
　　“但后来，随着赛制的不断成熟，这种场面就发生了改变。黎白，这人你们听说过吧？公测赛一支神秘战队中的神级辅助，他最先将团队配合与运营运用在了比赛中，改变了纯靠武力的血色公测。在此之后，越来越多拥有个人特色武器和强力控制技能的玩家被他们战队招收。”
　　“在他封神的那场千人大逃杀中，死亡率极低，甚至小于3%。”
　　最后一句话轮屿江说的几乎不可闻。
　　无笙若有所思，驾驶座上的谢微言嘴角却勾出了一抹笑意。
　　轮屿江仍旧冷静，就像是一台永远不会运营过载的机器，他再次开口：“相关对局资料你可以去问林梓，他整理数据的速度堪称恐怖。”
　　无笙低笑着，感叹道：“哎呀，真是被我挖到宝了。”
　　轮屿江：别给我说你之前没有过这种想法，这种每次都要别人提出来、然后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恶趣味到底是怎么来的！
　　要不趁着自己还没被这个骗子骗得太深，早些溜走比较好？
　　无笙的声音幽幽传来，“小江~~你准备好了吗？”
　　轮屿江抬头，见那人似乎看穿了自己的想法，于是他在经过0.01秒钟的心虚之后，点了点头。
　　锋利的丝线在小孩白嫩的皮肤上划出一道口子，种子被无笙从伤口中塞了进去，在皮下小小的鼓起一团。
　　这种子的效果虽然离谱，但每次都要他亲手“种”进去才行，很麻烦，限制也很大。所以无笙一般情况下都会使用更加直接（暴力）的方法来解决敌人。
　　无笙（摊手）：直接削掉脑袋难道不比费尽心思操控来的更方便？小脑袋瓜里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呢？
　　轮屿江低头观察着自己的手臂，他能感受到那颗种子在他的血液中迅速地生根发芽，伴随着它的生长，另一股浩瀚的意志力陡然袭来。
　　披着温柔羊皮的恶狼在有礼貌地敲着房门。
　　两人都半阖着眼眸。
　　轮屿江本就没有抵抗他的控制，所以无笙很快就翻到了那段回忆。
　　嗯……视线虽然有些矮，但看久了勉强可以适应，身边牵着自己的这人是……哦，林梓啊。
　　无笙看见两人先是在一楼仔细探查着，由于办公室大多位于三四楼，所以一二楼除去大门口的公告栏之外，其实并没有太多文字资料可供翻阅。
　　在迈过一间间紧缩的房门之后，朝朔却突然拉住了林梓，偏头示意两人跟着他。
　　[图画室（1L）
　　1：禁止高声喧哗。
　　2：禁止嬉笑打闹。
　　3：禁止触碰颜料。
　　4：禁止掀开画布。
　　注：上述规则即日生效，如若违反上述任一规则，当日值班人员则会迅速赶来实施惩戒。
　　另：相关惩罚力度依照事件恶劣程度酌情增减，详情请参考《银川福利院院规（1996.1.10修订版）》
　　银川福利院院长亲情提示：过分旺盛的好奇心，往往会害死猫。]
　　在轮屿江的视线中，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这张简陋告示牌的异常，站在原地盯着看了好一会。
　　无笙：又是1996.1.10修订版，那个新院长整天闲的？
　　随后，两人便跟着朝朔走进图画室，画室中蔓延着一股并不好闻的过期颜料味道。轮屿江不住地抬头观察着，无笙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这小孩在和自己初次见面时，是以一句“麻烦你们先低头，谢谢”开场。
　　因为一直仰头是真的......很累。
　　朝朔似乎并不在意图画室最外面的警示，他带着林梓和轮屿江走向画室东南角，掀开了那墙上覆盖面积最大的一方画布，纯黑的遮挡落下之后，里面被隐藏的瑰丽画面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无笙扫过去第一眼：玉烟杆，高盘发，深红曳地长袍，真的好骚包。
　　无笙扫过去第二眼：这人怎么长的和我这张帅脸有些......相似？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很多对抗比赛都是由小江说的这样过来的。


第91章 晚安，第二个月亮
　　诡谲的屏风前摆放着被炉, 其上又置一棋局，双方相对而坐。其中一人单手把玩着玉烟枪，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 寥寥烟雾从口中吐出, 画面瑰丽又惑人。
　　而另一方的执棋者并非人类，它身形高大, 共有六臂, 一手手肘支在膝盖, 一手手掌轻放于桌面，一手扇着扇, 一手端着酒, 一手执着面具遮挡真容，最后一手遥遥伸出，就要将一颗棋子放在经纬分明的棋盘上。
　　这幅画画得精细，甚至可以看清上头分明的黑白棋子。无笙细细端详着那人的脸, 眼中满是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都不能说是相似了,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唯一的区别便是画中人的头发要比他长上许多，哪怕是高盘着发，却仍有一缕漏网之鱼垂曳及地，在华丽的深红长袍上铺散开来。
　　无笙借轮屿江的眼睛观察着，他甚至能在某一个瞬间与这孩子共感, 察觉到他深深的困惑。毕竟人们总说画面是情绪与氛围的无声表达，那现在这幅画，怎么看都不像在表达“他”是个好人。
　　轮屿江近乎自欺般挪开了视线，他观察着这间画室, 发现其他的画上虽然也盖着画布, 可它们要么被掀开了一角, 要么只被堪堪覆盖一半，总之，它们的遮盖更像在欲盖弥彰，是为了掩饰最深处的珍宝、让它不那么突兀的伪装。
　　极度安静的空间中，传来了林梓压低的声音。
　　“我觉得，门口那张告示……它似乎不是写给几年前银川福利院的那些员工和儿童的。”
　　朝朔的耳朵动了动，此刻他也注意到了某种东西逐渐靠近的细微声响。
　　轮屿江则没有丝毫起伏地补上了后半句：“那则通告不是写给他们的，那就是写给我们的。所以准备跑吧，‘值班人员’要来了。”
　　无笙：噗。
　　这孩子是怎么能把这么恐怖吓人的事情，用如此平淡的叙述口吻给讲出来的？
　　如此看来，当时百目鬼突然离开的原因，竟然是林梓他们违反了规则，从而吸引了怪物的仇恨值，成为了首要猎杀目标。
　　林梓也同意轮屿江的判断，“的确，我们走吧……嗯？怎么那么多？”
　　他抬手摘下金丝眼镜，熟练地擦拭着镜片，窗外滢滢月光映在他的侧脸上，给那双淡色的眼睛添上了几分朦胧。
　　此时轮屿江已经打开了后门，伸出脑袋左后观察，询问：“什么那么多？怪物？从哪边来的？”
　　林梓重新戴上眼镜，确认不是自己的问题，眉头蹙得更紧了，“右边来的，我们朝左走。”
　　轮屿江点头，走时最后回望一眼，却见画卷中那鬼怪的脑袋缓缓掉落，面具上沾满血迹，酒液倾洒，角落的黄色符纸肮脏又破旧，整个画面都被一层淡淡的血色笼罩着。
　　而另一个主人公，早就不见了踪迹。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停顿几秒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先走，其他的回去再说。”
　　林梓：“嗯。”
　　朝朔作为其中的顶尖战斗力，此刻走在了最前方。而无笙则在从另一个角度观察着这座福利院一楼的模样，可惜终究是借用的别人的视线，所以有些他感兴趣的东西到底没有来得及细细钻研。
　　无声的追逐中，三人不会在一个地方久待，几乎每次稍有停顿后便会再次开始出发绕圈，可那股子粘腻蠕动的怪异声响却始终没有消失，哪怕稍有减弱，也会趁着他们休息时急速逼近。
　　林梓毕竟是长年泡在实验室的人，在这场体力拉锯赛中最先败下阵来。他靠着墙平息着呼吸，在习惯性使用个人武器探测之后，说出了令人心中一沉的结论：“没有甩开，它还在跟着我们。”
　　他们在这场追逐中换了许多地方，隐蔽之处也不在少数，但这样频繁地躲避都没能甩掉吗？
　　轮屿江盯着地面，一个想法忽然从脑中飘过。
　　无笙：别...别一直盯着地上，太近了，有一点点晕。
　　这次林梓与轮屿江相视一眼，两个高智商天才同时开口：“无论我们躲到哪里，这东西都会找到我们。”
　　此时，无笙原本的通讯也打了过来，经过一番交流讨论后，他们更加笃定了方才的推论。
　　“走，储物室。”
　　在储物室中，他们倒是找到了不少可以发出声音的玩具，当然，还有模样单一被统一管理的小型鞭炮。三人几乎将一切可以发出声响又方便携带的东西，都揣进了玩家仓库。
　　再一次的开始溜鬼，他们要将这些可以发声的东西丢在不同的地方，当然，其中难免的惊险。
　　就在他们还没有放下第一个玩具时，百目鬼便已经顺着自己的视线追了过来，林梓回头便看见了翻涌在浓密黑雾中的众多眼球，顿时别过了脸，低声道：“追过来了，快走。”
　　无笙瞧着轮屿江将各种发声的小玩意边跑边藏，几人最终也是与百目鬼主体拉开了距离。
　　在朝朔打开最后一扇目标房门时，却忽然与三只单独行动的眼睛撞了个正着。
　　朝朔：……
　　随后他猛地关上房门，带着两人瞬间转向，同时询问：“都放得差不多了？”
　　轮屿江也是回答：“嗯。”
　　漆黑的楼道里，不时有着细微的声响传出，童谣与音乐一同响起，这些声音远比玩家本身闹出的动静更大，也更能吸引怪物的视线。
　　他们松了一口气。
　　随后朝朔就看见林梓捧着一堆鞭炮朝他眨了眨眼。
　　不同于各种儿童玩具可以定时并长时间稳定地发出声音，这种东西往往具有更多的不确定性，所以需要一个人亲自去操作。
　　林梓偏还一本正经地交代：“点燃就跑，跑得越快越好，要是撑不住就直接回种子里来，我带着你跑。”
　　朝朔似乎有些无奈，他接过林梓手中的东西，同时开口，“这时候难道不是应该说什么‘我相信你’，‘老公最厉害了，等回来之后奖励一个亲亲’之类的吗？怎么一开口就教我怎么跑，嗯？”
　　林梓：“理性判断，任何一件事都不可能有100%的胜率，奇迹不知道会降临在哪一边，总之...呜！”
　　那张总是吐露薄情话语的唇被实验体给不算轻柔地吻上，林梓呼吸一滞，所幸朝朔还保持着理智，将即将倾泻的浓重占有欲给咽了回去。
　　他委屈巴巴地开口：“博士，你不疼我。”
　　林梓叹气：“我哪里……”
　　他又说道：“你看无笙是怎么天天对他身边那人上下其手的！”
　　突然被@的无笙：？？？
　　我很有理由怀疑小江是来告状的。
　　总之，朝朔最后还是掐着时间点离开了，他要赶在怪物破坏掉所有玩具之前，尽可能地吸引它的注意力。
　　一时间，楼梯口只剩下林梓与轮屿江两人。
　　哦，当然，或许是三人。
　　钩吻的身影逐渐从黑暗中显现，脸上的一抹笑容如同淬了毒的蝎尾，她盯着两人，就像是在看两个行走的赏金钱袋。
　　“很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但眼下我有个更加不好意思的请求。”
　　她的武器逐渐在其手中显露雏形，黝黑的枪管令人望之生寒，“有人花钱买你们的命，所以，劳请二位交出来。”
　　钩吻握住武器，眼中渐渐漫出了浓稠的杀意，林梓顿感不妙，他瞬间抱起了轮屿江朝后奔去，同时扔出了道具。
　　【玩家林梓使用道具：俄罗斯套娃（我们是最佳组合！）。】
　　白烟与彩带忽地炸开，数个林梓出现在钩吻眼前，在烟雾还未散去时，便分别朝着不同方向奔去。
　　本是胜负逐渐模糊的局面，却见钩吻收敛了周身的懒散，微挑的眼朝各个“林梓”身上扫去，嘴里嘀咕着“障碍移动靶”，手中上膛瞄准的动作却丝毫不显含糊。
　　她的攻击速度远远超出了林梓的预料，众多套娃伴随着轻微的玻璃破碎声而消失，但两人却没有听见枪声。
　　轮屿江趴在林梓肩膀上朝后望去，“她这把枪似乎不打中目标，就不会发出声音...小心！”
　　这是无笙第一次听见轮屿江声音中带着如此浓重的惊恐，带着一种惧怕再次失去的、深深的恐惧。
　　在他的视线中，自然可以看见钩吻无比标准的持枪姿势，和那直指向林梓胸口的瞄准枪 / 口。
　　林梓也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异动，在最后的时刻强行让自己朝左扑去，拼尽全力让那颗子弹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致命处。
　　枪声瞬间响起，无笙也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
　　“真是可惜，到手的钱就这样飞了。”
　　回到熟悉的车内，他的视线残余还停留在钩吻最终那句话的唇形中。
　　半响后，无笙终于幽幽开口：“你们这……挺别致。”
　　他又想起林梓和轮屿江两人一脸严肃地抱着这种可可爱爱的玩具，笑意更浓，接上一句。
　　“不是童心未泯，就是惊心动魄的。”
　　轮屿江：……
　　“谢谢，所以你看清楚那张画了吗？可以再仔细想想。对了，我这里还有个东西，有关画中怪物的来历。”
　　一张皱皱巴巴的符纸被轮屿江摸出来，放在了无笙的手中。
　　“你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第92章 晚安，第二个月亮
　　无笙接过那张符纸, 嘴角的笑容意味不明，“这你是从哪儿摸到的？”
　　轮屿江闻言，眸光有些暗淡, “这是阿西莉亚姐姐很久之前给我的, 她说这种符咒可以回应愿望，甚至请来天上的神仙。”
　　然而在看见无笙的表情后, 轮屿江黑了脸, “闭嘴, 我没信，也没有求过神, 别这样看着我。”
　　无笙眨眼, 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总之听他开口：“好，没信，没有, 不看。”
　　他虽是答应着, 手上却没松开那张皱皱绵绵的纸，反而在不断地摩挲着，眼神也没有从上面挪开。
　　请神请神，请的是哪位神，又是谁在请神？
　　这个福利院, 看来与十三年前的那两个孩子关系匪浅。
　　轮屿江见无笙这副模样，低声道：“这个东西就先放在你那儿，没有什么其他的……算了。”
　　他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无笙闻言没有抬头，关于那张画, 关于那个神, 他自己又如何不想知道为什么。可现在, 一是不可能查到所有的真相，二是主动查询或许会引起祂的注意，从而招来杀身之祸。
　　虽然无笙从来没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但他不想谢微言受到一丁点儿伤害。
　　所以暂时缓一缓吧，让我再变强一些。
　　无笙无比自然的将符纸收进口袋，他们现在得赶回城市，因为几人明天还要去上课。
　　将林梓两人送回家后，无笙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他转头看向谢微言，“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们出发的时候似乎看见林梓房间内有个影子？”
　　谢微言点头，“没事，那个东西伤害不了他们，最多就是吓吓人。”
　　无笙收回视线，心道也是，自己也没从那东西身上察觉到杀意，林梓他们要是在这玩意儿身上栽了跟头，那他只能保证自己不笑出声来。
　　见自家笙宝完全信任自己的结论，谢微言戏虐道：“笙宝，你就不怕我是胡诌的？”
　　无笙：“哦~~胡诌的，说说目的？”
　　谢微言：“那自然是为了把无关人员赶出去，方便我做一些更下流的事情。”
　　无笙：……
　　随后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谢微言，透黑的眸中清晰地表达出一个意思：来，让我看看你能够下流到哪儿去。
　　谢微言盯向他。
　　三秒后。
　　“笙宝……”他哼哼着。
　　无笙：这人就非得贩这个剑。
　　“好了不闹了，真有事情要说，”谢微言一顿，见无笙的眼神逐渐危险，连忙补上，“不是我要走。”
　　无笙收回逐命丝，淡淡的回上一句：“哦。”
　　见他缓缓拿出一只没有丝毫杂质的绯色玉镯，无笙笑出了声，“怎么，还真把我当媳妇了？”
　　谢微言小声嘀咕，“本来就是我的媳妇儿。”而后又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笙宝，等这个副本结束之后，带着它和我去一次神殿，可以吗?”
　　无笙只是笑着，一时间并没有回答。
　　谢微言：“嗯？”
　　无笙：“不速之客，那里的主人恐怕会生气。”
　　那人的回话带上了笑意，“没事的，大家都不是很喜欢祂，所以祂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这样吗。”
　　无笙接过那镯子，入手温润厚重，若是仔细看去，镯间似乎还有流光翻腾。
　　“这到底是什么？”
　　谢微言语调轻松，“只是一个镯子而已，它可以帮助内测玩家抵抗神殿周遭弥漫的雾气，避免被永远迷失在里面。”
　　“笙宝，等内测结束后，就把这个手持扔了吧，你现在不需要它。”
　　无笙闻言，只是垂着眸子抚摸着上面光滑圆润的佩珠，无声地拒绝了谢微言的提议。
　　沉默许久之后，他才开口：“还有什么，现在不说就别开口了。”
　　有人故作惊讶，“嗯？！笙宝你怎么知道我还有要说的？”
　　无笙作势要下车。
　　谢微言连忙开口：“关于林梓他们为什么会被钩吻追杀，我大概有个猜想。”
　　无笙转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苍白之城里有多少新人不知道的隐藏榜单，说说吧。”
　　谢微言闻言并不惊讶，他知道无笙对这些东西应该早有猜测，只是苦于没有足够的佐证。
　　他的眼神逐渐认真起来：“笙宝，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隐藏榜单只有一个，并且它还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做‘晚庭天’。它时刻统计着所有内测玩家的数据，并且根据其实力和发展做出预估，从而进行排名。”
　　“它剑就剑在，分明是对内测玩家的统计，却只开放给公测玩家。而他们为了减少自己未来的竞争对手，便会趁着幼苗还没来得及长大时，就将拔尖的全部掐掉。”
　　谢微言虚虚的抚上无笙的脸颊，“毕竟对于公测玩家来说，你们柔弱的就如同还没有出生的婴孩。公测游戏就是现实世界，但这个现实世界却对你们满怀恶意，你们的名字被有序地排列其上，而不同的排名又会有着相应的价格，有人买命，有人买色，其中不乏一些身居高位的伪君子，比如常怀瑾。”
　　不知为何，无笙总感觉谢微言说道最后时有些咬牙切齿。
　　“我的排名应该不低。”无笙说得很笃定，因为他有这个资本，三次副本百分百的通关率，这样的记录从未出现在苍白之城的历史中。
　　谢微言有些闷闷的：“嗯，我的笙宝在通过第一个副本后，就成为了第三。”
　　无笙：“第一和第二是林梓和顾凉？”
　　谢微言点头，他没有告诉无笙，按照这种趋势下去，他很快就会超过前两人，成为“晚庭天”的榜首。
　　“那不就是意味着，马上也会有很多人来找我的麻烦？”
　　无笙状似苦恼的开口：“既然这样，那我可得找一个粗大腿抱着。”
　　谢微言的双眼闪闪发光，几乎就差摇着尾巴将自己送上门。
　　无笙见状却只是蓄着笑容，并未开口。
　　于是有人佯怒道：“如果非要有一个人来，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他的伪装被无笙一个眼神便戳破，无形中炸开的毛发被一双手缓缓抚平，紧赶慢赶地回到住处。
　　可这个夜晚本就没有剩下多少时间，两人回去后没能休息多久，天色便已经隐隐擦亮。
　　闹铃声不断响起，无笙顶着头长发安静地坐在床上，昨夜在银川福利院的种种就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谢微言从卧室门口探进脑袋，声音里满是无奈：“笙宝，你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
　　无笙做梦都没有想到，这辈子他居然还能被自己对象给揪起来、推着去上学。
　　于是他冷漠的拒绝了早安吻，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在这个副本里，其一，我还在读高中，未成年；其二，我们名义上可是的父子，你吻我的时候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谢微言：……
　　意料之外的击杀方式。
　　无笙偏还眯着眼，笑骂道：“你这个变 / 态”
　　却见谢微言突然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感叹道：“宝贝儿，你终于发现了。”
　　无笙被气笑了，“刑，你可真刑。”
　　他被谢微言送去了学校。高中嘛，无非就是数不清的卷子，数不清的考试，哦，还有一群闲人整天乐于对别人评头论足，似乎这已经成为了他们无聊生活中唯一的乐趣。
　　出于一种我过得痛苦，所以你也不能比我好受的扭曲心理。
　　于是，无笙才在座位上坐下，就听见旁边有人在窃窃私语。
　　“你们听说了吗？隔壁班那个。”
　　“哪个？”
　　“就是从福利院出来的那个，好像叫顾安平？”
　　“对，就是他，整天看上去就阴飕飕的，听说当时他妈还是被人给……”见那学生比划着抹脖子的动作，随后继续开口，“你说，要是普通本分的人家，怎么会被这种变 / 态杀人犯盯上。”
　　“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啊！”
　　“就是，顾安平说不定自己也有问题，没准还是个反社会。”
　　无笙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窗处，虽然距离讲台与黑板很远，但对于他来说，这倒是一个很好的观察位置。
　　于是他就看着这群少年少女们窃窃私语，将本质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普通人，魔化成了他们自己都认不出来的妖怪。
　　巧合地是，在早自习结束后，无笙便看见钩吻面色无异的走进教室，身后还伴随着老师对她迟到的处罚呵斥声。
　　她可能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和无笙在一个班，面色略微有些异常，却又很快被她遮掩下去。
　　两人平静的对视，又无比自然的挪开视线。
　　实则内心都在盘算着一些阴暗的谋划。
　　挨过了上午，刚出教室的无笙就被林梓和轮屿江给拦了下来。
　　轮屿江皱眉询问：“怎么一上午都没看见你人？”
　　无笙：……
　　因为困。
　　不是，你们就不能体谅一个进本第一天，生命值就跌落1000的柔弱小可怜吗？
　　轮屿江似乎并不在意这个问题的回答，直接切入了正题：“顾安平，这人都听说了吧？有人说他是个反社会的杀人犯？还和十三年前的凶杀案有关？”
　　无笙收敛了笑意，“谁说得？”
　　林梓也皱着眉，“今早从你们班上传出来的。”
　　流言经过一上午的传播，早就偏离了最开始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第93章 晚安，第二个月亮
　　无笙回忆着今早, 当时一堆人七嘴八舌......但最先挑起这个话题的，似乎是他们班的班长，好像是叫阳思正。
　　轮屿江偏头, “是想到什么了吗？”
　　无笙还是若有所思, “最开始提起这件事情的，是我们班班长。”
　　林梓有些不解, “那按常理来说, 他应该和顾安平没有什么交集才对。不是一个班的, 若非刻意，那平时连见面的机会都屈指可数, 哪儿来那么大的仇, 要这样曲解编造事实。”
　　“嗯？”无笙扭过头看向林梓，纠正道：“没有仇又怎么了，嘴巴一张一合的事情，又不会掉块肉, 还可以顺便显摆显摆他的消息灵通, 要是有人和他观念一致，一附和，一聊天，再笑几声，不就成好哥们了？”
　　林梓被无笙的话一噎, 半天没有想出反驳的话来。
　　似乎对于编造流言的人来说，这件事情确实不需要任何理由，左不过今天闲来无事，反正又落不到自己的头上, 不是吗？
　　无笙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眼尾隐隐泛出水光, 他在脑中过了一遍这所高中的日程表，而后开口：“顾安平是走读吗？”
　　轮屿江点头，“是，应该说这所学校自从上次满月之后，大部分学生都转成了走读，家长还会来接送，风雨无阻。”
　　“满月啊。”无笙垂首，见地上的树影对比分明，阳光炙烤着并不算宽敞的校园道路。
　　“那就等到晚上放学，我们去偷偷跟着顾安平。”
　　说不定还有意外之喜？
　　谁知道呢。
　　无笙眯着眼，一言一行都像极了混不讲理的恶霸。
　　林梓也在点头，表达对无笙提议的赞同。
　　轮屿江：你们这是压根不和正常两字沾边儿........
　　这座学校全然没有银川福利院危险，虽然各种怪物仍旧无处不在，可对于无笙几人来说，到底是有些不够看了。
　　食堂里忽然散去的人群，从桌底突然冒出的瘦弱鬼手，一把抓走了餐盘中的饭菜，林梓与轮屿江默默放下筷子，而无笙则直接转头离开。
　　这饭吃不下去了。
　　轮屿江说的。
　　晚自习结束后，无笙一巴掌合上书箱盖子，将其中冒出来的狰狞鬼头给猛地按回去，血肉与骨头的细微摩擦声响起，过了好一会才渐渐平静下来。
　　无笙踩在书箱上，这动作原本是为了压制箱中扭曲的鬼怪，而现在却是为了更好的看清楼下的闹剧。
　　似乎是两个正在互殴的学生。
　　人流渐渐分成了两拨，一拨拉着动手的人，另一拨保护着挨打的人。
　　无笙：啧啧，现在的小孩儿，真是急......
　　“无笙。”轮屿江突然出现在门口，同时还在缓缓平复着呼吸，像是才从什么地方跑出来似的，“走了，顾安平把人给揍了。”
　　楼下远比无笙在窗边所见的画面要混乱，无数人拥挤在一起，里头的人想要挤出来，外头的人又在拼命朝里钻，种种气味交织在一起，空气瞬间沉闷了许多。
　　动静渐渐变小，人群间忽然自动分出了一条道，顾安平垂首从中走出，握着背包肩带的指关节上有着点点血色，不知道是什么人留下的。
　　无笙几人将身形隐藏在拥挤的人潮中，目光分毫不离那远去的背影。
　　他们状似无意的跟上，与顾安平赶上同一辆公交车，车厢空旷无人，林梓与轮屿江并坐在一起，无笙则像是与他们并不相识般坐的老远。
　　三人隐晦的打量着这辆老式公交车，恍然间注意到这里的终点站竟是银川福利院。
　　想来应该是很久之前，地方政府为了方便福利院儿童上学而专门划出的线路。按理来说，自从福利院被关停之后，乘坐这辆车的人就会少上许多，怎么到了现在......
　　这站上的人也太多了。
　　几人同时抬头，无笙只能透过缝隙窥见林梓两人的眉眼。
　　他忽地站起身，林梓也似有所感，紧紧拉住了轮屿江。
　　车辆有条不紊地行驶着，一车子的人却同时转过了头，十数双古井无波的眼死死地盯向无笙。
　　而前方的滑动屏幕也在此时发生了变化，直接跳过了前面的所有站点，其上显示着——
　　各位乘客请注意，下一站到达：银川福利院，请各位乘客站好扶稳.......
　　在女播报员的标准音线中，如同似有所感般，无笙偏过头望向坐在车子最末尾的顾安平。在车窗投下的阴影中，无笙看见了他缓缓勾起的唇角。
　　他们的目的地果然是一致的，顾安平很可能就是十三年前那两个幸存的孩子之一。
　　无生顶着十几双没有丝毫情绪视线，将这些人一点又一点的拨开，林梓与轮屿江也顺着这条道朝他靠近，几乎是在后车门开启的一瞬间，他们便离开了辆诡异的公交车。
　　老旧的站牌，清凉的夜风，还有面色不善的顾安平。
　　这个前不久还在学校被团团围住的某人，此刻便直挺挺地站在了三人眼前。
　　无笙没有开口，他一直盯着那辆逐渐远去的公交车，却在其转弯时看清了空空荡荡的车厢，除去司机以外，便再没有第二人的身影。
　　或许连司机都没有。
　　之前的满载乘客与拥挤不堪，就如同他们共同产生的错觉。
　　顾安平率先开口：“你们三个跟踪到了这里，怎么，想打架？”
　　无笙连忙挂上招牌笑容，“哪能呢，哪能呢，我们都爱好和平。”
　　顾安平嗤笑一声，嘲讽道：“嘴脸。”
　　无笙眨眼：“不太好不太好，可以换一句吗？”
　　顾安平：“丑恶的嘴脸。”
　　无笙：......
　　见他清了清嗓子，又思考了半分钟，而后开口：“那我们是对银川福利院感兴趣？”
　　顾安平忽地笑道：“行啊。”
　　这人低沉的笑容有了回声，四周的景物逐渐模糊起来，无笙却在此时突然望向天空，似想要确认什么，只那一轮弯月清冷明亮，不知照亮了多少个夜晚。
　　原本清晰的思维陷入了混沌，困意从未如此强烈的袭来，无笙撑着一旁的树干，拼劲全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月亮......你真的想好了？”
　　“行了你这猴子，少和小百目念那些酸诗，来看看.......写的遗书...你看，还需要加些什么吗？”
　　“你......写得很好.....没有骗...”
　　“猴子，你要记住我.....”]
　　沉默如水般迅速蔓延，无笙眼前也终于陷入了一片黑暗。
　　一生中有多少次可以看见满月的机会？
　　一年其实不过12次，再逢上阴雨，繁忙和疏忽.......若认真算下来，究竟能有几次？
　　无笙缓缓睁眼，夜幕上的月亮没有一丝缺口，大得令人感到恐惧、令人感到窒息。而在这样的月亮之下，他们不知何时被扔到了银川福利院的大门前。
　　他站起身来，弯腰扶起林梓和轮屿江，等脑中的眩晕全然散去之后，才笑道：“虽然手法有些拙劣，但计划进展顺利。”
　　这栋福利院不是他们之前所见的破旧模样，目前为止，它还没有被强行封停，所以里面人影攒动，轻柔的童谣从房中传出。
　　轮屿江开口：“怎么进去？”
　　还记得第一晚上游戏发出的任务——【请所有玩家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探索银川福利院，找出12年前巨变的原因。】
　　所以显而易见，他们不能被福利院中的任何一人发现，可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谁知无笙却是点了点头，随后开口：“倒也不是不行。”
　　轮屿江：“说说看。”
　　见他摸出一颗花种，林梓的脑海中便瞬间浮现出那朵虚幻华美的金色蔷薇。
　　“就像是小江说的，寻找个人武器的更多发展可能性。”
　　“理论上可行，你们留在这守好我的身体，我可要开始大变活人了。”无笙说着，顺带着看了一眼自己所剩无几的花种。
　　轮屿江：“你疯了？”
　　无笙摇头：“试试嘛，不然哪里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是再创建一个能够容纳灵魂并且限制更小的容器而已，你们知道的，就像是朝朔那样。”
　　他顾忌着直播，所以说的很是隐晦。
　　但二人明显听懂了，林梓仍旧有些不放心：“但朝朔他每次能够出来的时间不超过半小时，你一个人要查四层楼，时间怕是不够。”
　　无笙：“我不需要凝实躯体，那样反而会被人发现，只需要变成......阿飘？总之时间不是问题，但这样相当于我在自己控制自己，所以没法再加上你们。”
　　他能有如此想法，还是受昨天那黑袍人的启发。
　　利益很是诱人，然而风险也十分巨大，比如说——自己完全暴露在风险中的身体。
　　无笙笑意盈盈，眼中却一片冰冷，该验收他前段日子的谋划成效了。
　　你们可要守好我的身体啊。
　　在他捏出那颗种子时，轮屿江再次皱眉询问，“你的生命值还剩多少。”
　　无笙乐道：“1000！”
　　“哦，不到800。”
　　小孩的神情很是谨慎，“你确定这样可以吗？”
　　无笙不再回答，掌中徐徐绽出金色的虚影，微阖的眼白中也蔓延上了金色的细小根系。
　　微风拂过，林梓和轮屿江先后感到自己的指尖被什么东西给轻轻勾动。
　　他们知道，无笙这疯子成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无笙这个小疯子其实很讨厌验收人心，他一向认为这是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东西，当然，这也和他往前的经历有关。
　　这章就是无笙想要将自己的灵魂移到花种上，花种不比人自己的身体，它对灵魂的限制更小，灵魂可以自由离开，只要其主人（无笙）同意，这个灵魂体就完全自由，只需要在快要消散的时候自己回来就好。（因为前文说了，这个种子的权能很离谱，或者说这种子就是个bug。它继承并且模仿了一部分神的力量，所以能够掠夺一个人的灵魂、操控一个人的身体。虽然限制很大，可一旦成功种下，那人的性命基本就在小笙的一念之间了）
　　当然，小笙很少会用这些力量，毕竟这玩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些迷糊也没关系，下章小笙实操大家就都明白了。（好像打游戏，每次新出来一个英雄都不看技能介绍，直接莽训练营，哈哈，暴露了。）


第94章 晚安，第二个月亮
　　无笙垂首看着自己几近透明的手掌, 一如作夜他与黑袍人的那般模样。
　　正常人无法看见鬼魂，所以他自然可以光明正大的翻进银川福利院。
　　当然，在离去之前, 还是得给一大一小两个崽子顺顺毛。
　　于是他轻轻勾起两人指尖, 以此来证明自己的确存在并尚且安全，而后便见两人一直紧绷的眉目, 终于略微舒展开来。
　　可无笙转眼间便又见轮屿江皱起了眉头, 他双眸一眯, 随即勾出一抹坏笑。
　　林梓与轮屿江相对而立，无笙的身体被他们拖进了茂盛的野草丛中。这片野草无比茂盛, 若非有人刻意寻找, 否则断然无法发现草丛中藏匿着得人影。
　　可就在这时，林梓忽然微微瞪大了眼，轮屿江的询问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感觉自己的嘴角被两股力量缓缓提起。
　　“无笙！”他怒喝道。
　　正玩在兴头上的无笙略微一僵, 随后松开了自己作恶的手, 一蹦三尺远。
　　轮屿江白嫩的脸上被气出了红晕，一时间甚至没有注意控制音量：“还不快滚！蠢货，你是觉得自己命长吗？还是生命值太多了？够你这样霍霍？”
　　空气中安静了一瞬，随后，轮屿江又感到一只柔软干燥的手覆上了自己的头顶, 其主人带着歉意在上面轻抚了两下，便起身携着吹过荒原的风一同离去。
　　小孩扭头看向留在自己脚边的那具躯体。
　　月光透过野草掉落在无笙的身体上，给他本就柔和的侧脸又渡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及肩的发丝披散在身后，他双目轻阖, 神态平静, 可其双颊上却蔓延着无数细小的金色根茎, 给这幅静谧美好的画卷添上了几分邪性。
　　他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如同没有棺椁的艳鬼。
　　最终，轮屿江别过了眼。无笙的这副模样，让他难以抑制的回想起自己的哥哥姐姐，他们在离去的时候，是否也是这般安详？
　　他们当时，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感情离开这个世界的？
　　两人一远一近地守着某个混蛋的身体，而另一边那同样混蛋的灵魂，已经灵巧地翻墙跳进了福利院内部。
　　围墙里面很吵闹，估计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所以游乐场上有着许多嬉戏玩闹的身影。但这群孩子似乎并不友善，他们将其中一个孩子团团包围，就像是在声讨什么十恶不赦的罪犯。
　　那小男孩生得很是漂亮，被人骂了也不反驳，只是瘪着嘴，泪水很快沾湿了纤长的眼睫。
　　无笙朝着那群孩子靠近，却有人动作比他快上一步，只见那与他长相一模一样的“人”，竟活生生地从画中出现在了福利院！
　　他将及地的长发剪短至腰间，又用最简单不过的发绳将其捆绑起来，没有那华丽惹眼的长袍，只是一身最正常不过的衬衫西服。
　　而后，他笑意盈盈地开口询问：“这是怎么了？”
　　此话一出口，便见那群欺凌者的领头小孩儿，眨巴着眼睛挤出泪水，转头一脸委屈地抱住了男人，哭喊道：“院长先生，我们害怕。”
　　孩子口中的院长略微偏着头，同时无比温和地抚摸着小孩毛茸茸的头顶：“为什么害怕，嗯？”
　　小孩顿时哭得更加起劲，但事实就是这样，顽劣的孩童寻到了支持自己的大人，所以变得更加无所畏忌：“顾安平，他说他要杀了我们！”
　　院长闻言，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他的声音依然是那样的温柔，原本抚摸着孩子头顶的手缓缓落在其后颈间，“阳思正，好孩子可是不能撒谎污蔑别人的。”
　　阳思正的哭声一顿，而后怯怯道：“院长，我没有撒谎，顾安平他每天就趁我们睡着的时候，悄悄站在我们床头，谁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而且那天我们都看见了，您把他接回来的时候，他满身都是血。”
　　“好孩子，委屈上了。”院长的眼眸愈发温柔，只是站在一旁的无笙却若有所思，他担心这人下一秒会直接拧下这个小骗子的头颅。
　　这样拙劣的表演，但凡有心人仔细想想，就知道其中究竟孰对孰错。
　　这时，一位略微年长的妇人急急忙忙赶来，匆匆瞥了一眼阳思正，而后轻斥道：“顾安平？你是不是又找小阳的麻烦了？”
　　常言道，会撒娇的孩子才会有糖吃。
　　但顾安平明显就不是一个愿意撒娇的孩子，他板着脸，固执地紧闭着嘴。
　　那妇人见状明显有些生气，但在她说出下一句话之前，却见院长开口道：“行了，你先回护理部吧，今天还得组织孩子们大扫除，不是吗？”
　　话语间虽然温柔，可一言一行中都透露着不容置喙的命令。那护理部的妇人明显对他有些惧怕，默默低头，带着阳思正朝回走去。
　　这位院长看着他们的身影逐渐消失，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格外感有趣的游戏，而后半蹲下身子，握着顾安平沾满尘灰的小手，轻声细语：“好孩子，我知道，你什么都没做。”
　　他将那双紧握的手擦拭干净，牵着顾安平朝福利院内走去，并时不时地偏头垂眸，以此确认这个脆弱但执拗的孩子没有被磕着绊着。
　　无笙不近不远的跟在两人身后，直到他们走进了院长办公室。
　　他背靠在门外的墙边，里面断断续续的传来了谈话声。
　　“为什么不去和其他孩子玩？”
　　“他们说我没意思，还骂我是反社会。”
　　“还有什么？”
　　顾安平紧绷了一年的情绪一朝爆发，他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我分明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人。”
　　“院长，为什么，我又不欠他们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个世界上的好人坏人，难道真的凭借几滴眼泪，以及几个字就可以来定义了吗？”
　　门外的阴影遮挡住了无笙的半边面容，他听见里面的院长这样开口。
　　“当然不是，好孩子，但隐忍只会带来更过分的欺压，宽容与善意有些时候并不会令人忏悔，永恒的恐惧才会。”
　　他的语气温和，可一字一句都满含引诱。
　　门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过了好一会才听见顾安平缓缓开口：“这样吗，可我要是这样做了，院长，我还是好孩子吗？”
　　低笑声传来，如同邪神缓缓轻语。
　　“你永远是我最钟爱的孩子，我是为你而来的。”
　　只是现在的顾安平，还不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办公室的大再次被打开，无笙看见那位院长迈步而出，余光瞥见办公室内盖着西装外套正在沉睡的顾安平，却又像是察觉了什么，目光平静的朝前望去。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院长忽然回头，那双分明与无笙一模一样的眼中却充满着轻佻的邪气，双方对视着，他们的眼中映照出了两个无比相似又完全不同的个体。
　　分明谁都没有开口。
　　[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巨大的惊喜，你会喜欢的。]
　　比如说你会像烟花一样自爆？或者从此滚出我的视线？
　　[你得习惯，亲爱的，接受我就是接受你自己。]
　　其实还有着更好的方法，例如你出现一次我杀一次。
　　[但你的命似乎更好拿到手。]
　　来试试？
　　院长略微挑眉，随后低笑出声，他朝无笙礼貌的挥手告别，转身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没有关系，你总是这样的嘴硬，可每次到了最后，你都会重新接受我。]
　　[而我等着那一天。]
　　无笙眼中少有的露出了烦躁，这种情报远少于对手的感觉，就像是被捆住手脚扔进了大洋中心。
　　真是……令人厌烦。
　　他强行压下自己眼中的翻涌的情绪，等到再次睁眼时，其中又是一片平静。
　　无笙左右观望着，小心的避开人群，顺着楼梯朝四楼走去。
　　现在的福利院四楼远不同于他与谢微言探查时的模样，外头清冷的月光如水般流淌进来，整个楼层整洁又明亮。
　　无笙熟门熟路的朝着副院长办公室摸去，见房门虚掩，便顺着裂开的缝隙悄悄溜了进去。
　　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翻查，就见一位看上去忧心忡忡的老人，被另一位年轻女人给扶了进来。
　　于是无笙只能退回窗边，默默垂下眼眸，等待新的时机。
　　两人交谈声响起。
　　那女人最先开口：“副院长，我真的看见了，而且我不明白，院长改了那么多规矩，难道就是为了一个孩子？”
　　老人叹出一口气，而后缓缓回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但他要是真的这么放任下去，那其他孩子的安全......”
　　“你先离开吧，别让人看见。”
　　“我……”
　　事实证明，副院长哪怕年事已高，威慑力却仍旧不容小觑。
　　无笙看着那女人掩门离开，心中大致明白，这个副院长应该也发现了新院长的不对劲，不想让这个傻姑娘掺和进来。
　　又是一声悠悠长叹，老人掏出自己戴了半辈子的项链，无比虔诚地将其攥紧，口中轻声絮叨着。
　　“无论是谁，无论是谁，哪怕是恶鬼也好，来个东西阻止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95章 晚安，第二个月亮
　　白炽灯照在副院长头顶, 将他脸上的沟壑纵横显示得无比清晰，已经年迈的皮肤干燥缺水，两鬓斑白, 此刻却像是对这个福利院中的某种存在无比恐惧。
　　子不语怪力乱神。
　　什么样的苦楚与惊吓, 才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语？
　　无笙发现副院长原本正常的影子逐渐开始扭曲，数双狰狞的手臂缓缓舒展, 渐渐地变成了那幅画中与院长对弈的恶鬼模样。
　　老人的呼吸声慢慢变得平缓, 可是无笙知道,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就在他抛弃自己信仰的一瞬间, 就发生了改变。
　　趁着这人现在意识不清, 无笙小心的推开门，如同来时那般贴着缝隙离开了办公室。
　　副院长将睡未睡的抬起头，迷迷糊糊的瞧见了门口那条并不大的缝隙，嘀咕着：“今晚的风...有些大啊......”
　　无笙才在走廊上站定, 恍然间却瞥见一个熟悉身影。
　　那是...顾安平？
　　他要去哪？
　　无笙抬脚跟上顾安平的步伐, 但走着走着就发现了不对劲。
　　随着那人不断前进，原本是为孩童的身形也在渐渐拔高，并且最为骇人的，还是两侧墙壁逐渐斑驳老旧的时间流逝。
　　忽地，无笙的耳边涌进了无数话语, 他停下脚步，仔细辨认着其中熟悉的声音。
　　“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人，但他们给我的恶意半分不见少。我想要的一切从来没有轻而易举得到过，却还要被人肆意践踏, 每天挣扎在浓重的疼痛苦楚中。”
　　“或许......院长先生说得对。”
　　无笙一惊, 立马朝前赶去, 却怎么都没法追上顾安平前进的脚步，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他的视线突然一花，强烈的晕眩感连同着反胃恶心一并袭来，无笙知道自己的时间所剩不多，他得尽快回到自己的身体中去。
　　等无笙再次睁眼时，却发现周围变得无比吵闹。他抬眸看去，见顾安平跨坐在一少年身上，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本能地将拳头砸向那人，沉闷的击打声便随着大人的尖声喊叫一同响起。
　　人们惊讶之后，便试图将他们分离开来，其中一个大人手上没有控制好力度，顾安平因着惯性跌出了老远，才被墙壁毫不留情地接住身子。
　　他感到疼极了，撞上墙的后背在疼，打人的拳头也在疼。这也是他第一次明白，原来施暴者也是会疼的，可为什么同样这么疼，却仍然有着那么多人孜孜不倦地去欺凌别人？
　　少年仰着脑袋，泪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转，他听见了撕心裂肺的哭声，也看见了众人严肃的神情，于是嘴边的笑容带着嘲讽，显得越发刺眼。
　　所有看见顾安平的孩子与大人，他们的脑中都飘过了想法——他已经疯了。
　　指不定真是个天生的反社会。
　　伤者被抬去了医务室，这时候人们似乎才反应过来，还要去处理他这个罪魁祸首。
　　一个面容阴沉，面相刻薄的男人走上前来。他脸上的表情并不丰富，只是目光沉沉地看向顾安平，蓦地，抬手就给了他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顾安平脑袋一偏，被打得一阵耳鸣，鼻间有着什么并不好闻的气味蔓延开来，他全然不在意的抹去，又转回了头，沉默地盯着那男人。
　　又是一巴掌，落在同一个地方，火辣辣的疼，他感觉自己的嘴角都被这扎实的两下给撕裂了。
　　周围逐渐传来了人声劝阻，顾安平却在猜，今天这人有没有胆子把自己给打死。
　　死了也不错，阴曹地府里，还可以去找一找妈。
　　生前享受不到了，死后总得让我感受一下吧？
　　在第三个巴掌即将落下时，顾安平紧闭着眼，却许久没有感受到疼痛传来，另外一只柔软的指腹落在了他的脸颊，轻柔地蹭了蹭。
　　顾安平睁眼看去，却见院长不知什么时候赶了来过，他两指捏住了男人高举的手，像是嫌脏，又像是懒得动用全力。
　　“别怕。”
　　声音温柔蚀骨。
　　“岑先生，你已经和银川福利院没有任何关系了，也没有权力再殴打院内人员。”温和的院长像是想到什么，故作惊讶，“哎呀，我忘记了，您就是因为殴打儿童被辞职的。”
　　“保安，把人给我踹出去。”
　　无笙站在不远处，强压下心口偶尔传来的沉闷，静静看着眼前发生的闹剧。
　　聚集而来看戏的，不管事的，起哄的，都被这个院长一一惩处调走。而后，他一如曾经般和煦询问：“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为什么要动手吗？”
　　沙哑又含糊的声音响起，“他骂我，说我是个野种，是个拖油瓶，说我妈是个婊 / 子，还说我哥就是不想被我拖累，所以到现在都没来找我。”
　　“所以你就揍他了？”
　　“嗯。”
　　“呵呵，真是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他轻轻抚摸着少年高高肿起的一边侧脸，那里因为充血而十分滚烫。
　　“下次欺负人，可要选在他没有靠山的时候，悄悄的，而且事后不能让他去告状，否则，再次落下的就不知道是多少个巴掌了，明白了吗？”
　　顾安平定定地看向那双温雅宽柔的眸子，眼中闪过喜爱与信任。
　　院长牵起少年的手，正如未来的许多年一样，与他一同朝着福利院内走去。
　　无笙皱着眉翻墙离去，却没有注意那位院长忽地停住了脚步，回头望向他消失的墙头，眼眸沉沉。
　　只是一味地安抚和拯救，并不能把一个人牢牢掌握在手中，也不能让他彻底地放弃人心。
　　还需要更多更强烈的刺激，先给他一巴掌，再递出一个甜枣，轻声哄着让他靠近，然后等其伸出手时再给上一巴掌。
　　如此反复，他还会伸出手，接受别人的善意吗？
　　我可是给你准备了许多惊喜，慢慢享受吧。
　　-
　　谢微言在校门外等了许久，等到校门口的学生都已经所剩无几时，他才不得不承认一件残酷的事实。
　　自己被无笙给抛下了。
　　毕竟这所学校在放学时人流量大到难以想象，谢微言穿着得体气质出众往人群中一站，便十分的惹眼，但无笙只要低头随着人流前进，在众多相同数目的遮掩下，也是没有办法发现的。
　　谢微言感到有些委屈，被无笙这样的记仇性子给气着了，抽出一根烟来叼在最嘴中，也不点燃，只是淡淡的尝个味道。
　　笙宝实在过分。
　　谢微言这样想着，同时决定好好惩罚他。
　　嗯，那就整整不理他十分钟，外加明早不给他做早饭！
　　这样残酷的惩罚，笙宝最好乖乖过来给自己认错。
　　谢微言拍掉身上沾落的烟草碎，随手将烟给丢进了垃圾桶，而后便准备上车离开。
　　但在这时，他却看见一人目的明确地朝着自己走来。
　　谢微言：来来来，让我看看是个什么类人形怪物？正好手痒。
　　嗯？是活人？
　　钩吻唇角微勾，高马尾在其身后微微摇晃着，她低声开口，“请问，能不能载我去银川福利院？”
　　谢微言：“不行。”
　　钩吻站直了身子，肤色在黑夜里显得更加白皙透亮，五官尤其美艳动人，谢微言却十分自觉地别开了眼，准备关上车窗。
　　内心os：不好意思，男德瘾犯了。
　　谁知钩吻单手将一本手册夹在了即将关闭的车窗上，谢微言斜眼一瞟，见上边儿写着“银川福利院值班记录”几个大字，这才松了口，一脸不情愿地说道：“行了，上来吧。”
　　钩吻闻言，十分有礼地回了一句“多谢”，倒是与昨夜张狂的模样大为不同。
　　几秒后，副驾驶前，钩吻却没有打开车门，她眉头一皱正准备好好询问时，却又听谢微言冷淡的开口：“做后座去。”
　　这个位置可是笙宝的。
　　钩吻：.....
　　她一上车，便狐疑的盯着谢微言，状似不经意的打探：“无笙放学没有等你？你们父子不是关系很好吗？”
　　谢微言并没有回答，只是一脚深一脚浅，将这段原本十分平稳的道路开得格外惊险。
　　钩吻一时间并不知道自己触到了霉头，再次开口：“你这副脾气，倒不像是个npc。”
　　话音刚落，某种荒诞的猜想便从脑中一闪而过，即使这种想法从未被人提及。
　　她盯着谢微言，内心思绪翻涌，越发察觉事情并不简单。
　　一路上两人相顾无言，谢微言几乎是抵着限速的码数飞驰着，很快便赶到了银川福利院大门前。
　　只是下车后，他们却没有看见丝毫人影，荒原上枯草茂盛，偶尔有着几个歪歪扭扭的稻草人，突兀地伫立着。
　　钩吻倒是浑不在意，毕竟林梓和轮屿江两人不可能一直躲着她，他们不可能主动放弃自己的主线任务，龟缩在副本中的某一个角落，等待无笙独自完成所有。
　　若是能离间，也是不错的。总之，无论如何她都不会亏。
　　于是钩吻率先朝着福利院走去，她需要更多的线索，以维持自己的优势并做出下一步计划的判断。
　　恍惚间，她似乎感到与什么人擦肩而过，回头却只见依旧呆在原地的谢微言。
　　无笙的视线虽已不太清楚，整个人也出气多进气少满身狼狈，可唇边的笑意却是越发惑人。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播报传来。
　　【恭喜玩家轮屿江，玩家林梓解锁收藏栏；
　　其一：沉默的人们。
　　其二：？？？
　　其三：？？？
　　其四：？？？】
　　无笙：？？？
　　作者有话要说：
　　谢微言：气死我了QvQ,得要笙宝一个亲亲才能哄好。


第96章 晚安，第二个月亮
　　忽地听见这声游戏播报, 轮屿江有些惊讶，因为这个收藏栏所解锁的收藏物品，自己曾经专门对此有过研究。
　　在现实世界里也有着这样一片荒芜的田地, 相同的场景。地点在芬兰的索莫隡米小镇, 大概在小镇北边的五号公路上。当地艺术家Reijo kela于1998年创作，被称为“沉默的人们”。
　　这些稻草人身着服装, 或许正是纪念某些消逝的被遗忘的人, 或者说, 真正的死亡从不是失去生命，而是离开了他人的记忆, 又或者是这个世界上, 只剩下了我还记得你。
　　“说起来，之前我去日本神社时，那里的大宫司大人也曾指过一个名叫‘卡卡西的故乡’（日语中卡卡西是稻草人的意思）的地方，想来和这里倒是有几分相似。”
　　谢微言一边说, 一边在心中数着稻草人的数目, 这时他才发现，这里的稻草人不多不少，正好有着十个。
　　不对，是十个半，最后一个稻草人并没有扎完, 所以最上边儿的稻草朝着各处伸张着，又被林梓无聊的扯下一缕。
　　林梓：不好意思，确实没想到这玩意居然会是收藏品。
　　谢微言瞥了一眼林梓手中的枯黄干草，他目前并不想去调查, 为什么这个向来没有收藏栏的副本, 如今会被突然补充完整。见他略微偏头, 随即望向斑驳的马路，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前去。
　　轮屿江眉头一皱，盯向谢微言前进的大道，在发现路上毫无人影时，便明白了他要去接谁。
　　“等等。”林梓的声音中难得带上了惊慌，轮屿江猛地回头看去，于是，那后半句话便连同目光所见一齐涌入。
　　“他停止呼吸了！”
　　轮屿江的大脑拒绝了林梓的信息输入，见他瞬间迈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无笙的手腕，几秒后又松了手，朝着那人的鼻息间探去。
　　没有，没有丝毫起伏，金色的根茎越发密集耀眼，几乎要将无笙完全包裹在一层厚厚的茧中。
　　轮屿江喃喃：“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谢微言嘴边的笑容缓缓隐去，他看见了前方不远处无笙一明一灭的灵魂，如同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心中顿感不对，连忙上前将那几欲消失的灵魂拢在怀中。
　　不对，笙宝的灵魂力量绝对不可能消散的这么快。谢微言的眼神陡然一厉，几步越过阻拦视线的杂草与路障，靠近无笙那已经开始冷却的身体。
　　“让开。”
　　轮屿江与林梓连忙挪开了位置，他们隐约知道这人与无笙的关系并不简单，但论他好几个副本追寻而来的举动，也不是一般高手可以做到的。
　　谢微言执起无笙的手掌，看见上面血色尽失的皮肤，眉头一皱，将已经淡不可见的灵魂轻轻送进这具身体中。
　　【......使用道具：起死回骸。
　　昼死人，莫问数，日色惨澹愁云护。
　　三人行未十步多，忽死两人横截路。
　　莫闻莫忧莫难渡，起死回骸仍相故。】
　　-
　　苍白之城。
　　城内许久未曾出现过这样的混乱，一位玩家死亡后不仅没有游戏播报，似乎还出现了某种神级救助道具来救场。众赌徒还没有听清楚是谁使用的，大屏幕就突然黑了下来，并且直到现在都没有恢复！
　　见此异状，赌徒们开始高声叫喊着，毕竟他们唯恐天下不乱。
　　可常怀瑾的目光仍未从电子屏幕上挪开，下面的疯子闹得再厉害也没有对他产生丝毫影响。
　　听见身后的护卫轻声询问：“常会长，是否先回会馆？”
　　“不，”常怀瑾眼中充满趣味，大家似乎都忘了，在这个游戏中，最终下达死亡证明的不是医院，而是游戏通知，也就是说......
　　“人还没死，或者说没死透，现在回去干什么，你们急着抱老婆睡觉？”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连忙回答：“不敢，不敢。”
　　不过会长为什么要说人还没死，那个小孩不都试过没呼吸了吗？这样......人还能活？
　　常怀瑾话音一转，又吩咐下去，“去，让姜汝查查，最近几个大公会里有没有什么高层人物下本，或者转让了神级治疗道具的。”
　　“是。”
　　常会长略微换了个坐姿，盯着那方墨黑的电子屏幕，常年因为笑容而眯起的双眼，此刻却露出了如同冷血动物般的凉薄眸光，不知道在心中盘算着什么。
　　-
　　游戏内。
　　无笙缓缓地站起了身子，眼前眩晕得厉害，好一会儿后才抬起头观察着周围环境。漆黑的空间，数不清的孔明灯带来了唯一的光源，它们正随着时间不断地朝天上飞去，于是地面变得越发暗淡。
　　若非时间不对，对面此情此景，无笙都得赞叹一句美景。
　　但现在的情况算不上好，周围环境诡异，游戏界面没有分毫反应，自己现在与囿场中的猎物没什么不同。
　　至于是谁将他拉进来的？
　　无笙在心中大致有着猜测。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很快，黑暗的尽头处逐渐出现了光亮，无笙看见有人从远处踱步而来。在其一步一行间，世界就有了模样，圣洁高雅的殿堂徐徐铺陈开来。
　　两人相对而立，分明是完全一样的面容，气场与神态却毫不相同。
　　“很抱歉以这样的形式与你见面。”
　　无笙缓缓开口：“明知故犯，它还有一种难听的表达方式，叫做‘贩剑’。”
　　另一个“无笙”闻言也没有生气，只是拢了拢身上的外袍，优雅笑容里满是邪气，温声开口：“是了，那许多次为了同一个人丢掉性命，反复折磨自己，这又叫什么？”
　　“嘘，现在的你还没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无笙，你作为我最喜爱的瑰奇，却总是不断的作践自己，就真的不怕我生气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靠近。
　　无笙眼眸一暗，虽然站得随意，但进可攻退可守，身上的肌肉紧绷到了极致。
　　这人给他的感觉，可要远比副本boss来的危险。
　　忽地，一股难以忽视的力道传来，他被那人困在怀中，这人的体温极低，无笙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寒颤。随后，他便被强行扼住下颌，扭转方向，望去那人所示意的地方。
　　与其动作完全不符的温情声音响起，无笙垂眸看见了脚下无比浩荡，不见尽头的苍白之城。
　　“你看，这座城市现在并没有主人，所以它很混乱。但乱是暂时的，很快就会有新的领头羊出现，这座城市无论是明面还是暗处，依旧会井然有序地运转。舞台上的演员一茬茬的交替，比割麦子还快，可唯有上面的戏剧永远在上演。”
　　“在固有的秩序面前，没有人不可或缺，哪怕是神，也是一样。”
　　他的指尖又是一动，无笙似看见了无数更加锋利的丝线瞬间划过，而后，眼前的光景便又发生了变化。
　　这是自己一进副本便看见的简陋城区。
　　依旧是被杂草顶破的水泥路面，每条道路上都堆积着并不干净的雨水，隐隐散发出腥臭气味。这里像是被所有人给遗忘了，一切不能见光的腌臜东西汇聚而来，腐朽，丑陋，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
　　“你什么意思？”
　　放在无笙下巴上的手挪到了脸颊，制衡的力量却并不见小，酸痛感弥漫开来，说出的话语也带上了几分含糊不清。
　　那人闻言，却靠在了无笙肩上，倦倦地耷拉下眼皮，显得慵懒又驯良，如情人耳语般：“要不猜猜，顾安平究竟是谁？”
　　无笙看着那在旧城（或者将其形容为废墟更为妥当）中游走的人，被宽大兜帽遮住的背影格外熟悉，不仅与昨夜的黑袍人一模一样，并且像极了他原本的猜测......
　　恍然间，如同尘土般的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身形一顿，随着回身的动作缓缓摘下了兜帽，两座极高的危楼中，唯有一束夕阳从微小的建筑缝隙中透出，正正好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就在猜想即将被验实时，破空声突然传来，无笙以余光瞥见一支羽箭破开阻力，直直朝着他身后那人的脑袋射来。
　　无笙于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锋利的丝线凝聚为小却尖锐的匕首，寒芒一现间便朝着那温暖的血肉中刺去。
　　出乎意料的，他却不偏不躲，两处瞄准致命的武器瞬间贯穿了他的身体，一前一后响起两道清脆的破碎声，无笙眼睁睁看见这人破碎成了数不清的水晶碎片，无数不规则的光滑面折射出了五彩斑斓的光芒，也映照出了自己无比复杂的表情。
　　谢微言身上满是杀意，眼神犀利，伸手将无笙拉了过来揽在怀中，同时朝另一人挑衅道：“怎么，不躲了？”
　　无笙正要从这方胸膛中抬首，却又被一只大手给按了回去。
　　无笙：......
　　“我始终在等你。”
　　“是么，那你最好祈祷把尾巴藏好一些。”谢微言说话的速度很慢，听着有些漫不经心，可配上语句内容后，简直就是欺人太盛。
　　谁知那人的声音更加柔和：“拭目以待，我很期待你一次次试错之后，会给我一份怎样的最终答案。”
　　而后，无笙便感到这方空间中的禁锢瞬间松懈下来，艰难的探出脑袋一瞅，果不其然，这里只留下了自己与谢微言两人。
　　谢微言低头看去，本来准备了一腔怒火和满腹委屈，可自己怀里无笙那眉目舒展笑意盈盈的小模样实在招人疼，谢微言小小的挣扎了片刻，最终只是在那柔软的发顶落下一吻，轻声道：“我来了。”
　　“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
　　囿：中国古代供帝王贵族进行狩猎、游乐的园林形式。
　　老谢难得认真一次。
　　小声bb：这人忘记了原本要给笙宝的“残酷惩罚”，瞬间破功哈哈哈哈。


第97章 晚安，第二个月亮
　　或许英雄救美古往今来就是如此打动人心, 暂且不论这位公主是否需要拯救，但看无笙眉眼弯弯，就可知他现在心情不错。
　　谢微言的声音却有些闷闷的, “小骗子, 你对林梓他们有没有说过一句没有目的的话？”
　　他对林梓二人说自己的时间很是充裕，可实际上他每分每秒都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值。
　　他说守好我的身体, 却操控花种制造出自己已然身死的假象。若不是这个副本的院长有问题, 加速了其生命值的消耗, 那他完全可以赶回来看上一场好戏。
　　谢微言越想越生气，揽在无笙细腰处的手上下轻抚着, 不时带上了些力度, 一掌抚着柔软的衣料，另一掌却在细腻柔韧的皮肤上留恋着。
　　他不凶你，似乎也不恼你，却偏偏不上不下的吊着, 像是在轻轻挠着猫咪的肚皮。
　　在这样的攻势下, 无笙的眼神有些迷离，腰也软了下来，他双手抱住谢微言的脖颈，将下巴抵在人肩上，糯糯的开口：“嗯......错了嘛。”
　　是仗着这里没人, 所以这声说得格外甜腻，又带上了些许示弱。
　　谢微言呼吸一顿，不断告诉自己怎么样都不能轻易原谅这个小骗子，可内心的心疼又不是假的, 只能在心中默默骂上一句捂不热良心的小坏种, 手上却又将人揽得更紧了些。
　　“还有没有下次？”他侧过脸蹭了蹭无笙的发丝。
　　无笙的嗓音有些疲惫：“没有了。”
　　“真没有了？”
　　“嗯.......”
　　他笑道：“那在犹豫什么？”
　　无笙眨了眨眼：“想怎么骗你。”
　　谢微言闻言一滞, 而后有些无奈，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开口时，却见自家笙宝将脸埋在自己胸间，头顶的发丝略微有些凌乱。
　　“困了，哼......我好困啊微言。”无笙边说边哼哼，他确实太了解谢微言了，并且那人也甘愿将自己的软肋奉上。
　　谢微言略微垂首，无笙像只小猫似的在他怀中蹭着，温声软语一声接一声的哄着，一边说一边微微仰起头，淡色的唇离他不过几厘米，亲密地停在一个危险的距离，仿佛是在无声地索吻。
　　如此情景，如此机会，谢微言自是挑起那人的下颚，直接堵上某张巧言令色的唇，起先还在轻柔地吮着，却渐渐在温暖中失了分寸。
　　无笙自然是热情地迎接着，也不管口中逐渐弥漫开来的血腥气味。
　　欢愉也好，疼痛也好，这些都是谢微言给他的，既然他敢给，自己就敢全部收下。
　　半响后，两人稍稍分离，谢微言抹去无笙唇上残留的血痕，温声询问：“疼吗？”
　　无笙仰着头，笑道：“你给的，疼我也要。”
　　谢微言低低的笑出了声，无笙瘫在宽厚的怀抱中，慢慢的平复着气息。
　　谢微言：“要不是支撑这方空间的主人走了，它又随时会坍塌，否则笙宝，你觉得你能自己走出去？”
　　无笙眯着眼，就像是一只晏足的狐狸，闻言并没有开口，反而阖上了眼准备眯一会。
　　只是可惜，这方空间的确不识趣，和创造它的主人一个德行。
　　黑暗从边缘开始逐渐坍塌，两人稍稍分开了距离，便又是两只多么完美的衣冠禽 / 兽。
　　方才空间内的时间似乎是完全静止的，无笙二人出来之后，轮屿江和林梓还保持着之前的动作。
　　而无笙的灵魂已经被谢微言给送进了身体，如今他仰躺在土地上，背后的触感干燥又柔软，鼻尖间带弥漫着极淡的土腥气。
　　由于视角的缘故，所以轮屿江几人的脸蛋看上去有些奇怪，无笙花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了自己的笑容。
　　他听见轮屿江淡淡开口：“林梓，你怎么想？”
　　林梓回答得斩钉截铁：“先把人给埋了，然后去报仇。”
　　轮屿江的眼神沉沉，他将上下打量着无笙，而后说道：“不是有人给他喂过药了吗？”
　　谢微言自然是配合着自家笙宝的表演，“唯一的免死金牌，他很快就会醒来。”
　　轮屿江拍掉手上的尘土，“那就再等等，醒不过来也不需要埋，费劲，扔河里算了。”
　　在许久没有听见游戏播报时，轮屿江便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
　　按照以往的经验，副本内的玩家一旦死亡，消息就会立即通知全体玩家，但无笙这人没了呼吸那么久，却没有一点风声，比起游戏内部出了问题，他更加愿意怀疑这是无笙的圈套。
　　就算不是......那不还有那谁用的神级道具吗？祸害遗千年，他哪有那么容易死。
　　无笙脸上的金色根茎渐渐褪去，林梓和谢微言一左一右坐在他身旁，看着那纤长的鸦羽缓缓颤动，最终睁开了那双瑰丽的双眸，眼睫轻眨间，便又带上了那标志性的欺骗笑容。
　　林梓：“你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谢微言伸手将无笙从地上拉了起来，同时十分“贤妻良母”地替其拍掉了身上的野草渣。
　　无笙观察着林梓的表情，其中虽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可里面的担心却难以忽视，他又瞥了一眼独自去生闷气的轮屿江，忽然觉得，也许并不是每个人，每份情都需要反复算计。
　　“谢谢，抱歉。”无笙盯着林梓的眼睛，说的很是认真。
　　林梓点头，唇边略微带起了弧度。
　　双向的信任极难建立，它们出于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一旦开始，便如同乌云会带来雨水一样自然。
　　谢微言环抱手臂，看着无笙朝轮屿江走去，眉目舒展，神情轻松。
　　他自然喜欢无笙只爱他一个，可他也希望能有更多人去爱无笙。
　　口是心非的小骗子，说谎鼻子可是会变长的。
　　一旁，还在生闷气的轮屿江面无表情地盯向远处的福利院，他知道无笙走了过来，可仍旧没有开口的打算。
　　无笙站在轮屿江身边，思索再三后，尝试着安抚：“咳，要不，我们约法三章？”
　　轮屿江没有回答。
　　无笙眼珠一转，继续开口：“第一......”
　　轮屿江忽地打断了他，语气从未如此认真，“不需要约法三章。无笙，我只有一个要求，在你做出下一步计划的时候，尝试着信任我们，尽可能的告诉我们你的想法。”
　　“毕竟我们是队友，不是吗？”
　　无笙略微一愣，而后应答：“是啊，我们是队友，命都是绑在一起的。”
　　他的双眸本就生得惑人，平时哪怕不笑，端端的坐在那儿，谁不得惊叹一句美人。如今他半垂着眸子看向轮屿江，温和优雅间竟展现出几分神性。
　　听其坚定地回答：“好。”
　　这个团队中最后的一丝裂缝被严丝合缝地粘黏上了。在苍白之城的日后记载中，这只堪堪到达团战人数，不被所有人看好的队伍，却一度成为了许多庄家的噩梦，也是缄默时代里，最为鲜亮的反旗。
　　四人再次围聚，轮屿江盯着无笙，开口询问：“你现在的生命值还剩下多少？”
　　无笙摸了摸鼻子，“不到900。”
　　轮屿江直接上手打开了他的游戏界面，上面鲜红的大数字令他皱起了眉。
　　“350生命值，今天不能去......”
　　“等等，”谢微言突然插了一嘴，他先望向天空中已经变回弯钩模样的明月，又低下头补充说：“今天得去，月亮变回来了，福利院估计也变回了现在的状态，我们都可以进去，并且。”
　　他掏出了之前钩吻拿来抵押的值班手册，递给了无笙。
　　“这是钩吻交出来的，它现在只看得见周一，周二和周日时间段的怪物记录，而我们昨天遇见的怪物，恰好就是周一的‘值班人员’。”
　　谢微言点到即止，现场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话背后的意思。
　　值班手册上并没有周三到周六的人员信息，如果几人今天不进福利院，往后几天他们将完全不知道其中的值班人员以及它们的弱点。或者干脆直接等到周日再进去，可这周日的怪物，从介绍上看去似乎要诡异危险许多。
　　轮屿江再次开口：“这个会不会被钩吻修改过？”
　　谢微言闻言摇头，“不太可能，副本内的线索都很难修改，除非是靠特殊道具，但那种道具很稀少，钩吻不一定有，这是其一。”
　　“这其二嘛，”谢微言看了一眼轮屿江与林梓，笑道：“你们忘记钩吻的主要目的是什么了吗？她不会让你们死在怪物手中的，虽然这样也勉强算是完成任务，但那个女人心高气傲，对她而言，自己动手捕捉的才能称作猎物。”
　　无笙偏头，“她已经进福利院了？”
　　谢微言：“嗯，她一来就目的明确，当然，我更怀疑她是得到了什么线索，今晚这个福利院中一定有很重要的东西出现，所以.......”
　　无笙笑眯眯的接上了话头：“有好大家分嘛。”
　　“就这样，朝朔大概十分钟后可以再次出来。”无笙看向轮屿江，“你和我走，林梓和微言走，半个小时之后，无论找到了什么，统一撤退，回去好好休息。”
　　轮屿江的眼中闪过困惑，半响后有些不确定的开口：“你是想.......”
　　无笙点头，“对，我们明天白天再来，我倒要看看，不处在月光下的福利院会是个什么模样。”
　　几人敲定了方案，便顺着昨夜的路，迅速地钻进了主建筑楼中。
　　这里仍旧破败冷清，无笙一只脚才迈入大门，便再次听见了恼人的电子合成音。
　　【亲爱的玩家，欢迎来到沐猴的游戏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点开收益页好暖心，一些读者的订阅习惯，从最开始的一章一章变成三章五章，到最后十几章全订。
　　感觉好像看见了一只小动物，试探性的对新窝伸出小爪爪，先摸一下，感觉还不错，然后好奇的探了个头闻一闻，最后终于放心下来钻进去打滚。


第98章 晚安，第二个月亮
　　【叮铃铃~各位亲爱的玩家, 有兴趣来上一场惊心动魄，美妙绝伦的小游戏吗？】
　　【现在公布小游戏规则：游戏开始时，福利院主身处建筑楼中的所有玩家将会被随即分散, 沐猴先生将会趁机加入你们的温暖大家庭中哦~】
　　【如果你们无法辨认出自己身边的同伴是否为真实的, 那么恭喜，你们将会看见英俊潇洒的衣冠沐猴先生, 他会抓花你们漂亮的脸蛋, 剜出你们带血的眼珠, 并将你们永远留在这座充满爱与希望的银川福利院中~~
　　注：“请所有玩家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探索银川福利院, 找出12年前巨变的原因。”此规则与现规则叠加, 同样生效。】
　　【祝各位亲爱的玩家游戏愉快~~~】
　　故作欢愉的电子音戛然而止，无笙默默收回了自己迈出的脚步。
　　这种游戏规则......无笙回头看向谢微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轻声叹出一口气, 安抚道：“你收敛一点。”
　　谢微言闻言笑得狡黠, “尽量。”
　　这个所谓的沐猴游戏，基本规则其实很简单，玩家需要避免被“藏起来”的沐猴所迷惑，否则不仅会输掉游戏，还会被折磨致死。
　　只是可惜, 这场游戏里还有一个十分不稳定的变数。
　　-
　　钩吻方才踏上四楼，正疑惑今晚的福利院格外似乎死寂，便听见了这通游戏规则介绍。
　　原来得所有人都到达这里之后，这个游戏才会被触发、规则才会被告知吗？
　　她秀眉一蹙, 忽感不对。
　　按照她的观察, 无笙几人分明出发的更早, 那中间这段时间他们去干什么了？
　　钩吻始终不明白无笙这人的想法，但所幸，她还有时间将这滩浑水搅得更加浑浊，然后取得那两人性命。
　　红唇弧度优美，勾起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月亮被乌云所掩盖，有什么东西捂住了所有人的眼睛，其上似带着绒毛般的微小触感，不时触碰着眼上娇嫩的皮肤。
　　等到可以再次睁眼时，他们便如同被打翻的棋子，零散地掉落在这栋主建筑的各个角落。
　　耳边一片寂静，无笙发现自己被扔在了一处逼仄的房间中，出来之后一看地形，居然碰巧是他和谢微言昨天避难那个房间。
　　他朝着左右瞥去一眼，四周安静沉寂，没有丝毫活物的声音。
　　不过这样也好，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碰不见人才是最好的。
　　毕竟谁可以保证，自己遇见的就一定是“熟悉”的队友，而不是那所谓的沐猴？
　　衣冠沐猴，意思是指猴子穿衣戴帽，不是真人。比喻虚有其表，形同傀儡。
　　傀儡？
　　无笙：不好意思，对这个真没兴趣。
　　没有谁会想要成为这种东西，也没有谁会想让一只猴子顶替自己的身份活下去。
　　无笙沿着走廊朝前走去，不浪费丝毫进房搜查机会，毕竟游戏又没有令行禁止，说游戏进行时严禁探查。
　　某人正大光明的钻着空子，可好巧不巧，还真让他找到了些零碎的东西。
　　无笙捡起一把崭新的刀，上面的血迹和豁口完全没有清洗过的样子，并且放置这把凶器的容器也很是诡异，上面满是无穷与重复的符号。
　　刀口映着窗外的月光闪过一丝寒光，在某一刻照亮了无笙深沉的眼神，还映照出了钩吻美艳的面容。
　　无笙略微一惊，转手将刀重新放回容器中，同时出声问候：“你好啊，白天休息得好吗？”
　　钩吻闻言顿了顿：“活人？”
　　无笙一摆手，“不是，你要不要现在动手？”
　　钩吻隐晦的翻了个白眼，她原本想着，在这场游戏中遇见林梓和轮屿江两人就是大赚，碰见单独一人也不亏，其余碰见那个怪人.......叫谢微言的，还有沐猴，大不了相互无视离开就行。
　　碰见谁都好，只要不遇见那十句九句半都是假话的无笙，那自己都可以省下许多精力。
　　结果偏偏是无笙。
　　无笙：真是命里犯冲，怎么就是这人。
　　双方都在内心吐槽，脸上却不约而同地带着温和亲近的面容。
　　钩吻将发丝拨去身后，：“行了，懒得和你耗，我猜沐猴也不会想要模仿你这个怪胎，自己给自己增加难度。”
　　无笙笑的眯起了眼：“嗯？”
　　钩吻：“你好，再见。”
　　女人窈窕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无笙背在身后的手缓缓勾动，丝线悄无声息地跟随而上。
　　无笙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内心小小地谴责了一下自己的卑鄙。
　　嗯，有点过分，但是不会改。
　　毕竟钩吻之前在对林梓二人动手时，可是没有半分犹豫。如果刚才那个是真人，那么游戏结束之后便有的她受，如果是沐猴........
　　两个刚才打过交锋的人，一时间都在怀疑对方的身份。
　　一楼大厅，无意间碰面的林梓与轮屿江，两人之间也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各自沉着脸打量着对方。
　　而在远处第二座建筑楼天台上，有人正在欣赏这场好戏。
　　这座福利院的院长一身西装笔挺，胸前的口袋中放置着一株即将枯萎的金色蔷薇，此刻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相互提防。
　　他叹慰道：“所以说，人类的确是个神奇的物种，你只需要告诉他们，你们之中有一个怪物，甚至不用拿出证据，他们就会相互猜忌，相互提防。”
　　“是啊。”同样温柔的声音响起，不同于院长话中带着的那股子隐隐疯劲，这人的语调无比平静。
　　雪白的赤足踏上了天台台阶，石子与尘埃沾染上了足底细嫩的皮肤，金色的镣铐在地面上划拉出沉重的声响，一步一动间从曳地的白袍中显现。
　　“很久没有看见你了。”院长笑着回头。
　　身着白袍的少年粲然一笑，轻声回答：“是啊，好久不见了，你还是那么让我失望。”
　　院长都还没来得及收敛脸上的笑容，心脏就被金色丝线给砰然贯穿，那张与无笙一模一样的脸渐渐失去了生机。
　　生命在飞速的消逝。
　　少年蹲身抽出了西装中的蔷薇，稍微一握便碎成了粉末，星星点点地掉落在昂贵的布料上。
　　“你错了，还有一件事情才是最可怕的，那就是你的存在本就没有意义。”
　　女孩的身影逐渐在少年身后出现，她略微提起黑红格纹的洋裙下摆，对地上惨死的校长视若无睹，恭敬地开口：“队长，协苍听见了您的吩咐。”
　　“嗯，”少年将那件华美的红色外袍丢在了院长身上，其上华美的刺绣因为褶皱而呈现出一个狰狞的图案，“烧了吧，尸体处理一下。”
　　女孩表面上回答得无比乖觉：“是。”
　　脚镣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再次响起，少年转身准备离去。
　　“这玩意我还真是穿不惯，擦手都硌人得慌。”
　　他身形一顿，“对了，协苍，忘记告诉你，刚才你情绪波动太强烈，我一个不小心听见了。”
　　协苍记录的手一僵，低声道：“协苍知错。”
　　“嗯，知道就好，还有你擅自放出沐猴这件事情，回去自己领罚。”
　　“是。”
　　看着那宛如恶魔的白色身影消失在眼前，女陔才舒出一口气来，精致的面容上晕染着烦恼。
　　真烦，回去又要被鞭子抽一顿。
　　希望这次能留下一口气，得先换件衣服，不能穿这身。
　　这可是才定做送来的，不能被抽烂了。
　　本次死亡的是.....AE3011号，最后一个.....原本打算接手队长在这个副本计划的后续.....可惜......
　　死亡确认，尸体自动销毁。
　　院长的尸体渐渐消失，唯有那满是褶皱的长袍与破碎的蔷薇花证明过此地曾有人到来。
　　协苍灰白的眸子一眨，拍了拍裙摆便准备走人。
　　反正队长只叫自己处理尸体，不是吗？那其他的可不归自己管。
　　女孩的身影逐渐消失，同时带走的还有无数辛秘。
　　无笙站在三楼一处窗边，似有所感地望向那处才发生过惨案的天台，忽然陷入了怀疑。
　　衣冠沐猴，这个怪物出现的毫无价值，游戏只在强调不要将自己的队友认错。可实际上，哪怕无法完全确认这人是不是自己的队友，只要他们心照不宣的在碰上后迅速分开，便不会有将沐猴错认为队友的情况。
　　直白点来说，便是对所有人都保持警惕，单独行动。
　　并且这样还可以获得更多线索，大幅度提高效率。
　　这种小游戏，反而是那些非得扎堆，执意分辨队友是人是鬼的死得更快。
　　聪明人才别去瞎凑热闹。
　　于是这栋大楼里，沐猴披着人皮在其中游荡着，无笙四人却各自心照不宣的在查找线索，偶然间或有人碰上了，双方也不开口，只是点头后便又各自离开。
　　不管你是人是鬼，反正我知道自己是谁。
　　今晚是一个难得的平安夜。
　　无笙拍了拍手，目光瞥过此时被游戏强行关停的通讯，忽然开口。
　　“游戏，我要提交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第99章 晚安，第二个月亮
　　“这个福利院在十二年前发生了两次巨变。一是顾安平被送了进来, 二是新老院长的交替，他们后来间接或是直接导致了整个银川福利院被关停。”
　　【恭喜玩家无笙成功解开银川福利院发生巨变的原因！】
　　【恭喜您解锁收藏栏；
　　其一：沉默的人们。
　　其二：尘封的日记。
　　其三：？？？
　　其四：？？？】
　　无笙一愣，随即询问：“这个日记玩家可以自行提取查看吗？”
　　【玩家不可查看收藏物品。
　　注：收藏, 本义为收集保藏、保存的意思。】
　　无笙（核善微笑）：......你等着, 下次进本最好加载速度快一些，否则我怕控制不住, 直接砸烂你的屏幕。
　　话语间, 宛如月光般的丝线从远处缓缓探了回来, 温顺地缠绕在玉节似的指节上。
　　“嗯？”
　　无笙收回丝线，顺着细微的光线走出房门, 顺着三楼靠右的楼梯下楼。
　　毕竟他之前说过, 无论什么情况，半个小时后统一离开福利院。
　　细碎平稳的脚步声几不可闻，在通往二楼的路上，无笙却突然与一人正面撞上。
　　谢微言眼中先是闪过了一丝诧异, 而后笑意盈盈的开口：“还真是心想事成。”
　　无笙闻言莞尔, “嘴变甜了。”
　　谢微言：“那笙宝乐意听吗？”
　　无笙似在思考：“年纪大，听不见，多说几句听听？”
　　“好，笙宝永远年轻。”
　　两人简单地交流了几句，谢微言便跟着无笙继续朝福利院一楼赶去。
　　可惜这个地方就这么点大, 并且由于之前无笙说过“半个小时后离开”，所以在二人赶到一楼时，正巧在食堂门口看见了皱着眉头朝外赶的林梓，又见刚从地下室冒出头的轮屿江, 还有站在楼梯边一脸疑惑的钩吻。
　　无笙：哦豁。
　　人似乎到齐了, 只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如果不是此情此景实在太过戏剧, 他几乎都想吹上一声口哨。
　　轮屿江率先说道：“走吧。”
　　他说得简洁，除却钩吻，其他人都知晓这话语中的意思。
　　谢微言似不经意般开口：“嗯？不继续看看吗？”
　　无笙闻言，回身望向谢微言，平日里总是眉眼弯弯，含睇宜笑的眼逐渐冷却下来。此时人们才恍然发现，这双含情眼中的瞳仁是多么的深邃漆黑，淡漠无情。
　　“你扮演的其实不太像，但是路上为什么不动手？”
　　“让我想想，”他装出一副苦恼模样，半响后一拍手，“哎呀，明白了，是不是因为我在心里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谢微言，所以你受规则影响，没法动杀招？”
　　“限制太多，真是辛苦。”
　　“谢微言”不再言语，只是沉沉的望向无笙，眼神晦暗不明。
　　就在这时，楼梯上又出现一人身影，无笙略微抬起头，朝来人望去。
　　谢微言看向大厅，自是瞧见了另一个“自己”，但他只是不痛不痒地扫过一眼，没有凌人的气势，也不见摄人的凶光，淡淡的，疏离的，便自带有千钧之力。
　　但这种模糊的神性转瞬即逝，在这人看见无笙之后，眼中便又带上了温暖人气。
　　“笙宝！”
　　谢微言几步迈了过来，没有将半分眼神分给那只沐猴。他永远相信无笙不会认错自己，就像相信明天的太阳依旧会升起。
　　他拉起无笙的手，风马牛不相及地来上一句：“走，该回去睡觉休息了。”
　　轮屿江：你俩最好是正经回家睡觉。
　　林梓（点头）：是该回去了。
　　钩吻：6。
　　一直被忽略的“谢微言”略微呲开了嘴，那是沐猴生气恼怒时无意识的动作。无笙朝后瞥去一眼，对林梓和轮屿江同时使了个眼色。
　　收到讯息的两人点头示意，悄悄挪开了脚步。
　　林梓有些紧张，却忽然察觉自己手背上覆来了另外一只大手，朝朔揉着他的指根，示意自己就在他身边。
　　平静的场面瞬间被打破，无笙与谢微言同时迈步跑向大门，身后隐隐传来动物的低吼声。
　　但因为所有玩家没有认错队友，也没有露出与常人有异的行为，相对应的，那只沐猴的攻击力和反应能力都并未得到增强。
　　可其本质终究是副本中的一个小型boss。
　　林梓带着轮屿江迅速跟上无笙二人的脚步，同时听他大声吼道：“朝朔，拦住她！”
　　空气中传来实验体吊儿郎当的回答。
　　“知道了，亲爱的。”
　　钩吻心中的不安终于在此时攀登到了顶峰，她亦转身开跑，视线落在了站在门口回望的无笙身上，虽然那人脸上的表情因为逆着光的原因并不太看得清楚，可那模糊的感觉却也让钩吻心中一颤。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缓缓缠绕上她的手脚，还有一个不可视的人在不断使着绊子，让其被死死困在原地不远处。
　　眼见身后那沐猴也已经脱掉了人皮，正朝向自己扑过来，钩吻瞬间舍弃了掏枪的想法，左手手腕瞬间闪过刺眼亮光。
　　【玩家钩吻生命值正在下降！即将跌破安全阈值！】
　　【玩家钩吻使用道具：所罗门第五柱魔神契约书。】
　　无笙正摩拳擦掌眼看着准备动手，却被谢微言给牢牢拉住。
　　他的表情有些无奈：“笙宝，你就真的不打算抱抱我这个大腿？”
　　无笙好笑地看着他，无声询问：那我需要怎么做？
　　谢微言挠着无笙的手心，便又听见一声播报。
　　【玩家无笙使用道具：诸行无常，神灵禁行。】
　　已经隐隐现出身形的魔神陡然散去，钩吻盯着沐猴朝自己扑来的狰狞面孔，又听见无笙几人已经砰然关上福利院铁质大门的声音。
　　在躲过一击后，她猛然回头，转手抽出了弯刀，正面与那沐猴对抗而上。
　　“那只猴子不是钩吻的对手。”林梓一边询问，一边任由刚赶回来的朝朔靠在自己身上。
　　无笙点头：“这当然，所以我们继续。”
　　谢微言十分配合：“预置工作已经全部准备完毕，听从长官吩咐。”
　　无笙抬脚朝人踹去，这人嘴上涂满了有毒的蜜糖。
　　谢微言之在福利院中之所以消失了那么久，自然也是无笙计划中的一环。
　　这个福利院的月光有问题，所以院内所有的窗帘都被拉得严严实实，玩家只要暴露在这光芒中一定时间，就会被拉进十三年前的凶杀案现场，同时损失大量生命值。
　　并且根据无笙的推测，那个幻境很可能在不断重复，并且永无止境。
　　而他料到今晚钩吻一定会追寻线索找来，林梓那家伙肩上的枪伤可不能白挨。毕竟自己别的优点少有，但论记仇这一点，无笙自认为还没输给过谁。
　　不知道谢微言到底做了些什么，只见整个福利院中的窗户与窗帘一同破碎，原本如同铁罐般密不透风的主建筑楼，逐渐破碎成了漏水的竹筛，月光霎那间照亮了整个大厅，包括其中满手沾血的钩吻。
　　她看见窗外月光如雪，还有窗台上的缓缓抖开花瓣的蔷薇。
　　难以言喻的烦躁感陡然袭来，一时间钩吻无比后悔之前对林梓二人的玩弄心态，她喘着气扔掉沐猴的尸体，低声骂道：“操 ，早知道就该直接把那两人给杀了。”
　　无笙欠揍的声音不知从哪传来，全数钻进了钩吻的耳朵。
　　“我劝你，还是先顾好自己的命，再管别人的闲事吧。晚庭天上的排名，可不是任何人都能随意屠杀的名单。”
　　一节藤蔓缓缓收缩回土地，轮屿江的脸色有些微微泛白。
　　无笙揉着轮屿江的发顶，却被其主人再次拍开。
　　他也是个不长记性的，尽管知道这样做没有好下场，可他又偏偏管不住自己的手，导致次次都被轮屿江给挠上一爪子。
　　无笙稍稍正色：“行了，一时半会钩吻是不会再出现的，抓紧时间，回去好好休息。”
　　轮屿江点头，忽然开口：“钩吻会死吗？”
　　无笙：“如果她一直留在那场凶杀案之中的话，估计，”他话锋一转，“命应该是丢不掉，但会不会丢只胳膊少条腿，那就不一定了。”
　　“走了。”
　　他说得轻巧，招手示意轮屿江二人跟上。
　　是该要好好休息休息，至于钩吻，狡兔尚且有三窟，无笙并不相信那人会轻易死去。
　　他们各自回到的住处，谢微言在浴室刚将一只镜中鬼给重新打回镜片中，出来时却看见自家笙宝独立中宵的挺拔身影。
　　“在想什么？”
　　无笙感受到自己身后传来的热源，还有那哪怕隔着一层衣物也能明显感受到的肌肉轮廓，他朝后蹭着，叹慰道：“这真冷啊。”
　　“冷还在这站着？”谢微言故作生气，贴上无笙的侧脸。
　　“别闹，我在想，可能我猜错了。”
　　“嗯？”
　　无笙转身，缓缓开口：“我感觉，那个之前一直陪伴着顾安平的校长，和我之后在幻境空间里看见的白袍少年是一个人，这点没错。”
　　谢微言眸光一动，安静的应声：“嗯。”
　　“而我之前用灵魂状态潜入福利院时，那个和我用眼神对话的校长，给我的感觉就很奇怪，尽管容貌一模一样，但他们应该并不是同一个人。”
　　“打个比方，就像是一个计划被一个人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九，然后他找来了另外一个人替他完成剩下的百分之一，并维持这个计划顺利运行。我可以感受到后来人的努力模仿，但还是差了一些。”
　　谢微言柔声回答：“嗯，我知道。”
　　“万一我也是其中一个......”
　　谢微言怜惜地吻着无笙的额头，声音更加温柔：“笙宝，你是真正的奇迹。”
　　无笙默默补上下一句：“那我就把所有的相似体全部杀了，这样我依然是独一无二的。”
　　谢微言一顿，失笑着点头。
　　是了，这才是他的无笙，他只管朝前走，自己永远会跟在他身后。
　　【各位玩家请注意，本副本中第二存档点已经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0章 晚安 ，第二个月亮
　　副本中引得无数人都拼命争抢的存档点, 却没有在无笙与谢微言二人间掀起丝毫波澜，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对存档点的嫌弃。
　　无笙捧着谢微言的脸，眼神温柔又专注, 就在某人以为自己能讨得一个吻时, 却见无笙忽然撒手，直接丢下自己走进了卧室。
　　谢微言顿时感到委屈, 磨磨蹭蹭的在阳台上吹了好一阵冷风, 却也没见无笙出来安慰。
　　谢微言：委屈, 可怜，但肯定是我的错。
　　他默默摸回卧室, 一眼便瞧见了无笙睡得只露出浓黑发顶的脑袋。
　　算了, 笙宝一个人睡不安稳，可不是自己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他了，而是从大局出发，好老攻才不能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谢微言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翻身上床朝里蹭去, 长臂一伸揽住无笙的腰，把那截格外纤细柔韧的存在朝自己怀里塞了塞，便也闭上了眼，抱着温香软玉温温暖暖的一起睡觉。
　　无笙半睡半醒间朝那温暖的怀抱中又蹭了蹭，嘴角掀起一抹轻微的弧度。
　　短暂的温存时间一晃而过。
　　第二天清晨, 无笙坐在床边，反复确认昨晚的确没有收到有关钩吻死亡的广播消息，内心小小地失望了一下，便立即起身收拾东西, 准备前往福利院。
　　“那你学校那边怎么办？”谢微言冒了个脑袋出来询问。
　　无笙眨了眨眼, 打趣道：“这就交给你了呀, 爸爸。”
　　“嘶，笙宝，要不我们下午再去？”
　　谢微言话音刚落，便见一枕头朝着自己脸上飞来，他连忙伸手接住，笑道：“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无笙看着谢微赶回厨房的背影，若有所思。
　　十三年前的两个孩子找到了一个，那第二个孩子现在在哪？
　　自己的主线任务是让两个月亮和解，林梓和轮屿江则是要去阻止第二轮月亮伤人。
　　他怀疑“两轮月亮”这个说法代表着那两个孩子，可又总是隐隐约约的感觉不对劲。
　　算了，没有被月亮监视着的福利院，一定会出现不一样线索。
　　这些东西，瞒不了太久。
　　二人收拾完后刚打开大门，便发现轮屿江与林梓站在不远处，看样子也是才到专门来找他们的。
　　“怎么回事？”无笙开口询问。
　　林梓：“我们昨晚发现了游戏之前发的邮件。”
　　“我以前在基地工作的时候，经常在实验室里一泡一整天，为防止自己漏掉重要消息，所以养成了一个每隔几天统一查看邮箱的习惯。”
　　林梓深吸了一口气，复又说道：“一般新邮件都会有消息提示，但在昨天晚上，我发现了两封没有任何提示的邮件。”
　　“第一封上写着：第一轮月亮预计死亡时间，二零零八年，三月，春。而后第二封：第二轮月亮预计诞生时间，二零零一年，十二月，冬。”
　　无笙略微点头，同时点开游戏界面，果然也看见了自己信息栏中那两条安安静静的消息，开口：“现在的时间是2008.3.30，加上今天还有两天，三月份就要结束了。”
　　他笑道，“死人没法和解，但现在游戏还没有宣告我的任务失败，也就是说，在运气最好的情况下，我还有两天的时间。”
　　“并且第二轮月亮已经诞生，这点毋庸置疑，时间问题.......林梓，你和谢微言一起去学校，别死就行，躲着点钩吻。”无笙不确定钩吻现在在哪，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林梓与轮屿江在这个副本内也不能再待在一起。
　　“没问题了？那就走吧，时间不等人。”
　　他们兵分两路，无笙坐上驾驶座时，却恍然间想明白了一件事。
　　在刚进这个副本时，那些家长执意要来接送自己孩子，会不会就和第二轮月亮的诞生有关？
　　轮屿江与林梓的任务是阻止第二轮月亮伤人，这也在说明“他”是具有攻击性与杀伤力的。
　　无笙一脚油门踩了下去，他开车的习惯和谢微言倒是两个极端，一脚深一角浅，或许只有在这种不经意间，才能发觉平静海面下的暗潮。
　　“到了。”
　　“嗯。”
　　无笙刚才站稳，甚至没有来得及关上车门，便感到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脚腕。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开始逐渐变得透明，仿佛转变成了一片澄澈凝结的冰面。
　　只是在这块“冰”里，却有一只生着六翼，皮肤灰白的天使，祂将手伸出地面，死死抓住了无笙的脚踝。
　　目标就在手中，祂缓缓扯开了猩红的嘴角，而后竖起手指抵在唇上，绛紫尖细的指甲无比瞩目，眼部层层叠叠的绷带都无法阻挡那幽深阴寒的眼神。
　　无笙顿感不对，回头望去，他分明看见轮屿江的嘴唇上下开合，却没有任何声音响起，他分明感觉脚踝处有热流涌出，却没有丝毫痛感传来。
　　剥夺五感......
　　他的反应极快，数根丝线从指尖探出，丝丝缕缕地缠绕上“天使”的手掌。
　　而那怪物像是察觉到了目标的反抗，因而愈发用力，踝骨逐渐传来针扎般的酸疼，无笙眉眼一厉，竟生生将那处连皮带肉扯下好大一片，以此挣脱束缚。
　　轮屿江急忙扶住走过来的无笙，询问：“无笙？无笙？现在能听见吗？”
　　无笙眨了眨眼，脱离那玩意之后，倒是能隐隐约约听见自己的名字了。
　　那东西没有追来，目标逃走后祂便重新潜回了黑暗，等待着发动下一次攻击。
　　场面一时间变得十分平静，唯有无笙脚踝处的伤口仍在不断朝下淌血，将其脚下一小块的土地颜色洇得更加深沉。
　　随着五感不断恢复，其中的疼痛感也缓缓转换成失血过多的麻木。
　　无笙：“有人在阻止我们白天进入福利院，等等……口误，那不是人。”
　　轮屿江并没有注意，此刻说出这样温柔语言的人，脸上一片冰冷。
　　“小江，我们可能猜错了。”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两个月亮其实是一个人呢？”
　　轮屿江闻言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无笙，听人继续说道。
　　“现在出来阻止我们的不是活人，是驱逐而非赶尽杀绝......哎呀，这脸都皱成一团了，放轻松，我只是猜测。”
　　无笙谈笑间忽然瞥见一熟悉人影，拉着轮屿江便朝那边赶去。
　　“不是，”轮屿江压低的声音，“你这腿不先处理一下？”
　　无笙低头，发现一路血迹不断，拧着眉头啧了一声。
　　“真是麻烦。”
　　他动作熟捻地替自己包扎完毕，期间脸上一片云淡风轻，只有偶尔粗重的呼吸彰显出其中难耐的疼痛。
　　“走吧，继续。”
　　现在可远没到学校放学的时间。
　　二人离得近了，才发现来的不止一名学生，其中一人他们认识，另一个也有些眼熟。
　　走在前头的那名学生一脸惊恐，单手紧紧抓着自己书包的肩带。他可能意识到了不对劲，时不时地回头望去，这里并没有太多可供躲藏的遮挡物，所以不出意外地，他看见了一个熟悉身影。
　　无笙自然也看见了来人，眉头一挑。
　　顾安平，这人不装了？
　　那前头那个看上去有些眼熟的小伙子，难道是阳思正？
　　无笙见顾安平冲那人笑了笑，随即那人脸上便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惊诧，他连忙避开顾安平的眼神，脚步明显快了许多。
　　顾安平见状肩膀抖动着，好像是在崩溃大哭。可无笙却站在他那角度看得清楚，这人在憋笑，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而顾安平跟着的那人回头回的更加频繁，每一次的表情都不大相同，但其中的恐惧却是大差不离。
　　无笙听见顾安平沙哑的声音响起：“怎么，阳思正，你怕什么？”
　　前方不远处的阳思正闻言浑身一抖，竟撒开腿就朝前跑去。
　　可那宛如恶魔的声音始终在耳边低语。
　　“学校和那些老师没有教过你，惹上反社会该怎么办了吗？阳思正，我杀过的人虽然不多，前面几个死得也并不利索，但你放心，我学东西很快的，毕竟你小时候就领教过，不是吗？”
　　“院长死了，现在没有谁能够阻止我，你猜猜，落在我手里的你，会有个痛快吗？”
　　阳思正像是被逼到了极致，竟不管不顾的吼道：“你放屁，你压根就不在意院长先生，他死了那么多年，你怎么都不回来看看？！”
　　“傻啊你，”顾安平的这句话倒是像极了那个院长，听他说道：“因为他骗了我呀，当然，还有你这只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蠢货。”
　　孩童时期的拯救，代价是往后十数年的痛苦。
　　这对于现在偏执阴沉的顾安平来说，无异于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温声细语，双眼紧盯着阳思正，而后陡然笑出了声，笑得前俯后仰。
　　自己刚才突然读懂了阳思正眼里的情绪，叫什么来着？
　　哦，对，叫“毛骨悚然”。
　　所以他觉得很搞笑，也很滑稽。他不明白，阳思正这样小的胆子，这是怎么敢在学校认出自己后，大量散播谣言的。
　　是了，这人不是胆小如鼠，是欺软怕硬。
　　做了坏事，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顾安平盯着阳思正拼命奔跑的背影，停止了大笑。见他用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脸，随后瞬间融入地面，阴影以极快的速度朝阳思正追去。
　　猎手终于不屑于欣赏猎物因为逃命张皇失措，慌不择路的表演，他现在只想结束那人的性命，让那张搬弄是非的嘴永远闭上。
　　可顾安平人是飞速追去了，肩上的背包却跌落在原地，因其主人过于粗心大意，上边开口大敞，于是里面的东西洒落一地，一张被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纸张格外显眼。
　　无笙见状一摊手：“抱歉，这种行为不好，但特殊情况啊，要打打这个无良游戏去，我帮你举报。”
　　轮屿江：这人还真是个讲礼貌的浑蛋，扯着遮羞布的流氓。
　　而摊开纸张，“遗书”两字赫然入目。
　　作者有话要说：
　　沉思：谢微言是不是忘记自己暗暗下定决心不给笙宝做明天的早饭，这种“残酷的惩罚”了？
　　等等会修。


第101章 晚安，第二个月亮
　　[我也不知道这个遗书写来有什么用, 但那人好歹照顾了我十几年，我怎么着也得做出些什么事情，以体现他这么多年的教导不至于全部喂了狗。
　　好的, 我开始了。
　　我, 顾安平，父亲与哥哥至今不知道在哪（也许我死之前能找到, 但我懒得改）。四岁多时母亲遭人残忍杀害, 在我五岁时, 也就是十二年前，以孤儿身份被送入了银川福利院。
　　现在回想起来, 其实小孩子的世界也很残酷, 他们对善恶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当然，很不幸，我被视为最标准的“坏孩子”。
　　“不要和他讲话”，“他就是个坏孩子”, “我们假装和他玩, 不要听他道歉”，“他真讨厌”，等等等等，我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等到这群小坏蛋又长大一些后，我的名号也跟着升级了, 变成令人闻风丧胆的“反社会”。
　　于是，他们看我的眼神逐渐从嫌弃变成了恐惧，又在我每次半夜睡不着起来透气时，变成了惊悚和害怕。
　　将我拯救出来的, 是这所福利院的新任院长, 我的第二个父亲。
　　他对我很好, 教我怎么反抗，怎么自卫，总之，他教会了我许多，也成功将我教成了一个疯子。
　　在“爸爸”的安排下，我被当作一个正常人送进了高中，交到了记事以来的第一个朋友。
　　但是吧，我觉得人真的很奇怪，我把他当成好朋友，他却百般作践我，后来我想着好好“陪”着他吧，他又跪着求我放过他。
　　起先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欺骗我的原因，也是过了好一阵子，我才恍然大悟。
　　“反社会”嘛，谁会想和反社会做朋友，这玩意在他们眼里危险又不可控。但如果能让一个反社会痛苦，他三年装13的资本就有了。
　　他们才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反正避开我都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当他最后撕破脸面，说只是逗着我玩，说什么反社会，只不过是个眼巴巴求人爱的傻缺。当他用最下流的话骂我的时候，我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在我们最开始相处时，他小心翼翼地问我：“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当然，我把他揍了一顿，虽然每一拳都没有落到实处，可这家伙的哭喊声实在太大了，真情实意又凄厉异常，我也是第二次干这事儿嘛，总之是被人发现了，那人还是我在福利院中的老对头。
　　但我嫉妒的不是这个。
　　某天我提前回到福利院，却看见院长对那俩和我有过节的家伙聊得很开心，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还顺手给了他们好多糖。
　　我觉得他是故意的，院长，或者说我亲爱的父亲，他绝对是故意的。他是个比我还疯的疯子，我早就有怀疑，如果现在有人告诉我，那些背叛者中一大部分都是他安排的，我也不会吃惊。
　　哎，谁叫我那么爱他。
　　但总之，他给了我一个合适且合理的报复理由，原本我准备顺着他的意思去揍人，但在计划实施的途中，我却意外发现了一件事情的真相。
　　他才是那个从头到尾的大骗子，我爱他，也恨他。
　　当时他可要远远比我这个“传说中的反社会人格”疯狂，他死死卡着我的脖子，语气中满是嘲弄，对我说——
　　“你看这世人多可怜，喜欢的得不到，得到了不珍惜，在一起时怀疑，失去了怀念，怀念的想相见，相见的又恨晚，最后两相生厌。”
　　这个我懂，毕竟这个世界上谁不会犯点贱呢，对吧。
　　我妈那么好的一个人，也因为我被骂了十几年的婊//子。
　　至于我的亲生父亲，他还记得自己有一个被拐卖的儿子吗？还在帮惨死的妻子找回公道吗？
　　算了，不提了，这篇遗书要是被人恶搞，说不定我的名号还会再响几分，不仅是“反社会人格”，可能还要加上“表演型人格障碍”或者“人格分裂”之类的。
　　我真讨厌这些蠢货，却更厌恶别人施舍点爱、招招手就吐着舌头跑过去的自己。
　　所以等我办完所有的事情之后，还是把我给埋了吧。（就是背面贴着的那张卡，我留下的钱不多，但把我埋了之后，剩下的应该还够正常人奢侈几个月）
　　啧，想了想，还是把我的骨灰撒进大海里……算了，我他妈都死了，你爱咋地咋地，给我搅和搅和涂墙上都行，让那些恨我的人每天来踹一脚，反正老子也感受不到。
　　嗯...要不要是把我烧一下，做成骰子，遇事不决的时候摇一下，也许我还能当一个鬼点子？
　　对了，考试的时候就别带我了，我也不会。
　　最后都说到这了，我还是反驳一下那个院长的话吧，无论是谁最后看见这个东西，那个……你很好，很优秀，别活得像我一样，我就是个懦夫，你还有很好的未来。
　　行了，你可以走了，记得把我忘了。
　　不管是顾安平，还是顾凉，其实这两名字我都不喜欢。
　　他们早就遗失在了旧城的某个角落，被某一天忽然倒塌的建筑给牢牢掩埋。
　　夜深了，下雨了。
　　他们累了，想睡了。
　　2008.3.31]
　　无笙飞速扫过上边儿的字迹，而后不留痕迹地揣进自己仓库，望向那两人消失的地方。
　　轮屿江幽幽开口：“是顾凉.....你不怕他把那人给杀了 ”
　　无笙略微思索，而后点头：“说的也是哦，这种事情小顾凉的确做得出来，但我觉得，我要是现在赶过去阻止，他会把我一起刀了。”
　　当时顾凉给无笙打下的印记并没有消失，标记的人忘了主动抹除，无笙在发现这点的时候，便推测顾凉大概率也会跟着进副本。
　　无笙：是说没有看见人，原来是这样……
　　轮屿江再次“真诚”地盯向无笙，明晃晃地表达着一个意思：你真的不打算去管管吗？
　　无笙故作伤心：“哎，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吗？”
　　轮屿江：……不然呢？
　　无笙：“我真的，只是一个尊法爱国柔弱诚实善良不能见血的，普通人。”
　　估摸着轮屿江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他连忙安抚：“安啦，他不会杀人的。”
　　他真正恨着的，只有两个人。
　　“并且，你觉得顾凉跑了出来，林梓和谢微言还会留在学校里吗？既然他们跟了出来，又没和我们会合，现在会在哪呢？”
　　无笙陈述着事实，左手轻搭在右手上，他在控制着自己出手追上去的欲望。
　　这次，他是全然不知道谢微言和林梓两人接下来的计划。
　　天性让他追上去，去重新掌控这一切，承诺让他试着相信与信任，去信任谢微言，信任林梓。
　　“哎，”悠悠一声长叹，无笙耷拉下瑰丽的眉眼，“真是磨人呐。”
　　-
　　谢微言刚把林梓送到学校，晃晃悠悠的正准备掏出一支烟来闻个味，便见方才进校的林梓忽然一脸严肃地跑了出来。
　　他动作行云流水的扔掉了烟，询问：“怎么了？”
　　林梓：“出事儿了，顾安平今天没来学校，他的桌椅都被人给搬走了。”
　　谢微言：“不在学校……”
　　林梓：“那就多半去了福利院，无笙那边。”
　　“上车。”
　　听从林梓的建议，此刻车辆正顺着公交线路飞驰。
　　“左转，四百米外就能看见那个公交站牌，第一班公交大概还有10分钟到站。顾安平乘坐公交的概率是90%，乘坐第一班公交的概率是89%，我们的速度比他要快上不少。”
　　谢微言闻言颔首示意自己明白了，又忍不住瞥了一眼林梓。
　　真不知道笙宝是怎么忽悠来那么多的…….
　　笙宝真厉害，要是不忽悠我就更好了！
　　“坐稳了。”
　　林梓还没有来得及询问，便见车子越过田埂，直直冲进了半人高的荒草丛中，转头一看，最高处的枯黄荒草甚至已经遮过了车窗。
　　他还有些恍惚，却看见驾驶座上的谢微言突然回头，手上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把斧头，一脸正经地询问。
　　“自己可以打开门？”
　　林梓连忙点头，于是他瞧见了那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可惜。
　　两人将车丢在了荒原中，用谢微言的原话来说，这是：“反正今天就可以解决的事情，还要它干什么？”
　　林梓：这难道就是夫妻相？
　　但幸好这人要比无笙有些良心（表面上），至少还会询问自家队友意见（虽然也并不会听）。
　　事实证明，林梓一人便等同一台超级计算机，他对计算和数据的预估达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也难怪他的名字会高居“晚庭天”榜首。
　　哪怕其人本身武力不强，单靠那颗脑子，也可以兵不血刃。
　　二人在荒草丛中等待着，不一会便有一辆老旧的公交车缓缓驶来，靠站后先有一人急忙下车，表情中带着肉眼可见的慌张与不安。
　　林梓低声道：“这是阳思正，和无笙一个班的。”
　　在阳思正下来后不久，顾安平也勾着笑容，吊儿郎当地下了车。
　　“跟上。”
　　没有人可以找到刻意隐匿着的谢微言，哪怕他还带上了一个林梓。
　　还没走出几步，谢微言却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气味，这缕腥气不易察觉，在此地的众多气味中显得极其寡淡。
　　谢微言眉头一扬：难道笙宝动手了？
　　眼看着顾安平越走越快，两人也是加快了脚步。
　　阳光毫不吝啬的洒在道路上，其中阳思正一脸惊慌的跑着，顾安平漫不经心的追着，谢微言与林梓悄无声息的跟着，而在不远处的隐蔽地，还有无笙满眼趣味的盯着。
　　直到谢微言看见了自家笙宝腿上的绷带，还有那隐隐渗出来的血迹。
　　无笙一愣，隔着老远他看不太清谢微言的表情，因着某道炽热的视线，无笙略带心虚地将伤处朝后挪了挪。
　　却没有想到这一挪动，反而唤醒了疼痛，精致的脸上瞬间刷上了一层苍白颜色。
　　谢微言：宝贝，待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作者有话要说：
　　谢微言：气死我了，这次我一定要好好（咬牙切齿）收拾（轻声）笙宝。
　　无笙(^ ^)：我等着。


第102章 晚安，第二个月亮
　　无笙见谢微言这副表情, 脑中不约而同地划过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最后他对其轻轻舔了舔嘴唇，那是一个极其色//情并且下流的动作。
　　谢微言见状先是一僵, 堪堪保住了自己面上的冷漠, 心道：笙宝学坏了。
　　待会等到周围没人，自己一定要把这人揽着怀里, 掐住那白皙劲瘦的腰, 让他不能反抗, 不能挣扎，然后狠狠亲他的嘴。
　　旖//旎的思想转瞬即逝, 由于阳思正与顾安平的速度忽然加快, 所以他很快便进入了视线死角，与无笙错开了眼神。
　　林梓悄声开口：“我没有收到无笙的下一步指示。”
　　谢微言点头：“是啊，因为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并不难，他这是相信我们, 让我们自由发挥。”
　　林梓：“那真是难得。”
　　谢微言笑了笑, 没有回话。
　　正如无笙所料，顾凉一开始的确没有打算将阳思正灭口，相反，他倒如同在玩一场狩猎游戏，将猎物掌控在自己的出手范围, 看着猎物因为逃命张皇失措，慌不择路，又在其每一次以为可以甩掉猎手时，化作阴影悄无声息地出现。
　　这种恶趣味倒不像他的习惯, 是谁教给他的？
　　谢微言两人看见顾凉将阳思正绑了起来, 絮絮叨叨地像是在说什么, 而阳思正起先十分震惊，而后便在不断摇头，满目难以置信。
　　即便是隔着一段距离，林梓都能听见阳思正的嘶吼，在极致的愤怒面前，恐惧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撒谎，你是在骗我对不对？你就是在骗我！”
　　顾凉一歪头，笑得很是灿烂：“你可远比我龌//龊下//流啊，我的确在诈你，但你也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想当我后妈？”
　　“欸，我不明白了，院长，哦，也就是我后爹，他那家伙的脸就这么有诱惑力？”
　　“闭嘴！你这个没人要的小婊//子，有什么资格说我，又比我好到了哪去？！”
　　顾凉站起了身，他看向这个恼羞成怒的人，眼中的虚伪笑容尽数散去，正色道：“阳思正，你的心可比我脏多了，也根本配不上这个名字。”
　　他静静地盯着阳思正，那人也用怨毒的眼神瞪着他。
　　他们之间的恩怨，从孩童时便已经结下，并且随着双方年岁的增长不断加深恶化。就像是原本割开的皮肉，被人放在满是细菌的潮湿环境中捂了许久，逐渐腐烂到了骨头上。
　　眼看着顾凉给阳思正堵上了嘴，随后开始活动着手腕。林梓眉头一皱，小声询问：“伤人和杀人，这两个不一样。”
　　按照无笙的说法，他们必须得阻止顾安平伤人。
　　“知道。”
　　谢微言话音刚落，林梓便看见他猛地冲了出去。
　　这人没有掏出武器，也不像是使用了个人技能的模样，他单单依靠身体本来的力量，便已经强悍无匹。
　　朝朔不知何时出现，站在林梓身边，眯眼看向两人。
　　林梓：“你发现了什么？”
　　实验体摇头，而后答道：“他的战斗方式有些眼熟，似乎那群人在创建我的时候，植入过相关信息……似乎有关于弑神或者....不行，后面的记忆断得太干净了。”
　　林梓一脸正经地踮起脚，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出声安抚：“想不起来别勉强自己。”
　　朝朔点头，看向那缠斗中的身影，两人都没有拿出武器，只是单纯的比拼着原始力量。
　　而随着体力的急速消耗，顾安平忽然吼道：“喂，我们认识吗？你这家伙见人就打？”
　　谢微言：“那你绑他干什么？”
　　顾安平闻言脚下一滑，分神不过一瞬，腹部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那瞬间他几乎感觉内脏都被打的移位，喉间反射性地想要干呕。
　　只是万幸，这个突然冲出来的疯子还是留了力道，腹内虽翻江倒海疼得厉害，但至少没有呕出血来。
　　于是顾安平又开始嚷嚷：“你这人圣母病？他可不是什么好人，泛滥的爱心用错地方了。”
　　谢微言正准备开口，耳边却忽然传来了明显的电流声，随后便是黎白断断续续的催促声。
　　“队长，最多五分钟.....你......立马出来，而....你对这个副本插手太多了，无笙他分明可以自己通关...必须......走。”
　　谢微言立在原地，没有回答。
　　他当然知道笙宝他自己一人可以过这些副本，自己只是不放心......不甘心罢了。
　　不放心每次无笙为了通关搭上半条命，身上的伤好了又添上新的，不甘心无笙这一路走下来，却没有自己的一丝影子。
　　“喂，老哥？啧，这该不会是那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吧？”顾安平看着谢微言忽然愣在了原地，像是被剪断电线的机器，不由得小声嘀咕。
　　却没料到谢微言突然转身，甚至十分潇洒对他挥了挥手。
　　顾安平眉头一皱：“我靠，老子这么牛逼，一猜一个准？”
　　眼看着他又要嘚瑟起来，忽然间又是一个声音响起。
　　“朝朔，按住他！”
　　顾安平：？？？
　　奇了怪了，怎么这两天认不认识的都要打我一顿？
　　“喂，卧槽，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林梓有些紧张，因为根据他刚才的分析，这个名叫顾安平的boss，战斗力是要高于朝朔的。
　　哪怕他已经被谢微言揍了一顿。
　　但观察下来，这个boss似乎没有太强的攻击欲望？
　　林梓看着顾安平被朝朔制伏，反绞住双手不能动弹，若有所思。
　　“你们绑我可以啊，那人别放了就行。”
　　阳思正顿时剧烈挣扎起来，他目光哀戚地看向林梓，明显是想求他将自己给放下来，逃离顾安平的魔爪。
　　可林梓只是淡漠地扫过一眼，眼神没有分毫变化。
　　毕竟他也曾是试验基地中的顶级研究博士，那么多年数不清的实验体都曾用过这种眼神哀求他，可打动他的也就只有朝朔一个。
　　所以很明显，阳思正失败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三人离开，黑色的瞳孔逐渐扩大。
　　林梓暂时阻止了顾安平伤人，而另一边，谢微言在看见无笙的一瞬间，便条件反射地朝他脚腕瞧去。只见精致白皙的脚踝从宽大的裤脚中露出，原本狰狞的伤口已经不见了踪影。
　　无笙起先略有心虚，但在回想起自己暗戳戳啃完的那个苹果后，便理直气壮地抬起眸子朝某人望去。
　　眼瞅着这两人视线都快要拉丝了，轮屿江低头查看着副本资料，开口道：“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就好。”
　　谁都没想到，这次是游戏接过话头。
　　【请各位玩家注意，本副本第三个存档点已经出现！
　　副本存档点详细信息：3/4.】
　　【玩家钩吻成功存档！】
　　无笙眨了眨眼，他刚才想要说什么来着？
　　谢微言却轻声说道：“笙宝，我要走了。”
　　他回来本是要查看无笙的伤处，顺便让其明白，不要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却没想到这次时间这么紧，他似乎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无笙：哦，想起来了，我刚才要骂这个混蛋。
　　谢微言：该悄悄溜掉的。
　　【......向玩家无笙转让道具：瓦沙克的讣告书。】
　　无笙：“嗯？”
　　谢微言刚抬起手，便被无笙一巴掌打了下去，这一巴掌可疼，他完全没有收敛力道。
　　无笙：早知道就不啃苹果了，浪费。
　　谢微言正准备开口，黎白的声音又闯了进来。
　　黎白：“谢微言！你特么别给.....装聋，现在...立马...出...不要命了？！！”
　　谢微言：“知道了。”
　　无笙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你现在在哪？”
　　“公测。”
　　“我知道了。”
　　“笙宝。”
　　“嗯。”
　　两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第一次直面分离，他们只是面面相觑，将对方脸上最细微的地方都尽收眼底。谢微言最后还是没能抑制住渴望，他轻轻啄了一口那柔润的嘴唇，似乎还能品尝到上边残留着的香甜。
　　那一瞬间谢微言忽然在想，自己这样做是对的吗？
　　但没有关系，也不重要，自己和无笙都不是什么好人。
　　哪怕满手沾血滑腻不堪，他们也会死死抓住对方不放。
　　满心算计的疯子不会在意短暂的痛苦。
　　他爱他胜过所有人。
　　“甜的。”这是谢微言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他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无笙则带着轮屿江朝林梓所在的方向赶去，稀稀拉拉的稻草人伫立着，漆黑的渡鸦停驻其上，偏头看向这群各怀心思的人，又张开翅膀朝着远方飞去。
　　顾安平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那张脸上又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无笙笑道：“小顾凉，又见面了？”
　　顾凉一脸谨慎的抬头，目光从无笙身上移到轮屿江身上，最后又落回到无笙身上，本能告诉他，这人现在很危险。
　　于是他张口就是：“我先说啊，禁止发泄私人情绪，尤其是禁止在我身上发泄私人情绪。”
　　-
　　苍白之城。
　　谢微言脸上出来时血色尽失，脚步踉跄得差点跌倒在地。
　　黎白连忙上去搀扶了一下，说道：“你怎么想的？硬抗游戏的排斥？万一一个不小心，你就一辈子呆在副本里吧。”
　　谢微言用力地眨了眨眼，而后轻声询问。
　　“老白，我有多久没出现在公测赛了？”
　　黎白略一思索，“通用计时的话，得有十年了，但是对于内测玩家来说，那说不准。”
　　“所以你是怎么了？”
　　谢微言：“没怎么。”
　　我就在想，等笙宝来了公测赛我该怎么办。
　　到时候自家媳妇看见一个完全陌生的对手阻挡在他前面，再加上自己的隐瞒。
　　完蛋，那估计真得成前夫。
　　作者有话要说：
　　无笙和谢微言都不是什么好人，说明白点，他们都很偏执（现在），如果有不清楚的可以再去看看人设。
　　除夕番外征集！
　　无笙和老谢的平行世界。
　　有什么想看的题材吗？
　　大家懂得^ ^


第103章 晚安，第二个月亮
　　“等等, ”林梓作为目前唯一一个没有看见那封遗书的人，此刻有些震惊，“顾凉？！是我想的那个顾凉吗？”
　　顾凉转头, 语调有些怪异：“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认识我？”
　　无笙开口：“第一, 我不会把私人情绪发泄在你身上，第二, 不好意思, 你的遗书掉出来了。”
　　顾凉闻言, 脸色先是一白，而后一红, “你怎么能, 啧，算了，看就看了吧，那你记得回头把我给烧了。”
　　无笙并没有回答, 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会吧, 你连这种小事都不愿意？”
　　“你……”无笙的神经连带着枪响声一同被提到了极致，他瞬间扑到顾凉，子弹擦肩而过，击中了远处的稻草人。
　　“靠，你快起来。”
　　无笙瞥了一眼顾凉, 撑起身子一跃而起，静静看着远处不知何时出现的钩吻。
　　【玩家钩吻使用道具：所罗门第十四柱魔神契约书。】
　　轮屿江听见这声瞬间抬头，便见钩吻脚下的植被瞬间疯长，想要夺下那张魔神契约书。
　　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 钩吻手一扬, 泛黄的契约书便被阴燃的地狱火给席卷焚烧。
　　钩吻盯着轮屿江, 嘲弄道：“不愧是晚庭天赏金第二的猎物，对魔神契约书很了解嘛。”
　　轮屿江则是深吸一口气，不断地提醒自己冷静下来。
　　魔神契约书是只能在公测游戏里得到的稀有道具，它可以短暂召唤出契约书中的魔神，持续时间大约五分钟，期间魔神遵从召唤者的一切命令，不管是杀人越货，还是答疑解惑。
　　由于这种道具过于稀少，又许久没有再次现世，所以现在每张契约书的归属都被众多玩家摸得明明白白。
　　整座城市里剩余的不过四张，目前一张在常会长常怀瑾的手上，一张在神级辅助黎白身上，还有两张在....“神明禁行”的队长钩吻手上。
　　“你居然真的是那个钩吻。”轮屿江低声开口。
　　巨大的黑影开始凝聚在钩吻身后，她笑道：“我以为这个名字挺具有辨识度的，你们真是一群聪明又讨厌的新手。”
　　无笙依旧安静地注视着那狰狞身影，与其手中极具压迫感的长弓。
　　谢微言之前借自己手使用的道具，只封印了钩吻的一张契约书，这人现在又拿出一张，并且还是个具有强烈恶意的攻击牌。
　　所罗门第十四柱魔神，列拉金，热衷于引发大战，挑起争斗，而那些被他的箭射中的人，伤口将会发脓溃烂，直至死亡。
　　钩吻一甩长发，神情之间隐隐有些狂躁，听她说道：“时间不多，但也够收拾你们，那该死的反复回忆真是要命。”
　　“列拉金，杀了那个拿佛珠的和那个穿校服的，其他的我自己来。”
　　她话音刚落，魔神尖锐的箭头便直指无笙的脑袋。
　　即便内测副本对非内测玩家的实力有着极大压制，但无论谁瞧见这一对峙场面，恐怕都不会看好无笙几人。
　　几乎接近单方面的虐杀，除非能有奇迹出现。
　　那支箭矢力有千钧，密集又迅速的追逐着无笙，几次险而又险的擦身而过，没入坚硬的大地。
　　又是一箭袭来，角度极其刁钻。无笙现在只有不到300点生命值，这玩意被射中就是个死。
　　他只能拖，拖过这五分钟。
　　但还剩下一个钩吻。
　　“你杀他们就算了，为什么还有个我？”
　　顾凉嚷嚷着躲避，瞄准他的羽箭不多，几乎一大半都招呼在了无笙身上。其原本扎起的头发因着动作披散开来，微薄的汗渍将贴在额上的发丝沾湿，却将一双柔情眼衬出了几分狠辣。
　　而林梓那边的情况也算不上好，一个队伍里的辅助位和半个控制位直接对上了对方输出，还是一个公测赛的顶级输出。
　　轮屿江被猛地扇飞，束缚着钩吻双手的藤蔓被瞬间割裂，她丢弃了猎//枪，手中弯刀凛冽如雪。
　　太阳逐渐被云层遮挡，天阴了，风起得很大。
　　箭矢因为风力的原因，轨道更加难以预计，无笙低喘着气，扭身朝钩吻冲去。
　　他要列拉金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出手。
　　钩吻确实没料到无笙会突然冲过来，但她是个极其优秀的战士，刀锋一转，便对上了无笙利用丝线凝聚而成的唐刀。
　　远方不断有箭矢射来，限制着无笙的走位，也让他的体力成倍消耗着，就像一株随时会被风吹倒的芦苇。
　　但透过那些遮挡面容的黑发，便会发现他的神情十分微妙。这人像是在单纯享受缠打时生死一线的乐趣，甚至带上了些自虐般的发泄，骨骼断裂声此起彼伏，一蓬一蓬的血花不断炸开，鲜艳又明亮，一部分是钩吻身上的，偶尔也有无笙他自己的。
　　感官上的痛楚被激素分泌的肾上腺素中和，他并不太感受的到疼痛，只是沉溺其中，愈战愈疯。
　　钩吻没想到这人的战斗技巧如此惊绝，他的每一刀扎实的砍向自己死穴，眼中没有丝毫情绪，只是永远沉默，永远冷静地分析着战局。
　　她难以想象，等到这人出了内测，实力会有多么变态。
　　在激战中，她的脑海里偶尔闪过怀疑，被游戏压制实力的自己，很可能会在这里丢掉一条命。
　　“你在分心。”无笙沙哑至极的声音忽然响起。
　　钩吻闻声，心脏忽地慢了一拍，随即手上一僵，金属断裂的尖锐单声传来，自己的弯刀竟被拦腰斩断，上半截瞬间飞了出去。
　　她身上满是血迹，地面上的植物又开始阻碍她的脚步。钩吻望向无笙，那人的状态比她好不到哪去，整个人血淋淋的，唯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
　　“你们输了。”钩吻平淡开口。
　　在无笙对战钩吻时，魔神列拉金经过短暂犹豫，便将部分攻击转移到了林梓与轮屿江身上。朝朔能出来的时间有限，剧烈的战斗与躲避也在大量消耗着他的能量。
　　在朝朔即将消失时，林梓看见他的身影明显晃动了一下，而这时，危险破空而来。
　　他知道这位魔神的羽箭权能有多可怕，自己还可以靠生命值或者存档点苟住，但朝朔什么都没有，他所剩下的，只有这丝缝缝补补的幽魂。
　　林梓用力将朝朔拉了回来，手上金色蔷薇的影子一闪而过，在实验体消失的一瞬间，他的手臂也被擦出了一道极深的口子，并随着时间流逝迅速开始腐烂。
　　【玩家林梓请注意，生命值持续下降中：1000→900】
　　【玩家林梓请注意，生命值持续下降中：900→850】
　　无笙注意到了林梓的伤口和依然倒地不起的轮屿江，身后列拉金张弓搭箭的声音也在他耳边放大了无数倍。
　　【玩家无笙请注意，生命值持续下降中：170→110】
　　“听说你从来不用存档点，”钩吻勉强稳住了声线，她看向僵直战立着的无笙，缓缓补上下一句：“那可方便了，我一般不会屠杀内测玩家，但你们是个例外。”
　　她看不清无笙的表情，却见他缓缓抬起左手。
　　【玩家无笙使用道具：瓦沙克的讣告书】
　　高大的魔神站在钩吻身后，她看向无笙身旁隐约出现的影子，有些好奇这人的拼死反抗会带来什么。
　　毕竟她之前从没有见过类似道具。
　　讣告书缓缓消失，一个倒三角形的头盖骨缓缓出现，延伸到下颚的两眼瞳孔灰白，祂悄无声息地出现，却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
　　这并非武力所带来的压迫，而是一种面对浩然智慧与绝对不可知的恐惧。
　　瓦沙克，所罗门第三柱魔神，位阶贵公子。虽两眼双盲看不见任何物体，却能透过异次元看见过去与未来，寻找一切隐藏与失落的事物。
　　祂睁开眼，“视线”与钩吻对视，半分钟后便再次缓缓阖上眼睫，怪异的头骨也消失在了空气中。
　　城中围聚着的赌徒看见了这场面，纷纷傻了眼。
　　“不是吧，这个道具闹着玩的？”
　　“首先，这不是契约书，其次，这也不是攻击性魔神，怎么看不是列拉金的对手。”
　　“功能性魔神在战场上没用。”
　　“你这话说得，难道一定要动刀动枪，血花四溅才叫杀人？功能性魔神可以让你死得无声无息，甚至控制对方的首脑实现反攻。”
　　而在电子屏幕中，钩吻收回了自己的契约书。本就破旧的羊皮纸卷经过燃烧已经没了大半，想来下次使用必定会受到更大的限制。
　　她深深的看了无笙一眼，随即转身离去。
　　“不是吧？”
　　“疯了？”
　　“被控制了？现在不杀无笙那个祸害，以后可就不好收拾了。”
　　“亏她还是明星战队的队长，简直德不配位。”
　　极少有人明白钩吻刚才经历了什么，世上蠢人太多，愚昧的抱怨铺天盖地。
　　当时，在与魔神瓦沙克对上眼神的一瞬，她的耳边便传来了男人柔和低沉的声音。
　　“小小的人儿，你拥有一个可以向我询问未来的机会。范围只能限于你，只能限于他。”
　　钩吻知道这个“他”代指的是无笙。
　　“我能杀了他，对吗？”
　　古神沉默几许，轻声回答：“不能。”
　　钩吻再次询问：“为什么？”
　　“我看见的未来告诉我，他们都还好好地活着。”
　　从对话中出来之后，钩吻便回收了契约书，带着一身伤痕，未发一言地离开了。
　　苍白之城，常怀瑾身边忽然靠近一人，他撑着常大会长的肩膀，大大咧咧的询问：“你说，钩吻这疯女人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
　　常怀瑾笑答：“倘若一件事情你还没有去做，便已经得知自己一定会失败，那还有什么开始做它的理由？这难道不是浪费精力吗？”
　　这就像是永远装不满的克莱因瓶，一个无比矛盾的循环。
　　因为钩吻没有动手，从而造成了无笙几人活下来的未来，又正是由于这个由她推动的未来存在，所以导致了钩吻不会动手。
　　是先有无笙几人活下来的未来，还是先有钩吻没有动手的现在？
　　总之，无论如何，他们的命暂时保住了。
　　虽然一人昏迷不醒，一人正在逐渐走向死亡，一人尚且不知情况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是否记得国安部部长询问无笙的问题，如果忘记了可重返现实世界3/4查看。
　　两种人两种态度吧，同样是面对一个必输的局面。


第104章 晚安，第二个月亮
　　钩吻走出去许久, 忽地半回过头，看向那群遍体鳞伤的人，却是自嘲般地一哂。
　　【玩家钩吻自动读取存档点, 钩吻个人进度回溯中。】
　　伴随着游戏通报, 她的身影彻底消失。
　　没有人知道她的存档点在哪，所幸, 他们在短时间内, 并不会再相见了。
　　无笙掀开眼皮, 吐息间满是令人作呕的铁锈味，他望向灰暗的天空, 目光在追逐日光的最后一刻暂停下来。
　　随后扑通一声, 他笔直的倒向大地。
　　在意识即将昏厥的最后一刻，无笙恍然间想到：不该这样做的，也许还有更好的办法。
　　那人要是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并且这么晚才用他给的底牌, 恐怕是会生气的吧？
　　不过那样也好, 才不想管他......才不稀罕他.......
　　而且自己也没让钩吻讨到好处。先是直接终结了她想对林梓二人动手的念头，还让苍白之城中所有心怀不轨的人都看见了，“晚庭天”上的人名，绝对不是待宰的羔羊。
　　虽然利大于弊，但是抱歉........
　　我让你们陷入了危险。
　　“喂？！喂？！！哎, 你们真是麻烦，这让我怎么编？星际大战还是尸潮爆发？”
　　-
　　警局。
　　一位眉心有着深刻皱纹的老警察满脸疲惫，他叹出一口气，似乎很是疲惫：“请你再复述一遍, 说的仔细点。”
　　顾凉满脸问号, 笑道：“他们互殴, 三人混战，最后打成这样的。那小孩一开始就被打晕了，我身上的伤口是劝架被挠出来的，还要我说几遍？”
　　“你不要太荒谬！”
　　“我说了，他们在打群架。”
　　“那你的意思是，你到现场的时候，他们三人就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打起来了？”
　　顾凉一本正经地点头，“是的，是这样的。”
　　钢笔的墨水在劣质纸张上洇出了大团痕迹，两人对视良久，最终，这位老警察率先挪开视线叹了口气，“行了，你跟着小王去重新做个笔录就可以离开了。”
　　这时候，顾凉的语气才欢快起来，乐呵呵地回答：“好嘞。”
　　他已经把几个半死不活的人给拖了回来，没让他们被游荡的怪物吞吃入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至于其他后续，自然也不需要自己操心。
　　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有关于他自己逼迫自己不断回忆的，造成一切灾难的元凶。
　　顾凉摩挲着自己的遗书，临出门时还是感觉有些自作多情，他一手将那脆弱的纸张揉搓成团，眼也不眨地扔进垃圾桶。
　　但他走了几步之后，又返回将其给捞了出来，展平后折叠妥当，揣进了自己的裤腰口袋中。
　　“像我这种垃圾，还是烂在个没人知道的垃圾桶里吧，别脏了这里的地。”
　　他心神不宁又走得匆忙，所以也没有发现纸张背后粘黏着的一小段丝线。
　　而另一边，无笙小心的撑起身子，其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比骇人。
　　他感觉脑袋十分昏沉，坐在床上缓了许久的神，一转头便看见了角落里蜷缩而眠的轮屿江，还有正皱眉给自己包扎的林梓。
　　毕竟还在游戏副本中，npc不会对玩家给予治疗，也不会将他们送去什么医院。
　　按照无笙的话来说，就是——
　　“游戏副本中的医院？哦，你说那个一整块的进去，一小块一小块的出来的地方？”
　　所以他对现在的情况毫不意外，低头一看自己的生命值，上边显示着的红色“100”无比刺目。
　　无笙：啧，还以为会直接跌破濒死线，没想到还有惊喜。
　　随后他一转头，轻声叫醒了轮屿江，又对林梓开口道：“走吧，我们得快点，顾凉多半去找那人复仇了。”
　　这一场长段话无笙说的并不轻松，几乎说出几个字都会短暂停顿一下，喘上一口气再继续开口，似是对战时伤到了肋骨处。
　　然而走着走着，又见他膝盖一软，脚下忽然一个踉跄。
　　林梓上前扶了那人一把，忍不住询问：“既然有底牌，干什么非得折磨自己？”
　　无笙神情一顿，随后便又带上了他那标志性的笑容：“提前感受一下嘛，和公测赛里成名已久的大佬对打，以后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她应该不是队伍里的主输出，对吗。”
　　他一边走一边询问，轮屿江这时也清醒了过来，便出声代替林梓回答。
　　“的确，‘神明禁行’这个团队很.......独特，他们上到队长，下到小队成员，清一色的输出位。钩吻的个人输出数据其实很一般，她强的是召唤与其他功能性。”
　　“就比如说，她可以修复魔神契约书，并且试图打开地狱大门，和里面更多的魔神签订契约。”
　　无笙顺着顾凉离开的地方追去，丝线在空气中若隐若现。他现在便如同强弩之末，全靠一口气撑着，沁出的汗珠浸透伤口，细密的痛感不断传来。
　　可他偏偏还能若无其事地开口：“全是输出......那他们队里一定存在一个很强的辅助。是强到变态的治愈回血？还是个体独特的巨额增幅？”
　　轮屿江：“对，他们队的副队，‘半翼天神’，他不仅可以回复生命值，还可以复活同局内已经死亡的队友。”
　　“我看过那场公测的万人大逃杀视频，他们小队一共五个人，他一个奶四个，把队友当僵尸打。”
　　无笙点头：“这还有点意思。”
　　轮屿江语气微妙，“的确，但也有例外。有一次他们一进副本，那个辅助便被另一只神秘队伍的队长给一刀重伤，而后将人绑了一整场游戏，直接拖到游戏结束。”
　　“当然，这也是他们唯一的败绩。”
　　熟悉的旧城再次出现在三人眼前，无笙闭眼感受着那缕丝线的位置，几秒后说道：“我们到了。”
　　依旧是熟悉的腐烂气味，几人再次回到了这个一切悲剧开始的地方。
　　地上有着明显拖拽的痕迹，他们顺着追寻而去。
　　无笙松了口气，他的精神再也无法维持那缕丝线的存在，丝线消失的悄无声息，同时也意味着他完全失去了顾凉的踪迹。
　　不过也没事，因为他们已经看见人了。
　　昏暗的小巷中，顾凉正拿着刀，一脸嘲讽地在一人身上比划着，同时说道：“等等啊，让我想想，当时你是从哪里下的第一刀？”
　　“嘶，似乎是这里？”
　　他故作回忆，眼中的杀意如有实质。
　　而那凶手的四肢被牢牢束缚，口中也被塞上了肮脏的布团，无法回答顾凉的任何问题。
　　几人没有开口说什么“住手”之类的词语，因为他们现在谁都不是顾凉的对手。
　　但是......
　　无笙：“动手，我们去杀了那个凶手。”
　　林梓和轮屿江震惊一瞬，随即明白了无笙的意思。
　　他们的任务是阻止第二轮月亮伤人，但游戏可没说禁止玩家伤人。
　　轮屿江：“你真是个混蛋。”
　　“我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好人。”
　　无笙暂时不想让自己生命值跌破“濒死之人”的触发线，他不知道这个副本中的“濒死之人”debuff具体是什么，但要是如同第一副本那种.......
　　无笙：谢邀，现在还不想死，不想去找阎王他老人家喝茶。
　　所以他理直气壮地将这件事交给了轮屿江与林梓，毕竟那个凶手无论如何穷凶极恶，也只是副本中的一个普通npc而已。
　　杀他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但就在二人准备动手时，顾凉与无笙却忽地抬头。
　　只听那高而破旧的大楼上，传来了粘黏恶心的攀爬声音。
　　他们于同一时间向上望去，只见那东西的外表披着阳思正的皮，或者说这人就是阳思正。其扩散的瞳孔铺陈在眼球中，黑沉沉的没有一丝白色，额上布满了浓黑而狰狞的青筋，四肢翻折，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如同爬虫般行走在垂直的大楼外墙壁。
　　顾凉：“卧槽，这东西什么跑出来的，咋，从心理变态转变成物理变态了？”
　　他话音刚落，便见“杨思正”突然停止了动作，将脑袋缓缓转过180°，死死盯住了顾凉这个声音来源，龇着牙咧着嘴，里面层层的尖锐牙齿令人无比恶寒。
　　顾凉一叉腰，怒道：“我就说这段日子谁冒充我到处害人，原来是你小子。”
　　那怪物嘶吼着，从喉咙口模糊着念出两字。
　　无笙则在一旁低声重复着：岳....量....岳良.....月亮......
　　自己的推测没有错。
　　他盯着顾凉的神情，还有一点需要确定，那就是两轮月亮是否代表着一个顾凉。
　　是不同时期的顾凉，还是不同人格的顾凉？
　　顾凉哼哼着：“既然你那么喜欢我爸，那我就送你下去陪他。毕竟他骗了我那么多年，让我担心他的安危，即使找到了凶手也不敢动手。”
　　“反正你也骂了我那么多年的贱//种，我总得做出点符合你期待的事情嘛。”
　　无笙站在远处，默默点头。
　　三人都没有掺和进去的打算，毕竟阳思正现在又不算人。
　　结果自然是毫无疑问。在副本内，普通小怪永远不是首领boss的对手。顾凉一脸嫌弃的擦着手，脚下是阳思正四分五裂的尸体。
　　它在将自己放逐为怪物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好了结局。
　　可顾凉擦手的动作忽然一僵，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于是弯腰从那堆破碎的血肉中，挑出了一颗枯萎的花种。
　　无笙在看见那东西时便顿感不妙，可他还没来的及阻止，那颗花种便像是和什么东西产生了共鸣，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拉入了一片虚空之中。
　　旧城在重组。
　　他们即将发现两轮月亮的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回头会修错别字和语句。


第105章 晚安，第二个月亮
　　这里很安静, 一开始并没有任何可视物的存在。
　　说得直白点，这里完全贫瘠。
　　除却他们三个活人之外，连同一开始的顾凉也不见了踪影。
　　轮屿江的神情有些凝重, 内心亦是无比复杂, 他扭头安静地看向无笙，毕竟在当时, 自己晃见了这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凝重。
　　无笙见状莞尔, 开口道：“这个花种可以控制玩家, 你是知道的。”
　　“我猜测院长正是拿它控制了阳思正，这颗种子中还残留着他的一小部分精神力, 应该通过接触和某种同样强大的精神力量引起了共鸣。”
　　“当时.......是顾凉拿起了那颗种子, 那这里反映的应该是他的精神世界。”
　　“所以我们现在的目标很明确，去找到那个一直被顾凉压抑的善良人格。”
　　无笙话语中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他一如既往的温和。
　　他们迅速开始了行动，黑暗的空间里逐渐显现出淡蓝色的经纬线, 它们拔地而起, 用无数线条构建出了一个单薄的、没有血肉的三维城市。
　　几人行走在抽象的小道上，透过一扇扇大门看向其中空荡的内里。
　　可是里面什么都没有，它们就像是只用一层糖浇出来的外壳，经不得风吹，也经不得虫蛀, 顽劣的孩子路过时不经意的一脚，便将这层瑰丽却脆弱的美梦给随意踩碎。
　　这里到处都是大差不差的线条，无笙前进的脚步逐渐减缓，他眯着双眼, 感觉有些头晕。
　　一个没有上色的宏大线稿世界, 那个软弱却善良的顾凉会躲在哪里？
　　他现在不相信那个从未出现的“哥哥”会是两轮月亮中的一个, 相比之下，无笙更觉得它们其实都是顾凉一人。
　　既然如此，那不妨假设的更加大胆一些，两轮月亮即代表着他的两个人格。
　　而现在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其中一个人格对另一个人格起了杀意。
　　无笙沉思着，彻底停下了脚步，驻足在原地。
　　因为随着他们的不断前进，无笙逐渐发现了这座城市的庞大规模，自然也就明白，这样没有头绪的寻找毫无意义。
　　那个顾凉究竟会在哪儿？
　　他抬起头，望向一片漆黑的天空。
　　在无风无云的幕布上，两个完美的圆圈缓缓升起，众多长短不一的细小直线充当着它们的光芒，眼看两者就要相互重叠。
　　不对，这不是重叠！
　　是其中一轮月亮要吃掉另一轮月亮。
　　“怎么了？”轮屿江注意着无笙的视线，同样朝天上望去，却在看见这幅宛如童话绘本中的画面时陷入了沉默。
　　他说道：“寻找那个顾凉的，不止我们三个。”
　　“他会在哪儿？”
　　几人必须赶在两轮月亮完全重合时，阻止善良人格被吞噬。
　　他们都曾见过那个顾凉，知道他软弱，无知，愚善又优柔寡断。可无论如何，另外一个顾凉不能失去他。
　　毕竟这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植物也好，动物也好，没有谁能一直生活在黑夜里，就像是公主和王子只能在童话故事中幸福生活。
　　无笙注视着这里的“一砖一瓦”，许多细碎的线索从脑海中划过，被其主人小心地捡起来拼凑在一起，逐渐揭示出真相。
　　“7301号住宅，我们得回去凶杀案现场。”
　　那场顾凉不断逼迫自己回忆，不断回想其中每一处细节的现场。
　　他不敢忘记，因为凶手还没有落网。
　　林梓闻言点头：“我也觉得他应该在那。”
　　他曾注意到了顾凉对轮屿江的照顾与宽容，可能因其自己的童年满是血腥与混乱，所以他本能的想去保护同样幼小的存在。
　　当真是奇怪，对所有成年人怀着一致恨意的顾凉，却留存下来了最后一丝善良。
　　明确了目的地，他们便加快了前进脚步，除却偶尔辨认前路的停顿，几人的前进算是畅通无阻。
　　同样逼仄的小道，同样狭小的楼梯，无笙甚至记得在那个不远处的角落，应该生长着好大一片青苔。
　　凭着记忆来到了那扇门前，他伸手推开了大门。
　　按理来说，线条不应该有这样的冲击力才对，可现在的惨案却要比填色后的现实更加触目惊心。
　　无转身走进厨房，其实他在还没有进去时，就已经看见了其中那还残存着色彩的人。
　　当年的孩子现在已经长大了，再不能缩在小小的橱柜里，所以只能尽力地蜷缩着身体，靠在墙壁的最里处，几乎要团成一个球，头深深地埋在臂弯中，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满是可怖伤痕。
　　无笙迈出一步，里面的人便闻声瑟缩一下，将自己抱得更紧。
　　在他过往的十几年中，很少能有人愿意他一个拥抱，于是他渐渐地学会了自己给予自己温暖。
　　哪怕一点点也好。
　　“顾凉。”
　　无笙的声音再平静不过，似乎只是天亮了，睡醒的人睁开眼睛一样自然。
　　顾凉猛地抬起来，他的大半边脸已经失去了色彩，简单的线条却勾勒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他迟疑地开口：“哥？”
　　即使顾凉不想承认，但他的确一直在等待着自己的亲人，等待着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安抚。
　　“没事了，我们来接你了。”
　　无笙的声音逐渐模糊，顾凉用力地眨着眼，不想让眼泪掉出来，可他在看见无笙张开的怀抱时，忽地鼻子一酸，眼泪便放肆地决堤。
　　他放声哭喊着，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哭得近乎抽搐，言语含糊。
　　“你们终于来了，终于来了......他们都不要我.....为什么....我不明白......无笙......”
　　无笙此刻格外温和，这种感觉并非浮于表面的伪装，而是真正出自内心。
　　他抬起同样带伤的手，在顾凉脊背上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如同在轻哄着一个委屈的孩童。
　　渐渐的，怀抱中的哭泣声熄了火，顾凉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盯着无笙，忽然喃喃道：“院长......”
　　“喂，我说你，”
　　顾凉的另一个人格不知什么时候追了过来，此刻正抱着手臂斜靠在墙上，表情十分古怪，“哭哭哭，那么多年来就知道哭，老子的脸都要被你给丢完了。”
　　【请各位玩家注意，本副本最后的存档点已经出现！
　　副本存档点详细信息：4/4.】
　　突然出现众人眼前的简笔画小男孩跳了跳，高举着手中的存档点手牌。
　　林梓和轮屿江都看向了无笙，因为目前他的血量最为危险，距离“濒死之人”只有一线之隔。
　　谁知无笙回答的不容置喙：“林梓，你去存档，魔神造成的伤口只会越拖越严重。”
　　“我可奉劝一句，你拿了这个存档点就不怕他收利息？”
　　顾凉的恶人格显然是回忆起了他身为“十座”的记忆，开口便是阴阳怪气的嘲讽。
　　但是没人搭理他，连同另一个自己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无比依恋的拽着无笙。
　　恶人格：......
　　怎么自己的胳膊肘都还能朝外拐的？！！
　　【恭喜玩家林梓成功存档！】
　　一声游戏广播响起，恶人格惋惜般的摇了摇头，小声嘀咕着：“无笙这家伙真是坏事做尽，总有一天我要把他给手刃了。”
　　“是么？”
　　他一回头，便见无笙的似笑非笑看着自己，还有紧紧抓着无笙衣袖的善人格。
　　恶人格：......
　　不看了，眼睛疼，没想到自己还能被自己背叛。
　　无笙开口询问：“你还想杀他吗？”
　　恶人格一耸肩，回答得十分不走心：“等你一离开，我就杀了他。”
　　谁知无笙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笑道：“你小子，就会胡扯，满嘴谎话。这里分明是你的精神世界，想找到另一个自己不过是一秒钟的功夫，又怎么会白白浪费十几年？还将记忆中的旧城扩建成了这样庞大的规模？”
　　“这么大的城市，不就是为了方便另一个自己躲避吗？”
　　“嘴硬的混蛋。”
　　无笙并没有给予这个人格过于温和的言语，因为他深知，对于被鞭笞久了的人来说，爱抚才会带来疼痛。
　　“没有办法，”顾凉的恶人格一摊手，像极了十足的无赖，“这十几年来，我至少有一万次杀了他的想法，可是我犯//贱，原谅了他一万零一次。”
　　“这个世界上那么多人想让我去死，我干嘛还要自己杀了自己？所以只要我活着，他也必须活着。痛苦也好，煎熬也好，他必须和我共同分担。毕竟我们始终是一体的，这样才算公平，不是吗？”
　　无笙盯着顾凉，脸上充满着意味深长的笑，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遍体鳞伤的人，仿佛什么都知道，但却什么都没有说。
　　可有些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可以给人带来莫大的力量。
　　他说只要自己还活着，那就要另一个人格陪着他受苦。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但是如果有一天，他再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了呢？
　　那么他会完整地带走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自己，连同当时造成这一切苦难的，凶手的命。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对他？”
　　无笙笑眯眯的注视着这个属于顾凉的恶人格，问得无比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宝贝们除夕夜快乐！平安喜乐，来年一帆风顺，事事顺心~~~
　　（已修）


第106章 晚安，第二个月亮
　　“我说过了, 等你走后我就杀了他。”
　　依然是连眼都不眨一下的撒谎，这个恶性人格的语气里满是嘲弄，不知道是在嘲讽无笙, 还是在嘲讽自己。
　　躲在无笙身后的善人格又是一个瑟缩, 眼中再次湿润起来，却依旧固执的不去看另一个自己, 只是死死的抓着无笙, 无论怎样都不肯放手。
　　无笙闻言没再开口, 整个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恶性人格的眼中逐渐染上了暴戾, 似乎有个声音不断地在他耳边重复——
　　“你看, 就是这样的，他不过因为一时的怜悯对你伸出了手，但等他冷静下来后，便会明白自己刚才的举动是有多么愚蠢。”
　　“仔细想想, 往前十几年你被推开了多少次？怎么连一点记性都不长？到了现在还是和只癞皮狗一样, 腆着脸上去露出自己丑陋的肚皮，最后被狠狠地踹上一脚。”
　　“你怪他们冷漠狠心，他们却会怪你弄脏了一双光洁锃亮的皮鞋。”
　　“在期待什么？你敢说出来吗？”
　　无笙一把呼噜上了恶性人格的头发，打乱了这人的胡思乱想。
　　“别摸我头发。”他恶声恶气的反抗。
　　无笙则笑道：“嗯？挺舒服的。”
　　他没说实话，其实这人头顶的手感并不好, 虽然头发看上去光洁黑亮，但却是扎扎的，又硬又密，压下去又会瞬间地从指缝中冒出来, 透出一股子无言的倔强。
　　“顾凉, 你应该很早就找到了凶手所在, 为什么不报警？并且将其放任了那么多年，直到现在才准备动手？”
　　没有等到回答，无笙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让我猜猜，是不是因为院长？”
　　“你原本已经找到了那个凶手，打算结束这场延续多年的痛苦。可这位院长是不是突然失踪了？然后有人‘无意’间告诉你，说院长是被凶手抓走的，并且那凶手还放话说：如果你敢报警，那他就会拉上院长垫背。”
　　“为了保证院长的安全，你停下了一切动作，即使如何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却也只能将计划一压再压。”
　　“哈，这不就是我对付钩吻的手段吗？让动手的人有所顾忌，从而借机逃离。”
　　所以真相对于无笙来说并不难猜，毕竟他和幕后之人不仅有着一张完全相同的脸，还有着一颗同样恶劣的心。
　　并且阳思正之前还说过——“院长早就没了，你却从来没有回来看过他”。
　　事实上，顾凉不是不回去，而是他误以为院长被凶手所控制。他每天都活在煎熬里，不敢出手，不敢报警，也不敢忘记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他只能在夜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忆惨案现场，不断逼迫自己去记住它，同时在天光大亮后去寻找院长的踪迹。
　　可如何才能找到一个“死人”的行踪？
　　顾凉冷笑一声，骂道：“所以说，你和他真的很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拿捏起人心弱点来没有丝毫负罪感。”
　　无笙故作无奈：“冤枉啊，像我这样坦率的坏人可不多了。”
　　语毕，他话锋一转，眼中晦暗不明，继续说道 ：“可前不久你应该发现了真相，让我想想，真相会是什么呢？”
　　“其实很简单，你左不过发现自己才是最天真的那个，被人利用所剩无几的爱意，又被人扭曲原本的恨意。左不过发现应该在凶手手中的‘院长’，其实已经‘死去’了很久。”
　　“而那位院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控制的阳思正？不仅让他不停地折磨你，还不断地摧毁你的新生活？最后又告诉你所谓的真相？是几年前？还是......一开始？他亲手给你造成了无数伤害，又装作救世主降临在你的世界里，但这才意味着你的悲剧刚刚开始。”
　　“毕竟这个世界上的亡命之徒那么多，怎么就偏偏让你给找到了？更巧的是，就在你准备报警的时候，那凶手却抓住了大名鼎鼎的银川福利院院长作为要挟，又‘恰巧’让你知道。于是，你开始在两边不断地挣扎，最后选择放弃。”
　　“而在你彻底放弃之后，那些线索却又自己出现在你眼前。早已死去的院长、被控制的福利院、蓄意为之的背叛，你忽然发现这一切都是骗局，一场谋划了十三年的，惊天大骗局。”
　　“第一轮月亮早就黯淡了，他再也不肯从这座精神城市里出来。”
　　此时，顾凉忽然开口：“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这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恶劣心思，倒也可以让我这个烂人当成一个不错的发泄对象。”
　　“你你你.....你不准动他！”
　　小白花顾凉瞬间站了出来，张开手臂就将无笙给挡在了身后。
　　脆弱渺小如他，也有哪怕豁出性命也想要保护的东西。
　　在无垠的岁月里，总得为了什么东西活下去吧。
　　另一个顾凉怒道：“给我让开！”
　　小白花顾凉：“不，我不，就不！你有本事现在刀了我！”
　　“你别以为我不敢！”
　　“那你动手啊！”
　　“让开！”
　　“不！”
　　“你别以为我不敢！！”
　　“那你动手啊！！”
　　无笙&林梓&轮屿江：......
　　这俩玩意是怎么平安相处到现在这个年纪的？
　　“顾凉，”无笙开口，美人眉眼弯弯，语气柔和，说出的话却无比恶毒：“你个蠢东西。”
　　蠢到不愿意继续怨恨，蠢到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善良。
　　顾凉的世界由谎言与欺骗构建而成，但他却暗暗下定了决心，如果有人，哪怕只有一个人愿意接纳他，他就会永远比讨厌世界多出一次的原谅这个世界。
　　就像是当时，一缕夕阳成功透过旧城里的密集楼群，正正好地照在了顾凉身上，他伸手摘下兜帽，绽出一抹笑容。
　　其实这个副本真的很简单，这个孩子也真的很好哄。
　　顾凉被无笙的眼神看得心中一颤，可仍旧嘴硬道：“是，我是蠢，应该早些杀了另一个蠢东西，就不至于现在能被自己给背叛。”
　　小白花顾凉从无笙身后冒出头，开口道：“你说谁背叛？”
　　恶人格顾凉不忍直视：“说的就是你，小叛徒。”
　　“你才是！”
　　“我懒得和你争，小鹌鹑。”
　　“你骂我？”
　　“你听错了。”
　　“笙哥！”
　　无笙扶额：“我也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能自己和自己吵成这样的。”
　　小白花顾凉扯了扯无笙的衣角，委屈巴巴的开口：“你们要走了吗？”
　　另一个人格抢先开口，“废话，他们再不走我就要变成疯子了，快滚吧。”
　　他一抬手，几笔勾勒而成的门扉便出现在了几人眼前。
　　林梓与轮屿江向顾凉略微颔首，转身离开了这座曾经埋葬着两轮月亮的精神坟墓。
　　而无笙走在最后，他不动声色地望去，弯腰捡起了那朵倒在血泊中的花。
　　【恭喜您解锁收藏栏；
　　其一：沉默的人们。
　　其二：尘封的日记。
　　其三：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朵。
　　其四：？？？】
　　无笙离去的背影依然挺拔，在跨入那扇大门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了两人的低声交谈，笑着摇了摇头。
　　“你会原谅我吗？”
　　“如果你一辈子都不离开我，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就会原谅你。”
　　“可无笙......”
　　“不要提那个混蛋啊！”
　　“不行，我很喜欢他！你不也是吗？！”
　　“我喜欢他？你他妈在开什么玩笑？！！”
　　他们又回到了旧城，十几年前的凶手依然被死死绑住手脚，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冷淡如林梓，也是忍不住的朝那人踹了一脚。
　　十几年的时光过去了，当年十恶不赦的凶手现在也已经冒出了白发，或许他远远比不上副本中千奇百怪的怪物，可谁又能想到，他给如今在苍白之城中大名鼎鼎的十座末席，带来了近十三年的痛苦生涯。
　　第一轮月亮，曾经软弱受人欺凌的顾凉不会消散，他将作为顾凉内心深处所留存的善意，继续爱着这个世界。
　　而第二轮月亮，他已经找到了给予他光亮的太阳。
　　【恭喜玩家无笙成功完成主线任务：使两轮月亮和解。
　　玩家林梓，玩家轮屿江成功完成主线任务：阻止第二轮月亮伤人。】
　　【后续任务：“圆月计划的落幕”，三位玩家是否选择开启？
　　注：现有存档点依然生效，生命值正常继承。】
　　林梓与轮屿江都看向无笙，一副自己毫无所谓的模样。
　　无笙则在嘀咕着这个名字，“圆月计划”，很熟悉的名字。
　　当时的银川福利院中，那个被处罚的员工，似乎是叫......澜儒，他就是因为泄露“圆月计划”被新任院长给处罚。
　　无笙：“我们的收藏栏还没有集齐，那继续？”
　　林梓二人点头，同时点下了确认。
　　【玩家无笙，玩家林梓，玩家轮屿江确认开启《晚安，第二个月亮》后续任务——“圆月计划的落幕”】
　　【玩家钩吻成功完成主线任务：一腔热血的懦夫。】
　　【玩家钩吻取消开启后续任务，成功登出游戏！】
　　现在这个副本中，只剩下了三位玩家。
　　当然或许是四个。
　　顾凉绷着脸走了出来，目光在看见无笙时便迅速挪开。
　　无笙并没有注意他的视线，此刻他正拿出那张处罚单，仔仔细细地研读着，不放过上边儿的一字一句。
　　顾凉凑了过来，眉头一皱。
　　“圆月计划？你们对这玩意感兴趣？”
　　无笙哗啦一声合上单子，开口询问：“你知道这个计划？”
　　顾凉顿时扬眉，说道：“这当然，我......”
　　不远处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警笛声，顾凉顿时敛了声。
　　可这里实在太过杂乱，无数小道纵横交错，几人一时间并不能准确分辨出来者方位。
　　他们究竟是为什么前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7章 晚安，第二个月亮
　　无笙几人被提上了警车, 他与顾凉坐在后座，两人相顾无言。
　　他们不可能在这种环境情况下谈论“圆月计划”，毕竟它听上去便令人感到不安。
　　但所幸, 事件到目前为止的发展方向还不错, 至少那个老警长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有人报案，说她发现了逃逸凶手的行踪。”
　　而后, 无笙十分清楚地看见, 那位老警长在瞧见顾凉时脸色一僵, 再次开口：“怎么又是你小子，我看你这次还能怎么编！”
　　于是就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无笙闭目养神, 看上去怡然自得，反而是顾凉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怎么了？”无笙开口询问。
　　顾凉摊在后座，声音有些飘忽。
　　“你说，不是, 刚才有个警察问我名字是不是顾凉, 他应该是看见档案里我的照片了吧。”
　　无笙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然后他们和我说......”顾凉突然傻笑一声，“说有人联系上了我的父母，同时告知了凶手的具体位置。安慰我说，这场惨案就快要结束了，他们也在警局等着接我。”
　　“我这算不算是苦难结束了？就像你们佛家天天念叨的, 渡过了苦海？”
　　谁知无笙闻言一笑，语调有些古怪：“我们佛家？谁告诉你的我信佛？”
　　“啊？不是吗？那你手上拿着这玩意干什么？”顾凉眼中满是询问，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串佛珠。
　　而无笙只是摩挲着那串手持，但笑不语。
　　见他不回话, 顾凉便自己圆上了话头, 说道：“也对, 哪个信佛的会像你这样杀人不眨眼。”
　　无笙半垂着眸，心中暗暗感慨：是啊，像我这种人，估计第十八层地狱都还要给我再开上一间地下室。
　　“不过也奇怪，会是谁报的警？嘶，卧槽，这该不会是钩吻的任务吧？”可能是因为紧张，所以顾凉总是想要挑起话头。
　　无笙：“嗯，有可能，毕竟时间很相近。”
　　“那你说，如果........”
　　两人小声地交谈着，其实更多的是顾凉在说，无笙安静地听着，不时回上两句。
　　很快，几辆警车便到达了警局，无笙看着身旁越发紧张的顾凉，心中却是若有所思。
　　在下车时，顾凉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眼中的情绪很是复杂。
　　“到了，走吧。”
　　不知是谁开了口，便见顾凉听话的打开车门，却在踏进警局大门时，便和一个低头看表的男人擦肩而过。
　　其实他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只是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极好闻的香气，不是他常年在旧城中所熟悉的、那种腐烂变质的难闻气味。
　　他回头望去，却只见得一个匆匆忙忙的背影。
　　不知怎的，顾凉忽然感觉有些难过。
　　前头很快也跑来一个女警，小声对赶来的老警察说了些什么。
　　“人走了？”老警察皱眉询问。
　　“嗯。
　　“那他哥哥呢？”
　　“那个......压根就没来，说是麻烦我们转告他弟弟，让他放下仇恨，人得.....得朝前看。”
　　顾凉得实力毕竟放在这里，自然是将这两人的低声交谈听了个全。
　　手铐碰撞的细微声响传来，凶手被几名刑警羁押着朝里走去。
　　他们都路过了顾凉，也都有着自己要去的地方，人散之后，只有顾凉一人还留在原地，喃喃道：“原来只有我一个人还在意这些，对吗？”
　　他们现在都有自己的生活，我该去找谁？爸爸？还是哥哥？
　　我应该烂在福利院里才对。
　　“咳咳，那个，顾凉，你过来一下。”
　　即便是见惯了人世风浪的资深警察，也是忍不住地摇头，放柔了语气：“你还记得当时的凶杀案现场吗？呃，我是说如果你不方便的话......”
　　谁知顾凉无比坚定地开口：“当然，所有的细节我都清清楚楚地记得。”
　　无笙看着顾凉被带走，在他身后，轮屿江与林梓也靠了过来。
　　林梓：“也许我们不应该开启这个任务后续，或许这样，顾凉他还能有一点期望。”
　　无笙一摊手，“但这对于顾凉来说，并不完全是件坏事，他能走出来，我们得相信他。”
　　轮屿江嗤笑一声，说道：“真难得，居然能从你的嘴里听见‘相信’这个词。”
　　无笙：“是这样的。但如果顾凉走不出来，我想想啊，你说揍一顿有没有效果？”
　　轮屿江扭头就走，这人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
　　另一个年轻警察走了过来，正色道：“你们几个，也过来一下，挨个说说是怎么和那个凶手待在一起的，和他有没有关系。”
　　几人被分别带走，面对接下来漫长的公式化询问。
　　等到一切结束时，无笙见林梓的脸色不太对，便淡淡开口，“不要逞强，我现在可打不过朝朔，自己乖乖读取存档啊。”
　　林梓哭笑不得地点头：“嗯。”
　　【玩家林梓自动读取存档点，林梓个人进度回溯中。】
　　眼见这人的身影逐渐消失，无笙说道：“加快脚步吧，没有多少时间了。”
　　林梓存档在受伤之后，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轮屿江：“确实。”
　　二人在警局门口等待着顾凉，毕竟他说过自己对“圆月计划”有所了解。
　　这场谈话似乎进行了很久，等到天色逐渐暗淡时，他们才看见顾凉慢慢地走了出来。
　　三人之间诡异地沉默了一瞬，随后顾凉率先开口：“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就长话短说了，‘圆月计划’是针对所有福利院儿童的一次筛选，也是导致福利院被关停的主要原因。”
　　“如果你们想要寻找纸质计划书的话，那几乎是不可能了，因为我把它们一把火全烧了。现在这个世界上，可能只有我清楚这个计划的真相了。”
　　无笙：“你有什么要求？”
　　顾凉摆了摆手，“哎呀别这样，这个副本里我要是再想害你，那我就成公敌了。放心，我的要求很简单，我要你作为我的哥哥，陪我度过高考，等出成绩。”
　　“啧，你们别这副表情啊，我只是反社会，又不是脑子坏了，怎么不能学习了？”
　　谁知无笙听完顾凉的这番话，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但你得让林梓先出去，他生命值撑不了多久......算了，轮屿江你也一起先出去吧。”
　　顾凉没有反对，毕竟他只要无笙陪着自己，至于其他人？
　　他们走的越远越好。
　　轮屿江神色凝重，抬头朝无笙确认：“你想好了？”
　　无笙笑着点头，不做言语。
　　轮屿江：“那我现在去旧城找林梓，你自己小心。”
　　顾凉环抱着手臂看向这个小孩，内心则在想：有自己在，谁还能够在这里伤到无笙？
　　现在就算是那条鱼（谢微言）也别想进来，乖乖给他在外面看着吧！
　　显然，此刻的顾凉是完全不在意出去后的惨状，他现在只想和无笙待在一起，这个救了自己两次的人。
　　一个人格=一次，两个人格=两次。
　　是这样的，没错。
　　看着顾凉这副护食的模样，美人轻声询问：“只是这样，就这么开心？”
　　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狼，顾凉故作凶狠地回答：“开心？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开心了？”
　　“嗯？”
　　顾凉声音瞬间小了许多，说道：“小时候，我父亲一直在国外做廉价劳动力，所以我母亲在惨遭杀害之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情。”
　　“旧城有多混乱你是知道的，危险的老式建筑，满是涂鸦的墙壁，心怀鬼胎的邻居......我和哥哥两个年龄加起来不到两位数的孩子，便被无数双眼睛给盯上了。”
　　“即使警方安排了人照顾我们，但在一次哥哥带着我偷跑回旧城，想要回去拿妈妈之前给我们准备的生日礼物时，却被人拖进巷子死死捂住嘴抱走了，那天的阳光特别好。可惜没能照进旧城。”
　　“听他们的交流，我和哥哥应该是要被分开卖去两个地方，哥哥在前一天就被带走了，我运气好，在这个地方多呆了一段时间，抓住机会就想要逃跑。”
　　他说着，耸了耸肩，“结果计划还没开始就失败了，然后被打了个半死，当时我真觉得我快死了，却没想到被院长救了下来，我不知道他是做了什么或是说了什么，反正最后我被他带去了那个福利院。”
　　“可能对于我们这个混乱的地方来说，能够糊弄过去的事情，也就没有必要弄清楚吧。可谁又知道呢，我才从人贩子的手上逃离，却又跌进了一个大骗子精心布置的陷阱。”
　　无笙和顾凉并肩走在小路上，静静地听着他诉说。
　　“刚才那些警察告诉我，说哥哥被一户对他很好的人家收养，我的父亲也在国外熬出了头，有了新的家庭。”
　　“我不明白父亲当年为什么不来接我们，但我知道，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我才是会扰乱他们生活的毒瘤。”
　　“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真相，却突然发现只有自己还在坚持，我做的这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当然，”无笙回答的很是认真，“你找到了你的母亲，顾凉，是你将她接回了家。”
　　两人走的十分缓慢，阳光肆意的倾洒在他们身上，顾凉的嘴角缓缓勾起了弧度，他突发奇想的开口：“无笙，我觉得，如果你是我的哥哥其实也不错。”
　　“是吗？那我有点害怕。”
　　“为什么？”
　　“我怕我把你玩死。”
　　“无笙！”
　　-
　　苍白之城。
　　黎白讪讪开口：“那个，队长？老谢？谢微言！你他妈冷静一点，这已经是第五个桌子了！”
　　谢微言默默地收回手，虽然表面上仍旧风平浪静，可一旁堆积的桌子残骸却无不在展现这人心中堆积的怒火。
　　他陡然站起了身。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8章 晚安，第二个月亮：完
　　“谢微言！你要干什么？！”黎白一见谢微言站起来, 立即如临大敌，甚至一个手抖差点抽出刀来。
　　谢微言一巴掌拍开黎白，又一手甩掉斗篷, 眼瞅着就要直接冲出去, 听他说道：“去干什么？老子玩个破游戏，老婆都要被人给骗走了！”
　　黎白闻言, 眉头一皱, 眼里换上了一言难尽的疑惑。
　　队长夫人能被人骗走？什么人能够忽悠过骗子祖宗？
　　您能不能别这么色令智昏？能不能好好动动脑子？这不是夫人明摆着想把您给激出来吗？
　　谢微言似是想到什么, 身形一顿，便踩着斗篷坐回了椅子。
　　反正他早就看不惯这个装束了。
　　黎白很是心累, 但还是第五次联系了工作人员前来更换桌子, 并且掏出了纸和笔，一本正经地开口：“谢微言，于今日无故损坏实木咖啡桌五张，现在扣除1000金币, 有异议吗？”
　　谢微言：“哦。”
　　黎白：......
　　啧, 忘记了这家伙不缺钱，他好几个金库都快要爆仓了。
　　下次得换个法子，对付自家队长得靠队长夫人，黎白这样想着。而此时维修人员也赶了过来，终于将那堆他看着就心绞痛的东西给全部搬走了。
　　“说正事, 常怀瑾的庆生宴，给我们发了邀请函，你去不去？”黎白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看着远处清晰的电子屏幕, 随口问道。
　　似乎对于他们来说, 苍白之城的代理行政与街边的平凡过路人并无二致。
　　谢微言单手撑着脑袋, 嘲讽道：“生日宴会？这人的生日宴一举办就是半年，一准备又过半年，呵。”
　　“一年下来全给他庆生了，知道活不过今年，所以卯足了劲儿庆祝？”
　　谢·攻击力拉满·微言。
　　黎白：“行，那我就拒绝了，回头随便叫个人去走个流程就行，反正他也不敢说什么。”
　　谢微言另一只手敲着桌面，幽幽开口：“我刚看了赌池流水，这个常怀瑾......”其实现在就可以死一死了。
　　见他这副语气，黎白立刻警觉：“我先把话放在这儿，这个桌子要是再碎了，下个副本的马甲你就自己去弄！”
　　谢微言转头，轻飘飘的瞥了一眼黎白，虽面上仍旧端的冷淡肃穆，却默默的收回了手。
　　那算了，和笙宝贴贴永远是第一优先级指令。
　　-
　　游戏内。
　　在凶手落网一段时间后，顾凉在某天突然接到通知，独自前去领回了自己母亲的骨灰。回来消沉了一段日子后，便又恢复如常般拉着无笙前往墓地祭拜。
　　回来后，这人便拼尽全力奋战高考，无笙那边到是格外平静悠闲。偶尔几个怪物暗戳戳的冒出头来，一对视，甚至无笙都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那些小东西便迅速将自己团成一团，飞快地溜走了。
　　无笙：.......
　　所有正在看直播的赌徒：.......
　　问就是很突然，很不可思议，说好的热血番突然变成了温馨日常番？
　　在这样平淡却繁忙的日子里，顾凉偶尔会产生一种此刻才是真实的错觉，可副本中各处隐藏的怪物又在将他不停地推进现实。
　　纠结在睡梦与现实的感觉很糟糕，他却对现状无比满足。
　　每次放学时，无笙一定会来接自己。那人站在荧白月光和幽黄路灯的交汇处，身形挺拔，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由于生命值过低，所以他的脸色总是有些苍白，有些时候嘴唇也淡得没有血色，如同一块通体柔润的玉石，连眼角眉梢都是软的，却总爱懒散地躺在太阳底下睡觉。
　　顾凉：哪家哥哥反手需要弟弟照顾的啊？！！
　　可抱怨归抱怨，他有时借着月光瞧去，却发现这人总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哪怕终于能够浅浅的眯上几十分钟，也会突然惊醒，随后无意识地将自己蜷缩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死死卡着他那脆弱纤细的脖颈。
　　美人如琉璃般易碎，却没有任何人能够拯救他。
　　六月初高考完毕，六月底查询成绩。
　　顾凉考的还不错，无笙笑眯眯地听着他嘀咕，却见那人突然抬头看了自己一眼，伸手递过来一沓厚重的资料。
　　无笙接过一看，首页上写着四个大字——“圆月计划”
　　顾凉扬着眉，略微抬起下颚，他分明一句话都没说，却无比清晰的表达出了邀功的意思。
　　而无笙笑着摇头，一言不发。
　　某人见许久没得到回应，眼中的神采逐渐落寞，故意将起身动作的声响弄得很大。
　　无笙不知道，在这貌似平静的表象下，两个人格正吵得不可开交。
　　-“你干什么呀！你不开口就我来说！”
　　-“我不接受！！！”
　　-“你不说笙哥他怎么知道？”
　　-“这他妈都需要老子说？”
　　“对了，”无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凉没回头，但却一下停住了脚步，等着那人的下文。
　　无笙笑道：“谢了，小顾凉，写了很久吧？”
　　-“你看你看，我就说吧？”
　　-“闭嘴！”
　　顾凉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故作不在意般开口：“也，也不是很久，对我来说简简单单而已。”
　　没人知道谢微言手下的第六张桌子，在光荣上岗不过一个月后便再次惨遭报废。
　　至少顾凉不知道，无笙也不知道。
　　无笙没再继续逗顾凉，他此刻大致浏览完了这个所谓的“圆月计划”，却是越看越察觉不太对。
　　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手中这份计划并不完整，像是幕后之人只针对这个副本而做出的实验计划。
　　并且无笙不知道这场实验计划究竟进行了多久。
　　这份计划书上其实更多的是各种收集而来的数据资料，其中核心内容很简单，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极其微弱的个体性格差异，会导致既定结果偏差多少。
　　在最后一页纸的末尾，无笙又看见了那串熟悉的手写字体，这应该是顾凉有意模仿出来的，与之前处罚单上那“立刻执行”的四个字字迹一模一样，只是这里却写着——
　　“奇迹复刻失败”。
　　他总觉得，这场实验虽然是将银川福利院内的孩子作为小白鼠，但它想要验证的，却是副本之外的一些东西。
　　【恭喜您解锁收藏栏；
　　其一：沉默的人们。
　　其二：尘封的日记。
　　其三：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朵。
　　其四：“圆月计划”详细计划书。】
　　“走吧，该结束了。”
　　这次却是顾凉主动开口，他看向无笙，脸上乖戾嘲讽的神情散去不少，眉目舒展间到多了几分少年特有的青春肆意。
　　“无笙，谢谢你，我是说，谢谢你。”
　　他似乎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开口，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我可以把你那条录取通知的短信给删了不？它在我手机里浪费内存。”
　　“没事，你删了吧。”
　　我不知这人是谁，游戏自动补全的结局告诉我，这人是我后来的母亲。
　　可我妈早就死了，我只抱回来了她的骨灰盒子。
　　今天我又停留在那个常来的早餐店，老板的生意很好，百忙中抬起头问我要些什么。
　　我很想说：我要拯救这个世界，偶尔也想和整个旧城一起下地狱。
　　哈哈，开个玩笑，我长大了。现在只要一个包子，还有一杯豆浆。]
　　【恭喜玩家无笙成功完成后续任务：圆月计划的落幕！】
　　【“傻孩子。”“请不要这么讨厌自己。”】
　　【《晚安，第二个月亮》副本结束，通关人员：玩家无笙、玩家钩吻、玩家林梓、玩家轮屿江。
　　本次副本实时存活率：100%
　　奖励结算中.......】
　　【奖励发放中：
　　恭喜玩家无笙等级提升：4→5；
　　基础血量提升：1500→1700；
　　稀有道具：永远无法平衡的天平。
　　任务完成奖励：花种权能继承度：10%】
　　无笙开口询问：“游戏，你这些副本的结局都是怎么推算的？”
　　【按照每轮副本玩家的完成程度进行合理推算，最后在基础结局上进行相关调整。】
　　“那我换种问法，游戏内创建的副本是有人物原型的，只是他们的外貌数据壳子不一样，对吧？”
　　【……】
　　“那我再换种问法，当人物原型进入对应副本之后，他就会取代原本模仿他的数据，并且获得一定信息，对吗？”
　　【……】
　　“那这些副本的基础结局应该在现实世界里……”
　　【现提醒，玩家目前处于游戏内测阶段。游戏内测：指发送一定数量的游戏账号，使一定数量的用户加入到使用软件的行列中，并在此期间反馈使用情况，以及存在的问题（BUG），以促进游戏本身不断完善。】
　　无笙不慌不忙地补上了被打断的后半句话：“还没有发生。”
　　等等，自己的这个猜测并不完全正确。
　　【！】
　　【现请玩家无笙书写下一则内测玩家评语——】
　　【破译成功，内容如下：去孤儿院，找到那个失去一切的孩子，他真的很好哄（不信算了）。】
　　【玩家无笙正在登录服务器：苍白之城。】
　　【玩家无笙登陆成功！】
　　无笙：……
　　这玩意急躁得有些过分了吧？加载这么快？
　　传送带来的轻微眩晕感还未完全消散，无笙方才睁开眼，便被一熟悉的结实手臂揽着腰打横抱起，飞奔而出。
　　无笙先是一愣，随后声音中带着些怒气，听他说道——
　　“谢微言！放我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9章 服务器：苍白之城1
　　“我不。”
　　他执拗得近乎幼稚, 又将无笙朝怀里带了带，无比迅速的将自家笙宝带离了顾凉的别墅。
　　屋内，已经从副本内出来有一段时间的林梓与轮屿江, 此刻正面面相觑。
　　随后他们挪开了视线, 林梓将掉在地上的书捡起来：“刚才是不是有个人过去了？”
　　轮屿江继续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自信一点，有人正大光明的在我们眼前把无笙给掳走了。”
　　林梓：“恶龙抢走公主？”
　　轮屿江：“你觉得这位公主需要我们去救？”
　　林梓&轮屿江同时心想：我们去了应该会碍事吧？
　　顾凉不知什么时候顶着一头鸟窝出来, 说道：“你们俩干啥呢？见了鬼了？”
　　轮屿江：“你有没有发现......”
　　顾凉：“卧槽, 无笙人呢？”
　　轮屿江：我们之中少了一个人......
　　就在顾凉方才反应过来时, 谢微言已经将无笙连哄带骗地“掳”回了自己的一处私宅，又在开门瞬间掐断了黎白的通讯请求。
　　他将无笙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上, 看着这人清亮的眼眸, 声音有些委屈。
　　“笙宝......”
　　其实本来也没有那么委屈的，但谢微言在看见无笙那双含笑的眸子时，便总想着要他哄哄自己。
　　无笙有些哭笑不得，分明是这人每次一挥衣袖便毫不留情地离开, 又偏偏要装着这副模样来自己眼前卖惨, 弄得仿佛是自己对他始乱终弃，不闻不顾似的。
　　他也不开口，就这么轻倚在靠座上，凝视着谢微言因为蹲身而被迫仰望自己的眼眸。在那片深沉的黑里，里面从来没有其他东西的影子。
　　这人似乎在说些什么, 可无笙并没有注意听，只是觉得他娓娓道来，缓声低语的声音过于好听了，连带着那一张一合的薄唇都无比性感。
　　谢微言正在暗戳戳地告状, 他知道自家笙宝没有听进去, 但没关系, 他总是乐意这么做。
　　只是他说着说着，却忽感唇上一凉，白玉般的指节抵在他的唇角，缓缓描绘着唇形，动作柔缓又暧昧。
　　谢微言没有开口，唇抿得紧紧的。
　　这次是无笙先开口。
　　“张开好不好？我手好冷，你行行好，给我暖暖。”
　　指尖与舌尖追逐着，它们配合极佳，传出的轻微的吮吸声几不可闻。
　　柔软的，湿润的，眷恋的。
　　无笙知道他现在说不出话来，便故意开口：“微言，我有时候觉得顾凉也挺可爱的，你怎么看？”
　　那人的眼略微眯了起来，锋利一闪而过，随之便又漫开一片柔软。
　　忽地，无笙感觉指尖传来的温度烫得吓人。
　　他想抽出手来，可是恶龙如何愿意放开他，不过轻轻合上牙齿，便阻止了那人离去的脚步。
　　如同叼着猎物后脖颈的野兽，谢微言无比轻柔却又不容置喙的将无笙压在身下，口中含着的不再是指节，而是那人的惊呼。
　　“笙宝，笙宝，别不要我。”
　　他说得温柔，手上的动作却是无比下流。
　　无笙剧烈的喘息着，全然没有回答的气力。
　　光洁的玻璃窗上，一只手猛地扣了上去，其白皙的皮肤上有着好几处明显的咬痕，手心过高的温度在玻璃上凝出了好大一团白雾，许久后又失力般地缓缓滑下。
　　这只手终于被捂热了。
　　苍白之城里的黑夜与白天其实并不明显，这里雾蒙蒙的，阴霾永远笼罩在城上。
　　几天后，林梓和轮屿江正在分析着“晚庭天”现在的数据，却忽然听见门铃被人按响。
　　按照顾凉这古怪性子，应该不会有什么串门的朋友才对。二人略一思索，忽然想到了某个被掳走消失了好几天的人。
　　大门一打开，果然是无笙。
　　见他抬起头，眉眼弯弯，对上屋中两双明亮的眼也丝毫不见尴尬，反而挥了挥手，声音还带着些细微的沙哑，说道：“好久不见。”
　　他手上戴着轻巧贴合的皮质手套，由于其本身的手骨就十分完美，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用林梓的话来说，那是双他只看一眼就想要珍藏起来做成标本的手。
　　可分明是如此正常的装束，却偏偏因为这人本身而染上了欲气。
　　轮屿江打量着无笙，确认这人没有缺胳膊少腿后，便开口：“的确，有够久的。”
　　林梓：“还好吗？”
　　无笙眼中闪过笑意，“好，当然好。对了，顾凉人呢？”
　　提起这个，轮屿江似乎有些无奈，说道：“被十大坐席中的第七座给提走了，我看那情况，应该是顾凉先惹了别人。不过应该不至于被仇杀，算了，我也不确定。”
　　无笙：“第七座？”
　　轮屿江点头，继续说道：“对，那人看上去是一位非常传统的英伦绅士，说话做事都很得体，挑不出一点毛病。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能把顾凉给气个半死。”
　　无笙闻言，合理设想了一下当时的画面，脸上的笑意更加深刻，干脆直接摊在了沙发上，又无比自然地扯过一软枕垫在自己身后。
　　轮屿江：“但说正事，如果他能从这次的十座对抗赛里活下来，你的目标又是神选者，那你们必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对上。”
　　“无笙，进度太快了，一场内测与公测很难让你拥有以一挑十的实力，你可以拼上性命与后五座平分秋色，但你的对手不只他们，是连续十位、一个比一个强悍的顶尖高手。”
　　“我这几天和林梓翻过了整个服务器的游戏记载，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像这样的情况从来没有一人挑战成功，他们甚至连第七坐席都没法击败。”
　　“无笙，别去送死。”
　　林梓也接过了话头：“在公测赛里呆上一段时间不断训练，提升实力，并且收集稀有道具，这样胜率会提高不少，很多人都是这样做的。”
　　轮屿江看着无笙这副模样，忍不住开口询问，“无笙？你在听吗？”
　　无笙的神情并无异样，听他回答：“在听，放心，我心里有数。”
　　轮屿江：你心里有数那才奇怪了。
　　可没人能够扭转无笙认定的事情，他在一些地方偏执的格外吓人，轮屿江两人早在开口时就料到了现在的结果，所以也算不上有多意外。
　　小孩摇了摇头，翻过一页演算纸，盯着下一张又开始念叨：“那这个先不提，无笙，你知道‘晚庭天’上的排名更新了吗？”
　　无笙一扭头，仍旧笑眯眯的，“让我猜猜，是哪个小倒霉蛋登上了榜首？哎呀，该不会是我吧？”
　　在林梓二人无语的目光下，他笑得眼角都湿润起来。
　　空气中渐渐浮现出朝朔的影子，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几人都对无笙的恶趣味产生了极大的免疫能力。
　　自家队长顽劣，让各位见笑了。
　　尽管他们还没有正式注册小队，可在几人心中，这个队伍早就已经成型。
　　其实本来从这个副本出来之后，他们就打算好好谈论此事的，结果无笙这人一消失就是好几天，所以这件事情也就自然而言的被搁置下来了。
　　轮屿江：“‘晚庭天’代表着什么应该不用我再解释了，下一次我们进本后，一定会有来偷我们命的人。”
　　他说着，向来严肃的神情中也露出了一股傲气。
　　“毕竟，内测队伍本来就少，像我们这样一下集齐了榜单前三的，更是闻所未闻。”
　　“我们就是一队天价的赏金。”
　　“但根据无笙上局针对钩吻的报复行动，我认为他们的第一计划应该不是抹杀，而是邀请我们加入他们的组织。”
　　林梓：“对，我也是这样推测的。收益与风险同理，他们害怕我们将来的实力，可掌握我们后所能带来的好处，也是肉眼可见的。当既得利益足够庞大，风险便会被重新评估，并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无笙转着手持，做出了总结：“我们之间的关系不错，并且还没有注册小队，这就代表着，我们没有被划入任何一方势力。”
　　一个人，如果他有了归属与效忠，那么毁灭永远比收买来得实在。但如果他还没有被标记上属性，那么在尘埃落定之前，便会蔓延出无数种可能。
　　又是一声门铃响起，几人望向大门处，神情都有些微妙。
　　这次又会是谁？
　　怕来者不善，无笙起身跟着轮屿江一同前去开门。
　　“尊敬各位先生们，这是常怀瑾常会长的生日邀请函，特由我向第十座席大人呈递，希望大人和他的朋友们能够应邀前往。”
　　轮屿江自然知道常怀瑾的大名，此刻便替顾凉先收下了，尽管几人都知道那家伙恐怕不大乐意去。
　　谁知那人送完一张邀请函之后，却略微一挪步子，再次弯了弯腰，又朝着另一方向双手递去了第二份。
　　白底烫金的请帖就这么被捧在无笙手前，那是伸手就可以碰到的程度，虽不越矩，却也藏着几分淡淡的强硬。
　　“这是会长特意嘱托过的，说是请无笙先生定要赏脸前去。”
　　轮屿江略带担心地看向无笙，却见这人十分潇洒地接过邀请函，语调柔和。
　　“好啊，早就对常会长的大名有所耳闻，又逢喜事，自然要前去。”
　　-
　　黎白已经不想理会谢微言了。
　　见这人自从回来后，眼角眉梢里都透露着一股子得意劲儿。
　　他叹着气背着手，无比沧桑的准备离开，谁知谢微言却开口道：“老白啊，我觉得还是得给常怀瑾那小子一点面子。”
　　黎白：......
　　你确定是给面子，不是去砸场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0章 服务器：苍白之城2
　　“无笙, 你真的决定好了，要去那个什么生日宴吗？”林梓压着眉眼，他向来不喜欢应酬般的聚会, 更别说这种更加浮华夸张的高级宴会, 只是想想就感觉很痛苦。
　　“去，怎么不去。”
　　无笙一边说着, 一边借着灯光打量着这张请帖, 他刚才看过了, 这张帖子和给顾凉的那份其实不太相同。
　　顾凉手中的那份明显更加正式，而自己手中的这份则更加私人, 其上用钢笔写下的“无笙”两字格外漂亮, 还带着主人下笔时明显的笔锋，与特制墨水淡雅的香味。
　　这位代理行政大人，似乎对自己很感兴趣啊。
　　常怀瑾，常大会长, 这个也曾在钩吻口中出现过的人。
　　轮屿江也开口道：“如果要去, 理想情况是你和顾凉一起去。林梓不太喜欢这种氛围，而我还有些事情要回一趟外城区。”
　　“嗯？”无笙随手将那精美的帖子扔在一旁，继而点头，“行，不过据我估计, 短时间内顾凉应该不会被放回来，我可对这座城市的‘幕后大佬’们很感兴趣。毕竟不能只有我们这边暗潮涌动嘛，也太不公平了。”
　　“不过无笙，”轮屿江似乎有些不解, 通过最近一段时间的交谈, 他大概知道这人之前被游戏扣下了许多金币, 此刻他突然询问道：“你就甘愿游戏自动把你的金币全部兑换成进入现实世界的时间吗？你看看，常怀瑾这一场宴会下来，不说别的，就单论你手上的那张帖子，花费起码三位数。”
　　轮屿江的语气有些不解，他总是对这个世界充满疑问，尤其是对于无笙这个矛盾集合体。
　　的确，按照常理来说，像无笙这样记仇的人，不该如此轻易放弃才对。
　　谁知无笙听闻轮屿江的疑问，神情中难得露出几分正经，“金钱这玩意和别的东西不一样，它有个特别之处，数量一旦大了，它就会拥有自己生命，甚至自己的道德准则。”
　　他的话锋又是一转：“再说，我也没打算就这样放过游戏啊，嘿嘿......”
　　轮屿江&林梓：他笑得好像那个反派。
　　无笙他有着自己的思量。顾凉在离开时特意说过，这栋房子会先留给他们作为临时大本营，如果有需要还可以自行扩建地下室，下边儿的武器也是前不久才填充过的。
　　而最为消耗金钱的现实世界停留时间，又将游戏本身用克扣的金币给全部兑换。所以对于无笙个人而言，金币的价值其实已经被贬值了许多，变得......没有那么值钱。
　　当然，这样并不代表他愿意就此放弃自己的权益。
　　轮屿江想要表达的意思他也明白，常怀瑾可以依靠财力圈拢人脉，自己作为个体，现在虽并不太需要这些东西，可一个队伍的队长却不能是穷光蛋。
　　无笙摇头，真是越活越回去，要是让谢微言知道了还不得被笑死。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既然这里存在赌场，那么就说明金币这种流通货币是能够交易的。
　　“无笙？”轮屿江有些狐疑。
　　“嗯？”
　　“算了，我就先走了，大概一周后回来。估计那时我的生命值也会降低到红线，回来后大概率会直接下副本。”
　　为了防止玩家一直懈怠在服务器中，这个游戏有一个十分恶心的机制。它会让所有身处服务器的玩家，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动损失生命值，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主动进入副本，并且再次活着出来。随后，玩家的生命值才会全然恢复。
　　无笙在第一次进入游戏服务器时就意识到了这点。说到这，他总觉得那里那个叫做花财的老板娘，似乎并不简单。
　　“好，那你路上小心，别被外城区游荡的腐鸦给盯上了。”无笙顺口提醒了一句。
　　虽然他清楚，若论及轮屿江的能力，大概率不会出什么问题。
　　“知道了”，轮屿江动作不停地收拾着自己的小包裹。
　　时间可能是夜晚，总之苍白之城上空的雾气更加深沉，轮屿江独自踏上了离开的道路。
　　无笙倚在门边打了个哈欠，看着那小小的影子消失在四周巨大的建筑物阴影中。
　　这座城市，越朝里走，灯光便越是迷离灿烂。
　　无笙转身带上大门，路过客厅时看见林梓已经趴在书上睡着了，朝朔正一脸无可奈何地准备将他抱回房间去。
　　无笙顺手抽走了那人手中的书，瞥见上面的庑河两字，对朝朔说道：“带他好好休息休息，我打算等轮屿江回来后就再次下本。”
　　朝朔：“嗯好，博士他......只是担心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他最近有些不安。”
　　无笙点头，“我知道的，但他总会发现自己的作用不可忽视。毕竟我们林梓可是在晚庭天排名第二，比轮屿江都要高上一名呢。”
　　可厉害!
　　所以他不会把自己逼进思维的死胡同中。
　　世界上多少天才是被自己的光芒灼烧而亡的？无笙相信，林梓不会是其中一员。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无笙缓缓褪下了手套。
　　只见原本白皙的皮肤与指节上，如今满是牙印与青红的瘀痕，有些是他承受不住自己咬出来的，但更多的却是某人坏心眼，故意吮出的痕迹。
　　疼倒是不疼，只是由于与本身肤色相差太大，所以看上去难免有些触目惊心。
　　无笙勾起唇角，低声笑骂道。
　　“狗东西，就知道咬人。”
　　现在终于暂时消停了一阵，无笙扑进柔软的床铺中，舒展的腰线格外柔韧，衣料也随着他的动作朝上移了少许，露出几个格外明显的手指印子。
　　周围安静如许，无笙静下心来，开始盘算着这次的奖励。
　　这次没有金币，其他的等级和血量提升倒是中规中矩，但是这个......花种的权能继承......
　　无笙眼中突然划过一丝亮光，随即撑起身来，心中的猜测让他睡意全失，如果当真是他理解的那样......
　　反正前几天也睡够了，无笙推开窗户，从别墅二楼一跃而下，朝着与外城的交界处赶去。
　　他需要找个拾荒者进行猜想验证。
　　受庑河的影响，夜里越往城市外围走，在街道上游荡的人就越少。除却拾荒者（腐鸦）在焦急地等待猎物之外，便很少能够看见几个正常人。
　　以至于常有人说，在外城看见人（腐鸦），要远比看见鬼（梦魇）来的可怕。
　　无笙坐在一处遍布涂鸦的高墙之上寻找目标，姿势虽稍稍有些奇怪，却也无伤大雅。
　　不过多时，空旷的街道间忽然有一跌跌撞撞的人影缓缓显形，其人脸上还带着肉眼可见的迷茫，丝毫不知道危险已经悄然逼近。
　　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众多拾荒者逐渐朝着那位懵懂的新人逼近。
　　很快，那人也开始对四周诡异的氛围有所察觉，他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紧张起来，双手也在不断抓握着。
　　这次最先围过来的足足有五人，在数清楚目标人头之后，无笙便站起了身子，朗声道：“那位玩家，对，就是你，请站好别动。”
　　那新人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便见一人影与自己擦身而过，光亮闪过一瞬，随之而来的便是几人大小不一的惨叫声。
　　他缓缓回头，发现有五人被挨个扔了出来，他们被什么东西捆的严严实实，身上布满了极细却又极深的伤口，鲜血不住地洇出，逐渐染红了地面。
　　偏生这时又有一含笑的声音传来。
　　“我可没想要你们的命啊，但按照你们这样挣扎的力道来看，恐怕是得掉只胳膊缺条腿什么的。”
　　几人凄厉地悲鸣着，周围想要靠近的拾荒者闻声纷纷离去。
　　无笙半回过头，新人玩家只能看见他完美的侧颜，还有那格外闲适的笑意。
　　真是一个美人.......如玉如珩，昱耀夺目。
　　路灯柔和的光亮倾洒在这人身上，似乎连老天爷都格外钟爱他。
　　“还不走吗？还是说你想继续看着？”
　　无笙忍不住开口询问，这人呆愣得就如同一只可爱的小鹌鹑，又将他爱逗弄人的恶趣味给勾了出来。
　　“啊？不，不了，不打扰了。”
　　眼见那新人玩家神色慌张的离去，无笙唇边的笑意越发惑人。
　　他一回头，重新将手套整理服帖，随后利落地打晕其中四人，抬起最后一人的下颚，声音轻柔，循循善诱。
　　“听着，你不是一个拾荒者。”
　　那人缓缓重复：“我......我不是......一个拾荒者。”
　　“这些人其实都是你的猎物。”
　　“这些人....我的猎物.....”
　　无笙点头，越发满意，他能感受到对方无比脆弱的精神，他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让这人变成一个疯子。
　　“你的目的不是杀了他们，而是要让他们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清剿外城那些十恶不赦的拾荒者。”
　　“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清剿...”
　　无笙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同时收回了一直束缚着几人的丝线，说道：“行了，去完成你该完成的事情。”
　　那人垂下头颅，言语恭敬：“是。”
　　无笙沉默的看着他开始搬动地上趴着的其他人，对自己的言语没有丝毫怀疑，神情变得更加深沉。
　　而在他身边，却有一身披巨大斗篷的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
　　无笙猛地一回头，神情戒备。
　　那人也歪着头，静静地看向无笙。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1章 服务器：苍白之城3
　　两人几乎是在一瞬间出招。距离太近, 动作太快，武器在这种时候反而显得冗杂笨重。
　　一轮交锋后，他们同时朝后退去, 无笙眸色一厉, 手中丝线随着他的动作而四散开来，那人兜帽下的眼神虽略微有些呆滞, 手上却无比利落的接住了所有攻击。
　　唯有在他与无笙对上眼神时的一瞬, 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而无笙就趁着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伸手拽掉了这人身上的斗篷。
　　只见这人头上的呆毛极其富有弹性地颤了颤。
　　无笙：我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 结果.......
　　少年偏着头, 那是一副既精致又毫无攻击力的容貌，灿金色的微卷短发下，遮不住一双懵懂清澈的眼。
　　他看上去毫无危险性，对吗？
　　可无笙双手小臂上传来的疼痛无不在提醒他, 这人是有多么危险。
　　听那少年开口询问：“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这些蛀虫会吃掉很多无辜的新玩家。”
　　他的语气很是平静, 就像是在问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一样无比自然，似乎在其眼中，人命只是一串单纯的数字累计而已。
　　他又开口，脸上露出了笑容, “没关系，我帮你解决了他们。但是首席大人说过，被别人帮助了要说谢谢，现在我帮了你, 你得谢谢我。”
　　无笙一回头, 发现那些原本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拾荒者, 身形忽然一晃，紧接着便软趴趴地扑倒在地，化成了一滩难看的腐肉。
　　无笙：.......
　　尽管心中如何无语，他仍旧转头笑眯眯地开口：“多谢。”
　　那人点头说道：“不用谢，你和首席大人很相似，我很喜欢你。”
　　无笙心思一转，想起了之前谢微言的话语，大致猜出了眼前人的身份，大概是十座中的某一位，但现在还没法确定其具体排名。
　　于是他柔声询问：“我也很喜欢你，我叫无笙，你叫什么？”
　　少年小声回答，一字一句都说得十分清楚：“时影，我叫时影，时间的时，背影的影。”
　　时影忽地凑上前，在无笙脖颈间轻轻嗅闻着，神情有些疑惑。
　　“无笙？你也是和别人长在一起的蘑菇吗？你的味道很好闻，但为什么你的身体里还有另外的味道？”
　　无笙：！！！
　　“唔，那个味道我不喜欢，就像是会把新长出来的小蘑菇吹折的大风，是个坏蛋。”
　　无笙：噗，听见了吗谢微言，你就是个坏蛋。
　　他忍着笑意开口，“时影，那你来外城做什么？”
　　“有个坏东西让我去给常怀瑾庆生，他说‘走个流程’就可以，但我突然看见了无笙，一路跟着你。”他说着，身体也在轻微地左右摇晃着，倒真像是一株风中的蘑菇。
　　无笙一边惊讶于时影的隐藏能力，一边又感到有些莫名的好笑。
　　“你跟着我干什么？”
　　少年鼓着脸，“我很喜欢你，在首席哥哥回来之前我都会喜欢你，所以你可以让我把你给埋起来吗？”
　　无笙：？
　　“埋起来？”
　　时影的眼睛亮晶晶的，“对，埋起来！埋在没有阳光的地方，只要下一场雨，就会长出很多很多个你啦。”
　　小小的蘑菇见那大美人突然笑了，他笑得可真好看啊，这越发坚定了他要埋了这人的想法，却听无笙突然说道：“我不吃夹生的饭，所以我不能让你埋了我。”
　　时影忍不住去抓那人的衣摆，神色有些焦急，“你不喜欢吗？我们可以商量的！”
　　无笙并不再搭理这只小蘑菇，准备打道回府休息去。而他不开口，时影也就倔强的一路跟着，寸步不离。
　　等到两人晃晃悠悠的走回去时，无笙回头望去，见那人立刻停下了脚步，忍不住笑出了声：“不打算走了？”
　　时影则问出了他想了一路的问题，“你不吃夹生的饭是什么意思？”
　　无笙笑着摇了摇头，毫不留情地关上了大门。
　　时影捂着差点被砸中的鼻子，忽地感到有些委屈，伸出手一下一下地划着大门。
　　门内的无笙：......
　　于是他再次打开大门，一手将时影给提进了屋内。
　　时影毫不挣扎，一副可乖可乖的小模样！
　　然后这一切就被大半夜从房中溜出来的林梓尽收眼底，大晚上都有些鬼鬼祟祟的三人同时一愣。
　　林梓的目光先从无笙脸上划过，又看向明显很委屈但是不说的时影，又看回无笙，又看回时影，又看向无笙抓着人衣领的手......
　　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立马转身关上房门，大有你们两个继续我什么都没有看见的趋势。
　　无笙：？
　　他陡然松开了抓着时影的手，头也不回地走进房间，不再理会那一脸委屈的人。等他推开窗时，忽然被自己的一闪而过的想法给逗笑。
　　弱小，可怜，无辜，但是有毒，并且杀人不眨眼。
　　无笙趴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第二天早晨一推开大门，就见时影抱着膝盖，蹲在门边昏昏欲睡，看上去倒真像是一株小蘑菇。可无笙却没有当别人情感寄托物的癖好，所以他再次眼也不眨地离开了。
　　无笙一走，时影也就醒了，揉着眼睛亦步亦趋的跟在人身后，可能因为蹲了一晚上，所以连同脚步也略微有些踉跄。
　　于是，当这些再次落在林梓眼中时，纯情的博士一时十分惊讶，他似乎是误会了什么，以至于紧张的同手同脚。
　　无笙：......
　　他什么也不想说，这人愿意跟着就跟着吧，不过看他的性子，总不可能还会愿意跟着自己去参加常怀瑾的生日会？
　　可时影还就偏偏跟着无笙一起去了常大会长的生日宴会。
　　中心城区的c区大楼，夜里一片流光溢彩，众多装扮华丽的人往来不绝。无笙还未踏进大门，就已经看见了许多熟人。
　　不远处的钩吻风情万种的朝无笙抛了个飞吻，眼神无比揶揄；花财匆匆走过，目光扫过时脸上没有丝毫惊讶；最外围的王长信则是再次隐没在了人群里。
　　而无笙依然是最为平常的装扮，被无数或明或暗的眼神注视着，或许认识，或许不认识，大多数打量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偶尔也落在时影身上，掀起一阵阵压低声音的交谈。
　　“那人是谁？”
　　“上届十座对抗赛中的第二名，是第二座席大人！”
　　“第二座席大人跟着的那人我怎么看着觉得很眼熟？等等，我想起来了，那个那个那个，晚庭天的榜首！”
　　“他叫无笙！常会长朝他走过去了！”
　　现场安静了许多，常怀瑾笑容温和地朝着无笙走去，他的目的很是明确。
　　周围安静了下来，可没有什么比沉默更能增强权威。
　　常怀瑾或许是故意的，而后见他伸出手来，礼数周全，“没想到今日能得偿所愿。第一次见面，你好，我名常怀瑾。”
　　无笙也是笑着回礼，却并未摘下手套，“常大会长的名字我可是如雷贯耳，新人玩家，不足挂齿，无笙。”
　　这位常大会长像极了现实世界中的高层政客，说话做事滴水不漏，身居高位却不拿腔做调，亲和之余又不失威严，再加上他的那张脸。
　　人是视觉动物，至少大多数人都是。
　　“第二坐席大人，听闻您最近在找首席大人的踪迹，怀瑾无能，人派出去了好几批也没有找到任何消息。”在与无笙闲聊时，常怀瑾也不忘与时影搭话。
　　而时影对常怀瑾则完全是另外一副态度，只听他回答得十分冷漠，“正常，首席哥哥要是能被你们找到，他估计能自闭好一阵子。”
　　谁知常怀瑾听见这话，面上依旧神情不变，说道：“这么多人，总有碰巧的时候。要是发现了首席大人的踪迹，怀瑾一定第一时间告知大人。”
　　时影似乎觉得这句话还有些道理，便没有出言反驳，算是默许了他这样的安排。
　　常怀瑾见状，眼中的笑意更加深沉，单片眼镜因着动作而折射出光芒，长发柔顺垂至腰间，只用一根暗色的绸带规规矩矩地扎了起来。他端起酒杯，以此掩饰嘴角势在必得的笑意。
　　夜色渐浓，在场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多了起来。常怀瑾看向无笙，笑着蹙眉，无可奈何般开口，“宴会总是这样吵闹，大家都有着自己的盘算，若是你觉得累了，大可以先上四楼的休息室去睡一觉。”
　　“不会有人敢来打扰你的。”
　　无笙觉得有趣，但他并未直接回绝常怀瑾的话，反而询问道：“常会长这是有什么急事？”
　　常怀瑾闻言轻叹出一口气，似是有些苦恼，“是啊，有一位得罪不起的大人物要来，我得先去看看，可那位的脾气，哎，总之是有些耗费心神。”
　　“嗯？”先不管常怀瑾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无笙现在对这位奇人十分感兴趣，于是他开口提议，“既然来了，又怎么能一直闷头喝酒？常会长要是不嫌弃，就让我跟着去见识见识？”
　　常怀瑾故作思考，最终还是答应下来，对着无笙认真叮嘱：“那人脾气不好，向来喜怒无常，你可要跟紧我，免得被他欺负。”
　　时影这时候冒出声来，“我还在这里，用得着你来护着他？”
　　常怀瑾眨了眨眼，说道：“多一人总是好的，避免意外嘛。就像是美丽珍贵的东西，哪怕再多加上一层锁也没有什么坏处。”
　　时影没再回话，他放在眼里的东西其实很少。雨停后吹进森林里的夜风，强大却温柔的十座首席，现在还有一个和首席很相像的无笙，至于其他东西......
　　他们和地上的泥土渣子有什么不一样吗？
　　时影想打哈欠，可黎白曾告诉过他这样有损形象，于是他只能尽力将其憋回去，眼中沁上了一层泪光。
　　偶然间回头的无笙：这人怎么了？
　　时影：这个和首席大人很像的蘑菇终于看我了！！！
　　无笙大概能看懂这人眼中表达的情绪，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怎么会是蘑菇呢？
　　正巧，这时常怀瑾在前方朗声开口，“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另一道熟悉声音响起：“那必须好，主要是算出你命数将尽，特此过来嘲笑.......？？！！”
　　谢微言原本轻狂的语气，在看见常怀瑾身后的无笙时，全数消散。
　　无笙轻笑着偏头，眼波流转：你不是说要去一个很重要的副本吗？
　　谢微言眨了眨眼，小心脏跳得可快：笙宝！！！你怎么在这？！！
　　还有那朵可恶的蘑菇是什么时候跑去你身边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2章 服务器：苍白之城4
　　两人间的交流不过一瞬, 哪怕是常怀瑾，也并未发现其中汹涌的暗潮。只有时影伸手摸了摸鼻子，他似乎又闻到了遗留在无笙身体里的那股味道。
　　行走在密林中踩过蘑菇的坏家伙......
　　时影想着想着, 无比自然的拉上了无笙的衣袖, 整个人也朝他挪近了一步。
　　这真的只是极其微小的一步，却在谢微言的眼中被放大了无数倍, 于是他看向无笙的眼神越发委屈。
　　常怀瑾似乎一直在说些什么, 几人中没有谁在意他的话语, 人影交错的宴会上，反而见黎白突然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他先是神情严肃的看了一眼谢微言, 目光转到无笙身上时略微有些惊讶, 最后.......
　　“时影！你给我过来！”
　　“我不！！！”
　　时影提高了声音反抗，整个人几乎全部躲在了无笙身后，只有那一缕金色的呆毛露了出来，因着他的动作而略微颤动。
　　黎白有些生气, 目前整个十座各怀心思, 他是抓回一个跑丢一个，弄得越发疲惫，防不胜防。并且这朵蘑菇，虽有时看上去呆呆的，却又在某些时候无比机灵, 就比如现在.......
　　论：黎白敢对躲在无笙身后的时影动手吗？
　　答：他不敢，因为有人就在旁边看着，护短护得正大光明毫不讲理。
　　黎白瞪了一眼时影，成功让那朵小蘑菇再次瑟缩在无笙身后, 却没曾想一转头就看见了自家队长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猛地一惊, 随后开口：“常会长, 我们队长说，祝你长命百岁。”
　　谢微言点头：“对，一百岁生日快乐。”
　　时影抵着无笙的肩膀，在人耳边轻声告状：“这三个都是坏东西。”
　　谢微言的眼神轻飘飘的扫过时影，少年便像是砰然缩回洞里的蘑菇，远比对黎白的惧怕来得真实。
　　无笙见状，终是忍不住制止几人幼稚的行为，“你们两个，别吓他了。”
　　黎白第一次看见无笙真人，差点张口一句“队长夫人好”，但最终还是握住了缰绳收回了声，只说出了一句：“常会长不给介绍介绍？”
　　常怀瑾笑着应答，眼神颇有深意。他也许发现了些什么，却并没有挑明，只是介绍道：“这位是无笙，几位应该有所耳闻。毕竟能登上晚庭天的榜首，这是被神所肯定过的实力，绝非等闲之辈。”
　　无笙自然也借机着伸出手，他略微仰起头盯着谢微言的眼眸，恶趣味深藏在温和的笑意中。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无笙。”
　　“你好，谢微言。”
　　有人借着握手的动作，趁机摩挲着自家老婆的手心。无笙笑的晃眼，却毫不留情地抽开，未曾施舍给他一分眼神，直径和黎白打招呼去了。
　　常怀瑾的表情越发趣味，他原本在短时间内没有离开的打算。一是为了拉拢无笙，二是他隐隐察觉出，眼前这四人的关系似乎并不简单。
　　可见他目光一转，似乎发现了什么，偏头朝上方瞥去一眼。
　　无笙端着酒杯的手一顿，亦是不动声色的投去视线，却只来得及瞥见楼梯口一闪而过的黑蛇尾。
　　常怀瑾抱歉地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有些私事，几位还请自便”。而在路过无笙时，他再次在人耳边开口，“万事小心。”
　　无笙点头，眼神扫过谢微言时明显又多了几分揶揄，他无声地比着口型：人说你脾气不好，怕我受欺负。
　　谢微言顿时眼泪汪汪：冤枉！分明可乖可乖。
　　原本他还十分理直气壮，就差叉着腰昂着头去将那人揍一顿，却见无笙笑意一收，两人同时发现了宴会厅里的异样。
　　只见那条黑蛇爬上了大厅中的石柱，此刻正在阴暗处竖着瞳孔吐着蛇信，高昂着头，将众人的姿态尽收眼底。
　　谢微言只是回头一个眼神，黎白便立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悄无声息地隐入了人流。毕竟能让常怀瑾急匆匆离去的肯定不是什么小事，不管今晚谁是猎物，这把火还是不要燎到自己脚下为好。
　　要是能趁火打劫那就更好了.....嘶，那家伙难道真的会死在今天？
　　黎白走后，谢微言便开始彻底放飞自我。于是，无笙身后的尾巴成功从一只变成了两只，并且这两只尾巴还会时不时地磕磕绊绊动手呲牙，恨不得从对方身上狠狠揪下几簇毛来。
　　直到他们在一间休息室外停住脚步，远处宴会中的人声已经几不可闻，无笙双手插兜的回首，看着身后这一大一小两人，开口道：“时影，你先在外面等我一会。”
　　“谢微言，你进来。”
　　在少年一脸委屈与难以置信的小表情中，谢微言则是一脸春风得意地关上了房门。
　　屋内十分明亮，无笙一进门就将所有的灯给打开了，过强的曝光带来了一瞬间的眩晕，可谢微言很快便缓过了神，他看向无笙，神情专注又认真。
　　无笙灿烂然一笑，忽然开口：“脱干净。”
　　这句话若是放在三天前，谢微言保准瞬间把自己给剥得干干净净，然后将眼前人给扑到，但此刻他却许久没有动作，委屈巴巴的开口：“笙宝......”
　　无笙一把拉上窗帘，转过身时却见他有些愠怒，全然收回了平时温和的表象，语气极其冷漠：“不动？别多想，我可没打算在这儿和你干上一炮。”
　　谢微言顿时恹了下来，缓慢的背过身去脱下衣服，而无笙则半敛着眸，静静注视着那已经洇出血迹的纱布。
　　“药呢？”
　　谢微言仍不死心，“已经换过了，而且药都被老白管着的，我......嘶！”
　　无笙手上动作十分熟练，力道虽毫不温柔，语气却依旧平淡。
　　“药呢？”
　　谢微言再次泄气，并且开始思考，如果现在全部老实交代的话，还能不能争取一个从宽处理？他从个人仓库中掏出一罐药膏，轻声说道：“抹上去就好，这个药是稀有道具，没有那么多讲究。”
　　“嗯。”
　　“笙宝，我错了。”
　　“嗯，我知道。”
　　“其实我没有去下副本。”
　　“猜出来了，说些其他的。”
　　谢微言垂着脑袋，低声说道：“有人，或者不能说是人，穿了别人的衣服，我得去杀了他。”
　　他说得隐晦，实则穿了别人的衣服，就是偷了别人的身份。
　　门外抱膝蹲着的时影抽了抽鼻子，突然小声咕哝了一句：“阿弗洛狄特的血液，加上日食绽开的月莲，稀有治疗道具，首席哥哥以前也给过我一瓶.......”
　　门内无笙擦了擦手，一边给人包扎一边开口：“所以那人造成的伤，哪怕是伊甸园的苹果也没法治愈，对吗？”
　　“呵，谢微言，下一个副本你最好找一个丑一些、和你原本模样不那么相似的壳子，这样我就有合适的理由把你给抛下了。”
　　谢微言低声笑着，并不作答，却在内心默默地补上一句：小骗子，这话说出来你自己相信吗？
　　他相信，无论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自家笙宝都会一脸嫌弃地找来，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给拎回家。
　　收尾时无笙使得手劲有些重，他满意的看见谢微言绷直了脊背肌肉，口中也溢出了一声闷哼。可也许因为那伤口实在狰狞，无笙略带心疼的在其肩上落下一吻，随后便起身起开，并不温柔地将衣物丢了过去。
　　谢微言：我感觉，笙宝，似乎在刚才短暂地爱了我一下。
　　大多数人在热闹的氛围中往往容易忽略危机。另一边，黎白接收到谢微言的指示，走出了c区大楼。
　　在这座城市的中心，十二区向来不太和睦，只是这样的小摩擦在每日十几万的死亡人数中，倒显得一点都不扎眼，甚至无法掀起丝毫水花。
　　兜帽投下的阴影挡住了黎白一大半的面容，这里是游戏世界，如他这般打扮的人并不在少数。黎白走入外头巨大的绿植花园，不动声色地朝守卫递了两盒烟。
　　“进去。”
　　“劳烦大哥通融。”
　　他钻进花园，这里是c区与f区的天然隔离带，所以两者之间的分界线很是模糊。
　　可越是边界模糊的地方，往往就越会滋养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而在这座茂盛的花园内，还有一个异国面容的帅气男人，此刻正吊儿郎当的坐在树干上把玩着扑克，却没想到一个不小心，一张纸牌便从手中飞了出去，他顿时脸色一变，“Ohhhh！No！My Queen Of Hearts！”
　　协苍正跪坐在草地上整理裙摆，忽然一张红心A的牌面缓缓飘落在了手边，女孩毫不客气地将其扔了回去。
　　却见乔伊斯笑嘻嘻的伸手接住，同时开口，“Master让我们炸了c区，今天的死亡统计人数可能要翻倍哦~”
　　协苍仍旧眼神冷淡，她站起身来，提起裙摆，忽然一脚朝树干踹去，丝毫没有往日的淑女形象，说道：“既然知道队长特意交代过，就给我赶紧滚下来开始行动。”
　　“知道知道，主人交代的事情，是一定要做成功的。”
　　乔伊斯瞬间收回扑克，从树上一跃而下，又掏出一块老旧的怀表，表情欢乐，可说出的话却让协苍感觉十分欠揍。
　　“嘻嘻嘻，狂欢时间！”
　　协苍没有回答，只是撑开小洋伞，血红的小蛇在她手臂上自由游曳着，其正朝这座花园唯二的安全通道走去。
　　神谕：今夜，c区与f区的所有宾客，每出来一个，即消失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3章 服务器：苍白之城5
　　协苍向来不喜欢乔伊斯这样的疯子, 尤其是他对队长那般狂热推崇的态度，更是让她感到无比厌烦。
　　处于个人英雄主义下的极端崇拜，往往会使人丧失独立思考的能力, 乔伊斯就是一个十分经典的例子。协苍还记得, 就在两天之前，队长突然一身的血迹返回神殿花园, 当时他那半边手臂几乎是被整块削下来, 只留着一丝皮肉摇摇欲坠的挂在肩膀上。
　　而自己压根不敢上前, 只是趴在神殿宽大的罗马石柱后，听着那人趴在神座上, 笑声无比瘆人, 伴随着脚镣不时摩擦地面的粗粝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听见他再次开口，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柔亲和。
　　“协苍，有新任务了。”
　　哪怕如何不愿, 协苍也只能将自己一点点地挪出来。尽管那人压根不会回头, 她却还是恭顺地垂下脑袋，答道：“协苍听从队长差遣。”
　　白袍沾血，少年站起身来，与无笙一模一样的面容上眼神乖戾，他的语气分明轻柔至极, 却让听者不寒而栗。
　　“顺带着替我向现任代理执政问声好，就说，忌日快乐。”
　　“是。”
　　-
　　绿植园中，协苍摇了摇脑袋清空思绪, 和乔伊斯一南一北堵住了安全出口。反正出来一个就杀一个, 直到双手拿不起刀为止。
　　如果不是队长一直这么疯, 协苍恍惚间还真有一种自己成为了弃子的错觉。
　　她透过黑蛇的瞳孔观察着宴会中的所有宾客，那些心怀鬼胎的、拉帮结派的、谋财害命的、数不胜数。而当毒蛇的竖瞳转向更高的楼层时，却正好与一淡褐色的眸子对上了。
　　时影有些疑惑地歪着脑袋，心想这种东西是怎么溜进宴会厅的？
　　在他疑惑的同时，协苍亦是有些惊讶。不过是苍白之城中，一位人职的生日宴，居然来了那么多十座的人。
　　但时影可不管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他很快就将目光从那条蛇身上挪开了，一边耳朵高高竖起，再加上房内的人也没有刻意隐藏对话......
　　时影：让我听听这个坏东西是不是在挑拨离间.......
　　谢微言的声音传来：“笙宝~你也发现了那个什么国安部部长的秘密对不对？我就知道，他才瞒不过你。”
　　时影嘀咕道：“花言巧语。”
　　“哪有，真的，我说的都是实话，而且我也不知道那人现在去哪了。”
　　“见风使舵。”
　　“对，好惨的，前些天有个疯子拿着刀就朝我砍~”
　　“口服蜜剑。”
　　“所以要笙宝揉揉~”
　　“原形毕露！臭不要脸！！”
　　门被砰然打开，谢微言盯着时影，本就锋利的眉眼一旦严肃起来，便让人直感觉喘不上气。
　　谢微言：“谁教你这样乱用成语的？！老白？首席？还是这才是你这朵看似无辜实则杀人不眨眼还过分聪明的毒蘑菇的本性 ？！！”
　　无笙幽幽开口：“你要不换口气？”
　　谢微言身形一颤，顿时收回了锋芒，转身攀着无笙。一副面上十分委屈，可又懂事乖巧绝不给自家笙宝添乱的倔强模样，十足拿捏了小白莲的精髓。
　　无笙一时间也懒得等常怀瑾回来继续套话了，这两人只要凑在一起，便处处透着火力覆盖的诡异纯真。
　　他开始盘算着溜走，却忽觉这栋大楼猛地一晃，无笙条件反射般望向谢微言，见他抬手看了一眼通讯，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神情。
　　“出事了？”
　　谢微言与时影同时开口，“走！”
　　场内的各路人精都已经隐隐察觉到了危机，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情，飞速朝场外跑去。
　　而无笙三人的动作更加矫捷，他们近乎是第一时间开始撤离，但布局之人明显超出了一般疯子的范畴。
　　这是一场不计代价的报复。
　　起先碎裂的是无数锃亮的玻璃，它们化为亿万块细小的碎片，从半空中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无笙在听见那令人牙酸的破裂声之时，单手于空中一握，便见无数丝线交织，将三人头顶给牢牢护住。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乔伊斯则拿出了那已经被他体温烤热的计时操控器，其上连接着最核心，也是最为庞大的炸弹群。当然，如果说现在只是开胃小菜的话。
　　他的眼神无比癫狂，偏偏神情愈发冷静。
　　“三，二，一.......boom~”
　　可还没等其拇指按下去，他便被赶过来的黎白瞬间扑倒在地，操控器瞬间脱了手，在空中翻转了好几圈，而后被一只白隼给牢牢握在爪中，转而朝高处飞去。
　　“漂亮，你比咱队长靠谱。”黎白朗声道。随后便与乔伊斯迅速过起招来，两人间的动作极快，一时只能听见拳头破开空气的可怖声响。
　　乔伊斯朝天上瞥去一眼，那只隼隐没在云海之中，似乎正在朝着c区方向飞去。于是他脸上露出了夸张的笑容，语调古怪：“哦？你这个辅助战斗力还真不错。”
　　“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A计划超过时限未能完成，将会自动开启B计划。”
　　他说着，一脚踹开了黎白，两人一瞬间拉开了距离。
　　黎白捂着肩膀朝后踉跄了好几步，他估计自己的右肩应该是被踢骨裂了，在经过最初的麻木之后，便不断地传来钻心般的疼痛。
　　分明已经显露颓势，黎白却忽然舒展开了眉眼。
　　像是被融化重组的蜡，乔伊斯停下了攻势，在他眼中，黎白的身形与眉眼逐渐变得熟悉起来。
　　少年神情温和，一同初升的太阳，灿烂却毫不灼人眼。
　　黎白将这个影子留在这里，真人却直接转身朝另一方向前进。而在走出一段距离后，他脚步一顿，似乎想要回头看看那个影子的模样，可最终还是强迫自己立即离开了。
　　黎白向来不喜欢用个人技能。欲//望与谎言的具象化，总是掰着他的脸，让他直面人性最丑恶的一面，从而自发地放弃救赎。
　　抽象的欲//望，谁也不知道它们化为实体后会有多么恶心。
　　乔伊斯的目光中满是迷恋，见他上前去紧拥着那人，嘴边溢出愉悦的轻哼声。
　　“Master，您果然是上天最为得意的作品，无论是真是假都如此迷人。”
　　可随后，他却一刀捅进了这人的后心口，低声说道：“可是my master，太阳已经落下了，谁才是未来的霸主呢？”
　　黎白穿行在巨大的绿植花园中，这里的植被繁杂又不可思议，高的遮天蔽日，矮的不过一个巴掌。就在他看见c区大楼缓缓倒塌时，内心却惊觉不妙。
　　“这次他居然派了两个或者以上的神使？”
　　“艹，太不要脸了！”
　　c区最高的大楼开始不断倾斜，又在闪过无数曝光点后迅速崩塌。现场忽然变得一片混乱，黎白拉开身位，开始在硝烟中寻找熟悉的身影。
　　他走着走着，却忽然感到脚下的土地质感一变，再一抬首，便见无数绚丽的蘑菇撑开伞盖，活生生顶开了无数的断壁残垣。在一地灰白与些许鲜红中，撑起了新的色彩。
　　方位确定了，有些花哨，不过正好。
　　他连忙赶过去，却见无笙正抬着头，望向中心城区的最中央——A区顶楼大屏幕。
　　那个屏幕上面的死亡人数统计从未跳得如此之快过，川流不息，期间没有一丝停顿。
　　时影最先挪开视线，他感觉有些困倦，而谢微言语林梓也只是淡淡的扫过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无笙则是开口感叹：“这样的死亡人数，有些抽象啊。”
　　谢微言一本正经地去拉小手，“一个疯子临死前的报复而已。”
　　无笙再次毫不留情地抽出手来，赞同地点头：“第一次爆炸前的十五分钟，有一次人流流动，我们在窗户碎裂之前跑出了大楼，却被余给波及了。”
　　时影没在听，他很困，几乎是站着睡着的，一个不稳便掉进了无笙的怀抱，而后闭着眼睛蹭了蹭，彻底陷入了沉睡。
　　谢微言：？？？！！！
　　无笙哭笑不得的将人给扶住，全然不顾谢微言幽怨的眼神，继续说道：“来参加宴会的高手在察觉不对后就迅速离开了，而实力较差慢上一步的玩家，一部分被炸死，一部分被掩埋，还有一部分估计是被当成漏网之鱼，给人为清除了。”
　　“让我猜猜，黎白先生之前为什么突然离开？”
　　“你们在将计就计，对吗？那现在呢？需要我和你们一起去抓人吗？”
　　黎白：我不是我没有！！！
　　谢微言服着软卖着乖，“笙宝，你别吓老白。”
　　无笙笑道：“谅你也不敢，但你总会惹我生气。”
　　他以口型比划着后半句：前夫，小心我去找新欢。
　　在繁华的中心城区中，这一小块废墟就像是难看的牛皮癣。但这座城市总是这样，今天c区的一栋高楼倒塌了，明天它又会被建立起来，今天的死亡名单上多出了好几万人，其实也不过为一份漫不经心的报复而已。
　　既然人都已经散了，无笙也懒得去多想。
　　不论是常怀瑾微妙的态度，还是那条充满人性的黑蛇。
　　见自家笙宝眉眼间染上了疲累，谢微言悄悄靠近，将那朵鹊占鸠巢的毒蘑菇毫不客气地扔给了黎白。自己则是将无笙打横抱起，直奔那香香软软的住处去。
　　无笙在他怀中，眼睛一眨也不眨，盯着谢微言棱角分明的下颚，突然开口，“微言，你说如果将来，突然出现了很多很多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甚至脾气比我温顺，比我体贴或者更会让你欢心........”
　　“他们不是你，笙宝。”谢微言在他额上印下一吻，带着浓浓的安抚意味。
　　无笙闭阖双目，眼睫轻颤，一手紧紧地抓着谢微言的衣领。
　　他并未发现爱人复杂的眼神。
　　不过没事了，先好好休息吧。


第114章 神宫神游神乐舞：1
　　但无笙却很难好好休息, 除非谢微言在他身边。
　　例如现在。
　　谢微言感受着无笙逐渐平稳的呼吸，低头一看，发现那人指节分明的手, 正无意识地抓着自己的衣领, 这种不经意间表现出的依赖......
　　好想将自己的笙宝给藏起来.....
　　可要是真这样做了，那最后被绑起来的一定会是自己吧？
　　谢微言越想越委屈, 他略微垂首, 在这人脸上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留下一个突兀的红印子。
　　这时，怀中人突然笑出了声, 无笙抬手捂着自己的一边脸, 勉强遮掩住了几分笑意，“亲爱的前夫，我只是眯着休息一会儿，不是睡死了。”
　　谢微言一抿唇, 连忙敛回情绪, 哼哼两句不做回答。
　　无笙埋头在人肩上，笑得如同一只晏足的狐狸，漫不经心地眯着眼朝后看去。
　　“等等，微言，有人在后面。”
　　“嗯？”
　　谢微言停下脚步, 将无笙给放了下来。而在转身看见来人时，却瞬间黑了脸，完全变了一个态度，冷冷开口：“你怎么还不走？”
　　黎白：......你信不信我今天现在立刻马上就跳槽去隔壁战队？
　　他没有直接离去, 黎白的肩上搭着第二坐席的一边臂膀, 说道：“我原本打算准备直接穿过f区, 但是我却在f区与c区的交界处看见了协苍.......还有...堆积如山的尸体。”
　　谢微言眉头一皱，“怎么？现在已经没用成这样了？泄愤？啧，果然是废物一个。”
　　黎白轻叹出一口气，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时影就已经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见他的眼神还有些朦胧，却不肯从无笙身上挪开视线，喃喃念道：“你想摘下我吗？可是我身上有毒，会伤害你.....不过没事的，我会跟你走，挣脱根系......也要和你走。”
　　无笙伸出手指，戳着时影的侧脸，那人十分乖顺，不仅没有反抗，甚至还就着他温暖的手，轻轻地蹭着。
　　无笙近乎诱哄般开口：“你这朵坏心眼的小蘑菇，来说清楚，你要和谁走？是首席大人吗？”
　　时影的眼泪落得毫无征兆，他并未回答问话，只是拽着无笙的衣袖，小声地商量。
　　“让我跟着你好不好，我很能打的，我们各取所需。”
　　我只是......太想他了。
　　无笙静静地盯着时影，这朵蘑菇却越等越不安，等到他几乎都快要耷拉下无形的伞盖时，却听那人忽然笑答道：“好啊。”
　　“真的吗，真的吗？”时影的眼神一下便亮了起来，继而开口：“那你可以摸摸我吗？”
　　无笙：？
　　谢微言终于忍无可忍：“黎白！把这人给我带走！！”
　　黎白一摊手，示意他也没办法，这朵蘑菇可厉害，要是认真起来他也打不过。
　　却在这时，无笙毫无预兆捂上了谢微言的唇，隔着手精准地印上一吻。
　　呼吸交融。
　　无笙再一眼扫过去，谢微言便瞬间偃旗息鼓。
　　“乖，我等你。”无笙说完便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还不忘捎上眼巴巴的时影。
　　谢微言则盯着自家老婆的背影，若有所思。
　　笙宝似乎把自己扔下了。
　　黎白也凑了过来，说道：“不是我说，你到底瞒了多少？”
　　谢微言：“你是说笙宝猜出来的，还是没有猜出来的？”
　　黎白：？
　　谢微言笑得隐晦，倚在断壁残垣上的姿势十分随意，却又无端地透出一股子危险来。
　　无笙已经猜出来了多少？
　　国安部部长的身份？十座之间的关系？他自己的身世？或者这个游戏的真相以及自己所隐瞒的一切？
　　苍白无力的，残忍悲戚的，所能说与所不能说的.......
　　“老白，我的伪装真就那么差吗？”谢微言叹出一口气，他又想起了当初，自己那瞬间就被扒掉的马甲，颇有些怅然。
　　黎白一言不发地直接离去，丝毫不给自家队长继续询问的机会。
　　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谢微言又看着黎白那无比沧桑的背影，开始认真反思起来。
　　两秒后......
　　谢微言开始打道回府。
　　世界上没有谁可以让他甘愿演戏，笙宝除外。
　　他会永远装成他最爱的样子。
　　让他每一天都多爱他一分。
　　-
　　等无笙回到别墅时，略有些惊讶于其中热闹的氛围，他一推开大门，里面便陡然安静了一瞬。
　　顾凉和轮屿江默默对峙着，小孩儿仍旧一脸平静，顾凉却激动的满脸通红，而林梓兴致盎然的看着两人，朝朔趴在他肩上，脸上满是笑容，似乎也对这场好戏十分感兴趣。
　　无笙：“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顾凉一偏头，率先告状。
　　无笙直接看向林梓，温声询问，“来说说，这两人怎么回事？”
　　像是瞬间对上了脑电波，林梓与朝朔对视一眼后便开始了表演。
　　“他们一起回来的，开门后顾凉先说了一句‘没你事了，退下吧’。”
　　“然后轮屿江回话‘所以你告诉我的意义是什么’。”
　　“顾凉又说‘因为我开心啊’。”
　　“轮屿江白了他一眼，回了一句‘无聊’”
　　“顾凉难以置信，差点破声‘你骂我？’。”
　　“轮屿江最后回答‘对’。”
　　“总结，顾凉嘴欠。”
　　“博士说得对。”
　　顾凉&轮屿江：.......
　　这两人还有这种属性？
　　无笙抿着嘴，还未开口，身后的时影便突然冒出一句：“顾凉？他也是个坏东西。”
　　本就处于暴走边缘的顾凉瞬间炸毛，说道：“谁？！无笙？你又捡了个什么东西回来？让开，我杀了他！”
　　无笙一摊手，忍俊不禁，“冤枉啊，我只是好心，暂时充当一下精神寄托而已。”
　　顾凉闻他这么说，更加难以置信：“替身？谁居然让你当替身？让开，我杀了他！！！”
　　时影又淡淡地冒出一句来：“无聊。”
　　这时候顾凉也品出不对劲了，绕过去一看，惊讶道：“怎么是你这朵可恶的毒蘑菇？”
　　时影眨了眨眼，偏头靠在无笙肩上，只是勾唇笑着，纯真的眼中似闪过一丝嘲讽，无声的炫耀着。
　　半响后，顾凉揣着一肚子气上了楼，时影则再次找了个角蜷缩着。
　　终于被解放的无笙呼出一口气，给自己接上了一杯热水，一边浏览着死亡人数，一边放松大脑。
　　刚回来的轮屿江明显有些好奇，“中心城区发生什么了？我在外城听说，常怀瑾的生日宴被炸了。”
　　无笙点头，“是这样的，我们在现场。”
　　轮屿江：我就知道。
　　他再次开口，换了个话题，“这次我去看望师父，他拜托我们去某个副本中带回一样东西。而作为回报，他会告诉我们苍白之城的旧事，一些‘神的丑闻’。”
　　轮屿江看向无笙，他知道这人一定会答应。毕竟，他和“神”早就纠缠不清了。
　　果不其然，无笙调笑着询问：“游戏几千万个副本，你那位师父，又怎么能让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变成一个完整的‘一’？”
　　轮屿江掏出一个沾血的雪白御守：“我不行，它可以。”
　　无笙放下水杯，神情轻松，“那各位先生们，今晚还请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将会开启下一个副本。”
　　他转过头又对林梓说道，“林梓，我有件事情麻烦你。”
　　无笙将林梓拉去一边小声嘀咕，连同朝朔都被撇在了一旁，撑着脑袋看向自家被拐走的博士。
　　-
　　第二天一早，四人整装待发。
　　顾凉环顾左右，有些疑惑：“林梓不去？”
　　无笙点头，“对，他不去。”
　　顾凉轻啧一声，开口道：“无笙你可要想好，两个十座人员加入内测副本，游戏的本身难度会提高很多。”
　　时影：“坏东西，你要是害怕，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眼看着两人又要掐起来，无笙连忙点开了游戏界面。
　　【欢迎您打开系统副本，数据载入中，大型游戏副本——《谜语之境》载入中......
　　地图加载中...】
　　熟悉的电子合成音响起，却被另一道清冷的男声打断。
　　“指令终止，载入游戏副本——《神宫神游神乐舞》”
　　【指令执行中........副本载入成功！
　　地图加载中......加载成功！】
　　【大型游戏副本《神宫神游神乐舞》剧情简介：
　　“他趴在神社的窗前，看着曾经无比尊贵的祭司大人，如今披着月光、捧着五色的绸带，一步一扣地跪拜而上，便忽然间觉得自己不再冷了。”
　　这个世界加上了他，却又在某一天任性地减去了他。
　　加加减减，最终却是祭司大人捧住了满身伤痕的神子，轻声开口——
　　“别怕，你始终如同早晨那般清白。”
　　我不变的神明，请再次摇响神乐铃。
　　祀告四方，灾厄已知。】
　　【玩家无笙在本次副本的身份为：赤松氏无足轻重的养子。
　　主线任务：解救帝释神子。
　　初始任务角色等级：5级。
　　已解锁个人武器：逐命丝。
　　初始角色血量：1700（额外加成700，内测副本上限2000）。
　　初始副本通关率：5.112％
　　提示：1，请合理利用存档点，游戏中没有存档的死亡即为真正死亡。
　　2，请合理利用玩家仓库。】
　　【以下为前任内测通关人员（老玩家）留下的纸条评语，现提供现任内测玩家（新玩家）参考并确认展示方向——
　　其一：这四个家族没一个是好东西，一家比一家恶心。
　　其二：同上，这个本贼拉恶心，收藏栏居然要四位当代家主的心脏，你们信吗（露出疲惫的微笑）？
　　其三：说一说掏心窝子的话？
　　其四：我知道第二张小纸条！你是不是***，那个每次收藏栏都是一片血肉模糊，却还偏偏不信邪的超级倒霉蛋？！！】
　　作者有话要说：
　　写在之前的话：由于佛教的广为传播，以及一些游戏的相关内容，为避免不必要的ky、代餐与麻烦，这些话先写在前面。
　　“三奉行”为日本江户幕府时期的官职，此外还有很多老中、侧用人等等官职，上司为“将军”。但是因为本副本的特殊性，所以私设改成了“高天神大人”。
　　帝释的来源：仞（ren二声）利天，意译“三十三天”也就是小笙几人初进副本时所听见的简介，其以有三十三个天国而得名。居须弥山顶端，中央为主国帝释天，为三十三之主帝释所居。其上资料出自《正法念处经》。
　　同样叠甲：本副本主要为日本文化（浮世绘为主）为大背景，加上了一定的佛教元素，未曾有任何映射以及污蔑行为，和平万岁，希望各位小天使阅读愉快。
　　它只是一个借用了大背景的架空游戏副本而已QvQ.
　　另：后续引用会继续标注叠甲。


第115章 神宫神游神乐舞：2
　　无笙晃过小纸条上的留言, 只觉得这个游戏简直是人才辈出，各有各的倒霉，却也各有各的不信邪。
　　“超级大倒霉蛋”, 无笙对这人倒是很感兴趣, 只可惜，游戏把上边儿的具体名字给屏蔽了。
　　这样想着, 副本场景却陡然加载完毕, 在霎那间清晰起来。
　　那是一棵极其繁茂的樱花树, 清风拂过，院子里漫天的花瓣便如雪般洋洋洒洒地落下。而他一转身, 便能见整座亭廊里的枯山石水装饰, 侍女低垂着头迈着碎步悄声走过......
　　[“木曜日安，我是善现神社中一个小小的巫女，名叫赤松千春，明天便是大家期盼已久的神诞日。
　　我听见山脚下开始燃放烟火, 人们欢声笑语, 祈祷福安......
　　啊！昨日权宫司大人还特意提醒我，说别忘记擦拭神乐铃。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我实在是太糟糕了！”]
　　神社？巫女？
　　无笙若有所思，伸手想要拍落肩上的落花，却恍然间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茶色外披, 肩袖处还有着无比精致的三重巴印家纹刺绣。
　　他动作一顿，随即恢复如常。
　　可这次的身份，能够随意披着带有家纹的衣物么？
　　无笙还没来得及褪下这件衣物，便突然感觉喉间一哽, 像是被什么不可视的东西给紧紧勒住了脖子。他双膝一软, 跪倒在地, 双手难以抑制的抚上脖颈，却没有发现丝毫异物的存在，触感仍旧一片光洁。
　　他张着嘴喘着气，脸上被憋出一片绯红，眼神却清明镇定得无比可怕。
　　不可控的全体玩家debuff（负面增益）？还是针对这个身份的单独制衡？
　　在意识将要溃散时，含着花香的新鲜空气终于涌入了肺部。无笙只觉得脑仁处一抽一抽的传来疼痛，嗓音无比沙哑：“这就是.....副本通关率个位数的威力吗？”
　　缓了好一会儿后，他方才晃晃悠悠的站起来，靠在那颗老花树粗壮的树干上朝外望去，目光略有些涣散。
　　却见门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人影，看身形倒像是个成年男子。那人也不说话，只是隔着老远，沉默的看着无笙的挣扎。
　　只一眨眼的功夫，那道影子就瞬间消失不见了，门外景致依然风雅，却无端的透出一股子寒意。
　　路过的侍女在低声交谈着，她们的闲言碎语翻过围墙，传进了无笙的耳中。
　　“最近听说，帝释神子大人的身子不太好，不知道明天的神诞祭祀还能不能正常开展，哎.......”
　　“那是北条家的大人们需要考量的东西，哪里轮得到我们操心。说起这个，你不觉得奈良夫人的那个孩子...很奇怪么？”
　　“你是说她的哪个孩子？”
　　“哪个都不正常啊，无论是姐姐，还是新出生的弟弟.....”
　　无笙朝前走去，撑着门框往外瞧，只见两侍女纤细摇曳的背影逐渐远去，连同她们清脆的笑声，也开始变得狰狞起来。
　　这个赤松一族，恐怕是没几个活人啊。
　　他望向不远处的山顶，那似乎就是神社所在，而如今，它在晨光中只露出黑漆漆的轮廓。
　　而“帝释”应该是居住在神社中，但这个神社，恐怕并不能随意进出。
　　现在得先和队友会合，可小纸条上又说，这个副本中的大型家族有整整四个......
　　无笙并不怀疑，按照这个游戏的作风，他们几人很可能会被分去不同的家族，并且这还是在没有其他玩家的情况下。
　　“无笙？”
　　无笙刚假设完这种可能性，便听见有人在轻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他一转头，就看见了一朵翻墙的小蘑菇，身上的鳞纹和服都被树枝划出了好几道口子。
　　“无笙！”
　　时影瞬间便从墙头跃下，心中暗暗庆幸：幸好进副本时把那个吊车尾的标记给覆盖了，不然可要找上好一会儿。
　　-另一边的顾凉：老子怎么感受不到无笙那家伙的位置了？等等，先别说位置，自己现在连他是死是活都感应不到的？
　　时影垂下眸子，以掩饰其中一闪而过的精光，落在地上的脚步略微有些踉跄，却正正好被无笙给扶了一把。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无笙浅笑着询问，目光却被时影头顶的那缕呆毛给吸引。
　　“对不起，我也是个坏东西......”他哼唧着，又补上了一句，“但我还是有用的，你别丢下我。”
　　时影掀起无笙的衣袖，只见上边儿原本由顾凉留下的哭泣娃娃图标，如今却被一只眼睛如同漫画蚊香圈的蘑菇给代替了。
　　无笙：他们十座的印章.......画风都这么清奇的吗？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设计的，还怪可爱。
　　他轻笑一声，将拈在指间的手持朝上一捋，试探性地揉了揉时影的脑袋。
　　少年却像是忽然精神了，踮起脚便朝自发的往无笙手上蹭去，连眼睛都舒服的眯了起来。如此神态动作，让无笙无端想起了雨过天晴之后，从落叶丛中新生的菌子。
　　“赤松少爷，夫人请您。”门外传来侍女恭敬的声音。
　　时影瞬间藏匿起自己的身影，听着无笙淡定开口：“带路。”
　　“是。”
　　无笙似不经意般半侧回身，正巧与探出头的时影对上眼神。
　　无笙：小心点，跟上了。
　　时影（星星眼）：！
　　赤松一族的家宅很是精致风雅，处处都是盆栽的观赏松，同白墙深瓦相得益彰，流露出些许清贵之感。无笙跟随着那侍女绕了许久，却在第二次看向相同的假山造景时停下了脚步。
　　时影再次悄无声息的冒出头来，紧贴在无笙身侧，低声开口：“这里很奇怪，气味很复杂，还有点晕。”
　　无笙点头，前方长廊尽头浓雾弥漫，偏生就遮挡住了那一处的景色，不祥之感从中传来，似乎在警告来人，此处不可被探知。
　　可它不巧，偏偏碰上了无笙与时影两人。
　　他们直径朝迷雾深处走去，在前进时，无笙发觉时影悄悄的握上了自己的手，似乎有什么小东西正在好奇的轻轻触碰着，最终趴在了自己的手持上。
　　时影满目疑惑，“真的好奇怪，为什么我的孢子也会这么喜欢你？”
　　可是我喜欢的分明是首席哥哥才对，你只是一个和他相似的蘑菇而已.......但是我的孢子它不会骗人，它居然喜欢你.......
　　我难道是一朵见异思迁、朝秦暮楚的坏蘑菇吗？
　　“时影？”无笙见这朵蘑菇忽然脚步一顿，头垂得很低，自己并不能看清他的神情，只能看见大颗大颗的泪滴落下，又被他自己给瞬间擦去。
　　“没事。”只是发现自己也是个坏东西而已。
　　时影哽咽着，突然看向无笙，言语认真，“我的孢子会保护你，但它是最后一个了，你要好好对它。”
　　声音软软糯糯，与苍白之城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第二座席相差甚远。
　　无笙一愣，随即柔声点头，“好。”
　　他牵着时影的手继续行走，恍惚间，竟有种这一幕已经发生过许多次的即视感。
　　有些奇怪。
　　不过感觉并不坏。
　　二人刚穿过浓雾，便忽然听见一个女孩凄厉的惨叫。无笙顺着声源看去，那是一个被抽的血肉模糊的女孩，动手的男人显然怒到极致，哪怕女孩呼吸减弱，却还是一下一下狠命的抽着。
　　而在一旁，一个盘着低髻，身着藕粉和服的女子面露哀戚，却不敢上前去阻止。
　　很快，那孩子就被抬了下去，一旁的侍从献上了一把崭新的长刀。
　　无笙顿感不对，时影也屏气凝神的看向那人手中的长刀。这时，他们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天真稚嫩的询问。
　　“父亲大人，您看，您又拥有了一把新的长刀。那什么时候，您能把我的命还给我呢？”
　　一双浓黑又满怀恨意的眼睛陡然睁开，无笙忽地看向那男人身上繁复精巧的三重巴印家纹，直觉开口道：“不能让她杀了她的父亲！”
　　二人同时出手阻拦，也是在战斗中，无笙才发现这朵蘑菇究竟是有多么心狠手辣。
　　就像是除去争夺养分的杂草一般......
　　无笙摇了摇头，笑意不减，朝那男人直跃而去，手上毫不怜惜的领着这人向外奔去。
　　他为数不多的良心，不是留给这种人渣的，只要不死就行。
　　无笙一掌打晕了这位看上去“位高权重”的男人，前行时只将人单手拖拽在地，将人磕出了一头一脸的血。
　　而另一边，时影则是和那一屋子鬼怪斗得难解难分，朵朵蘑菇从地面冒出头来，腐蚀着那些早已不为人的躯体。
　　血肉模糊的女孩似乎歪了歪脑袋，她看向无笙将自己“父亲”带走的背影，突然笑得咧开了嘴，露出里边尖锐锋利的牙齿。
　　“跑了，跑不了，我会把你们全部抓回来......”
　　时影眼眸一厉，在空中停滞一瞬后翻身借力朝前蹬去，目标分明已经近在咫尺，他的眼前却忽然明亮起来，连同一地绚丽剧毒的蘑菇也瞬间消失不见。
　　无笙也发觉手上一松，抬手一看，哪还有什么其他人，自己身上被再次披上了那件茶色外披，衣饰上家纹精细，却像是一种无言的诅咒。
　　他似有所觉，扭头望去，却见茶柜的缝隙里，闪过一双通红病态的眼。
　　时影依然困倦地靠在自己身边，门外侍女轻柔恭敬的声音再次传来。
　　“赤松少爷，夫人请您。”
　　作者有话要说：
　　时影只是把无笙当成哥哥！！就像是他叫首席哥哥一样！！！


第116章 神宫神游神乐舞：3
　　无笙闻言, 回头对上了时影的眼神。
　　这朵蘑菇脑袋一歪，便开口询问道：“怎么了？”
　　无笙沉默着，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究竟刚才发生的是真实的, 还是现在才是真实的？
　　如果情况更加糟糕一些, 那究竟哪个时影是真的？是现在这个？还是刚才与那小女孩缠斗的那个？
　　眼见无笙一直不说话，反而轻飘飘的扫了自己一眼, 好歹是经历过无数副本的第二座席, 时影本身带些软萌的声音此刻却冷静到了极致,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多了一段记忆？还是我忘了什么？”
　　无笙闻言，略微有些诧异, 他看向时影头顶的呆毛, 说道：“没事，只是我记得，我们刚才已经走过了这个长廊才对。”
　　时影眉头一皱，“但是我完全没有相关记忆......”
　　无笙又看了一眼时影, 心中虽隐约感到不太对劲, 可现在却又没有办法说出个所以然来。
　　“算了，小蘑菇，我们走吧。”
　　时影一点头，乖乖跟在了无笙身后，于不远处藏匿着自己的身形。
　　前方就是赤松家宅的前院。阳光透过中庭, 将前院羽扇枫照得更加明丽，如火烧一般艳绝，倒和自己院子里的风景全然不同。
　　前方的侍女忽然停住了脚步，朝他微微伏身后便悄声退下。
　　无笙抬眸望去, 那身形纤细、宛如少女的夫人便转过身来, 怀中还抱着一襁褓婴孩。
　　而看着那熟悉的容貌和发髻, 其藕粉色的和服，可不就是前不久才见过面吗？
　　可就如同时影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一样，这位夫人自然也不再记得无笙。她神情柔和，微蹙的眉间似乎总带着一股淡淡的愁绪，淡色的唇微张，开口道：“无笙，你来看看.....来看看你的妹妹......”
　　无笙眼眸微动，随后从善如流的走上前去。
　　他看见了自己妹妹“紧闭”着的双眼，笑容忽然带上了些许趣味。
　　那位夫人继续开口，话语中偶尔露出些许哽咽，她看向无笙，一双眼眸柔弱又哀怨：“已经五个月大了，却还没有睁开眼睛。”
　　无笙伸出手，在自己这位妹妹眼上虚虚抚摸而过。随后，他如同往日般温和一笑，柔声道：“总有一天，妹妹会睁开眼睛的。”
　　她当然不可能睁开眼睛。
　　无笙在看见这个婴儿的一瞬，便隐隐察觉出她的眼眶不太正常，方才一轻触，便确定了这双眼内其实无内容物。这种情况如果发生在现实世界，他可能会劝人去医院，但如果是在副本内......
　　“您最近是否......发生过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他这句话方才问出口，就见那夫人眼中划过一丝深刻的恐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同时双手无意识地抱紧怀中婴孩。力道之大，几乎让人怀疑，她是想要勒死自己的孩子。
　　看这状态，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了，无笙不清楚这个npc让自己前来的目的。但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
　　于是他再次试探性地开口询问，“您知道我们家族有一个名叫赤松千春的.....巫女吗？听说她现在在善现神社......”
　　像是戳到了痛处，那女人形若癫狂：“不.....没有什么赤松千春，她没有资格再姓赤松，她害了我的女儿...凭什么，当年分明是她弄断了大人的佩刀，却让我的温华顶了罪！”
　　“温华被她的亲生父亲一鞭又一鞭地给活活抽死，她却能在神社里当侍奉高天神大人的巫女。呵，聆听神语，转达神意。”
　　“她的良心就不会不安吗！”
　　无笙敛着眸子，遮掩着自己的情绪。
　　可女人在嘶吼之后，却陡然噤了声，将已经有些歇斯底里的声音强行压下，轻声哄着自己怀中的婴孩，晃晃悠悠地来回踱着步。
　　廊前樱花树下，时影悄悄走上前来，牵起无笙的手，一言不发。
　　“行了，你先下去吧，明天就是神诞之日，别给我们赤松家丢了脸。”
　　羽扇枫枝叶繁茂，犹如自极寒之地迁徙而来的候鸟，映照在她的身后显得愈发灼烈，似乎只差一步，就要将其给吞没殆尽。
　　无笙悄然退下，那婴孩的模样却始终在他脑海中浮现，挥之不去。
　　“奇了怪了......”
　　“无笙！”
　　“笙宝......”
　　时影一惊，猛地抬头：这两个坏东西是怎么找过来的？！！
　　不远处，无笙院子的墙头上，顾凉正微仰着头一脸不屑，谢微言则是慢慢悠悠、却又十分委屈地看向无笙，以及他握住时影的手。
　　无笙对其热烈的视线视而不见，粲然一笑，道：“嗯？你们路上没有看见小江？”
　　谢微言悄无声息的将时影从无笙身边挤开，瑰丽的容颜一下靠得极近，又吊着尾音开口：“这里的四大家族，我挨个看了，没有那小孩的身影。”
　　一声微响传来，顾凉以一个自认为极帅的姿势着地，却收获了无笙三人同样关爱傻子的眼神。
　　他一转眼，本要开口的话语忽地一收，忽然发现无笙身边的那条鱼他打不过，那朵毒蘑菇他也打不过。
　　自己似乎成为了这里食物链的最底层？
　　看向同样被谢微言挤出来的时影，顾凉决定去暂时拉个同盟，先把最难搞的那个给踢出局再说。
　　而谢微言才不在意那两人的小动作，他凝视着自家宝贝那双永远含情的眼，开口道：“笙宝....你看....”
　　他神神秘秘地拨开领口，又掀起振袖。
　　于是，无笙看见这人的脖颈与手臂处，都被绑上了结实的黑色束缚带，在不时发力的肌肉轮廓下，衬托出了无形的色气。
　　若是禁锢得再紧一些......
　　谢微言近乎诱哄般开口：“笙宝，你看，小圈圈哦~”
　　“中间其实还有小链链嗷~~~”
　　无笙面上端的是一片平静，只是眼中猛然亮起的精光，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见其笑眯眯地将谢微言的衣领给整理严实，指尖滑过那处温热的肌肤，抬眸轻声开口。
　　“哈，出去之后带齐了再来找我，看，谁，先，不，行。”
　　谢微言也笑的惑人，咬着无笙耳朵回答：“好啊。”
　　无笙推开这个令他色令智昏的罪魁祸首，温声道，“那先来仔细说说吧，你挨个看过的四大家族？”
　　不知达成了什么交易的时影和顾凉也凑了过来，一时间，他们似乎又变回了威严强大的十座模样。
　　谢微言将探查出的情况娓娓道来。
　　“四大家族的家宅很大，我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
　　“笙宝所在为京都所代司赤松氏，冠以三重巴纹为饰；顾凉所在为町奉行藤原氏，以菱形纹样为尊；时影所在为勘定奉行北条氏，鱼鳞家纹。”
　　“而我则在寺社奉行佐野氏，家纹为重堇五瓣梅。”
　　“按照游戏这样的划分方式，轮屿江既然不在四大家族，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无笙仰头看向山顶的神社，那处似连月光都格外柔和，说道：“一方势力一个代表，既然三奉行和京都所代司都有人了，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他在神社。”
　　顾凉接过话题，开口询问：“无笙，你这次不问我们的身份吗？”
　　时影白了他一眼，“蠢东西。”
　　顾凉：“你说什么？！”
　　时影：“蠢东西。”
　　无笙莞尔：“我们任务应该是一样的，而且你们的身份应该就是各个家族的养子？”他抬首，目光从三人脸上依次划过，眼波流转间不知划过了多少推演，“既然有要救那位帝释神子的队伍，那不妨猜猜，这次会不会还有要杀了那位神子的队伍？”
　　“小江暂时没法和我们会合，可能神社也并不好进去。而这次的副本又是受小江的师父所托来找东西的......对了，进来的时候你们有听见游戏更改副本的语音么？”
　　时影似乎又困了，摇头示意后便找了个地方蜷缩成一团，顾凉也是一脸不解，说道：“游戏更改副本？还有这种可能性存在？”
　　无笙则是望向谢微言，谁知这人只是狡黠的冲他眨了眨眼，并未给出确定的答复。
　　他肯定是知道的......
　　但时影和顾凉都没听见当时变更副本的声音，为什么只有自己和谢微言听见了？
　　还有那段只被自己记住的经历，就像是两个空间发生了错误重合。
　　顾凉：“我们需要等过今天吗？反正神诞日就在明天，到时候四大家族肯定会允许我们上神社，而那个什么神子又多半就在神社里。”
　　“直接把他给抢出来不就好了？主线任务一完成，这个副本也就没什么难度了。”
　　无笙闻言，笑意渐深。顾凉说得没错，明天就是神诞之日，他们就能得见轮屿江和那位神子，也许他们就能在一天之内完成任务。
　　可轮屿江的师父究竟要找什么？
　　这一切真就这么简单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7章 神宫神游神乐舞：4
　　善向神山, 善现神社。
　　以及自神社后方湖泊上飘来的雾气。
　　轮屿江幽幽转醒，入目便是崎岖山路上无数的朱红鸟居，它们层层叠叠, 蜿蜒不绝。
　　夜里亮着的灯还没有熄灭, 因着晨起的太阳还未完全爬上山顶。轮屿江正被人拉着手于小道上快速奔跑，鸟居极淡的影子不断地从他脸上划过。
　　这样赤红的鸟居, 只被修建在善向神山参道中末端。据说在很久之前, 哪怕尊贵如四大家族之主, 也得略微低下头，亲自走完所有的山路, 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敬意。
　　并且他们还相信, 这层层叠叠的鸟居有着至关重要的含义——其行人每经过一道鸟居，就会得到一重神的庇佑。
　　神会庇佑他们的家族繁荣昌盛，护佑他们子孙福泽绵长。
　　是以，诞生在神明目光注视之下的神子, 亦成了神社最为尊贵之人, 而由他所跳的神乐舞，也成了民众心中祥瑞安康的先兆。
　　不知道跑了多久，拉着轮屿江的那位巫女终于停了下来，二人在繁茂的樱花树下平复着气息。
　　许是发觉了轮屿江警惕的眼神，那巫女的神色有些焦急, 说道：“你别怕，我名赤松千春，是京城四大家族赤松家族的....呃，算是后辈吧。”
　　而轮屿江的防备却没有减少半分, 他的神情愈发冷静, 开口询问：“赤松千春？现在是怎么回事？”
　　就在刚才, 他确认了自己的游戏身份和主线任务。
　　【玩家轮屿江在本次副本的身份为：善现神社举足轻重的神官。
　　主线任务：偷走神社的瑰宝。
　　初始任务角色等级：7级。
　　已解锁个人技能：万木枯荣。
　　初始角色血量：2000（额外加成1000，内测副本上限2000）。】
　　沾血的雪白御守还揣在他的怀中，轮屿江得将他师父的所托转交给无笙。毕竟按照那人所言——“只有无笙知道该怎么去做，小江，去找他。”
　　他不知道这个御守里面究竟是什么，但他总是想起自己师父站在庑河边的消瘦背影，那因河水侵蚀而破烂的雪白狩衣，还有上面早已残缺不全的家纹......
　　这些回忆飞速的在轮屿江脑海中闪过，可他仍旧面不改色的盯着眼前这个巫女，等待着她的回话。
　　赤松千春一边磕磕绊绊的开口，一边掀开自己背出来的包裹。只见在那简陋的布袋中，神乐铃已经被摔碎成了一片又一片，其金色的铃铛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严重变形，被五色绸带杂乱缠绕着。
　　“原本在昨日，权宫司大人就吩咐说，让我去擦拭神乐铃。毕竟神诞日即将来临，帝释大人会在神宫中，以神乐铃起舞祈福。”
　　轮屿江：“这铃铛是怎么回事？”
　　赤松千春收拢铃铛碎片的手指一顿，而后说道：“你不记得了？”
　　“今日一早，我便收拾完毕去了祷签处，结果却见你将它狠狠地朝地上砸去。我听见了宫司大人赶来的声音，怕你受到责罚，就带着你跑出来了。”
　　轮屿江听着她那越发低落的语气，琢磨着开口试探，“你为什么要带着我逃跑？作为神社巫女，你应该立即上报当时的情况，这个神乐铃说不定还能修复。”
　　谁知赤松千春听见他这一句，神情一滞，随后用力扯下五色绸中的黑色带子，摇着头低声念叨：“不行，不行的，神子大人不会放过四大家族，他不会放过我们！还有诅咒，还有诅咒........”
　　她缓步后退，俏皮可爱的面庞上满是惊恐，而轮屿江的语言仍旧冷静。
　　“四大家族？他们对神子做了什么？为什么不会被放过？还有诅咒，诅咒的是谁？它的形式又是什么？”
　　眼看赤松千春紧抿双唇，转身准备离去，地上毫不起眼的草叶却忽然拔高，死死拽住了她的脚踝。只见身着红白巫女服的女孩身形一晃，便彻底摔了个结实，粗粒布料包着的十几个碎铃铛，也如数脱了手，散落四周。
　　“不方便说么？四大家族对帝释做了些什么，还是你看见了什么？”
　　赤松千春的精神已然有些不太正常，全然没有之前娇憨的少女之感，倒像是被什么难以承受的真相给彻底击溃，却死死不肯松口。
　　“什么人在那儿？”
　　清冷淡漠的男声忽地传来，地上疯长的植被瞬间变回了正常模样，轮屿江抬头看向声源发出的地方，眸中却划过了一丝震惊。
　　师父......
　　男人声音微哑，跟他那令人无法直视的美貌一样，让人难忘，却又刺眼。
　　这是个难得的美人，但他却与无笙不太一样，他的美貌锋芒毕露，如同极寒之地绽放于坚冰之上的霜花。
　　赤松千春瞬间也呆楞住了，紧接着便跪伏在地，声音有些颤抖，“祭司大人？！”
　　轮屿江并未开口，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人，无数种猜想从脑海中划过，却又消失在蔓延的沉默中。
　　祭司毫无感情的眼神先后从赤松千春与轮屿江脸上划过，随即说道：“轮屿江，把圣物捡起来，然后自己回去认罪。”
　　“至于你，赤松家的小辈，你的处罚将会由鹿野宫司亲自下发。”
　　赤松千春猛一抬头，她重复道：“不行，不行，祭司大人，我受人所托照顾神官大人，他不能这样回去！”
　　“怎么？”
　　不知怎的，那双冷冽的眸子一转向赤松千春，她便再也开不了口。
　　“是呀，为什么不能？”
　　少年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在场除却祭司，其余两人同时朝高处望去。便见一容貌瑰丽、身着精致华服却姿态豪迈的少年，正跨坐在屋檐之上，怀中还抱着一只纯白毛色的蓝瞳小猫。
　　“哎哎哎，宝贝儿别动，下面有坏人。”
　　小猫不满地翻了个身，却还是给了个面子呆在少年怀中，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连爪子都炸开了花。
　　“帝释，下来。”
　　“嗯？才不要。”
　　赤松千春抖得更剧烈了，她自然认出了那名少年便是她所惧怕的帝释神子。只见她一双眸子逐渐黯淡，额头紧贴大地，似乎再也没有开口的打算，只是默默地掉着眼泪。
　　却不知是为了谁而落泪。
　　祭司眉头紧皱，他身形一闪，便瞬间飞身上去将其给抓了下来，而后不顾人的意愿，直接抗在了肩上。
　　许是神子挣扎的有些过分，祭司又一巴掌拍向那挺翘的双臀。
　　白猫轻巧的落地，在一地枯叶上优雅踱步，用它那湛蓝的双瞳扫过轮屿江。
　　只是一瞬间的视线相触，轮屿江便感到自己的意识瞬间变得模糊起来。
　　在思绪残留之际，他似乎听见了从远方传来的对话。
　　“为什么不可以是我？我把你养大，我比谁都有资格。”
　　“哈，那好啊，今晚我在茶室等你，祭司大人。”
　　.......
　　剧烈跑步带来的窒息感，身体似乎存在累积的疲惫。
　　轮屿江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怀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并不起眼的包裹，坚硬的触感不时随着动作传来。
　　破碎的神乐铃，以及已经成为一团乱麻的五色绸带，在临近正午的阳光照射下，反射出无比刺眼的光芒，如同神明凝望人间的视线。
　　只是，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再次点开了自己的游戏界面，接受个人身份以及主线任务。
　　善现神社举足轻重的神官？还要偷走神社的瑰宝？
　　这个神社有什么存在的瑰宝？
　　他站起身来，朝神社内走去，鸟居下的各色路灯早已熄灭，参道上的巫女也不用再向前来祈福的小孩解释，说这些灯里没有关着萤火虫。
　　似乎总是有哪里不对........
　　可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在参道的最后一道鸟居之中，年幼的神官转身回望，将脚下的四大家族尽收眼底，而他知道，无笙几人就在其中。
　　-
　　“嗯？真的吗？”
　　时影仍旧不肯从石桌下出来，现在日头正盛，他蜷缩在阴影处仰着头，认真地看向无笙，低声喃喃：“可是我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
　　无笙折下一段树枝，语调轻快：“看见这个树枝了吗？它的一条主枝干上生长着无数的枝丫、脉络、甚至叶片。”
　　“而我们现在的游戏进度便大概处于树枝的主枝上，其上的分叉便是无数种可能性。时影这种情况，倒像是我们进入了其中的一个分叉之后，其主人却并不满意这件事情的发展方向，于是，祂又强行将我们推回了主干道。”
　　“于是时间重置，就像是拉回进度条，自然也不会有从未发生过的事情的记忆。”
　　“但我们不知道后边还生长着多少枝丫，或者说还有多少个能够试错的可能性，也不知道那操控这一切的人，究竟会恶劣地把我们推回到哪里。”
　　“简而言之，现在，我们的记忆成为了一串可供删除，甚至修改的数据。”
　　顾凉面露不悦，他虽不喜欢自己的过去，却也无法接受有人擅自篡改他的记忆；时影同时垂下了眼眸，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戳着坚实的地面。
　　打架可以，杀掉那些坏东西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他不能忘记首席哥哥，还有......不能忘记无笙。
　　他这样想着，忽然一下窜了出来，却使得沉思得顾凉一惊，“你这只毒蘑菇，吓了我一跳！”
　　时影淡淡扭头：“滚。”
　　顾凉：“什么素质？！”
　　时影：“请滚。”
　　顾凉顿时炸毛，捞起袖子就准备扑上去，时影环抱手臂，仍旧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头上的呆毛也因为情绪低迷而显得有些不太精神。
　　无笙轻叹一口气，一手拉住顾凉的衣领，说道：“先别急啊，这只是我的猜测。”
　　“毕竟我还有相关记忆，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8章 神宫神游神乐舞：5
　　“那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这要是回头你把我们几个给卖了，没准我们还要乐呵的帮你数钱。”顾凉听闻无笙这句话，不由得低声嘀咕。
　　谁知无笙眼眸一转, 手上动作一松, 语气懒洋洋的：“时影，弄他。”
　　“啊？！！喂！！！你这只疯蘑菇！！！给我撒开手, 撒开！”
　　时影猛地扑上去和顾凉打成一团, 两人从成为十座之后, 那便是想看两生厌，哪哪儿不顺眼。
　　顾凉更是得出结论：这十座里除了首席, 其余都是傻//逼。
　　尤其是第二座席的这朵蘑菇, 还有第七座席的那个伪善绅士，更是一顶一的大傻//逼。
　　很快，等两人闹也闹够了，打也打过了, 便又颠颠地凑回无笙身边。
　　无笙见状哭笑不得, 谢微言则是半靠在白墙上，眼中划过一丝了然。
　　这也难怪老白天天被气得跳脚，脾气暴躁越来越暴躁不说，半夜还经常敲敲打打风风火火地出去抓人，感情这都是有原因的。
　　说是每次十座对抗赛都打的不可开交, 感情这群人其实夹杂私仇？
　　谢微言正看着乐呵，而无笙一回头，便对上了他的眼神。
　　轻飘飘的一眼，转瞬间便收回了视线。
　　像是白猫步履优雅的缓步走过, 却偏偏勾着尾巴, 在消失的时候回过头来, 看得他心里直痒痒。
　　但现在的笙宝不给抱，不给亲，更不准自己爬床......
　　谢微言：得想个法子......嗯？
　　无笙语气微扬，再次重复：“我是说，如果这次的副本中只有我们五个人，当然，以外面观众的视角来说是四个人。而明天就是神诞日，按照这个游戏的套路来说，一般大型祭祀或者节庆活动，就是副本限定完成任务的最后时限。”
　　“但这次给的时间太短了，我们现在对帝释一无所知。人要救出来不难，就怕救出来的不是人。”
　　他说着，指尖的丝线便迅速飞出，其全然没有丝线的柔软之感，利落地刺透围墙，将从缝隙中探出的东西给死死绞住。
　　顾凉视线一转，随即翻身越过围墙。而那东西明显知道自己被发现了，竟模仿着壁虎那一招，断尾而逃。
　　于是，几人就听见一声重物的沉闷坠地，顾凉拖着一节焦黑腐烂的手臂回来，极为嫌弃的扔在了地上。
　　无笙见状，倒是绕有兴趣的蹲了下去，打量着这截相比于正常人来说小上一圈的扭曲手臂，低声开口：“这上头还有鞭痕，看样子倒像是有人准备毁尸灭迹，却没曾想烧到一半人家又活了过来，啧，真不道德......”
　　他站起身来，笑着摇头，同时在谢微言胸前擦拭着手上并不存在的污渍，将那金贵脆弱的料子尽数揉皱。
　　时影：我衣服也软.......为什么不在我身上擦？
　　谢微言：可舒服！可满足！要是笙宝给抱给亲给嗯嗯就更好了！
　　顾凉：我特么瞎了。
　　苍白之城。
　　已经习惯这人操作的赌徒们：......
　　谢邀，他们早已在高压环境下形成了极强的抗压性，甚至可以再来上一碟瓜子，慢慢悠悠地磕上一个下午。
　　但事实上，这座城市每日都会上演无数场赌局。
　　而在中心城区：A区的最高大楼上，那方巨大的电子屏幕永不停歇地更新着死亡人数，赌桌上的筹码每日都如水般流逝。
　　当然，人命也是。
　　一些稍有资本的赌徒，则会寻找更能够刺激他们肾上腺素分泌的赌局，他们在期待一场豪赌，一如很久之前那场神与人的惊天赌局。
　　所以，这里常常流传着一句忠告——小心城内的那些玩家与赌徒，骰子一旦开始摇晃，他们的灵魂便不再属于自己。
　　越朝里走，那些围绕在高级公测玩家赌桌上的赌徒们，便越是西装革履、彬彬有礼。
　　同样，他们也更加疯狂。
　　而现在作为“晚庭天”榜首的无笙，则是经过游戏官方评定的、最具有潜力的新人玩家，他的赌局自然也是随着排名水涨船高。不仅有一直追随而来的小赌徒，也有从各方前来的隐藏大佬。
　　可现在的画风明显不太对。
　　没有激动人心的下注与讥讽，也没有脸红脖子粗的嘶吼与不甘。那些赌徒个个端着小板凳有序地围坐在赌桌四周，磕着瓜子唠着磕，甚至每个人还带上了小垃圾袋，以确保瓜子壳或者其他垃圾能有容身之所........
　　各路大佬：这新人的赌桌氛围怎么看上去那么诡异？
　　但更让他们感到不解的，则是那群貌似看电影的赌徒们传出的低声交流。
　　各路大佬：我们耳朵坏了？还是脑子坏了？
　　只听——
　　“我赌一颗瓜子，明天不是这个副本的最后时限。”
　　“你的诚意掉垃圾袋里了？我赌一包。”
　　“我赌一箱。”
　　“呵，我赌一车。”
　　“不是，难道注意力不应该在那个npc身上么？什么，问我哪个？你们就没发现无笙他每次进本后，都会有一个npc和他很亲近吗？”
　　不少赌徒同时转过头看的，似乎也发现了不对，而后——
　　“巧合吧。”
　　“个人技能吧。”
　　“个人武器吧。”
　　“稀有引导道具吧。”
　　再一细看，这群人的脸上哪有什么思考？
　　那一双双睁着的眼里，充满了清澈的愚蠢！
　　花财瞬间笑出声来，伸手拍了拍赵平安的肩膀，笑道：“你这是高估他们的智商了，还不如直接开口告诉他们，说无笙这人就是有问题，也许还能忽悠几个。”
　　赵平安低头故作沉思，随后貌若无奈般摇头摊手，“没有办法，小笙总是招人喜欢，这点在他大学的时候就已经被反复证实过了。”
　　“欧，不！花财，你这样的太不淑女了，快把腿放下来！”
　　只见花财一身暗红旗装，翘着二郎腿坐在竹椅上（赵平安：不是，她从哪儿拖来的？），一双长腿笔直又优美，却因着她的动作而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赤足上还勾着一只同色系的高跟鞋，将落未落。
　　听见洋鬼子的这句话，花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开口：“淑女、绅士、正义、道德？得了吧，装什么？你干//我的时候有过半分心虚吗？我的好哥哥？”
　　赵平安抬头一笑，倒是真有几分爽朗的邻家大哥影子，“不对，我的小花财，你是妈妈带来的，严格来说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花财笑容妩媚，吐气如兰，“是啊，幸亏我们不是亲兄妹，否则爸爸恐怕会走得更加痛苦。”
　　赵平安的神情依旧平静，带着一丝少年人所特有的朝气与爽朗。
　　“好啦，不提这些。花财，你外城区的那家旅馆呢？”
　　“前些天庑河水平白上涨了几米，那群梦魇发了疯，现在那儿已经是它们的地盘了。”
　　“啊，这么可怜？乖啊，我回头和常怀瑾那个大尾巴狼说一声，让他给你分配一个~”
　　花财还没来得及发话，便听见常怀瑾含笑的声音传来：“能被您惦记，可真是在下的荣幸。”
　　赵平安大大方方的搂上常怀瑾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可别，我可是天天都惦记着常会长。”
　　常怀瑾还是笑着，却毫不客气地将人给推开，“得了吧，但我的确很开心，你这次带来的是这个聪明又漂亮的妹妹，而不是那个疯子一样的弟弟。”
　　赵平安佯怒道：“你说什么？乔伊斯怎么你了？我们一家向来家规森严，家风淳朴。”
　　“打住，”常怀瑾手一收，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家风淳朴？你知道你那弟弟前两天把c区大楼给炸了么？”
　　“嗯？我们家小疯狗这么厉害哒？！安啦，你那c区那么大，一栋楼而已，咱常大会长才没那么小气，对吧？”
　　常怀瑾简直要被他这种无赖发言给气笑了，似乎只要他在意了，那便是没有气量。
　　为着及时止损，也懒得和这个流氓无赖接着纠缠的心态，常怀瑾不再回答，顺着这人的视线朝上看去，却惊讶地发现，屏幕上的主人公正是自己觊觎已久的猎物。
　　“怎么，喜欢啊？”花财亦是揶揄地开口，他们一家人都是这种恶劣的性格，听她继续说道，“我哥在外头那什么国安部装好人，现在又喜欢在城里报复性发疯。所以说，人不能憋太久，常大会长，你也别老憋着。”
　　“嗯？咋？”赵平安一把上去，神情惊讶，“你看上无笙啦？”
　　常怀瑾笑眯眯看着他，既不承认，也不反驳。
　　而赵平安则是摇了摇头，说道：“完蛋完蛋，你会被他玩死的~”
　　常怀瑾仍旧不开口，连唇角的弧度都没有发生丝毫改变，甚至顺手接过不知是谁递来的日报，还礼貌性回上了一句“多谢”，低头一看......
　　常怀瑾：？
　　[新战队成立：缄默苗圃。
　　注：人员不明。]
　　赵平安也伸了个脑袋过来，似乎很是惊讶：“耶？头一次看见游戏不公布队伍人员名单的。”
　　“游戏这不是欺负人嘛！”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9章 神宫神游神乐舞：6
　　“滚开！赵平安, 你知不知道，在我们国家有个典故，叫做‘东施效颦’？”
　　赵平安闻言转头一笑, 倒还真有几分无笙的影子在里头, 只是缺少其人的神韵，反而显得格外蹩脚。
　　“啧, 花财。好歹我是你哥, 你这胳臂肘也别老是朝外拐。”赵平安说着, 神情忽地一收，又换成了现实世界中那对事严谨, 待人单纯的异国帅哥, 嘀咕道，“谁会喜欢天天穿别人的衣服啊，我又不是那个变态。”
　　提及此事，三人十分默契地沉默下来。
　　许久后, 花财才再次开口：“那无笙......”
　　赵平安：“老实来讲, 我的确是蛮喜欢他的，如果没有这该死的游戏，如果不是乔伊斯.......嗯，我想，我和他应该可以成为不错的朋友。”
　　“只是可惜。”他又叹息。
　　“天意弄人。”常怀瑾烧掉了那张日报, 同时替赵平安补上了后半句。
　　他们这群人，早已被无形的丝线拴牢了脖颈，强行拽去了不同的棋盘格，扮演分配得到的角色。
　　皇后, 国王, 战车, 主教，骑士，兵卒......
　　为人棋子，它们从本质上来说也没有什么不同。
　　赵平安看着那光影变幻的电子屏幕，耳边环绕着花财“你真想杀了他？”的疑问，口中溢出话语，却不知是回答给谁。
　　“杀吗？杀吧。”
　　副本中。
　　“所以你说，”顾凉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又指向谢微言，“为什么是我和他一起走？怎么不是时影和他一起行动？”
　　无笙一摊手：“那好吧，你和我走？”
　　顾凉又一叉腰，说道：“你是不是舍不得啊，你要是舍不得.....啊！”
　　他这话还没说完，便被谢微言给提着领子拖走了，到门口时还不忘回头：“那我们就先走了，笙宝，明天神社见。”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雪，无笙眉眼弯弯，在漫天纷白中对着谢微言二人挥手告别，漫不经心，却又格外勾人。
　　时影原本没有反应，只是呆呆看向那离去的两人，又一个转头看了眼无笙。
　　于是......
　　这朵小蘑菇最终是模仿着无笙的模样，抬起一只手来，朝谢微言与顾凉离去的方向略显僵硬地挥着。
　　时影：这两个坏东西快些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就在刚才，无笙让他们两两分组行动，毕竟这次是有四大家族，他们同样不能一直抱团，平白浪费时间。
　　而这次的副本格外棘手，他们连自己的记忆也不能相信。
　　哪怕是无笙自己，或者谢微言，他们只能说记得的要比时影与顾凉更多一些，但谁又能保证他们的记忆没有被动过手脚，并且全部真实呢？
　　如今索性就让高个的提拔矮个的，半边瞎子扶着全瞎的。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无笙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顾凉和时影，心道：总觉得这两人组队，能把这个本给拆了。
　　时影眼瞅着这方庭院里只剩下了自己与无笙，头顶的呆毛都乐得几乎摇晃起来。
　　无笙好笑的看着这只在风中轻轻摇曳的蘑菇，开口道：“就这么开心?”
　　时影连忙按住自己的脑袋，故作平静地回答：“开心，当然开心，没有哪只蘑菇喜欢和其他不熟的蘑菇生长在同一个木桩上。”
　　“阳光统共只有那么多，水分也只有一点点.......”
　　这里其实并不适合蘑菇生长，但有人值得我留下。
　　“好了，”无笙不在逗弄时影，说道，“谢微言带着顾凉回了佐野氏寺社奉行，而他们家族和神社常有来往，彼此间的联系自然更加紧密，行动起来也更加方便。而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在活下来的同时，去尽可能地寻找那个女孩。”
　　时影一顿，随后询问：“哪个女孩？”
　　无笙简要的概括说：“在你失去的那段记忆中，有个赤松家的女孩儿被她的父亲用鞭子活活抽死了，她和这个家族的异变该是有着什么联系。”
　　时影点头，随即有些惊讶的看向趴在无笙手持上的孢子。它还很幼小、很脆弱，却将自己柔软的身子大大方方地趴在其中一颗佛珠上，舒服得似乎在打哈欠伸懒腰。
　　无笙感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拽了拽，低头便见时影通红的鼻头，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无笙莞尔：“你要拿回去么？”
　　时影似乎很是纠结，最后摇头道：“下雪了，你.......你不要让它呆在外面，外面很冷，它会死的......”
　　“好。”无笙的声音也柔了下来。
　　天上的雪落得更大了，他们肆无忌惮的跌在无笙与时影身上，起初只留下了一点点的水渍，可如今却渐渐的累积到了一起。
　　无笙见自己的外披上已经堆积着不少积雪，索性钻进长廊，将那外披全然脱了下来。漫天风雪中，他一身极黑的唐装，被环境衬托得格外单薄，似乎下一秒便会被风吹走。
　　而在将外披挽进手臂时，无笙却突然发觉有些不太对劲。
　　他一把铺陈开来那精致无匹的布料，手指缓慢地划过，终是让他发觉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这些洋洋洒洒飘散下来的，不止是雪，还有不知什么东西燃烧而成的灰烬。
　　他拇指轻轻一捻，便磨成了白色的粉末。
　　无笙笑意渐逝，抬头望向神山顶上的善现神社，眸光晦暗。
　　火祭？
　　是在焚烧什么东西？
　　他想起了刚才那只干枯烧焦的手臂，女孩临死前的目光再次浮现，似乎每一处缝隙里都藏匿着它的身影。
　　什么东西哐当一声掉了下来，并且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出了好长距离......
　　无笙回头望去，却正好瞅见满是怨气与狰狞的眸子，正在唯剩的头颅上散发着余热，透过额间黑发怨毒又兴奋的凝视着无笙。
　　观察着血迹蜿蜒的痕迹，无笙又看向了时影。
　　却只见这只毒蘑菇满脸无辜的开口：“无笙，是她自己一片片走进来的，我只是稍稍碰了一下.......”
　　无笙：“然后她的头就掉了？”
　　时影一脸乖巧：“嗯，不仅自己掉了，还自己滚了出去。”
　　周围的体感温度，似乎又回温了。
　　无笙却突然朝前院望去，那里的羽扇枫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仍旧艳红如血。
　　——这位大哥哥，这是你掉的扇子吗？
　　似乎有人在絮絮低语，无笙并不太听得清楚，却直觉地感到不对。他拉上时影便想要离开，却只见这人呆愣一瞬，有些不确定的开口询问：“我们......这是在做什么？”
　　“还有......我的孢子怎么在你的手上？不能把它放在外面，它会被冻死的。”
　　时影糯声开口，而无笙闻言，眉头却越皱越紧。
　　“不对。”他突然开口，“快走！”
　　这时候再次传来的声音便无比清楚，无笙亦是能够十分清晰的听见那稚嫩童声。
　　——“大哥哥，你看，你已经有了一把新的扇子，那什么时候可以把我的头还给我呢？”
　　之前时影翻过院子墙头时，除去那一身被划破的和服，原来还漏了一把别在腰间、故作风雅的纸扇。
　　他捡回了一把崭新的扇子，却又“弄掉了”那个小女孩的头颅。
　　这一切就像是猎人早已布置好的陷阱，上边铺着并不高明的伪装。
　　——“那什么时候可以把我的头还给我呢？明天是神明诞生的日子了，不如今天.......”
　　——“把你的头，拿来给我偿命！”
　　前所未有的压迫感瞬间传来，无笙拉着时影立马转身狂奔。身后的火焰冲天而起，从中蹦跳出一幼童身影，她欢乐的笑着，一步一个灰黑脚印，朝着无笙二人追去。
　　尽管时影现在满是疑惑，却仍保有十足的警惕，他明显感到了那个小型boss所带来的极强压迫感。也许她本身的实力并不值得时影与无笙注意，就像是最开始时影能够直接和这个小女孩对上，无笙将那男人救走一样。
　　但现在的情况却并不相同。由于时影触碰了游戏中的隐藏死亡条件，所以这个boss便被游戏规则给强行加强，至少一挑二不是问题。
　　【请各位玩家注意，本副本第一个存档点已经出现。
　　注：由于副本《神宫神游神乐舞》的特殊性，该副本内的存档点数目有且仅有一个。】
　　廊外的飘雪势头渐小，蔓延的火光也瞬间停了下来。一身穿堇花飞鸟纹和服的男童再次出现，他仍旧高举着存档点木牌，表情桀骜又略带不屑地看向无笙。
　　时影没有动作，很明显，他想要将这个存档点让给无笙，并且还有着足够充足的理由。
　　“无笙，你去存档，她杀不死我。”
　　无笙深深地看了一眼时影，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眸中却满是拒绝。
　　时影仍旧不肯，摇头道：“不行，不行的，你还带着我的孢子。”
　　也许是我的孢子选择了你。
　　眼看无笙似乎松了口，连带着都朝前走了一步，却见他忽然捧着起了时影的脸。
　　四目相对。
　　在时影眼中，那张美人面忽地放大，见他轻启薄唇，柔声道：“时影，小蘑菇，听话，你需要存档。”
　　时影的目光呆楞了一瞬，而后缓缓重复——
　　“我需要存档。”
　　存档点小孩再次开口：“玩家时影，你确定存档吗？”
　　在无笙的笑容中，时影脑海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并且这似乎就是他一直所追求的目标——
　　“游戏。”
　　【恭喜玩家时影。】
　　“我要存档。”
　　【存档成功。】
　　小蘑菇话音刚落，溜圆的眼睫无意识地一眨，便有两颗泪珠唰的落下。
　　只是奇怪，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0章 神宫神游神乐舞：7
　　似曾相识的感受, 时影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袖，一抹熟悉的身影自他脑海中快速闪过。
　　无笙没有松手，所以时影也颤着眼睫望向他, 在那人眼中清晰地看见了自己。
　　不像只毒蘑菇了.......
　　太丢人.......
　　时影微阖上眼, 又挤出两滴泪来，却被无笙用柔软的指腹给一点点擦拭干净。
　　存档点小孩消失了, 同时也意味着副本内唯一的一个存档点已经被使用, 而时影被短暂控制的思绪此刻亦是重新回笼。
　　毕竟无笙现在只继承了花种10％的权能, 虽然尚且可以修改外城那些拾荒者的记忆，可时影终究是战力顶端的存在, 无笙控制他不过几秒, 随即便感到大脑一空，视线也是猛地晃了晃。
　　那开满神殿的金色蔷薇，天生便是带着极端控制的瑰丽。
　　是连同肉//体、思想甚至于灵魂的绝对控制，所以它的反噬, 也让人感到格外痛不欲生, 夹杂着一种混沌却又无可避免的撕裂感。
　　时影缓过了神，看见自己界面上的存档标志后，便隐约察觉了无笙的小动作。
　　这朵蘑菇看了一眼无笙，随后轻轻朝后退了退，可当他看见那“卖主求荣”、“认贼作父”、“怎么也不肯回来”的孢子之后, 便又鼓着脸将自己挪了回去。
　　“你不能这样。”时影自认为十分严肃的对无笙说道。
　　“不能怎么样？”那人的回答永远是这么温柔，如同几秒前他抹去自己泪水的动作一样......
　　“不能控制我，也不能欺负孢子，更不能偷偷摸摸地沾染上其他蘑菇的气味！”
　　呜, 这样说似乎很危险, 那个很好看的npc蘑菇看起来就很凶, 像是朵毒性比自己还要强几分的菌子。
　　无笙戳着时影的额头，笑道：“前两个可以答应你，最后一个可不行。”
　　时影满脸疑惑，却并没有开口询问，只是睁着一双水灵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无笙。
　　无笙轻叹一口气，用了一种时影能够明白的表达方式，“卖萌没用。我和他，是长在一个木桩，一片潮湿草地上的两朵蘑菇。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会是。”
　　眼见着时影垂下眸子，神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无笙却没有再开口继续说些什么。
　　时影的确可爱，又是这座城市，或者说这个游戏里难得的助力，所以他不介意暂时当一次十座首席的替身。
　　可如果一个合作对象所带来的收益不及他所带来的麻烦时，无笙便开始思考，这个合作是否还有必要继续下去。
　　但此刻的外在环境，并不允许他们继续解决这种小问题。
　　无笙低声开口：“走，那东西追过来了。”
　　时影闻言，眼神中的朦胧与委屈瞬间散去。他转眼一看，果不其然，前院的大火已经逐渐蔓延到了他们这方小院。
　　“嗯。”他轻声应答，同时又想去拉上无笙，却不知想到了什么，于是那伸出的手便陡然僵在了半空，手指略微蜷缩着便想收回来。
　　“别愣着。”
　　无笙明显没在意这些小动作，他迅速地捞起时影，在一片片粘着火花的枫叶飘过来时，朝前飞奔而去。
　　这里不能久留，被火焰焚烧的住宅将不会留下哪怕一处藏身之地。
　　现在该怎么办？
　　时影还有些呆愣，他甩了甩头想要将自己的思绪带回来，手指在触地的一瞬间便悉数化为雪白的菌丝，深入地面。又在闭目几息后，他轻声开口，“这火烧得很奇怪，它包围了整个家族宅院，但西边的院子却没有受到一点波及。”
　　可是现在的风向，分明正西方才是下风处。
　　也就是说，这场火是按照某人的心意来烧的，并且很可能是那个怪物搞的鬼。
　　如果是这样.......那它为什么不烧西边的房屋？
　　无笙瞥见了时影红得不正常的指尖，也听见了他给自己小声吹气的声音，想来是探查时被火焰给燎着了。
　　但他并没有开口安慰的打算，也不顾时影疼到湿润的眼，开口仍旧利落：“她又追过来了，快走。”
　　时影不知道无笙究竟说了几次快走，只觉得赤松一族的家宅简直大到离谱。幸好，其不断蔓延的菌丝发挥了十分优秀的引路作用。
　　可哪怕没有拐入几次歪路，这迷宫一般的布局仍然耗费了他们好大一番心力。无笙嫌弃的扔下碍事的外披，回头望去。
　　而那东西跟在二人身后，始终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见状，无笙却是发现了些许不对劲。
　　“啧，这玩意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
　　他嘀咕着，同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拉着时影朝旁闪躲，避开了扑面而来的火舌。
　　分明裤脚已经被燎出了好大一块破碎，其主人却浑不在意的拍了拍，飒飒的落下了些许碎布。
　　这里已经是赤松家的西侧院子，深瓦白墙的回廊，一时间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差别。
　　只是从中隐隐地传出些许脚步声，还有武人盔甲碰撞的声响，看上去内里也并不安慰。
　　而稍令人慰藉的，可能便只有那具止步于庭前的焦尸。
　　它早已没了生前那副娇俏的模样，皮肉连同着华美的衣装被烈火焚烧成了一团扭曲的事物，如同死死扒在身上的第二层人皮，显得无比诡异。
　　焦黑纤细的手臂抬起，似要抚上这扇堆积落花的院门。
　　——“我等着你们。”
　　——“或者说，你们更愿意死在他的手上？”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北条家尊贵的客人，还有.....赤松家的.......”
　　身后的火苗与扭曲的怪物，被合上的大门陡然隔绝在外，无笙靠在墙边平息着呼吸，好半响后才开口道：“我们这是闯过了其中一截小关，哈。”
　　而等他一回头，便又看见时影神情一愣，这副模样格外熟悉，之前已经出现了两次......
　　无笙停住了话头，心里忽然涌上了一层不太妙的猜想，于是试探性地开口道：“时影？你还记得我刚才答应你的么？前两种情况。”
　　时影盯着无笙，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前两种情况？是什么?”
　　无笙眉间一扭，又迅速的舒展开来，只回答道：“不会再控制你；也不会伤害你的孢子。”
　　“现在只是出了点儿意外，虽然不确定游戏结束后会不会恢复记忆。不过小蘑菇，你放心，这些话我都帮你记着。”
　　时影安静的注视着孢子，他虽然不知道无笙在说些什么，并且惊讶自己的孢子跑去了这人手上，可他还是本能的答应：“嗯......你好好记着。要是出尔反尔........那木桩上，只会有你一朵蘑菇。”
　　无笙一怔，而后轻声应和下来。
　　时影也是蹲在他身边，开口道：“那我们是什么时间进入这个副本的？”
　　无笙抬头，看了眼已经开始朝西坠落的太阳：“我们进入副本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
　　而现在，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
　　时影点头，轻声嘀咕说：“原来已经这么久了？时间对不上......我应该失去了一部分关于这个副本的记忆，对吗？”
　　无笙轻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可还没等时影继续询问，他们便听见有人走来的声音。
　　两人一对视，便利落地躲进了那巨大的假山装潢后。
　　一个衣衫翩翩，面容阴柔的贵家公子快步走来，而与他并肩的，则是一位全副武装的......
　　无笙看着那人，在时影手上写道：这人不是传统武人。
　　传统武人姿势威严而自持，只有流氓浪人招摇过市的时候，才会和大子一样挎着刀，边走边晃铠甲弄出声音吓唬人。
　　时影也是轻轻划着，说：他衣服上的家纹，你看。
　　那面容阴柔的贵家公子忽地停下了脚步，斜飞的凤目睨着门外燃烧正旺的火焰，承托着他那一身精巧繁复的家纹，嗤笑着开口：“我族谱上的侄女，怨气还挺大，她想做什么？毁了整个赤松家么？”
　　他身后的浪人只是垂手，不善的面相上一片漠然，可放置在刀鞘上的手却并不安分。
　　而那贵公子没有听见应答声，便转身十分不客气地在浪人脸上拍了拍，那如同逗弄小猫小狗般极其具侮辱性的动作，再加上其不屑的表情。
　　听他说道：“好歹你也冠上了赤松的姓氏，哪怕是只傀儡，也要做只识趣的傀儡。我哪怕养条狗，它也会应和着叫上几声，你明白了么？”
　　浪人低头，一字一句都象是从喉咙口挤出来的，“是。”
　　听见这声回答，那只保养极好的手又在他脸上满意地拍了拍，权当是嘉奖。
　　“很好，记住了。”
　　“家主大人，您就.....不怕小姐她？”
　　那位贵公子，不，是赤松一族现任家主大人停下了步伐，笑道：“她能弄出些什么幺蛾子。”
　　又听他话锋一转：你听过神语么？”
　　“并未。”
　　“呵呵呵，当然，像你这样流浪的武人自然是不配的。连神明自己都曾说过，祂与凡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一个对四大家族没有归属感的神，或者会偏爱某一势力的神，祂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现在的神明，神社的神子？他与我们圈养的鸟雀又有什么不同？”
　　无笙盯着那人转身离去，低声开口：“原来是这样，敢亵渎神明的人，又怎么会害怕一个怨恨的鬼怪？”
　　“该说他是聪明呢，还是愚不可及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元宵快乐>3<
　　还是打个预防针叭，时影目前就是个任性地小孩儿，他没法理解人类的一些思维，所以能做的也是通过观察来进行模仿。至于他是观察了谁，从而模仿了如此强烈的占有欲，这个后边会写哒。
　　然后就是有关于无笙、首席和小蘑菇之间的关系，阿酒认为其中的暗示或者提示都很充分啦，估计一些小天使现在已经猜出来了。
　　其次，时影是爱哭，比较呆，喜欢对笙宝哼哼唧唧的撒娇，但这并不妨碍他手起刀落.......大家明白哒。
　　最后：小谢在搞大动作！


第121章 神宫神游神乐舞：8
　　“无笙？”
　　时影听他这样开口, 有些疑惑的偏头询问，而无笙却只是将手虚虚的搭在假山碎石上，并未回答。
　　他在想, 该怎样才能让时影迅速反应过来, 他自己的记忆并不完全呢？
　　如果每次都需要自己开口解释，再加上他适应副本的几秒钟, 难免会耽误许多事情, 也许就会导致不同的结局。
　　可问题就在这儿, 无论无笙和他说了些什么，时影都会在下一次清空记忆时, 忘得一干二净。
　　无笙笑着摇头, 收回手来，轻轻擦拭掉上边沾染的尘灰。
　　啧，倒是真的有些麻烦。强制性删档，连回档的可能性都不放出来, 既然这样......
　　无笙脸上的笑容真实了几分, 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同样缺德的解决办法。
　　“我们跟上，这个赤松家的家主大人既然提到了神子，那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弄出什么花样来。”无笙轻声开口，时影虽仍旧什么都不知道, 却也格外乖巧地跟了上去。
　　其实这样还好，无笙想着，唇边勾出一抹笑容。
　　毕竟他没法想象，要是自己身边跟着的不是时影, 而是顾凉那个炮仗.......估计会吵上一路？
　　就在走向西侧院子的主屋时, 无笙小小的想象了一下另一组的情况.......怎么每次小顾凉看见微言, 就从猎鹰变成鹌鹑了呢？
　　“家主大人。”
　　“下去。”
　　“这......”
　　血溅开在无笙的脚边不远处，他与时影同时挪动身子，在调整自己的隐蔽身位的同时，也让视线变得更加开阔。
　　时影站在无笙身后，伸长脖子也想要去探看。可由于身高原因，最先冒出来的还是他那极复弹性的微卷呆毛，而后才是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只见前头哪儿是什么传统的日式家宅，简直就是传说中百鬼夜行的低配版。家中四角都趴着数不清的畸形怪物，而它们却又在这位家主大人拉开木门时，瞬间消逝殆尽，唯有一道影子留存下来。
　　无笙虚着眼看向前方，只见那道影子格外“婀娜多姿”，其形态主要表现为身材曼妙的女人，期间在不断地扭曲变化，外形也在皮肉尚存与森森白骨之间不断转变重组，每一次眨眼看去都是不同的恐怖组合。
　　她的视线似乎在转向二人的藏身之地，无笙顿感不妙，按着时影的脑袋，动作十分迅速的钻进了身后衣柜中。
　　果不其然，那团如烟似雾，身形不断变换的怪物在几息之间，陡然出现在了两人刚才所在的位置。透过细小的门缝，无笙分外清楚的看见了那怪物时有时无的眼睛，以及每一次眨眼定格的可怕面容......
　　唯一的观察地点被无笙给占据了，时影只能蹲在漆黑的空间里，睁着双眼撑着脸，仔仔细细地看向无笙。
　　没有关系，蘑菇本来就是生长在黑暗里的。
　　好想要带他去长满蘑菇的山洞，里面冬暖夏凉，很多蘑菇也长得很好看，它们有很漂亮的颜色，有些甚至还会发光，虽然大多数都带着毒.......
　　可是大家一定会喜欢他的，就像是自己喜欢他一样.......
　　精致华丽的和服全然被这朵蘑菇当成了普通的坐垫，但昂贵的布料总是娇贵的，被他这样没轻没重的一糟蹋，基本上便也成了一团废料。
　　却就在一刺绣精致，满篇都绣满三途花瓣纹样的振袖之下，竟缓缓伸出一只惨红的手。若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那竟全然是由三途花瓣模拟、交织而成的人类右手肌肉。
　　它自华丽和服的袖口下伸出，悄无声息的朝着时影身后摸去，眼看着就要扼上那看似脆弱的脖颈。
　　而在这场赌局前的赌徒，眼见这令人窒息的一幕，都紧张地停下了嗑瓜子的手。即使他们清楚的知道这人是第二座席，知道时影实力强劲，可仍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大气不敢喘。
　　“这......不会出事吧？”
　　“你在担心什么，人家大人物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切，你说得好听，先把揪着我胳膊的手放下去。”
　　“啊啊啊，不好意思。”
　　“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不就是内测副本对非内测人员的实力削弱吗...吗....妈妈！我靠！”
　　“我的妈耶，他他他他他他把小袖之手给吃吃吃吃了！！！”
　　“那不是小袖之手！只是相似的外派衍生怪物而已！蠢货！！”
　　“你骂我？！妈的我也吃了你！！！”
　　昏暗的衣柜中，时影的目光从未自无笙身上挪开，在那状若小袖之手的怪物朝自己的要害处探去时，他却头也不回地迅速按住了它，下一秒便将其塞进了自己的口中。
　　无笙在前面看着那怪物终于转身离去，可还没等他回头，便隐约听见了些许奇怪的声音，就像是......什么东西泡进了具有极强腐蚀性的液体之中。
　　而回头一瞅......
　　无笙：这倒霉孩子怎么什么都往嘴里塞？
　　“吐出来！”他眉眼一厉，轻呵道。
　　哪怕是只毒蘑菇，也不能这样吃啊！回头拉肚子了怎么办！！而且这三途花不是有毒么！！！以毒攻毒？搁这儿养蛊呢？！！
　　却见时影眉头一皱，便将其全部囫囵吞了下去，以手背擦拭掉残余的红色汁水，小声回答，“没事的，不过是还处在模仿阶段的毒花而已。”
　　自己吞掉了那么多种毒物，自然也不差这一种，而且不吞了它，会被外头的大妖怪发现的.......
　　无笙敲了敲他的脑袋，面上看似平静了下来，唇边的笑意也是越发浓厚。
　　若是谢微言在这里，便会尾巴一紧，因为他清楚地明白，这是自家笙宝生气的表现，而且打算秋后算账。
　　——“我去，还真的......一点都不挑食？”
　　——“这有什么，我也不挑食。”
　　——“......”
　　——“吃胡萝卜吗？”
　　——“不吃。”
　　——“请滚。”
　　因为这两句话，苍白之城的某个赌桌上掀起了一波小骚动，但没关系，这些无伤大雅。
　　无笙扭头，轻轻推开了衣柜门，脚步声几不可闻，身后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一条小尾巴。
　　二人没有继续交流什么，无笙再次看见了之前那怪物，此刻它正趴在赤松家主身上，距离极近，而那位家主却依然神情无异的跪坐在书案前，下笔不停。
　　无笙双目一眯，恍然间便明白了，不是这位大人处事不惊，而是他压根就看不见自己的屋中的真实情况。
　　正是因为无知，所以才显得从容。
　　时影又扯了扯无笙的衣袖，写道：我们要不直接杀了他？或者逼他开口？
　　无笙闻言，反手按住了时影，示意他先别轻举妄动，那人身边的那只怪物，明显就不是好惹的。
　　等等，时影怎么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无笙忽地转头，直视着时影清澈的眸子，忽然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太对劲。
　　会是哪儿呢？
　　一起潜入西院，一起跟踪赤松家主，为避免怪物发现而躲进衣柜，然后再出来......
　　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那再朝前推去......
　　不对，不是之前的问题。
　　无笙目光深邃，却没有泄露半分猜想，只是沉默着又将视线挪了回去。
　　而时影则是低下了头，摩挲着他在衣柜角落摸到的小纸条，神情中露出了几丝困惑，又立马变得坚定起来。
　　自己一向习惯于蹲坐在各种角落，诸如墙角，各种柜子的角落，更甚至于巨大的倾倒树干旁，也时常把一些重要的东西藏在这些地方，所以总是不自觉地就想要去摸一摸。
　　而就在刚才，时影摸到了一张并不起眼的小纸条，老实说，这一开始也将他给吓了一跳。
　　可随即展开，看见上边的字迹时，这朵思维简单的蘑菇，却难得地陷入了沉思。
　　只见上面写着——小心这个无笙，不要相信他，他是个坏东西，时影，留。
　　嗯？
　　一向信奉：怀疑的多半是坏的，坏的多半会造成危险，那不如自己先下手解决它们的时影，在纠结要不要直接了解这个无笙之前，先陷入了一个思考。
　　——这真的是自己写的么？
　　——自己什么时候写的？为什么会一点记忆都没有？
　　——但这个副本就是会吞噬玩家记忆的，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自己才会留下这样的提示。
　　所以时影试探性的提出，说直接杀了那个家主，可是这个无笙并没有上当。
　　时影眉头一皱，心道：要不先别管那么多，直接做掉眼前这个坏东西？
　　可万一他是真的无笙怎么办？
　　时影不敢动手，同时观察着无笙的细微表情，最后得出结论：这个冒牌货藏得真好！
　　而无笙自是隐约发觉了时影的想法，虽感到有些异常，却暂时没有彻查的打算。
　　这只蘑菇......应该暂时搞不出什么大事......吧？
　　看来自己得快些找到赤松家族和那位神子的关系，毕竟这位家主在不久前曾亲口提起过帝释神子。
　　然后，就要去找谢微言、顾凉和轮屿江。
　　进来这个副本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白天了，怎么现在连他们一个人都没有看见过？
　　当真有些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是有番外哒......


第122章 神宫神游神乐舞：9
　　天色渐晚, 透过窗棂的光线也暗淡了不少，西垂的太阳失去了其本身的活力，连同地上影子的边界线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无笙抬眼看向时钟, 随即转身准备离开。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十分强烈的即视感, 这里的夜晚，很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所以他准备离开, 拉上身边的时影一起。
　　至于去哪？
　　这是个好问题。
　　在离开赤松一家的西侧主院, 无笙正准备迈腿跨过门槛时, 他无意间瞥见了一处瑕疵。
　　这种留下瑕疵的方法于无笙本人而言十分熟悉，他曾在这个游戏的第二副本中使用过。这种极细的、交错的划痕, 是自己十分爱用的留痕手法, 几乎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除却自己......不......也许还是有人知道的......
　　时影注意到了无笙那瞬间略微沉思的神情，本着要将这个“坏家伙、冒牌货”的狐狸尾巴揪出来的想法，他亦是悄悄记住了那个微小的痕迹长什么模样。
　　他无意识地咬着指甲，开始设想, 那道痕迹究竟是哪一个无笙留下的？是好家伙, 还是坏家伙？
　　时影：可是自己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要不了多久，他就又会忘记这些线索。
　　所以......要不......还是现在直接把这人给做掉吧？
　　无笙抚过痕迹，隐约察觉身后那朵蘑菇锋利的眼神，他有些无奈的回头笑道：“时影, 你是觉得我有多迟钝？”
　　时影一惊，身后蠢蠢欲动的雪白菌丝瞬间收拢回身体，只睁着一双水灵的眼睛，装作一切风平浪静。
　　无笙没有理他, 转身继续朝外走去, 顺着这个微小的标记。它们全部身处在一个个并不起眼的角落里, 处于普通人的视野之外，却又在无笙的推测之中。
　　这个标记，在将他朝什么地方引去，未知的目的地分外隐蔽。
　　无笙顺着标记走的很快，他并不认为身后的时影会真的下手，如果这朵小蘑菇的胆子当真那么肥.......
　　路过层层长廊，脚下的半枯萎的花瓣早已被深深踩入泥里。一墙之外就是漫天的火焰，无笙只看一眼这火的走势，便推测：它其实烧不了多久了。
　　短暂的爆发，更像是冤死的灵魂，在燃尽最后一丝能量时撕心裂肺地呐喊。
　　兜兜转转，二人终于到达一清幽之处，来往的武人都刻意绕开了这方土地，步履不停地朝着其他地方走去。
　　而就在那花开满枝的海棠花树下，却孤零零的伫立着一方墓碑，前面还插//着一截腐朽的断刀。
　　墓碑？
　　谁人的墓？上边会写些什么？
　　无笙蹲下身来，擦去浮灰，只见上边儿一字一句格外清晰。
　　【四大家族的家主大人，在冰雪纪年来临之际，以万千平民的性命为要挟，使高居神位的神子，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他们说：“人将成为众王之王，人将成为众神之神。”
　　过往的辉煌，将会在谎言的废土上重建。】
　　【恭喜您解锁收藏栏；
　　其一：沐雨栉风的鞘与仍旧锋利的刀。
　　其二：？？？
　　其三：？？？
　　其四：？？？】
　　无笙拔出断刀的手一顿，既是对这个突然点亮的收藏栏感到惊讶，同时亦对眼前变幻的墓志铭而感到意外。
　　上边原本有关四大家族的简略评说已经消失，而无笙目光深沉，静静凝视着上边的变化。
　　[无笙，你我果然有着同样的劣根性——自大，是自觉自己不会欺骗自己么？]
　　这人的声音格外耳熟，像极了另一个无笙在自己耳边低声絮语。
　　他心道：自己骗自己？嗯，的确是我能做出来的事。所以，你有什么高见吗？
　　[高见？这可谈不上，只是无笙，我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我相信你会喜欢的。]
　　无笙：是么？自信是好事，但我这人向来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如果你稍微有些诚意的话，就把自己的命给送上来，怎么样？
　　[呵呵呵呵，无笙，你真是我最得意的作品。自私，偏执，冷漠又多疑。但请放心，你会喜欢这份礼物的.......]
　　无笙：所以......这地方是你的墓吗？
　　看着他不知从哪掏出来的铲子，对话那头的人温和一笑，不知多少次将脚踝间的锁链抛去身后，长发铺散在地，神情惬意。
　　[嗯......你想要挖了我的墓？那要不要再猜猜，里面会不会有我的尸体？]
　　“听你这么说.....那应该没有......”他笑得狡黠，说道，“毕竟我也没有闻见臭味。”
　　时影站在不远处，抬头望向压弯了枝条的满树海棠，看见花影落在无笙裸露的皮肤上，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种花，似乎并不适配无笙。
　　应该是开满整座苗圃的金色蔷薇，缠绕而上洁白高大的罗马石柱，从无数的废石中挤出生存的空间。
　　他看向自己了，会是什么眼神？
　　温柔，喜爱，宽容，淡漠，还有一种可怕的，并不善良的东西充斥其间。
　　时影打了个难以察觉的寒战，头上的呆毛再次垂落下来。
　　而在不远处，无笙的耳边亦是响起了那人的最后一句话。
　　[你会喜欢的，相信我。]
　　无笙：这是什么蠢货......
　　他站起身子，见墓碑上的文字已经重新组合完毕，却并不能让自己的心情再次产生一丝涟漪。
　　【是我注视你，一如你注视着此间万物。】
　　无笙半垂着掩眸，以掩饰自己的眼中的嗤笑。
　　此间万物？
　　若是池中的锦鲤一朝跃出了水面，它是否可以骄傲地对它的族群说：我看见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其内有与我们完全不相似的可怕物种，他们直立行走，甚至可以在剧毒环境中生存。
　　而它的此间万物，不过是一滩池水而已。
　　无笙一把扯下几缕缠绕上自己手腕的菌丝，不过轻飘飘的几根，两指便可以轻易的扯下。可它们却在一瞬间麻痹了无笙的半边臂膀，于麻木中泛出丝丝尖锐的疼痛来。
　　当真是一朵毒性剧烈的蘑菇。
　　无笙舒展笑意，眼中再次弥漫上了时影所不明白的那种东西，他开口说道：“小蘑菇，我教你一招。当你不确定我是否为真实时，便不应该思考他究竟还有几分可能是无笙，而是要持有一种十分坚定的怀疑——这人就是假冒的，我必须杀了他。”
　　“怀着巨大的偏见当机立断，此乃杀人秘诀。”
　　拽下的菌丝不知具体是这个小蘑菇的哪一部分，只见他的脸色瞬间白了几个度，死死咬着唇瓣咽下痛呼。
　　怎么办？被发现了。
　　其实不该用本体菌丝的，根部衍生菌丝的毒性也是够的.......可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愧疚......还是补偿？
　　也许都有吧，已经不重要了......蘑菇不会骗蘑菇，但是人会骗蘑菇......
　　无笙......他要也是一朵蘑菇就好了。
　　无笙一脚踹翻了坟墓，新鲜泥土的气息翻涌而来，刚才对话的信息量太大，他在内心推测着所有可能性。
　　自己所特有的习惯，痕迹是除却逐命丝以外再难复刻出的痕迹，而这几乎是明示。
　　那第一种可能，便是这个副本中还存在着另一个自己。无笙有种微妙的感觉，这副本中的两个他其实都是真正的他，但可能是不同的年龄段，或者是不同世界做出不同选择的自己，也就是——平行空间。
　　而第二种可能，便是副本内部，由于剧情自动补全了另一队他们。就如同第二副本中的实验体一样，每个人都一一对应着自己的实验体，彼竭我盈，彼盈我竭。
　　但无笙并不相信游戏会将同种套路运用在两个副本中，尤其这副本还是被指定的，格外特殊......
　　可说到这里，小江他师父到底需要寻找什么？
　　还有心中隐隐传来的空洞感，自己的记忆也被动了手脚？并且还要在这种情况下，与另一个自己合作？
　　无笙叹出一口气，心道：一山不容二虎啊。
　　按照自己的脾气，应该会在其他必经之路上留下线索才对......
　　只是，没等他继续发散思维，便忽然间听见身后传来了些许细碎声响。无笙一回头，见时影眉头一皱，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一僵。
　　无笙：得，这倒霉孩子的记忆又被删档了。
　　话说，记忆的重复、混乱与缺失，这些是否和另一个自己有关？
　　时影：O.O？
　　无笙眉眼无奈，却在转身时对这朵小蘑菇笑得温柔，“走，我们去把坏东西给捉出来。”
　　时影：嗯？
　　可十分不凑巧，无笙还没来得及踏出这方清幽之地，便见一侍卫一脸呆愣的站在不远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而无笙面上笑容不减，手中的丝线却早已破空而去。
　　在那npc长眠的前一秒，却见他扑通一声，笔直的跪了下来，口中喃喃道。
　　“高.....高天神大人！”
　　[我送你的礼物，你还喜欢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3章 神宫神游神乐舞:10
　　“哦？你在和我说话？”
　　无笙转头看向那侍卫, 虽说脸上的笑容仍旧温和，眼中的温度却逐渐冷却下来。
　　“是，是的, 我, 我，我很久之前曾膜拜过您的英姿, 我很, 很, 很崇拜您！”
　　他说着，手也激动得不停抖动, 简单的铜制刀镡折射出一道亮光, 晃过他略微瘦弱的脸，以及上面惶恐又狂热的表情。
　　无笙暗自心想，这个侍卫曾经膜拜的“神”绝对不是自己，而是那个不仅声音与自己相似的“人”......
　　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存在, 也曾同样穿行在各个副本之中, 可他究竟在图谋什么？
　　无笙面上不显，语言循循善诱：“我似乎记得你，在很久很久之前？”
　　那侍卫闻言，神情明显更加激动。作为普世中再平凡不过的一员，他竟能被圣洁俊美的神明所记住。他再次开口, 几欲破音，“您，我，我居然能有荣幸被您记住, 这实在, 实在是太不不可思议了, 我我是说......”
　　这人垂眸低头，嘴唇哆嗦着，语不成句。却没发现，无笙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双眼处。
　　而在其语言激动、再次抬起头时，两人间不过一个对视，这侍卫便瞬间停下了话语，面色一滞。
　　无笙开口，声音平淡而冷漠。
　　“说出一切你所知道的。”
　　“是......”
　　“那是在帝释神子自您手心诞生之前。您从冰冷的神像中缓缓走出，那年我还是个孩子，随着三川烟火祭的活动登上神社，您就站在悬崖上，安静地看向挤满山道的人。”
　　在当时，这人其实也并不知道那就是高天神大人，只是通过那华丽的服饰，天真地认为：善现神社的宫司大人，竟如此好看，传说中无比威严的大慈悲像，也并不可怕，甚至无端美丽。
　　“后来，神社后面的湖泊结上了冰，您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离开。只听说在一年后，宫司大人发现了神像手中的帝释神子，为了庆祝这个美好的日子，四大家族的前任家主联合高呼，设下了神诞日。”
　　在神明生日的这一天，人们在这一天尽情倾诉自己的愿望。
　　神却说，他不愿意。
　　无笙并不觉的那“高天神大人”会无性繁殖。比起这个，他更愿意相信，那所谓的帝释神子，只是被那怀种早有预谋，推出来承受苦难的。
　　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
　　无笙快速查找着这npc的记忆，却很快感觉感到了疲累，其回忆中也再没了具体的线索，如同被流水冲刷后般干净。
　　而其上的种种，更像是另一个他对自己的炫耀——
　　看，这些都是我做的，只要我想，便可以轻易影响数十万人，乃至他们未来一生的走向。
　　即所谓的高天神大人，所谓诞生于神像掌心的帝释神子。
　　而你呢？无笙？你又做了什么？你又能做什么？
　　无笙收敛眼睫，这句静默的质问，仿佛与谢微言许久之前的嘶吼层层重叠，只是一声晴朗，一声喑哑。
　　无笙？你不过万千种可能中令我侧目的一种，你什么都做不了。
　　我的笙宝，你是万千次覆灭中唯一的奇迹，你才是最初的真实。
　　他们.......好吵.......
　　不远处的时影，却敏锐地瞧见那npc侍卫出鞘一截的刀，如同被什么东西给控制......
　　“无笙？无笙。”时影轻声扯着无笙的衣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心，他见无笙伸手扶额，一向呆萌的眼神中闪过几分思考。
　　如果有问题，杀了不就好了？
　　不过一个npc而已。
　　无笙撤下手来，他并没有抬头，却按下了时影已经起势的动作，对其沉默地摇了摇头。
　　这人不能杀，至少现在不能死在他们手上。
　　他口中的“高天神大人”，那个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明显在利用这个侍卫。
　　礼物......
　　按照自己的了解与推测，这更像是一个诱饵，目的是让他们为了自保......而了结这个npc。
　　那人的傲慢，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
　　他在引导诱骗自己，或者是时影，若这个侍卫只是引爆线，那炸弹会是什么？
　　如果侍卫在这里死去，便可能惊动什么东西.......不，那人一定安排了什么，只要这个侍卫一死，就会立即惊动赤松一族的现任家主。
　　时影已经触发了死亡条件，外头有着一个boss在守株待兔。如果再惊动里头这个......让那小女孩都惧怕到不敢进来的某种存在.......
　　结局无非死路一条。
　　想明白了这点，无笙抬眸，忍着脑仁出传来的抽痛，竖指抵在唇间，而后开口：“嘘，你今天，什么都没有看见。”
　　“整个西院，今天一片平静。”
　　“是......今天的.....整个西侧院子.....一片平静.....”
　　无笙眼前开始一阵阵的发黑，他强忍着不适拉着时影转身离开。
　　经过实际操作，他已经对这个花种的巨大权能有了深刻的意识。仅仅百分之十的继承，他便已经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不仅可以对高级玩家造成极其短暂的、类似催眠的效果，还能对低级玩家或者npc的思考与认知造成干扰。
　　虽说现在的这些动作都会带来无比巨大且危险的负面影响，但若是继承比例累积到了大于等于百分之八十......
　　也许一个眼神，他就能完全改变其他人的认知。
　　多可怕啊，不是吗？
　　连同无笙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无笙？”
　　“别问，我知道你现在很疑惑，但是小蘑菇，我并不打算回答你。”
　　时影抿着唇：他真的好过分，不过看在首席哥哥的份上，自己就再原谅他最后一次。
　　真的是最后一次，真的，他发誓。
　　在月亮爬起时，无笙与时影成功找到一个足够偏僻，也足够隐秘的造景视线死角，两人一同蜷缩在小小的空间中。这个姿势并不舒服，却能给人带来一种诡异的安全感。
　　无笙很是疲累，白天三次的思维操控，让他久违地陷入了浅眠，即使睡得仍不算安稳。
　　按理来说，高度疲累的大脑，是不应该做梦才对的。
　　可他却陷入了一个诡谲的梦境之中。
　　—“请问，这是哪儿？”
　　—“我亲爱的孩子，这里是三十三重天的中心，一个也许未来会成为你家的地方。”
　　—“也许？是么？”
　　—“是的，亲爱的孩子，这一切的选择权在你自己身上。”
　　—“嗯？”
　　—“我们将会为你描绘这个世界，为你描绘你的父母，如果你对此都感到满意，那么你才会来到这个世界，与我们相见。”
　　—“那我如果不愿意呢？”
　　—“很抱歉这个世界不能吸引你驻足，我们会送你离开，尽管心中十分不舍。”
　　—“这个世界......是什么模样的？”
　　—“这里万山载雪，月色千钧。人们行走在清晨与黄昏，在这个不是非黑即白的时刻，分享百分之十三的幸福。”
　　—“那剩下的百分之八十七呢？”
　　—“百分之二十的辛苦，百分之十七的嚎哭，百分之二十五的嘶吼与百分之二十五的痛苦。”
　　—“抱歉......”
　　—“这个世界让你失望了，对么？”
　　—“不，是对自己的失望，我的懦弱、踌躇、徘徊......谢谢你为我介绍这个世界，我要走了。如果...很久很久以后，我选择降生在这个世界，会有一个怎样的名字？”
　　—“三十三重天国，名曰帝释。”
　　—“再见......”
　　—“再见。”
　　梦中小小的影子逐渐远去，无笙却见另一个熟悉的影子笼罩在太阳之上，将原本化成星星的光，给强行拽了下来。
　　[小可怜，想清楚了？那人有给你讲过童话故事吗？]
　　—“你是谁？请放开我，我要离开了。”
　　[童话故事中的人物，他们至少能享受占据生命时长百分之七十五的幸福，这将远远超过往后你要去的所有世界。]
　　高天神看着这个孩子，笑得无比温柔。祂知道，他在犹豫。
　　如同他描述自己一般：懦弱、踌躇、徘徊......
　　[请自我的手心诞生，作为神的宠儿，去亲身经历童话，拥有“帝释”之名，享受高于生命时长百分之七十五的幸福。]
　　—“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我会抹去你诞生前的记忆。在约定的幸福到来之前，你不能杀害这个世界中的，哪怕一个人类。
　　你将在生命周期的前百分之二十五，承受世上所有之恶。期间你若是违背与我的约定，那么，我所做的承诺将会全部作废。]
　　—“我答应你。”
　　高天神大人缓缓展开笑颜，他丢下神乐铃，金色的铃铛散落一地，从第一阶石阶开始朝山下滚去。而后，他又褪下了纯白鎏金的华美神装，将之随意抛弃在水潭中。
　　[好了，帝释，轮到你接班了。]
　　嘶，不好意思，我年纪大了，还有一个消息忘记了告诉你。
　　你是神，与这方天地同寿。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于本章中帝释的故事，灵感来源于芥川龙之介的《河童》。在《河童》文章片段中：描述了一个大约30岁的精神病人，自述之前误入河童国的所见所闻。那里孩子出生前父亲会询问是否愿意来到这个世界，如果不愿意会打一种特殊的药物在产妇身上，孩子就会去了。
　　当然，这个副本和原文有着非常大的出入，亦没有套用任何原文原句。《河童》后面的内容与哲理都还有着非常之多，例如：主人翁后来回到人类世界，不适应人类的生活，他想再回到河童国，结果被医生抓住，诊断为精神病着关起来，却不知究竟是人类有病还是主人翁有病。
　　此副本也只是借用了其中一点观念，也就是：“当祂愿意时，才会降临与世。”
　　提前注明，希望各位小天使阅读愉快。


第124章 神宫神游神乐舞:11
　　难得宁静的夜晚, 赤松家那诡异的火焰烧了整整半夜才堪堪熄灭。本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却没想到，这里后半夜又毫无征兆的下起了大雪, 直到现在天色泛白都没有停下。
　　无笙幽幽醒来, 眼睫上凝了不少白霜，大半身子也被冻得僵硬, 但那个梦.......
　　神山上的神社, 神宫中的神子, 始于一场骗局的降临。
　　时影还没醒来，他在睡梦中隐约感觉自己的手在被人轻轻拍打着, 这是叫醒一个人却不让其被惊吓的最好方法。
　　在睁开眼的一瞬, 无笙同时示意他不要出声。
　　外头的天色还没大亮，时影眨了眨眼，随即屏气凝神，听着远处传来的嘈杂人声。
　　“快些, 嘶, 今天天气是真冷啊，昨天院子里起了好大的火，还好没有出人命。”
　　“我们再快也没用，就算现在立马去山道，那也是连末端都挤不进去, 更不要说什么登上神山，许愿参拜。”
　　“哎，我什么时候能够看见神子大人啊！对了，你知道吗......”
　　探讨的声音忽地又压低了几个声调, 时影听不太清楚那带着口音的谈话, 索性朝无笙怀里缩了缩。
　　很暖和, 外面的天气好冷，会被冻死的.......
　　等等，我的孢子！
　　嗯，还好，还活着，把它朝里塞塞......
　　无笙没管时影的小动作，白霜落在他的脸颊，被略微回暖的体温融化成如泪般的水渍。他闭上眼睛，将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听觉上。
　　“家主大人早......他的侍从.....出发.......神社？”
　　“对.....也奇怪.....告诉我说.....进了神子房间....出来....”
　　距离实在太远了，无笙也只能听个断断续续，根据破碎的词语推测其中大概的意思。
　　问题果真出现在神社，而今天就是神诞日。
　　时间还剩多少？尚且不说那些还未被解开的疑问，无笙看向自己无比健康的生命值，这才是最不对劲的地方。
　　通关率不足6%。
　　不应该如此平静才对。
　　无笙与时影一前一后的从角落中钻了出来，四周紧闭的房门后，烛光映照出其中的数道影子，但却非为正常人类的模样。
　　至于到现在都还没有看见人影的队友，无笙猜测，他们很可能是被随机分配去了四大家族。
　　这个副本一共四名玩家，京都存有四大家族，说是巧合都没人敢去相信。而到了现在，他们出现了一个共同目标地点——善现神社。
　　无笙笑道：“我们该走了。”
　　-
　　蜿蜒的山间小道上，在今天挤满了人，山脚处尚且可以看见热闹的摊贩，可越往上走，入目便只有数不清的人头了。
　　这场从后半夜突然袭来的恶劣天气，直到现在也没有丝毫转好的迹象，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显得更加可怖，不时有小孩哭闹的声音传来。
　　谢微言与顾凉也是混迹其中，观察着这些神情越发不对的“民众”。
　　一路沉默无声，顾凉紧张得近乎同手同脚。尽管面容稍有差别，可他们几个对这“npc”的真实身份都心知肚明。
　　这条破鱼，上几次那是太忙了，等这次自己出副本后一定要天天喝鱼汤！！！
　　顾凉：而在副本内，避免挨揍的最佳方法，就是坚决不和这个暴力狂交流......
　　可是我嘴欠。
　　到了半山腰，一些人自觉停下了脚步，神社的巫女捧着黑色的斗篷走向前来，递给所有准备继续上山的人。
　　谢微言拿起这分外眼熟的东西，询问道：“这是什么个规矩？”
　　而他身边的巫女轻身细语：“为了不让路上的妖怪记住各位大人的模样，也...为了不让在位神明记住各位大人的模样，所以在高天神大人还在时，便有了这个规矩。”
　　在这一天的最后一段路上，他们不能有任何的特立独行之处。
　　为了保住性命，为了不被偏爱。
　　谢微言接过斗篷，动作熟练地给自己披上。格外宽大的兜帽，加之投下的阴影，所露出的不足半张脸。
　　顾凉自然也逃不过，他一边穿一边小声嘀咕：“什么破烂习惯，和苍白之城里那个失心疯的神一样恶趣味。你说是不是？”
　　谢微言转头，轻飘飘地扫过顾凉一眼，没开口搭理他，转身跟上了人潮。
　　不知道笙宝那边怎么样了，那朵心机蘑菇要是没有闹腾，那自己就由着他去，要是闹腾了.......
　　也就是现在没人能看见谢微言的表情，若是无笙在这里，只需一眼便可以翻译出——
　　我在酝酿一个坏主意，你可能会生气，但我不会在意，顺便提醒一句，待会可以稍微跑快些。
　　或许黎白也能理解其中的意思，但显然这些聪明人里并不包括顾凉这个小可爱。
　　二人终于到了半山腰，这截路上人流明显少了不少，谢微言粗略地望去，山道上所剩下的人不过十分之三，约莫一百出头。
　　他们为什么不继续上山？
　　[为了不让路上的妖怪记住各位大人的模样]
　　谢微言轻微停顿下脚步，顾凉难得地理解到了其中深意，低声询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尽管没有看见他的具体表情，顾凉却无比清晰地察觉出一丝微小的，极其浅淡的，几不可闻的.......嫌弃。
　　谢微言：“废话。”
　　顾凉：你看！你看！果然有！
　　那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亦是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周围的行人自发维持着秩序，在纯黑的斗篷下，大家都是一个模样......
　　似乎有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从自己脚边划过，顾凉略微瞪大了眼，汗毛瞬间竖起。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朝后爬去了.......
　　顾凉难耐地想要回头，却被谢微言一把扭回脑袋。这人手下没有留劲，也多亏了顾凉实力不错，足够抗揍。
　　“这里不能朝后看。”谢微言低声开口，连多说一个字都不愿意。
　　顾凉沉默着，即使脚脖子那儿依旧凉飕飕的，却感觉心神和思维被拽回来了一大半。
　　嘶，就是脖子有点疼......好像脑袋要掉下来了.......
　　谢微言让顾凉走在自己前面，被斗篷遮挡住的神情一片凝重，似乎在思考分外沉重的事情：这个小十，这种智商，到底是怎么在那么多副本中活下来的？
　　难道真是傻人有傻福？
　　哎，这风是越来越大了。
　　谢微言伸手晃了晃，能见度已然降得极低，这雪落得又密又急，只看着便有些令人喘不过气，连着周围大家的呼吸声都重了不少。
　　他略略偏头，视线透过眼前略微透光的布料，却忽然发现，这山道上的人，似乎多了不少？
　　原本只有一百出头的人数，现在熙熙攘攘，粗略扫上一眼，恐怕得上两百了吧？
　　多了近乎一倍。
　　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混了进来。
　　因为“人数”的增加，参道上明显变得拥挤了不少，摩擦在所难免，连带着出现了一些不属于人类的低吼示威声。
　　谢微言朝内道挪了挪，顾凉在他前面艰难地挤出一条通道来。
　　因着人流过于拥挤，他逐渐注意到了身边这人，脊背挺着笔直，只露出一点精致苍白的下巴尖。又好巧不巧地，由于前方拥堵，二人并肩走了好一会儿。直到这人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脚步一个踉跄。
　　“多谢。”
　　“小心......”
　　谢微言：嗯？
　　他忽地舒展笑意，原本毫不逾矩的手便也不老实起来，堂而皇之地紧握住自家媳妇的手。
　　无笙先是一愣，随即偏头，待看清那熟悉的小半张侧脸时，顿时勾起唇角，轻声道：“放，手。”
　　谢微言：我不！
　　时影从无笙的另一边探长脖子，仰头看了眼谢微言，而后目光又扫过两人鬼鬼祟祟的手......
　　时影：我懂了！
　　看着无笙空着的另一只手，某只蘑菇蠢蠢欲动。
　　无笙：时影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的小动作。
　　但现在，无笙没有精力去料理那只蘑菇，他从谢微言身上挪开了视线，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无奈：“真不松开？前夫？”
　　有人翘起的尾巴闻声瞬间耷拉了下去，随即万分不舍的松开了手，眼睁睁的看着无笙和时影逐渐越过自己。
　　被丢在后头的谢微言：啧，这破道怎么就这么长？
　　一直走在前头的顾凉：可恶，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时影再次鼓起了脸：居然是那两个坏家伙！他们居然还活着！
　　处于旋涡中心的无笙：暂时没有性趣在妖怪堆里贴贴.......微言口味现在变得这么重了？
　　而在无比冷清的参道最末端，层层鸟居之下，却有两人正大大方方的牵着手朝神社迈去。
　　“笙宝，你说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够发现不对？”
　　那人轻笑一声，“嗯？我猜啊，下次轮回？”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5章 神宫神游神乐舞:12
　　越往山上走, 道路也就越发整洁。而等来到参道的最后一截路，便见两侧鸟居密集，在逐渐惨白的背景色中格外耀眼, 也不用再担心一不留神就会从这万丈高上跌下去。
　　时影瞅着机会, 偷偷摸摸的抓住无笙的手，那人传来的温暖触感瞬间令他舒服的眯起了眼。随后, 这只蘑菇还不忘放些正大光明的理由, 以此来掩饰这些小心思。
　　只见其一本正经地鼓着脸, 在无笙手心上写着疑问。
　　时影：无笙，你相信这个神社的传说么？
　　传说, 人们每迈过一道鸟居, 便可以得到一层神的护佑。
　　无笙轻轻点着时影的手背，对此不置可否。他既没有说自己相信，也没有明确表达出不相信的态度。
　　极少有人知道，他曾经跪在巨大空旷的佛窟中, 听僧人叩问念经整整十一日。
　　下山时一瘸一拐迈步艰难, 那山路又极高极险，而无笙就在这无人问津中，摔了个几十上百次。
　　最终他恍然明白，所谓神明，不过是个可耻的小偷。
　　时影没有发现无笙眼中的嘲讽, 他只是本能地突然察觉这人不太开心，与那些被霜打过的菌子一样，颜色都暗淡了下来。
　　而他自认为是最善解人（首席）意的蘑菇，此时自然得拿出些本事来。
　　只感觉一冰凉的指尖朝自己的小手臂上戳了戳, 还附带着一个软软乎乎的小东西。
　　无笙没有低头, 他清楚的知道, 这是时影在将他的孢子递给自己，一如小孩子执拗的要将玩具分享给他的玩伴。在他们的思维里，他们已经将自己最爱的、最珍贵的所有给送了出去。
　　吭哧吭哧地拖着玩具箱，毫不设防又无比期盼地给了你。
　　这样......你会不会稍微开心一些？
　　无笙笑了，他极快地捏了捏时影的指尖。
　　算了，自己和只蘑菇计较什么？由着他去吧。
　　人群仍在极其缓慢地朝前挪动着，随着他们越发接近山顶神社，那些隐匿在斗篷下的众多非人类，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急躁起来。
　　低吼声与脚步声相互交叠，可除却无笙几位玩家，其他的npc似乎都对此无知无觉，又或者说，他们对此毫不在意......
　　一截布满锋利鳞片的雪白尾尖从无笙视线中飞快划过，其上还生长着不少的明黄色鬃毛。
　　无笙：？
　　什么鬼东西？
　　他虽惊讶，脚步却并未停歇，只是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人在火照之路上，是不能回头的，否则就会往前十数年的苦痛回忆瞬间淹没，活活溺死其中。
　　檐下风铃轻晃，他们已经数不清，自己究竟迈过了多少重鸟居。此刻终于登上神社，一呼一吸间都弥漫着浅淡的樱花芳香。
　　善现神社。
　　这里的香火永不熄灭。
　　赤红与深黑交织的屋顶之上，一只白猫步履优雅地来回踱步，湛蓝的眸子望向山道上的拥挤人群，那双属于动物的瞳孔中竟然透出了几丝人性。
　　可轮屿江人呢？
　　这里的所有人都装扮一致，大差不差的斗篷一披，不细看连他们是人是鬼都无法分辨。
　　“无笙，那只猫？”
　　“怎么了？”
　　古怪，不切实际，这里的一切似乎都盖上了一层毛玻璃，自己能够感受出些许不对劲，却没法指出其中关键。
　　“啊！”
　　“猫！它扑过来了！”
　　时影抱着手，面无表情，心道：你们这一朵朵黑蘑菇又叫又推搡的，难道不比一只猫来得吓人？嗯？等等，这只坏猫！你在往哪儿扑？！！
　　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谢微言，正巧看见了这一幕，嘴角也是一抽。
　　而顾凉的视线就没有从那只白猫身上挪开，只听他低声愤愤念叨：“这只白猫真的可恶，它的主人也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与心思不一的众人不同，无笙则是笑意吟吟地伸手，接住了那朝他扑来的小白猫。
　　“嗯？你的主人呢？”
　　那只猫全然没了方才的矜娇，只见它一个劲的在无笙怀中蹭着，全然不顾一旁时影幽怨的眼神，也不顾不远处谢微言饶有深意的目光。
　　蹭着蹭着，它似乎又反了悔，撑起前腿便想要逃离，张嘴咬向那骨感的指节，想迫使这人类放开自己。
　　可它却没料到，无笙丝毫不在意那微弱的痛楚。其人面上笑意温和，晃动的手指如同逗猫棒，不一会儿便印上了深浅不一牙印。借着宽大斗篷的遮盖，哪怕是时影，一时间都只能看见那露出的白色毛绒尾巴。
　　可在这时，却有一巫女神色慌张跑来，无笙双眼一虚，迅速的将那截尾巴重新塞进了自己的斗蓬中，也不论这猫是否听得懂，只低声开口道：“别叫。”
　　同时不慌不忙的捻走身上的几根猫毛。
　　“请问二位，有看见帝释大人的猫吗？它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很少有人见过会忘记的。”
　　无笙面不改色的撒谎，“之前见它在屋顶，之后又朝我这扑了过来。我没理，它就跑开了。”
　　“它去哪了？呃，不，我是说，帝释大人的爱宠，您有看见它跑去哪儿了吗？”
　　无笙一摇头，静默不语。
　　“好的，我知道了。”
　　巫女嘀咕着走远了，无笙望向她的背影，其身后似渐渐浮现出一条满是黄黑杂毛的尾巴，伴随着无法听清的只言片语。
　　“装.....家主...不满.....早死....猫.......”
　　很快，钟声敲响，神社瞬间变得无比安静，人们纷纷屏住呼吸，想要借此机会窥见神颜。
　　静默的空间中，传来了皮肉踩上石砖的轻微粘黏声，只见帝释神子赤着脚，一步一步地从“神宫”中走了出来。
　　神的宠儿，头戴花冠，身着曳地华服。白金色的繁复服饰与天上的太阳相映生辉，他手持十五金铃神乐铃，长约一米半的五色绪被一手有序的归拢着。
　　他仅仅是站在那儿，便璀璨夺目到难以置信。
　　人们难以想象，待会他起舞时，又会是多么地夺人心神。
　　神社的宫司大人开始念起了祷祝词，可帝释神子却只是呆呆地站着，如同断了线的木偶。
　　周围逐渐响起了人类嘈杂的絮语声，伴随着某种未知生物发出的诡异声响。
　　似是听见了声，无笙怀中的白猫突然开始躁动起来，随即朝地上跃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的神色逐渐凝重，可还没来得及理清思绪，便又听见了清脆的铃铛声。起先只是一声，随即不断叠加，不断环绕在耳边。
　　在被火焰吞噬之前，无笙艰难回头，只见那神乐铃碎了满地。
　　它又碎了.......
　　不对，自己怎么会说它又碎了？
　　精致的小纸人被焚烧殆尽，没有人能听清那一声极轻的叹息。
　　【玩家无笙，请重新确认下放怪物名录。】
　　【回收百鬼录第七十一排位，下放第二十三排位。】
　　【请各位玩家重新投掷骰子.......
　　正在计算中......
　　玩家无笙，记忆清除间隔：四小时整；
　　玩家顾凉，记忆清除间隔：三十分钟整；
　　玩家时影，记忆清除间隔：五十分钟整；
　　玩家轮屿江，记忆清除间隔：十分钟整；
　　玩家.....，记忆清除间隔：暂无权限查看。】
　　【各玩家剩余小纸人数：3】
　　“你们的机会不多了。”少年的笑声轻软，伴随着小猫撒娇的喵呜叫声。
　　“不多，但是够用了。”
　　“哈，笙宝说得对。”
　　“这次居然需要重新投掷出生点，如果能够投入同一家族之中......还有一个麻烦，神社统一的装束，该怎样才能让神社固定人员与其他队友快速会合......”
　　“你这只不知死活又见利忘义还喜欢坑骗队友的毒蘑菇！给我撒手！”
　　“你这个暴躁易怒又没有头脑还喜欢发疯中二的吊车尾！离我远些！”
　　“两个蠢货！居然连水位不足都没有发现？！那玩意要是失去控制，我们现在就可以洗干净脖子等死了！”
　　小孩的声音难掩怒意。
　　......
　　【玩家无笙生命值正在下降（注：此副本转为特殊记录方式）：小纸人数目4→3（注：小纸人数目归零既为死亡）】
　　[“木曜日安，我是善现神社中一个小小的巫女，名叫赤松千春，明天便是大家期盼已久的神诞日。
　　我听见山脚下开始燃放烟火，人们欢声笑语，祈祷福安......
　　啊！昨日权宫司大人还特意提醒我，说别忘记擦拭神乐铃。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我实在是太糟糕了！”]
　　无笙悠悠醒来，入目便是悬挂着无数御守的巨大樱树，一神情慌张的巫女匆忙跑来。
　　“快走，赤松千春那臭丫头又不知道跑哪儿偷懒了，我们得先去帝释大人那边看看！”
　　闻言，无笙习惯性的绽出笑容，回答说：“是。”
　　新副本开始了，得先找到队友才行。
　　可自己这次的身份.......
　　不是赤松家无足轻重的养子么？怎么出生点会在神社？
　　并且这次副本给出的限定时间，未免有些过于短了。
　　似乎总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6章 神宫神游神乐舞:13
　　“要准备的香烛, 还有御守......对了，明日来求签的人会有很多，宫司大人那边需要人去帮忙, 还有神子大人的神乐铃和.......”
　　“无笙？你听明白了吗？”
　　无笙点头, 顺从的接过那巫女递来的华丽长袍，又听那人说道：“啧！你小心些, 要弄脏了, 可是会被宫司大人给鱼。烟。狠狠责骂的！”
　　“是。”他无不恭顺的回答, 同时不动声色的查看着生命值。
　　【查询失败，暂时无法显示.......】
　　无笙：？
　　自己倒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无法查询生命值, 会在什么样的条件限制下出现？
　　他小心避让着洒扫巫女, 浅踏踩在木质长廊的声音格外清脆。无笙半垂着眸子，在脑海中大致还原着这里的布局。
　　绕开神社前方略显嘈杂的几处建筑，后边便逐渐安静了下来，只偶尔传来几许喑哑的鸟鸣声。
　　可由于这里海拔过高, 温度过于寒冷, 其实没有什么候鸟愿意在此处久留。无笙也是隔上好一会儿，才能听见几声远近不一的鸣叫。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了“神宫”大门前，正抬手想要扣门拜见帝释神子，却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了不止一人的声音。
　　一男人呼吸不稳, 却难掩语气中的兴奋与恶劣。
　　“高高在上，被四大家族供养的神子？这滋味......尝起来和那些下等的娼//妓也没有什么...呵...区别。”
　　在不断传来的淫//靡声响中，这人口中的“神子”似乎并未开口反驳。
　　无笙眉头紧锁，却又听见里面突然安静了下来。
　　不过一会儿, 门便被打开了。
　　由于无笙始终低着头, 所以在他的视角中, 只出现了绣有黑色菱形家纹的外袍一角，以及带着某种不明脏污的鞋面。而它们正随着主人的动作，缓缓地停顿在自己眼前。
　　“你就是那个赤松家养着的小玩意儿？”
　　语气是说不清的轻佻下流，他却突然想起，黑色家纹一般只有四大家族的现任家主才能使用，前殿应该留有他们的详细记录。
　　“抬头。”
　　闻言，无笙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他装作乖顺的抬起了头，却在那戴有玉扳指的手试图抚上自己侧脸时，猛地出手钳制住这人动作，抓住时机抬眸对上了那人的眼。
　　自傲，残忍，欲望，狂躁......
　　无笙并未开口，只沉默的看向他。
　　但见藤原氏现任家主瞳孔缓缓扩大，如同行尸走肉般踉跄着朝前走去，最后在一处较高的阶梯上，扎扎实实地跌了下去。
　　在其骨头与坚实地面相触的一瞬间，无笙抹去了唇边溢出的刺眼红色，推开了本就半掩的大门。
　　屋内的温度散得很快，耽误不过一会，就又变得如同冰窖，直叫人挪不开步子。
　　神社居于山顶，这里夏热冬凉，其实不太适宜住居。
　　而此刻，无笙扶着墙壁，眼前正不住的泛起黑斑。他极快的扫过四周，发现那炭盆上有着明显的水渍，黑夜里的空气寒冷又潮湿。
　　无笙用力地眨了眨眼，在内心暗骂了几句自己刚才的行为冲动，如果重新再来一次......
　　算了，结果并不会不同。
　　再朝里看去，他脚步一顿。稍有模糊的视线中，似乎得见一小小的人儿，此刻正卷着一层薄被窝在床内，怀里抱着那早已没有气息的白猫。
　　可又等他一眨眼，前头黑暗阴冷的环境便忽然散去了，刚才的一切，都似乎只是因为他过度使用花种权能的后遗症。
　　如果不是才进副本，还没摸清楚具体情况，自己定要将那人割成千万段.....
　　外头太阳逐渐升了起来，透过窗户照亮了内里，方才恍然瞥见的帝释神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居中的茶桌上，正正好放置这一椭圆、状似女人使用的梳妆镜。
　　无笙走上前去，却发现这镜子很是诡异。
　　它分明光可鉴人，却没映出任何一丝景象，反而在自己的不断靠近中，缓缓浮现出奇怪的影子。
　　镜中，一个女人高高地扬起了下颚，露出了修长白皙的脖子，其下则为嶙峋白骨，以及一颗不断跳动的心脏。
　　-
　　【玩家无笙，回收百鬼录第七十一排位，下放第二十三排位：镜中的四野見芳子小姐。】
　　“啊！”满厅亮着的烛火不断燃烧，数道影子在六人的脸上跳跃着。时影忽地惊呼一声，指尖的纸人瞬间燃烧殆尽，化为细小的飞灰。
　　无笙侧目看过去，极轻的叹了口气，随之又戳了戳自己手中的纸人，预估着往后的进程。
　　顾凉则笑嘻嘻地开口：“你个毒蘑菇，第二局被瞬间淘汰啊？乖乖去添水吧？啊哈哈哈哈哈。”
　　谢微言笑眯眯的看向顾凉，“你很开心嘛？”
　　顾凉连忙收回笑容，他看向谢微言手中百鬼录的第七十一排位卡牌，回答：“不是不是，一点都不，一点都不。嘶......卧槽！”
　　不过两秒，他手上那代表自己的小纸人也瞬间化成了灰烬，悠悠地飘落在桌面。
　　无笙补上了后半句话：“小顾凉？自觉去帮时影添水啊，可别让那东西长出来。”
　　顾凉拍了拍手，他知道自己在这次“轮回”里已经身亡，便认命般地跟上了时影的步伐，一手提着一桶无色无味的液体。
　　这可不是什么清水，相反，这是一种剧毒的高流动性液体。而他们现在要做的，便是要给剩下的三位队友争取足够的时间。
　　这些可得从副本刚开始时说起......
　　【欢迎玩家无笙，玩家顾凉，玩家轮屿江，玩家时影，@#￥……&#￥进入游戏。】
　　“嗨~”
　　这次的情况，似乎与之前都不太一样......
　　他们一进副本，就看见那身着华服，手抱白猫的少年，眉眼弯弯地对他们打着招呼，甚至举起了怀中那雪白猫爪轻微摇晃着。
　　四周为典型的日式风格建筑，月光如水般倾泻入庭院，少年的美貌无与伦比，似偷闲避世于此的神明。
　　“这是怎么回事？”无笙安静的看向少年，询问。
　　“自我介绍一下，我名帝释，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来到这儿，也知道是谁把你们带来的。”
　　无笙没有开口，他猜测，这个名叫帝释的少年接下来会宣布某种游戏规则，一种他们从未接触过的新型规则。
　　“嗯？”帝释一偏头，眼中流露出些许兴趣，继续开口，“难得来了几个没问东问西的，那接下来，就请听好规则喽。”
　　“在这次的副本中，我短暂赋予你们‘神’的权力。”
　　“你们六人，加上一个我，一共七人，将会留在这个庭院里，依据规则，进行每轮的投掷。喏，看见这个小纸人了吗？它们将代替你们降临常世。”
　　“你们的生命将会被等量分割为四份，也就是说，你们一共有四次‘轮回’的机会。毕竟佛家总说前世今生嘛，你们也可以好好体验体验。”
　　“当然，四次轮回的机会，自然也伴随着限制规则。在你们每一次降临之前，都会进行骰子的投掷，以此来确定你们清除记忆的间隔。”
　　帝释说着，不知从哪儿掏出两个骰子，一个六面刻有不同数字，另一个六面则只有两个不同的文字——时、分。
　　“每人每轮进行一次投掷，点数一旦确定不可更改，这为限制一。而这个百鬼录，你们每轮必须放出其中一个，而到了第二轮，才能选择是否回收上一个，也就是说，常世中必须得至少存在六只怪物。”
　　“对了，忘记和你们说，这些怪物各有各的性格，一些相互间看不顺眼，一些之间的情分也不浅。”
　　“而你们所有人在轮回开始前、或者进行时，都可以亲自去常世留下提示。但记住了，无论轮回多少次，你们亲自去留下提示的机会也只有一次哦~。”
　　“建议你们好好商量一下，毕竟纸人会完全继承你们的思维及能力。这也意味着，他们会进行相同的怀疑，怀疑你们所留下的东西是否真实。而你们的通关方式，也就是让小纸人成功完成游戏副本主线。”
　　“最后，偷偷告诉你们，我有权限隐藏两个我的相关权力，以此来加大你们的游戏难度。”
　　“那就让我代替游戏系统，来祝你们，游戏愉快~~~”
　　而在第一次轮回中，无笙与谢微言便联手发现了这个帝释所隐藏的第一个权力，那便是——他同样可以召唤百鬼录中的怪物。
　　只是这个怪物召唤出来后并非下放至常世，而是放置在庭院，扰乱并试图杀死他们这些“神明”。
　　而第二种权力，无笙现在似乎还没发觉。
　　“你说，无笙他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只是现在不肯告诉我们？”顾凉嘀咕着，试图与一旁的时影搭话。
　　谁知这朵蘑菇一直低着头，似乎在嘀咕什么。
　　顾凉凑过去一听......
　　“记住了，回去告诉无笙，这个坏家伙......你干什么？！！”时影惊觉不对，头上的呆毛都被吓得瞬间竖立起来。
　　顾凉：......
　　不远处隐隐传来低吼声，两个从来相互看不顺眼的死对头一对视，同时朝前快步跑去。
　　糟了，水位线过低！
　　作者有话要说：
　　浅踏：一种平安时期狩衣的装束，如同木屐。


第127章 神宫神游神乐舞:14
　　帝释第一位召唤出来的怪物, 便是百鬼录第三排位：永恒生长的南日都。
　　在当时庭院中，帝释方才说完规则，轮屿江便淡淡开口, 询问道：“六人加上你, 一共七人？意思是还有两个玩家？”
　　白猫细细软软地叫了一声，似是在替自己的主人回答。
　　帝释：“回答正确, 小朋友要糖吗？单独给你的奖励喔~~”
　　轮屿江：......
　　于是, 在四人的注视下, 又有两位玩家一前一后的出现，可还没等他们从阴影中走出, 时影便忽地抬起了头, 困倦的神情消失殆尽。
　　那个要和自己抢无笙的坏东西来了！怎么哪哪儿都有他？！！
　　关键是自己还不一定打得过......
　　时影：这玩意能被毒死吗？要不回头试试。
　　而无笙见状，只是略微挑眉，眼中含笑的看着某人一本正经的来到自己身前，伸手说道：“你好, 初次见面。”
　　无笙：“你好, 朋友，做吗？”
　　谢微言闻言，脚下就是一个趔趄，他略微震惊的看向自家笙宝，内心不免思索：这是怎么了？
　　不过...还有这等好事？！！
　　一声轻笑传来, 无笙毫不走心的一眨眼，“不好意思，太激动了，做朋友吗？”
　　可还没等谢微言答话, 他又善解人意般接上了自己的话头：“不用勉强, 我也可以去找其他更加单纯可爱的小宝贝儿。”
　　时影一听这句话, 头上呆毛都快要激动得摇起来。
　　无笙终于要放弃这个坏东西了吗？！！
　　看我！我可乖！还带毒！渴了会自己喝水，饿了会自己去晒太阳，还会自己产孢子，遇见危险就直接把我扔出去......我可以咬死它！
　　像是察觉到了这朵蘑菇的想法，谢微言皮笑肉不笑瞥了一眼时影，一瞬间的锋利让其朝无笙身后躲了躲。
　　无笙淡淡道：“行了，你别吓他。”
　　某人闻言满腹委屈，但这次却学聪明了，在无笙看不见的地方与时影较着劲，将一向呆萌乖巧的小蘑菇给气得脸颊通红。
　　可另一位玩家却有些奇怪，他的目光始终都落在帝释身上，其中情绪翻涌。挣扎与哀恸相互交织，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却又悉数归于平静。
　　帝释仍旧支着脑袋，没有分给这人多少眼神。
　　这反应不是很正常嘛，毕竟哪里每一个人都会有资格，去窥见神的赌局呢？
　　“准备好了吗？要开始第一轮的投掷选择喽？”
　　七人依次落座在长桌两侧，而长桌中心的正上端则漂浮着一方规则的六面体，散发着并不强烈的微光。小纸人与精致的骰子都被规矩地放置在桌上，它们在静静地等候着。
　　【请七位玩家依次开始投掷。
　　特别注明：请玩家自觉遵守游戏规则，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无笙在落座前抬眸看了眼那方六面体，表情没有半分异常的拿起骰子。
　　在第一轮轮回中，他们正看着自己的纸人奔走常世。纸人不受玩家控制，几人本可以借此适当放松。
　　可谢微言却忽感不对，自己的小腿肚处正在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给触碰着，一下又一下......他抬眼看向无笙笑吟吟的脸，这人的温文矜持一向都是伪装。
　　谢微言朝后靠坐，放松身子，但默许是更好的放纵，他感到那光滑柔软的足又朝上挪了挪，在膝处缓缓画着圆圈。
　　眼瞅着无笙笑得越发狡黠，他终是隐忍不住，伸手抓上了精致的脚踝，看向无笙，以眼神示意道。
　　——这样踩，想好后果了？
　　——嗯？那该怎么办才好？
　　——或者用脚帮你？放心，没人会注意的。
　　谢微言：？？？
　　初始的惊讶转瞬即逝，他半掩着眸无声地笑着，不再言语，同时低头看向那并不规矩的脚，上边粉白的脚趾似乎正因为自己的注视而蜷缩起来......
　　谢微言深深的看了无笙一眼。
　　怎么，这下知道害羞了？
　　而就是这一眼，让无笙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自己，是不是，撩拨过头了？
　　不祥的预感一闪而过，他便想要收回腿来，却瞬间被那人单手牢牢禁锢，挪不动半分位置。
　　无笙讪笑着，这下是真感觉有些不妙......恐怕出去这个副本之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谢微言一挑眉，上半身微微前倾，一时间身上的伪装尽数散去，露出了野兽捕食前的特有戾气，盯着对面美人愠怒的眼。
　　——不是喜欢这样么？那就乖乖放好。
　　无笙难得乖巧的眨了眨眼，企图蒙混过关，只是可惜......
　　谢微言：没得商量。
　　而坐在无笙的身旁的顾凉与时影，则是一个走神，一个发呆，唯有谢微言身旁的轮屿江嘴角一抽，捂住了额头。
　　本以为第一轮就会这样平淡的结束，时间虽然紧迫，任务也格外艰难，可总归也还有三次机会。
　　只是他突然听见一阵呜咽与低嚎，其余几位玩家也同样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原本平静的氛围忽然间便紧张了起来。
　　谢微言亦是发现了不对，他放开了对无笙的桎梏，犀利眼神朝斜后方望去。
　　无笙翘着脚尖勾回鞋子，在起身时不动声色地穿戴整齐，与轮屿江对了个眼神。
　　——这里面有东西，并且很可能与帝释隐藏的权力有关。
　　眼看着无笙与谢微言瞬间站起身子朝声音来源跑去，时影三人也立马跟了上去。
　　随后，便见那小小的日式茶室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极其扭曲的怪物。见她上半身依旧曼妙纤细，可在一身华丽和服掩藏下的下半身却是血肉模糊，畸变肿大的双腿全然没有了人类的模样，类似触手般的粘腻状物体在不断地纠缠缠绕，并且......
　　无笙忽然开口，说道：“它是不是.....又长大了一些？”
　　众人惊愕，从他们这边的第一人看见这个怪物，到无笙现在开口说出这个结论，时间差距不过一分钟。可就在这极短的时间内，眼前的这个怪物便又膨胀了几分。
　　很难想象，如果放任其生长，也许不久后他们便会被这东西给吞噬殆尽。
　　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只怪物，又是从哪来的......
　　无笙先抬首看了眼谢微言，两人几乎同时确认了对方的猜测，而后他又转头看向轮屿江，再次确认。
　　玩家是可以听见游戏的播报，即每个人下放的百鬼录名单。而现在他们还在第一轮，按照每人每轮必须投放一只怪物数目来算，目前常世中应该一共存在七只怪物。
　　唯独少了一只......而本来平静的庭院中却又突兀地出现了怪物......
　　无笙回头看向那依旧坐在桌边帝释，少年神明唇边带笑。
　　“呀，被你发现啦？”
　　帝释故作惊讶的看向无笙，他的眼中一片冷漠，那白猫也回过头来，与其主人一同望向无笙。
　　“可别这样，这玩意是有克制方法的，不然你们不就必死了吗？游戏不喜欢一边倒的情况出现，它永远热衷玩家自相残杀，就像是当年把我带来的......呵，不说了，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哦。其主人死亡，所有小纸人也会在同一时刻消失。”
　　“谢谢提醒，我找到解决方法了。”无笙笑道，视线落在了那不知什么时候充盈起来的一方泉眼，与另一方仍旧枯槁的池子。
　　月光如水般倾洒入庭院......
　　顾凉得到了无笙的眼神示意，提起一旁不知何人早已准备好的木桶，飞快的去盛起了水来。
　　宛如生肉被投入了高浓度的酸性液体中......
　　虽然声音仍旧恶心，但归根究底，解决办法并不困难。随后无笙便用逐命丝将这东西给扔进了干枯的池子里，由于那泉眼里的水只能用庭中的木桶盛起，他们便只能根据计算的时间，不断用最原始麻烦的机械运动，来抑制这个怪物的生长。
　　等处理好那怪物、又给自己的纸人留下了提示之后，庭院中便暂时安全了下来。
　　可由于任务太难，加上记忆清除的限制，第一轮没什么悬念，小纸人全部死在了神社最后的大火中，连带着宣告他们第一次挑战失败。
　　而无笙、谢微言以及时影，都已经在第一轮中去了常世，也意味着，他们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只能被困于这座庭院中。
　　等第二轮投掷结果出来后，帝释单手抛着那两枚骰子，语气格外欢快，一双眸子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注：玩家可在第二轮轮回中，选择是否自主投掷纸人出生点。
　　令：七名玩家中，必须选择两位及以上玩家，固定出生于善现神社。】
　　【玩家帝释，下放怪物名录第五排位：六面复制体。】
　　无笙几人沉默着，游戏并没有播报这人回收百鬼录名单，所以第一个怪物仍然存在，并且随时有可能失控。
　　只是奇怪，游戏为什么一直在强调七名游戏玩家？
　　帝释这人......他能算做玩家么？
　　第二轮尚且存活的五人仍旧待在原位，神情肃穆，外头不断传来顾凉与时影来回奔走的声音，不时还夹杂着几声吵闹。
　　无笙摩挲着手持，第二轮轮回既然已经开始，可他们直到现在，也仍然没有发现庭院中的怪物，而游戏规则与播报都明确其已经存在。
　　“无笙，你在担心什么？”对面的轮屿江开口询问。
　　无笙一耸肩，说道：“我担心，第二个怪物看见了第一个怪物的惨状。”
　　从而学会了隐藏与养精蓄锐。
　　——这种往往出现在人类身上的算计。
　　作者有话要说：
　　怕有些小天使看不太懂这个副本的规则，就再说一下叭：
　　无笙他们一共七名玩家，在副本的另一处地方依照规则进行投掷，在保证自身存活的前提下，令自己对应的纸人完成副本主线，从而才算他们成功通关副本。
　　常世：就是只纸人所在的世界，这个副本的大世界，小笙他们现在其实相当于在一个裂缝里，并不在副本主世界中。
　　令外，为什么到了现在，那么多的副本中都会出现许多“无笙”，其实一些副本的原理就可以说明问题啦，各位小天使都可以猜一猜。
　　注明：老谢从始至终都只爱着笙宝。
　　小酒碎碎念：艾玛，写剧情真费脑子，但是，快要完结啦！！！再过一个副本进公测，公测之后就很快啦！！
　　不会烂尾不会太监！！


第128章 神宫神游神乐舞:15
　　隐藏在暗处的危险, 往往更加令人担忧。
　　比起张牙舞爪的怪物，无笙则更担心具有的心智，会相互间谋划合作的怪物。
　　毕竟帝释从一开始便意味深长的说过——
　　[这些怪物各有各的性格, 一些相互间看不顺眼, 一些之间的情分也不浅。]
　　这便说明，一些合理的选择, 也许会让他们的小纸人轻松不少。
　　既然作为“神明”总揽全局, 便要让棋盘上的棋子足够听话......
　　帝释坐在主座, 而无笙扫过桌对面的谢微言，目光先是落在了轮屿江的身上, 不知因为什么原因, 这小孩至今没说出其老师究竟要找什么。
　　最后，他看向那存在感最低的玩家，冷峻的脸与紧抿的唇，一如南极冰原上呼啸而过的冷风。
　　长桌上的氛围有些凝重, 而庭院中正在费力挑水的时影一偏头, 却忽然被什么东西给晃了一下眼。他抬眸朝那处地方望去，只见那散发着微光的正六边体，最顶上的一面已经被一层灿烂的光华所覆盖。
　　顾凉见状也停下了脚步，一直往返奔跑的气息略微有些不稳，他靠近时影, 同时抬头看向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东西。
　　到了这时，他们似乎放下了一直以来的针锋相对，顾凉从未露出如此严肃正经的表情，说道：“你看这个东西, 是不是有些眼熟？”
　　时影也是睁大了眼一动不动, 缓缓开口, ：“你还记得我们登上十座的那天么？那个神的手上，也拿了一个相似的。”
　　“确实，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对了，前不久，我打碎了自己和seven的雕像，这个你应该听说了吧？”
　　“略有耳闻。”
　　顾凉挠了挠头，似乎在思考时影值不值得信任......
　　算了，现在的十座里也就这只蘑菇相对单纯一些。毕竟自己获得了“末席”这个称号那么久，却还有几位座席，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过脸。
　　也许是嫌弃自己的排名太低了？
　　嘁，十座对抗赛之后有他们好看的。
　　顾凉手中摩挲着大致相同的正六面体，这是他当时在自己的雕像废渣中捡到的。本来他自己也没有联想到这一方面去，直到现在经过一番纠结后......
　　“你见过这个东西吗？或者说，”顾凉眉头一皱，继续开口，“你有没有感觉自己的记忆不太对劲，我不是单纯说这个副本内才出现的感受。”
　　而像是很久很久之前，有人突兀却强势地，抹去了自己的一部分记忆。
　　可其中还有着十分重要的东西，他一直小心珍藏起来的......
　　时影有些奇怪，反问道：“偶尔有过，但是首席哥哥告诉我说不要多想。嗯.......所以，你手中的这个东西其实和现在那个六面体有关联？”
　　顾凉摇头，“不，我感觉更像是有人...故意留下来的。”
　　时影轻声询问：“你要告诉无笙么？”
　　顾凉一顿，随即沉默摇头。他没有告诉时影，这种隐隐的疼痛与不安便来自那人，一种酒酽春浓却恍然破碎的定格时刻。
　　但自己终有一天会明白的。十座虽然是神的傀儡，也终会是有思想的傀儡。
　　时影忽然一声惊呼：“笨蛋，快走！那玩意又要长出来了！”
　　无笙支着下巴略微转头，他看见时影与顾凉二人仓促的背影，漆黑的眼中浮现出笑意。
　　这两个，该不会真的认为他们刚才交谈的声音很小吧？
　　谢微言就在对面，也是一眨不眨的盯向无笙。
　　“这样盯着我看做什么？”无笙纤长浓密的眼睫一颤，遮住了其中泛起的涟漪。
　　谢微言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以口型轻声道：怕你跑了，盯紧一些。毕竟我又拦不住，所以在自己抱着自己痛哭之前，笙宝行行好，让我多看看？
　　这人总是喜欢给自己加戏。
　　无笙将手持一揽，突然想起曾有人对自己破口大骂，说自己狼心狗肺，要和以后的恋人相互折磨。
　　狼心狗肺？
　　承蒙夸奖。
　　相互折磨？
　　倒也不错。
　　无笙轻踩在谢微言的前脚尖上，示意其暂时安分一些，毕竟看这第二次轮回的现状，几人的小纸人情况都算不得好。
　　他指尖夹着一张百鬼录第七十一排位的鬼怪纸牌，其上勾勒着一笑容灿烂的小女孩，背后满是浓重的烟雾，于极黑极暗的废墟处亮起的暗红色火焰。
　　这是无笙第一轮下放的怪物，十分不巧，这东西差点杀了他和时影的小纸人。
　　而现在......
　　无笙看着自己纸人，内心平静：“看来我总喜欢自己坑自己。”
　　他发现第一轮自己下放的怪物，除却会对人造成巨大威胁外，对其他怪物掀不起一点水花。
　　也就是自己第一次的运气太倒霉，直接选到了一颗暴力废棋。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回收，而后下放了百鬼录第二十三排位：镜中的四野見芳子小姐。
　　无笙饶有兴趣的开口：“唔，感觉这个四野見芳子小姐，对我的小纸人也算不上温柔啊。”
　　-
　　副本，常世。
　　无笙的小纸人静静的观察着镜中女人，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自己似乎曾从现实世界的国安局中看见过相关档案。
　　这个镜子大致是由赵平安领队，从一个日本的古代贵族墓中寻找出来的。
　　据说当时下墓的专家在接近主墓室时，总能够听见一个女人的低语。就在他们试图靠近时，队中却忽然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又听见那女人回答了些什么，随后一个队中青年便被瞬间杀害。
　　赵平安小组收到上级命令，展开了一场跨国的救援探查，最后带回来了这面镜子，封存于国安部地下二十一层中。
　　“可惜，”无笙伸手虚抚上那女人的脖颈，“我没有什么想要问你的。”
　　B+级怪物（已被封存）——镜中的四野見芳子小姐，它可以回答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问题。无论是从前，现在，或者未来，上至科学未解之谜，下至谁又究竟爱谁，它的回答即是真理。
　　当然，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提问者可以询问一个举世无解的原理难题，但如果支付的代价已经远远超过他的剩余年限，那么他就会直接死亡，并且得不到答案。
　　代价便是提问者剩余的生命时长，而不同问题，所有付出代价也不尽相同。
　　无笙扯来一块布料便朝上盖去，尽量忽略耳边的低声絮语。
　　他又在这个地方看见了“自己”留下的痕迹。
　　“你当真没有问题么？”
　　“呵呵呵呵，不要压抑自己。人的一辈子很短，可就在这不及百分之十三的幸福中，却还会因为怀疑而带来许多疑问，并且一生都无法得到答案。”
　　镜中的四野見芳子语气逐渐古怪，连带着出现了许多人的声音。
　　“他爱的是谁？”
　　“现在出现了那么多个无笙，你难道不会感到一丝一毫的害怕吗？”
　　“时影正大光明的把你当成十座首席的替身，万一将你当成替身的不止一人呢？”
　　“你看，那么多人，他们本来幸福安稳的人生，都是被一个名叫‘无笙’的人给毁了。”
　　“无笙，无生，你的父母为什么会给你取这样一个名字？”
　　“你生来就是这样的命！”
　　镜子破裂的声音陡然传来，无笙不知从哪儿顺来一把简陋的木斧，直直地劈进了那方精致梳妆台中。
　　他精致的脸上笑容不变，一双含情眼中伪装的温柔尽数散去。
　　无笙嗤笑一声，而后开口。
　　“你完全不了解我啊。”
　　“他不敢骗我。”
　　他会死在我的囚牢中。
　　我的东西，是死是活都是我的。
　　无笙拍掉手上的灰尘，华丽的镜子上缺失了好大一块，连带着其余破碎的镜面，将其中的女人面孔撕扯得诡异又扭曲。
　　他没有施舍半分眼神，只是从帝释神子的床底摸出了两把木刀。
　　一大一小，一新一旧，师父和徒弟？
　　【玩家时影.......被焚毁，现已确认死亡；
　　玩家顾凉.......被焚毁，现已确认死亡。】
　　无笙一瞬间抬起了眼，即使内心有着相关猜测，心脏却还是陡然漏了一拍，他找来纸笔，指尖始终轻微颤抖着。
　　[我不知道你究竟在哪儿....我现在并非完全确认......]
　　无笙思索一瞬，又略有些烦躁的将字迹全部划掉，撑着桌子紧闭着眼。
　　真的要把所有赌注，全部压在一个像是自己留下的记号中吗？
　　[我还需要时间。不管你是存在着的另一个我，或者只是一个被改动过记忆的我，听着，我还需要时间。]
　　[按照游戏副本的正常时间，这个副本从游戏开始到神诞日的时间太短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游戏给出的提示，我猜测副本在不断地清除记忆，让我们永远复活在神诞日的前一天。]
　　[次数应该有限制，我不知道现在究竟剩下.....]
　　无笙忽然丢下笔，仔细摩挲着墙上的印记，半响后眉眼一弯。
　　不用，我应该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9章 神宫神游神乐舞:16
　　一个......两个......三......四......
　　他的这个划痕, 除却逐命丝之外很难再有东西能够复刻。
　　无笙：我不相信自己这么倒霉。
　　他细细摸了上去，墙上的每一个划痕都分外纤细，却又在尾端微微上扬。它们与之前在赤松家宅里时的引导并不相同, 这里的四道划痕距离规整, 数目明显，毫不拖泥带水, 更像是......某种提示?
　　[我们一共有四次机会, 是么？
　　我认为是的。]
　　长桌上, 顾凉忽然将脑袋凑了过来，脱口而出一句：“哇, 这字儿谁写的啊？老子左手都比他写得好, 哈。”
　　轮屿江隐晦的翻了个白眼，无笙也同时似笑非笑转过头来：“嗯？”
　　顾凉一惊，似小鸡啄米般点低头，随后动作一顿, 似是忽然反应了过来。他缓缓转头看向无笙, 在目光所及的一瞬便立马开始摇头。
　　完了完了完了，我该不会被这群人暗杀吧？
　　看来回头睡觉的时候得两只眼睛轮流站岗了......
　　而在无笙的右手边，一缕呆毛缓缓升起，时影也扑闪着溜圆的眼睛凑了过来。
　　但他明显要比顾凉聪明一些，环顾四周后默默的抿着嘴, 只顶着谢微言的眼神，在无笙的肩上蹭了蹭。
　　轮屿江看向无笙，两人眼中一瞬间闪过许多。
　　就像是顾凉曾与时影偷偷摸摸交流过的一个问题——“无笙他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只是现在不肯告诉我们？”
　　答案是确定的, 无笙对此早有怀疑。
　　所有玩家都拥有一次前去常世留下提示的机会。但有一点, 他们只会清楚自己所留下的提示, 对其他人的动作想法一无所知。
　　而无笙在去往常世之前，便在思考：这个提示，或者将之理解为“神明与纸人”的相认、“神明”对“纸人”的指引，其具体应该怎样进行？
　　毕竟游戏从一开始便说过，纸人会继承玩家的所有，它们将会是人格思维健全的“人”。
　　无笙知道自己的信任有多么吝啬，在游戏说“禁止玩家对纸人留下提示词超过25个字”时，他与轮屿江便同时确定：不能留文本信息作为提示。
　　一是按照他们的性格，不会轻易相信只言片语；
　　二是无笙怀疑，帝释的第二个隐藏权力，便是修改玩家留下的文字提示。
　　一段文字越是精简，便越容易修改大意，而游戏面对文体信息这样有可能迅速造成泄密的存在方式，不仅没有选择直接禁用，反而进行了默许，只是限制其使用条件。
　　这便让人十分怀疑。
　　无笙并不知道时影留下的提示是什么，但是看这朵蘑菇突然对自己纸人态度的改变，他便察觉到了端倪。
　　时影会留下什么？
　　无笙猜测，按照他的脾气秉性，大概率是——
　　“要记住，跟着气味好闻的蘑菇走。”“相信自己的队友。”“除去一直和你拌嘴的，其他的都是好蘑菇。”等等......
　　上述种种都不可能带来太多的怀疑或者反抗，除非有人对信息进行了强制更改。
　　例如将“相信这个无笙”改成“小心这个无笙”。
　　“嗯？”时影察觉出无笙的走神，又朝那人的手心蹭去，同时询问道：“无笙？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打了6个小时的本，感觉脑子要被榨干了呜呜呜。
　　剩下的两千字会补，毕竟小酒要吃全勤嘛，然后情人节番外凌晨后会发（你们爱的都会有，真滴。）
　　情人节番外——丝袜与乌龙（大家知道在哪儿~~）
　　脑子空了，得写点甜甜的，不动脑子的QvQ。


第130章 神宫神游神乐舞:17
　　无笙闻言, 从善如流的揉了揉时影的脑袋，手下的触感柔软又温暖，是要比顾凉那扎人的头发舒服许多。
　　“咳咳......”
　　谢微言的轻咳声响起, 可并没有人在意, 无笙甚至偏过头，低声询问着时影什么问题, 又只见那朵蘑菇略微仰头, 单纯透彻的眼中满是无笙。
　　“咳咳咳咳咳......”
　　无笙淡淡的扫过一眼, 而后笑道：“身体不舒服？”
　　谢微言连忙点头，眼里同样因为什么渴望而亮晶晶的看向自家老婆, 谁知无笙毫不留情地开口：“既然不舒服, 那……裁掉一些娱乐活动？”
　　“我没有不舒服，真的。”谢微言瞬间正色开口，可能在面对苍白之城的逆位神时，他都没有如此严肃。
　　时影默默看了谢微言一眼, 又看了看无笙, 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好舒服，他的手摸过自己头顶的感觉，就像是春天的风吹过原野，我好想要，出去看看, 在上面打个滚......
　　可是为什么，感觉，要下大雨了呢？
　　时影有些不安，牢牢抓住脸颊边的一根手指, 并没有听见无笙的询问。
　　“什么？”他恍然回过神来。
　　“我说, ”无笙盯着他的眼睛, 再次问道，“还记得自己留下的提示吗？”
　　时影呼吸一滞，恐慌没来头的瞬间加剧，让他接下来的语气带上了一丝颤抖。
　　“我让纸人跟着你走。”
　　因为他自觉没法清楚的表达出这个副本的复杂情况，同时自己的纸人也很难通过提示，来发现这个世界在不断地进行重复轮回，从而抓紧时间迅速完成主线任务。
　　杀人越货......简单，解密谋划......好难。
　　所以时影只告诉自己——去相信无笙。
　　“蠢蘑菇，你就不怕我把你买了？炖成一锅蘑菇汤？”无笙微微笑着，声音很是温柔。
　　时影没有回答，只是低下了头，内心一边唾弃自己作为蘑菇竟也如此花心，既放不下首席，又舍不得无笙。
　　另一边又在安慰说，没有哪朵蘑菇愿意一辈子生长在同一小块土地上，哪怕表面上风平浪静，地底下的根系也早就打成了一团。
　　蘑菇都是贪心的！
　　“无笙，你会把我卖了吗？其实蘑菇很容易死的，我也是，会从菌丝开始烂掉，好看的菌盖也会一点点腐烂，里面爬满很多恶心的小虫子......”时影学着无笙，盯着他的眼睛，询问的很是认真。
　　无笙垂眸，只是闪过的一瞬间，他眼中这张白净的脸忽然布满了血污，却仍然用这种完全信任的目光看着自己，最后微弱起伏的胸口归于平静，被无数灰白菌丝覆盖吞噬。
　　他用力的合上眼，推开了时影，语调没有发生半分变化，仍是淡淡的：“会。”
　　时影呆愣住了，没有回答，无笙也不在理会他，似全然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长桌上。
　　如果刚才时影没有撒谎，那么在常世中，他的纸人态度转变就能说明，有人在修改他们对自己纸人留下的提示。
　　自己的划痕没有出问题，但时影留下的文字却被修改了。
　　无笙抬眼看向帝释，少年亦是饶有兴趣的望着自己。他放任自己的白猫在长桌上缓缓踱步，那白猫身体修长，毛色鲜亮，连带着一双蓝瞳亦是无比澄澈。
　　它高傲，也矜持，似乎不会因为什么而特意停下脚步，直到其靠近无笙。虽看上去还是在不急不徐的舔着毛发，却忽的用尾巴缠住了他的手臂。
　　帝释忽然开口，“安吉丽娜很喜欢你。”
　　安吉丽娜？难道就是这只猫的名字？
　　无笙以两指给白猫顺着毛，却在想，这个风格明显偏向日式的副本，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名字？
　　直到安吉丽娜的瞳孔忽然一亮，喵喵叫着便朝一人冲去。
　　那是六位玩家中存在感最低的一位，甚至连同他的名字都如此生涩拗口，似乎生来便不是为了从别人口中念出。
　　可他之前报上名字的时候，低沉冷冽的声音格外好听，连带着也顺口不少。
　　并且无笙总感觉这人的声音有些熟悉，似乎前不久还在哪里听过一样。
　　他说自己名叫沈禁。
　　无笙见他冷峻的脸上难得的勾出了一抹笑意，手法娴熟的给安吉丽娜顺着毛。
　　这猫也曾在善现神社出现过，人们都知道它为帝释神子的爱宠。
　　它是被人送给帝释的吗？它又为什么会与沈禁如此亲密？
　　没事，第二次轮回快要结束了，自己的纸人也已经发现了不对劲，想来第三次轮回大概率就可以结束这个副本。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
　　无笙站起身来，再次向常世投去目光。
　　善现神社。
　　小纸人无笙目前只是察觉到了不对，却一时间无法确定究竟为哪种情况，是被全体抹去了记忆？还是整个世界洗牌重新开始？又或者是...两者皆有？
　　等等，无笙手中动作忽然一顿，如果之前赤松家宅上、以及现在神宫里的两处划痕能够留存在现在，那么自己现在写的，该怎么确定不会被“删档”？
　　不能保证，但是值得一试。
　　无笙将纸张折叠后放进了自己衣兜，又抚着墙上划痕，随后转身便想要离开这儿，却在踏出门槛时，目光陡然被那方池水所吸引。
　　他朝周围望去，没有看见一个巫女。
　　神社之后不远处，还有着一个天然湖泊，许多信徒会在求完签后沿着湖边散步。
　　没有了衬托物，这里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一如神明无比悠闲的闲暇时光。
　　祂只打了个盹儿，人间就度过了数十载春秋。
　　这片湖水澄澈无比，一如太阳神鸟叼给高天神大人的明镜，更有甚者传言，这里便是高天神大人注视着人间的眼睛。
　　于是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并往往在神诞日前后达到顶峰。
　　当然，这些都是今早大巫女唠叨的时候无笙听去的，只听她说“这次倒也多亏了京城四大家族管理，否则后头的镜湖又要挤满人，到时候难管不说，樱树上的御守也会被一些小孩抓走不少”。
　　“这些都在被高天神大人注视着的啊，大人要是生气了可怎么办？”
　　大巫女红润的脸上流露出怒意，神社里的巫女，或者说京都的所有人，除去四大家族的某位家主，恐怕都对这里的“高天神”大人怀有无比热忱的敬畏之心。
　　人们总是祈祷神的垂怜。
　　也许不只是人，鬼也好，妖也好，通往山顶的火照之路上从不只有人类。
　　无笙沿着湖边行走，回忆着那张狂的藤原氏家主，他似乎对神宫中的帝释神子嗤之以鼻，甚至当成了......泄//欲的玩意。
　　或许并不只将帝释当成玩意，毕竟他也说，自己不过是赤松家养的小玩意，不是吗？
　　无笙站定在湖边，山高云涌，天欲雪。
　　可他双眼一眯，凝视着那平静的湖面，眉间忽然一蹙，随之跃进了冰凉的湖中。
　　无笙憋着一口气，直朝着湖水中心游去。
　　远处，湖面上一截赤红色的神社长廊无比显眼，恍惚间似出现一白衣少年，正翘着一只腿大大咧咧的跨坐其上。
　　再一眨眼，便将那人看了个清晰，天生微扬的眼角眉梢，带着一股子矜傲，却又因唇边的弧度带上了几分温和。
　　这少年的外袍从肩头划落，露出其中布满青紫的凌虐痕迹。
　　无笙觉得，自己似乎知道帝释神子长什么模样了，可这位神子哪儿还有半分神性，看上去倒更像是一个完全自由的...妖怪。
　　湖水的温度极低，已经临近冰点，无笙不再浪费时间，一个猛子朝水中阴影处钻去。
　　长廊边，安吉丽娜从屋顶跳下，柔韧的身躯不住地朝着帝释怀中拱，年轻神明经不住它的哀求，拉开了自己的外袍，将雪白的猫完全揽进了自己怀中。
　　“安吉丽娜，你是只小母猫，知道吗？咱不能这样，哪怕你是祭司送给我的也不行。”
　　安吉丽娜并不知道帝释在念叨些什么，它只是单纯感觉出了自己主人的难过。
　　那边的帝释藏着一手血迹潜回了神社，而扎进湖中的无笙，也在迅速地靠近湖中阴影所在地，直到能够清楚看清阴影的模样。
　　其鼻尖与唇边溢出了无数的气泡，在湖心凌冽刺骨的湖水中缓缓朝下坠，他看见了飘散而开黑色三重巴纹和服布料，与已经苍白失血的阴柔面孔。
　　从衣着装扮，与其上的家纹来说，这具尸体似乎是赤松家的家主，与自己在这个副本中的身份息息相关。
　　无笙冷静观察着这个死状凄惨的人，曾经呼风唤雨的“家主大人”，如今全身赤//裸，只套着一件绣有家纹的外袍，极尽侮辱。
　　而那具并不好看的身体被人反绑成一个“C”形，双手手腕被死死捆着，底下还拴上了一块重石，另一截粗绳在绕过喉间的同时，绕过了同样被绑成一捆的双脚脚踝。
　　这绕上了一大圈的绳子若是调整好角度从侧边看去，人如弯弓绳如弓弦，所有的活路都已经被牢牢堵死。
　　若是他想要挣脱绳子，便会被自己活活勒死，若是放任不作为，便又会被湖水一点点淹没。
　　无笙见状，内心并无多少触动，他只是有些好奇，究竟谁与赤松家的家主有着如此深仇大恨？
　　头顶传来响动，无笙顿觉不妙，脚一蹬便打算上浮。
　　而就在这时，湖面迅速结起了冰。
　　【玩家轮屿江.......被焚毁，现已确认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
　　时影戏份多是因为他要衔接笙宝与首席与公测的关系，老谢会在后边活跃起来的，毕竟他牵扯大结局嘛。


第131章 神宫神游神乐舞:18
　　轮屿江......
　　现在只剩下了自己和谢微言, 以及第三位玩家，沈禁。
　　无笙这样想着，神情镇定, 略长的黑发铺散在水中, 整个人随着身体动作开始迅速上浮，微漾的湖水给他添上了一层冷调滤镜。
　　他脸上的肌肉紧绷, 同时仰起头来注视着湖面, 天光大亮, 折射进湖中的斑斓光斑悉数落入瞳中，却又被迅速凝结的冰面给完全占据。
　　湖面蔓延的冰层, 似乎在某一瞬间冻住了光。
　　已经死亡的赤松家主仍旧无知无觉, 不断的朝下坠。而无笙的一只手迅速朝上伸去，企图在冰面完全封锁之前冲出湖水。
　　“笙宝？”
　　湖面上有人缓步而来，这冰面格外诡异，才凝结就变得无比坚硬。无笙闭气太久, 唇边溢出更多气泡, 可他透亮的黑眸仍旧平静，看着上头惨白的太阳，与因为距离拉近而逐渐清晰的人影。
　　谢微言蹲下身子，神情严肃，他注视着无笙的眼睛, 张开五指贴近冰面。
　　头顶开始飘起了雪，它们硕大却轻盈，在冰面上不断地堆叠着。
　　水下，更多的气泡无笙口鼻处涌出, 他清晰地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一声声震耳欲聋, 却又格外缓慢。
　　至多几十秒，自己就会因为溺水缺氧而死去。
　　他偏着头伸出手，贴合上冰面，幼稚地与谢微言的手重叠在一起。
　　冰面破碎的声音清晰响起，无笙凝视着谢微言，直到已经因为寒冷而麻木的臂腕，被另一只温热的手给瞬间握紧。
　　“乖，闭眼，我来接你了。”
　　无笙听话地阖上眼，周围似有什么大块的重物落入水中，传来沉闷但无比惊心的声响。
　　他被拉入了一个炽热的怀抱，却还在轻微的发着抖，身上寒气迅速的沾染上另一个人，顺带着洇湿了那人的衣衫。
　　不过十几分钟，温度却下降了几十度。
　　很快，无笙的眼睫处就结满了寒霜，他被谢微言抱得很紧，有些恍惚的视线中飘过了许多画面。
　　透过神社的赤红栏杆，满是湿润的泥土，植物发白的根茎，蘑菇与蛇的残肢，还有.....冰冷的雾气，弥漫在恢弘的城市中。
　　画面一晃，视线似乎又回到了那片冰冷的湖水中。
　　神社权宫司神情威严，在她周围围绕着许多人，其大都身着华服，庄严稳重的颜色上绣着各种华丽家纹，于是无笙知道，这些人大都是京城里的各路权贵。
　　“帝释殿下，这片湖水是高天神大人观察人间的眼睛，今年您能够再次与他联系吗？”
　　权宫司的声音透着一股伪装的亲和。
　　湖中的帝释摇了摇头，纯白色的狩衣漂浮在水面，如佛前怒放的白莲。
　　见他摇头，湖边以及长廊上的众人，眼里都流露出了肉眼可见的失望，他们随即看向帝释的眼神变得有些异样。
　　“他不如先前的那位大人。”
　　“他什么都做不到，多少年了都是这样！”
　　“谁说的？”阴柔的贵家公子摇着纸扇，看着神子被湖水打湿的身段，想象其上岸时那截纤细柔软的腰身，继续说道，“你知道么，在高天神大人离去的时候，祂曾经说过......”
　　“说过什么？”神社的大巫女紧皱眉头，连忙询问。
　　帝释神子的所有反应都被他们纳入眼底，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神明，其无法给四大家族带来足够的利益，无法维护神社的威严。所以众人都在期盼着前一位神明归来。
　　“他说：‘崇拜？神也好，人也好，他们和野兽有什么区别？你放下身段，时刻供养着他，反而会让他自以为是，乖戾孤僻。倒不如时刻拿着鞭子，消磨他的野性，让他成为自己的家奴。’”
　　“‘而且，我的小接班人，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的。’”
　　他懦弱，胆小，贪图幸福和欢乐，这些自他诞生前便拥有的劣根性。
　　无所不能的高天神大人留下这句令人遐想的话后便离去了，而他同样留下的，还有一个残缺却美貌无比的接班人。
　　赤松家家主笑着，神情傲慢，目光露骨。
　　直到他看见祭司永远冷漠的脸，与其略带警告的眼神，才嬉笑着挪开了视线。
　　神子垂下脑袋，他知道自己的表现不如人意，这种情况已经出现了许多次，人们这样失望又怨恨的目光早就不能够击破他。
　　帝释并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如此癫狂地崇拜？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诞生在神明的手心中吗？
　　可自己什么都不会，那些流入远方之国的传说也纯属胡扯。
　　最开始，神社还没有放弃他，四大家族也没有。
　　帝释还记得，在自己第一次被迫穿上盛装出席时，遇见了一位众人敬仰、德高望重的老家主。
　　他头发花白，有着一副威严却又不失慈祥的面容，几十年的岁月磨炼应该让其明白许多道理才对。可他却在看见自己时失控地跪下，像条狗一样爬行着想来亲吻自己的脚尖。
　　当时帝释被吓得不行，直直地朝后退去，可周围人都在将他朝前推，神社的宫司大人说道：“帝释殿下，您该给予您的信徒一些恩赐。”
　　善现神社的宫司与权宫司总是这样，他们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而在那件尴尬的事情发生后不久，他们又搬来一块巨大的石头，而后跪坐一旁，目光热枕地盯着自己。
　　可他连要做什么都不明白，便将腰背挺得笔直，同样凝视着两位宫司大人。
　　后来石头被搬下去了。
　　帝释也才明白，这是要他点石成金。
　　不久，又有一位满身血污的武人被抬了进来，这次神社宫司没有前来，只有权宫司垂首站在一旁。
　　帝释又安静的看着这人缓慢停止呼吸。
　　也是后来他才明白，这是要让他救人。
　　可为什么不去找医师？
　　逐渐，神子的庭院似乎清冷了起来，直到又有流言出来，说高天神大人在人间留了一只眼睛。
　　也许.......祂还会回来。
　　帝释坐在院中，茶叶在前天就已经喝完了，他却执拗地拿着茶具，浅浅地抿着热水。
　　永远不苟言笑的祭司推开了庭院大门，恭敬的说道：“帝释大人，我们还有一件事情请求您。”
　　真是奇怪，这人难道还没发现，自己与普通人没有什么不一样么？
　　就算这位祭司没有发现，那神社宫司难道没有告诉过他？
　　但帝释还是去了，那也是他第一次在寒冬腊月里被赶进湖水，岸上人的目光快要将他撕裂。
　　可什么都没有发生。
　　当时的湖水远没有现在深，而随着湖泊的迅速加深，这种呼唤神明的举动也变得越发滑稽可笑。
　　神子不再能保持优雅与矜持，华丽繁复的神服在水中将他死死朝下拽。
　　众人失魂落魄，自然而然地忘记了这还有个快要被冻死，或者淹死的“神”。
　　或许祭司记得。
　　是出于什么心态呢？
　　怜悯？
　　可笑？
　　还是好奇？
　　“冷吗？”
　　“嗯。”
　　“我去给您烧火。”
　　“嗯。”
　　帝释看着祭司远去的声音，牙齿因为寒冷而不断打颤。但幸运的是，这位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祭司，动作的确麻利。
　　这样的愚行并没有停止，几乎在每年的这个时候，帝释就会被拉去湖中泡上半天。
　　只因为有传言说，这是上一位神明降临的日期与地点。
　　事实上，人们总是喜欢怀抱不切实际的希望，并且每年都会重复，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刻意清除他们的记忆。
　　又或者是他们单纯地不愿相信，不愿相信他们已经被无情地给抛弃，新的神明废物又软弱。
　　于是，这样的戏剧年年都会上演，并且随着失望的累积，自己这位“神子”的待遇也变得越来越差。
　　至少对于权贵们来说，的确是这样。
　　而普通民众怎么看待自己，帝释并不清楚，当然，他也无从知晓。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冰冷的湖水迅速消耗着体力，帝释脱力地坠入湖中，却没有半分挣扎。
　　他冷漠的看着那总是波澜不息的湖面，第一次深刻地发觉，这片湖已经变得这样深了。
　　真该让他们也来感受一下。
　　视线模糊处，帝释晃见了一片白色，正朝着自己的所在游来，恍惚间他却想到，祭司这样的人或许就适合如此冰冷的湖水。
　　上岸后，人群已经散去得差不多了，祭司不动声色地替他遮挡着，询问道：“冷吗？”
　　这次帝释没有回答他，只是朝前走去。
　　他早就厌烦这些人和事了，厌烦其中年复一年的折磨与麻木。
　　自己什么都没承诺过，也什么都没有做过，是他们擅自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自己身上，却又在自己无法完成的时候，将所有的愤怒与埋怨一股脑地扔给了自己。
　　[冷吗？]
　　当然冷。
　　[我去给你烧火。]
　　其实我更想一把火烧了这座神社。
　　帝释回过头，他的腰身一如赤松家家主意//淫的那样纤细柔软，并随着他的动作形成了一个更加诱人的弧度。
　　他的目光缓缓地从所有人身上划过，包括同样湿身的祭司。
　　黑夜并未完全到来。
　　他的眼睛尚且透亮。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2章 神宫神游神乐舞:19
　　夜里, 赤松家灯火通明。
　　年轻的继承人跪在祠堂前，手中烧着纸钱，神情晦暗不明。
　　尊贵的父亲大人, 您看, 神社高高在上的神子，他压根不会救您。
　　我们的上一位神明, 他才是真正值得仰望的存在, 可到了最后, 他也一样的抛弃了我们。
　　父亲大人，您看, 京都四大家族已经这么挤了, 怎么还能加上一个名存实亡的神社呢？
　　人该掌握自己的时代，人将成为众王之王，人将成为众神之神。
　　父亲，您已经老了, 这里需要新的霸主。
　　赤松家主的更迭, 在神山脚底下掀起了轩然大波，却并没有对山顶的神社产生太大影响。身着红白巫女服的巫女们来来往往，一切都与往日并无不同。
　　可有些东西的确已经发生了改变。
　　至少神社的所有巫女们，无论是不是神官，有没有权威, 他们都逐渐知晓一件事情。
　　那就是神子大人身体抱恙，需要静养，除去两位宫司大人外，一律禁止闲杂人等打扰。
　　而在神社主殿中, 权宫司站在鹿野宫司身后, 眉头略微蹙着, 二人的神情同样悲戚，静默着仰头看向那尊雕塑。
　　这是曾经的高天神大人，他曾带着无数的希望降临，也带来了真正的神迹。
　　宽宏的，仁爱的。
　　温柔平等的，无畏灿烂的。
　　万人拜服的。
　　只是雕塑上的神面容模糊，穿着并不属于他们传统的服饰，精致的脚踝上带着沉重枷锁，裸//足之下，是一株枯萎的蔷薇。
　　“宫司大人，我们......”
　　“嘘。”
　　请安静一些，在神座前，不可高声耳语。
　　二人悄声走出神社，在最后一重鸟居下，鹿野宫司转身开口：“你想问什么？”
　　权宫司吞吞吐吐，似是陷入了难以抉择的犹豫，“我们该怎么办？不，我是说，有关于神子，还有四大家族......以及上一位大人，他还会回来吗？”
　　“会的，”鹿野宫司开口，神情笃定，“他说过他会回来，神不会撒谎。”
　　所以整个神社，以至于四大家族中的所有权贵，才会年复一年的进行如此荒诞的举动——于神明曾经降临的地方，再次祈祷他的偏爱、驻足与归来。
　　只因为他们都曾真切的看见过神迹，所以自此无法忘记。
　　“那宫司大人，今年的炭火需要送上去吗？”
　　权宫司没有说是谁，却将意思表达得无比清楚。
　　“不用了，神不需要我们的馈赠，神子想来也是一样的。”鹿野宫司神情疲惫，他望向神社上悠悠漂浮的白云，呢喃道：“要是我能在梦中再次看见神明大人，那所有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神社将会永远凌驾于四大家族之上，神治也将会永远高于人治。”
　　据说，一些神经格外敏感，或者格外虔诚的人，会与神的梦连接。
　　宫司大人的背影逐渐消失，他正朝着山下走去。
　　山顶雾气重，所以参道上早早地就点起了灯，连带着当真有几分神宫的错觉。
　　可神社阴寒，水汽又重，其实并不适合人久居，除去所有的神职人员以及各路信徒，在这里定居的也就只有帝释神子一人。
　　神社后方庭院，落花满地。
　　帝释正撑着脸看向远处雾蒙蒙的山顶，苍翠的树冠都被雾气浸染成了淡淡的一抹绿色。屋里没有蜡烛，也烧不起炭，倒要比外头的院子还要湿冷几分。
　　风吹了进来，可呼吸间都是沉重的水汽，这让帝释总感觉自己快要溺毙在后边的那片湖水中。
　　已经三天没有人来送吃的了，他全靠冰冷的井水撑着，以至于现在胃里十分酸胀，却又在反呕出略微泛酸的几滩水后，一抽一抽地收缩着疼。
　　帝释不由在想，也许没有哪一国的传说里，神会被饿死吧？
　　可他又不是神，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与那些上了神社便诚惶诚恐的信徒并没有什么区别。若是真的要细数什么不同的话，那便是自其十六岁后便停止变化的外貌。
　　但这些只有他自己知道，甚至连逃跑都不切实际。
　　帝释动了动疲软的身子，将自己拖回了简陋的床上。
　　周围很冷，连带着被子摸上去也有种难以形容的潮气，可他仍坚定的将一层层薄被披在身上，也许这样可以稍稍暖和一点。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应该去点个火，烧些什么都好，华服、笔杆、残枝落叶，它们都可以让自己不那么冷。
　　但是太累了，也许睡一觉就会好些。
　　于是，等到祭司终于说服鹿野宫司，被允许进入帝释神子的居住地时，他便看见了这样一副情景。
　　神子裹着棉被缩在床脚，他将自己蜷缩成了一个小小的蝉蛹，巴掌大的脸上惨白一片，没有丝毫血色，唇上皲裂起皮，整个人几近枯萎。
　　祭司见状，迅速放下了手中提着的东西，转身出门。他先是呵斥了外头的小巫女，随后自己搬来炭火，动作娴熟的点燃。
　　而等他回头时，帝释已经被他的动静给弄醒了，那双了无生气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祭司，不知道具体在想些什么。
　　总之，是没想什么好东西。
　　祭司略微低头，便将自己带来的茶点一一铺开。
　　几碗精致的点心，和一些名贵的抹茶，动作似乎有些无措，因为他没有料到这位无比尊贵的神子大人，现在居然便成了这种模样。
　　二人一起长大，在他们都还是孩子的时候，帝释的居所当真如神宫。
　　举世皆知，神子大人的寿命无穷无尽，连同面容也定格在了其十六的模样，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倒显得自己比他年长一些。
　　现在的他们算是什么？
　　朋友？兄弟？父子？
　　最后一个倒也不至于，自己还没有那么老。
　　“你......算了，这些别动，我先去给你煮碗粥。”
　　祭司神情冷淡，他那张被神子大人骂了许久的“死人脸”上，到现在也没有一丝笑意。
　　帝释仍然沉默不语的望着他，他身上的所有骨头连接处都钻心的疼，就像是有人在拿钝刀一下又一下的戳刺、剐蹭着。所以他站起来的脚步十分不稳，却仍然固执地朝那些糕点所在走去。
　　糯米团子，红豆樱饼，都是精致而量少，并且主料全是糯米，吃下去就会黏在嘴里，喉咙上，甚至是食道壁中。
　　这些东西他曾经十分喜欢，就着苦茶慢悠悠的抿着，一个下午就蹉跎过去了。
　　但现在不一样。
　　好饿......
　　我是人，不是神。
　　我真的很饿，也很冷，会生病，也会死。
　　帝释抓着那些点心，动作机械地朝自己嘴中塞去，眉头紧皱，近乎自虐般地吞咽着。
　　糯米很难消化，也不是一个久饿后能够快速进食的东西。可帝释并不在意它们是否被嚼碎，他内心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重复——它们能救你的命。
　　等祭司回来时，只见食盒被粗暴的扫落，掉在地上的樱饼一塌糊涂，里面细软的红豆馅料四散溢出，如同干涸了许久的血液。
　　“帝释！”
　　长久没有进食的人，不能够吃这样难以消化的食物。
　　帝释神子脊背一僵，闻声并未回头，只是更加努力地想要将口中的东西给咽下去。
　　直到那位俊美的祭司寒着脸将他掰回身。
　　而后帝释清楚的看见，这位祭司大人在发现自己鼓起的腮帮时，神色变得更加冰冷。
　　“吐出来。”
　　帝释并没有照做，反而喉间那凸起又小小地滚动了一下。
　　于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位冷面美人笑了。
　　却永远不想这个场景再有下一次。
　　祭司的手指修长且极具骨感，而那缕笑意如见了日光的霜，瞬间便消失殆尽。
　　随后，帝释便被两根手指不算温柔的撬开了嘴，可祭司的语气依然清冷禁欲。
　　“忍着。”
　　糯米粘黏，连带着神子口中的湿润，与其水光潋滟的双眸.......
　　这些都让祭祀大人无意识地加重了力度。
　　“唔！呜呜呜.....”
　　沈境你个混蛋！我吐，自己吐......放开我.....
　　尾音依然带上了些许呜咽，却没有带来丝毫作用，那人的手指依然无比认真，在这片温暖的地方抠挖着，将无数粘腻的糯米糕点带出。
　　而他的另一只手则禁锢着帝释的下额，不让其有分毫挣扎与合齿的机会。
　　帝释被迫仰头看着他，脑中忽然想起神社中那些小巫女的闲聊——俊美的要人命。
　　而这别人口中的主人公，此刻正虚着眼，指尖毫不留情地将更多残渣带出。
　　滑腻的食物被强行带出口中的感觉，令帝释感到说不出的羞耻。
　　直到已经酸疼的两颊被忽然放开，其主人斯条慢里的拿起丝绸，擦拭着指尖的不明光泽，与一些难以直视的糕点残渣。
　　“混账东西，沈境你就是个混账东西！”
　　这是帝释从异国求签客人那儿听来的骂人话，曾在私底下偷偷演练了许多次，如今终于有了痛快出口的机会。
　　谁知祭司压根没理会他，白粥还在熬，只需要暂时看好帝释。
　　他眼眸一暗，藏在宽大袖中的手指摩挲着，似乎在回味之前的触感.......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遗忘了。
　　竹篮上搭着的单薄布料，被拱出了一个微小的弧度，从中传出奶猫细小的叫声。
　　祭司，也就是沈境，忽然站起了身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些变//态，作品内人物三观并不代表作者三观。


第133章 神宫神游神乐舞:20
　　一只白色小猫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头, 湛蓝的双眼先是看向沈境，而后便转移目标，直冲着帝释小声又委屈地叫着。
　　谁知帝释看了眼小猫, 一抹唇边, 说道：“怎么？这么久不见，带了只猫仔上来？给我加菜的么？”
　　真是烦死了, 嘴里, 舌尖, 都还留有那两只手指的触感，就像是这人还没把他那东西拿出去一样。
　　“你喜欢......”
　　“不喜欢。”
　　帝释提起这只小猫的后脖颈, 与那浑圆的眼睛对视着。
　　这一般为母猫叼着幼崽的姿势, 所以这只小崽子并没有什么反抗的动作，目光呆愣又乖顺。
　　祭司将奶猫从帝释手中救了下来，只一只手就能将之完全覆盖。而帝释盯着他的手，一时间竟不知想到了什么, 瞬间撇开了眼。
　　“给它取个名字？也好陪着你。”
　　帝释伸手将奶猫抢了回来, 抱在怀里仔细顺着毛，闻言好半天没有搭理沈境。
　　又等待了许久，等到沈境端了碗粥回来笨拙地搅动着，指尖被烫得微红。而他发现，自己带来的猫仔竟又跑去了门边, 不知在干些什么。
　　“安吉丽娜？”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原因，我喜欢不行？”
　　其实这也是帝释偷听来的，那对求签的夫妻来自其他国家，讲述着他们已经逝去的可爱女儿——
　　“一开始, 我们本来也打算给自己的女儿取名安琪儿, 永远长不大的天使, 侍奉天主的天使，多美好。”
　　“可后来我们又想，侍奉神明太过辛苦，我们的女儿也不应该成为神的附庸，所以就又给她换了个名字。”
　　“嗯？她叫什么？”
　　.......
　　“安吉丽娜，过来。”帝释的声音虽然虚弱，却也有了些许活力，他看向那只小猫，小幅度地朝其着手。
　　可惜，奶猫跳到一半便被沈境给提了回去，随手放在了桌上，而后一只手端起瓷碗，神情表达的十分清楚。
　　[你是自己来？还是我喂你？]
　　最后，一碗白粥消失的干干净净，帝释窝在沈境的怀里，任由这人手法温和的给他按摩着肚子，缓解着一阵阵传来的疼痛。
　　至于那些精致的糕点与抹茶，也被沈境一一地收拾了个干净。
　　一时间，只有门外长廊下轻微晃动的风铃声，淹没在这暂时的温情中。
　　“我走了，你...等我回来。”
　　帝释没有回头，只是抱着安吉丽娜的手一颤，门被打开又被关上，渐渐的连脚步声都开始模糊起来，这里又回归了一片寂静。
　　他没有询问沈境每年消失的大部分时间都去了哪儿，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现在这样也挺好，至差不过谁死了，另一个人稍稍感怀后，便又会等待着迎接下一轮春天。
　　其中的试探，或者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帝释都不想去刨根问底。
　　因为他没有足够的能力，装傻也是一种办法。
　　但神社宫司的期盼并非没有道理——一些神经格外敏感，或者格外虔诚的人，会与神的梦连接。
　　在沈境离去的这天晚上，帝释又做梦了。那是在很久很久，在他诞生之前。
　　神社中那座威严的高天神大人雕像，如今以真人模样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与他曾经幻想的别无二致。
　　潋滟含情的桃花眼，单薄却柔润的浅唇，长发垂地，脚踝处有着沉重的脚镣，还有那极致虚伪的笑容。
　　但见他笔直的朝自己走来，又毫不留情地越过了自己，最终停留在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身边，将他轻轻捧起。
　　帝释瞳孔微动，直觉告诉他，这个孩子就是他自己。
　　又听那位神明开口，貌似苦恼：“怎么办？你这个小家伙，这个世界没有你的位置了。”
　　帝释沉默着，而婴孩则开始细声哭泣起来。
　　神明只是笑道：“那就随便提出一个人吧，给我们的小帝释挪个位置......”
　　于是，只见他的指尖缓缓划过，最终停留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神明指着沈境，眉眼舒展开来，像是困扰许久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
　　“就是你了。”
　　帝释仍旧沉默，内心从未如此沉重，只觉得喉头一阵阵发紧，眼前也朦胧起来。
　　原来自己诞生的机会，是从别人那儿偷来的......并且那人还是和他一同长大，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将他当成“人”，而非是“神的子嗣”的.......
　　对了，沈境对于自己而言，究竟算是什么？
　　“呀，被你发现了？”
　　帝释猛然抬头，只觉得这人温润亲和的双眼，似乎透过了无数的时间与距离，看见了衣不蔽体的自己。
　　“感觉怎么样？”
　　左耳传来气息喷洒的潮湿感，几欲将他灼伤。
　　“这种抢占了别人人生的感觉？嗯？不好受吧？”
　　一双手搭了上来，如同钢铁般禁锢着。
　　“你真是过分，也足够任性，自己半路放弃了的东西，却又要别人来帮你买单。”
　　“哈哈，你就不想知道沈境消失的时间都去哪里了么？”
　　“来，我来告诉你。”
　　神轻柔地抹去帝释的泪水，最后强行扭过他的脑袋，让他看向所谓的真相。
　　只见沈境闭着眼，抱着膝盖，静静地漂浮在一片静水中，远处依稀可以看见神社特有的赤红建筑。
　　“没有自己的身躯，灵魂也不属于这个世界。因为缺少正常人的情感，所以变得迟钝又冷漠；因为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变得格外脆弱，需要长时间沉睡来保证存在。”
　　“他本来早就该走，也早就能走了。”
　　“要不你猜猜，他是为了什么留下来？”
　　帝释挣扎着，却又被神明给紧紧禁锢，低沉的耳语如同附骨之疽，一字一句都无比清晰。
　　“为你了呀。嗯？你还不明白吗？都是为了你.....”
　　“为了一个害怕痛苦所以想要离开，却又贪恋幸福而临时后悔的胆小鬼。就因为你的一念之差，才让这么多人陷入搭上了他们的一辈子。”
　　无数个从头便已经纠缠在一起的线团，再也无法整理通顺。
　　神明眉眼弯弯，说着无比残忍的谎言，却几乎把帝释的所有的期盼与希冀冲碎。
　　梦醒时，他猛然睁开眼，看见了漆黑的房顶，冷风从窗口处灌了进来，将他身上的冷汗尽数吹透。
　　帝释抱着脑袋，蜷缩在角落，瘦弱的身子不住地发着抖。
　　谁来告诉我......谁来告诉我不是这样的......这只是一场噩梦.....
　　泪水争先恐后地从他眼中涌出，似有什么温热柔暖的东西在蹭他赤//裸的脚。
　　于是帝释抬起通红的眼，看见了正趴在地上的安吉丽娜。
　　“你........”
　　他又忽然想到，这不过是一只猫，它什么都听不懂。
　　自己真是抽了疯了。
　　虽然是沈境送的。
　　等等，沈境！
　　帝释忽然抬头，他知道怎么验证刚才的一切究竟是梦，还是......只要去神社后的湖里看上一眼，就什么都清楚了。
　　他推开大门，外头已经是深夜，薄雾已经弥漫到了院子里。可他丝毫没有停顿，甚至连鞋都没来得及穿上，便赤着脚急匆匆的跑出了庭院门。
　　视线在剧烈的晃动着，偏飞的衣物将帝释衬托的更加瘦小，而他的眼神无比坚定。
　　“扑通”一声，一道白色的影子跃入湖中，有巫女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帝释却是全然不顾了。
　　—你会在里面吗？
　　—你等等我。
　　他艰难地朝下游去，宽大的衣裳是如此碍事。
　　在仿若被放慢了好几倍的动作中，帝释看清了那被无数水流包裹的人，泪水与湖水融为一体，他只是上去轻轻地抱住了那人。
　　—对不起。
　　—是那位高天神大人让你以这样的方式存在吗？
　　—这里曾经是他的降生地。
　　—如果有一天真相大白，你会原谅我吗？
　　—这次食言的会是谁？
　　岸上似乎传来了火把的光亮，似有人影攒动。
　　—我要先走了。
　　帝释眨了眨眼，在沈境额上落下一吻。
　　他并不知道这个吻能代表什么，也没有什么原因，他只是单纯地想要这样做。
　　而后，神子便被宫司大人寒着脸抓了回去，宽大的外袍在下潜时便已经被帝释脱下，如今又被水一洇湿，所剩不多的布料便紧紧的贴在了身上。
　　岸边灯火通明，将帝释神子照得无比清晰，他察觉到了无数双粘黏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比刚才的湖水还要冰冷。
　　这一晚后，“帝释神子”这个身份，逐渐在神社里变得微妙起来。
　　直到赤松千春第一次来到神社，当时她跟随着她的表舅舅，也就是赤松家现任家主一起前来。说是要求签辟邪，可当时年幼的女孩便已经察觉到了异常。
　　因为在神社大门前，她听见了家主大人和神社宫司的谈话。
　　“神社已经....落.....我们赤松家可以...您想想...不急...”
　　脚步声传来，声音似乎也清晰了不少。
　　“我要什么？我要你们在神诞日，举办一场宏大的三川烟火祭，期间，北条家主将会死于意外。”
　　“四大家族相互制衡的场面一定会被打破，您也清楚，不是吗？”
　　“嗯？别的？没有了，不，你们的神子，我倒是很感兴趣。”
　　当天，赤松千春眼睁睁看着她的表舅舅进了神子的住所。足足一夜，直到天色刚刚擦亮，才一脸晏足，神情愉悦地走了出来。
　　“你在看什么？”
　　询问声突兀地响起，冷汗瞬间沁透了赤松千春的后背。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追累了吗？O.O


第134章 神宫神游神乐舞:21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转身回头的, 只在看见身后的人时，脸色瞬间刷白。
　　佐野家的家主大人，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又是来做什么的？
　　赤松千春僵着脊背行礼, 一时间她的认知迅速破碎又重组。无论是京都四大家族还是神社, 似乎都有什么东西不太一样了。
　　“我问你话，哑巴了？”佐野家主再次询问, 压着的眉眼无比威严。
　　赤松千春身子一抖, 都说佐野家家主杀人不眨眼, 她强按着恐惧，支支吾吾地回答：“我, 我跟着, 跟着家主....啊！”
　　赤松家家主不知什么时候赶了过来，单手按着赤松千春的肩膀，语气慵懒却难掩挑衅，“怎么, 欺负我家小辈？佐野一郎, 你能耐了？”
　　可佐野家主根本没有在意他这句话，反而再次单刀直入：“你在神社过的夜？”
　　赤松翎人只是笑，半响后拉长了语调说道：“是，人还没睡，你可以继续。”
　　佐野一郎沉着的脸很是沧桑, 他分明是掌管着寺社奉行的文职人员，却长了一副与这个国家传统武人格外相似的面容，在没有刻意管理表情时，便显得格外凶狠。
　　“你刚坐上家主之位, 不久后还要接手京都所代司, 锋芒太盛, 小心死的不明不白。”
　　赤松翎人只是笑，乖戾的眉眼硬要挤出温和的弧度，反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人总是会死的，呵呵......不说这个了，反正房间我是给你留了出来，去不去全凭我们佐野大人心情，千春。”他话锋一转，又说道，“我和鹿野宫司谈过了，你以后就代替你妹妹，留在神社。”
　　赤松千春还准备的说什么，却见这位年轻的家主抬手，“嘘，那把断刀，你应该还记得吧？”
　　“我知道是你弄断的，也知道温华是被冤枉的。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那么这件事情就既往不咎了。”
　　他说得轻松，赤松千春却是瞬间想起了自己卧床的母亲，还有那个残暴不仁的父亲......
　　温华她那么受家族喜爱，就算是嫁祸到了她的头上，应该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吧？
　　“是。”赤松千春眉眼低垂，姿势顺从。
　　佐野一郎显然对赤松一族的家事没有兴趣，直接转身朝帝释居住的庭院走去，后面许是传来了那人的哂笑，但他全然不在意。
　　直到他推开大门，看见其中满身痕迹，仍旧昏迷的神子，心中忽然浮现出一种难以言语的复杂。
　　一如他曾经询问他的父亲，也就是佐野一门的上一任家主，说：“您会为了家族利益，去做违反法令，杀人纵火的事情吗？”
　　当时，他的父亲似乎十分惊讶，随即不假思索的回答：“我当然会。”
　　佐野一郎站在大门口，久久没有动作，屋内的帝释则是悄无声息的睁开了眼睛。
　　神子仍然很安静，安静捡起衣服，安静的穿上，最后用他那双清醒又麻木的眼睛看向这位年轻的继承人，淡漠的开口：“你也要来吗？”
　　佐野一郎猛地抬起了头，他瞟过窗台上虎视眈眈的白猫，视线落在床上伤痕累累的神子身上，最后一声询问震耳欲聋。
　　你也要来吗？
　　来做什么？
　　你可知道，你是京都多少百姓的信仰？
　　见眼前人没有说话，帝释动了动身子，眉头一皱，虽然昨夜无比难堪，但也并非...或者说，还能活下去。
　　只要自己能够活到神诞日，只要计划没有意外，那这里的一切，就将会不复存在。
　　自此往后，京都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所有根深蒂固的不公势力将会被重新洗牌，人们安居乐业，平安幸福。
　　虽然这种灾难无法根除，他们日益累积、逐渐壮大，也许百年之后便又会卷土重来，可到了那时，又会有新的英雄站出来吧？
　　属于人的英雄。
　　而不是自己，一个偷窃了别人人生的小偷。
　　屋内炭火又熄灭了，昨日里由沈境带来的一丝温暖再度被吞噬，帝释缓慢的抬起头，用一副冻僵了的麻木表情看向佐野一郎，他仍旧呆愣的站在原地。
　　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的语言简略：“我可以帮你离开。”
　　自己选择的道路，终归是和父亲不一样。
　　谁知帝释笑了笑，像是一瞬间绽放到了极致，璀璨夺目：“谢谢，但不需要了。”
　　不需要了，我会在完成所有的复仇之后死去，届时，整个斑驳残忍的旧时代，将会成为我的灵柩。
　　我会将这条命归还回去，他将是人类的英雄，终止这个愚昧的、神明被高高捧起的时代。
　　所以，不需要了。
　　“不需要？笙宝？不需要什么？”
　　谢微言轻述道，他把无笙湿透的衣服换了下来，同时将人围在怀中轻轻搓揉着双手。周围的白雾带着浓厚的水汽，处处潮湿又阴寒，只在这一小部分保持着温暖。
　　二人刚从湖中出来不久，无笙便毫无预兆的昏厥了过去，直到现在才悠悠醒来。
　　“不需要......什么？”
　　他无意识地叙述着，隐约看见了谢微言正色担忧的眼神。
　　自己很久没有看见过他露出这种神情了。
　　无笙缓缓地眨了眨眼，眼神逐渐聚焦，最后他睁着眼看向谢微言，里面情绪万千。
　　“谢微言。”
　　“嗯？”
　　“我究竟是我吗？”
　　“你会这么做吗？”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
　　无笙静默着，半响后，他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谢微言揉着他的脸，怜惜地在其额头上落下一吻。
　　没事的，没事了。
　　等到这个副本结束，你就会知道一切你想要知道的。
　　这条路上，你从来不是形单影只，回头看看，那么多人都在你的身后。
　　无笙紧紧揪着谢微言的衣领，将整张脸都埋进了那宽厚的胸膛中，贪恋着熟悉的气息。
　　“我睡了多久？”闷闷的询问声传来。
　　谢微言将他略长的头发拨弄开，温声回道：“不久，半个小时不到，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无笙抬头，眼神却忽然一晃，又缓缓地眨了眨眼。
　　“？”
　　他又低头看了眼两人的姿势，谢微言搭在他腰上的手，还有这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凝重，这让他不由得摩挲着手持，一字一句的询问：“我的记忆有问题，对吗？”
　　谢微言点头，同时简略的说着刚才的情况。
　　“甚至没来得及说出来么.......是固有的规定删除，还是我看见了什么东西，令这里的主人不满意，而后进行的强制删除？”无笙站起身，望向神社，嘴角又勾勒出往常的笑容，“不过没关系，记忆可以改变，但是命令不会。”
　　记忆可以被抹去无数次，可过程如何他不必清楚，只需要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就行了。
　　所以早在他发现了这个副本的特殊之处时，便利用继承的花种权力，不断更改着对自己下达的命令。
　　一如曾经的湘西地区，那些赶尸人对忘记前尘、记忆全失的僵尸所下达的敕令。
　　不需要思考，直接服从命令。
　　“谢微言，你相信我么？”
　　谢微言莞尔，回答道：“当然。”
　　你无需询问，甚至无需回头，我永远在你身后。
　　无笙凑上前去，轻轻碰了碰那人的唇，随即说道：“走，我们现在就去找帝释。”
　　语毕，他便率先迈开了步子，徒留谢微言伸手摸向自己的唇瓣，有些好笑的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甜枣？
　　的确蛮诱人，还可以在多来几个。
　　他迅速跟了上去，二人潜入的悄无声息，偶有巫女听闻动静，却也只当是今夜的晚风喧嚣。
　　而在无笙平静的表面下，内心却格外割裂。
　　一边是游戏和他自己的记忆，二者都在告诉无笙，这个副本才刚刚开始，最好看一眼游戏简介和小纸条。可另一边又是十分直白且霸道的命令，这种叙述口吻和方式都只有他自己知道。
　　其命令道——在神诞日之前将帝释神子救出来，机会包括本次，一共数量为三，然后在神诞日当天回去神社，扼杀除却佐野家家主的所有人。
　　所以对于现在的无笙来说，他有着一个目标，并且必须迅速完成。
　　至于他所不知道的，就请交给下一个时代的英杰，他们清除这个时代残留的旧疾。
　　但问题就出现在了这里。
　　没人？
　　空荡的庭院里一片冰冷，没有半分人影。
　　无笙偏头朝谢微言看去，却见他也轻摇着头。
　　人去哪了？
　　是哪儿不对？
　　无笙低垂着眸子，低声反复念着自己给自己下达的命令，神诞日......
　　他抬头看向已经走过半空的月亮，忽然发现了问题，似乎神明诞生的日子，现在已经到了。
　　“微言，我们输了，我是说这个回合。”
　　谢微言笑着，询问道：“那现在，笙宝打算怎么办？”
　　无笙貌似无奈地一摊手，却被脸上露出的兴奋表情所出卖。
　　“重来呗，反正也离通关不远了。”
　　【玩家无笙.......被焚毁，现已确认死亡。】
　　【玩家.......被焚毁，现已确认死亡。】
　　【大型副本.......载入中。】
　　【祝各位玩家，游戏愉快~】
　　“木曜日安，我是.......我听见山脚下开始燃放烟火，人们欢声笑语，祈祷福安。啊！昨日大巫女让我去擦拭神乐铃，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居然给忘记了！”
　　无笙睁开双眼，只见天空一片澄澈，挂着风铃的黑赤屋檐上，一只白猫正幽幽的盯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简介内容要出现了！！！


第135章 神宫神游神乐舞:22
　　“第三轮了。”
　　在这个副本不知何处的间隙中, 无笙几人开始了第三轮游戏的投掷。
　　而那些被小纸人遗忘的事件，却被其存在的主体一一牢记。无笙抬眼，静静的朝帝释看去, 安吉丽娜自其手边走过, 灵活的尾巴尖扫过他的手腕，只留下一阵酥麻的痒。
　　帝释见状, 一把将安吉丽娜捞进怀中, 凝视着它湛蓝的双眸, 笑骂道：“你这个小叛徒。”
　　安吉丽娜仰躺着望向帝释，毛茸茸的长毛尾巴来回扫动着。
　　“就算现在对我摇尾巴, 你也还是个小叛徒。”
　　......
　　“安吉丽娜！你现在竟然连尾巴都不对我摇了！”
　　无笙单边扶额, 一是因为纸人焚毁而造成的疼痛，二是因为眼前这人......
　　他为什么，疯起来比顾凉还要聒噪？！
　　说起这个，无笙又转头看向顾凉三人, 他有些好奇：“之前没问, 这次怎么死得这么快？”
　　时影本来偷摸着要牵上的手猛地一缩，他本能的想要亲近无笙，却又因为这人之前的言语而不敢上前，现在听闻这声询问，当即便一歪头, 眨着眼睛卖着萌。
　　但顾凉却瞬间炸了毛，说道：“呵，我怎么死的？你问这朵毒蘑菇，他对我下了慢性剧毒。亏我当时还在想他怎么不动, 感情是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 所以范围内无差别攻击, 你可真行。”
　　时影手一抖，解释道：“当时我不太清醒，看见有人鬼鬼祟祟的，然后手一抖就.......”
　　顾凉简直抓狂，又开口控诉着：“你那是手抖吗？啊？！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时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上了无笙的袖口，小声的告状：“是他自己闯进来的，现在却还凶我。这么大的一个人，只知道欺负一朵柔弱的蘑菇，好凶，很过分。”
　　顾凉：“你当我聋吗？死蘑菇当面告状！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无笙感觉自己又拉开了一个不得了的话题，于是他轻咳一声，迅速转移话题：“该摇骰子了。”
　　可轮屿江却仍旧神游天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精美的骰子，甚至没有注意到无笙的询问。
　　自己是怎么死的？
　　是被师父杀死的。
　　就是那个从未出现在玩家视野里的，一只隐藏身份第六名玩家，如果说一直陪着无笙的那人为第五名玩家的话。
　　当时师父只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小江，你真的做好决定了吗？跟着这个人？”
　　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那是连犹豫都没有，便将自己给买了。
　　“无笙帮了我和阿西莉亚姐姐，还有轮霁，他帮了很多人。当然，也许很少有人清楚那座巴别塔的危害，但其中一定包括了我。”
　　“在不确定造成一切灾难的元凶，究竟是否为他本人的情况下，我选择相信。”轮屿江仰着脑袋，看向这个传言中驻守庑河的“老人”。
　　“所以，这就是你的答案么，我知道了。”男人清冷的声音传来，淡淡的，不带一丝情绪。可与他生活了好几年的轮屿江却听出了其中隐藏的情绪，这让他不由得想要询问更多，比如说——
　　“您究竟要拜托无笙帮您带回来什么？我这样转告他......真的可行吗？”
　　毕竟无笙看起来与您毫无联系，就连看见这个御守时都没有太大反应，他也不会就此相信轻飘飘的一句话。
　　谁知轮屿江的师父并没有告诉他答案，反而朝天上看了一眼，而后喃喃道：“时间来不及了，第二轮游戏已经输了。”
　　“什么？”轮屿江眉头紧皱，他有太多的疑问没有得到答案。
　　“小江，你们剩下的机会不多了。”
　　他说着，亲手了结了自己的爱徒，两人自始至终都格外平静，聪明人之前无需多言。
　　可疼还是疼的，这种仿佛被人抓住心脏的感觉。
　　弥留之际，轮屿江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您会伤害无笙吗？”
　　祭司停下脚步，半回过头，开口：“我以为，你会问我会不会伤害你。”
　　二人同时开口：“不会。”
　　可其中想要表达的意思却完全不同。
　　小纸人轮屿江的唇边露出一抹笑容，最终传递到了长桌旁的轮屿江眼中，而在这场纷乱的嘈杂中，顾凉突然嚎出的一嗓子却成功将他给惊醒。
　　“卧槽，水位！”
　　时影原本正皱着眉头捂着耳朵，却又乍得被顾凉给提起来拖走，边走还边听他念叨：“在不灌水那玩意要长出来了，动起来动起来。”
　　时影：......
　　等哪天无笙不在的时候，把他给偷偷解决掉，真是吵死了。
　　安吉丽娜也被这一嗓子给叫得挺直了身子，弓着背做出一副准备攻击的模样，又被帝释给强行压了下去。
　　“安吉丽娜？坐下！没见过人发疯么？”
　　已经远去弯腰挑水的顾凉忽然打了个喷嚏，念叨道：“无笙这个家伙又在骂我。”
　　相比于那边的鸡飞狗跳，这边的谢微言却发现了自家宝贝的沉思，低头轻声询问：“发现什么了吗？”
　　无笙微笑着瞥了眼正看向他的帝释，大大方方地靠进了谢微言怀里，也没有控制音量，说道：“有一件事儿，很奇怪。”
　　谢微言蹭了蹭无笙头顶，从善如流的接话：“嗯？”
　　无笙：“之前游戏播报说过，‘请七位玩家依次投掷，若玩家违背游戏规则，则一切后果自负’。”
　　他凝视着帝释，语调和缓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在这个游戏里，系统宣读的游戏规则哪怕存在文字陷阱，但一定是真实的，而玩家则需要遵守游戏相关规则。”
　　“既然一共七名玩家，那么作为玩家的你，是不是也有可能在规则上撒谎？”
　　【恭喜您解锁收藏栏；
　　其一：沐雨栉风的鞘与仍旧锋利的刀。
　　其二：潘神古迷宫中散落的琉璃骰子。
　　其三：？？？
　　其四：？？？】
　　即使被戳破了谎言，帝释也仍旧靠坐在椅子上抚摸着安吉丽娜，翘着一边唇角看着无笙，像是挑衅，也像是嘲讽。
　　无笙仍旧安静地回望，相比于另一双喜怒无常的眼来说，他倒显得更加平淡漠视。
　　“方法不错。”
　　“谢谢夸奖。”
　　一味地宽容与忍让只会带来更多的欺凌，糖果和真诚永远不是自卫的手段，刀和枪炮才是。
　　【请各位亲爱的玩家注意，潘神的骰子已经失效，现将对游戏规则中的虚假部分进行更正。】
　　【在常世中，所有玩家的小纸人记忆将不会根据骰子数目进行清除，此规则作废。
　　除却本规则外，所有真实规则仍然生效。】
　　帝·乖巧·先装一会·待会把这些人都杀了·释，补充道：“既然骰子被没收了，那就直接进下一个环节，别浪费时间。”
　　【玩家无笙，回收百鬼录第二十三排位，下放第九排位：凤凰火。】
　　【玩家轮屿江，回收百鬼录第十七排位，下放......
　　玩家顾凉，回收......、
　　玩家时影.......
　　玩家#%￥%￥#......】
　　【玩家帝释，下放怪物名录第五排位：六面复制体。】
　　无笙看向这人，这两次相同的播报，让他联想到了国安部里尚未封存的S级怪物——六面复制体。
　　这个怪物在完全成熟前并不会造成任何危害，反而还会对周围的环境提供一定的净化作用。可若是等它吞噬了六个相同的自己，经过国安部部长推算，它会成为一种举世无双的模仿者。
　　据说在它对自然环境吞噬与观察的路径中，从蚂蚁与蜜蜂身上学会了集群主义般的控制，从软体动物和鱼类身上学会了极致的伪装，从啮齿类动物身上学会了隐忍和小心，最后，它会将学到的这一切尽数应用在人类身上。
　　如果当真是这样......
　　不知何时回来的时影悄悄看着无笙，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小纸人失去记忆会带来什么负面影响，这朵蘑菇自己都没有发现，在他的潜意识里，竟然无条件地相信着无笙。
　　“行啊，那就让我们看看，第三轮游戏会怎么样？”帝释轻声开口，看向桌面上再次缓缓站立起来的七张纸人。
　　无笙笑意盈盈，“要不要来下个注？”
　　帝释眼前一亮，正准备应答时，身边却忽然靠近了一个浑身冒着寒气的人，他用余光瞥去，随即眉头一挑，偃旗息鼓。
　　沈禁抱来了安吉丽娜，开口道：“你没抱它，它一直挠椅子腿。”
　　在美梦中忽然被提起来的安吉丽娜：？
　　帝释接过白猫，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无笙的目光从轮屿江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长桌上。
　　手气不错，这一轮自己和轮屿江的出生点，都在神社。
　　几人正要坐定时，顾凉忽然又跳了起来，拉着一脸想刀人表情的时影飞速离开，同时还不住地念叨——
　　“要死要死，水位水位，完了完了。”
　　帝释笑得毫不遮掩，“这人你从哪儿挖出来的？”
　　无笙双手交叠，一脸平静：“幼稚园。”
　　而且，自己如果没有算错的话，下一次加水的时间应该是在.....半个小时后吧？
　　果不其然，不远处传来了顾凉的哀嚎——
　　“你这只斤斤计较当面告状又小心眼的毒蘑菇！我不就是记错了吗？！打人不打脸没听过.......啊！！”
　　无笙：.......
　　在那两人回来之前，他们的小纸人已经彻底醒了过来。
　　第三轮游戏，正式开始。
　　善现神社，御签所。
　　无笙正与一身份不明的人缠斗着。
　　不，也许它不是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6章 神宫神游神乐舞:23
　　极其传统的武士装扮, 坚硬的丝线在与其碰撞时，竟发出了宛如刀剑相撞声。无笙跃上屋檐，那东西也紧紧跟了过来, 压低的眉眼中满是疯狂又偏激的杀意。
　　原本停留在房檐上的白猫早已不知所踪, 这里人烟稀少，也不知道究竟是神社的哪一处角落。
　　无笙转身接过一刀居合, 同时毫不手软的砍下那描眉画目的精致头颅。
　　它哗啦一声掉落, 露出其中木制的内里, 在略有弧度的地面上滚动，最后缓缓停止运动, 空洞的双眼好巧不巧地看向无笙。
　　这是极度精巧的杀戮机偶, 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只是它为什么瞬间就将自己锁定为攻击目标？
　　这个副本这么刺激的？
　　直接开干？
　　无笙抬手拢着打斗中散开的头发，随着时间的流逝，它已经长长了些，没过了肩膀, 被其手法难以恭维的主人给堪堪扎上。
　　而后, 无笙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直接抬脚迈过了那具机偶的残躯，朝着神社前处，人潮涌动的地方走去。
　　他脑海里重复着一个指令：在今天之前，必须把帝释救出神社, 神诞日的到来就是最后期限。
　　虽然心中仍然留有一丝怀疑......
　　毕竟这个指令出现的实在太过突兀，不能排除是否为这个傻逼游戏搞的鬼。
　　无笙面色无异，穿过景致优美的各处造景，最终在一处庭院前停住脚步, 又意外发现了一个格外熟悉的身影。
　　“无笙？”
　　轮屿江转过头来, 略微有些惊讶。
　　无笙偏头笑道：“真巧欸。”
　　他一边说着, 一边不算客气地推开了大门，朝内寻找着目标。
　　时间紧迫，太阳快要下山了，比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还是更喜欢直接来些粗暴的，比如说——将人给直接扛走。
　　问就是懒得装了，非常时期，还是武力来的舒服一些。
　　轮屿江紧跟在无笙身后，他注意着四周细小的动静。
　　忽然，无笙抓住了轮屿江的手臂，示意他朝一处看去。
　　在一间里屋门前，烛光映出了两道影子，从中隐隐传出语气不耐的话语，似乎在说什么“真是麻烦，被这么多人干//过了还不老实。”。
　　无笙轻笑出声，这次他更加不客气，直接抬脚踹开了单薄的木制房门，又在看清里面的两人后，瞬间绽开了笑容，以一种温文尔雅却又格外嚣张的语气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脑海中那道命令还有后半句——
　　憋很久了吧？
　　这里是一处没有限制的天然猎场。
　　所以，不用演戏了。
　　【恭喜您解锁收藏栏；
　　其一：沐雨栉风的鞘与仍旧锋利的刀。
　　其二：潘神古迷宫中散落的琉璃骰子。
　　其三：反向旋转上升的楼梯。
　　其四：？？？】
　　无笙笑眯眯的看向身着三重巴纹的贵公子，他自是注意到了其已经半敞开的雪白里衣，还有仰躺在书桌上的帝释神子。
　　那人像是格外惊愕，所以在脑袋落地时都没反应过来，脸上最后一丝表情被永远定格。
　　收回的丝线上还凝聚着许多血珠，无笙随手拿起一方布料，将其擦拭了个干净。
　　他看向帝释，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
　　自己刚才从房子外围绕过来时，便对这个屋子的内部布局有了一个大致估计。
　　所以这间房间，是怎么凭空出现的？
　　或者说，这里屋子的外部轮廓与内里的实际存在，其实是并不相同的，就像……被揉捏而成的两个独立个体？
　　轮屿江低声喃喃，反问着自己：“难道这就是师父让我们寻找的？”
　　无笙一偏头，开口询问：“找的是活人？”
　　轮屿江眉头又是一皱，“可是你分明也不清楚，还是说，只有你才能走进这里？因为这个里屋并不属于我们认知的任何一个世界？”
　　无笙摇着手持，看着房顶补充道：“这就好比一个键盘，主体仍然存在且没有发生改变，只是换了一个键帽，但是原装键帽却被人给藏起来了，又或者是藏起来了一部分。”
　　“而这些被藏起来的，却又只有一个特定的人才能找出来，而现在这个人居然是我。”
　　他摇了摇头，似有些苦恼：“这样看来，我是真的和幕后凶手脱不开关系了。”
　　轮屿江：“你别告诉我你之前没有猜测。”
　　无笙一眨眼，“我这是伤心，惶恐，不安......下一秒随时可以哇哇大哭的程度。”
　　轮屿江：......
　　两人看向那陷入昏迷的帝释，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开口：“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办？”
　　无笙一摊手：“前半截任务顺利完成，”他话锋一转，“了一半。”
　　轮屿江皱着眉，静待下文。
　　无笙却收敛了笑意止了话头，他也在思考这个命令的真实性。
　　虽然能暂时相信.......不过，自己可不是什么好人，万一其中藏了谎话。
　　但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时间又压得很紧，而眼前出现的神子就像是对这条命令的佐证。
　　—看，这就是对的。
　　—所以按照我说的做，你已经别无选择了，不是么？
　　无笙笑骂出声：“真是...卑鄙。”
　　随即他又抬头，正色道：“小江，你得负责把帝释带下山，跑的越远越好。”
　　轮屿江没有应答，只是安静的看着无笙，以眼神询问：那你呢？你还有什么要去做的？
　　无笙再次放柔了声音，“还记得我先前说的吗？你把神子成功带下山，才算是完成了这个任务的前半部分，而我得留下来完成后半部分。但后面的画面太过暴力，小孩不宜观看。”
　　轮屿江面色愠怒，“放屁，我说不定比你还大。”
　　无笙以一种“你居然说脏话”的惊讶表情看向他，而后又摇头，挑衅般开口：“你这话说出口，是觉得谁会相信？出了这个游戏你这么说是会被抓起来关进实验室的，不信你回去问林梓。”
　　“一点可信度都没有欸，吃席都只能去小孩那桌，滴酒不能沾哦~~”
　　轮屿江已经疲于反驳了，身后黑影涌动，那是不知从哪儿长出来的藤蔓，正随着其愤然的主人带着帝释离开。
　　他离去时，还不忘在无笙脚上踩上一脚。
　　无笙：？
　　你小子，小心下次我真给你哭出来，这为数不多的几句真话，居然还不相信。
　　真没骗你，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儿，真的很残//暴。
　　还是稍微藏一藏的好。
　　眼看着那两人的身影逐渐远去，无笙嘴角的笑容逐渐夹杂了几分嘲讽，又变成了他人前最常表现出来的那副模样。
　　他心中有数，眼前的任务看似无比顺畅，其实之中可能经过了许多次摸索。而玩家寻找帝释，也极大可能不只寻找了一次，才会得出“必须要在神诞日之前救出帝释神子”的结论。
　　应该只有在神诞日之前的帝释神子，才是真实的。
　　那他们呢？所有玩家现存的自我意识，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被替换复制的固定设计？
　　自己脑海中的指令，难道是真实的自己，留给现在虚幻的自己的提示？
　　所以，大概率不会出问题吧？
　　无笙垂首看向自己的双手，眼中满是令人胆寒的兴奋。
　　接下来需要要做的，便是扮演好帝释神子......等等，这是什么？
　　无笙推开窗户，外头一缕浅色的呆毛迎风飘动，又朝下挪了挪，企图藏匿起来。
　　无笙：......
　　“时影？”他有些头疼，这朵蘑菇是怎么找过来的？
　　眼瞅着自己已经被发现，时影干脆不再躲藏，只见他动作轻快地翻了进来，轻声开口：“嗯，有人告诉我，说得来帮你。”
　　无笙双眼一虚，询问道：“谁让的？”
　　时影止住了一直轻微摇晃的身子，眨了眨眼像是在认真思考，“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说我没有记忆不要紧，但是要在神诞日当天上来帮你，只要记住这个就可以了。”
　　无笙：这就是之前自己的解决方式？真是够直接。
　　“然后呢？”他接着问道。
　　时影：“然后我就准备偷偷溜上神山，结果又遇见了一个人，虽然他长得很好看，但他很可怕，一定是朵坏蘑菇。”
　　无笙：......
　　虽然时影没说出具体人名，但我居然明白了是谁？
　　在时影的认知里，坏蘑菇现在只有两个，一个是顾凉，一个是谢微言.而长得很好看又很可怕的坏蘑菇，便只有谢微言这一种可能性。
　　他感到有些好笑：“所以他和你说了什么？”
　　时影：“他也让我先来帮你，他说他自己得看着下面四大家族，还有...总之，我感觉你很危险，就直接上来了。”
　　他说着，那双惹人怜惜的眼还一眨不眨的看向无笙。
　　无笙：奇了怪了，还差一个，顾凉人呢？
　　山下某处庭院中的顾凉——
　　谁特么把我的标记给抹了？是那朵该死的蘑菇对吧？一定是他！
　　“算了，不管了。”无笙看向时影，这朵蘑菇和轮屿江不一样，他对人命有种其独特的理解。在他眼中，人类的死亡也许就如同自然界的花开花谢一样自然。
　　时影半懂不懂的看向无笙，眼里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信任。
　　夜色已然深沉，二人走出庭院，朝着神子的住所走去。
　　明天会发生什么？
　　—神宫之中，冒名顶替的神子将会拿起神乐铃，为四方祈福而跳神乐舞。
　　也许不是呢？
　　—没人知道魔术师的帽子底下，究竟是白鸽还是兔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7章 神宫神游神乐舞:24
　　等到新的一天。
　　神山下燃起烟火, 琳琅街道上，人们欢声笑语，连带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点心热食的香气就此铺散开来。
　　除去不知情的市井平民, 四大家族中早已暗潮涌动。其中无论男女老少，皆着华贵和服, 做足了准备以上神山拜见神子。
　　却没料想, 临门一脚传来了噩耗。
　　“你再给我说一次？你是不要命了？！”
　　“为什么会这样？是家主大人亲口说的吗？”
　　“这能怎么作假？”
　　“我们老了, 没用了......”
　　“作为废棋，只会被丢进满是青蛙与水蛇的脏水潭里。”
　　除去佐野氏, 其他三族的直属近侍与书记官奔走相告, 只有被家主所点的家臣，才能够在神诞日跟随着前往神社。
　　此消息一出，便瞬间炸开了锅。
　　赤松翎人在神守阁上将闹剧尽收眼底，眼中的嘲讽愈发浓重。
　　就是因为所谓的神意, 才会让这么多没用的废物占据本不属于他们的位置。
　　既然这样, 不如就来一场彻底的清除计划，只留下忠于自己的，而非忠于“神”的奴仆.......
　　参道上。
　　自清晨开始，这里便已不复冷清，每年最为拥堵的时刻就此到来, 人与鬼相继穿梭其间，火照之路在迷雾中耀眼无比。
　　而在神社，时影正盯着无笙走神。
　　算着时间，不久后就会有神社巫女前来, 帮助神子穿着整理繁杂的服饰。
　　但无笙似乎在想些什么, 他眼中的笑意从未散去, 并且越发令人捉摸不透。
　　“无笙？”
　　时影轻声喊着，却被那人的食指抵住了唇。
　　“嘘，有人来了。”
　　无笙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规律的敲门声，他只抬眸瞥去一眼，并未回答。
　　果不其然，三声门响之后，那群巫女便直接推开了门鱼贯而入，手中捧着许多时影从未见过的东西。
　　时影：为什么人类要穿这么多铁壳子和金坠子？
　　为首的巫女衣饰要比小巫女精致不少，她曾经也许见过帝释神子，所以在其看见无笙的脸时，眼中先是闪过疑惑，而后眉头一皱，便欲开口质问这个冒名顶替的家伙。
　　“你！”
　　无笙只是笑着，紧盯她的眼眸，将语速放的极缓，“怎么了？”
　　巫女的眼神呆愣一瞬，随后回答道：“我等.......来为神子大人穿衣。”
　　时影隐在黑暗处，将无笙的所有动作尽数收入眼底，在他一向平静又略显呆滞的神情中，忽然闪过了几许涌动的情绪。
　　可初春的菌子刚冒出了头，便被寒霜给打了回去。
　　他又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些，也将探去的菌丝给尽数收了回来。
　　在数双手有条不紊的摆弄下，一层层柔软的布料被包裹上身，白金色衬着他的浅笑，脚踝处金铃随着动作一步一响，加之头上的白羽金冠，更显出了几分神性的威严。
　　他转过身，手中拿上了那颇具分量的神乐铃，其下的五色绸缠绕着他手臂，又因为长度垂落在地。
　　【恭喜您解锁收藏栏；
　　其一：沐雨栉风的鞘与仍旧锋利的刀。
　　其二：潘神古迷宫中散落的琉璃骰子。
　　其三：反向上升的楼梯。
　　其四：永恒耀眼的神乐铃。】
　　“神子大人，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届时，四大家族的贵人也将全部到场。”
　　无笙颔首，“知道了，我待会自己过去。”
　　见来人不动，他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语气却显得不容置疑，“去门外等我。”
　　“是。”
　　眼瞅着眼前的红白色尽数散去，无笙摇了摇铃，歪头看向时影，“小蘑菇，我有件事，想要麻烦你。”
　　时影陡然站起了身子，眼神发亮的看向无笙。
　　无笙：“待会儿，等四大家族的人都进来之后，你就去把神社大门给关上。”
　　时影点头，而后真诚地发问：“只堵大门么？要是拦不住怎么办？”
　　无笙灿然一笑，略略歪头：“那就...都杀了吧。”
　　反正这座神宫已经烂透了，连带着腐朽不堪的四大家族。
　　他们奉行神的威名以满足私欲，帝释也许是第一个，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神社纵容着恶行，四大家族培育着它，知情者不报，旁观者冷漠，怯懦者未敢发声。
　　神诞日究竟举行了多少次？
　　无笙并不知道。
　　但好人绝不会在这次神诞日被放进神社。
　　例如自己和时影。
　　什么？报应？
　　无笙望向窗外的天空，原本的湛蓝色因为暴雪而透出一股满是死气的霾。
　　自己遭受的报应可不少，估计下地狱，撒旦都还要给他单独在十八层下边开一个地下室。
　　债多不压身，恶人不惧鬼。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在钟响之时，无笙双手平举着神乐铃迈出了庭院。
　　期间各种情绪的视线，并不客气的落在他的身上，肆无忌惮的打磨着。
　　而无笙在这些要扒皮抽骨的注视下，始终勾着笑意，缓步迈上了神社主殿前的最高台阶。威严的高天神雕像伫立在他身后，那是一种因为巨大体型差而带来的极强压迫感。
　　再往下看去，台阶两侧樱花怒放，浅粉色的花瓣飘落着，最终躺在了无数人的怀中。
　　他睁开眼，缓缓转过身，略微抬头，看向下方的人群，连同着模糊的雕像一起，两双眼睛，所差无几的目光。
　　也许山下人们正在等待神子大人起舞，为将来的一年里带来风调雨顺。
　　只见无笙露出一抹笑容。
　　神乐铃高举时，折射出的亮光闪过前排达官贵人们的双眼，他们的神情各不相同。
　　贪婪、猥//亵、轻蔑、不耐........
　　旧时代的末班车，新时代的实验品，他们所相信的，只有他们自己。
　　而灭除信仰最直接的方式，便是直接毁掉其心中最为高不可攀的神话。
　　无笙手腕一松，神乐铃毫无预兆的跌落在地，碎成了数不清的细小光亮。
　　与此同时，他身后属于高天神的雕像亦是猛然炸裂开来，碎石滚动着，砸烂了许多精美的房梁。
　　所谓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
　　这本就是他向来擅长的。
　　而在另一处，作为主体的无笙，则是猛地站起了身。
　　他伸手撑在长桌上，身体略微前倾，轻声道：“微言。”
　　“嗯哼？”
　　“把头顶这个恶心的玩意给我打掉，我可还想多活一会。”
　　头顶那诡异的六面体不断的折射着光芒，时影与顾凉还在因为水位线而不断奔波。只因池子里的怪物在第三轮开始时，便大幅度地加快了生长速度。
　　以至于两个相互看不对眼的人，如今都没了斗嘴的时间。
　　“是。”
　　谢微言略微垂首应答，本就紧张的氛围一触即发。
　　帝释与沈禁也同时站起了身来，轮屿江眉头紧皱，手握的很紧。他面对着长桌尽头的另一张空座位，而无笙与谢微言，帝释与沈禁，四人正巧两两相对，安吉丽娜翘着尾巴眸露凶光，呲着牙来回踱步。
　　“什么时候发现的？”神子看起来仍旧惬意，甚至不忘抬手安抚炸毛的安吉丽娜。
　　谢微言出手的动作被沈禁阻拦，二人瞬间缠斗在一起，帝释再次将准备飞扑向谢微言的白猫捞回，目光安静却不可忽视的盯向无笙。
　　无笙笑道：“说来惭愧，有一部分是顾凉告诉我的。”
　　顾凉之前曾说——
　　“无笙，我们头上这玩意我之前似乎见过，在我那不知道被谁推倒的雕像里，只是那个要更小巧精妙一些。”
　　“而且，当时我还不小心打破了第七坐席的雕像，他那堆碎石里也有，我没藏起来，在他之后单独找我讨要赔偿的时候就交给他了。”
　　“然后那老叔就一直在内测副本里泡着，估计是惜命？”
　　帝释看向外头往返奔跑的顾凉，语气淡淡的：“你运气倒是好。”
　　无笙：“是吗？”
　　什么样才算是运气？
　　在这个游戏里，到底要花费多少运气才能够活下来？
　　耳处隐隐传来风声，无笙略微偏头躲过了飞来的判官笔，于是，那把利器便笔直的没入了墙体之中。
　　谢微言一角将沈禁踹开，冷眼看着这人踉跄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
　　随后，他便再次来到无笙身边，遮住了拳头上的细小伤痕。
　　无笙的语调格外平静：“这个副本本就是特殊的，不是么？”
　　“那让我猜猜，这个神秘的六面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顾凉没有撒谎，也就是意味着，这种六面体大概率只会出现在十座的雕像里，那么帝释，你究竟是谁？”
　　“我们现在，是否就处在一座巨大的雕塑之中？”
　　他分明笑的人畜无害，一只藏在桌下的手还十分温柔的擦拭掉了谢微言手上的血迹，却无比清晰的说出了真相。
　　一片安静中，只见无笙抬起沾血的手，丝线在他指尖亲昵的缠绕着，可就是这样看起来无比柔软的事物，却在一瞬间，一击击碎了头顶的正六面体。
　　地面突然开始抖动起来，桌上的骰子掉了一地，月光如决堤的海水般涌入庭院。
　　在周围环境一片混乱时，沈禁不顾帝释的臭脸握紧了他的手。
　　这个副本，竟一共存在着两条任务线。
　　作者有话要说：
　　无笙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能会有些偏激，因为帝释和他是有些....嗯...不能剧透。


第138章 神宫神游神乐舞:25
　　无笙点开了自己的任务面板, 副本主线任务处于整个任务面板的最上面，也是最为显眼的地方——
　　【解救帝释神子。】
　　这上面说得不明不白，模棱两可。
　　原本一切没有什么异常, 而无笙却在一次投掷骰子的间隙中, 无意识的瞟过帝释。他脸上的神情是如此讽刺，连同一向优雅的白猫, 也定定的睁着那双通人性的眼看向自己。
　　也就是在那一瞬, 无笙忽然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如果常世中的纸人成功救出了纸人神子......
　　那对于处于“主体”的他们呢？是否也要救出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
　　试想，如果第四轮轮回, 等到那个六面体彻底成熟......
　　无笙的神情冷淡, 他总觉得，到时会发生一些令人难过的事情。
　　“你在想什么？”
　　帝释歪着脑袋看向无笙，他的眼睛与神态违和极了。像是落入泥潭的白鸽，既想扑闪着翅膀飞起来, 却又害怕扇动翅膀会沾染上更多的泥点。
　　无笙回答：“在想, 我们这样算不算是活了下来？”
　　帝释反问道：“什么样才能算是活着？”
　　安吉丽娜从他的怀中跳走，体态轻盈地落在了地上。少年模样的神子一步步靠近无笙，端详着眼前人瑰丽无双的面容，轻声询问：“一只鸟儿从铁笼中逃走了，但只要这个铁笼一天不坏, 笼子的主人一天不死。”
　　他的声音极轻极柔，带着一股子令人瑟缩的寒意。
　　“那么迟早，会有第二只，第三只, 第四只, 最后.....它们都会变成一把羽扇的一部分。”
　　帝释笑得越发骇人, 以往进入这个副本的玩家，极少有人能够发现这里主线隐藏的第二个任务。他们甚至不敢质疑自己所说的规则，于是潘神的骰子暗中扰乱着局面，六面体持续模仿学习着。
　　最后无人生还，纷纷困死在这座巨大的神像中。
　　这里5.112%的存活率，其实是将自己和沈禁加上之后的数据，若是单论正常玩家的存活率......
　　可能不足1%？
　　帝释看着无笙，这里现在已经不受他掌控，他很是好奇，眼前这人会如何去做，又会打出怎样的结局。
　　-
　　常世。
　　无笙身后的巨大雕像，在其破碎的一瞬间，似乎闪过了数道人影。随即阳光迅速蔓延上来，它们照耀在碎石上，凝聚出了一个全新的“影像”。
　　那是一个眼神痛苦但神情平静的少年，他双手交握，衣衫凌乱，脆弱的脖颈上禁锢着一条沉重的项圈。项圈外又衍生出四条同样结实可怖的锁链，朝着四个方向，被四个男人同时握在手中。
　　那四个男人的面容模糊，可神社中的众人却可以通过他们的衣衫纹样，轻易辨认出来。
　　两个将锁链握得极紧的家主，是大名鼎鼎的藤原氏与北条氏。
　　那握在手中漫不经心把玩着的，则是新上任的赤松氏家主。
　　最后一人最为奇特，他只是虚虚地握着，更像是一种反抗又无力的痛苦。
　　传闻中最为凶狠的佐野家主，竟然是这场集体暴行中唯一的边缘人。
　　藏匿在层层阴暗处的不堪真相，就这样近乎野蛮出现在了所有人眼中。
　　但接下来的一切却更加令人惊愕，甚至于遍体生寒。
　　“原来都是这样啊，我父亲还因为我也......罚我去跪祠堂。”
　　“既然大家都这样做了，难道高天神大人还能把我们都杀了不成。我们好歹是一方权贵，撑起了京都的半边天。”
　　“是啊，我们这一辈，加上老一辈，要是死了，京都的天就塌了。”
　　“我们有什么错？京都多少家日夜供养着神社，这些难道不是他应该报答的吗？况且，这种事情也只有我们这些贵人知道，在所有平民眼里，他可还是神啊。”
　　是呀，帝释还是神。
　　一瞬间，所有玩家的回忆尽数归笼。
　　无笙想，他可能明白，自己刚进副本时那阵可怕的窒息感，是从何而来了。
　　无论是谁扯动锁链，那人都会如此难受吧？
　　以此形成的痛苦，在玩家身上实现了具象化。
　　这里的天，可不是被这些人撑起来的。
　　无笙睨着阶下众人，众多闲言碎语自然是传入了他的耳中。
　　破碎的神乐铃，半塌的神宫大社，与一朝暴露在太阳之下，众人心知肚明的残忍恶行。
　　这些人都是熟悉面孔，都曾出现在他的梦中——那些有关于帝释的曾经。
　　一片混乱中，没有谁察觉出空气中悄然前行的丝线。
　　直到他们看见“帝释神子”抬脚迈下阶梯，神情才变得扭捏羞涩起来。
　　无笙一偏头，他感到有些不解，也有些奇怪。
　　真是奇怪，这些人穿上了衣服，沐浴在了日头底下，便像是换了一个人，无数的邪恶、污言秽语、扭曲凌//辱，似乎都不见了。
　　他们并不会止步于此。
　　在黑夜中，一个人便有了足够作恶的勇气。
　　在白日中，一群人便有了施暴示威的恶胆。
　　他们不是羞涩，只是在等待一个人挑起头。
　　群蜂的意志出现了扭曲，最终将会淹没并吞噬主体。
　　日日夜夜不断颠倒反复。
　　谁又有错呢？
　　无笙来到了第一人的跟前，略微仰头看向这个高大健壮的青年，微笑凝视着这人的眼眸，双手缓缓抚上他的双耳。
　　他还记得这人。
　　而这人恍惚间也发现，眼前的神子，似乎与之前所见的不太一样。
　　-有什么，很诡异。
　　-自己分明一直盯着神子大人，那双手也在一直捂着自己的耳朵，自己的身体也没有旋转起来.......
　　可为什么，后面的景物都变得......这么模糊？
　　神子笑得真好看，尤其是他眼尾的那颗红痣......
　　“扑通”一声。
　　这人的无头尸体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
　　无笙仍然抱着这颗头颅旋转舞蹈着，鲜血四溅在了许多人的身上，包括神的雪白华服。
　　尖叫声四起，更多人在飞速地逃窜着，却被空气中隐匿的逐命丝一一收割性命。
　　一些人眼见着无处可逃，便瑟瑟发抖地跪了下来，尖叫声中夹杂着哭声，血腥气越发浓重。
　　神社大门处的时影随手了解了几个忍者，他趁着间隙爬上树一看，便见无笙满手沾血，宽大的衣裙连带着腰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手中的头颅，似乎成为了新的神乐铃。
　　时影（拍胸口）：吓死我了，原来是跳舞啊，还以为杀人呢。
　　才不管，蘑菇向来就是偏心的！
　　他又刷的一声缩了回去。
　　在神社的参道上，多了许多被剧毒菌丝包裹严实的人形物体。
　　时影抱着腿蹲在路边，就像是一朵人畜无害的小蘑菇。
　　而在神社内，无笙随手丢下了手中的头颅。
　　身后不断有人倒下，他却全然不在意，鲜红的指尖朝唇间缓缓递去一杯清酒，这是原本准备上供神明的供物。
　　无笙脊背笔直的背对着尸山站立，身上的人性一时间变得极其淡漠，近乎消失。
　　更像是站立在开满金色蔷薇苗圃中的，一尊温和又恶劣的神。
　　在他视线无法看见的地方，更多人自发地下跪。
　　但无笙听见了膝盖触及地面的声音，于是他哂笑道：“呀，干嘛跪下？小心京都的天，塌了。”
　　传说，曾有人在食人族的领地上，为了救人而开枪。于是，那些残忍又愚蠢的食人族，便将那开枪的人奉为神祇。
　　只因为他抬手就能引来雷霆（他们简单地将枪声当作雷电），要了周围族人的性命。
　　而现在的无笙，也被神化为了自高天神后的第二座真神。
　　许多人匍匐在地，身体不住地打颤，却咬着牙想要维持冷静。
　　无笙转过身，他手上依然满是血腥，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有些粘黏。但所有人都对此视而不见，他们又开始在内心盘算着——
　　利益又要重新划分了，自己该怎么样才能多捞得一些？
　　这时，无笙又笑吟吟地开口：“知道为什么你们现在还活着吗？”
　　他们乖顺的摇头，唯有佐野家家主，突兀的单膝跪在最边上，眼中满是翻涌的情绪。
　　无笙又看向那群人，目光尤其落在那几位家主身上，“因为刚才这种死法，太便宜你们了。”
　　一阵寒风袭来，逐命丝夹杂其中。
　　等到风过了，雾气散了。
　　他们身上却忽然出现了许多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不断涌出，疼痛细密，却不致死。
　　至少现在来说。
　　“啧，神社大门怎么打开了？”
　　无笙状似惊讶，却没有做出阻拦的动作，语气浮夸，更像是一种隐晦的提醒。
　　“各位大人、阁下、殿下，你们要不猜猜，自己能不能成功跑回山脚？”
　　无笙话音刚落，处在最外层的一人便开始拔足狂奔，而他每跑一步，就落下一个无比清晰的血脚印。
　　对无笙的恐惧剥夺了他的思考，他只想着一路赶快逃离，全然不顾因为剧烈动作而越发流逝的鲜血。
　　这一声像是拉响了警报，无数人尾随着蜂拥而去。
　　无笙笑着看向被血染红的地面，同时望去至今毫发未损的佐野一行人，淡淡开口。
　　“你们回去吧。”
　　佐野一郎上前一步，他明知一些，却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为什么？”
　　“嘘。”
　　不得不说，无笙的这双手，真是生得好看极了。
　　他开口，说道。
　　“太阳升起来了。”
　　“你喜欢这种被照亮的过程吗？”
　　这时，轮屿江毫无预兆的赶了回来，他看向无笙，眼中情绪翻涌。


第139章 神宫神游神乐舞:完
　　阳光照在神社废墟上, 无笙安静地站在阴影处，而就在一线分割的阳光之下，佐野一郎与轮屿江同时看向了他。
　　他似乎总是站在废墟上, 只是这次沾了血。
　　轮屿江这样想。
　　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脚步声忽然再起，却是赤松千春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轮屿江感到有些诧异, 他转头看向这个突然跑回来的小巫女。
　　谁知赤松千春缓了缓, 便开口说道：“神官大人, 我受人所托，不是......总之, 你一个人回来这个地方太危险了。”
　　轮屿江闻言一怔, 某种难以置信的猜测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而无笙则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却又忽然发现自己的任务面板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更新了。
　　【玩家无笙，最新任务自动接取中——
　　任务名：神宫猎杀行动。
　　任务提示：共存活375人，现死亡297人, 存活78人。
　　请玩家无笙在凤凰火燃起前, 猎杀所有幸存者。
　　注：1：猎物不包含佐野氏与所有玩家。若是无笙任务失败，则生命值自动清零，且无法使用任何存档点。
　　2：该副本的存档点已被使用。】
　　无笙毫不在意地扫过这条消息，相比于此，一个更加恶劣, 更加令他兴奋的乐子忽然闪过。
　　只听他说道：“赤松千春？你还记得赤松温华吗？”
　　这话一说出来，赤松千春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一双明眸中满是恐惧。
　　无笙接着开口，“那我来告诉你吧, 温华她可是帮你顶了罪哦。但她的父亲不仅没有原谅她, 还将她给活生生的、一鞭又一鞭的抽死了, 连她的母亲都不敢多劝阻一句，只是软弱的将她名字，又给了自己的下一个孩子。”
　　“嗯？你还不知道吧？那位母亲的下一个孩子也是个女孩，但那孩子的眼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她是个瞎子。”
　　赤松千春闻言，身子瞬间便软了下来，她似乎极其惊诧，却又在无边无际的恐惧之中，卑劣地生出了一丝庆幸。
　　还好，当时不是自己......
　　你在想什么？
　　赤松千春猛地抬头，却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只有那位神，始终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
　　无笙见她表情惊愕，索性便直接出声：“赤松温华死得可怜，善恶有报。她下辈子会平安喜乐，衣食无忧的。”
　　但你可就不一样了。
　　赤松千春明白了无笙的意思，脸上的神色逐渐从同情变成了古怪，甚至连恐惧都消散了不少，只剩下了心中不知名的难受情绪。
　　而无笙说完，便看向轮屿江，双手一摊，端的是一个无辜可怜。
　　如果他将手上与脸上的血迹给擦拭干净，想必会更加具有说服力一些？
　　轮屿江淡淡的：“我又不是现在才知道你不是个好人。”
　　无笙：“也是哦。”
　　“但她为什么会回来？又是受谁所托？”
　　轮屿江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估计是我师父。”
　　无笙摸着手上的佛珠，上头早就污秽不堪。
　　能够打动这个巫女的利益.....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她还有个母亲吧？
　　神社大门处忽然传来惨叫，突然提高的分贝吸引了佐野一郎的目光，他的眼中百感交集，最终决然地转身离去。
　　而无笙手上的逐命丝温和缠绕上远处的时影，示意这朵毒蘑菇可以休息了。
　　反正缠绕在那些人身上的丝线，只会一次又一次地割开凝固的伤口。
　　山中的参道从未这般红过。
　　以往只是鸟居带着一抹赤红，幽幽地伫立在参道上。而如今，更是连灰白的石阶，都被沾染上了数不清的暗红血迹。
　　【神宫猎杀行动，共存375人，死亡302人，存活73人。】
　　无笙站在山顶神社上，看着山路上不断有着人影倒下，血色洇晕而出，又逐渐汇集着朝下流淌。
　　属于祂的黄金时代........
　　而在更高处，各位纸人的主体，正各怀心思，表情也是格外精彩。
　　时影偷偷看了眼无笙，挪了挪步子，朝他靠近了几分，顾凉却在这时幽幽开口：“时影，你就不怕被做成蘑菇汤？”
　　所以你赶紧滚开，无笙身边的那个位置是我的！
　　某朵蘑菇白了顾凉一眼，嘀咕着：“待会就把你噶了。”
　　只有死人才会安分！
　　无笙好笑的看着这两人，内心对这个副本所发生的一切并无太多感慨。
　　一如他的纸人所说，能活到现在的，实际上都不是什么好人。
　　帝释轻声开口：“所以啊，沈禁，你看，弱者不擅长爱，做一个浪漫的人需要满怀希望，但我不是。”
　　沈禁握上他的手，祭司仍然神情冰冷，但他却说道：“我想，这也许意味着，当你找到你爱的那个人，就像是找到了希望。”
　　“不要执着于将命还给谁，帝释，你从来不欠谁，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情来证明自己。”
　　帝释一怔愣，而后绽出了笑容，他的话语轻轻的，不知道是想要说给谁听。
　　“沈禁，你这样说，我倒是有些喜欢你了。”
　　沈禁将帝释的手握的更紧了，一颗心跳得很快，他分明有着许多的话想说，到了最后却只是一句：“爱你，只多不少。”
　　帝释：“你最好记住这句话。”
　　沈禁看着他的眼睛，再次重复了一次：“爱你。”
　　无笙几人其实距离那两人是有些距离的，除却一个神经大条的顾凉与另一个时常走神的时影，谢微言与无笙倒是将那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完全。
　　半响，无笙忽然感叹一句：“直球真的难以拒绝.....”
　　他还没说完，便被谢微言给塞了颗糖，尝不出什么具体味道，只是酸酸甜甜的，倒也算得上好吃。
　　口中含着糖，无笙说出的话语便带上了些模糊，“快要结束了。”
　　谢微言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一如叹息，“嗯。”
　　常世。
　　【神宫猎杀行动，共存在375人，现死亡370人，存活5人。】
　　.......
　　【神宫猎杀行动，共存在375人，现死亡374人，存活1人。】
　　赤松翎人眼睁睁看着鹿野宫司倒在他的身边，心中猛然一沉，可身体却因为失血而越发飘然，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云上。
　　身后忽然传来重物被拖拽的声音，起先他并不在意，但却在走出一段路后想到了什么，于是猛地一回头。
　　鹿野宫司的尸体不见了......
　　连同宽大参道上原本存在的许多尸体，都一齐消失了个干净，只留下无数骇人可怖的血痕。
　　有什么东西，在抢夺吞噬他们的尸体。
　　这样的想法猛然划过，赤松翎人终于因为巨大的恐惧跌倒在地。随后，他的脚踝便被什么湿滑坚韧的东西给抓住了。
　　“不......不.....我还不能死...我还什么都没开始做....你们不能这样着急的来否定我！！”
　　他最后高举的一只手，也被拖拽入了幽暗的密林之中。
　　【神宫猎杀行动，共存在375人，现死亡375人，存活0人。
　　玩家无笙，已达标。】
　　【最早，善现神社中居住着一群信徒。
　　后来，善现神社中居住着一群暴徒。
　　传说，善现神社中居住着一群疯子。
　　传说，善现神寺最终被凤凰火给烧了个干净。
　　如果要问神是否存在，想来京都中的任何一人都会斩钉截铁道——
　　神当然是存在的，但是这个时代已经不需要祂了。
　　佐野氏带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而那位神子最后的一场神乐舞，是对所有人信仰的交代。
　　以此祭告神明，人间百祸消。】
　　【玩家无笙完成主线任务，完成度100%
　　收藏栏完成度100%，现已自动解锁往期收藏栏，可查看往期副本结局......】
　　【玩家轮屿江主线任务作废。
　　数据错误.......
　　玩家轮屿江成功完成主线任务，完成度0%。】
　　周围的所有人瞬间消失，无笙垂着眸等待着传送，却忽然听见了意料之外的声音。
　　“木曜日安，我是善现神社中一个小小的巫女，明天即为神诞日。
　　我听见山脚下开始燃放烟火，人们欢声笑语，祈祷福安。啊！昨日大巫女让我去擦拭神乐铃，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居然给忘记了！”
　　无笙身形一动，游戏却迅速的将他给传送了出去。可赤松千春的那段话，无疑在无笙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浪。
　　这是什么意思？
　　游戏在进行自我纠错测试？
　　玩家离开游戏之后，副本真的暂停了吗？
　　【《神宫神游神乐舞》副本结束，通关人员：玩家无笙、玩家时影、玩家......、玩家轮屿江、玩家沈禁、玩家帝释。
　　本次副本实时存活率：100%
　　奖励结算中.......】
　　【奖励发放中：
　　恭喜玩家无笙等级提升：5→6；
　　基础血量提升：1700→2000（已达上限）；
　　金币奖励：1。
　　任务完成奖励：花种权能继承度：35%】
　　.......
　　无笙：系统卡住了？
　　但他第一次看见传送中的世界，仿佛天空都被冻结般的浩瀚场景，而在这冻结的时间之中，有一人在朝他走来。
　　沈禁。
　　无笙并未开口，他对这人的来意十分清楚。
　　果不其然，沈禁开口的第一句便直奔主题。
　　“无笙，我来履行承诺。”
　　有关于神的丑闻，有关于这个副本的疑问残留，以及你想要知道的真相。
　　这是你曾经所拜托我的，也是苍白之城的第一场赌局。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成员的背景故事现已介绍完毕，之后的副本只会有一个大概的发展剧情（也只有两个啦
　　），也会更加偏向惊悚规则限制OvO.
　　预计三月底之前完结，再次


第140章 往事书：1
　　可无笙的疑问实在有太多, 多到他沉默许久都没有想好，自己该如何开口。
　　过了一会儿后......
　　嘴里还有糖果留下的淡淡甜味，无笙抿了抿唇, 开始试探：“是你把我们带进这个副本的, 对吗？”
　　沈禁的语气依然冷淡：“对，但是我也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无笙眼眸微动, 他忽然察觉到了这方混沌空间中的亲切感。
　　他会心神一动, 便以指令凭空创建出桌椅吗？
　　答案是不会。
　　无笙盘腿而坐, 同时以眼神示意沈禁：你不坐一会儿？
　　沈禁：......
　　他开始怀疑，这人最初进副本的时候, 是否就是这样对待游戏系统的？
　　可见无笙的眼神实在太过真诚（装的）, 于是沈禁学着他的模样，有些无奈地坐在了地上。
　　而后他说道：“你倒是变了很多，与我记忆中的样子......差别很大。”
　　“对了，不用担心我们这次谈话的时间, 你家那位帮忙做了些手脚。”
　　无笙笑着看向他, 如同许久未曾见面的老朋友，单手撑着脸，慢悠悠地唠着磕：“以前我在你的记忆中，是个什么样子？”
　　沈禁身形一顿，随即眼也不眨的开口：“赤脚花匠。”
　　无笙：？
　　沈禁：“很形象不是么？当初, 我每次去找你的时候，你都是一脚土的在捯饬你那片宝贝蔷薇花。”
　　“而且这座城市在一开始.....还不是这个模样。那是金色的蔷薇花开满神殿，无论在哪个季节，它们都盛开到了极致。”
　　“原本我还在奇怪, 直到有一天谢微言偷偷告诉我, 花开的程度代表了你的心情......然后我就在想, 你整天都在乐些什么？”
　　无笙：.......
　　沈禁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继续说道：“不过现在我明白了，你在当时有他陪着，就像是现在帝释陪着我一样。”
　　无笙眯起双眼，他在思考，现在将这人给做掉的可能性。
　　沈禁握拳轻咳了两声，多年来的警觉令他十分灵性地转换话题，“总之，如今还活着并且知道你真实身份的，可能只剩下谢微言了，不过我也只是猜测。”
　　“毕竟在我认识你时，你已经在神殿中住了很久了。游戏当时虽也存在，但你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合作关系，所以平时即使有着摩擦，却也没有闹出什么大事。”
　　“直到当时的十座，以及苍白之城最初的那一批居民，忽然间发现了两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其一，是当时他们的神，忽然间失踪了很长一阵子，并且毫无缘由。”
　　“其二，是它们发现，这个游戏似乎具有了一部分‘人性’。它在进行一场实验，也可以说是观察。当时死了很多人，那些死人被游戏所操控的玩家给丢进了庑河，而后，那群被操控的人自己也跳了进去。”
　　“总之，它大概是单方面地破坏了和你之间的某种约定。你在回来之后很愤怒，或者说是伤心。因为谢微言在当时强行突破了游戏干预，同时偷渡上神殿。回来后，他描述说——”
　　“我看见那漫山遍野，曾经长满神殿的蔷薇花，一瞬间全部枯萎了，一片又一片，一颗都没剩。”
　　“这听上去就很可怕，不是吗？但我当时冲不破游戏禁锢，也进不去神殿。唯一知道的，便是谢微言也去做了一件......十分疯狂的事情，这些你最好让他告诉你，因为我这边的消息也不全。”
　　无笙脸上的笑意消失了许多，虽然他现在对沈禁所说的没有一丝记忆，但胸口处却始终萦绕着钝痛与惆怅。
　　他开口确认：“一颗都没剩？”
　　沈禁点头，视线有些飘忽。
　　他回忆起了曾经。
　　彼时的苍白之城，庑河水无比清澈。
　　在某天，沈禁却突然带着一身伤，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便想直冲神殿。
　　原因无他，他在副本大结局时，忽然发现了异常——整个游戏中的所有副本存活率，都在断崖式下跌，连同着原本的副本关底boss，也被进行了大幅强化。
　　但神殿突然开始拒绝所有人的进入，连同他自己也无法冲破这层规则。
　　沈禁永远无法忘记当时的情景，在中心城区A区的最高大楼上，那片迅速滚动的血红死亡名单。
　　那一瞬间，他恍然感觉这座城市轻了许多。
　　一个人的灵魂能有多重？
　　至多不过一枚硬币，一片残花，一缕烟。
　　这座城似乎飘起来了，所以街道间才会出现数量如此庞大的白雾。
　　而那些雾气，就像是规则的具象化体现。
　　沈禁感到很不对劲，那种在心口始终挥之不去的阴霾。
　　随后他一路环行在这座城市，可由于苍白之城着实庞大，他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才走完其中十分之一，对路上的种种异常留下了详细记录。
　　xxxx.xx.x，中心城区很混乱。我发现有两个新城区在以极快速度自我建立，当然，我并不知道“它们”的拔地而起，究竟是得到了谁的命令。
　　xxxx.xx.x，中心城区与内城的交界处。我第一次看见规模如此庞大的焚尸炉，数十座工厂的超级烟囱正不断冒着黑烟。我转头便看见了一个告示牌，其上写着——这里永不停工。
　　xxxx.xx.x，内城。很多人消失了，旅店的生意很差，我在一个旅店里碰见了一位格外风趣幽默的老板，他的姓氏十分罕见，为“花”。我夸赞他的名字，但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在离去时，我怀中被他强行塞上了一瓶劣质酒水。
　　xxxx.xx.x，内城与外城的交界处，酒已经喝完了，味道意外地不赖。外城的氛围明显更加诡异，这里凭空出现（也许？）了许多黑色的畸形生物，它们喜欢蜷缩在垃圾桶与无人的房间内。
　　xxxx.xx.x，外城。这些东西是从庑河里爬出来的，并且我还发现了一点，外城的高楼小区，其中有一大半都是空置的。大街上几乎看不见任何人影。我不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儿，也许是全部死在了几十年前存活率骤降的副本里？
　　有可能还有活人？毕竟我偶尔可以听见从空置房屋里传来的响动。
　　xxxx.xx.x，外城。房间里的东西不是人，是那些畸形怪物，它们似乎又进化了一些，漆黑的身体上开始长出了坚硬光滑的尖刺，这应该是它们的攻击手段之一。
　　xxxx.xx.x，外城。它们一连屠杀了十个小区，包括一个基地。十个月后，也就是今天，中心城区对它们进行了统一命名——梦魇。
　　xxxx.xx.x，外城。城市最外围出现了许多腐鸦。我决定返回神殿，无论用什么办法。
　　“回去的路更难，幸运的是限制松散了不少，我再次登上了神殿，一如谢微言所说，苗圃里的蔷薇已经全部枯萎了，一颗都不剩。”
　　沈禁说完便止住了声，他看向无笙，而无笙则在仔细翻看着他手中的记录。
　　随后，无笙开口道：“所以你是想说，当时的苍白之城发生了一场巨变？死去的人一部分被扔进了焚尸炉，一部分被扔进了庑河？”
　　沈禁点头，他略微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整理思绪，“对，当时我穿过了神殿枯萎的花园，看见了你。不过.......也许将他称为和你长相完全相同的人，会更为合适。”
　　无笙的眼睛没有聚焦，他想起了之前的所有副本，其中造成一切苦痛的元凶......
　　“你怎么知道，那人不是我？”
　　沈禁：“因为他笑得让我很不舒服，而且他一点都不在意那些花。”
　　无笙：......
　　这是什么奇特的辨认方式？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我那天从神殿回去后的当晚，你进了我的梦。”
　　“那是苍白之城的第一场赌局，你和我的赌局。”
　　“赌的是我的爱。当然，现在你知道，因为帝释，你赢了。”
　　无笙笑得见牙不见眼，说道：“赌注是什么？”
　　沈禁抬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如果你赢了，那我就会替你保管记忆，而后在我们下一次相见的时候，也就是这次，把你的记忆全数还给你。”
　　无笙：“那如果我输了呢？”
　　沈禁闻言，嘴角抽了抽，语气也变得怨念起来，“你说，如果你输了，我可以拿走你的肋骨去制把长弓。我是不是得谢谢你？我要是这样做了，谢微言第二天就能赶回来把我剁成一滩烂泥。”
　　所以说这场赌局，两边的赌注从一开始便不等量，沈禁是自愿迈进这个泥潭中的。
　　果不其然，沈禁接着说道：“当时你很狼狈，整个人都像是刚从血水里捞出来的，头次看见你......这样，还拿自己的肋骨当做赌注。”
　　“是真的拿不出一点下注的筹码了吧？近乎鱼死网破的决绝，所以才会给出这样的利益？”
　　无笙安静的笑着，眨了眨眼。
　　沈禁拿他没法，只能接上自己的话头，“然后是你的奖励问题，无笙，你知道这座城市里曾经流传着一首关于你的歌谣吗？其中的一句歌词就是——”
　　[钱庄里，金山高。]
　　“游戏模仿了你的行为，这是苍白之城赌局的开始。”
　　“你是钱庄的主人。”
　　沈禁这样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1章 往事书：2
　　[钱庄里, 金山高。]
　　无笙点开自己的游戏面板，上头赤色的金币数量让沈禁一瞬间也有些无语。
　　他像是什么都说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安静的氛围中充满了无声的控诉。
　　“咳, ”沈禁轻咳一声，“一方面是因为你之前对金币和财富的掌控。而另一方面嘛......据说有人曾偷渡上神殿, 晃眼间看见了漫山遍野的金色蔷薇, 但回去后不知道怎么回事, 又根据你本就富有的猜想，就逐渐传成了数不清看不全的金山。
　　“所以在你因为某种原因, 而再次进入游戏时, 游戏便对“无笙+金币”这个组合下达了最高危险评定，从而进行了制裁。”
　　“不，虽然从表面看上去是制裁，但实际上这应该为游戏, 或者说是被谢微言修改过的游戏规则, 对你的保护。”
　　“否则按照你的副本完成度，奖励结算的金币数量将会难以估计。小儿抱金的道理你明白吧？”
　　小儿抱金，怀璧其罪。无笙如果过早拿到数量庞大的金币，便会以极快速度登上“晚庭天”榜首，从而引来更多不怀好意的目光。
　　沈禁：“你可以查看过往副本记录, 上面明确标注了每一场游戏的奖励。”
　　“这样就能知道，我没有夸大其辞。”
　　在沈禁沉静的目光下，无笙点开了自己的游戏记录。
　　—《沉默的羔羊》完成度100％，存活率100％, 金币奖励：100000。
　　玩家成功集齐收藏栏, 成功完成真实结局：繁忙的海滨城市。
　　—《自私的基因》完成度100％, 存活率100％，金币奖励：100000。
　　玩家成功集齐收藏栏，成功完成真实结局：不复存在的研究基地。
　　—《弗拉明戈与人鱼》完成度100％，存活率100％，金币奖励：100000。
　　玩家成功集齐收藏栏，成功完成真实结局：止战之息。
　　—《晚安，第二个月亮》完成度100％，存活率100％，金币奖励：100000。
　　玩家成功集齐收藏栏，成功完成真实结局：亲爱的自己。
　　—《神宫神游神乐舞》完成度98％，存活率100％，金币奖励：100000。
　　玩家成功集齐收藏栏，成功完成真实结局：属于人们的时代。
　　“原来我这么富有，游戏在上一次也没有说实话。”无笙抚过上面的每一页数据，最后停留在《神宫》副本，“这个副本还差2％......”
　　沈禁点了点头，说道：“对，你认为赤松千春是为了她的母亲，才答应我保护小江的吗？”
　　无笙只是笑着，“她不会。”
　　赤松千春自私自利，大概率是不会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做担保，去换取别人的幸福。
　　即使那人是她的母亲。
　　果不其然，沈禁又看了眼无笙，对他的推断表示了认同：“没错，我最开始的确是以她的母亲做筹码，但她完全不在乎。然后我就以她后半生的富贵和健康做筹码，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无笙若有所思，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赤松千春的母亲似乎已经身患重病，时日无多......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笑着摇头，感慨道：“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至于那个已经被使用的存档点.....”沈禁忽然止住了话头。
　　无笙一挑眉：“嗯？”
　　沈禁：“你不觉得，时影那孩子太粘你了吗？”
　　无笙摊手：“那又怎么样，我只是个可怜又无辜的替身，人家等首席一回来，估计就会毫不留情地把我丢掉。”
　　“你敢把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说给时影听？”
　　“我为什么不敢？”
　　沈禁颇为头疼，果然不能对这家伙的良心抱有期待。
　　“你果然和当初一样。也是，不这样怎么能禁得住时影的苦求，执意改变他的记忆......”
　　“无笙，如果你发现自己身上有存档点标记，并且清楚游戏存档点不会骗人，对于这条多出来的命，你会怎么去利用它?”
　　“假如这个人是你，估计能炸穿游戏。但如果是时影，那他一定会为了你，或者对你有利的猜想而去努力。”
　　“时影，他只愿意对自己在意的东西动脑子，惰性是蘑菇的天性。”
　　“他在第二次轮回中，一共死亡了两次。”
　　无笙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他开始想思考，这朵蘑菇为什么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这个世界上，当真有如此炽热干净，又不求回报的感情吗？
　　真是.......难以相信。
　　眼瞅着无笙这副模样，沈禁也是大概明白了他心中的怀疑，多年的沉默让他将叹息止在了口中，只化为了一次略微绵长的呼吸。
　　许久之后，沈禁开始讲述那段鲜少有人知道的过往，同时拿出了其人封存的记忆。
　　时影或许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谁也不知道在神的蔷薇园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两朵色彩艳丽却含有剧毒的蘑菇。
　　是的，最开始一共有着两朵。
　　可如同生物本能——双胞胎会在母亲的肚子里争夺养分。这两朵蘑菇中只产生了唯一胜者，它的色彩越发艳丽，最终引来了神的侧目。
　　对于这个擅自生长在自己苗圃中的小东西，年轻的神明对它格外宽容，甚至将这朵小小的蘑菇挪到了自己房间，每天计算着阳光和水分进行浇灌。
　　“你要好好长大，不要输给风，不要输给雨，不要输给阳光，不要输给阴影。”
　　艳丽的蘑菇在风中微微摇晃着，在柔和的声线中，它突然回想起了自己还是孢子时的模糊记忆——
　　一片荒芜的，不见尽头的大平原，其中长满了形状可怖的菌类蘑菇。那里的太阳与大地结下了仇，残忍地夺走了一切水分。
　　那儿不适合生长，不适合生存，远没有这片蔷薇园好看，也没有这样温柔的神明。
　　当温热的指尖抚摸过伞盖，这种感觉实在太过美好，是连同孢子都会一起跳舞的程度。
　　而刻在这种蘑菇基因里的争夺天性，让他开始渴望着成长与变强。
　　他听见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笙宝，你什么时候养了这么一个小玩意儿？”
　　“嗯，养着玩玩。”
　　尚且年幼的蘑菇停止了摇曳，它尚且没有进化出视觉，只具有听觉与触觉的它，却在听闻这句话后感觉到了难受。
　　它想：自己分明和他们是差不多的，只是自己还没长大。
　　又过了许久，一载又一载的时光并没有对这片蔷薇园带来太大变化。
　　无笙很喜欢裸//足踩在这片干净柔软的土地上，泥土被太阳烘烤后暖和绵密的触感。
　　虽然生为这方世界的神明，但他并不喜欢整天坐在冰冷的神殿。
　　神更偏爱他自己的苗圃。
　　于是谢微言给他搭建了一座小巧精致的木屋，方便他们即兴做一些浪漫又隐秘的事情。
　　每个发闷流汗的夏天，或者是微风正好的春天，都成了做//爱的绝佳借口。
　　人类在爱情中，就是浪漫与欲望的引申义。
　　而在某一天黄昏，无笙蓄着笑意，自夕阳灿烂的余晖中推开木门，却突然发现屋内多了一个面容稚嫩，容貌精致的少年。
　　他先是一怔，而后轻声询问：“你是谁？”
　　小蘑菇穿着他的衣服，袖子与裤脚都长上了一截，略显邋遢地拖拽在地上。
　　他说：“我是你的。”
　　无笙低笑出声，“这话不能乱说，我家有个陈醋坛子。不过，为什么会算成我的？”
　　这朵蘑菇再次陷入了思考，过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你看着我长大，每天都在给我浇水，同时将我挪去了很温暖的地方。”
　　他又摊开了手，上面有着一个很小很小，近乎透明的小东西。
　　“你看，我的孢子很喜欢你，所以我也喜欢你。”
　　无笙笑的眉眼弯弯，眸光流转间又瞥见了那个破碎的花盆，恍惚间便明白了一些问题，于是嘀咕说：“嗯.......稍微有些麻烦，你有名字吗？”
　　眼前的少年眨着眼，满头微卷浅发格外引人注目，以及看上去富有弹性的呆毛......
　　“那就是没有了？介意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吗？这样会方便一些，以后你要是有更喜欢的，换掉也没关系。”
　　无笙笑意盈盈，语气一如江南三月春般柔和，加上他那张举世无双的美人面......
　　小蘑菇晕乎乎的答应了下来。
　　“一年一影，尚且没到时间收翅归巢。”
　　“时影，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少年缓缓重复，一开始有些口齿不清，可随着他的重复，吐字很快就清晰了起来。
　　“时......影......时影......”
　　“我很喜欢，你真的要把它送给我吗？你还会送给别人吗？”
　　无笙忍不住伸手呼着时影的头顶。一如曾经每天清晨，他都会在离去时，伸手点一点这朵蘑菇好看的菌盖。
　　“不会。”
　　他听见自己如是说。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异响，伴随着某人极其幽怨的声音。
　　“笙宝，我要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2章 往事书：3
　　“嗯？你要闹什么？”
　　无笙看向倚在门框处的谢微言, 等待着他的下文。
　　自己曾用最贴近心脏的肋骨作为支撑，创造出能够容纳这个强悍灵魂的血肉，并向他许诺自己唯一的爱意。
　　至于他究竟是什么, 少年神明并不在意。
　　他只是一如往常的, 完成了一位神选者的愿望。
　　时影被赶回了苗圃，没有丝毫预兆, 并且不容拒绝。
　　他偏头看向那紧闭的房门, 缓缓蹲坐在盛开的花丛中。等视线与金色蔷薇平行时, 他忽然发现，这些极其美丽的蔷薇, 似乎在一瞬间又伸展了几分。
　　花瓣完全舒展开了……
　　他挪开视线, 安静却执拗地盯着那处木屋，将脆弱的孢子又朝怀中塞了塞，小声嘀咕道：“不要你了。”
　　房间内，无笙看着谢微言逐渐逼近的步伐, 不由挪动脚步朝后躲去, 却被那人单手握住，听他低沉着声音询问：“怎么，躲什么？”
　　这时的少年神明长发垂地，随着他的轻微摇头而掀起微波。
　　“没有。”
　　无笙眼含笑意，双手搭上眼前人的宽肩, 在其脖颈后相交叠，口中近乎撒娇一样的哼唧：“头低下些。”
　　于是谢微言略微低垂着头颅，一双深邃的眼中满是伪装的委屈。
　　一如无笙之前对时影所说——我家有个可大的陈醋坛子。
　　所以这个“醋坛子”在发现无笙屋内，不仅出现了一个容貌分外可爱精致的少年, 并且他还穿着自家笙宝的衣服时, 一坛醋便瞬间被掀翻。
　　“笙宝, 我真想再建一座小楼，把你好好的藏进去。”
　　不让任何人有觊觎的机会。
　　腰间的手臂略微收拢，无笙踮脚轻吻着他的双眼，在无笙包容怜爱的目光中，谢微言忽然有些狼狈地闭上眼。
　　也是这样的一闭眼，让他错过了无笙眼中闪过的一丝疯狂笑意。
　　我也想把你捆起来，藏起来。
　　神明轻吻着他的唇，安抚许久后才再次开口：“为什么生气？”
　　谢微言低声回答：“我只是气自己。”
　　无笙又贴上那形状优美的唇，含含糊糊地询问，像是在自言自语，“你生气了，我要怎么办呢？”
　　没等谢微言回答，他又自顾自地给出了答案，“如果我亲亲他，再送他一片金色的蔷薇海，他会消气吗？”
　　神明温柔地哄着他的至爱。
　　方式温柔，动作轻缓，态度缠绵。
　　他又以吻触碰着那双迷人的眼。
　　湿热的，温润的，轻颤的。
　　灿烂无比的，倾其所有的。
　　举世无双的。
　　小屋的木床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一声喑哑声响，门外的时影略微竖起了耳朵，却又转眼陷入了更加深沉的睡眠。
　　夜里弥漫着不知名的花香，等时影再次醒来时，他转头看向步伐略微不稳的无笙。那人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长袍，痕迹斑驳的脖颈裸//露着，脸上仍带笑意，眉眼处却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疲惫。
　　在他朝着自己走来时，时影的视线从未自他身上挪开。
　　于是无笙揉了揉这朵蘑菇的脑袋，声音温和，“时影，不能这样盯着别人。”
　　他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去。
　　时影头顶的呆毛动了动，他偏过头仔细思考着，随后又鼓着脸跟了上去。
　　人类很脆弱，他们很容易死去，所以自己不能离开他。
　　可是，无笙好像不是人？
　　即使这样，我也不能不跟着他……
　　.........
　　.........
　　等这段记忆中的空白过去......
　　眼前是尽数枯萎的苗圃，与中央城区弥漫而起的白色雾气。
　　就在这片白色与枯槁的混乱中，无笙看见自己捧起了时影满是血污的脸。
　　这朵蘑菇正大颗大颗地掉着泪，又在不断地眨眼，试图让视线清晰起来。
　　时影大致猜出了无笙想要做些什么，所以才会如此激烈的挣扎反抗。
　　“不要....无笙你这个坏东西.....你欺负我......”
　　无笙的一头长发早在几天前便被他自己一刀割断，及肩的短发扎在皮肤上，其实并不舒服。
　　垂下发丝遮挡了无笙的神情，时影用力的想要挣脱，却被他牢牢地禁锢着。
　　“小蘑菇，听话，这样游戏才不会注意你的存在。”
　　“我很厉害的...无笙...我真的很厉害，我不怕游戏，你不要这样做.....”
　　无笙从没见过时影哭成这副模样，平日里这朵蘑菇的思维总要慢上半拍，平时就喜欢懒洋洋地躺在山坡上晒太阳，他自己还会时不时地翻个面，以此防止晒得不均匀。
　　每次看见时影翻身，谢微言就会笑着说：这朵蘑菇总有一天会把自己烤成蘑菇干。
　　谢微言......谢微言去哪儿了？
　　想到这儿，无笙突然感到心中一滞，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发声。
　　他看见时影手脚并用地朝后挪去，期间无数枯萎的蔷薇随着他的动作彻底倒塌。
　　无笙略微抬手，铺天盖地的丝线便朝着时影飞去，以一种温柔却不容置疑的力道，将人给活生生的拖了回来。
　　他看见了时影被泪水沾湿成一簇一簇的眼睫.....
　　可必须这样做。
　　无笙呼出一口气，捏着时影的脸看向自己。
　　时影还在轻声哭泣着，期间言语含糊似乎在说些什么，却没有带来丝毫作用。
　　至少从表面上看去是这样的。
　　无笙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暗哑。
　　“时影，看着我的眼睛。”
　　“乖。”
　　处于巅峰实力的无笙，一个眼神就能改变他人的喜怒、思想、甚至于爱恨。
　　因为神性漠视一切，所以曾经的无笙不介意这些东西。
　　毕竟生存与治理需要手段。
　　而这一切，却因为那人的到来而改变。无笙开始逐渐理解，并尊重他们的思维，爱恨，若非必要.....他不会剥夺哪怕是一株无名草的意愿。
　　但现在，没有其他更好、更快的办法了。如果按照时影的性子，他绝对会和游戏拼个你死我活。
　　可他还是朵小蘑菇，他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能去晒太阳，培育出属于他自己的成熟孢子。
　　自己和游戏的争斗，不应该将他们卷进来。
　　无笙抬眼，神情淡漠，“时影，乖，忘了我。”
　　“忘记我的一切，忘记我的存在，忘记我曾给予你的所有。”
　　“会有人代替我一直陪着你。”
　　“不骗你，真的，我都看见了。你只需要睡一觉，就会发现他来了。”
　　时影睁大了眼，泪水更加汹涌。
　　而遗忘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他发觉眼前人逐渐变得陌生起来，连同往日的记忆也一同模糊。
　　“无笙...你这个坏东西...”
　　到了最后，唯有心还残留着些许疼痛。
　　时影再次陷入了沉睡，即使他现在的菌盖仍旧明艳，却要比曾经黯淡上许多。
　　可没人察觉出异常，就连时影也只是偶尔恍惚一瞬，便又会眨巴眨巴眼，翻个身继续睡下去。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遗忘，但时影却保留下了晒太阳的习惯，并且总是固执地回去那个山坡，尽管上面已经生长着许多青草团。
　　等到每次起风的时候，一簇又一簇的草团便会被吹出深浅不一的绿色。要是那天的阳光同样灿烂，也许还能看见在隐藏在草叶中的、那朵小小的蘑菇。
　　它偷偷地跑来晒太阳。
　　又过去了许久，苍白之城的十座换了一批又一批，直到一个分外熟悉的人影忽然自时影身边经过。
　　于是他舍弃了一下午的阳光，离开了那面山坡。
　　时影提出了第一个询问：“你是谁？”
　　然后，这朵蘑菇又迅速地提出了第二个询问：“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周围顿时一片寂静，时影见状垂下头，他开始思考自己的语句和表达是否出现了问题。
　　自己刚才是不是该说：你有没有见过他，就是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也不对，长相应该是不像的，但就是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按照常理来说，我确实不认识你。”那人这样说，不起眼的面容上露出了亲和又威严的笑意。可他似乎很忙，只留下这一句后便急匆匆地离去了。
　　周围有人告诉时影，那位可是当今十座的首席，他已经蝉联三届十座对抗赛的冠军。
　　首席是什么意思？
　　就是十座里最厉害的一个人。
　　十座又是什么意思？
　　啧，你这怎么什么都不懂？这是手册，自己拿去看，别再来问东问西的。
　　也许没有人能料想到，这朵蘑菇不仅杀进了十座，还成功坐上了其中的第二席位，并且在多年里，成功拉近了与首席之间的距离。
　　时影的心中一直存在着某种暗示，示意十座首席就是他一直寻找的存在。
　　于是渐渐地，首席成为了时影停留目光的存在。
　　而在几年后，第二坐席却陷入了苦恼。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第一颗孢子离家出走了，并且一段时间后，他便再也感受不到那颗孢子的存在。
　　它或许是陷入了沉睡。
　　但更大的可能是死了。
　　这段记忆到这戛然而止，无笙看向沈禁，刚好对上了那人投过来的眼神。
　　沈禁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这个记忆的确是你自己封起来交给我的。但有一点我得告诉你，在你将这些交给我之后，具体多少年我记不清了，有一年里，突然跑过来了一个透明的小东西，它就像是一团柳絮，却轻易地溶进了你的记忆。”
　　沈禁对此感到奇怪，无笙却并不意外，如果他没有猜错，那团柳絮就是时影的孢子。
　　自己不知道它是怎么找来的，但很明显，这已经不单单是自己的记忆，其中还夹杂了一小部分时影的记忆，二者拼凑出了这朵蘑菇完整的过去。
　　原来我竟然将时影对自己的感情，全数转移到了十座首席身上？
　　无笙掩盖着自己的情绪，示意沈禁继续。
　　“看来你接受得不错，”沈禁有些疑惑，“但你对首席就没有一点猜测吗？”
　　“你们互相认识，并且关系匪浅。”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小笙不是首席的代替，首席其实是小笙的代替。
　　时影：O.O原来我不是朵花心的蘑菇！


第143章 往事书：4
　　“我们认识, 还关系匪浅？”
　　无笙幽幽开口，“你可别这样说，能和我称得上关系密切的, 多半都是见面直接开打的仇人, 不死不休的那种。”
　　沈禁有些无语，刚想要反驳, 却又发现无笙说得很是正确。
　　这人的自我定位......竟然该死的清晰。
　　瞅着无笙纯良的笑脸, 沈禁不得不给他解释：“那你和首席之间就是小半的意外, 他是你一众仇人里为数不多的盟友。”
　　沈禁想了想，为保稳妥, 又加上了一句, “也许？”
　　无笙（微笑）：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沈禁话题转移的欲盖弥彰：“这些都要从你当初消失之后讲起，所以它们在你的记忆中并不存在。”
　　无笙消失后不久，苍白之城中便传出了他的死讯。
　　谁都没有料想到，那位年轻又强大的神明, 竟真的就此陨落了。
　　在那消息出来的最开始, 许多人对此十分抵抗。
　　一种自他们出生时便被灌输的信仰开始坍塌，并且如此猝不及防，彻彻底底。
　　凡人还没来得及消失在神明眼面，但神明就这样陨落在了凡人之前。
　　他确实因为战败而死，这点毋庸置疑。
　　而不久之后, 便出现了另一位与无笙格外相似的人，也许用一模一样来形容更为合适......
　　那人以绝对的实力压制，在极短的时间内打败了当时的神选者，登上了虚位以待的神座。
　　他对梦魇与腐鸦的存在视而不见, 先是改动了十座对抗赛的赛制, 后又鼓动神职与人职之间相互厮杀, 同时在这座城市里建立了无数场赌局。
　　渐渐地，人们忘记了曾经的安宁日子。
　　这座城市的主基调变成了厮杀与谎言，但凡目所能及，都可以成为赌桌上的赌注。
　　他像是一位神，却又不完全像。他乖戾孤僻，阴晴不定，厌恶生命却又热爱生命。
　　可他的这种热爱，或许只是想要挑选出最强的毒虫。
　　如同养蛊一般......
　　“协苍，以及乔伊斯，这两人你应该已经见过了吧？”沈禁平静的提起这两人。
　　“协苍？如果你说的是那个，喜欢穿红黑棋盘格洋装的小女孩，那我的确见过。”
　　无笙沉吟道：“但是乔伊斯？大概是没见过。”
　　沈禁点头，“就算没有看见乔伊斯真人，你应该也见识过他的破坏力。”
　　“他的武器是红白双色骰子，其中红色骰子摇出变形炸弹，白色骰子摇出延时炸弹。他是天生的派对狂，后天的疯子。”
　　听沈禁这样说，无笙忽然想起了当时常怀瑾的生日会。
　　在那生日会的最后，便是以一场众人意料之外的爆炸结束的，以至于平日里看不惯常大会长的人，在此之后又会多上一句嘲讽——
　　[常大会长的生日宴真是好隆重，连C区的高楼都给您面子，塌上了两座给您听个响，我们这是，想也不敢想啊。]
　　无笙：“那是有点麻烦，延时和变形......”
　　这种大范围的杀伤力武器，造成的危害往往难以估计。
　　“不过，”无笙话锋一转，“你说的那位神，我估计已经见过了。”
　　并且见过不止一次。
　　“我看见的那个，他的脚踝上有着一个金色脚镣。”
　　沈禁的眼中掠过一丝沉思，“那位神的脚镣源自一次意外，一如无数古国曾喜欢在罪犯脸上刺字。”
　　“这种带有侮辱性质的东西，它的主人却又对此三缄其口。于是众多玩家在高危的生存环境下，纷纷进行了猜测。”
　　“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多的声音迭起。有人将这些细碎化的言语全部整理组合，命名为——神的丑闻。”
　　“但奇怪的是，神似乎对此并无意见。”
　　“为什么会这样？自然是因为游戏变了，在随时都可能丢掉小命的情况下，这种缓和压力的方式玩家自然愿意，大不了就是一死。”
　　“死在副本内，还是死在副本外，也并没有太大差别。”
　　神的丑闻，由无数普通人类玩家编纂而成。
　　“可他不止一个。”无笙这句话说得分外低沉，其中夹杂着他自己的怀疑，与一些尚且存在的不确定。
　　沈禁闻言点头，同时提取出了他自己的游戏界面。
　　“的确不止一个，”他指着存档点，讳莫如深，“你看这个存档点，无笙，你觉得存档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无数个存档点影像自眼前划过......
　　这个游戏，似乎自始至终都在告诉无笙——存档点很重要。
　　活命的机会谁不想要得到？
　　但存档点究竟是怎样复活玩家的？
　　[我将一切生命体征及尚存记忆数据交托给游戏，以此换取再次重生的机会。]
　　[数据复制......]
　　游戏并不会在意普通玩家的记忆，以及他们的身体数据，可如果存档玩家足够重要........
　　那他/她是否就会被游戏所注意，从而通过玩家自己主动确认的存档数据，复制出更多的存在？
　　仔细想来，玩家每次进行存档的时候，那存档点都会反复询问“是否确认存档”。
　　而每一次的应答，真的只是确认存档吗？
　　“看来你已经发现了。”沈禁的目光同样停留在存档点，又像是想避开什么，迅速地挪开了视线。
　　“游戏会通过存档点读取，偷窃玩家身份。”
　　“当然，这要游戏自己认为，窃取的人值得它去费心思。”
　　“例如你，无笙。”
　　“第一个你为什么会出现，当初你和游戏究竟敲定了什么?”
　　无笙仔细回忆着，却在沉默里摇了摇头。
　　“我不记得了，回忆里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有关残留。”
　　“但游戏应该还没有完全的复制成功........”
　　“也许不应该这样说，”他格外认真地凝视着沈禁，“如果，我是说万一，游戏其实已经成功了?”
　　“它进行了数不清次数的尝试，无数次的失败，耗费了难以想象的资源，终于培育出了一个成功的存在。”
　　“并且游戏已经让他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无笙颜色浅淡的唇张合着，缓缓开口。
　　“神。”
　　沈禁因为震惊而略微睁大了眼睛。
　　自己分明知道“神”的存在，但却在无笙主动提起之前，全然略过了他。
　　一模一样的外貌，刻意相似的话语，所差无几的强大。
　　无笙笑着歪头，这个动作带着些许稚气。
　　他分明是笑着的，为什么眸中满是哀伤？
　　沈禁声音微哑：“无笙，你相信谢微言吗？或者说你相信自己吗？”
　　无笙：“我当然相信他...我们。”
　　可他什么都不说，我知道他面对的真相很危险，他很可能会为此头破血流。
　　我好想告诉他，我也一样。
　　我也愿意。
　　无笙重复道：“我当然相信他。”
　　原则上我格外吝啬自己的信任。
　　但我没法对他说不。
　　“已经差不多了，那就做好准备。你留下的、与我们商议的计划同样是速战速决。”沈禁指尖又划过了什么，半响后他神色一滞。
　　无笙：“？”
　　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随即递来一张详细数据表，“这是黎白传来的，这人可以突破游戏的一部分防御，你先看看。”
　　无笙闻言接过纸张，眼神却逐渐变得富有趣味。
　　[边缘人（暂时没能查清）：首席，第二坐席，第三坐席，第七坐席。
　　第四坐席：林梓。
　　所处副本：《自私的基因》
　　第五坐席：帝释。
　　所处副本：《神宫神游神乐舞》
　　第六坐席：阿西莉亚，及第九坐席：轮屿江。
　　所处副本：《弗拉明戈与人鱼》
　　第八坐席：Lady(卡修·安东尼)
　　所处副本：《沉默的羔羊》
　　第十坐席：顾凉。
　　所处副本：《晚安，第二个月亮》
　　两方对峙力量各自安插了一个卧底。]
　　一切逐渐明朗，无笙仔细看着手上的资料，半响后笑道：“运气不错，我说我的。”
　　否则怎么捡回来那么多十座人员？
　　虽然还是有些意外.....
　　沈禁倒是开口，“十座里喜欢抛头露面的很少，他们整天处在游戏的监视之下。这么多年被众人所熟知的，也就一个七座，一个顾凉。”
　　“七座是真的不在乎，甚至我能感觉出他在一心求死。”
　　“我并不清楚十座，例如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倒是谢微言一直在谋划这些，你可以去问他，如果他肯说的话。”
　　无笙：那我还是直接动手比较好。
　　两人之间陡然安静了一瞬，而等十座的话题一过，沈禁便又十分自觉地开始解释“速战速决”是什么意思。
　　“晚庭天的前三名，他们只需要打过六个内测副本，就可以直接进入公测。”
　　“嗯，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因为晚庭天本就是个不公开的榜单，再加上限制极为严苛，只对前三名生效，所以这个消息一直都只流转在极小的圈子里。”
　　“也就是说，无笙，你距离公测只差最后一个内测副本。而按照现有的规则，又加上今年内测通关的人数.....这次的公测赛大概率会是——”
　　“万人大逃杀。”
　　“其中你必须得注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4章 往事书：5
　　“小心边缘人和所有中立阵营。”
　　“小心绝对的正义领导以及绝对的规则限制。”
　　“小心时间, 倒计时是所有阵营的狂欢，届时边缘人是安全的。”
　　“小心存档点。”
　　“小心谢微言。”
　　沈禁受制于游戏保密条例，许多语句都显得格外含糊。
　　但他相信, 这人到时都会明白的。
　　“小心谢微言？”无笙回味着这句话。
　　他似乎知道沈禁想要表达的意思。因为谢微言也是公测赛某个战队的队长, 连同黎白一起。
　　如果自己和他们的目的一致......
　　可胜者只有一个，而败者将会成为胜者的最后一级阶梯。
　　无笙又朝沈禁瞅去。
　　“你必须去, 无笙。只有神选者才能够进入神殿核心, 这也是毁灭逆位神与游戏的唯一方法。”
　　“只有你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留存的记忆里，那一片空白。”
　　无笙点头, 撑着脸笑吟吟地看着沈禁, 他的目光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倒像是在无意识地发呆。
　　“我倒是很期待在公测赛中遇见他。”
　　沈禁不作言语，长久地叙述让他有些疲累。
　　少有人知，从前的他并不是这样冷淡寡言的性子。只是揣着的这份记忆太过沉重, 头顶一点点流逝的时间太过安静。
　　于是习惯就在这样长久无声的寂静里被迫形成。
　　两人都清楚这场对话已经到达了尾声。
　　而在不远处的迷雾里, 透出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看样子似在耐心等待着什么。
　　无笙知道，这是他来接自己了。
　　他抬脚毫不犹豫的朝着那处走去，握住了谢微言自迷雾中探出手。
　　在离开的最后一瞬，无笙忽地转过身看向沈禁, 他发现那人同样也在看向自己，目光深邃而悠长。
　　“你是谁？”
　　“我是最初的十座首席。”沈禁轻声道。
　　无笙舒展着眉目，他似乎总是这样，但这次唇边扬起的弧度格外真实。
　　并非初见, 而是一场盛大的重逢。
　　谈话到此戛然而止, 二人都不喜欢告别, 无笙粲然一笑，转身走进了迷雾。
　　“谢微言，我回来了。”
　　无笙蹭了蹭他的肩膀，半眯着眼睛，神情欢愉。
　　“我是说，我真的回来了。”
　　再说句你爱我。
　　谢微言自然知道沈禁对自家笙宝说了些什么，这里分明伸手不见五指，两人却感到无比安心。
　　等待那处透出了光......
　　“笙宝，欢迎回来。”
　　我是说，我爱你。
　　--------------
　　“真的没有问题吗？”
　　顾凉虽然发出了疑问，可他手上的动作却是毫不含糊。
　　他正朝着自己的别墅摸去。
　　是的，没错，是他自己的别墅。
　　自从上个副本出来之后，谢微言就正大光明地住了进来，顺带还买一送一，带来了那个格外讨人厌的、只会抓人还特别爱抓十座的黎白！
　　更过分的是，那谢什么言的，居然还趁着林梓和那个实验体，以及轮屿江同时出门去忙什么战队的时候，一手一个的把自己和时影赶了出来！！！
　　还胡说什么，自己和时影留在别墅基地，只会粘着无笙，破坏他们的二人世界？！
　　笑死，自己怎么会去缠着无笙？！！
　　他才是最粘着无笙，最过分的！
　　对此，自己和那死蘑菇难得达成了共识。
　　但最最最最过分的事情，还是在自己问他，为什么不带走无笙的时候，这人居然回答的格外严肃，一点也不符合他那奸诈狡猾又臭不要脸还总爱仗着武力欺负人的丑恶本性！
　　他说：“第一：我的所有住所都在被游戏重点关照监控着，我不能带笙宝回去，太危险。”
　　“第二：怕笙宝猜测我把你们怎么样了，像我这样的好人可不能被自家宝贝这样怀疑。”
　　“这第三嘛：顾凉，你不是打碎了第七坐席的雕像？现在钱陪完了吗？”
　　顾凉闻言瞬间炸了毛，他瞪向谢微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只要你答应暂时出去溜达几天，我就帮你还钱，全部。”
　　事实证明，无论这人说得有多天花乱坠美妙绝伦，也都掩盖不了他让黎白强行将自己和时影抓走的恶劣行径。
　　关键是黎白作为十座对抗赛的总裁判，他反复对游戏进行投诉，说自己的实力不足以管理十座种种……
　　于是游戏便单独给他开通了一项特殊权限——即在游戏内副本外足以匹敌十座的特殊能力。
　　大概在苍白之城半个月前，此权限正式实行。
　　顾凉/时影：总是就是很惨，非常惨，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那种。
　　令：那个黎白已经这么变//态了，游戏还是觉得他太含蓄了吗？
　　可伟大的十座不应该被这样禁锢！
　　于是他们逃了回来，准备夺回自己的巢穴，不能让它被恶龙给占据！
　　“没问题，我那天听他说过，估摸着无笙就在这会儿回来，只要无笙在，他和黎白就不敢对我们动手。”
　　时影摘掉遮挡呆毛的树叶，满脸严肃地探出了头。
　　随后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始了行动。
　　翻过花园的雕花铁栏。
　　安全。
　　不走正门，直接爬墙上二楼。
　　安全。
　　撬开窗户，轻稳落地，擦掉脚印。
　　安全。
　　观察房间......
　　等，等等......
　　顾凉：“这是无笙房间？”
　　时影：“真倒霉......”
　　会被剁了吧？
　　！
　　两人再次对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同样的情绪。
　　的确倒霉。
　　有人回来了。
　　而且他目的明确。
　　脚步似乎有些踉跄，也有些不对劲，但绝对不是无笙本人.....
　　顾凉有些着急：咋办啊？
　　时影则直接朝衣柜扑去，顾凉见状紧随其后，甚至不忘将桌上的摆件归正。
　　卧室门被砰然撞开，伴随着一道呼吸略微急促的喘息。
　　门又被不算温柔地关上，一声略微耳熟的轻哼声随之响起，却又被什么东西给猛然堵住。
　　顾凉：完了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
　　时影：完了完了，我难道真的要成为蘑菇干了？
　　狭小的黑暗中，顾凉极其轻微的摇了摇脑袋，以气声开口：“没事，他不会发现的。”
　　时影也点了点头，他们好歹实力顶尖，藏匿行踪还是没问题的。
　　但二人还没来得及将自己吊起的心放下，顾凉刚挪回视线，却忽然一抖，被吓得出了声。
　　透过衣柜门的缝隙，顾凉发现谢微言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们。只见他将风衣系在腰间，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穿法，却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合适。
　　可现在该担心的显然不是这个。
　　“两位，想要隐藏行踪，最好还是不要说话哦~”
　　时影/顾凉：完了，他想要刀了我们！
　　二人被揪了出来，抬眼便见正趴在床上的无笙。他将脑袋搭在交叠的手上，手下又垫着枕头，偏着头笑道：“嗨？”
　　谢微言则是对着门外吼道：“黎白，给我滚进来！”
　　“我进来还能活吗？”黎白的声音自花园外遥遥传来。
　　“你现在就不想活了？”
　　谢微言：还好留了一手。
　　随后，只见黎白咧着个大白牙推门而进，麻溜的带着时影与顾凉滚走了。
　　房间内再次安静了下来，谢微言装着委屈朝无笙怀里挤去，途中不忘告状：“本来是个很完美的计划，就这样被那俩给破坏了。”
　　“可每次屏蔽游戏的能量我都得攒好久，可幸苦。”
　　“那该怎么办？”无笙询问，眼中一片纯良，似乎对谢微言的隐晦表达全然不懂。
　　见状，谢微言又挪了挪身子，手也并不老实，贴上了温热柔韧的皮肤，说道：“所以咱别浪费。”
　　像是触及了什么，他的眼神一亮，“呀，还没下去。”
　　空气中逐渐响起细微的水声，掩藏在被子底下几不可闻。
　　无笙轻喘着气，双手抵在谢微言肩上，分明是在拒绝，却偏偏没有使出一点气力。
　　“你...唔...你先放开.....我有事情问你....”
　　无笙生着一双好眼睛，会经不住的红了眼尾，若是染着泪光便更显得眸光潋滟，总像是在无声求饶。
　　而谢微言现在自然是听不进去的，也往往到了这种意乱情迷的时候，他才会展现出伪装下的一角真实。
　　“笙宝，让我来伺候你。”他将脑袋支在无笙肩上，低沉悦耳的声音直接回响在无笙耳边，令他眼中模糊了一瞬，差点忘记了自己的问题。
　　“谢微言，边缘人.....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个，那个.....”
　　谢微言手上故意使坏，偏偏脸上又做出一副格外关心的单纯神情，询问道：“笙宝？什么？”
　　一声喘息溢出口中，又被无笙给瞬间吞了回去。
　　“边缘人，你先说.....什么，什么是边缘人。”
　　谢微言吻在无笙唇边，这次倒是老实回答了，“国王说：今天是庆典日，先献祭一个边缘人。”
　　“团队也好，大型工会也好，只要是人流聚集的地方，都会随机出现边缘人。他们更容易吸引游戏内的怪物仇恨值，且往往会成为下一个被淘汰的对象。”
　　“这倒像是.....”他说着，手上的动作也并不停息，“像是一种只在人类群体里传播的病毒，他们在与正常人接触后进行感染，不对，传染？或许用传递来说更合适一些。”
　　谢微言盯着无笙有些迷离的眼神，询问道：“听懂了吗？笙宝”
　　无笙强行拽回了自己的思绪，“卧底，卧底，卧....”
　　谢微言一挑眉，他分明明白了无笙的意思，却说着完全不相干的话语，“等等。”
　　“我的笙宝不小心打倒了水杯，我先去擦擦手。”
　　“然后我们再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
　　but....
　　是老谢砸了顾凉的雕像，然后顾凉去修自己雕像的时候，才不小心打碎了七座的雕像欸......


第145章 往事书：6
　　等谢微言慢条斯理地擦拭掉了指尖的可疑水渍, 转回身便接住了袭来的枕头。
　　他看着无笙晕红的眼尾，还有那起伏剧烈的胸口......
　　“谢微言。”
　　无笙眯着眼看向谢微言，看似恼怒的语气中却是夹杂了几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谢微言知道, 他这是把自己的宝贝给吊太久了。
　　他们两个都不是压抑性//欲的性子,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情爱是不纯粹的, 它总会携带着彼此浓烈的欲//望, 至爱间的一个眼神相接, 便瞬间传递出了无数旖旎的想法，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爱抚他身上温热的肌肤......
　　一如闷热夏日里陡然袭来的雨, 击打在铺满池塘的荷叶上, 涟漪中夹杂着丝丝水腥气。而荷花嫣红的残瓣无力跌落，更深处的紧闭重瓣中聚集着不知名的幼虫。
　　谢微言再次靠近无笙，被子下的光滑脊背湿热无比，在他轻抚上去时, 其主人还会紧握着拳敏感的颤动。
　　在无笙看不见的角度, 掌控者俊美无匹的脸上，只带着几分微不可见的笑意。
　　似乎这才是他的真面目，被其自我束缚的本性。
　　直到无笙忽然翻过身来，他的长发凌乱，眼神似嗔似怒, “要做做，不做滚！”
　　谢微言听闻后，眨了眨眼，那股子骇人的压迫感便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
　　“过程略有波折, 但好在结果令人满意。”
　　他小声嘀咕道, 并趁着无笙没有听清自己的话语, 直接扑上床去，探手后状似惊讶，道；“呀，还软着......”
　　无笙不知道谢微言今天是抽了什么风，风暴来临，他只觉得自己成为了风暴眼中的一叶扁舟。
　　而这叶扁舟，也在风浪迭起的大海上承受了许久许久，才伴随着亮起的天光逐渐平静下来。
　　谢微言看着熟睡的无笙，看着他白皙肩膀上的点点青紫痕迹，以及耳垂上还未完全消下去的颜色与牙印。
　　自己似乎真的是个禽//兽？
　　但是不做人的感觉可好，以后也不要做人了！！！
　　他正想着，游戏界面却忽然传来了黎白的消息，谢微言一手虚遮在无笙眼前，怕消息光亮晃着他的眼睛。
　　即使这人知道自家宝贝不会这样脆弱娇气，但这些习惯他早已难以改变，也不想去改变。
　　在谢微言界面格外干净，属性也格外变//态的面板上，黎白独特的潦草头像在不断闪烁着。
　　[有三个特严肃的问题，我是说真的。
　　第一：我刚才不小心把十座的调查结果发给了沈禁，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应该都已经看见了。
　　PS：这边认为您不能因为我发错消息而直接扣除我的奖励，因为当时我在帮助沈禁建立和无笙交流的绝对安全空间，消息自动更改了传送终端，属于不可控意外。]
　　[第二：这座别墅的问题我已经找出来了，稍微有些麻烦，队长你回头自己来看看。
　　PS：我尊敬的队长大人，您下次就不能编一些稍微靠谱点的理由吗？或者说直接把时影那两家伙扔得更远些？自家队员不能这样奴役！]
　　[第三：四个小时前传来消息，在上一个公测赏金副本中，我们死亡了两名队友。
　　谨以默哀。
　　PS：十座对抗赛不久后就会开赛，而按照公测赛今年的报名人数，估计赏金副本也会提前关闭，游戏模式大概会转化成为万人大逃杀。]
　　这次的规模远远超过了曾经，所以游戏也根据比赛人数进行了调整。以至于这次的赛制对比起之前稍有改动，并非为百人或是千人大逃杀，而是直接上升到了万人。
　　由此可知今年的公测赛会有多热闹，连黎白也特意来朝谢微言提了一嘴。
　　但也并非所有当季报名的玩家都会参加公测赛，因为它的赛制对于新人来说不仅算不上友好，甚至可以说是格外恶心。
　　游戏公测同游戏内测大致相同，二者同样设有无数副本，以供系统随机匹配。
　　只是相比于内测副本极少的道具掉落与金币收益，公测的副本无论是在道具掉落率还是金币奖励上，比之内测副本都翻了几番，由此被特称为赏金副本。
　　当然，奖励丰厚的代价众人肉眼可见，便是那所有公测副本从未超过3%的存活率。
　　曾有人质疑过公测赏金副本存在的意义，质疑者认为游戏公测分明有着可以迅速角逐出胜者的统一战场，为什么还要设置这样破环公平的存在？
　　游戏对此并没有回复。
　　只是在许久之后，有人猜测，游戏之所以令公测游戏副本与“五人团战”，“百人/千人大逃杀”这样的公测比赛同时存在，可能是游戏想要玩家陷入更加疯狂的对立之中。
　　即“工会”对“个人”，“资深经验玩家”对“新人天赋玩家”，其本质都是一种资源与信息量的碾压，累积与天赋的直观体现，更是玩家矛盾的催化剂。
　　毕竟公测玩家可以通过进入内测副本来刷新苍白之城服务器的扣血机制，他们更加懂得如何去利用规则漏洞，所以游戏这样做，一定程度上也是为了控制公测玩家的人数。
　　而公测赏金副本的性质，已经从pve（人机对局）转换成了pvp（玩家对决）。
　　同类的恶毒，往往会超出人们的认知。
　　游戏玩家在经历十次内测副本后，自动成为公测玩家。至于去不去赏金副本，报不报名公测赛，这些都全凭玩家个人意愿。
　　总有人怕死，也总有人愤世嫉俗，更是有人坚信自己能够得到神级道具，从而在公测的统一比赛中获胜。
　　谢微言飞速地浏览着黎白发过来的消息，略微感到有些头疼。
　　他已经想象出了之后被诘问的悲惨场面。
　　但还好，笙宝保存在沈禁那边的记忆被自己修改过....
　　不行，还是想想到时候该怎么编比较好。
　　这座别墅在谢微言的庇护下安稳而平静，丝毫未被苍白之城近几日的风波所波及，无笙也难得地拥有了一次好好休息的机会。
　　而在他睡饱之后，看见满城飘飞的报道，唇边尽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玩家无笙，轮屿江/林梓向您发起了战队队长转让协议。
　　战队名——缄默苗圃。】
　　无笙眨了眨眼，随即毫不留情地......
　　【玩家无笙拒绝了战队队长转让。】
　　随后......
　　【玩家无笙，轮屿江/林梓向您发起了战队队长转让协议。】
　　【玩家无笙拒绝了战队队长转让。】
　　......
　　【玩家无笙拒绝了......】
　　【拒绝了......】
　　游戏界面安静了一瞬，无笙格外好心情地接过了谢微言递来的水。
　　[轮屿江：无笙，你要不还是给个解释？这样林梓回来下手会轻一些。]
　　[无笙：不成，不成，我会因为过于暴力被举报的.....]
　　轮屿江：自己当时真是眼睛瞎了才会跟着无笙，又是脑子抽了才会累死累活的注册宣传这个战队。
　　小孩儿抚摸着桌上几枚精致的金蔷薇勋章，眼中几番纠结后又归于平静。
　　算了，要是无笙真的成为了队长，那别人家估计是唇枪舌剑，但要是这人.......
　　他估计会把刀夹在别人的脖子上。
　　要是问无笙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便会一脸纯良笑容地说道——
　　因为在这里，丛林法则至高无上。
　　所以没有必要多费口舌。
　　在回答完轮屿江的疑问之后，无笙便心情愉悦地关闭了游戏面板，这种组队后的及时联系，当真是和现实世界中的工作一样讨人厌。
　　而另一边的轮屿江，在看见“对方已拒收”的红字之后，难得地陷入了沉思。
　　谁也没有想到，这支以后在游戏中“臭名昭著”，令人“闻风丧胆”的强盗团。其中最为靠谱、最为正常、出面与别的战队交流的，居然是一位看上去软软糯糯的小团子。
　　轮屿江露面时，曾一度引起了无数人举报无笙雇佣童工。
　　传言说——那场景，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过于可怕过于变//态。
　　不过这些无笙现在并不清楚，他虽然估计出了事情的大概走向，却没料到谢微言替他挡住了许多人的“拜访”。
　　例如常怀瑾，例如花财，例如那位据说很强的治疗辅助。
　　一个由“晚庭天”前三组成的队伍，一个有十座人员加入的队伍，一个没有公布出具体人数的队伍。
　　无笙转身朝一楼走去，在楼梯口时就瞥见了谢微言偷摸的视线。
　　谢微言：完了完了，我要被拷打了！
　　但无笙只是轻飘飘地略过了他，甚至没有给出一分眼神。
　　谢微言：完了完了，老婆不理我，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他连忙凑了上去......
　　半响后客厅中响起了无笙的怒声。
　　“谢微言给我把你的脑袋拿开！”
　　“你这手不想要了我就帮你把它给剁了。”
　　“笙宝~~~”
　　戛然而止的话语。
　　当天夜晚，无笙笑着将谢微言关在房外，美名其曰：晚上还是适合睡觉，不适合运动。
　　房门隔绝了谢微言幽怨又讨巧的眼神，房内，美人的笑容无比狡黠。
　　但到了半夜，房门还是被某人给悄悄地打开了，谢微言偷摸上床，抱住了皱眉浅眠的无笙，又哄了许久才见他蹙起的眉间逐渐舒展开来。
　　他略微估算着，坦白从宽和秋后算账，究竟哪个的下场会稍微好上一些......
　　第二天清晨，窗外的白雾无比浓稠，连同阳光都没法穿透的雾气。
　　无笙在那宽厚温暖的怀抱中睡得迷迷糊糊，他的意识分明还没全然清醒，身体的记忆却也不忘圈着手臂紧紧回抱，又以脸颊亲昵地蹭了蹭。
　　这个怀抱令他无比安心。
　　谢微言垂首，心道：等我的宝贝醒过来，我就坦白从宽。
　　一点点，就先一点点。
　　就从卧底开始说.....十座中的叛徒......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小天使们有没有理解关于公测赛的赛制。
　　游戏内测玩家，在完成十个内测副本后，就会自动升成游戏公测玩家。
　　但是需要报名的是公测赛(公测大赛)，报名截止时间在十座对抗赛结束之前。
　　本文之前所有表达报名的也是公测赛，公测玩家可以选择进入公测赏金副本，不参加公测赛，从而避免参与十座与神选者的竞争，这种玩家有，并且不少。
　　（弱弱的嘀咕，感觉说的很清楚哇......)


第146章 往事书：7
　　这次的浓雾到了日头正中午都没有丝毫减弱, 因此显得窗外光线格外昏暗。无笙睁开眼时，发现谢微言正在自己后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柔抚摸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几点了？”
　　事实证明, 无笙即使是在清醒的时候, 也依然会克制不住地亲近谢微言，并且丝毫没有发觉这人现在出现在自己床上是有多么的不合理。
　　“不早了, 笙宝还想再眯一会儿吗？”
　　无笙没理他, 撑着身子就想朝窗外看去, 却被谢微言揽着腰给扣了回来。
　　他淡声开口，语气中夹杂着一声叹息, “笙宝, 今天是浓雾日，休息一天吧。”
　　在苍白之城，每三年便会出现一次浓雾日，可许多玩家甚至不能够在游戏中活上三年。
　　在浓雾日这天, 城市里弥漫的雾气在第二天日出前永不消散, 与此同时，围绕外城的庑河水会涨高十数米。梦魇泛滥，这是连同腐鸦都不会愿意出门的日子。
　　一部分游戏玩家会选择缩在服务器的旅馆或者住所中，另一部分玩家则是直接去下了副本。
　　谁也不知道浓雾日带来的异常是怎么回事，又为什么会这样清晰且规律地反复出现。
　　只在少有人知的传言中, 说它伴随着上一位神的消逝而出现。每当它出现时，所有动物的生物本能都在疯狂叫嚣着——远离这些雾气。
　　谢微言翻身下床，看样子是想去检查一遍别墅门窗。
　　无笙看着他的身影拐出房门，百无聊赖地将轮屿江的消息栏放了出来。
　　轮屿江不像是顾凉, 昨晚在发现消息发不出去后便立即停止了试探, 只在今天半夜突然发送了一条消息。
　　[今天是浓雾日, 我和林梓、朝朔三人在中心城区D区，暂时安全，放心。
　　注：禁止出门，小心白雾。]
　　这座城市，似乎在今天瞬间丧失了所有活力，连同悬浮在上空的无数电子屏幕都黯淡了不少，一如老旧医院里时好时坏的冰凉器械，在午夜传出并不流畅的运作声。
　　过了一会儿，谢微言又突然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他环抱着一堆衣物，一脸严肃地放在了无笙脚边。
　　无笙：？
　　无笙顿感不妙，立马蜷缩着脚趾朝后挪去，却被谢微言一把拽住脚踝，见他神色认真。
　　“我得把你藏起来。”
　　无笙：？
　　只见谢微言将衣物一点又一点地堆积在四周，而随着他宛如筑巢般的重复动作，无笙的脸色也是肉眼可见的黑了起来。
　　他一脚踹上这人肩头，皮笑肉不笑的开口：“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这一大早的是抽了什么疯？”
　　谢微言格外委屈，忽然一把抱住了无笙，眼中的混沌缓缓消散。
　　“笙宝？”仍旧勾着尾音的呼唤。
　　“嗯？”不算温柔的回应。
　　“你就没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吗？”
　　谢微言这句话方才结束，就被无笙勾着脖颈拉近距离，听他说道：“当然有，你会说实话么？”
　　二人离得极近，双眸对视间，不知划过了多少的情绪。
　　而后谢微言轻笑出声，“当然，我向来不对我家笙宝撒谎。”
　　无笙：“那你先告诉我，十座里的卧底究竟是什么意思？”
　　谢微言替他拨弄着略微凌乱的长发，说道：“还记得沈禁给你看的那张汇报吗？”
　　“那其实是黎白准备发给我的，但他没有料到连接游戏空间时，传送终端会发生自动更改，所以才阴差阳错地被你们给看见。”
　　他一边说，一边将人朝自己怀中圈，用自己的身体隔绝外头阴冷潮湿的白雾。
　　趁着这个依偎的动作，谢微言继续开口。
　　“十座中的卧底，一个是现在那个冒牌货放的，另一个是我放的，笙宝，你觉得会是谁？”
　　到了现在，谢微言连同表面的尊称都懒得伪装，开口便是冒牌货。
　　无笙则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十座人员。
　　“我经历了六位坐席的背景副本，以他们对伪神的厌恶，大概率不会愿意成为卧底，所以问题出现边缘人中。”
　　“并且......如果是卧底，又潜伏在十座，那他/她为了得到即时消息，必然不会选择经常长时间单独行动，所以排除首席。”
　　“那就剩下了第二坐席时影，第三坐席以及第七坐席......”
　　狼人都喜欢划水，因为他们相信言多必失。
　　曾经林梓告诫顾凉的话语猛然闪过，无笙只道：“你和第七坐席是什么关系？”
　　谢微言听无笙这样说，像是格外兴奋，捧着自家宝贝的脸又亲了一口，说道：“笙宝，咱两真是心有灵犀的模范夫夫！”
　　无笙则是一脸嫌弃的将某人推开了些，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是吗？我亲爱的前夫，你好好交代，我在这听着。”
　　某人因为这称呼而瞬间萎靡，眼神也逐渐哀怨起来，幽幽地望着无笙，却不敢开口。
　　毕竟是真的错了。
　　可如果神明眷恋，令时间倒流，再次给予他选择的机会，结果会有不同吗？
　　不会。
　　所以谢微言无比平静的回答着无笙的询问，“第七坐席法兰克林的确是我的卧底。但相对的，那冒牌货也下放了一个卧底，来限制我的动作。”
　　“你见过第三坐席吗？那满身艳骨的女人。”
　　无笙摇了摇头，他对十座的了解其实并不深厚，毕竟他也是才知道轮屿江和林梓的身份。
　　并且，要是没记错的话，顾凉是不是打碎了法兰克林的雕像？
　　谢微言揉着无笙精致白皙的耳垂，说的很是简略。
　　“只是一场完全没有意义的角逐而已，他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打入十座，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联系法兰克林。”
　　“但是笙宝，你知道吗？那个被复制出来的蠢货，天生带着模仿的劣根性，他不知道每个人的心都是不一样的，也不知道世界上从来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
　　“所以说他如此愚蠢，只会照本宣科。而到了后来，他似乎发觉了什么，才渐渐地有了几分人气。”
　　“你为什么要拉拢十座？”无笙仰躺着，眼睛一眨不眨。
　　谢微言垂下头，神情温柔。
　　“夜里才能看见无数的星星。”
　　势单力薄只会被动成为罪人，唯有所有人的意志，才能撬动旧日顽固的大门。
　　“不过，”谢微言迅速转移着话题，眉目间有些苦恼。
　　“但法兰克林是个极度克制的疯子。他很矛盾，既在帮我撬动十座，也在一心求死，又疯狂地渴望着神选者这个位置。”
　　“总之，我要是哪天发现他自己刀了自己，也不会觉得意外。”
　　谢微言缓缓叙述着，声音低沉悦耳，一如在绿茵长廊下低声讲述久远故事的旧贵族，言语中带着一丝极其浅淡的伤感，像是缅怀，又像是不甘。
　　两人逐渐安静下来，在凌乱不堪的房间里，他们只是简单地相拥着。
　　而谢微言目光始终落在无笙身上，不肯挪开半分。
　　自己会舍得独自离开吗？
　　当然是不舍的。
　　他永远记得第一次看见无笙的悸动，满山的金色蔷薇海都成为了毫不起眼的背景板。
　　而后便是长达数年的精心谋算。
　　最为卑劣的窃贼，却偷走了无数人难以仰望的珍宝。
　　他穿过骑士团广场，穿过无数的人潮，透过一个再渺小不过的钥匙孔，看见了举世瞩目的瑰丽奇景。
　　天上的太阳，这座城市的神。
　　而他是亵渎神明的风暴，令神沾染上了不堪的欲望。
　　神说：你摘了我的花。
　　他替神拢上内衫，心道：不仅摘了他的果，并且捻了他的花。
　　良久的沉默中，无笙没有追问谢微言的具体计划，没有询问那片空白的记忆，也没有要求他解释当初的突然离开。
　　他只是开口，以一种冷静到极致的口吻开口。
　　“谢微言。”
　　“嗯？”
　　“你要是在哪一天死了，我一定不会记住你。”
　　“好。”
　　“我会重新找几个帅气活好的，我不是非你不可。”
　　“那可不行......”
　　“没得商量。”
　　“可以商量。”
　　你要好好活着。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但我不同意。
　　---
　　浓雾日之后，苍白之城再次恢复了生机。
　　别墅明亮的灯光下，所有人首次齐聚一堂。
　　无笙戳着趴在佛珠上的孢子，丝毫不顾时影湿漉漉的请求眼神。
　　朝朔开口道：“我不管博士是谁，这在本质上没有区别，不是吗？”
　　林梓按住了朝朔，伸手扶了扶眼镜，镜片上寒光一闪而过，“无笙。我们只是你的队员。”
　　如他一样，轮屿江与顾凉也表示了赞同，连同一直沉睡的善人格都跑出来冒了个头，眼泪汪汪地看向无笙。
　　无笙缓缓扫过众人的面容，他们完全不同的长相上充斥着相同的情绪——信任。
　　他喉间忽然一涩，随后莞尔，只一摊手，说道：“我不是队长。”
　　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格外感人的话的众人：......
　　就知道，不能对这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
　　为了防止顾凉恼羞成怒的扑上来，无笙终于是扯到了正题，“三个小时前，游戏发来邮件，上边明确写出了最后一个内测副本的人数。”
　　他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九名，下一个副本至少有九名玩家。”
　　“我只打算带两人进本。”


第147章 伊甸园：1
　　“不对, 副本从来都是系统随机抽取的......”轮屿江越说越觉得不太对劲，他抬头对上无笙的眼神，同时停止了言语。
　　“想到了？其实没什么不可能的, ”无笙淡淡开口, “说到底，所有玩家都不过是它的观察对象。”
　　“谁又会对实验室里的小白鼠谈论公平？”
　　顾凉挠了挠脑袋, 皱眉说道：“这个人数, 感觉游戏想直接搞//死我们啊。本来内测最后一个副本的难度就会断崖式上涨, 现在还有这么多玩家......”
　　无笙点头，“这种情况不会消失, 游戏已经注意到了我们的异常。”
　　“所以我再最后问你们一次, 毕竟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没有任何人开口，落地窗如数倒映着他们每一个人的坚定神情。
　　“一群蠢货，上赶着送死的我倒是第一次见。”无笙笑骂道，心中流淌着温热的情感, 他望向众人, 继续开口，“那就欢迎各位先生们，成功加入这条贼船。”
　　人类、非人类、小孩、青年、疯子。
　　所正常的，所不正常的，所容于世的, 所不容于世的，他们都被神明包容着。
　　“临时加上一笔，”轮屿江格外严肃的开口，“禁止无笙调戏队友队名及队伍性质。”
　　无笙：？
　　小孩向来表情淡漠的脸上, 突然露出了一抹极其微小的笑容。又可能是因为与无笙混久了, 于是相似的笑意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些许欠揍属性。
　　他说道：“没办法, 无笙，谁让现在我是队长？受着吧。”
　　无笙：.......
　　只见美人扶额，看上去很是委屈。
　　顾凉：“噗。”
　　时影也是一歪头，迷迷糊糊的冒了个泡。
　　林梓则是与朝朔对视一眼，沉默的点头，肤色略存差异的两只手紧紧相握。
　　谢微言半曲着腿倚靠在沙发背，神情有些哭笑不得，又在屋中谈话结束时，貌似无意地朝某座高楼瞥去一眼。
　　不远处，帝释放下了高精度望远镜，有些无奈地回头叹息，“哎呀，被发现了。”
　　“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热闹的场面。”
　　他身后的沈禁放下金盏，走上前来紧挨着帝释站立。
　　在窗外，内城的灯光格外璀璨，各类3D投影五光十色地散落在各处，不知现实世界百年后的科技，能否带来这样的视觉盛宴。
　　“阿西莉亚寄来了信，你要看看吗？”
　　帝释挑眉道：“难得啊，我应该是这座城市里第一个接收第六座席信件的人吧？”
　　随后：“我可以拒收吗？”
　　而沈禁偏偏神色认真地回答：“当然可以。”
　　“哎哎哎，别，还是拿给我，开个玩笑，你别丢啊！”
　　少年略微慌张的声音响起，他扑进了沈禁怀中，并未发觉猎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所以说，近无笙者黑。
　　格外硬挺的纸张上，少女娟秀的字迹映入眼中。
　　“合作？”
　　帝释的一双狐狸眼中满是狡黠笑意，“这个谢微言，算计人起来真是.......”
　　令人心惊。
　　-
　　【玩家无笙，玩家时影，玩家顾凉，玩家...进入游戏。】
　　【欢迎您打开系统副本，数据载入中，大型游戏副本——《伊甸园》载入中......
　　地图加载中...】
　　【内测游戏副本《伊甸园》剧情简介：
　　旧日的车轨已经远去。
　　旧日的贵族已经落寞。
　　我们/伊甸园的指令不可违背。
　　我们/伊甸园的意志不容违抗。
　　我们/伊甸园的精神永垂不朽。
　　注：该副本游戏机制略有改动。
　　【玩家无笙在本次副本的身份为：拾荒者。
　　主线任务：收集人类文明资料0/4。
　　初始任务角色等级：6级（上限七级）。
　　已解锁个人武器：逐命丝。
　　初始角色血量：2000（额外加成1000，内测副本上限2000，已达上限）。
　　初始副本通关率：1.112％
　　提示：1，请合理利用存档点，游戏中没有存档的死亡即为真正死亡。
　　2，请合理利用玩家仓库。】
　　【请玩家仔细阅读小纸条——
　　其一：绝对不能违抗上级命令。
　　其二：作为拾荒者，个人或团队每次必须带回足够多的资料，以确保不会被伊甸园驱逐。
　　其三：请不要担心，伊甸园内足够安全。
　　其四：请不要担心，伊甸园内绝对安全。
　　其五：尽快逃离伊甸园。
　　其六：你们中有人存在个人任务。
　　其七：愿上帝保佑你。】
　　【玩家无笙个人任务：毁灭主机“西芙”。】
　　“所有人给我按秩序排好队，依次上交文明资料，凭此获得进入伊甸园的资格！”
　　“说的就是你！给我滚回来！”
　　“让我进去！老子管你什么教条禁令，我兄弟为了那个破语言资料，现在只剩下一口气了，他//妈//的，放我进去！”
　　一声枪响，怒骂者身形僵硬地倒在了大门口，新鲜血液泊泊流出，顺着略有起伏的地面，流到了无笙的脚底。
　　原来一个人的身体，可以容纳这么多血么？
　　三位守门人全都身着无比规矩的制服，可无笙却觉得，他们这身皮囊下藏着野兽的丑陋灵魂。
　　“求，求您别开枪......”
　　“是啊，刚才是那人自己想要闯进去的，和我们没有关系，求您，求您。”
　　其中一位瘦如竹竿的守门人举着枪缓缓划过众人，最后他将那阴郁凶横的眼神落在了无笙身上，开口道，“听好了，我再最后说一次伊甸园的规矩。要是谁听了还敢乱来，呵，那就等着成为畸形种的活肉饲料吧。”
　　“在你们的眼前，是保护人类的至高防线，是齐聚了迄今为止所有的科技与智慧，而建造的最后一重乐土。”
　　“它庇护你们不受异化植物的伤害，庇护你们不受畸形种的袭击，庇护你们不受真菌感染。”
　　“但这里不养闲人，所有身处伊甸园的平民，都必须周期性地离开伊甸园，去收集废墟中的旧人类资料。不论语言资料、文字资料、或者绘画录像资料，只要涉及或记录任何旧人类社会信息，都可以凭此换取滞留园内的机会。”
　　这位守门人边说，边挥手示意清洁工上前来拖走那具尸体。
　　不过一会儿，空气中便只留下了极其浅淡的血腥气息。
　　无事发生。
　　伊甸园宽恕一切。
　　以高度发达机械堆砌而起的大门威严又冰冷，随着时间流逝，门外聚集的人群再次增加，队伍无比拥挤，人肉味与血腥气不断交织融合，直叫人作呕。
　　【特殊副本权限开通说明：
　　top1：同队玩家允许使用游戏界面对内快捷消息。
　　top2：初始分配所有玩家0.1份额人类文明资料。
　　top3：允许副本玩家相互厮杀。】
　　无笙瞬间抬起了眼。
　　同队玩家......允许厮杀.......
　　意思是，这个副本里，很可能不止他们一支队伍！
　　【隐藏消息：欢迎战队[缄默苗圃]进入内测游戏副本，祝亲爱的玩家游戏愉快。】
　　在游戏播报补充新规则时，冗长的人流也在不断朝前挪动。一大部分人因为没有达标而被禁止入内，除此之外，期间没有哪位守门员再次当场击毙任何“平民”。
　　只有那个瘦竹竿，一直将他那格外恶心阴沉的眼神落在无笙身上。
　　即使无笙皱着眉看去，两者目光交汇，他也丝毫不曾收敛。
　　前头的人越发少了，无笙载入副本的时候人还没有那么多，所以很快便轮到了他。
　　在明亮度极高的灯下，人本能地睁不开眼，无笙只能虚着眼睫，偏头看向另外一个肤色黝黑的守门人，张了张嘴准备开口。
　　但那人是个欺凌弱小惯了的，他看了眼无笙，便习惯性的想要踹上两脚敲打敲打，却没想到被目标似一个趔趄动作给轻易躲开。
　　看上去倒像是个巧合，一个格外完美的巧合。
　　无笙拍了拍裤脚，面上笑得纯善羞涩，然而张口就开始胡扯：“不好意思，外头实在太危险了。我实力不行，为了这一点点资料，和那些畸形怪物战斗了好几天。不眠不休的，没力气了。”
　　丢了面子的守门人脸色越发不愉，连同那瘦竹竿守门人一起阴森森的盯着无笙。
　　无笙：我这是干了啥.......自带debuff（负面增益）？
　　这时，第三位守门人走了过来，一位金发碧眼的肌肉男，看上去倒是要比另外两个友好一些。
　　“把你收集的资料拿出来，我们会进行审核，查看是否符合进城条件。”
　　无笙听到这句话，连忙双手将那微型u盘递了上去。
　　“电脑，”第三位守门人低声说道，很快便有人将东西递上前来，期间另外两名守门人则开始对其他人进行着检查。
　　但那瘦竹竿的仍然死死地盯着自己.......
　　无笙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眉头微蹙，略微偏过头以避开视线。
　　“好了，这份资料合格，鉴于你的微末贡献，伊甸园特此对你敞开13小时的怀抱，请尽情享受。”说着，他又掏出了一把由不知名金属做成的钥匙，“我再最后提醒一句，管好自己的编号，管好自己的心思，伊甸园才会庇护你。”
　　“多谢老哥。”无笙眉眼弯弯的答谢，接过那枚钥匙便朝着门内走去。
　　“等等。”
　　忽然传来一声制止，刚打开一条小缝的大门便被再次合上。
　　无笙转过身子，便见那瘦竹竿正面色危险地朝自己走来，边走边说道：“这人不对劲，我需要对他进行二次检查。”
　　白人守门人眼中划过一丝不耐，却也没有维护无笙，语气古怪，“随你。”
　　他又看向无笙，抛出了一个更加不妙的消息，“时间从现在开始计算，你最好抓紧时间，一旦归零，伊甸园将会对你产生自动排斥。”
　　这人忽然朝他露出了一个格外诡异的笑容，“自动排斥.......我想你不会愿意体验的。”
　　无笙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被那瘦竹竿给拧着手朝旁拉去。
　　小纸条其一说：绝对不能违抗上级命令。
　　于是他手上的反制动作逐渐松懈了下来，任凭这人将自己朝角落带去。
　　排队的许多人听闻风声，数不清的视线偷偷摸摸地瞄向无笙，不怀好意的，幸灾乐祸的，满目好奇的......
　　直到这守门人在冰冷钢铁的夹角处停下了脚步，忽然开口道——
　　“把衣服脱了。”
　　“脱干净。”


第148章 伊甸园：2
　　“你身上有畸形种的寄生气息。”
　　一个十分含糊的解释, 也许是真的？
　　但又或许是见他一直没有动作，冷硬的枪口便直接抵在了无笙的额头上，带着些许硝烟气息, 与周围人们压低的惊呼。
　　也伴随着更多闻声而来的目光。
　　男人的, 女人的，苍老的, 年轻的, 打量的, 猥亵的，探寻的......
　　而作为旋涡中心、面对这样强硬无礼要求的无笙, 却始终面带温和笑意, 他没有反驳，将手缓缓挪到了衣服盘扣上。
　　美人慢条斯理的脱衣动作格外带感，更多蓬头垢面的流民将目光挪到了无笙身上，贪婪地盯着他那一点点裸//露出来的白皙皮肤。
　　无笙半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神情温顺, 只在解除最后一颗扣子时, 忽然掀起眼皮，貌似无意般扫过了眼前丑陋的守门人，嘴角极其轻微地勾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
　　一切似乎与他平时并无什么不同。
　　不是么？
　　35%的权能，送上门来的实验品，一切刚刚好。
　　只听“哐当”一声, 枪//械毫无预兆的滑落在地，扬起了门口的细碎黄沙，为人们裤脚处层出不穷的脏污又添上一笔。
　　他们正焦躁不安地挪动着、徘徊着.......
　　没人注意到瘦竹竿变化的眼神，那一瞬的呆愣着实太过迅速。
　　“行了, 滚进去。”
　　他的语速起先稍显缓慢, 却又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如常。
　　无笙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又将已经解开的上衣迅速扣了回去。
　　在刚才故意拖延时间，门外各种目光肆无忌惮地投掷过来时，他也同样确定了两件事情。
　　第一，自己的队友不在这些排队的人之中。
　　第二，这个副本几乎全是恶种，既是说玩家，也是说npc。
　　其实本来不用这么麻烦，队内聊天嗷上一嗓子就可以知道的事情......
　　但无笙现在根本没有点开游戏界面的机会，并且有一点很是致命——谢微言他人在另外一支队伍。
　　这也就意味着，当他与顾凉时影可以实时交流时，谢微言的网线已经被人给拔了。
　　这样想着，无笙脸上的笑容更加深邃，他拍了拍衣摆，头也不回的迈进了机械大门。
　　而在他的身影将要消失在众人目光之中时，无笙却忽然停下了脚步，略微偏过头，高大建筑投下的阴影正巧遮住了他唇边的笑意。
　　门外传来的骚动永远无法惊动门内，伊甸园中永远安宁而幸福。
　　在三位主神的共同治理之下。
　　所以在门外传来阵阵尖叫时，园内没有一人将视线停留或转移，他们仍旧慢悠悠地行走着，交谈着。
　　乔伊斯抬起碧绿的眼，抬手握住了落下的骰子，瞳孔映照出一朵猛然炸开的血花，夹杂着些许并不美好的白色点缀。
　　“啊啊啊啊啊啊！”
　　“Wow~~~”
　　四周尖叫迭起，他却像是一个孩子般发出夸张的惊叹，看着那无比清瘦的守门人将枪//口抵在自己口中，而后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自杀？
　　乔伊斯可不这样认为。
　　这个npc，居然被游戏玩家给控制了，并且亲手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小纸条的确说过，游戏玩家不能违抗上级命令。
　　但那玩家的确没有违抗上级的任何命令，在面对这个npc时，他甚至一直都是温和的，谦逊的。
　　乔伊斯的笑意越发夸张，与他扑克中的小鬼牌无比神似。
　　曾经嚣张的人，现在也不过是一滩难以入目的碎肉。而貌似弱小，备受规则限制的人，则成为了无情又狠心的刽子手。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似乎叫做无笙。
　　记起了目标的名字，乔伊斯又抬头看向伊甸园上空，那包裹住整个天空的淡蓝色金属光泽保护罩。
　　整个伊甸园，就像是半颗倒扣的鸡蛋壳，没人愿意一辈子呆在里面，。
　　除非它实在够大，大到无边无际，让人只要不刻意观察便可以忽视的不堪。
　　如果是这样，那就会有更多的人逐渐聚集，将它创造成为城市，成为乐园。
　　简直快乐极了。
　　乔伊斯脸上的夸张笑容不变，他同样选择了进入伊甸园，利用游戏最开始发放的一小份旧人类文明资料。
　　[花财：我出生点在伊甸园内，乔伊斯，你在园外？]
　　[乔伊斯：姐你真聪明。]
　　[花财：看见队长了吗？]
　　[乔伊斯：主人也来了？？！]
　　花财：......
　　忽然不想和这个疯子继续对话。
　　于是花财单方面地关闭了游戏界面，而没得到回复的乔伊斯一人在伊甸园门前，却是兴奋得快要蹦起来。
　　没有关系，主人不能成为大鬼牌没有关系，还有那个和主人长得一模一样的无笙，虽然稍有误差，但也可以勉为其难地当成替代。
　　等等，似乎少了一人？
　　有关主人的消息，乔伊斯不敢询问，但是还有一个.......
　　[乔伊斯：时阳？你人在哪？]
　　时阳也是被主人捡回来的，当初那人被捡回来的时候，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浑身都是泥土，睁着一双在瘦脱了像的脸上显得格外吓人的眼睛。
　　但最令人感到奇怪的，却是时阳与人类迥异的生活习惯，他直到现在，说话都也有些颠三倒四的。
　　乔伊斯很快便收到了时阳回复的消息，照样是难以形容的遣词造句。
　　[时阳：里面。没有。]
　　这是在说他人在伊甸园内，只是没有看见任何队内人员。
　　疯子看见了时阳的消息，却恶趣味地没有回复，只在踏入伊甸园的一瞬间，张开双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厮杀的气息。
　　还有猎物的香味。
　　来往的行人对他的动作见怪不怪，毕竟伊甸园里包容一切。
　　崭新的环境，乔伊斯抬眼便看见了三座无比瞩目、高耸入云的白塔。它们被修建得很是精巧美丽，寥寥白雾缭绕在塔身，越发显得白塔神圣而威严。
　　天空忽然飞来成群的白鸽，在地面上遮盖出了一片庞大的影子，又迅速地飞掠而过。
　　“神在看着我们。”
　　“是啊，被注视的感觉......”
　　众人双手合十，不论他们是否真心，都在此刻伪装出了最为虔诚的模样。
　　而乔伊斯则以单手遮住阳光，眯着眼看向鸽群。
　　半响后，他忽然轻佻地吹着口哨，而后手中灵巧地抛出两块骰子，一红一白在阳光下煞是惹眼。
　　鸽群逐渐朝着其中一座象牙塔飞去，在一片雪白的飞羽中，却有一块闪着细微红光的小型炸弹。
　　乔伊斯仍旧顶着猛烈的阳光眯眼紧盯着，虽然没有发声，却可以从其口型看出，他正在无比兴奋地倒数。
　　“十....九......”
　　......
　　“三.......二.......一.......”
　　“wuhu~~果然是假的，没劲。”
　　乔伊斯撇了撇嘴，天上掉下来的只有烧焦的机械碎片，与不知道究竟和什么东西相连的精密齿轮。
　　这是“神”的眼睛，俯视并且观察着伊甸园中的一切。
　　爆炸声消失得很快，却让伊甸园里的所有玩家同时抬起了头。
　　时影蹲在两处高楼的交界处，指尖还在朝下滴落血迹，他却抬起头，盯着天空上经久不散的黑色烟雾。
　　伊甸园里没有风，它们便像凝固一样停留在这座城市上空，徐徐地减弱着颜色。
　　他也收到了游戏的消息，随后并不熟练地打开个人页面。只见队内聊天框内干干净净，还没有任何人发出消息。
　　不常使用人类机械的时影感到有些不解。
　　这个玩意？该怎么发才对？
　　人类在网上聊天似乎与在现实世界聊天是不一样的......
　　并且为什么到了现在都没有人说话？
　　时影并不知道；另外两人的惨状，无笙在入口处被守门人npc刁难，而顾凉则在骂骂咧咧的淌过一条黑色溪流。
　　顾凉从未见过这样离奇的自然环境，一切都像是在被揉碎重组。
　　猫头模样的狒狒，长出四肢的蟒蛇，身体撕裂成一半的矮脚马，血淋淋的看向他，而后又一一种格外扭曲却又极快的速度朝他冲来。
　　顾凉被吓得寒毛直立，他向来不喜欢这些恶心东西，头一次嘴上没有叨叨，只是铆足了劲的朝前奔跑。
　　他看见不远处，在平原的尽头，伫立着一座宏伟的建筑。
　　这是一种直觉，顾凉没有任何理由地相信，无笙就在那里面，而那座建筑就是游戏任务面板中的伊甸园。
　　【玩家顾凉初始任务：前往伊甸园。】
　　于是他眼中猛然闪出精光，奔跑的动作越发迅速，宛如一只荒原中健美优雅的花豹。
　　在他终于在天色擦黑前到达伊甸园，利用游戏最开始统一发放的资料入城的同时，接到了无笙的队内消息。
　　[无笙：人呢？我在最北边的象牙塔底下。]
　　等候许久的时影猛然精神了起来，他望向那座白塔，眼神亮晶晶的，似乎连同呆毛也愉快地摇曳起来。
　　[时影：OvO!我来找你啦！]
　　无笙接到消息只觉得有些好笑，这朵蘑菇怎么这么快就学会了人类聊天的精髓。
　　[顾凉：感情你们挺轻松？啊？！]
　　这怨气大的，无笙与时影隔着屏幕都感受到了，只不过一个笑出了声，另一个却没放在心上。
　　[无笙：好了。三十分钟后，北部象牙塔底见，有问题吗？]
　　[时影：收到。]
　　[顾凉：明白。]
　　时影关掉了游戏界面，迅速开始行动。
　　但他没有发现，在另一处更高的楼顶上，有一人正插着兜，沉默地看着他。
　　月光照亮了那人的脸，露出了他与时影别无二致的面容。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9章 伊甸园：3
　　只是时阳的神情要比时影生动一些, 也少了那股子呆愣和困倦。一头柔顺的金发格外吸引目光，与略微下垂的双眼，整个人透露出一种格外温和柔顺的气质。
　　一如冬日里惨白的太阳, 与略带温度的光芒。
　　[时阳：我看见。他们。北方。塔。]
　　[花财：谁？其他玩家？]
　　[时阳：和我一样。]
　　[花财：都是蘑菇？你什么时候有族人的？]
　　[乔伊斯：无笙那队？那要不, 我们先去找他们玩玩？]
　　[花财：......]
　　可他们面临着一个共同问题，游戏只公布出这个副本存在九名内测玩家, 却没有公布一共有多少支队伍, 也没有公布每队队伍人数。
　　这完全是按照公测赛模式进行的。
　　游戏居然提前在内测游戏中使用公测赛流程.......
　　花财：呵呵, 这傻//逼游戏终于疯了？
　　她出生点在伊甸园内，所以并不知道无笙一队也进了游戏。
　　她只知道, 他们那随时可能发疯的队长, 下达了一个格外无厘头的命令。
　　[......：抢先完成任务，争夺存档点，杀掉这里的所有内测玩家，除了无笙。]
　　[花财：是, 队长。]
　　[时阳：是。]
　　[乔伊斯：是, 我亲爱的主人~~]
　　花财：......
　　其实，原本乔伊斯是称呼队长为父亲的，但协苍实在受不了他这样变//态，于是就每天拿着那两条“宠物蛇”威胁乔伊斯改口。
　　毕竟那疯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爬蛇之类的物种发怵。
　　她不由想, 幸好这次协苍没有跟来，不然，怕是会气得直接用那小洋伞揍人吧？
　　花财的脸上带了些笑容，却在想起他们的队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抬手虚拢着自己的心口, 那里有一颗还在沉睡的花种。
　　这颗种子救了他们的命, 也从此禁锢了他们的一生。
　　该怎样，才能去偿还呢？
　　队长，也许并不在意他们。
　　只是棋子总该有自己的觉悟。
　　花财摇了摇头，开始一边等待队友，一边点击接收游戏发送的伊甸园平民条约。
　　-
　　“摆渡车？”
　　顾凉身上的水渍已经干透了，开始隐隐散发出不太友善的气味，令时影格外嫌弃地朝后退了一步，将整个人都藏在了无笙身后，甚至不忘伸手压下自己翘起的呆毛。
　　顾凉则是满脸黑线。这副模样是他想要的吗？！分明是这个垃圾游戏抽抽了！
　　“摆渡车......”无笙盯着伊甸园平民条例，其上密密麻麻的制约令人看得格外头疼。
　　[伊甸园平民条约：
　　其一：所有平民需要倚靠旧人类资料换取停留伊甸园的机会。
　　其二：若平民发生感染、寄生等情况一律驱逐，并且开启全方面消毒。
　　其三：若平民与贵族发生争执，事后平民需要及时上报高层以领取责罚，若有瞒报，则按照相关条例进行驱逐。
　　其四：摆渡车会将所有停留时间低于阈值的平民，送去污染程度较低的城市。
　　特别注明：
　　1：摆渡车每日发车六趟次。
　　2：每日凌晨整点，东方象牙塔将统一派发第一轮摆渡车，平均间隔太阳时四小时整。
　　3：摆渡车将停留原地十分钟。
　　4：摆渡车将停留目的地五小时。
　　温馨提示：请各位时刻校对时间。]
　　无笙扫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十点整，距离上一轮摆渡车离去刚过去一个小时五十分钟。
　　摆渡车，说得好听，其实只是一个不断将濒死之人派出伊甸园的交通工具。
　　但看这个条约的说法，寻找旧人类文明资料这一点，似乎只对伊甸园中的平民生效。
　　而平民和贵族，在这里究竟是怎么区分的？
　　无笙若有所思的将条约递给时影，却忽然感到自己指尖，似乎被什么东西给轻轻蹭了蹭。
　　他抬手一看，发现那透明的孢子居然长大了些，此刻正抱着他的小拇指，来回蹭着撒娇。
　　“你这小东西。”无笙轻笑着，脑海中却忽然划过一个猜想。
　　自己在门外之所以会被守门人给拦下，难道是因为这个小孢子的原因？
　　它会被伊甸园当成畸形种吗？
　　又是什么，才会被称为畸形种？
　　无笙坏心眼的将孢子从指尖轻轻颠了下来，又不顾它的拒绝，将它扔到了某颗佛珠上，说道：“自己抱好了。”
　　时影闷闷的：“哦。”
　　孢子：嘤！
　　无笙：......
　　我是说你的孢子。
　　可看着时影这样委屈的脸，无笙竟难得划过一阵心虚。
　　这朵蘑菇知道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么？
　　无笙不清楚，但他也不打算告诉时影真相。因为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便是短暂拥有之后，再彻彻底底的失去。
　　自己的计划，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
　　他不愿意再次改变时影的记忆。
　　“无笙？你别瞎搞啊，我们现在可是队友，我要是死了一定拉上你。”
　　顾凉属实是被无笙给算计出阴影了，所以他每次看见无笙露出这种沉思的表情，都会感觉后背一阵阵地发凉。
　　偏偏无笙听闻这话，还偏头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顾凉。
　　于是某人瞬间便炸了毛，但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下一句，便忽然听见游戏再次传出播报。
　　【各位玩家请注意，第一个收集进度到达1/4的队伍，将会格外获得对内语音连线权。】
　　现在是晚上十点十分，距离下一轮摆渡车到达还有一小时五十分钟。
　　而无笙能够停留在伊甸园内的时间只剩下了十小时，顾凉来得晚，他还剩下十一小时。
　　只有时影......
　　无笙与顾凉看着他面板上的“贵族”二字，同时陷入了沉默。
　　半响后，顾凉说道：“难道.......不是人，就可以成为贵族？”
　　顾凉：那我也不要当人了！
　　时影闻言，猛然扑了过去，与顾凉扭打成一团。
　　二人都收着力气，保持着分寸。所以无笙偏头看去时，总觉得是两只长毛猫在打架，他甚至幻视出了飘飞的毛发。
　　没人注意无笙正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看戏，除了刚赶过来的谢微言。
　　那是极其轻微的两声敲击，无笙却像是被什么给吸引，抬头朝上望去。
　　在阴影与光线的交界处，谢微言从窗中探出半个身子，就着无笙抬起的弧度，低头轻啄了一口。
　　无笙好笑的看着这人，单指扫过了唇上的痕迹。
　　他一跃而下，无比自然的牵起了无笙的手，却又被人给巧妙的挣开。
　　谢微言一脸不可置信：嗯哼？老婆居然连手也不给牵了？！
　　这日子没法过辣！
　　无笙没有理会谢微言，距离摆渡车到来还有一些时间，他倒是对这座白塔格外感兴趣，所以才会一进入伊甸园便朝着白塔下跑。
　　在无笙开始围绕着塔底徘徊时，那边互殴的两只也终于放开了对方，开始默默地整理凌乱的衣衫。
　　打完架的两只猫开始梳理毛发......
　　而无笙则停住了脚步，他发现这座塔是完全封闭的。
　　伊甸园，象牙塔......这些都是与世隔绝的“梦幻境地”、逃避现实生活的“世外桃源”。
　　伊甸园当真存在吗？
　　想到这儿，他缓缓伸手抚摸上了这座象牙塔。其实它的塔身只有远看时才显得洁白无瑕，但只要一靠近，就能发现上面遍布着黄色瑕疵。
　　在一块又一块砖瓦的缝隙中，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流动。
　　“谢微言。”
　　他轻声叫道。
　　谢微言立马颠颠的跑了过去，全然丢弃了自己刚才默默定下的“让笙宝听话的一百种方法”，轻声应答着：“嗯？”
　　无笙：“你看这儿。”
　　他指向砖瓦交界处，那儿正巧有着一处残缺，暴露出了其中并不起眼的黑色内质。
　　在这样无比浓稠的纯黑中，似乎有着淡蓝色的光点不断飘过。
　　谢微言同样伸手触及，淡声道：“这里面，是无数个0和1。”
　　无笙：“我有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之前看着这三座白塔只觉得突兀，现在却又惊觉，这三座白塔，像极了上个世纪，那种老式电视机的天线。
　　偌大的伊甸园，从微末细节中透出的诡异。究竟谁才是这里的主人，它又想要得到些什么？
　　伊甸园里永恒安全，对吗？
　　无笙伸手捧过谢微言的脑袋，最后靠近人耳边，嘴唇微动。
　　没人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时间来到夜里十一点整，距离十二点摆渡车的到来还有一个小时。
　　“去得太早会不会被当成活靶子？”
　　顾凉难得的聪明了一瞬，他看向无笙，眉头紧皱。
　　摆渡车虽然发车频繁，可因为人类夜视能力的缺陷，上车的拥挤争吵只会发生在白天。
　　选择凌晨出发抢时间的，只会是游戏玩家。
　　实时语音沟通，这个条件太诱人了。
　　可相应地，这也代表着极高的危险。
　　凌晨出发，摆渡车在目的地停留五小时。
　　这也就意味着，本次行动将全程身处黑夜，并且正巧是天亮前最为昏暗的一段时间进行返程。
　　[伊甸园紧急通知，西南区域出现了小规模昆虫类畸形种污染，请园内民众尽量绕行。清道夫已经标记地点，五分钟后将会进行统一消杀。]
　　[再次重复，伊甸园紧急通知......]
　　无笙抬眼看向远方，那里的蓝色天幕已经隐隐透出了红色感叹号。
　　不过......
　　统一消杀，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不懂“0和1”这个梗没有关系，之后会解释哒，但一些了解计算机的小天使应该已经明白啦~~


第150章 伊甸园：4
　　但他很快便会明白游戏口中的清算是什么意思。
　　“你看, ”谢微言抵在无笙耳边，轻声开口，“就像是一台超级计算机, 巡逻于其间的安全系统, 毫不意外的抓住了滋生的病毒。”
　　爆炸悄无声息，无笙看向那轰然倒塌的一片建筑......
　　痛苦与哀嚎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 伴随着风声传递过来, 却又戛然而止。
　　“嗯？怎么不见了？”
　　时影看向那瞬间消失的数十栋高楼, 发出了不解的疑问。
　　“声音也没有了。”
　　顾凉插着腰，补上一句。
　　无笙扭头看向谢微言, 这人以口型回答：“数据被抹除了。”
　　在计算机的世界里, 只永恒存在1和0。
　　而这座庞大的、容纳了无数幸存人类的乐园，其实都是由数不清的0和1构成的。
　　无笙偏过头，抬手亲昵的蹭了蹭谢微言，叹息道：“先去摆渡车吧。”
　　路上应该不会太安稳, 毕竟几人现在联连一个玩家都没有看见。而这或许说明, 本次副本或许极少存在单人玩家，玩家一开始都在寻找自家队友抱团。
　　-
　　苍白之城。
　　好消息：一个内测副本的倍率翻了一百倍。
　　坏消息：这个是无笙的最后一个内测副本。
　　要问谁是无笙？
　　就现在屏幕上那变//态玩意，那个令无数赌徒又爱又恨的疯子。
　　而后，众赌徒拿着财宝与金币，面面相觑。
　　“你压哪边？”
　　“我不知道。”
　　......
　　画风逐渐变得清奇起来。
　　“等等等等......等一下, 这是那个，就是那个，那个！”
　　“超级大倒霉蛋？！！”
　　在这个游戏内，所有人的收藏栏都是随即生成的, 唯有一个人, 自始至终刷出来的收藏栏都是血糊刺啦的一片, 并且始终不信邪，却每战每败。
　　“柳任是吧？我看看.....这次也是他的最后一次内测副本！”
　　“你们就不好奇他的收藏栏吗？”
　　“这个可以赌！”
　　赌徒们又找到了新的乐趣，毕竟这人的霉运实在太过离奇，令人闻之称奇，见之色变。
　　-
　　副本中。
　　柳任看了眼自己的收藏栏，笑皮笑肉不笑地给游戏竖了个中指，随后无比熟练地打开了投诉系统。
　　他与其他玩家的收藏栏规则存在些许不同，其他内测玩家都得触碰到了收藏物品，才能被动解锁收藏栏。而在此之前，他们只能大致知晓收藏物品的数量，其余则全部以“？”代替。
　　只有自己，呵呵......
　　柳任哀怨地看着上面的指示，几欲抓狂。
　　【玩家柳任收藏栏提示——三位主神的右手。
　　其一：？？？
　　其二：？？？
　　其三：？？？】
　　柳任：又让我去砍人是吧？！！
　　要不是自己和某个混蛋达成了交易，要不是为了自己的小命，这个破收藏栏谁爱去收集谁去！我不伺候了！！！
　　不行......柳任又默默的收回了这些话。
　　会被某人杀掉的，会被切成一块一块的，会被丢去喂副本boss的......如果违约的话。
　　他收拾好自己的小行囊，由于这次是单人下副本，因此游戏的第一轮奖励对他没有半分吸引力，为了安全起见（苟住），还是等明早八点的摆渡车比较好。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等等，什么东西炸了？
　　等等等等，怎么又炸了？
　　柳任单手一挥，调出自己的道具，那是一尊格外俊美，身后有着数朵半开蔷薇神像。
　　他并不知道这尊神是谁，但只要祂能够发挥作用，那么自己就会一直祭拜祂，祂就是自己的亲爹。
　　“神明啊神明，这次副本内有几只队伍？”
　　无名神像身后缓缓盛开三朵蔷薇。
　　柳任眉头一皱，三支队伍？
　　这次的副本一共有九名玩家，除去自己还剩八人，三支队伍.....
　　3、3、2？
　　还是4、2、2？
　　可能柳任怎么都没想到，这次的队伍人数分配，居然是极其不合理的1、3、4。
　　柳任：还真有人敢加了队伍还单人进副本的？
　　谢微言忽然打了个喷嚏：？
　　于是这个传说中的超级无敌大倒霉蛋转身便准备离开，他身后的电子告示牌在迭起的爆炸中，画面出现了些许拨乱，到最后竟然进行了一次彻底更新。
　　柳任眉眼犀利的回头，扫过上边显示的新内容。
　　但他还记的之前的——
　　[请所有居住（暂住/常住）伊甸园内的居民注意，以下为例行安全生存条约：
　　top1：伊甸园内绝对安全，守门人会将98%的危险拒之门外。
　　top2：伊甸园内会偶尔爆发小规模感染。请不用担心，这很正常，清道夫会及时前去处理危险。
　　top3：请始终相信，伊甸园内的清道夫足够安全，他们为所有的人类提供保护。
　　top4：如发现伊甸园周边建筑出现些许规模紊乱，请及时联系象牙塔工作人员。
　　top5：如居民发现自己身体出现了感染症状（包括但不限于真菌感染，畸形动物/植物感染），请不要惊慌，尽可能地呆在原地。同时请及时联系摆渡车总部，他们知道该怎么去做。
　　如果你们尚且残留理智......
　　愿主神保佑.......]
　　而现在的内容显示明显变了许多。
　　[请所有活物注意：
　　谨记：当您发生感染，并且看见此段文字时，上述规则全部作废，请忘记它们。
　　top1：牢记，远离所有清道夫。
　　top2：牢记，远离所有象牙塔。
　　top3：牢记，此时的伊甸园已经不再安全，请用尽一切方法，尽快逃离。
　　top4：牢记，摆渡车总部仍然可以信任。
　　请安全玩耍......
　　神宽恕一切.......]
　　但令人不安的是，这些内容也没有停留几秒，便又刷新出了下一份电子告示。
　　[这个世界是颠倒的，太阳熄灭在海里，石头腾空而起，珊瑚扎进大地，我们的世界充斥着01，它们是一切物质最初的组合形态。]
　　[这不是我们的世界。]
　　柳任呆楞了几秒，随后开始格外认真地回想。
　　自己，似乎，大概，可能，没有被感染......吧？
　　又是一阵爆炸声响起，他眯着眼朝北方瞧去，不远处的雪白象牙塔下，似乎发生了些许骚动。
　　“嗯......难道这么早就打起来了？”
　　柳任摸着自己的下巴，稚气未脱的俊朗面容上，忽地随着笑容露出一颗虎牙。
　　那真是......太好了！最好再打的厉害一些。
　　-
　　而看向爆炸声传来的地方，顾凉正满脸幽怨地盯着无笙。
　　无笙却是后退一步，双手一摊，偷笑道：“这可不怪时影，你非得上去摸一下。”
　　时影冒出一个头来，他看了眼无笙，又看了眼顾凉，小声地冒出一句：“烧焦了......原来人也会被烧焦么。”
　　顾凉伸手将额前碎发全部抹了上去，他看向那个垃圾桶边格外可爱的娃娃，心中嗤笑一声。
　　刚才那炸弹和这个洋娃娃长得一摸一样，又在他凑近时瞬间爆炸开来。也得亏顾凉实力强劲（皮糙肉厚），否则高低得炸掉一百生命值。
　　但这个爆炸娃娃不致命，它就像是一个被人故意制造出来的恶作剧，而顾凉不幸成为了被捉弄的人，弄的一身狼狈。
　　所以他才如此幽怨。
　　“这个娃娃和我的标记很像，”顾凉难得正色，他看向无笙，无声的控诉着。
　　毕竟这人被自己印过标记，曾经亲眼见过那个哭泣娃娃的模样，想来现在也明白自己的意思。
　　谁能清楚十座末席的标记？谁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挑衅、明目张胆地示威？
　　不难猜到，不是吗？
　　无笙似想到了什么，沈禁曾经对他说过，那个名叫乔伊斯的疯子。
　　延时炸弹和变形炸弹，挑衅的人压根没有打算藏匿身份。
　　“乔伊斯，我出去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顾凉恨恨地开口，他本就看不惯这个疯子，要不是那人背后的势力过于强大，同时过于神秘，自己早就动手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所以没有发觉无笙走了上前来，将手搭在了自己肩膀。
　　而在相触的一瞬，顾凉顿时一动不敢动。
　　肩膀上全是灰，刚才该拍一拍的.......
　　“不用出去。”无笙近乎叹息般吐露言语。
　　顾凉回了神：“啊？”
　　“我是说，不用出去，”依然是轻飘飘，懒洋洋的语气，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在这个副本里就可以宰了他。”
　　这最后一句尾音仍旧勾人，谢微言不知道无笙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这种调调，又或者就是自己太过下//流。
　　不过，是自己老婆嘛，不寒碜！
　　他可骄傲。
　　“是啊，宰了他。”
　　谢微言低声附和，一副讨巧买乖、无笙指哪儿他打哪儿的柔顺模样。
　　可无笙闻言只是轻笑一声，对他的言语不置可否，随后缓缓扭头，朝着通往摆渡车的必经之路抬了抬下巴。
　　前方遍布着突兀的“玩具”，被吃掉一半的糖果，皱巴巴的玻璃纸，剪碎的衣裙与精致的娃娃。
　　“刚才只是个开胃菜呢，我亲爱的队友们。”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1章 伊甸园：5（已修）
　　尚未碰面的对手, 已经对他们展露出了恶意。
　　而这满街的炸弹，总不可能一点一点地趟过去吧？
　　“真是烦死了，”顾凉甩了甩手, 看他的表情神态, 明显是很熟悉这样的恶心套路。
　　“不过公测赛他更没有顾虑，经常就是逮着一块地方狂轰滥炸。”
　　“但是这样也很烦人啊喂！”
　　几人要么绕路, 要么硬扛。
　　可现在的时间来到了晚上十一点十分整, 距离摆渡车到来不过五十分钟。
　　如果他们绕路, 那有极大可能赶不上十二点的首班摆渡车，时间就会被拉开至少五个小时。
　　如果硬扛过去, 又平白浪费了生命值。
　　东方的那座象牙塔......与他们尚且有些距离。
　　“我们现在怎么办？”
　　顾凉彻底放弃了思考, 转头看向无笙。他全然相信队伍的指挥，哪怕他们的指挥位总是不走寻常路。
　　无笙貌似无辜的眨了眨眼，随后，他拿出了自己之前得到的副本道具——“永远无法平衡的天平”。
　　传说正义女神忒弥斯曾与海神波塞冬一同接受了天后赫拉的建议, 以女神手中的黄金天平称量人类的意识。
　　但无笙手中的天平相较于神话传说, 明显是存在差异的。
　　“永远无法平衡的天平”——
　　当黄金被沾染上了污浊，当神的爱有了偏颇，自此，它再也无法维持平衡。
　　无笙抬眸扫过谢微言，只一眼, 轻飘飘的，却格外地挠人。
　　当初在通关月亮那个副本时，他本打算结束后就去好好研究这个道具。
　　可没想到一出副本，就被某人给强行“掳走”, 做了个昏天黑地, 最后他只来得及匆匆扫过一眼。
　　所剩无几的意识瞬间下了结论：这个道具的限制很大, 并且很少能够派上用场。
　　如果要使用这个道具，无笙需要将自己的意识放在天平右端，同时将另一个人的名字放在天平左端，还需要满足两个条件。
　　其一：无笙的意识必须强于那人。
　　其二：二人必须处于同一副本。
　　如果一切顺利，天平便会根据胜者承受的伤害，减去另一人相同的生命值，并在最后会随机额外扣除一人的100点生命值。
　　正义女神的天平永远无法平衡。
　　它生来便代表着不公。
　　无笙回想起那片浩瀚灿烂的花海，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笑意。
　　“你。”
　　“嘘。”
　　无笙松开了手，那天平一开始在迅速的左右晃动着，最终却缓缓趋于平静。
　　它一如众人所料，右侧的托盘略微下坠，似乎在承受着更加沉重的东西。
　　“走，”无笙抬起眼，他嘴角的笑容并不友善，甚至可以说是格外恶劣。
　　睚眦必报，可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
　　于是，远在西方象牙塔附近的柳任，乍然听见了一阵连绵不绝的爆炸声，起先他还在猜测，这是否为两支队伍碰面打了起来，直到——
　　这特么哪儿是掐架，是在放鞭炮吧？
　　而已经看见摆渡车轨道的乔伊斯，却毫无预兆的摔倒在地。
　　时阳：？
　　花财：......
　　随后。
　　【玩家乔伊斯，生命值-10。】
　　......
　　【玩家乔伊斯，生命值-10。】
　　......
　　【......生命值-10。】
　　乔伊斯看着自己被扣除的生命值不断从眼前飘过，脸上的浮夸表情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渐渐的，他手中的骰子也停止了旋转。
　　谁疯了？
　　我的炸弹被拆完了？
　　但为什么扣的是我的血？
　　游戏又出bug了？
　　不过这组的生存环境明显格外恶劣，时阳与花财丝毫不在意乔伊斯逐渐放缓的脚步，也从不会因为乔伊斯的跌倒而回头。
　　分明没有危险，却在不断地被扣除生命值......
　　外表鲜亮夺人的乔伊斯此刻格外委屈，他猜想，无笙那队可能是有着什么强行捆绑扣血的道具。
　　好嘛......依然无人关心的乔伊斯撇了撇嘴，若无其事的拍掉膝盖处的白灰。
　　毕竟那队还有一个十座第二顺位，一个末席，总归也是能够拿出点东西的。
　　但是父亲不爱自己，那个和父亲长得很相似的人，也想要杀了自己。
　　那自己只能为了自保，勉为其难地抢先下手。
　　乔伊斯真可怜，乔伊斯没人疼......
　　这个疯子哼着歌，脚步轻快地赶往东方象牙塔下，毕竟他的两个队友已经走出很远了。
　　“喂——”
　　仍旧没人理他。
　　除去柳任，其余两队都在朝着同一个目的地迅速靠拢。
　　等到终于走出了那满是爆炸陷阱的小巷，眼前陡然出现更加宽广明亮的大街时，顾凉麻木的眼神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顾凉：可暴力，可吓人，无笙终于彻底不做人了！
　　可能到了许久之后，顾凉都不会忘记那铺天盖地的锋利丝线，如同狂风过境般卷起所有□□，丝毫不管它们一触即发的特性。
　　要不是那条可恶的鱼（谢微言）拦着.......
　　而等最后自己拉住无笙，想要询问他还剩下多少生命值时，那人却像是似有所感的回头，笑的露出了一口白牙，回答说：“没事，这些东西只是麻烦，威力其实不大。”
　　“呵呵呵呵，但也没有让那家伙好受。”
　　时影扫了眼无笙，又偷偷看了眼自己的孢子。
　　呼，都还活着。
　　在走了许久之后，位处东方的象牙塔逐渐清晰，几人注意到了脚下无比庞大却精密的精铁轨道。
　　“有人。”时影率先开口。
　　顾凉环抱着手臂，遇上另一支队伍这件迟早会发生的事情，这连他也有所预料。
　　现在是夜里11：40，距离摆渡车发车还有20分钟，距离它开走不过30分钟。
　　不远处的另外一队明显也是发现了四人，两边的人相互对视着，最开始谁也没有动作。
　　直到乔伊斯率先在高台喊道：“不好意思啊，本次摆渡车已经被我们小队包了，你们多等一会儿呗。”
　　无笙一挑眉，仰着头看向那明媚灼热的少年。
　　他乖戾张狂得像是纽约街头独行猞猁，高高蹲在五颜六色的涂鸦墙头，而墙下的阴影中却藏匿着无数炸弹。
　　“是么，”在长久的凝视后，无笙开口，“那就麻烦你们让一让位置了。”
　　“我赶时间。”
　　他一本正经，神色淡淡，连语调都没有太多的起伏，却令人无端感到头皮发麻。
　　无笙并不是在恐吓，他只是在极其平静的称述想法。
　　“等等，”眼瞧着有开打的迹象，花财连忙出声阻止，作为一个控制辅助，她更加喜欢兵不血刃。
　　“等什么等，”无笙难得露出这样富有攻击性的姿态，他看向乔伊斯，分明是仰视的角度，却丝毫不显下风，听他说道——
　　“打。”
　　时影与时阳瞬间对上，双方在对视时都怔愣了一瞬，随后一招一息没有丝毫手软。
　　同样寡言的性子，同样狠辣的招数，同样无法共情的心。
　　乔伊斯则是蹲在栏杆上，看着走上前来的顾凉，半垂着的眼中充斥着不明情绪。
　　“嗯，我知道你，顾凉，父亲和我讲过你的故事。”
　　顾凉突然抬头，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心情，他在等待着这人的下文。
　　乔伊斯：“父亲说，破碎的家庭是一地的碎玻璃，而小阿凉是不会穿鞋的小笨蛋。”
　　顾凉听后只觉得一阵恶寒，“说完了？”
　　乔伊斯略微有些惊诧：“呀，是你变了？还是父亲骗了我？”
　　他猛然抬手将骰子扔得极高，站起身来一边活动筋骨一边说道：“不过没有关系，我终于可以揍十座了，虽然只是个末席。”
　　顾凉同样冷笑一声，“你在做梦。”
　　硝烟中，不断有着爆炸声响起，顾凉格外敏锐地躲避着所有伤害集群点。
　　这是内测的最后一个副本，所以游戏对十座的压制也减少了许多。
　　两方人一时半会都分不出胜负。
　　花财眉头一皱，单手翻转，掌心朝上隐隐散发出光亮，却被锋利的丝线瞬间缠绕而上，即使她反应极快地收了手，却依然被划出了好几道口子。
　　“这位美丽的小姐，你的对手是我。”
　　无笙眉眼弯弯，无数丝线在他身后蓄势待发，又在地上透出细密、张牙舞爪的影子。
　　在动手前，花财迅速的扫过了战场，时阳对上了第二坐席，乔伊斯和那个顾凉，但还有一个没有动作的？
　　即使发觉了花财的视线，谢微言也只是懒洋洋的抬起眼皮扫过一眼，便又半倚在栏杆上，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谢微言：藏得挺深，现在还不肯出来......
　　无笙也顺着花财的视线望去，忽然笑道：“怎么？对了，介绍一下，这我老公。”
　　花财：？？？
　　什么？！
　　谢微言：？？？！！！
　　我有名分了？
　　苍白之城中的众赌徒：？？？
　　这人什么时候背着大家.....那啥了？
　　无笙笑得越发惑人，面不改色的满嘴跑火车。
　　“哦，对了，还得声明一点，是我见色起意，强行把他捆在我身边的。”
　　他在心中重新复述着。
　　—我见色起意。
　　—我罪无可恕。
　　—我死性不改。
　　—我生性卑劣。
　　—我要从现在开始，断掉他所有逃跑的可能性。
　　无笙看向谢微言。
　　你听见了吗？
　　在那视线投过来时，谢微言只觉得呼吸一滞，随即手掌轻抚上胸口，激动得轻微颤抖着。
　　数年带来的沉稳风度似乎在一瞬间消失殆尽，他抬眸傻愣愣地看向无笙，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青涩而无措。
　　他却依然这样勇敢，我想......我很想去爱他。
　　谢微言眼中泛起温柔的笑意，在这种与无笙格外相似的神情中，却似乎掺杂着一丝说不上来的哀伤。
　　因为震惊而寂静的场面，在半响后又被毫无预兆的打破。
　　“无笙，你在开什么玩笑？！”
　　花财从没在这个游戏里听见过这样的消息，也从没有看见过这样纯粹的感情。
　　她唯一存在的幼时记忆，便是自己的太爷爷，为了所谓的爱情，落了个横尸街头的下场。
　　在她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时候，便接过了传承许久的旅店。
　　当然，现在它只剩下了个名字，最初那间属于她太爷爷的旅店，恐怕早就成为了梦魇的乐园。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这间小小的旅店中，花财见过了太多太多的谎言。
　　半夜丢弃自己重伤的同伴，偷走爱人金币的窃贼，为了完成佣兵任务而红着眼相互屠杀的亲人......
　　这些种种，都被她收入眼底。
　　有些时候她也会抱怨，自己过于优异的记忆力，实在带来了太多痛苦。
　　所以，一个故事的结局会是什么模样？
　　据说，连爱神也并不相信爱情，连神也不愿意去追寻结果。
　　可无笙却毫不在意花财的震惊，他只是安静的蓄着笑意，淡淡开口，“打么？”
　　虽是询问，却没有给予其任何回答的机会，他轻垂在身侧的指尖微抬，便有无数丝线以极快速度角度刁钻的袭去。
　　在丝丝破空声传出时，饶是那边的顾凉也仍不住瞄去一眼，见状他眼皮一跳，内心嘀咕道：谁又惹着这个变//态了？
　　而就是这么一分神，乔伊斯便在无数硝烟的掩盖下飞速逼近，掌中蝴蝶//刀寒芒乍现。
　　“卧槽！”
　　“你耍赖？！”
　　乔伊斯与时阳的身后忽然展开了一幅精妙绝伦的建筑绘图，如同世界上最著名建筑师的传世绝作，此刻终于得以显现。
　　而在这东西出来之后，时影与顾凉动作同时一顿，对视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花财的个人技能——梦想旅店。
　　处于旅店范围内的队友，将会获得一部分伤害减免，而对于身处范围内的对手，梦想旅店将会为他们带来最为美好的梦境。
　　只要旅店不倒塌，那么在它生成的巨大领域中，这个范围buff就会一直存在，并且持续生效。
　　时影二人的动作越发慢了，眼看着时阳四指并排即将朝着时影心口冲去，无笙猛然一抬手，锋利的丝线瞬间涌去抵挡进攻，与此同时，他也顺利将这朵小蘑菇给抱了回来。
　　但顾凉那边明显就要粗狂许多，他被谢微言格外粗暴的给拎着后衣领拽了回来，现在正捂着喉间拼命的咳嗽。
　　靠.....早知道就不把扣子扣得那么规矩了。
　　趁着无笙二人捞人的时候，花财已经躲去了最后，半透明的悬浮砖块一层又一层地环绕着她周围。
　　而乔伊斯与时阳也在发现时影二人被拖出战场后，迅速返回了队伍辅助身边。
　　看似无解的绝对防御。
　　出来后，时影仍有些呆愣，他在刚才的一瞬看见了.....无笙？
　　自己睡在一片金色的花丛中，被一只温暖的手揉着后脖颈轻轻叫醒.......
　　不对......不对的，在自己还没成熟的时候，不应该认识无笙才对。
　　一直陪着自己的分明是首席大人......
　　时影粗暴地抹去眼前的水花，鼓着脸推开了无笙。
　　可过了半秒，他又红着眼睛死死抓着无笙的衣角。
　　太难受了，这种感觉，像是根茎被野兽生生地啃食，从此再也不能吸收水分与养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逐渐枯萎。
　　时影忍了许久的眼泪，最终在无笙习惯性的揉捏他后脖颈时，彻底决堤。
　　要不是前头还站着时阳和乔伊斯，两支队伍的争夺还没有结束，估计时影能直接“哇”的一声哭出来。
　　无笙轻叹，收回了手。
　　他看向那身处领域中的时阳与乔伊斯，很明显，花财并不想在副本一开始便拼上全力，底牌尽出。所以她将梦想旅店的中心设置在了摆渡车车站，以此划出了一个半径百米的巨大圆形领域。
　　现在是夜里11：50，距离摆渡车发车只剩下了十分钟。
　　乔伊斯坐在车站栏杆上冲着几人挥手，而时阳则格外体贴地给他递了个苹果，以此治疗顾凉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口。
　　“你们还不知道吧？”
　　这个疯子高声喊着，如同胜利者的最后宣讲。
　　“父亲不让我说.....啊！”
　　他被花财一脚从栏杆上踹了下来，捂着屁股龇牙裂嘴地补上了后半句，“好吧，虽然主人不让我说，但我就是喜欢和他对着干。”
　　“你这朵蘑菇，”乔伊斯看向时影，表情怪异，“还记得那个被你吸干了养分的哥哥吗？在你们还是两个微小的孢子时。”
　　时影抬起头，他看向时阳与他格外相似的眉眼，语气极冷：“这是自然的选择，弱者不会被允许诞生。”
　　“他为什么会存在？”
　　“那当然是我父.......主人把他挖出来的呀，当时只有小小一只，半透明的、临近枯萎的小蘑菇。”
　　“这是他的原话，我发誓。”
　　乔伊斯嬉皮笑脸地举起右手，却没料想到屁股蛋上又挨了一脚。
　　花财语气嘲讽，“你的脑子里不是酒精就是四色扑克，要是被队长知道了，你高低得挨上一顿。”
　　“别忘了。”
　　他也进了这个副本，我们不能输，并且得完成他的所有指令。
　　在杀了除去无笙的所有人之前，收集四份旧人类资料，过关副本。
　　在花财的暗示下，乔伊斯陡然闭上了嘴，动作夸张的在自己嘴上划过，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而现在是夜里11：55，距离摆渡车发车只剩下了五分钟，周围陆续有人靠了过来，想来是伊甸园中停留时间告急的平民。
　　他们已经听见了摆渡车发动机的低沉轰鸣声，如同一座钢铁巨兽的叹息。
　　“花财不出来，我们没有办法破坏旅店，在她的范围加持下，我们对上那两人的胜率会低上不少。”
　　顾凉望向无笙，眼中是明晃晃的担忧。
　　即使他拼尽全力，也不能保证在十五分钟内解决战斗。
　　到时候，万一让尚未出现的两位玩家给捡了漏。
　　“怎么办？”无笙低笑道：“不急，我们等它出来。”
　　毕竟还有这么多人等着，一辆摆渡车就这么大，总得清理些人下去。
　　时影仍旧抓着无笙的衣摆不松手，他紧盯着时阳——
　　不，在他死去的时候，压根不是一朵蘑菇。这个在诞生之前便输给了自己的孢子，不应该继续存在才对，自己会亲手杀了他。
　　这是时影作为掠食者的天性，尽管从外表瞧去，他只是朵人畜无害的小蘑菇。
　　无笙忽地偏头看了眼时影，手指微动。
　　随着记忆的恢复，他的一部分习惯似乎也跟着回来了，可要是再揉上去，时影真的会哭给自己看。
　　“有些麻烦.......”
　　谢微言闻声凑上前来，却被无笙敷衍的贴了贴唇后，按着脑袋推了回去。
　　“笙宝~”那人可怜兮兮的语气随即传来，却丝毫没有打动眉眼低垂的美人。
　　时间来到晚上11：59，周围的伊甸园平民npc逐渐开始焦躁起来，他们往返踱步，手上动作不断。
　　“乔伊斯，保证人数。”
　　“是。”
　　一红一白两颗骰子再次被抛出，数颗炸弹在四周迅速生成。
　　无笙略微点头，几人动作迅速，瞬间远离了人群。
　　在爆炸声与警铃同时响起时，无笙弯腰下蹲，单手抚上大地。
　　“时影，弄出点动静，我要花财看过来，一眼就好。”
　　时影点头，双腿自脚踝开始化作菌丝渗透入大地，几息之后，他身前便迅速长出了一片颜色艳丽的蘑菇群。
　　身处重重保护中的花财发觉了异常，眉头紧皱的瞥来一眼。
　　却没想到，一双漆黑深沉的眸子已经等待了她许久。
　　无笙淡色的唇边勾出一抹笑意，而在他的瞳孔深处，数朵金色蔷薇陡然绽放。
　　作者有话要说：
　　无笙：我特么的不装了！
　　无笙和时影之间的故事会持续补充喔。
　　结局一定是he！（真诚的双眼）


第152章 伊甸园：6
　　连同这片贫瘠的大地, 也在他的轻抚之下，瞬间生长出了数朵蔷薇，层层叠叠, 堆积如海。
　　它们在眨眼间绽放, 也在转瞬间凋谢。
　　花财的眼神变得呆滞起来，她愣愣的看向无笙, 在那人明亮双眸的注视中, 自己耳边响起了一个无比亲和的声音。
　　“走出来吧, 没有人会伤害你。”
　　乔伊斯向来夸张的表情凝滞了一瞬，他伸手拉住花财, 却被她冷漠无神的双眼给看得嘴角一垮。
　　“不是,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从未见过如此强悍的精神控制，只在极长距离外轻飘飘的一眼.......
　　其人充满神性又无比淡漠的情感，偏偏又用温柔潋滟的神情做为伪装。
　　一旁的时阳略微偏头，又眨了眨眼, 没有说话。
　　此刻的花财在他眼中, 就像是吃了毒蘑菇后神志不清的小动物，而自己面对这种情况，向来都是直接杀掉。
　　所以？
　　要不试试......
　　不行......
　　队长说了，不能对同队的人下手，下毒也不行。
　　而造成这一切的无笙神情平静, 在他的控制之下，花财缓缓走出了安全区。
　　“时影，顾凉。”他淡淡道。
　　无需多言，二人便明白了无笙的意思。在出发的前一瞬, 顾凉却略带疑惑地回望一眼, 嘴唇紧抿。
　　总感觉这样的事情似曾相识。
　　那是一个长发及地, 面容模糊的白色身影，自己也曾义无反顾地冲上前去。
　　那时，满山的金色蔷薇争相怒放。
　　随着花财一脚踏出防御圈，时影与顾凉再次与那两人形兵器对上。爆炸声接连响起，范围不分敌我，连带着最后几位幸存npc也惨遭扼杀。
　　关于这辆摆渡车的归属，已经彻底成为了两支队伍间的战斗。
　　在此期间，无数丝线撬动着砖瓦，最终将梦想旅店给生生撕裂。
　　于是领域瞬间散去，乔伊斯难以置信地朝后回望，却被顾凉一刀砍在肩膀，鲜血瞬间浸湿了衣物。
　　顾凉的个人技能，足以将任何不起眼的物质转化为致命兵器。
　　只要他会，只要他想。
　　“刚才是谁说的，分神就会丢掉小命？”
　　顾凉跟着无笙别的没学会，记仇和报复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公众播报）玩家花财个人技能失效，范围buff失效，梦想旅店坍塌，正在自动恢复中......】
　　[（私人播报）玩家个人技能——梦想旅店，正在自动恢复中。
　　预计恢复时间：48小时，当前恢复进度：4%]
　　该死，无笙这人对自己做了什么？
　　回过神来的花财紧咬着牙抬头，一瞬间挤入眼中的，便是那支离破碎的旅店。
　　这是它为数不多的破碎时刻，片片砖瓦横飞，惨不忍睹。
　　“乔伊斯，拖住时间！但是记住，别把全部武力耗在玩家身上！”
　　话虽如此，但乔伊斯却丝毫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他的眼神越发癫狂，在愈发迅速的交手中，竟隐隐将顾凉压在了下风。
　　时间到了晚上十二点，概念上的一天伊始。
　　披着坚硬金属甲壳的摆渡车缓缓驶出，精密的轨道临时变道，以阻止它继续前进。
　　十分钟的等待时间，在此刻开始计算。
　　花财回望一眼，眉间紧皱，心中暗骂这个摆渡车的鬼机制。这个玩意要是人满即刻发车，就不会弄出这样的麻烦事......
　　她握着道具，目光谨慎。
　　她毫不怀疑，这人会眼也不眨的将自己抹杀。
　　“你在怕什么？”
　　声音忽然自身后传来，花财猛然回头，瞳孔因为震惊而略微收缩。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像是清楚花财所想，无笙一摊手，“你自己刚才走神，也得亏我心善纯良。”
　　“但是我有个问题，”他的眼神很认真，“你心口这颗花种是怎么回事？”
　　谁知花财一笑，眉目爽朗又明艳，自嘲道：“这是发条。”
　　“要是哪天我的队长发现我不听话了，他就会折断我的发条，砍断我的手臂，把我扔进锅炉里去。”
　　话音还未落下，她便手腕一翻，趁着这个距离，以极快的速度将手中匕首朝无笙面上刺去。
　　那玩意极轻极薄，其上甚至闪过了诡异的光芒。
　　却见无笙面不改色，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就连脚步也不见得挪动。
　　刀尖带来的微风吹动他略长的头发，露出其下光洁的额头，分明是极近的距离，却再也无法朝其前探去哪怕一分。
　　不止一人有过的想法，早就烂透了的招数。
　　只见坚韧锋利的丝线层层缠绕在匕首上，阻止了它的继续前进。
　　“不用谢。”
　　无笙忽然偏头，匕首尖自他眉间转移至了左眼正中。
　　而他又一侧身，大半手掌没入花财心口，从中剜出一颗鲜血淋漓的花种。
　　人偶被折断了发条……
　　花财长久地不见动作，嘴角欲笑却又似哭泣。
　　她是该庆幸自己得到了自由，还是该迷茫不知去向何处？
　　【玩家花财生命值下降中：2000→1000】
　　而在另一边，时阳与时影拉开了距离，两者都在剧烈的喘息，身上带着如出一辙的相似伤口——那被有毒菌丝灼烧出的可怖痕迹，狰狞地缠绕在皮肤上，又从焦黑中不断渗出血迹。
　　其中最为严重的，要属时影脖颈上的那道伤口，它几乎深入喉口。一呼一吸、甚至连同每次的吞咽，都带来了难挨的疼痛。
　　当然，时阳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一道巨大的伤口贯穿了他的右前胸，甚至可以看见其中的累累白骨。
　　与其他人不一样，他们二人都无比真切地想夺走对方性命。
　　毕竟在诞生之前，他们就已经进行过一次生死搏斗。
　　时影在身上擦着血迹，防止粘腻的液体令拳头偏离轨道。
　　他们都舍弃了武器，以最原始最暴力也是最血//腥的方式，开始了生命中的第二次角逐。
　　时阳眼神冷漠，“你，会输。”
　　时影闻言没有回答，只是再一次地准备冲上前去。
　　夜里00：07，摆渡车即将发车。
　　无笙一把拎回了某朵凶横的蘑菇，同时高声喊道：“顾凉！”
　　顾凉在从高处跃下的时候抬眼，他看见了黑暗中指路的丝线，嘴角扯出一抹极其嚣张的笑容，衬托在他那本就桀骜的神情上，更加显得意气风发。
　　他回望着身后双眼微红的乔伊斯，喊道：“傻*，让哥教你。”
　　“教你该怎么引起别人注意，开会迟到早退，不听会议内容，不完成工作，出口成脏，但是世界第一，哈哈哈哈。”
　　顾凉太知道要去怎么对付乔伊斯这种表演型人格疯子，不就是精神病么？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更疯。
　　不过现在自家队长下达了命令，而遵从命令是唯一要求。
　　不对，队长好像不是无笙。
　　啧，算了，不管了。
　　他在摆渡车关闭的最后一刻冲了进去，甚至来不及降速，如同一颗炮弹般装上钢铁内壁，巨大声响令车内几人同时沉默的顿住了动作，半响后才继续接上了先前的话题。
　　顾·帅不过三秒·凉揉了揉头顶，“我脑袋好像撞坏了。”
　　即使时影声带受损说不出话，却也仍旧用眼神表示着嫌弃：你这脑袋还需要撞坏？不需要返厂重修就谢天谢地了。
　　无笙揉着时影脑袋，同时不动声色的挡在两人身间，憋着笑意反问：“为什么这么觉得？”
　　顾凉眼中布满了天真的愚蠢，“刚才为什么，就花财和那个什么阳的，为什么不拦着我？不对，他们为什么也不拦着你们？”
　　无笙一脸高深莫测的回答：“因为我刚才和他们辅助聊了聊掏心窝子的话。”
　　谢微言听闻自家宝贝这样胡扯，差点笑出声来。
　　物理层面的掏心窝子是吧？
　　嗯，没有问题。
　　偏偏顾凉还格外信服的点头，“哦，这样啊。”
　　时影：这人没救了。
　　无笙觉得格外有趣，他略微调整着姿势，卸下了些许力气，将自己倚靠在谢微言身上。
　　不是谎言太过逼真，只是单纯地因为这些人对他格外信任。
　　这是件好事。
　　不过，似乎也不那么好。
　　摆渡车在轨道上飞速行驶着，伊甸园内五颜六色的光线尽数透过玻璃，倾洒在他白皙的脸上。
　　无笙半垂着眼睫，像是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花财最后为什么没有阻拦他们？
　　事情当然不只掏心窝子这么简单。
　　又加上双方谁也不想在这里底牌尽出，便促成了现在的局面。
　　顾凉正在一脸不耐的给时影擦药，时阳造成的伤口特殊，仅靠苹果无法完全治愈。
　　他一边痛心疾首的擦着，一边又在絮絮叨叨的嘀咕着，“阿弗洛狄特的血液，嚯呦呦，还不止，你这个蘑菇，从哪儿搞来这种治疗道具的？”
　　时影连同他的呆毛本体一齐蔫了下来，他并没有回答顾凉的提问。
　　似乎是首席哥哥送的？
　　但又有些不对。
　　不过顾凉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在不耐的表情深处，满是安静的专注。
　　摆渡车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无笙坐直了身子，他在这段时间内理清了思绪。
　　这个副本.......在最开始一定要进入伊甸园，游戏给出的文明资料就是一种暗示。
　　只有进入伊甸园，他们才能够利用摆渡车，迅速锁定旧人类文明资料所在范围。如果一开始贪图那0.1份资料，后续就只能在野外两眼一抹黑的自行寻找，危险系数高，办事效率低。
　　并且，如果在夜晚离开伊甸园，又没有摆渡车......
　　夜晚不属于人类。
　　就比如现在。
　　在减缓速度的摆渡车外窗上，某种生物投下了它格外诡异的影子。
　　而在远处，一座城市废墟逐渐显现。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3章 伊甸园：7
　　那座城市里, 会有多少怪物？
　　或许它们曾经是正常的，只是现在发生了可怕的变异，又或者是人类无法理解的进化。
　　为了适应同样可怖的自然环境。
　　[摆渡车上的所有乘客请注意, 第一目的地即将到达。
　　暂拟名：绿植吞没之城。
　　危险系数：二级（排序顺位一至五）
　　感染风险：三级（排序顺位一至十）
　　据勘察, 该地存有旧人类文明资料：1（全队增加），存在于城市中央电视塔中。
　　注意：1：请在规定时间内返回1号站台, 摆渡车将会停留原地五小时整。
　　2：停留时间将从站台警报响起时开始计算。
　　3：警报声具有一定驱散怪物的作用, 仅在响起时生效。
　　4：警报结束时, 怪物将会进行报复性聚集攻击，部分道具暂时失效。
　　5：摆渡车中留有一部分武器, 玩家可自行选择是否佩戴。
　　（它们虽然老旧, 但没准也能发挥用处？）
　　6：记得喝水。]
　　[愿神与您同在......]
　　语音播报不断重复，无笙支着脑袋，仔细听着外头不知名生物传来的嘶吼。
　　地平线上的破碎城市正随着距离拉近而逐渐清晰，被某种诡谲枝条缠绕着的中心电视塔无比扎眼。
　　“怕吗？”
　　谢微言轻抚着无笙的侧脸, 贴着人耳边询问, 声音压得极低。
　　无笙半敛着眼，嘴角笑意格外温和，他轻声应着。
　　“怕，当然怕，我怕得每晚做噩梦, 整夜睡不着觉。”
　　谢微言捏着无笙的指尖，他哪里不知道身边人答非所问。
　　而他又见无笙忽然抬眸望着自己，那双眸子亮晶晶的，分明闪着潋滟的光, 却又像两潭不起波澜的静水, 没有泛起半点涟漪。
　　许久之后, 谢微言才一天一天的想明白，在无笙这个明亮的眼神里，他始终在轻声诉说着。
　　他在诉说着自己好难受。
　　谢微言忽然不敢让无笙继续说下去，他曲起手指摩挲着无笙柔软的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他出神的这段时间，无笙先是瞥了一眼陷入浅眠的顾凉时影，而后毫无预兆的，张口将那手指含了进去。
　　曲起的手指带来的感觉格外奇异，指关节因为动作而紧绷，又被柔软湿润的东西给舔舐着，爱怜着。
　　“嘶，轻点儿咬......”
　　谢微言感受着突然传来的尖锐疼痛，低头便见无笙正用牙齿小心的厮磨着。也只在此时，他才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家宝贝一直以来压抑的愤怒。
　　但是不行。
　　风险太大，他不能够再失败了。
　　他要满山的蔷薇永不再枯萎。
　　到了那时，我的笙宝，你会原谅我吗？
　　时间不断流逝，摆渡车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抖动，窗外变幻的光影停滞，平静刺耳的电子合成声响起。
　　[重复，自警报声响起（持续5分钟）开始计时。]
　　[五小时倒计时即将开始（摆渡车返航没有等待时间，整点即发车）。警报响起后，会招来......只有声音覆盖处为安全区。]
　　[愿你们好运。]
　　[神宽恕一切。]
　　谢微言将手指抽了出来，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上边的晶莹水渍。
　　无笙则是略一擦嘴，神色平静，他甚至站起身来，低头看向自己摊开的手掌，观察着白皙皮肤下隐约可见的青色血管，像是丝毫没有沉浸在刚才那场暧昧的游戏里。
　　“目的地到了。”
　　他轻声开口，顾凉与时影瞬间睁开了眼，里面的睡意迅速散去。
　　1号站台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其上沾血的车牌与布满落叶的阶梯，都透露出一股荒凉与危险。
　　“危险系数好像不高。”顾凉给自己掌中绑着绷带，曲着腿靠坐在车厢，头也不抬地开口。
　　“嗯，游戏给出的两项指标都很低。但是别忘了，这个游戏总是希望玩家死亡。”无笙蹲在时影身前，接着微光仔细凝视着他颈处的伤口，轻声道：“好得差不多了，还疼吗？能说话了吗？”
　　时影点头，小声的：“疼，好疼。”
　　声音还有些嘶哑。
　　谢微言从后面冒出脑袋，眯着眼看向这朵绿茶蘑菇，脑中瞬间划过了几十种杀人越货的想法。
　　“哪儿疼？”无笙问的温柔。
　　谁知时影只是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他心疼那个道具，神明阿弗洛狄特的血液，用一点少一点，也就代表......与自己的联系更加薄弱。
　　他们之间还剩下了些什么？
　　都怪顾凉，怎么用了那么多.......坏东西......
　　时影默默的念叨着，可半响后，他又因为自己的无理取闹而感到更加难受。
　　“好了，”无笙笑眯眯的，“十座首席给你这个道具，可不是让你供着的。”
　　他哪里不知道这朵蘑菇的小心思，只是心虚.......
　　但要论起十座首席，自己倒是期待和他见面的一天。
　　他这样想着。
　　[请所有乘客做好准备，摆渡车即将停靠。]
　　听见这声时，剩下的两人都站起了身。
　　“五分钟的时间，我们得迅速离开站。看见那座电视塔了么？那是我们的下一个目标。”
　　无笙说道，伸手抚上了这辆沉重的摆渡车内壁。
　　不可否认，极致坚硬的钢铁，在某种时刻的确可以带来一种诡异的安全感。
　　摆渡车彻底停驻，外头传来了利爪摩擦地面的声音，一下又一下，似乎已经嗅到了新鲜猎物的气息，于是越发激动，连同吼叫也越发喑哑危险。
　　车门缓缓打开，带着腥臭的风瞬间从缝隙里涌进，他们不由得弓起身子来抵抗这股强劲的风力。
　　与此同时，警报声瞬间响起。
　　“走！我们只有五分钟！注意位置别跑散了！”
　　各种嘈杂的声音一同响起，无笙吼得格外大声，却都被风声一同吞下，他甚至不确定顾凉几人是否听见。
　　站台上还有不明生物留下的抓痕......
　　而无笙一看时间。
　　00:30.
　　整。
　　摆渡车用了半个小时将他们送到了目的地。
　　警报声太大，无笙看见顾凉在张嘴，却已经完全听不见声音。他半长的头发在风中胡乱飞舞，转头时无意瞥见了一块形状独特的巨大石块，正压在，或者说是沾黏在了一旁的某栋高楼上。
　　但这种略显怪异的场景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惊讶，只见无笙反手抓住谢微言，飞速的朝着电视塔方向跑去。
　　其中还有着一段距离，他们必须先找到能够躲避怪物集群攻击的地方。
　　而现在最重要的，便是远离车站。
　　在奔跑途中，他们发现这座城市的街道早已破碎不堪，龟裂的地表缝隙里长出了形迹可怖的植物，满是锈迹的车辆横七竖八地躺在街道正中，胡乱拉起的黄黑色警戒线格外引人注目。
　　如此种种，导致他们的逃离并不顺利，稍不注意便是一个踉跄。
　　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末世究竟降临了多少年，但几乎所有的人造机械动车都已经宣告报废，他们只能凭借双腿来一点点地拉开距离。
　　身后的警报声随着距离的拉开而逐渐减小，无笙也相应地减慢了脚步，最后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顾凉调整着气息，开口询问。
　　无笙：“警报响起时，只有它覆盖的地方是安全的。”
　　顾凉眉头一皱，“可是待会这里就不安全了。”
　　无笙闻言，又看了眼时间。
　　00：34：03
　　距离警报结束只剩下了不到一分钟。
　　在这极短的时间里，无笙的神色格外严肃，这种文字游戏和陷阱.......
　　“相信我，呆在这里。”
　　他们似乎来到了某个高端别墅区，无笙几人确定其中一栋没有生命迹象之后，才瞬间挤了进去。
　　在大门关上的一瞬间，警报声停止了。
　　【各位玩家请注意，副本存档点已经刷新。
　　该副本存档点数量：1/5.】
　　周围嘈杂的吼叫声忽地全部消失，一个身着雪白长袍的男孩出现在几人眼前。
　　他举着小木牌，一如往常。
　　只是这次没等他开口说话，无笙就看向了时影。
　　他的意思格外明确，也没有人反驳。
　　毕竟作为一支队伍的指挥核心，无笙有分配存档点的绝对权力，以此来将每一个人的每一条命发挥最大用处。
　　“你和时阳得拼个死活，多一个存档点，对战时你的顾虑也就少了很多。”
　　时影一怔，随后点头存档。
　　【玩家时影存档成功........】
　　【警告玩家无笙，请立即放手！禁止欺负存档点！！！】
　　无笙的表情略微有些惊讶，至少从表面上看去是这样的。
　　“哎呀。”
　　“我还以为你只是串数据，没有实体来着。”
　　他笑得温和，却让这个存档点感到格外紧张。男孩无意识地挪开视线，不敢与其对上眼神。
　　“没事，”无笙说，“我会找到你的本体，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再好好聊聊。”
　　存档点听见这句话，更是吓得鼓起一张脸、一双短胳膊短腿不断在扑腾。直到感觉无笙略微松手，他便瞬间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凝固的时间再次运动起来，警笛的刺耳声响仍有余韵，却又瞬间响起了更多难以形容的咆哮声。
　　不只是动物的，还有......
　　等等，不对！
　　原本站在窗内死角的无笙忽然回头，眼眸因为震惊而略微睁大。
　　那块高楼上的巨石，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起了曾经玩MC国外大佬的一个地图——“大地复苏”
　　里面就有三个站台，当时这个自制地图真的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震惊。
　　例如里面的卡欧矿山、追忆神木、双子火山，长城攻防。
　　哈哈哈，总之也是给我这个副本带来了很多灵感。O.O


第154章 伊甸园：8
　　现在只剩下了高楼惨不忍睹的内里, 似乎曾被什么东西给包裹腐蚀.......
　　可即使这个变化给无笙带来了极其不安的预感，但他现在并没有找寻真相的时间。
　　警笛声停了下来，随后, 外头的咆哮声越发骇人。
　　四人压低呼吸, 听着外头令人牙酸、不知道什么东西辗转而过的声音。
　　但那肯定不是正常生物能够发出的动静，至于它们究竟是什么......
　　几人并不知道, 也难以揣测。
　　外头的动静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而无笙始终低着头, 将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神情冷淡。
　　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游戏说的话也没有错。
　　在警笛响起的时候, 怪物的确不会靠近声音覆盖的地方，但它们会察觉出动静，从而逐渐包围过来，等待着警笛声消失。
　　若是玩家在这时冲出警笛覆盖区域, 就会投入怪物的怀抱。
　　因为它们早已等待多时。
　　而正如游戏所说, 在前五分钟的警笛覆盖范围内，玩家才是安全的，但在五分钟之后，玩家必须迅速离开，以此躲避闻声聚集而来的怪物。
　　这样算来, 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警笛声最为微弱、危险与安全的模糊交界处。
　　既可以利用前五分钟的绝对安全区，又可以在安全区消失之后迅速逃离。
　　窗外的一片寂静。
　　但几人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有第二波怪物赶过来, 直到这里再也塞不下。
　　“走吧。”无笙轻声开口, 在这个副本里, 他总是在频繁地查看着时间。
　　又是十分钟过去了，中央电视台与他们还有些距离。
　　在几人悄然离开这栋别墅时，无笙再次停顿回首，看向那座高楼的残缺处。
　　他皱着眉，那块石头的模样不断在眼前浮现。
　　似乎也……不太像块石头?
　　石块会留下这样可怕的痕迹吗？
　　一只手遮挡在无笙眼前，那恍若被腐蚀的可怕墙体被瞬间遮挡。
　　“宝贝儿，走了。”
　　谢微言同样眯着眼看向那处，语调却是毫无异常，甚至带着无笙熟悉的那股卖乖劲。
　　无笙扒下谢微言的手，脸色忽地一黑。
　　嘶，以前怎么没注意，这家伙的手比自己大这么多?
　　谢·看着自家宝贝气冲冲的离开·不知所措·但一定是自己做错了·微言。
　　他立马跟了上去。
　　又绕过一条街，无笙发现，他们几人距离中心电视塔的直线距离其实并不远，只是这座城市被植物侵蚀的太过厉害，许多道路都已经被彻底堵死，才导致他们没有办法继续前进。
　　那块石头.......
　　不知怎的，它总是在无笙脑海里不断回放，同时带来浓重的不安。
　　走在最前方的顾凉停住了脚步，他回头看向无笙，没有开口。
　　但谁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形状奇怪又扭曲的东西，它关节肿胀，如同一些植物枝干受伤后增生的结节，一圈又一圈，显得格外可怖。再仔细看去，又发现它全身青褐，像极了血液尽失的干尸。
　　而它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向几人所在。
　　【怪物名：枯枝共生者。
　　请注意躲避。】
　　无笙略一偏头，意思同样明确。
　　先走。
　　几人缩进其中一商铺，店内珠宝跌落一地，数年过去，光彩不再。
　　看样子在末世来临前，这里应该是格外繁华的城区。
　　可尽管四人无比小心，也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却依然没有甩掉这个怪物。
　　它也跟着进来了，悄无声息。
　　在街道上时他们还没有注意，现在进了老旧的商铺，斑驳的吊顶代替了阴霾的天，显得格外压迫窒息。
　　而在有了具体参照物后，这个怪物巨大的身形便更加直观地呈现在几人眼前。
　　它的身高要稍高于店铺吊顶，所以它只能诡异地折叠脖颈，畸形的脑袋几乎紧贴天花板。
　　“艹。”
　　顾凉低声骂道，他彻底看清了这个玩意。这哪儿还有什么人形？分明就是被无数腐烂的枝条仓促拼合.....
　　无笙眯起的眼里笑意不再，他轻声：“躲不掉了。”
　　“顾凉，我配合你能瞬杀吗？”
　　顾凉迅速估算了一瞬，点头，“可以，我有把握，前提是你得捆住它那爪子。”
　　无笙一笑，略微抬手，丝线便泛着危险光芒蓄势待发。
　　从前这玩意都是打自己的，现在一下成为了助力，还要打配合......顾凉舔舐着干裂的下唇，心道：老子竟然该死的兴奋。
　　这一队都是有些变//态在身上的。
　　无笙全神贯注，仔细的操控着丝线。
　　他们并不是害怕这种单独游荡的怪物，而是怕它发出什么声音引来其他东西。
　　时影略微偏头，他伸手覆盖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动作稚气又欲盖弥彰。
　　要是自己伤好全了，那么现在和无笙配合绞杀怪物的就是自己了吧？
　　这边的时影格外纠结，无笙却是单手握拳收紧了丝线，指节处因为用力而血色尽失。
　　而在无笙动手的一瞬，顾凉也是同时飞扑而去，手中握着不知由什么东西而转化的三棱//军//刺，在不慎明亮的夜里划出令人心悸的弧度。
　　没有丝毫鲜血迸溅，自下颚触及天灵盖的贯穿，令那怪物连张嘴嘶吼的机会都没有。
　　又是一个余光扫过，无笙眼角忽然瞥见一张泛着荧光的黑白笑脸，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它在窗外无声无息地飘荡着的，不知道凝视了多久。
　　无笙：晚秋。
　　但他却一脸冷漠地将窗帘迅速拉上，灰尘徐徐落下，如有实质，却也阻拦了那张诡异的笑脸。
　　谢微言：......
　　笑脸：......
　　顾凉扭回脑袋，询问开口：“怎么回事？”
　　无笙：“没事。”
　　......
　　他又补充：“有脏东西而已。”
　　顾凉：这叫没事？
　　他放下那硕大的怪物，其中诡异的触感令人头皮发麻，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随后收回手，疯狂地在自己身上蹭着。
　　真的很恶心啊喂！
　　而无笙想了想，最后淡淡的：“我觉得我们得跑了。”
　　顾凉陡然停止了动作，一旁的时影则像是看见了什么，嘴里嘀咕着：“蝴蝶。”
　　顾凉：“啊？死蘑菇你说啥？”
　　时影没理他，反而站起身来抓住无笙，说道：“蝴蝶，很多。”
　　无笙又把窗帘唰的一声拉开，只见外头那张“笑脸”，似乎正以一条看不见的线为对称轴，长出了另一张同样诡异的笑脸。
　　到了这时，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心中隐隐传来的不安。
　　外头那哪儿是什么笑脸，分明是某种蝴蝶翅膀上的花纹，而那荧光感，其实就是翅膀上的鳞粉！
　　之前那形状诡异的石头......
　　“是茧。”
　　无笙喃喃开口。
　　一切都清楚了。
　　蝴蝶破茧而出，挣扎中触动了它原本的位置，于是在无笙的眼中，那块石头凭空消失了。
　　可根据那栋大楼被腐蚀的程度，无笙十分怀疑，这种生物具有很强的毒性，或者说.....感染能力。
　　被感染的人会成为什么样子？
　　他看了眼那倒在前方的尸体，心想：大概会像它一样？
　　“这么多？”
　　顾凉看见天空中逐渐显现的突兀笑脸，脸色格外难看。
　　窗外的那只异种蝴蝶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瞬间穿刺，蓝青的血液飞溅在玻璃窗上，散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
　　无笙收回手，在丝线归拢时略微甩了甩指尖。
　　他说道：“它们还没注意到我们。”
　　毕竟除了集体迁徙，少见蝴蝶成群结队。
　　“但还有时间限制。”
　　无笙率先推开门，天色越发黑了，街道上不断有鳞粉掉落，星星点点，散发着微光。
　　时影：“有毒。”
　　他本身就是毒物，对这种东西也格外敏感。
　　只见这朵蘑菇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个顶好看的帽子递给无笙，又拿出一个格外幼稚的粉红色小帽扔给了顾凉。
　　顾凉：？
　　随后时影看向谢微言，眼中闪过疑问。
　　谁知那人说道：“不用管我。”
　　见他格外骚包地给自己扣上一顶帽子。
　　时影：.......
　　戴上帽子，戴上手套与口罩，将袖口与裤脚全部用丝线捆紧，在顾凉一声声“无笙你控制点力道啊，别一个用劲把我们全部分尸了”的嘀咕中，他们沿着街道快速前进着。
　　中心电视塔越发显得高大，当然，这些都是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在迅速缩短。
　　而在几人来到电视塔前的广场时，他们的视听同时受到了冲击。
　　【请各位玩家注意，副本存档点已经刷新。
　　该副本全部存档点数量：2/5】
　　.......
　　【玩家......存档成功。】
　　无笙发现，在这个副本中，存档点会隐藏存档玩家的信息，令其不再公开。
　　获得这个存档点的会是谁？
　　时阳？花财？乔伊斯？
　　还是其他暂时没有出现的玩家？
　　这个游戏的恶趣味真是令人不敢恭维，而在这个听觉上的冲击尚未消散时，电视塔上那格外惊骇的一幕，又十分蛮横地挤进了几人眼中。
　　蝴蝶，一种完全变//态发育的昆虫。
　　他们见过了茧，见过了成虫，还缺了一个什么？
　　——幼虫。
　　“苍了天了，”顾凉仰着头，声音略有些变调，“真恶心啊。”


第155章 伊甸园：9
　　高大却纤细的电视塔上, 被不知名的藤蔓尽数缠绕，而在那交织覆盖的绿植上，又挂满了黑青色的蠕虫。
　　“幼虫, 是会吃掉蘑菇的坏东西。”
　　时影仰着头, 眼中划过一丝厌恶，“这些东西很讨厌, 它们的视力很差, 但只要遇见个能吃的东西就会死死抓住, 直到啃得干干净净，才会想着去寻找下一个。”
　　“但是它们包围了整个电视塔欸, ”顾凉眯着眼睛仔细瞧去, 发现这栋建筑的一部分竟全是由玻璃构建。
　　“嗯？”他的脑子难得灵光了一回，“我们的目标，该不会在最上面吧？”
　　无笙看了眼时间，略微好笑的瞥去一眼, “回答正确。”
　　“但是没有奖励哦~”
　　顾凉表情一滞：果不其然, 自己就该了结这个家伙为世界除害。
　　但是又打不过啊!
　　“想什么呢？”无笙忽然的靠近时令顾凉心里咯噔一下，他缓缓转头，只见口罩遮住了那人大半张脸，唯独剩下一双眸子，却更加显得摄人心魄。
　　顾凉脊背发凉, 陪着笑开口：“没，没啥，真的！”
　　无笙闻言，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眉眼一挑, 倒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轻飘飘的：“走吧。”
　　顾凉面色一白，垂头丧气的跟上了队伍 。
　　他确实害怕所有四条腿以上以及没有腿的软体动物，听着外头不断传来的细微声响，渐渐地从队伍最前方落到了最后。
　　时影看他这模样，恍然大悟：“你这坏东西怕虫？”
　　顾凉又是一惊，随即格外嘴硬地开口：“我怕？哈，哈，哈，怕的是另外一个顾凉！”
　　实则内心：喂？！出来！快来顶一下！！
　　善人格顾凉：……
　　他沉默半响后，言语清晰：滚。
　　顾凉：？
　　所以说，我这是被我自己给……嫌弃了？
　　时影见他呆愣在原地，不由嗤笑一声，却又在无笙视线转过来时瞬间变得乖巧。
　　顾凉：……
　　这一队人只逮着我一个薅！
　　他刚才在内心咆哮结束，时影却格外“高贵冷艳”地瞥了他一眼，道：“你要是害怕，就躲在我的身后。”
　　顾凉：？
　　很好，别拦着我，我要离开这群……
　　“顾凉？”无笙略微拉长的声音从前传来，他便立即转身走去。
　　谁要离开？
　　只见眼前的大美人没有了算计人时的尖锐锋芒，反而露出一片亲和的……假象。
　　“真的害怕？”电梯早就因为时间而生锈损坏，在攀爬楼梯的细微动静中，无笙乘机偏头询问。
　　顾凉表情又是一僵，但他迅速调整好了状态，理直气壮地开口：“开玩笑？我会怕它们？”
　　无笙不置可否，最后点了点头，好似没有看出顾凉的逞强。
　　“喂？你是不是不相信啊？”
　　“无笙你说句话，别装死……”
　　顾凉压低了声音，他心中分外烦躁却又不敢大声言语，便只能围在无笙身边不住地询问，一定要得到个令自己满意的回答。
　　偏偏这时谢微言回过身，貌似无意地看向他，以口型表达着：再闹我宝贝儿，揍你哦~~
　　顾凉见状话音一哽，最后泄了气，满脸郁闷地跟在无笙身后，倒是全然忘记了外头那些恶心虫子。
　　无笙眼中闪过笑意，却又被谢微言悄悄摸摸的给牵上了手。
　　他轻轻揉捏着无笙的手腕，以此宣告着自己的存在与占有。
　　“会怪我吗？”
　　谢微言悄声询问。
　　无笙摇头，却没有开口。
　　对于被鞭笞太久的人来说，爱抚才是疼痛。
　　被人可怜，被人宽待，只会让顾凉更加无措，更加痛苦。
　　他不需要怜悯。
　　【请玩家无笙注意标点。】
　　时影和顾凉也同时停了下来，应该也是收到了游戏通报。
　　“这是……标点？”
　　时影点开游戏界面，往常的个人资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张格外简陋的平面地图。
　　“嗯，”无笙放大地图，说道：“能看出这座电视塔的影子，这四个绿色圆点是我们，那个金色圆点应该就是文明资料。”
　　“果然在电视塔最顶层。”
　　“那这些红色圆点是啥啊？”顾凉突然抛出一句。
　　无笙……
　　时影面无表情的白了他一眼，“你这脑子究竟是怎么混进十座的？”
　　顾凉差点被一口气噎死，却在即将爆发的时候被无笙及时按住。
　　只见地图上，众多红点蠢蠢欲动。
　　恐怕不一会儿就会发现他们这些入侵者。
　　顾凉这才猛然反应过来，他指着上边刺眼的红色，急得差点跳脚。
　　怎么没人告诉他，这些红点就是那些恶心的虫子啊？！！
　　无笙抬头估算着距离，几人距离电视塔最高处，只差最后一截了。
　　一看时间，02：40.
　　摆渡车行程30分钟，而原地停留5小时则意味着……此时距离回程还剩下不到3小时。
　　“走吧。”无笙说道。
　　几人依照地图指示躲避怪物，一路走的倒是格外顺畅，只有无笙像是若有所思。
　　这个游戏转性了？
　　然而在到达电视塔顶部时，他脸上的表情瞬间降了温。
　　无笙：呵，我就知道，游戏这个狗东西怎么可能突然良心发现。
　　谁也没有料到，在这座老旧的电视塔最顶层，居然存在一个完全融合，或者说是完全变异的怪物，正寸步不挪地守着那块老旧u盘。
　　“蝴蝶畸形种？”
　　无笙玩味的开口，却让谢微言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完了，这游戏最后估计会被笙宝给彻底砸碎吧？听听这冷淡的声音。
　　还弄隐藏boss？
　　实在是太过分!
　　“这个金色的圆点下边居然隐藏了一个红点，还只在我们靠近之后才显现。”
　　“就说游戏这种丧心病狂的存在，怎么可能给我们这么详细的地图。”时影一边嘀咕，一边朝前瞅。
　　那被蝴蝶完全寄生的人眼珠转了转，起先两只眼睛都在朝着不同的地方看去，最后却忽然恢复正常，针尖大小的瞳孔死死盯向无笙。
　　“神在欣赏一场屠杀。”
　　它说着，声音令人格外不适。
　　而后它伸出了只剩下皮包骨的手臂，过长的手掌如同螳螂折叠的前肢。
　　身后的翅膀则不知道沾染了什么黏液，湿淋淋的，只看着便觉得十分恶心。
　　无笙眯着眼看向这东西，忽然出声：“我不管谁在欣赏，今天这个资料你必须交出来。”
　　“时影，配合我困住它。”
　　“顾凉，你去抢u盘。”
　　“明白。”两人同时回答，被冷落一旁的谢微言眨了眨眼。
　　真的不用我吗？
　　我可厉害！
　　可无笙压根没有看他一眼，便与时影从两方侧位同时冲了上去。
　　锋利的丝线与带有剧毒的菌丝同时蔓延，无笙躲过那怪物挥来的粘稠液体，指尖丝线紧绷到了极致。
　　这怪物虽看着笨重，实则速度极快，尖利的长爪数次撕开束缚，冲着顾凉奔去。
　　顾凉听见了后面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挪动声响，他紧咬着牙，伸手试图触及那残破不堪的u盘。
　　而无笙一脚蹬在栏杆上，脊背在空中弯折出一个坚韧优美的弧度，他扑向那半死不活的怪物，将数股丝线缠绕着抵在它的脖颈处。
　　他单膝抵着怪物的后心，将其朝前推去，双手青筋暴起，死死地朝后勒着。
　　分明在做着这样暴//力的动作，可他的表情仍旧一片平静，淡漠得如同看见太阳升起一样平常。
　　空气中遍布着时影的有毒孢子，这些孢子与他给无笙的不同，它们没有生命，却带着致命的毒素。
　　看来对这怪物也有效果……
　　两种毒物相遇，无外乎是看谁的毒性更猛。
　　时影全神贯注的操控着孢子，他既不能让它们伤害无笙，却又要始终围绕着那个怪物，以剧毒减缓它的行动速度。
　　另一边，顾凉拼命探长手臂，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u盘。
　　[废土是一个平行世界。
　　它源自人们所设想的，即毁灭之后的明日。
　　在毁灭之前，这里曾是高科技低生活的近赛博社会。
　　科技高度发达，自然接近消亡。
　　这里充斥着谎言，光污染和垄断的商业。
　　直到某一天，陨石撞击，带动了全世界数座火山爆发。
　　它们几乎毁灭了当时所有的文明……
　　却带来了生命的复苏……
　　灾后一百年，人们又过上了相对平静的生活。
　　虽然人口锐减、分布无比稀疏。
　　但是新的文明已经开始孕育。
　　在这个时代，他们利用残存的科技，为自己开辟着新的家园。
　　尽管我们不知道这座城市的落幕是否为自然的报复……
　　但根据伊甸园的指示，它将灾难前的所有人类统称为了旧人类。
　　这是我所寻找到的所有……]
　　【恭喜玩家无笙，玩家顾凉，玩家时影，玩家……成功寻获一份旧人类文明资料。
　　当前收集进度：1/4】
　　【警告！发现感染源，请尽快返回伊甸园！】
　　游戏播报方才结束，那只怪物的头颅便落了地，翻滚到了谢微言脚边。
　　谢微言：......
　　只见他一脚将其踹了出去，随后悄摸地靠近无笙。
　　“别过来。”
　　无笙淡声开口。
　　谢微言：？
　　笙宝你信不信我哭给你看？！
　　可痛苦！可揪心！可难受！
　　而无笙则是摊开双手，示意他看向自己手套——上边沾满了深蓝色血液。
　　“我怕你被感染。”许是谢微言这幅模样实在太可怜，哪怕无笙知道他是装的，也难免有些不忍。
　　可没等谢微言再次展露演技，外头再次传来了不妙的动静。
　　点开游戏面板，地图上无数红点开始迅速包围合拢。
　　而其中单薄的四抹绿色，显得如此孤立无援。
　　顾凉踮脚朝下望去，瞬间瞪大了眼睛，脸色也白了好几度，他说道——
　　“我们真的，还不跑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6章 伊甸园：10
　　“你说得对。”无笙一本正经地回头, 对顾凉的提议十分赞同。
　　顾凉：……
　　所以咱是不是、现在、立刻、马上得动起来？
　　无笙则看了眼地图，发现这些红点还没来得及完全围拢几人，想来它们虽有意识, 移动速度却格外缓慢。
　　“有两个安全通道离我们最近, ”他语速极快，梳理着思绪：“但是左边那儿现在已经被堵死了, 所以我们得临时变道。”
　　“从右边突围, 走吧, 我亲爱的队友们。”
　　几人飞速地朝电视塔塔底奔去，在这边路过的每一层, 他们都能够看见自电梯生锈铁门中探出的暗色藤蔓, 种种扭曲形态像极了那不可名状之物。
　　顾凉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强迫自己不再去注意那些东西。
　　“啊啊啊啊！”
　　无笙闻声立马回头，只见一只肥硕的蠕虫不知从哪儿掉了下来，正正好的落在了顾凉肩上, 差点完成恐怖片经典成就——贴脸杀。
　　昏暗的空间里划过点点淡色光亮, 丝线迅速穿过了这只蠕虫软趴趴的身体，又在瞬间将它扔出去老远。
　　无笙有些担心的看向那倒霉孩子，询问说：“你……还好吧？”
　　顾凉想抹一把脸，却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也不干净，于是回答尾声带了些颤音, 听上去很是委屈。
　　“没事……没事，真的。”
　　无笙则瞅着他那要哭出来的神情，有些无奈。
　　“那就跟上。”
　　顾凉吸了吸鼻子，咬牙跟上大部队。
　　只是奇怪……
　　自己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哪怕在密林副本那种毒虫的天堂, 虽然也害怕, 却从没有这么丢人过……
　　难道是因为有人关心了？所以变得有些……胆小和矫情？
　　顾凉被自己这想法给恶寒得抖了抖身子，但仔细想来又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错。
　　谁都不可能一成不变。
　　他们下楼的速度极快，窗外的景色随着高度变化而迅速变换，眼看着地面变得越发清晰，谢微言却突然出声：“等等。”
　　无笙的表情也有些不对，抬手拦住了后面的两只。
　　【怪物名：拟态感染者。
　　警告：请勿靠近！】
　　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突然出现了一只无比骇人的怪物，它介于茧与幼虫之间，蛄蛹着朝无笙几人展示着它那张畸形异变的脸。
　　无笙：这种进化方式还是太抽象了。
　　但它似乎……没有视觉？
　　一如时影之前所说：这种虫子的视力极差，一般而言只对光线的明暗变化有反应。
　　电视塔的底座早已经被无数蔓生植物包裹，因此透光性极差，在本就暗淡的夜里显得更加深沉。
　　丝线悄无声息地前进，拨弄着远处的石块，寂静的空间里乍然响起的声音，却引得那怪物瞬间回头。
　　它看着身形笨拙，速度却出乎意料的迅捷。
　　如果是追逐战，游戏玩家应该很难跑赢它。
　　无笙看了眼时影二人，尤其是顾凉，以眼神表达着：看见了？明白了？
　　顾凉：……
　　我还不至于…蠢到这种程度吧？
　　时影躲在一旁，看向顾凉，纤长的眼睫轻颤。
　　好险，幸好我长了脑子……
　　几人放缓脚步，一点一点小心地挪着绕开怪物，除去外头传来的些许风声，便再也没有第二种杂音响起。
　　直到——
　　眼看着前方大敞的门扉近在咫尺，但那门外竟忽然坠下了一大团无法分辨原貌的活肉，犹带血色的肉团正巧落在几人身前，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闷响。
　　谢微言一眯眼：那些虫子的宵夜怎么就这样掉下来了呢？
　　无笙则很是无语：……游戏你个狗东西。
　　他们身后那怪物听见动静，便瞬间嘶吼着扭过身子扑来。
　　无笙抑制着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只道：“快走！”
　　几人撒腿就跑，但那玩意儿的速度实在是过快，至少人类依靠双腿全然不能甩开它，回头甚至可以看见它在路上留下的恶心痕迹。
　　无笙眸光一暗，并非他不想动手，而是副本提示对这个怪物的描述与警告。
　　它的感染能力……也许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眼看着距离被越拉越近，再跑下去也许会引来其它诡异扭曲的生物，体力也将要耗尽。
　　无笙在脑中迅速回忆着被遗漏的线索，他突然想起这个怪物退化格外严重的四肢，在平坦道路以及有楼梯斜坡的地方也许速度惊人，但要是遇见什么倾斜角极大的障碍物……
　　他瞥见前方那毫不起眼、几乎被植被淹没的筒子楼，回身道：“爬上那栋楼，然后都给我待着别动。”
　　谢微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眼中情绪不明。
　　几人一跃上高处，脚下的植物吸收了攀爬时的大部分声响，无笙回头望去，随即眼也不眨的扯断了手持。
　　众人静心凝神，颗颗佛珠滚落在地，在数次弹跳翻滚中，声音不断回响，闹人心弦。
　　对于人类而言的微小噪音，放在这个怪物身上，无异于声声惊雷。
　　谢微言乘机回头瞅了自家宝贝一眼。
　　完了完了完了。
　　瞧瞧这脸色黑的。
　　……
　　可委屈。
　　好想亲亲他。
　　密集又杂乱的声响持续了好一阵子，对声音格外敏感的怪物烦躁地转着圈，最终停下了动作，生生钻入了坚实的土地里。
　　大家安全了……暂时。
　　——
　　伊甸园。
　　柳任坐在伊甸园新开放的地铁列车中，略显幼态的脸上神情一片肃穆。
　　他是第一批坐上地铁的人，或者说，这地铁是在一个小时之前才宣布开放。
　　当时他自然发现了这阴森森的地铁入口，并且压根没有进去的打算。可身后的人群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骚动起来，随后人潮洪流便不容置喙地将他推搡了进来。
　　柳任：不是开放了吗？但为什么这么多封条还没有撕开？
　　别挤！别挤！别挤！我真的很柔弱啊！！！
　　既然来了，加上柳任不打算在半夜离开伊甸园，索性便坐上了这次的首通车，试图寻找其他线索，尤其是有关收藏栏“三位主神右手”的指示。
　　根据周围伊甸园的原住民“npc”的聊天内容，这里的地下隧道似乎曾经是某种变异老鼠和畸形蠕虫的巢穴，后来伊甸园军方将这些怪物消灭后，便根据原本的地洞进行加固，终于在不久前建成了这条所谓的地铁线。
　　这个副本的科技要高出现实世界太多，在柳任询问为什么还要用“地铁”这种古老的称谓时，那些npc只讳莫如深地告诉他：“这是对旧人类的缅怀。”
　　柳任：你们开心就好，真的。
　　可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还没等这个“超级大倒霉蛋”找到蹊跷的源头，他便听见了列车的紧急广播。
　　柳任：所以你们这首次发车……就出问题了？
　　只听那广播说道：“关于临时交通系统的变更通知……”
　　“各位亲爱的先生们女士们，现在插播一条紧急通知，通知如下——”
　　“前日，伊甸园电力系统遭受畸形钟袭击，损坏严重。于是原定于今日开放的怀旧‘地铁’观光旅程，暂且推迟至半月后。”
　　听到这儿柳任便瞬间发现了不对，站起身来就想要在下一站台下车。
　　既然还没开放，这些乘客是谁？司机又是谁？最重要的一点，目的地是哪儿？
　　并且这次广播，也极有可能不是列车广播！
　　极具科技感的车厢内，柳任只觉得所有人都变得诡异起来。
　　而随着一只瓷白的手掌搭上了他的小手臂，柳任差点习惯性地掏出法则手//枪。
　　“背包里藏//枪可不是个好习惯。”
　　柳任第一次觉得，一个男人的声音可以用悦耳来形容，其中还带着足以将人溺毙的温柔。
　　可他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只冷冷道：“你是谁？”
　　只见那男人眨着眼，伸手示意他噤声，那双会说话的眸子里不仅有笑意，还有无比清楚的示意。
　　安静，我建议先听听副本给出的线索。
　　柳任面上好似略微放松，却不动声色地将右手伸进背包，以确保危机到来时自己可以第一时间进行反击。
　　广播仍在继续……
　　“电力系统至关重要，三位主神临时决定，对多条路段进行调整，尤其是地下交通系统。”
　　“如果不是情况万分危急，请所有伊甸园居民不要前往及乘坐还未开放的地下列车。”
　　“请注意，所有公交及地铁的司机都不会是小孩子。列车运行中，请握紧悬空扶手，以免跌出……”
　　跌出什么？
　　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生物本能在告诉柳任——现在、马上、逃离这个地方！
　　广播中忽然传来许多杂音，其中隐隐夹杂着……尖叫？！
　　这混乱持续不过几秒，便迅速恢复了正常，广播再次流畅地叙述着。
　　“如乘客发现乘坐次列不存在，请不要害怕，这只是你们的错觉。”
　　“如遇见任何有关终点站的疑问，请在列车停靠时迅速前往驾驶室，寻求小孩司机的帮助，它会为你解答一切。”
　　“请各位乘客放心，所有的调整都是暂时的，一切都是因为电力系统的毁坏，我们会及时……及时………”
　　声音消失了。
　　带着令人不适的尾音，像极了突兀断电的机器人。
　　“发现什么不对了吗？”
　　那男人不徐不疾地开口，柳任这时才注意到他那垂至脚踝的长发。
　　这人似乎与那谁长得很相似？
　　就是那个……
　　对了！就是自己那黑心合伙人的……老婆？反正他是这样说的。
　　“嗯，”虽然脑中思绪万千，柳任却也及时给出了答复。
　　“广播紊乱之后的消息，应该是被谁给篡改了。”
　　所以才会出现这种规则间的相互矛盾。
　　“哦？”那人仍旧笑吟吟地询问：“为什么你觉得后面的消息才是被篡改过的？”
　　柳任略一沉吟，随后目光坚定，回答说：“因为前半部分的广播，称呼我们为女士们先生们，或者为伊甸园的居住民。而后半部分的广播，却称呼我们为……乘客。”
　　列车即将到站。
　　在极度明亮的灯光中，柳任的目光多次从那人身上略过。


第157章 伊甸园：11
　　“嗯？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他略带疑惑地歪头, 眼眸含笑。
　　柳任被盯得红了脸，这人的美貌实在太耀眼。而人类这种视觉动物，总会偏爱美丽的存在。
　　自己该怎么说？总不能直接和他说：你长得和我一个朋友的老婆很像？
　　会被揍的吧？
　　经过多次心理建设, 柳任开口道：“不是, 其实你和我一……朋友长得很像。”
　　他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列车的异常。
　　“是么……”这人眼眉舒展, 只说：“你那朋友, 是不是叫无笙？”
　　柳任：？
　　他怎么知道的？！
　　柳任顿感不对, 脑海里忽然浮现谢微言许久之前的厉声诘问——
　　“谁给你的胆子？！”
　　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句话？
　　而这人半垂着眼睫, 指尖似乎在……
　　“别动！”柳任抽出手//枪的动作格外流畅, 黝黑的枪//口瞬间便抵在了那光洁白皙的额上。
　　“你到底是谁？我要听实话，否则它不会让你好过。”
　　柳任的个人道具——法则手//枪，其不仅威力可怖，机制也更加令人畏惧。
　　它不仅永远例无虚发, 而最为超标的, 则是其发射的子弹会根据目标的实时实力，与柳任自身的巅峰实力进行对比。
　　如果目标的实力高于柳任，那么子弹的威力就会呈几何倍增强。
　　代价则是根据相应增幅扣去他同等比例的智力。
　　所以他很少会使用自己的个人武器，除非情况极端危险，毕竟——
　　我不想变成傻子啊喂！
　　柳任全神贯注, 枪//口下的人却仍旧云淡风轻。
　　半响后，他才轻缓地开口：“无淮，你可以这样称呼我。”
　　许是没有料到无淮就这样松了口，严肃的神情中划过一丝惊讶, 随即迅速恢复了正常。
　　也许……还能套出一些其他的……
　　正当柳任准备继续开口时, 却没想到意外横生。
　　无淮眨眼间便以手肘击落了手//枪, 又一脚将它踢得极远，同时单手握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柳任的右脸上。
　　一颗沾血的牙落了出来，柳任脑中嗡鸣声声，连带着视线都变得无比模糊。
　　“嘶……”那只手却又温柔似水的抬起他的下颚，以指腹抹去其上刺眼的血渍。
　　“现在怎么变得那么蠢……”
　　“开过枪了？”
　　“……他不是不允许你开//枪么？怎么，不听话？”
　　柳任并不太听得清无淮的言语，极度模糊的视线中，他只能看见那一张一合的唇。
　　列车到了站台，那些怪物也一股脑地涌了出来，可它们却对二人熟视无睹，只姿态怪异的两旁飞速掠过。
　　而柳任则被无淮拎着后衣领，像条狗一样的拖行着。
　　“谢微言在你身上放了道具……呵呵，这是在拿你的命引我现身……”
　　虽然柳任现在的思维仍有些迷糊，可他却嗤笑出声：“我当是谁，原来你就是那只臭虫，游戏的走狗。”
　　“人可不能……这样自恋，谢微言这个狗东西压根没把你放在眼里。”
　　无淮脚步一顿，嘴角蓄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随后抬脚走上了通往地面的楼梯。
　　“呃！”
　　压抑的闷哼声响起，棱角分明的楼梯格外折磨，柔软而脆弱的腹部不断在坚硬的台阶上磕撞着。
　　胃部翻江倒海，喉间也被衣领紧箍......
　　妈的，终于知道谢微言为什么这么讨厌这家伙了。
　　无淮始终神色淡然，连同嘴角的弧度都没有丝毫改变，在阳光落在身上时，他感叹道：“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他松开了拖着柳任的手，若非亲眼所见，估计很难想象这样纤细匀称的手臂，竟然会有如此力量。
　　无淮俯视着蜷缩成一团的柳任，眼中无悲无喜，只在沉默许久后，说道：“去告诉谢微言，如果我的所作所为是渎神，那他又算是什么东西？”
　　“谁才是谁的替代品？”
　　“谁又说得清呢，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瞎子聋子……”
　　无淮的声音渐渐地听不清了，转瞬间人便不知去了哪儿。
　　不知过了多久，柳任嗅着地面满是灰尘的空气，终于攒够了气力。只见他撑着脑袋，扶着墙站了起来，而后眨了眨眼，发觉视线仍旧十分模糊。
　　“操，这是工伤！谢微言你这丧尽天良的，我下次要是再和你合作，我就是狗！”
　　—
　　“嗯？”满是涂鸦的天台上，谢微言忽然脚步一顿，点开了自己的游戏面板。
　　【道具——厄里斯之心（正在生效中）】
　　【厄里斯之心道具功效简介：玩家装备此道具后，如遭受致命伤害，厄里斯将会代替该玩家承受本次伤害，同时标记凶手位置并降低其攻击力与行动力（仅限于玩家）。
　　如该玩家直接或间接死于副本内容物之手，则自动标记该玩家最后接触的副本玩家，上述诅咒仍然生效 。
　　特别注明：诅咒之神的报复，一如海盗船上的珍珠，令人着迷。】
　　谢微言神情有些嘲讽，刚才他分明发现，这颗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还真是下水道里的老鼠，阴沟中的臭虫。
　　藏得够好啊。
　　可他一想到柳任……就感到有些头疼。
　　肯定会被狠狠敲诈的！
　　无笙：“？”
　　谢微言可委屈，以眼神诉着苦：老婆！有傻子要讹我！
　　无笙不吃他这一套：“宝贝儿，你挡着我了。”
　　他侧过身绕开某人继续朝着站台走去，那背在身后的手习惯性地摸索着，眉眼间却是藏不住的暗淡。
　　没了，什么都没剩下。
　　对不起，可这算不算完成了你曾经的愿望，为他人而付出力量……
　　但它被我弄断了……还有什么可以证明你曾存在……
　　我现在……很难过……
　　无笙身边的低气压令时影与顾凉都安静了下来，二人对视一眼，难得没有发生争吵。
　　顾凉：我们要不去劝劝？可是该怎么去劝呢？
　　时影：努力让我的下一个孢子更可爱一点。
　　偏偏这时谢微言接上了话头：“没用，我告诉你们，得来一个出气的。”
　　“毕竟这是陈年旧伤，一时半会儿可治不好。”
　　时影：这个坏东西有事情瞒着我们。
　　顾凉：我赞同，应该是他们两个都有事儿瞒着我们。
　　时影：就是，简直过分，强烈谴责。
　　顾凉正准备继续接话，却忽地发现了不对劲，“等等……天有些……亮了？”
　　无笙也发觉了不对，低头一看时间。
　　4:30.
　　“这里的日出时间不对劲。”谢微言说道。同时抬手摘下口罩，将剥好的糖喂进了那张形状优美的唇中。
　　清甜的果香瞬间弥漫，连同心中的苦涩也被冲散了不少。
　　谢微言倒是很喜欢无笙偶尔的情绪起伏，每每这时，他才不像那端坐高堂、无知无觉的神。
　　神殿太过孤寂，那里安静的可怕。
　　将他带离神殿，自然是有着其他的谋算，又或许，自己才是渎神最深的人。
　　谢微言掩盖着他那眼眸深处的龌龊心思，指腹擦过无笙略微湿润的唇，说道：“都可以摘下来了，空气中的那些东西见光就死。”
　　顾凉抬头，“真的耶。”
　　“不过为啥啊？”
　　谢微言此刻格外具有耐心，回答道：“因为白天是植物的主场。”
　　顾凉在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终于不用面对那些恶心的虫子了……嗯？不过为什么又响起了警报声？
　　无笙蒙的抬头，远处站台上依稀可见第二台摆渡车小小的影子。
　　对了，路上耗时半个小时，伊甸园每隔四小时派发一辆摆渡车，摆渡车到达目的地之后却会在原地停留五小时……
　　这也就意味着，每天第一批出发的玩家，他们在五点半乘坐摆渡车返程之前，便有极大可能会在四点三十遇见第二批玩家。
　　是一座城市不止有一份文明资料？还是有着什么其他的隐藏计算方式？
　　伊甸园究竟是怎么进行摆渡车目标分配的？
　　几人无奈之下，只能再次躲在了安全区边缘，找了个看起来相对结实的居民楼躲藏。
　　警报声持续着，外头的怪物也明显与夜里的怪物有着明显区别。
　　正如谢微言所说，门外没有了畸形动物嘶吼的声音，反而是……房屋坍塌的动静？
　　无笙先是疑惑，随后暗道不好，这里的植物是通过依附建筑物进行围堵猎杀的。
　　正当他想着现在是否需要迅速撤离时，小屋的房门却被人给瞬间踹开了，期间还夹杂着花财的低声怒骂，大致意思可能是让前人动作收敛一些。
　　两队人面面相觑，他们谁也没有预料到对方的存在，一时间空气都仿若凝结。
　　对于花财而言，也许是情绪纷杂，内心五味杂陈。
　　而对于另一人——
　　乔伊斯一脸兴奋的冲无笙招手，面上一片阳光灿烂，虎牙随着笑容而抵在红润的下唇，听他说道：“嗨？”
　　无笙一挑眉，并没有回应。
　　可乔伊斯却丝毫没有气馁，他言语亲昵：“无笙，嘻嘻，我想死你啦！”
　　无笙眉眼一弯，同样回道：“嗯嗯，好久不见。”
　　小王八蛋。
　　作者有话要说：
　　发烧...烧...
　　我仿佛看见我太奶在朝我朝手QvQ。
　　存稿，还没修，等明天好一些在修吧。


第158章 伊甸园：12
　　“嗯？无笙？你的意思是......你也想我了吗？！”乔伊斯故作惊喜, 带有异国血统的脸上满是笑意，此刻正眨巴着星星眼看向无笙。
　　“嗯哼。”无笙回答的最后一声尾音上扬，听起来同样惑人。
　　这副模样, 真令人难以想象他在几分钟之前的神情恹恹, 甚至舌根下还藏着一颗没有完全化开、为了哄他开心的水果硬糖。
　　一旁的谢微言摸了摸自己的道具，在这个没有容量限制的口袋中, 装满了五花八门、口味各异的糖果。
　　在这些甘甜之下, 他又藏着一张格外老旧的批命黄纸。
　　[无笙。]
　　[深恩尽负, 死生师友。]
　　......
　　谢微言的思绪一闪而过，他似乎总是一副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甚至能和黎白为了争夺一碗泡面而大打出手, 为了不去带队下副本而撒泼耍赖, 最后落得一个“流氓头子”的称号。
　　“哇！你真是个大好人！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乔伊斯的声音拉回了谢微言的思绪，而后他一抬眼就看见有东西（乔伊斯：？）正朝着自己老婆飞扑而去。
　　谢微言：？
　　他一手拦住了乔伊斯，同时另一只手迅速从他身上扒拉出好几颗微型炸弹。
　　谢微言皮笑肉不笑地偏头：给个解释？
　　乔伊斯一脸无辜的眨眼：这不是还没炸死嘛......
　　随后他便被谢微言一脚给踹了回去，期间乔伊斯还在喊着想要花财接住他, 却见那女人毫不留情地侧身躲开, 甚至不忘拉开一直站在原地的时阳。
　　乔伊斯：这个队伍赶紧解散吧，我说真的。
　　然后我一起杀了。
　　无笙则是略微放松了紧绷的肌肉。
　　还以为就可以打起来呢......不过像是乔伊斯这种阴晴不定又喜怒无常的定时炸弹，那人究竟想要利用这个疯子做些什么？
　　他又看向花财，见那人的眼神闪躲，却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 与无笙对上了眼。
　　花财：你真能承诺这件事情的成功？
　　无笙：当然。
　　不确定。
　　因为任何赌局都存在失败的风险。
　　更何况，这是为了终结苍白之城所有赌局的、最后一场豪赌。
　　花财很快便挪开了视线，她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疯了，才会答应这样异想天开, 甚至与他行事作风背道而驰的计划。
　　可即使多么不可思议, 但只要看见无笙的这双眸子, 便又会觉得，似乎也不是这么难了。
　　“笙宝，”谢微言凑近身子，声音幽怨低沉，“你们商量了些什么？”
　　总感觉是很危险的事情，看花财那强装镇定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太对，那人好歹是实力强劲的公测玩家，什么场面没见过。
　　自己宝贝可不能伤着碰着！
　　这辈子好不容易养这么大的......
　　谁知无笙听闻谢微言这句话，只是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动作亲昵，却没有丝毫松口的打算。
　　谢微言又说道：“笙宝，我可比那两个能干。”
　　顾凉&时影：......
　　顾凉：呸，老夹子。
　　时影：这个坏东西...迟早有一天我要毒死他。
　　随后这朵蘑菇一脸惊恐，他盯着无笙白皙骨感的手腕，心道：等等，我的孢子呢？！！
　　他原本还准备继续说些什么，可从远方传来的警报声却忽然停止，整个被绿植淹没的城市寂静的格外吓人。
　　细碎的声音忽然响起，谢微言玩闹的表情瞬间散去，他一把揽住无笙，带人从窗外跳出的瞬间同时开口，“跳！”
　　【玩家......使用道具：物质重组——软着陆。】
　　谢微言在空中调换了位置，他将无笙严严实实的护在怀里，自身在下的落在了那异常柔软的地面上，又借着略微回弹的力道迅速起身。
　　顾凉与时影紧随其后，在他们二人还在半空时，便见一墨绿色的巨大藤蔓，撑破了他们刚才所在的那栋居民楼，正在继续朝着天际生长。
　　几人落地之后环视四周，最后迅速朝着警报声无法覆盖的地方奔去，身后不断传来爆炸声，他们知道乔伊斯那队也不太好过。
　　“等等，我们不能跑太远...”无笙突然开口，声音中带着些喘息。
　　谢微言停下脚步，仔细听着周围传来的细微声响，确认暂时安全后才停住了脚步，开口道：“你是在担心......”
　　“嗯，”无笙点头，“摆渡车并不是实名制，如果乔伊斯他们那队在一个小时内完成找到资料，返回五点半的第一轮摆渡车。”
　　他仰头看向谢微言，“游戏还没有结算奖励，不是吗？”
　　谢微言也猜到了这点，这能感叹狗游戏真是无时无刻不在鼓励游戏玩家相互残杀。
　　爆炸声也消失了，废弃的城市中逐渐染上了色彩。
　　渐有鲜花盛开。
　　几人靠坐在一堵断墙之下，在本应该选择休息的时间里，时影却直勾勾的看向无笙手腕。
　　无笙看向这朵小蘑菇，有些疑惑的询问：“怎么了？”
　　时影闻言，眼中迅速沁满了泪，本就溜圆的眸子加上水洗般的澄澈眼神，令人连同声音都不由得放轻：“孢子......我的孢子......要是把它弄丢了...它会很伤心的......”
　　“我也会很难过。”
　　培育一个孢子很难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枯萎。
　　所以它们每一个都很重要。
　　无笙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揉了揉时影手感极佳的自然卷短发。他并未开口，只是伸出一只手，示意时影仔细看看。
　　在那粉白的指甲盖上，正趴着一个呼呼大睡的透明孢子。
　　时影先是惊喜，忽而又感到有些生气。自己这么担心它，它却睡得昏天黑地；自己都不能这样天天粘着无笙，它却可以随时睡在无笙手上！
　　这朵蘑菇越想越生气，最终忍不住戳了戳自己的孢子，却没有掀起丝毫水花。
　　偏偏这时谢微言的声音再次传来：“这睡眠质量挺好啊。”
　　时影：那可不，我生的！
　　谢微言幽幽地补上了后半句话：“就是不知道一口能尝得出味道吗？”
　　时影：？
　　无笙一手推开一人，他转头看着谢微言，忽然开始怀疑，自己当年究竟是看上了他哪一点？
　　难不成真的只是因为这张脸？
　　眼瞅着这人还在扒拉自己的手，试图揪出某只孢子，无笙终于忍无可忍，但摸到这人腰间时却发现自己根本下不了手。
　　谢微言：嗯哼？！
　　无笙粲然一笑。
　　有人顿觉不对，想要后撤却为时已晚。
　　那形状优美的手移到了胸口某处凸点，而后旋转用力。
　　谢微言：！！！
　　但他向来能在无笙面前保持形象，毕竟他清楚地明白，自己当年能够“渎神”，绝大部分功劳都要归于自己这张脸。
　　于是他忍着那处传来的酸麻疼痛，只溢出一声格外低沉惑人的闷哼。
　　无笙：......
　　顾凉皱着眉头偏过头，双手抱在胸前，他自然也是听见了这一声，于是又在心中念叨了一句：老夹子！
　　--05：05--
　　几人准备返程，只是这段时间格外安静，安静得令人感到不安。
　　会发生意外么？
　　他们谁也不知道。
　　只是在靠近1号站台时，无笙却发现，这站台周围居然开出了数朵洁白的无名花。
　　它们在清风拂过时轻微摇晃，清晰地映照进众人眼中。
　　可在场所有人都见过比此更加壮阔的花海......
　　并且还有一个格外现实的问题——
　　它们安全么？
　　时影的双腿又化为了菌丝，半响后他闭着眼睛开口，“好奇怪，它们的养分......老鼠，鬣狗，虫子，还有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变成的畸形种，以及人类。”
　　“它们的根系正在从这些东西中获得养分。”
　　既然如此，它们还会像表面上这样人畜无害吗？
　　“可是它们包围了整个车站。”顾凉原本有些苦恼，却又忽然一拍脑袋，唇边勾起了不怀好意的笑容：“等等，我有个好道具。”
　　【玩家顾凉队内共享道具——普罗米修斯的火种。
　　特别注明：共享道具将会均分耐久度。】
　　无笙点击确定，随后手中便凭空出现一个正在燃烧的火把，火焰明亮又温暖。
　　他赞叹道：“还真是个简单粗暴的好办法。”
　　【玩家无笙请注意，普罗米修斯的火种当前耐久度：25%】
　　四个人均分耐久度，效果却不会打折扣。
　　无笙：看来游戏还没有狗到这种程度。
　　随后这一队的行为，堪称暴民。
　　时影顶着一张最可爱乖巧的脸，却烧了最多。
　　顾凉在边跑边烧边卧槽。
　　相比之下，无笙与谢微言则要稍稍收敛一些（虽然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05：29--
　　几人终于在最后一秒赶到了摆渡车旁，无笙看着阶梯阴影处格外隐蔽的模拟炸弹，嘴角抽了抽。
　　小王八蛋。
　　远处的乔伊斯打了个喷嚏，脑海中却无端想象出无笙被炸成碎尸的模样，表情越发兴奋。
　　那个位置很隐蔽，又在必经之路，加上五点三十自动爆炸......
　　他们要么离开，放弃乘坐首轮摆渡车返回伊甸园的机会。
　　要么......
　　【首轮摆渡车成功返航，实载人数：4】
　　乔伊斯：？


第159章 伊甸园：13
　　乔伊斯：游戏你老实交代, 这群人是不是开挂了？
　　游戏：......我也很想知道。
　　“啧，”乔伊斯没等来自己想要的结果，只恨恨地想着, 下次还是得自己亲自动手, 将那人开膛破肚，把他的肠子拽出来勒死他!
　　可不管那边如何混乱, 已经出发的摆渡车平稳且安全, 无笙正靠在谢微言肩上闭目休息, 毕竟按照他的原话来说——“我再不睡……可就要猝死了。”
　　至于那颗炸弹究竟是怎么躲的？
　　无笙（微笑）：难道就不能直接躲进摆渡车里？非得傻愣愣地等着炸弹爆炸？
　　他也许猜到了乔伊斯发现计划失败后的怒火与不甘，嘴角勾出了浅淡的笑意。
　　谢微言突然凑近, 揉了揉他腰间的软肉：“这么开心？”
　　无笙掀开某人作乱的手, 轻声呵斥中却带着无意识的撒娇，“嗯......别闹我。”
　　谢微言顿时便委屈上了，“我没有...”
　　可他垂眸就能看见自己宝贝眼下泛起的青色，副本中昼夜不分, 对玩家体能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算了, 好好休息，放心，不会有东西会来伤害你。”谢微言说着，同时在其额上落下一吻。
　　安稳的半小时迅速过去了，几人被扔在了伊甸园的大门前, 钢铁车则大摇大摆地开进了伊甸园，等待消毒维修后的下一次外出。
　　似乎这些钢铁疙瘩才是备受伊甸园爱护的“孩子”。
　　顾凉很是疲累，在那片废弃城市频繁逃命狂奔的后遗症在此刻体现了出来，大腿酸胀疼痛,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云上, 轻飘飘地。连带着身上其他地方不知什么时候撞出的瘀青, 疼痛与疲倦导致他现在格外安静。
　　这时的他，与同样沉默的时影站在一起，倒真像是雨后从潮湿泥土中长出来的两只蘑菇。
　　他们站在了排队队伍的最尾端，放眼望去，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无比疲累，众人神情麻木地等着守门人检查放行。
　　这整个伊甸园，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蜂巢，门外的人是外出觅食的工蜂，三位主神则是至高无上的蜂后。
　　而他们这群迷茫的“工蜂”，到了现在都不知道那些伊甸园中所谓的“贵族”，到底在这个“蜂巢”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们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谁？
　　但是不可否认，这里正在形成一种全新的文明秩序。
　　谢微言忽而开口，在无笙耳边低声说道：“笙宝，你不觉得这三个守门人，很像是地狱三头犬？”
　　无笙看了他一眼，“你这话说出去，估计会被伊甸园连夜通缉。”
　　地狱三头犬，是给什么地方看门的，这点不言而喻。
　　谢微言又说：“通缉？果然......可吓人！可暴力！可过分！”
　　无笙忽然彻底睁开了眼，不似之前半梦半醒的模样，认真地凝视着谢微言。
　　谢微言：？
　　无笙：得仔细看看这张脸，我就不会这么生气。
　　这队伍虽长，但是该杀的杀，该驱逐的驱逐，倒是很快就轮到了无笙几人。
　　守门人神情冷漠，在经过机械门框的基础检查后，其中一人紧盯着无笙，说道：“上一次时间没耗尽就上了摆渡车？”
　　无笙：“对。”
　　“可你身上怎么不仅有畸形种的气息，还和伊甸园贵族有过接触？”
　　无笙眉头一皱，畸形种气息他还可以理解为孢子在自己手上，但是自己并没有和什么贵族......
　　难道是花财他们，其中有人的身份是贵族？
　　可是贵族不用离开伊甸园，他们分明一个人不少，如果只是为了保证人数进行对抗的话......等等，伊甸园会放任贵族离开伊甸园吗？
　　“我也不知道，这次摆渡车将我们带去的地方很危险，危险系数很高，我们好不容易逃回来的。”
　　无笙眼也不眨的撒谎，呈现出一副逆来顺受温顺模样。
　　守门人见无笙身上虽有畸形种的气息，面上却没有丝毫被感染的征兆，不具备必须驱逐的理由。
　　“行了，进去吧，下一个！”
　　无笙进门时回头看去，这三个守门人面容倒是没有丝毫变化。
　　他的意思是，新来的那个瘦高个倒是和自己之前灭掉的那个一模一样。
　　“哈。”顾凉像只猫一样的伸着懒腰，好半响后才嘀咕着询问，“我们下一班...赶...赶多少小时的...嗯？”
　　无笙好笑的戳了戳他，结果差点把人给戳的仰马翻跌落在地。
　　顾凉瞬间被惊醒：？！
　　无笙却丝毫没有作了坏事的自觉，反而格外语重心长的说道：“先去睡一觉，我可不想大家一起猝死。”
　　在伊甸园的安排之下，他们终于是前往了休息室。确切来说，是几人都挤进了无笙的休息室中，甚至美其名曰：防止副本怪物分点爆破。
　　无笙：......
　　于是他眼睁睁的看着时影自己爬进了装满水的浴缸中，开口婉拒了他一起生长的邀请，同时扯过薄毯，盖在四仰八叉睡死在沙发上的顾凉身上，叹出一口气后，自己也扑进了大床中。
　　随后他感到身侧床铺微陷，温热熟悉的气息瞬间涌来。
　　无笙眼也不睁的翻身，将整个人都缩进了谢微言宽厚的怀中，还亲昵的蹭了蹭。
　　“睡吧。 ”
　　“嗯。”
　　【玩家无笙，玩家顾凉，玩家时影，获得队内实时语音沟通权限。】
　　【玩家乔伊斯，玩家花财，玩家时阳获得1/4份旧人类资料。】
　　[灾后一百年，幸存人类选择创造自己世界的规则。
　　他们认为人们之所以遭受苦难，是因为他们认同苦难的并认为自己别无选择。
　　从诞生至今，他们的名字甚至连天空的颜色都是被“谁”所告知的。
　　人们相信媒体所说的真相，相信那个已经完全消失的近赛博社会，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一切。
　　抱歉，亲爱的，我无法言说更多，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一百年，即是我的寿命极限......]
　　乔伊斯瘪了瘪嘴，“所以说伊甸园费尽心思就是为了这些资料？这些不知道是谁临终前写下的胡话？”
　　花财白了他一眼，骂道：“蠢货，这里灾前灾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社会形态。”
　　于是乔伊斯不再说屁话，只是明晃晃地看着花财，以眼神表达着：哦，所以呢？
　　“这是对上一个文明的探查补充，或许这样说有些夸张，但是伊甸园的确对此格外执着。”
　　“而我们收集的这些资料，就是在告诉我们过往的真相。并且，说不定它们还与伊甸园中的三位主神有着某种关系。”
　　可乔伊斯明显听了一半就开始走神，在反复点开关闭游戏个人界面时，他惊讶地发现了队长发来的消息。
　　乔伊斯：！
　　[无淮：解决了一个柳任，这个副本只有两队。
　　令：完成我的命令。]
　　乔伊斯双手撑着脸，笑眯眯的看着这串文字，眼中满是不正常的痴迷。
　　花财：......
　　这两个变态真的是...活该一队。
　　而她在吐槽完之后，却又陷入了疑惑。
　　“柳任？他是谁？”
　　--
　　“我柳任是谁啊？！堂堂苍白之城首任十座、并且守住了席位不知道多少届的第二坐席！曾经被你在十座对抗赛里秒杀就不说了，现在居然还要为了帮你完成计划，被那个什么东西这！样！折！磨！！！”柳任近乎是咆哮着开口。
　　谢微言身子略微后仰，半响后看见柳任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才从左右耳中扯出两个耳塞。
　　柳任：？！
　　“你居然？我他妈！我要杀了你！！！”
　　谢微言连忙打断他施法，说道：“可别，我现在可是从我老婆床上偷摸溜出来救你的，不然你现在可能都已经凉透了。”
　　柳任环抱手臂看着他，嗤笑道：“像你这样的人居然能有老婆，还是......妈的，当初你渎神的时候怎么没有被雷给劈死！”
　　谢微言一摊手，“羡慕了？气着了？恨得牙痒痒了？去梦里揍我吧。”
　　这人着实欠揍，柳任却完全奈何不了他。
　　当初这人凭着过于强悍的实力，在短短一天就打通了其余九座。
　　并且在事后，谢微言居然拒绝了神殿的邀请，反而来询问自己要不要加入一场豪赌。
　　--“赌什么？”
　　--“自由，生命。”
　　--“代价是什么？”
　　--“自由，生命。”
　　--“我为什么要去赌，对我又没有好处。”
　　--“你不想再见一面无笙吗？”
　　--“......好，我答应你，但我需要压什么筹码？”
　　--“游戏很多疑，要想骗过它，你得先跌出十座排名，然后我会帮你洗掉公测赛玩家标识，以及你有关无笙的所有记忆。”
　　--“这意味着你的实力也会同步后退，同时我还会去内测副本找你，要求你做的事情将会很危险，或许需要你豁出性命去完成。”
　　--“总之，你可以好好想想。”
　　良久的沉默后。
　　--“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0章 伊甸园：14
　　“喂, 我说，”柳任第一次对眼前这个男人生出了几丝怜悯，言语也终于放软了些, 询问道：“你真的想好要这样做了？好不容易讨回来的老婆......”
　　谢微言抛着一颗佛珠, （这是他当时趁乱偷偷捡的，总是喜欢偷偷摸摸地收集自家老婆周边）, 在听见柳任的这句话后, 他低声沉吟：“我知道, 但是我要他活着。”
　　柳任：“你问过无笙的意思吗？”
　　谢微言只是扫过他一眼，褪去了平时在无笙跟前才有的温情, 他安静地倚靠在高墙旁, 便如同一只肌肉流畅蓄势待发的黑豹。
　　柳任没有等来他的问答，只是摇了摇头，抱紧了自己的小包裹，看着这人离去。
　　谢微言再次悄无声息地折返, 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掀开被子躺回床上，单手捞过自己香香软软的老婆。
　　黑暗里，无笙并未睁开眼，他感受着腰上有力的手臂，开口询问：“去哪儿了？”
　　谁知谢微言答非所问, “宝贝儿，我有些改主意了。”
　　无笙半梦半醒间回应了一句：“嗯？”
　　我贪心不足。
　　--
　　伊甸园出事了。
　　顾凉在睡梦中被惊醒，窗外传来的嘶吼声令他睁眼时有些迷糊，甚至以为自己还身处在几小时前的废弃城市。
　　无笙则是瞬间坐了起来, 眸中一片清明, 他一边扣着扣子一边飞速朝外走去, 期间还看见了刚从浴室中冒出头的小蘑菇。
　　伊甸园中会随机爆发小规模感染......
　　“怎么睡个觉还能有什么多的破事！”顾凉一脸愤恨地跟着无笙，动作麻利。
　　得赶在感染彻底爆发之前离开，不过...这些是什么？
　　他们发现了之前柳任所看见的条例，顾凉只匆匆扫过一眼便忍不住吐槽道：“很正常？！规模感染很正常？！”
　　随后他面无表情的望向无笙，“我们要不乘坐摆渡车走吧？离开这个感染中心。”
　　而无笙则在若有所思的看向这些规则，在朝下翻阅时有些惊讶：“昨天伊甸园内的电力系统被袭击了？所以造成了交通规则改动。然后今天......供水系统又被污染？”
　　他忽然回头看向时影。
　　时影：？
　　他顺着无笙的视线看去。
　　时影：！
　　完了，变异蘑菇！
　　不过，自己刚才并没有发现水质有问题，而且...蘑菇能被感染吗？
　　时影陷入了沉思，又在半分钟后选择了放弃。
　　应该没事。
　　“应该没事。”无笙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按照供水系统的输送和限制，被污染的水源估计还没有分散进入各个管道......
　　时影格外乖巧的点头，只要无笙不抛下自己，自己就会一直一直跟着他，直到他变成一朵老蘑菇，毒性减弱，菌盖干裂。
　　可即使这样！自己也要枯萎在无笙的手心里！
　　谢微言抱臂看出了时影的心思，他眼眸一转，恍然间开始思索。
　　这朵蘑菇是怎么能活这么多年的？
　　他又偷偷地瞟了时影一眼，却见他仍旧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察觉谢微言视线的时影忽然回头，表情警惕。
　　时影：这坏东西是不是在想着怎么害我？！
　　谢微言：完了我居然被他给发现了？！
　　在明白水源暂时安全后，无笙便感觉有些奇怪，伊甸园为什么会将这些消息放出来？
　　如果说电力系统被袭击，但暂时性的停电并不会带来过大的影响。可纯净水却是人类难以替代的必需品，哪怕只是暂时污染，都有可能带来极大的恐慌。
　　“先走。”
　　无笙拉着谢微言，身后的咆哮声又传来了，他们并不知道这次的“范围污染”会有多大，持续时间会有多久，清道夫又会在多久到来。
　　规则上只说了清道夫绝对保护人类，但如果玩家被感染力，那么还能算作人类么？
　　答案显而易见。
　　可规则为什么会说这样的小规模感染很正常？三位守门人分明检查得如此严格，宁可错杀不肯放过......
　　这个所谓的伊甸园中处处充满了诡异，这里的三位主神...他们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几人在稍稍远离污染区后，清道夫便迅速地赶了过来。他们个个身高都逼近两米，同时全副武装，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极具压迫感的鹰目。
　　“笙宝？”谢微言转身询问。
　　无笙顿住了脚步，他说道：“等等，里面的人全部都被感染了吗？”
　　谢微言紧握着他的手，“当然，没有被感染的估计早就跑了。”
　　无笙知道里面一定还有没有被感染的普通人，他倒不是想去救这些人，只是......
　　无笙口吻淡淡的：“又不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怕我哭给你看？又不是没被你折腾哭过。”最后一句他说得格外小声，轻得令人不易察觉。
　　而谢微言先是一顿，想起了自己当初刚找到无笙时他的模样，随后又迅速反应过来自家宝贝说的后半句，轻咳一声权当是遮掩。
　　“我看看这些清道夫是怎么做的。”无笙说得平静，整个人单薄却又坚韧。
　　“应该不好看......”
　　“让开。”
　　谢微言阻拦不住，只能在后面一脸沧桑的护着，同时手上动作不停地给人剥糖衣。
　　无笙眼看着那群清道夫举枪射击，一茬一茬地收割着畸形种和普通人的性命，直到谢微言又给自己口中塞了一颗糖。
　　“这些人不是人...酸的？”无笙眉头一皱，他的口味一直偏爱于那种甜腻腻的点心和水果，就连现实世界的国安部部长曾经都取笑过无笙，说他“这么大个男人，尽爱吃一些女孩子喜欢吃的”。
　　“嗯？”谢微言顿时收回那一脸沧桑，将手摊在无笙嘴边，说道，“酸的就吐了吧，我重新给你剥一颗。”
　　谁知无笙忽而偏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不了，甜的吃久了也有点腻。”
　　谢微言内心惊恐：完了，我是不是得更听话一些，更爱笙宝一些，不然就会被玩......腻？
　　论：如何守攻徳。
　　谢微言眼神又是一变：不过没事，笙宝只要找一个，我就杀一个！
　　论：如何守老婆。
　　无笙断然没想到，自己这无意间的一句话令某个男人思绪翻涌了许久，他只是看着那些清道夫动作无比利索。
　　可那些畸形种也并非束手就擒，它们撕开了一部分清道夫的身体，漏出了里面的钢铁“血肉”。
　　而看那些畸形种张牙舞爪的影子，这次倒像是植物......
　　“不是植物感染，应该。”
　　时影面上格外笃定，手上却是紧抓着无笙的下衣摆。
　　顾凉也是眯着眼，感慨着：“有人脑袋炸了...不是你们盯着我干什么？啧，我的意思是，他们不是被一枪//爆//头。那群人的脑袋是随着时间自己肿胀起来、然后突然炸开花的。”
　　无笙顺着顾凉的视线望去，果然发现，在那些高楼房间中，有着许多脑袋大到不正常的人。
　　他们似乎已经丧失了神志，全然忘记了该怎么开门，一个个都顶着颗巨大又不断起伏的脑袋，在玻璃窗上奋力地敲打着，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嘶吼。
　　如果还能辨析它们的五官的话。
　　不久后，正如顾凉所说，这些人的脑袋在到达承受极限时，便砰然一声炸了开来。
　　无笙眯着眼看的格外仔细，他发现那些人的头颅在炸开之后，四溅的并非红白混合物，而是无数雪白色的细烟。
　　可那些真的是烟吗？
　　“我们先......”最后一个“走”字还卡在喉咙口，无笙就看见一个孕妇跌跌撞撞、满脸惊恐地朝自己跑来。
　　他甚至已经条件反射的伸出手想要扶她一把，可变故就是来的猝不及防。一声枪响后，那孕妇已经正面朝下的趴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而这时无笙发现，她的脑袋开始不正常的肿胀起来，并且在极短的时间里变得越发骇人。
　　无笙察觉不对，高声道：“快跑！快！”
　　他突然明白了那缕白烟是什么......
　　细菌，真菌，或者是什么其他的......
　　伊甸园在最开始的规则中就说过了，这个世界上的感染类型至少被分为了三类，即变异动物感染，变异植物感染以及变异真菌感染......
　　甚至更多。
　　而在逐渐理解这一切时，无笙又听见了一声令他诧异的低语。
　　它来自那个开//枪//射击的清道夫，也许是出于机器人自我设定的击杀记录。
　　xxxx.x.xx09：21：57，发现园内一位被未知真菌感染的贵族女性，射//杀。
　　无笙在到达安全地区时仍旧没有开口，他在想，如果说刚才那孕妇是“贵族”，那么她与平民究竟存在什么特别之处？
　　孕妇...孕妇....孩子？！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通知。伊甸园西南部，坐标xxx.xxx处爆发了小范围真菌感染，死亡平民/变异平民：473人，死亡贵族：2人。
　　由于该处污染程度较高，清道夫会暂时封锁相关街道，请各位居民注意绕行！]


第161章 伊甸园：15
　　“原来是这样么？”
　　人类该怎么去保护即将灭绝的濒危物种？
　　无笙不清楚。但他知道, 极大一部分政府都会选择建立自然、或是非自然的保护区。
　　适宜的温度，干净的水源，充足的食物, 被隔绝在外的天敌......
　　所以这个伊甸园, 又和这种大型保护区有什么不一样？
　　而所有身处伊甸园中的人类，在经历了一百年前的巨难之后, 又成为了什么？
　　伊甸园为什么执着于寻找旧人类的一切？
　　时影摇了摇无笙的衣摆, 询问的很是认真：“伊甸园的贵族, 是还有生育能力的女性，对吗？”
　　无笙若有所思, 半响后摇了摇头, “应该是不论男女，只要还具有生育能力，应该都会被评为‘贵族’。”
　　他们才是这座蜂巢中的蜂后，被层层保护着的珍稀存在。
　　“我们要不先离开, 乘坐下一轮的摆渡车？我总感觉这里瘆得慌。”顾凉抱着双臂, 有些起鸡皮疙瘩，他甚至开始怀疑伊甸园的三位主神究竟是一种什么存在。
　　而无笙闻言看了眼时间，回答道：“也行，毕竟四份资料越早拿到越好，最好不要停留在我们手上太久。”
　　顾凉对他这句话后知后觉, 回头看了无笙一眼，可那人在察觉他的视线之后，只是极其温和的反问：“还有其他想法？”
　　“啊？没，没有。”顾凉连忙挥手, 示意自己可正常。
　　而这时谢微言忽地凑近, 低声道：“这座伊甸园总共只有四个站台。至于为什么不多建几座站台？呵,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多余的武力与实力，对新站台进行日常维护、修补，同时对一路上的怪物进行驱逐。”
　　无笙听着，抬眼看了谢微言，似笑非笑，“以前随机到了这个副本？”
　　谢微言点头，面上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其实在漫长的岁月中，他早已经历了无数次内测以及公测。
　　于是他继续透着题，反正游戏都能够将pve（人机对决）的内测副本，强行改成pvp（玩家对决）模拟公测，那自己透露一些消息，也算不得什么过分，不是么？
　　这么多年过去了，倒是看谁先把谁给弄死。
　　“四个站台分别在不同的地方，有些地方很诡异，宝贝儿我知道你会对它们的存在感到奇怪，但是你也明白，这里的科技本就不合理。”
　　“一号站台是最正常的，它存在于一座被植物吞没的城市里，摆渡车前往那儿耗时不过半个小时。”
　　“二号站台在被黄沙掩埋的古代废墟中，摆渡车前去的话得花费两个小时整。”
　　“三号站台在地下，据说伊甸园底下纵横交错的坑洞就是被那些虫子给挖出来的......”
　　“四号站台，最远，也是最危险的。它在海底，摆渡车去一次都得要七个小时。那里的资料一般都很难找，再加上它的名字，所以又被戏称为‘死亡站台’。”
　　“不过近十年来，四号站台似乎很少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了，一部分人甚至都在怀疑伊甸园已经舍弃了这个站台。”
　　看样子谢微言是准备接着说些什么的，可游戏或许认为他这样太过分，再说下去这个副本也就只剩下了玩家间的相互竞争.......
　　于是游戏系统开始出手制止。
　　谢微言：......
　　他忽然发现自己再没有办法说出任何有关这个副本的内容，并且生命值也被无端扣了一大半。
　　这狗游戏在公报私仇，对吧？
　　“如果按照这种情况，”顾凉此刻成功匹配上了自己的脑子，说道，“其实摆渡车到达目的地所要花费的时间，就是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当次寻找资料的地方难度？”
　　时影略有些惊讶地看向顾凉，忽然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钻进脑袋里去了？
　　顾凉叉着腰看向时影，“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这毒蘑菇该不会嫉妒我这聪明绝顶的脑袋，想要毒杀我吧？
　　看透顾凉想法的时影：......
　　我收回刚才的所有话。
　　---20：00---
　　几人赶上了当日最后一批次的摆渡车。
　　只不过这次的车上，不仅有着无笙四人，还多了两个同样出来寻找文明资料的伊甸园平民。
　　两人都是男人，一个面容刚毅，只穿着一件水洗棉黑色衬衫，背后的包裹鼓鼓囊囊，面无表情时格外显凶，看上去不是一个好惹的主。
　　而另一个看上去就可爱多了明显，带有异国血统的面容，加上那略微翘起的微黄头发，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羞涩的小鹦鹉，只是他露出的小手臂上亦是遍布伤疤。在这个时代，没有谁是温室花种。
　　几人在车上，相视一眼后谁也没有开口。
　　两方中唯一一个没心没肺的顾凉，现在又开始了补觉。他睡的昏天黑地，几次控制不住朝时影身上倒，然后又被这朵蘑菇给手脚并用的推开。
　　两个新面孔小声交谈着。
　　“卫浩，你说这次摆渡车会把我们带去哪个站台？”
　　“只要不是第四站台，什么都好说。”
　　“嗯，我也害怕第四站台，很少能有人从那里面回来。”那看上去格外腼腆的男生垂下了头。他听许多人谈论过第四站台的可怕，说在那里的海面之下全是怪物，是只要看上一眼便会发疯的程度。
　　而且自己前几年都没有轮过第四站台......按照概率来说，怎么也该到了......
　　如果旧人类留下来的那套公式正确的话。
　　[灾后一百年，所有诞生于伊甸园的人类，被统一成为“新人类”。]
　　“艾洛斯，”卫浩自然看出了眼前少年的惧怕，“四号站台的随机概率是最低的，这点你向来知道。”
　　“可是！即使概率最......”艾洛斯似乎还准备说些什么，车载播报便毫无预兆的响了起来，令他不由得止住了话语。
　　[摆渡车上的所有乘客请注意，第四目的地即将到达。
　　暂拟名：亚特兰蒂斯。
　　危险系数：五级（排序顺位一至五）
　　感染风险：九级（排序顺位一至十）
　　据勘察，该地存有旧人类文明资料：1（全队增加），存在于神殿供台上。
　　注意：1：请在规定时间内返回4号站台，摆渡车将会停留原地五小时整。
　　2：停留时间将从站台警笛响起时开始计算。
　　.......
　　.......
　　6：记得喝水。]
　　[愿神与您同在......]
　　[由于该目的地危险等级过高，现特做出相关说明，以此保证所有拾荒者的生存概率。]
　　[这是被海水淹没的一座城市，但在最近几十年，它似乎在渐渐浮出水面。]
　　[根据观察，该城市年代久远，缺少相应的建筑美学，纯粹的水泥结构和野蛮的风格组成了它的全部。
　　这里所有被淹没的建筑物都没有窗户，大楼的上部把空气封闭了起来，所以其中尚且可以容纳人类（或者一些其他的）。]
　　[每一栋大楼的一楼大厅都已经被海水淹没，二楼的积水至少能够没过一个身高一米八的人类的膝盖，只有三楼及以上的地方才是干涸的。
　　注：虽然水中格外危险，但所有拾荒者可以在陆地及干燥的地方进行反击。]
　　[大部分建筑物只要进去了便没有出路，所以除去寻找文明资料的拾荒者之外，或许还有一些不太友好的存在。
　　注：外面的水是海水，其中溶解有当时灾难后泄漏的有毒核物质，最好不要长期浸泡其中。]
　　[最后，进入这些建筑可以通过某些特定的管道，而离开这些建筑的唯一方法，则是穿过大楼顶楼的唯一房间。
　　神殿就是其中某栋大楼，具体我们无法探知。]
　　[在亚特兰蒂斯，你们有可能遇见“吉安”，它们相对友善。]
　　“也是存在的.......”被强行打断对话的艾洛斯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低声给自己补上了后半句话。
　　但这次，卫浩倒是没有继续安慰他。一如艾洛斯自己所说，概率再小都是存在，也就意味着他们总有一天会面临第四站台。
　　而在车厢另一端的无笙几人，也是稍稍有些无语。
　　顾凉刚被时影一脚踹醒就听见了这个噩耗，随即抱怨道：“不会吧不会吧，我们真就这么倒霉？那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的第四站台，就这样被我们随机到了？！”
　　时影也点头：“就好像是，原本好好地生长在泥土里，然后忽然被人给拔了出来。”
　　顾凉：“你确定这是一个逻辑？”
　　时影：“是你蠢，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
　　无笙则还在看着那一长串信息，这伊甸园倒像是真的害怕他们死了。
　　不过读下来，这个四号站台，似乎的确很麻烦，也很危险......
　　还有这个“吉安”，到底是什么意思？
　　会是自己知道的那个存在么？
　　他回头看向谢微言，一双眼波潋滟的眸子格外惑人，却也在明明白白地表达——
　　还憋着不说？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个站台都会有很多文明资料，但游戏每次都只会告诉玩家一处地点，以此来压低副本通关率。


第162章 伊甸园：16
　　谢微言歪头, 而后眨了眨眼。
　　无笙：......
　　谁知谢微言神情收放自如，瞬间便言辞诚恳地开口：“宝贝儿，不是我不说,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吉安”, 传说是一种深海水母，先天无性。人们只能在经历久远的时间后, 通过它们是否繁衍来估计性别。
　　老人们又说, “吉安”为它们的统称, 意为“古老的”。
　　如果要问无笙为什么知道这些……
　　“还留着？”谢微言的声音格外轻柔，是令黎白听了可以眼珠脱眶的程度。
　　可无笙并不觉得这些有什么不对。
　　他同样回答：“嗯。”
　　在无笙小时候, 收养他的和尚曾经送过他一只“吉安”。
　　小小的, 被装在玻璃罐里，在每一个黑夜里散发出微弱的光。
　　后来这只古老的水母死在了自己的逃生路上，可能是水质浑了，也可能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总之, 无笙只记得当时的自己难过了很久, 但至今保留着当时放置水母的瓶子。
　　顾凉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凑了过来，而谢微言仿佛能够读心似的，语言深沉地开口：“怎么？你也对吉安感兴趣？”
　　他连忙点头，却又猛然反应过来这样是不是显得太急躁，又会不会被这条鱼给抓住把柄然后进行威胁......
　　半响后......
　　“什么？”顾凉很是惊讶, “吉安真的这么灵验？许什么愿望都可以？！”
　　谢微言点头：“嗯哼。”
　　顾凉顿时便陷入了沉思，开始盘算着，待会儿一定要捞一只。
　　听见两人全程交流的无笙：......
　　而成功忽悠的顾凉摸着下巴嘿嘿一笑：“好骗......真的是太好骗了......”
　　无笙：“看来小顾凉是真的脑子不太好使，这都能上当。”
　　时影也出声附和：“太蠢。”
　　“不过我的脑子似乎也出了点问题, ”无笙自言自语, “毕竟我也被他拙劣的谎言欺骗过, 啧，还不止一次。”
　　“等等，请问，你们知道吉安？”艾洛斯略带羞涩的出声询问，又在接受到卫浩的眼神之后再次开口：“我们也许可以进行一个情报交换。”
　　无笙双手交叠，身体略微前倾，询问道：“这么说，看来你们有不得了的消息。”
　　卫浩按住了艾洛斯的手，同时略微摇头，示意他先别着急，这人不是个好糊弄的。
　　他一双锐利的眼直盯向无笙，其中的情绪隐藏极深，令人难以窥探。
　　但在卫浩这样格外具有压迫感的目光下，无笙却始终是淡漠的，安静的。甚至一度令卫浩有些疑惑：他该不会是个机器人吧？
　　但很明显，无笙是个活生生的人，又听他开口，不痛不痒的：“考虑好了么？”
　　卫浩握了握沃艾洛斯的手，开始在自己背包中翻找起来，半响后他拿出一本手绘地图，先是在无笙眼前展现了前四页。
　　他说道：“看样子你们应该是去过其他站台的，怎么样，这里面的地图，有和你们记忆相重叠的吗？”
　　一旁旁观的顾凉也陷入了沉默，心道：岂止是相重叠，就刚才那中心电视塔，基本和他们去过的那座一模一样，甚至连其中可能出现的怪物都标注出来了。
　　顾凉：这玩意单看模样就不可能出现在玩家手中！狗游戏！
　　而卫浩始终注意着无笙的表情，在伊甸园与这个操蛋的末世中存活了那么多年，别的先不说，但就这个眼神判断，一个队伍里谁才是拿主意的那个，他可要比绝大部分人清楚。
　　只是这次他却有些不安，按在桌面的指尖也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心中直嘀咕：这人怎么一点反应都不给？
　　无笙放开了交叠的手，只说道：“给我们看这个，不仅仅是想要知道有关‘吉安’的事情吧？”
　　卫浩略微有些惊讶，随后又说，“对，你们可以复制一份地图走。而除去吉安的消息，我还需要你的一个承诺。”
　　谢微言听见动静忽而朝他看去，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无笙：“你要我答应你什么？”
　　卫浩在一张纸上格外郑重的写下一句话，单掌遮挡着递给无笙，途中没有让艾洛斯看见一个字。
　　无笙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我知道你们实力不差，但4号站台的危险会超出想象，如果可以，请保住艾洛斯一条命。
　　无笙没有遮挡，于是他身旁三人都看见了卫浩的要求。
　　“想好了？我可以答应，但是你得知道，这件事情我也没有办法保证，只能说尽力。”他说道，面上带笑，言语却毫无温度。
　　但卫浩听闻无笙这样开口，脸上神情明显舒缓了不少，至少不再是一脸凶相。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皱巴巴的烟，这玩意在这个时代可是个稀罕货。
　　谁知艾洛斯见状，轻轻扯了扯卫浩的袖口，低声道：“别在这抽，摆渡车里不通风。”
　　卫浩目光深沉地看了他一眼，忽地轻笑一声，怎么都掩盖不了一身的匪气，只道：“之前安慰了你两句，就能管到我身上来了。”
　　艾洛斯看向卫浩，鼓着一张脸，但也许是天性使然，他最终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看向无笙分享的“吉安”简介手札。
　　看字迹...应该是个小孩子写的吧？
　　但是这字.......确实应该好好练练。
　　而无笙本人，也已经接过地图，和谢微言开始探讨起来。
　　至于为什么不叫上时影与顾凉？
　　一个说不上几句就会犯困，一个说了大概率等于没说......
　　谢微言与无笙看向那张地图，他原本想要自家老婆坐自己腿上，可惜被无笙轻飘飘地一眼便给否决了。
　　于是他只能装作认真，实则不断地偷瞄上几眼，最后终于等来了无笙的询问。
　　“竟然有七座大楼......并且还呈现圆圈分布。”
　　谢微言：“对，而且神殿具体是哪一座大楼，这个消息每年都会发生变化，或者说，它不固定。”
　　无笙眉头一皱，“为什么？”
　　谢微言说道：“你觉得，对于一座神殿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无笙沉思许久，“贡物？建筑？雕塑？”
　　谢微言摇头，低喃道：“不，是神。”
　　“在这里，只有神存在的地方才会出现贡桌，那栋楼才会被称为神殿。”
　　无笙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这才是这个站台最难的地方？因为‘神’是活的？”
　　谢微言点头，看了眼时间，又开口道：“我们还有六个小时到达目的地。”
　　无笙点头，六个小时，足够他布置一套相当完美的战术，不过.......
　　他上下看了打量着谢微言，内心叹了口气。
　　这人不是自己队伍的，没有办法进行语音交流.......
　　无笙：“哎。”
　　谢微言则开始十分认真地思索：要是自己现在把队长转让给黎白，是会被揍呢还是被揍呢或者被揍呢？
　　回想起黎白失控跳脚拿着刀来砍自己，最后抱着无笙的大腿，将这些年地事情一五一十全部交代的画面，谢微言只在心中默默地：开玩笑呢，开玩笑呢老白。
　　“烦死了，”另一边，顾凉一个人躺在了一排车座上，嘀咕着：“早知道这次是第四站台，就在车上睡了。”
　　时影掀起眼皮扫过这人一眼，轻哼一声没有回答。
　　车厢里相对安全，也相对安静。
　　六小时后......
　　“到了。”无笙忽然睁开双眼。
　　时影也从角落处站了起来，第一句话便是：“好重的鱼腥味。”
　　无笙朝外看去，这次的车轨明显要比之前的破旧许多，不远处就能看见阴沉的天空与波涛汹涌的大海。
　　恐惧无声袭来。
　　“嗯？！你这坏东西，之前不是说睡饱了吗？”时影蹲下身子戳了戳顾凉。
　　顾凉正睡得有些迷糊，以至于被时影戳着脸也没反应过来。
　　无笙笑道：“别逗他了，把人给弄清醒。”
　　时影闻言眼眸一转，“弄”清醒啊，这简单。
　　于是这朵黑心蘑菇粲然一笑，将某种不知名的黑色植物塞进了顾凉口中。
　　“呜呜呜呜呜！”
　　顾凉蹭的一声跳了起来，只觉得自己连同舌根都苦得发麻。
　　是谁塞给自己的？
　　这条臭鱼？
　　还是这朵死蘑菇？
　　[请各位乘客注意......]
　　车载广播成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了过来，六人屏气凝神，时刻注意着时间。
　　“下车后注意站台环境！”无笙顶着从车厢外吹进来的强风，回头说道。
　　“明白。”
　　依稀传来几声回答，随后便被淹没在如浪潮般的刺耳警报中。
　　带着海腥味的风刮过，这里的停泊站台看上去也要比几人之前去过的老旧不少，被腐蚀一半的楼梯扶手上挂满了鱼类白骨，还有尚未完全腐烂的软体组织。
　　它们共同交织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难闻气息。
　　队伍有条不紊地前进......
　　等到终于离开摆渡车、远离站台警报之后，无笙几人才缓缓停下脚步，开始环顾四周。
　　真是好大的一片海湾。
　　“等等，那是什么？！”顾凉忽然惊声开口，无笙顺着他指向的地方看去，同样也是一惊。


第163章 伊甸园：17
　　在不远处的海平面上, 竟然再次升起了一个苍白的太阳，两轮太阳将无数事物照出了重影，令人不住地后脊背发凉。
　　顾凉打着岔, 安慰自己不去注意那轮诡异的太阳, 不断地嘀咕着：“都是末世了，都是机器人执法了, 两个太阳大概、似乎、也不是那么地难以接受？”
　　时影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这话你自己信么？”
　　顾凉顿时炸毛：“我怎么就不信了？！”
　　时影冷哼了一声没有继续理他, 只是圈着无笙的手臂, 顶着谢微言危险的眼神仰头说道：“我们不能直接下潜。”
　　他的这句话令无笙一顿，随后开口：“是因为被海水溶解的有毒物质, 令你也感觉到了危险吗？”
　　时影点头：“虽然我还没有在这里下潜过, 但是我能感受出里面的不对劲......如果人类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随意下潜，结果会很不好。”
　　无笙闻言揉了揉这朵蘑菇的脑袋，安抚道：“我们不会直接下潜的......”
　　并且按理来说，这座废墟将会沉没在无限深的海水中, 而人类的下潜深度是有极限的。
　　“直接下潜留给我们寻找管道的时间太少了。”
　　无笙补上了后半句, 如果几人没有在氧气耗尽之前找到进入大楼的管道，那么......
　　无笙（点头）：是会死的。
　　在几人谈话之间，警报声突兀地停止了，偌大的海湾中一时只有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
　　可能是第四站台自动设定的难度平衡，总之这里在警报声结束之后, 袭来的怪物数量极少，连带着几人的躲避道路也是格外顺畅。
　　卫浩不时回头看向艾洛斯，确认这个总是令自己担心的崽子跟上了队伍。
　　他想着：早知道这么麻烦，当初就不答应姐姐替她照顾这个拖油瓶了, 除了长得好看点、会撒娇了点、听话了点.......
　　“卫浩？你盯着我干什么？”艾洛斯低声开口, 眼中闪过些许不安, 却又被这人粗鲁地扳正脑袋。
　　听他说道：“看你是不是掉队了。”
　　“这种事情只在三年前发生过一次！”
　　“我知道，但这就意味着有可能发生。”
　　艾洛斯不再搭理这人，即使阿晴姐姐去世时，曾许多次告诉他“听卫浩的话”。
　　他看了眼前方那身形高大的男人，却忽然感到有些委屈。
　　为什么自己会生在这个时代？
　　“小鹦鹉，别掉队了。”
　　“说了多少次，不许你这样叫我！”
　　艾洛斯格外生气地追上前去，也是到了这时，他才惊讶地发现另一队人在干什么。
　　他们竟然在计算潮汐时间！
　　难道是因为这里有两个太阳的原因？
　　艾洛斯摸着下巴，虽然他身处这个旧人类已经残缺不全的新时代，但旧人类所遗留的知识仍然受到热捧，连同自己也对“潮汐”有所了解。
　　日引潮力大约是月引潮汐的二分之一，并且日引潮力对海水的影响与月引潮力相似，只是效果没有那么明显。
　　所以显而易见的，这个多出来的太阳，明显会对海水涨幅产生不小的影响。
　　但这种能现场计算的......
　　艾洛斯：哪来的变态？
　　谁知无笙现场拍了拍沾满沙土的手，起身说道：“不久后应该就会退潮，今天又是十五。”
　　他看向海滩上稍显正常的动物，有些担心，这次时间是否足够。
　　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找到任何与管道相似的东西.......
　　半小时后，潮水一如计算般开始后退。只不过随着这次的下落，无笙几人看见了一些格外引人注目的东西。
　　“这是......”他蹲身下去，抚摸着这巨大冰冷的黑色钢铁圆盖，在这上面甚至还覆盖着墨绿的海藻，与形状各异的海螺。
　　谢微言见状也蹲下了身，笑道：“管道，运气真不错。”
　　他想了想，又眯着眼凑近去摩挲着花纹，补充了一句：“看上去是第五栋大楼的通道，怎么样，要下去吗？”
　　无笙看着这处诡异的入口，半响后点头。
　　“除了这个，我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无笙又默默地补上一句，学着谢微言摩挲入口的方式，好半响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无笙？！
　　难道跟顾凉待在一起久了真的会被传染吗？！！
　　他瞬间站了起来，又听见谢微言隐忍地轻笑，于是幽幽开口询问：“这么好笑？”
　　谢微言顿时敛声：“我不是，我没有。”
　　时影则在一旁悄悄呐喊：快丢了这个坏东西！
　　当然，这朵蘑菇所期盼的到了现在也没有实现......并且在打开这个如井盖般的圆形大门前，无笙还格外认真地询问：“时影，你这孢子能沾水吗？”
　　时影眨了眨眼，回答说：“淡水没有问题，但是海水没试过，应该......死不了吧？”
　　孢子：？
　　无笙也是摸了摸手上的小家伙，几经思索后，还是将自己曾经装“吉安”的小玻璃瓶拿了出来，对那颗小孢子开口道：“先在里面呆一段时间，可以么？”
　　透明孢子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又抱着无笙的指尖蹭了蹭，随即格外自觉的滚了进去，紧贴着玻璃瓶眼巴巴的望向无笙。
　　“乖。”
　　无笙面色不变，伸手轻扫过瓶身，那里头的小孢子就便捂着胸口，踉跄着后坐在瓶底。
　　时影见状咬着手帕：可恶啊，我怎么会培育出这样一个茶味冲天还只对无笙卖萌又战斗力为零的孢子啊！！
　　某只蘑菇眼睁睁的看着无笙将玻璃瓶揣进口袋，末了还安抚似的在上面轻拍了两下。
　　“走吧。”确认小孢子没事之后，无笙便开口打破了沉默。
　　闻言，即使时影内心多么纠结，却也是格外迅速的凑了上去。
　　在这样的圆形大门之下，掩藏着更加深沉的黑色，隐隐有着清凉的微风从中灌出。
　　“我先下去。”谢微言捏了捏无笙的手掌，说道。
　　无笙：“小心，我在你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快大结局了，有点点卡，公测会很快。
　　【征集番外】大家有想看的都可以评论一下。


第164章 伊甸园：18
　　无笙没看清谢微言打开管道的动作, 或许这个变态早就摸清楚了每一个子层级的入口，只是受制于游戏规则，不能直接说出来……
　　又或者这只是他的恶劣心思。
　　相比之下, 无笙更加相信这一点。
　　他安静地看着谢微言捣鼓, 直到这个与井盖格外相似的管道入口缓缓打开，连带着吱呀一声暗响。
　　朝里望去, 便能看见昏暗的管道内部, 楼道蜿蜒而下, 好似无穷无尽。
　　在一片寂静中，只偶尔有风吹来, 掀起无笙略长的发丝。
　　一个接一个, 若是伊甸园外还有活人，若是他们无意间看见这一幕，恐怕会感慨道：这片海岸在吃人。
　　而在管道内，六人在不断地朝下前进。
　　看不清尽头, 也看不清光亮, 沉闷得令人喘不过气。
　　在这单调重复的脚步声中，忽然传来了谢微言的低沉询问，其中带着一丝担忧：“笙宝？感觉还好吗？”
　　他知道无笙并不喜欢，或者说是惧怕这样的环境，黑暗、压抑、下坠、看不见丝毫光亮的混沌。
　　谢微言凝视着无笙的真实, 包容着他伪装下的阴晴不定，同时理解他的不安敏感，总是思索着该怎样拥抱，才能让他避开那些伤人的尖刺, 让他不会感到疼痛。
　　尖刺戳在心上, 带着倒钩, 每动一下便会带下稀碎的血肉。
　　疼痛难忍。
　　可谢微言依然张开双臂，只要无笙累了，自己便可以随时接住他。
　　我总会接住他。
　　毕竟我是那么爱他。
　　我生来便是为了爱他。
　　“没事。”无笙回答得平静，却无法掩盖尾音的轻颤。
　　他发觉前方的人忽然停住了脚步，随后温热的手便探了过来。
　　“抓紧了。”谢微言的言语仍旧轻缓，甚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无笙轻笑一声，呛声道：“这是在牵小孩儿？”
　　谁知谢微言脚步一顿，转头就格外委屈地开口：“好哥哥，我怕。”
　　“这里好黑，你知道的，我最怕这种，会吓得好几天睡不着觉，哥哥疼疼我。”
　　他眨巴着眼睛，同样漆黑的眸子却在这里的黑暗里格外璀璨。
　　无笙盯着他，他知道自己身后有很多人在，也知道这里的黑暗遮挡不了太多。
　　但他仍旧伸手，轻轻抚摸着谢微言的唇边。
　　顾凉：……
　　时影：……
　　两人握拳，同时心想：我一定要杀了这条死鱼/这个坏东西！
　　卫浩看见这一幕，伸手揉捏着口袋里的烟草，意图沾染上几分这令自己痴迷不已的气味。
　　而他身前的艾洛斯，则神情警惕地环顾四周，却无意间发现管道里的墙壁上刻满了不知名文字，这让本就对旧人类感兴趣的他十分兴奋。
　　这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艾洛斯聚精会神地观摩着，所以也就没有发现身后人偶尔投递过来的深沉视线。
　　“这上边的文字老师和我提过……”卫浩突然开口的声音令艾洛斯一惊。
　　可随即他便被卫浩的话语吸引了注意力。
　　卫浩的老师……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他的老师在前年就死于某种变异真菌引起的并发症……
　　“想知道这里写的是什么吗？”卫浩的声音仍旧十分好听，可近几个月里，其中总似带着一股子淡淡的忧愁。
　　卫浩不明白这人的担忧，直接开口询问：“是什么意思？”
　　其实这上边满是无名者的留言，抱怨、诅咒、祈祷、诉说、以及不知留给谁的情诗。
　　而艾洛斯看向的那行，则恰巧留了个“全尸”，能让自己清晰辨认。
　　“这上边写着：爱，是不会令你失望的。”
　　而实际上，那上边写着：爱，总是会令人失望的。
　　但是卫浩撒谎撒得格外流畅，心想：这个小崽子总归不会停下折返回去验证，随便自己怎么胡诌。不过自己说来也是辛苦，不仅要替姐姐照顾她男朋友的弟弟，还得关心关心这只小鹦鹉的情感状况。
　　卫浩（沧桑点烟）：我真是世上少有的大好人。
　　他们二人走在最后面，再加上压低了声音，所以倒也没有引起前面几人的注意。
　　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的。
　　不知过了多久，最前方的谢微言忽然停下了脚步，言简意赅：“我们到了，第五栋大楼。”
　　他又伸手触及眼前同样漆黑的圆形大门，冰冷的温度从钢铁的另一头传来。
　　“不过我们这次的运气不太好，门外似乎是二楼。”
　　谢微言幽幽地补上了后一句，同时凑在无笙耳边低声说道：“宝贝儿，要我抱你么？”
　　无笙笑意吟吟的看向这人，眉眼弯成了一个格外好看的弧度，许久未曾打理过的刘海半遮着光洁的额头，朱唇皓齿，在这样诡谲的环境里，连吹向他的风都变得格外温柔小心。
　　可这样一个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大美人，却张口就是一句——“滚。”
　　谢微言顿时眨巴眨巴着眼看向无笙，其中充满着伪装出来的失落，可那眼眸深处又带着格外隐晦的笑意。
　　他看着无笙言语淡漠的提醒身后四人，一如多年以前。
　　[神渡众人]
　　“准备好了？”谢微言也望向身后，笑着开口，“小心水流。”
　　他又嘀咕道：虽然这里只是二楼，但海水的污染左右没差。
　　这次无笙紧盯着谢微言的动作，可周围环境实在太过昏暗，这里的灯光老旧又暗淡，每每间隔好几米，才会出现一盏没多大用处的吊灯。
　　于是到了最后，无笙还是没有弄明白这人是怎么开门的，偏生谢微言还特意垂眸，对自己说道：“笙宝，这门你也会开，真的，我没开玩笑。”
　　可这话放在这里哪哪儿都不太对劲，无笙轻飘飘地扫过谢微言一眼，其中隐藏着只有他们才明白的深意。
　　—我觉得我们得分开睡一段时间。
　　—还有商量吗？
　　—没得商量。
　　—真的吗？
　　—真的。
　　—笙宝~~
　　—嘘。
　　无笙不再理会谢微言委屈巴巴的认错，盯着眼前沉重的大门渐渐裂开缝隙。而在每次门开时，无笙都不由得庆幸，得亏这大门是全自动的，否则——
　　目测大几十吨的玩意，谁能够挪动？
　　随着那条缝隙不断扩大，咸腥的空气瞬间涌进，伴随着更加冰冷的海水，水流自脚底漫延，同时不断加深。
　　无笙面无表情的看着它们没过自己膝盖，甚至隐隐有着继续上涨的趋势。
　　无笙：……
　　他又转头看向谢微言，发现这些海水仅仅攀爬到了这人的小腿肚。
　　无笙：身高对比……这狗游戏当真不是故意的？
　　他尽可能地将自己的注意力从中挪开，皱着眉继续朝前出发。
　　世人曾言豁然开朗桃花源，但可能极少有人能够看见这里同样豁然开朗的坟墓……
　　通过幽长黑暗的管道之后，迎接玩家的却是不知被封存多少年的大楼，以及其中四处游荡的怪物。
　　无笙低头看去，一楼满是浓黑至难以窥见颜色的海水，它们不知疲倦地撞击着建筑底层，掀起阵阵白沫。
　　这些楼栋究竟是怎么矗立在此处的……恐怕没人能够回答，它们的存在即为悖论。
　　他又抬头朝上望去，发现这里的顶层和底楼竟然所差无几。这栋回形大楼，仅仅在视觉上便欲将人困死其中。
　　它是个完全不合理的存在，就像是上帝喝醉了酒，而后将两个毫无关系甚至相互排斥的图层重叠在了一起……
　　但它这样真切地出现在了六人眼前，无比真实地……
　　在二楼走动所发出的声音不少，而且水中并不安全，无笙看了眼没过自己膝盖的海水，决定先去顶楼看看。
　　如果运气好，能在顶楼看见供桌，那么就能确定这栋大楼就是那所谓的“神殿”。
　　如果运气不好，就得抓紧时间去下一栋大楼。
　　摆渡车只停留五个小时……
　　无笙扫过其他五人，除去自己队伍中的二人以及谢微言外，卫浩与艾洛斯也自己的提议并无意见。
　　他甚至怀疑，要不是卫浩拦着，艾洛斯这估计能直接提出加入，这人和时影聊得格外热火朝天……自己之前怎么没发现这朵蘑菇这么健谈？
　　但该做的准备工作还得做——
　　“喂？”
　　时影和顾凉耳边划过格外熟悉的声音，二人看向无笙，见他再次开口，说道：“测试测试这玩意的效果……但就目前看来，似乎蛮不错？”
　　时影点头，这种可以直接听见无笙声音的感觉……简直可以让蘑菇幸福地原地开花！
　　等等，蘑菇会开花么？
　　自己开过花吗？
　　自己从来没有开过花，蘑菇似乎开不了花……只有最高等的种子植物才会开花，但自己好不容易孕育出来的都是孢子……
　　孢子很可爱……但是它们开不了花……
　　艾洛斯发现了时影的不对，言语关切：“时影？你怎么了？”
　　时影不假思索地回答：“没什么，在想该怎么悄无声息地毒死一个坏家伙。”
　　随后时影一僵：完了完了，我是不是说漏嘴了。
　　艾洛斯：？
　　无伤大雅的插曲很快便翻过了页，几人在无笙的示意下，迅速地离开了二楼。
　　三楼相对干燥，但潮气格外严重，四处可见开裂的墙壁，腐烂的木门。
　　顾凉抖了抖身子，沾湿的裤腿加上这里阴冷的风，令人体感格外不适。
　　可即使这样，却仍旧堵不住这人的嘴，只听他说道：“这里的建筑怎么半新不老的？”
　　“不过倒是比我小时候住的旧城区好一点儿。”
　　顾凉戳了戳被泡软的门扉，此时他竟无端联想到了乔伊斯的炸弹，要是落在这里，那个混蛋的炸弹恐怕会全部哑火吧？
　　不对……是不是有防水炸弹来着？
　　只是没等顾凉纠结完毕，头顶便隐隐传来响动，有什么格外粘腻的东西滚动而过……
　　无笙瞬间抬头，看着天花板上渗透而下的透明液体。


第165章 伊甸园：19
　　“！”
　　顾凉同样仰头望去, 几人清晰的看见那液体不断在头顶洇染，逐渐沾湿出一片诡谲图案。
　　先离开这里。
　　无笙打着手势，同时将脚步放的极缓, 他的目光不离头顶, 领着队尽量避开那些诡异的水渍。
　　几人格外小心的离开这段走廊，顺着朝向拐角处的楼梯走去。而就在踏上楼梯的一瞬, 他们突然听见身后房门被砰然关上的巨响！
　　无笙猛然偏头, 目光锐利。
　　如果稍微慢上半分钟, 可能就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局。
　　“我们......”无笙这次的话还没说完，周围便忽然起了浓雾, 一时间能见度飞速下降, 伸手不见五指。
　　在雾气袭来的一瞬，周围队友的呼吸声便瞬间消失。
　　无笙心脏漏了一拍，而后迅速定下心神，抬脚朝上走去。
　　这里的楼层高度极高, 连带着楼梯都要弯折好几次。
　　自己究竟走了多久？
　　无笙并不清楚,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人们对时间的感知往往会产生错误。
　　但他记得格外清楚，自己至少看了七次时间，从二楼到三楼也花费了足足五分钟。
　　在此期间，无笙细数着自己的脚步, 可他发现，似乎总有另一个脚步声如影随形，连带着自己的计数也频频出错。
　　他不动声色的朝后看去，只是这场雾气来的蹊跷, 它在有意的将所有玩家以及npc分开。
　　说起npc......
　　无笙总觉得卫浩与艾洛斯有些过于...鲜活, 这两人不像是按照固定程序捏造的npc, 反而像是困在副本许久的游戏玩家。
　　“谁！”
　　他忽地转身，丝线在指尖蓄势待发。
　　无笙格外警惕，在没有确认传来声响的是人还是怪物时，脚步缓慢却坚定地朝后退去。
　　但他没有料到，那黑色影子的速度极快，带着一股难以直视的压迫感。
　　无笙眼眸一厉，手腕下压，眼瞅着空气中的丝线便要缠绕上那黑影，却忽然听见那人说道，“是我。”
　　“谢微言？”无笙并没有轻易相信，只是站在原地，期间那人也没有动作。
　　他抬起了手臂，似乎在看游戏界面，半响后似乎皱了皱眉：“时间...似乎过了很久，有些陌生，还有点奇怪......嗯？我的游戏个人界面能够打开了？”
　　这也意味着，这是谢微言第一次校对时间。
　　无笙闻言也是眉头一皱，他伸手探向谢微言，一个用力将人拉了出来，同时凝视着他的眼眸。
　　嗯，是这人没错。
　　可很奇怪......有关于谢微言的说法。
　　但若是仔细回想，在国安部，自己曾经听赵平安说过一个例子。
　　那是一个高度危险的异常存在......国安部曾将这个异常特例简称为“玉璋”，意味“神秘的，高贵的”。
　　玉璋原本是个正常人，但他曾在一次执行国安部外出任务时，不小心跌入了某个“管道”。
　　据说这个“管道”连接着许多“子层级”存在。
　　至于子层级与管道的关系......
　　就像是两个互不干扰的平行世界，突然在某一天出现了无数的管道，它们将无数的平行世界相互连接，造成了无数常人难以想象的混乱。
　　而在当时，国安部收到了一条优先级高于一切的指令，关闭这些突然出现的“管道”。
　　同时高层命令组织“S”暂停绝大部分暗杀行动，全力协助国安部。
　　可即使这样，国安部每天仍有着无数人死去，或者无声无息地消失。
　　在所有消失的人中，活着回来的只有“玉璋”一人。
　　也许他曾经是有名字的，只是他作为唯一一个从管道中活着出来的人，其本身也就逐渐变成了一种存在，一种符号。
　　玉璋的存在，似乎在昭示着人类足以触及某些秘密。
　　于是他有了崭新的代号，无数人站在他身边，拿着纸笔或者录音器，等待着他再次开口。
　　玉璋说，通过管道，他到达了一个规则完全相悖的全新世界，看见了许多违背常理的存在......
　　他最后的神情格外瘆人，或者说是复杂与悲恸，他说：“十七岁的我杀死了三十七岁的我，于是二十七岁的我趁乱跑了出来。”
　　“与此同时，我还看见了我逝去的妻子。”
　　[国安部部长：特此在这里补充说明，玉璋的妻子曾经在某次行动中因公殉职，我们对此感到格外惋惜，同时致以沉痛的哀思。]
　　而玉璋在说出这句话之后，整个人逐渐开始变得有些疯癫，连带着国安部的许多组员也对他之前的话语记录产生了质疑。
　　渐渐的，他们甚至开始猜测，“玉璋”究竟是他们曾经的队友，还是从管道中出逃的某个怪物。
　　于是不久后，玉璋被带去了某个保密性极高的实验室中。无笙曾去看过他，那个记忆中的清秀男人，双臂因为抽血而布满瘀青，双目无神，面黄肌瘦。
　　当时无笙询问赵平安，毕竟这人医学天赋极高，在国安任职期间也常去给各处医疗大佬打下手。
　　赵平安松了口，说玉璋的思维计算得太快，导致他的身体无法做出同步反应。
　　说的简单些，就是普通人眼中过去的一秒，落在玉璋的眼中，却可能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他的思维变得极快，所以周围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变的极为缓慢。
　　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着，同时带来了巨大的能量消耗。
　　无论国安部的人怎么努力，到了最后，玉璋还是死于营养匮乏。
　　“你在走神？”谢微言朝着无笙逼近，眉眼压得极低，带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与戾气。
　　无笙微蹙的眉头没有松开，这人的确是谢微言没错，但是......
　　“你不是现在的谢微言。”他瞬间发现了不对。
　　如果自己没有猜错，这里的管道连接了无数个世界，只要运气足够好，他们便很可能会遇见身处不同时间节点的自己。
　　而每次雾气起来的时候，大概就是有来自两个世界的同一个人，通过管道相聚在了这里。
　　无笙觉得自己应该立刻逃跑......这个谢微言很危险，眼神里满是戾气。
　　“我知道你，尊贵的神。”
　　他微笑开口，语气却格外呛人。
　　无笙随口应答了一声，同时手上动作不停，调整着队内语音，询问另外两只：“时影？顾凉？你们那边怎么样？”
　　电流传递的声音十分微小，在一瞬间的失真之后，无笙听见了时影软糯的声音。
　　“无笙？”
　　这声结束后紧接着顾凉压低的怒吼，“你这死蘑菇，声音和脑袋一起夹是吧？”
　　那边似乎传来了些许躁动，随即还是时影的声音，其中带着些许哭腔，“无笙，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生孢子了？”
　　无笙：？
　　不知道哪个时期的谢微言：？！
　　“什么意思？”无笙揉了揉眉间，感觉格外心累。
　　另一边的时影叉着腰看着地上那小孩，他看起来至多不过六七岁，却与无笙的模样格外相似，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但时影并没将这个小孩与无笙本人联想到一起去，原因无他，这孩子实在是太冷漠了，像块冰一样，自始至终都抿着唇一言不发。
　　这朵蘑菇又说道：“这孩子和你很像。”
　　顾凉也添上了一句：“真的，他没开玩笑。”
　　无笙沉默几许，言简意赅的说着自己的猜测。
　　“起雾之后，我们会遇见来自其他平行世界的人，那孩子应该是小时候的我，”无笙看了眼谢微言，唇边忽然勾起一抹笑意，“我的意思是，我不会有什么孩子。”
　　时影/顾凉同时松了口气，回道：“这样啊。”
　　“嗯，”无笙同样回答的格外简单，他大概交代了一下行动计划，说道：“这个雾气不知道多久才散，期间继续朝楼顶出发，注意安全......看好我，别让他伤人。”
　　时影：“明白！”
　　顾凉：“哪怕最后我们这边只能活下来两个人，那也一定是我和小无笙！”
　　无笙：这两人到底有没有仔细听我说话。
　　而在无笙看不见的地方，时影已经面无表情的转头，握拳，开始揍人。
　　无笙隐隐听见那头传来的动静，以为两人遇见了什么危险，于是他言语格外简单，只说道：“保持联系，遇见卫浩两人记得帮一把。”
　　时影回答的有些艰难：“好......的，收到。”
　　无笙幽幽的叹出一口气，原以为解决了时影那边的问题便可以松一口气。但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的脖颈处竟不知什么时候抚上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正色/情又危险的摩挲着某块凸起。
　　谢微言凑得极近，近乎是与无笙脸贴着脸，也到了这时，无笙才感受到了这人下颚上扎人的胡茬。
　　“你想干什么？”
　　“你。”
　　无笙沉默一瞬，眼眸一虚，言语淡漠，“我劝你最好松开手...呃...”
　　脖上的手猛然收紧，偏偏那人还在无笙耳边呢喃：“您这次能够躲去哪儿？”
　　无笙：这人这段时间这么疯的？
　　像是印证无笙的猜想，谢微言又说道：“宝贝儿，下次我要是再发现你想逃走，我就敲断你的双腿，把你给拴起来，藏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怎么样？”
　　无笙感觉自己脖上的手略微卸了些许力道，这人放松了钳制，想要得到自己的回应。
　　可谢微言期盼的回答却是如此破碎，只听无笙开口，“不...呵...怎么样......”
　　不知什么刺激了这个谢微言，他将无笙猛地拉入怀中紧紧禁锢着，似乎要将眼前这纤细瑰丽的人给生生折碎。
　　怀中人紧闭着双眼，将痛呼如数吞咽。
　　这人明显不对劲......
　　无笙的眼睫轻颤着，又被泪水洇成了一缕一缕的纤长，眉头微蹙，看上去好不可怜。
　　“你逃不掉的。”
　　“我是您脚上的泥点，是您血肉模糊的肋骨......”
　　无笙本打算让谢微言先冷静冷静，却忽然睁大了双眼。
　　什么湿滑、温热又灵活的东西，正在温柔的舔舐着自己的耳垂。


第166章 伊甸园：20
　　无笙用尽全力推拒着谢微言, 同时微微向后侧身挪开，目光警惕。
　　只见那人被自己推开也不恼，一双眼眸格外狠绝, 如同刚从厮杀中得胜的猛兽。
　　见状, 谢微言嗤笑一声，只道：“要不是怕你这副身子骨被我给揉碎……你觉得自己能够挣脱？”
　　无笙抬手擦去耳边的不明水渍, 自口中呼出一股热气, 心想：也不知道这人这在抽什么疯, 现在打是打不过的……
　　而且他这副模样，说不定会与自己缺失的那段记忆有关。
　　种种思索之下, 只见无笙半垂着眸子, 转身欲走。
　　“去哪儿？”谢微言如他所料擒住了那截手腕，力道算不上温柔，甚至可以说是粗暴。
　　无笙眉间微蹙，眸中夹杂了一丝痛楚, 他抬眼执拗的看向谢微言, 轻声开口道：“我疼……”
　　若是这句话让轮屿江或者任何其他副本玩家听见，恐怕都会带来极大的惊吓。
　　这人又在打什么可怕主意？
　　算了，不管，先替他算计的人烧上一炷香……
　　听无笙这样开口，谢微言瞬间松了劲, 垂眸看去，发现那瓷□□致的手腕迅速染上了红痕。
　　其实谢微言始终注意着力道，并不会真的伤着无笙，只是这具身体实在过于娇气, 稍稍一碰便会留下许多狰狞痕迹。
　　倒是与其主人狠辣决绝的性子截然相反。
　　只见谢微言虽松了手, 眉间厉色却不散。
　　他像是想要说些什么, 可最终只是付之一笑。
　　无笙半敛着的眸子掩盖了绝大部分的情绪，而从缝隙中倾泻而出的，是足以将人溺毙的温雅。
　　他似乎看谁都是这样的和煦多情，他似乎总是这样……
　　谢微言的眼神忽地又危险起来，眯着眼上下打量着自己的猎物。
　　无笙开口，言语间带上了些许喑哑，听上去十分委屈，“别这样对我……”
　　羽睫微颤，好不可怜。
　　谢微言听他这样说，语调有些古怪，“宝贝儿，你比我可要狠上太多，如果换做别人……可是会活生生的被你给逼疯。”
　　“所以我们两个烂人天造地设，谁也别想着丢下谁。”
　　无笙扫过谢微言一眼，眼中划过笑意，外表的伪装丝毫不破，“你分明知道，我不是你时间线上的无笙。”
　　谢微言也是一笑，“当然，你要是我认识的那个无笙，现在估计早就一刀子扎了过来……”
　　我们都想要了结对方的性命，却又因为种种原因，被迫面临更加残忍的惩罚。
　　他不知道自己在第多少次……后，精神会彻底崩溃。
　　但已经不远了，这条路已经出现了尽头。
　　谢微言凝视着无笙，他有些不明白，怎么这人现在会是这副模样，干净温和，仿若被高高供奉在庙堂中的菩萨。
　　可他本就是更加尊贵的存在，这方庙堂怕是容不下他。
　　谢微言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却又听无笙温声询问，“在你的时间里，我是什么模样？”
　　这人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高度精准地概况说：“乖戾狠辣，睚眦必报。”
　　无笙闻言，嘴角又勾起一抹隐晦的笑意，于心中默默感叹：自己这脾气，看来不论在哪个世界，是年幼还是成年，都不会发生丝毫改变。
　　但这人却与自己幼时记忆中的谢微言格外不同。
　　他在八岁时，遇见了九岁的谢微言，许多年来彼此一路相伴，直至如今……
　　可话说回来，毕竟这个管道连接的是不同时间线的平行世界。
　　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谢微言会变成这副模样？
　　无笙用力地闭上眼，等他再次睁眼时，其中翻涌的情绪已经被尽数掩藏。
　　现在没有时间纠结这些问题，和自己一同长大的谢微言（也就是本世界、现在时间线的谢微言）不知去处，但直觉告诉无笙，那人一定知道这些是怎么回事。
　　而且，虽然现在的这个谢微言更加暴戾危险，可他似乎更好套话？
　　无笙再次点了点额边，游戏发放的队内语音，更像是直接建立在几人脑子里的语音通道。
　　他开口道：“顾凉，我再重复一遍，除去楼栋里的怪物，你们也要小心……那个我，也就是小无笙。”
　　无笙：这句话怎么说怎么别扭……
　　“啊？无笙你说什么？哇靠，你小时候真的好可爱！！”
　　顾凉的声音仍旧没心没肺，但在一声闷哼声传来之后，主要联络人便变成了时影。
　　不得不说，这朵满是心机的蘑菇，脑子确实要比顾凉好用许多。
　　时影开口说着现状，“无笙，我们似乎不在第五栋大楼，应该说，我和顾凉现在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第几栋大楼。但是我已经看见了顶层的供台，我们在的这栋楼，似乎就是神殿。”
　　无笙：这么凑巧？运气这么好？
　　但似乎总有些被自己忽略的地方，存在着不对劲。
　　“那你们先去顶楼看看，我马上赶过来，再次重复，注意安全，我们只有一个存档点。”
　　“嗯……”时影回答的格外柔软，他没有告诉无笙，就在几分钟之前，这个小无笙差点成功刀了顾凉。
　　“无笙？”
　　“嗯？”
　　“你也要注意安全……”
　　“我会的，还有……”
　　被陡然挂断的通讯令时影眉头一皱，但他没有立刻拨回，他怕无笙现在被怪物纠缠，自己一个通话也许会造成什么不太好的后果。
　　他看着眼前没有丝毫表情的小无笙，神色警惕。
　　这个又坏又小的无笙，真的会对自己和那个傻子顾凉下死手。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真是令蘑菇感到困扰。
　　时影摸了摸小无笙的手，发觉这人的手掌格外冰凉，温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人类这样……是会死的吧？
　　这朵蘑菇又叹了一口气，他抓着小无笙的小手，语重心长，“你不能对我们动手，我们对你没有恶意。”
　　时影不知道小无笙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这人始终神情冷淡，毫无变化。
　　而在苍白之城。
　　轮屿江与林梓方才梳理完毕战队的相关事宜，便被黎白给抓了回去，恶补“十座对抗赛”的相关知识。
　　事后，黎白又询问二人，“你们为什么会失忆？”
　　结果这一大一小连带着一个朝朔，都格外地寡言少语，半天来只说“不知道”，“不清楚”，“也许是吧”，“你要不去问问无笙？”等等字眼。
　　黎白没有办法，只能将人给送了回去，同时十分认真地向游戏提供更新建议。
　　现在，这三人正聚精会神地观看着大屏幕上的无笙。
　　这次的屏幕分成了好几份，轮屿江与林梓表情如出一辙地望向小无笙，不久后，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
　　“绝对不应期。”
　　“绝对不应期。”
　　二人都发现了小无笙的不对之处，而林梓更是无比清楚，现在屏幕上小无笙的状态有多么糟糕。
　　绝对不应期，在医学概念上为：在兴奋发生后（或者是遭受极大的刺激之后），在一定时间内，不论施加多强的刺激也不能使细胞再次兴奋，而这段时间便被称为绝对不应期。
　　而小无笙究竟遭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变得这样麻木，并且具有如此强的攻击性？
　　林梓眉头紧缩，目不转睛的看着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
　　如他所料，小无笙开始试图攻击顾凉，只是被时影即使发现并且阻拦。
　　“怎么会这样……”轮屿江嘀咕着，他又看向另一边那同样极具攻击性的谢微言，目露疑惑。
　　那这个谢微言又是怎么回事？看样子不是这个世界的谢微言。
　　因为被他们所熟知的谢微言，正在……
　　轮屿江将目光挪到了大屏幕左下角。
　　游戏副本内。
　　在白雾最开始出现时，谢微言便敏锐地发觉了不对，但还没等他拉住无笙，那几人便忽地在其眼前消失。
　　格外干净利落，现如今他眼前只剩下了卫浩与艾洛斯。
　　谢微言：我辣么大一个老婆，就这么没了？
　　勾起的唇边挂满了嘲讽，他抬眸看向来时的管道，大致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难怪伊甸园这么多年不开启第四站台，原来是为了等无笙……只是可惜，他们这次的算盘，怕是会落空。
　　等等，谢微言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动作一僵，自欺欺人般眨了眨眼。
　　要是这次通过管道来的，是头几次轮回中的自己……
　　谢微言迎风流着并不存在的泪，心道：要真是这样，那自己会被笙宝彻底抛弃吧？！前夫难道会成为自己一辈子的头衔？！！
　　不行，绝对不可以！这种悲惨的事情绝对不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自己得赶快找到笙宝会合！
　　谢微言打定了主意，便迅速开始行动起来，顶着卫浩二人诧异的目光直杀上顶楼。
　　如果要问他为什么不注意隐藏？
　　谢微言：呵，老婆都快丢了，哪里还管你什么隐藏实力，狗游戏有本事就来制裁啊！
　　他愤愤地想着，杀到楼顶后便直奔向房间，也不去看这里是否存在供桌。
　　倒是艾洛斯忍不住询问：“谢先生？我们不仔细看看，万一这栋楼是神殿……”
　　谁知谢微言头也不回地开口：“神殿是活的，神都不在了算什么神殿。”
　　卫浩/艾洛斯：？？？
　　谢微言打开了顶楼唯一房间的房门，转头询问：“不走？”
　　卫浩与艾洛斯对视了一眼，尽管他们并没有明白谢微言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但——
　　“走！”
　　沉重的圆形大门被再次打开，黝黑的管道深处，不知会通向哪栋大楼。


第167章 伊甸园：21
　　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 这次的管道内充斥着水流不断冲击所发出的噪声。
　　在这样空旷孤寂的空间内，任何声音都会被放大无数倍，于是这种撞击声听上去便显得格外骇人。
　　艾洛斯则显得格外紧张, 手掌反复松开紧握, 几次想要开口却又被自己默默地咽下去。
　　总不能说自己有些害怕吧……说给谁听都不太好……卫浩可能压根不会理会自己……
　　谁知卫浩略微放慢了脚步，逐渐与艾洛斯走在了一条线上, 他看着这小孩儿干净纯澈的眼神, 欲言又止。
　　艾洛斯见状扯了扯他的衣袖, 低声主动询问：“怎么了？”
　　卫浩眉头一挑：“猜你这小屁孩在想些啥。”
　　艾洛斯闻言一僵，随后垂头。
　　自己在想些什么？
　　其实自己从未期盼过在末世的生活顺遂无忧, 只是希望在灾难到来时, 自己能够与它们势均力敌，最终因为气力衰竭而落败。
　　而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那实在太令人绝望了。
　　艾洛斯沉默着，乌黑的头顶对着卫浩，细软的短发柔顺地垂着……
　　手感应该会很不错……
　　等等, 我在想些什么？
　　卫浩一惊, 随后略有些狼狈的挪开视线。
　　谢微言自然没有在意身后两人的交流，他在黑暗中仔细辨认着方向，最后停住了脚步，没带丝毫感情地提醒说：“到了。”
　　一模一样的圆形大门，此刻看上去竟令人感到几分诡异的心安。
　　两指触及大门, 谢微言心中一松，这次运气不错，门外是三楼。
　　“卫浩！”艾洛斯的声音带有一丝惊恐，他用尽全力保持着冷静, 同时指向四周逐渐透明的管道墙壁。
　　只见在外头那颜色漆黑的海水中, 洋流带来了许多散发着莹润光芒的存在。
　　而这些东西正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显得越发清晰。
　　它们与人类分外相似, 并且格外美丽，全身赤//裸，仅凭外貌全然无法分辨它们的性别。
　　或者说，它们会有性别之分吗？
　　这些东西长有一头浓密且垂至脚踝的长发，发尾散发着莹白与淡蓝混合的光芒。全身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苍白，只在四肢肤色逐渐自瓷白转成深蓝色，上边还有着颜色稍浅且意义不明的符文。
　　而最为引人注目的，则是它们那几近透明的胸口，其中存在着一颗玫红色的、清透鲜活的心脏。
　　卫浩也看见了这些东西，但在他还没有开口时，便听见谢微言说道：“这就是吉安。”
　　艾洛斯近乎痴迷地看向这些美丽存在，耳边似乎传来一声轻笑。
　　紧接着，谢微言便继续补充开口：“这些是成熟体的吉安，除却古老的含义之外，它们又被称为水母灯塔。”
　　“它们在深海替弱势生命提供庇护，同时会净化被严重污染的海水，它们是自然与神祇的具体化身，人类会对它们感觉亲近也不奇怪。”
　　“如果能得到它们的青睐……”
　　吉安会拼死保护它们的主人，无论是成年体，还是幼体，都是如此。
　　它们会一直守护所爱，直至胸口的心脏不再跳动。
　　谢微言偏身回望：“要关门了，还要继续看？”
　　艾洛斯闻言，连忙拉着卫浩离开了管道。在它们身后，数只吉安漫无目的飘荡着，连带着那些不断跳动着的瑰丽心脏，。
　　他们离开了管道，在大门即将关闭之前。
　　而出来之后，几人只觉得这栋楼格外地冷清，没有一丝活物的气息。
　　无笙他们……似乎不在这里。
　　谢微言神情变得更加糟糕，他一言不发的再次朝着顶楼进发。
　　只世事总在意料之外，谢微言没曾料想，能在这里遇见已经逝去多年的故人。
　　于是他停下了脚步，平视着眼前面容带笑的和尚，听这人温和地询问，“这位施主，请问您是否看见一个这般高矮的小孩……”
　　他大致比了个高低，又继续说道：“他名无笙，长得……很是可爱，头发长及肩颈，施主若是见过，定会留有印象。”
　　谢微言抿着唇，长久的没有开口，只是安静的看向眼前这人，手中摩挲着那张被他所藏起来的、有关无笙命格的符纸。
　　“深恩尽负，死近师友。”
　　而这和尚的身亡，便拉开了无笙前半生的痛苦。
　　提问者眉目温和，也聪明到了极致，他见谢微言并未回答自己，便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于是他再次双手合十，略一弯身，口中只道：“善哉。”
　　这一句“善哉”，其中沾染了多少痛楚。
　　谢微言不敢回想。
　　眼前的和尚法号无渡，但最开始很少有人会记得他的法号，人们只知道他是山上那破落寺庙里的最后一个和尚。
　　深山落后，教育程度也跟不太上，所以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儿，都一口一个“光头”或者“秃驴”地叫他。
　　可就是这个光头，却在某一天捡回了一个貌若神灵的孩童。
　　在那天空大多灰暗、地上总是布满泥水的地方，这小孩儿一双细眉桃花眸，漂亮得像自烂泥里开出来的花。
　　村民们议论纷纷，但无渡对此并不在意，本就是六根清净的出家人，又怎么会被世俗议论所困扰。
　　无渡给那小孩取名为无笙，并在第二年带着无笙离开，还在路中一处水潭中，捞起来了一只幼年期的吉安。
　　但这传说中的守护神，只存在于深海的水母灯塔，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陆地。这是谢微言为了不被游戏发现，而暂时抢来的身体。
　　他要陪着无笙长大，为他挡去未来的灾祸。
　　于是这一大一小，带着一只水母，慢慢的走到了烟雨江南。在那雨幕中，水滴沿着窗户慢慢往下淌，淌过寺庙的屋檐，淌过不知多少年的老树，淌过满是青苔的石阶，淌过无渡搁置下的经书，书还翻开着，纸张在哗哗翻动。
　　他们停留在这座香火鼎盛的寺庙，无笙也长大了一岁，足以赤着脚匆匆的从廊下跑过，令小沙弥惊讶的丢下扫帚，着急忙慌的去阻拦。
　　半大的孩子，尚且不能算作少年，便已经有了令人惊心的美貌，长至脚踝的顺垂乌发，如烟似雾的精致眉眼……
　　无笙总是能令误入这处禅房的香客惊诧，一是原来容貌当真可以美至雌雄莫辨，二是这小孩儿莫不是天上的菩萨降世？
　　直到小沙弥将无笙再次牵回后院，不知第多少次语重心长的开口。
　　“小祖宗！无渡大师交代过了，尽量别去前殿。”
　　小无笙仰着头，手中捧着装着吉安的小玻璃瓶，糯糯地开口：“可是小星好像生病了。”
　　瓶中的谢微言：有点点……中暑，宝贝儿你能给我换次水么？
　　小沙弥也没有料到无笙这样开口，同是半大的孩子，他也有些苦恼：“但是无渡大师现在在讲经，前殿什么人都有，不安全……要不，我们再等等？”
　　无渡意渡世人，但他同样深知人心存恶。无笙的这张脸，足以招来许多难以预料的灾祸。
　　所以一路上，无渡总是让无笙低着头，又留着他的头发，以各种遮挡令这明珠蒙尘，哪怕是到了现在，也不太让他前去人流繁杂的前殿。
　　小无笙垂着眸，闷闷的答应了一声。
　　他不明白怀璧其罪的道理，但他相信无渡不会伤害自己，所以也就甘愿缩在这处小小的地方。
　　无渡时常会来看他，教他读书写字，偶尔也会问他，想不想去上学。
　　“上学？是什么意思？”小无笙又长了一岁，溜圆眼中满是信任。
　　无渡笑道：“就是去城市里，和许多同龄的孩子一起学习。”
　　无笙：“就是要离开你吗？”
　　无渡揉着他的头，声音越发温柔，“我始终愿意等你做出选择。”
　　无笙像是在仔细思考，过了好一会才再次抬头，说道：“我想去。”
　　无渡始终是温润的，就像是当年住持曾说，他是“大慈悲”与“大智慧”的存在。
　　无渡：“好，但是在离开之前，你得学会怎么保护自己。”
　　无笙定定地看着无渡，随后点头。
　　佛家虽秉持慈悲为怀，可庙中的武僧数量也并不少，他们大都见过这被无渡护成眼珠子的“小菩萨”，在知道无笙要回尘世之后，更是将压箱底的东西掏了出来。
　　“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也要好好学习！”
　　“对对……要是受了委屈就回来告诉我们！”
　　“就是，阿弥陀佛，我一定帮小无笙出气！”
　　“对！捂着佛祖金身的眼睛也要替小无笙出气！！”
　　好不容易从这群武僧中挤出来的无笙面无表情，他总感觉这群人要远远比那些前来上香的香客危险……
　　而无笙已经将他们的多年绝学，习得了个七七八八。
　　谢微言倒认为这点很是正常，毕竟自家宝贝儿也不是人嘛……
　　直到小无笙坐车去大城市的时候，一切都显得格外正常。
　　他扶着因为摇晃而不断碰撞瓶身的可怜水母，清澈的眼中满是担心。
　　谢微言：快被颠死了……我没开玩笑。
　　司机不住地从后视镜窥向那不似真人的漂亮少年，要不是来的地方是佛寺，这少年身边又跟着个和尚，他还以为自己捎了个妖精。
　　这时，无笙仍旧谨记着无渡教给他的，该如何保护自己，同时保护自己所爱的人或其他……所以他并不明白，为什么教会自己这些的无渡，会踏入那样明显又拙劣的陷阱。
　　那些城隍庙下连碗汤都没有的恶鬼，却一口一口地啃食掉了他心中慈悲垂目的真佛。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8章 伊甸园：22
　　起初, 小无笙并不爱说话，脸上成天也没有什么神情，像是一块漂亮到过分的木头, 愣愣地落在了学校里。
　　他沉默、孤僻、喜欢将所有的事情憋闷在心里, 如一株植物般乖巧无觉。
　　可过于美丽的事物往往会招来无端的恶意，小无笙始终记得那些来势汹汹的“哥”和“姐”, 记得那些带有羞辱色彩的痛骂与指责。
　　过了许久之后, 才有一个同样被孤立的学生, 在充满了不知名气味的教室角落，很小心地开口：“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
　　所以是我的错吗？
　　小无笙并不明白, 他默默下定决心, 如果下一次自己还被这样欺负，那么自己的拳头就会落在这群人的脑袋上。
　　只是可惜，下一次并没有出现。
　　半大孩子的恶意，逐渐从明目张胆的拳头, 变成了棉缝里藏着的针, 不时地冒出锋利的针尖，戳出一个又一个的血洞。
　　直到小无笙彻底忍无可忍，在一个无风无月的晚自习课后，亲手“感化”了其中一个始作俑者，并且冷冰冰地询问这人, 知道“超度”是什么意思么？
　　无笙背着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巷子。对他而言，学校并不是伊甸园，这里充满了敌意, 并且更加纯粹, 更加无理取闹。
　　这时候他的想法格外天真——
　　他们为什么想欺负我？他们不该欺负我, 也不能欺负我，他们又打不过我。
　　不知道又过了几年，小无笙再次升学，周围的人换了一批，可现状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
　　有人告诉他，说“你的性子太孤傲，这样不好”。
　　于是小无笙很是认真的询问：“那要怎么做...才是好的？”
　　又是一个面容告诉他，“至少要笑吧？别人吹牛的时候你要装作在听，时不时起哄也是必要的。见人问好才不会显得傲气，其实这些也不难......不是么？”
　　无笙仔细琢磨着他的话，这些似乎的确不难。
　　他抽空回了一次渡善寺，避重就轻地对无渡诉说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而无渡始终牵着他的手，笑眯眯地听着。
　　这时候，无笙似乎明白了那人是什么意思。
　　一转头，寺里的五树六花始终是那副模样，这么多年来他也见惯了。直到准备离开时，无笙却忽然发现，前院里的“地涌金莲”竟无端枯萎了好几株。
　　无笙眉头一皱，却见无渡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是淡淡开口，“或许它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现在不过是回家了罢。”
　　玻璃瓶中的谢微言却是陡然翻了个身，他眯着眼看向无渡，这个和尚......是不是发现了笙宝的特殊来历？
　　要不先灭口算了......
　　某只水母气鼓鼓地想着，在水中翻了好几个跟斗。
　　不行，这样不行。谢微言吐了个泡泡，要是刀了这个人，自家笙宝一定会很伤心。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直到有一天，一群人闯进了无笙的生活。
　　“你好，国安，请配合检查。”
　　一队身形高大壮硕的人将他强行带走，而他透过窗户望去，楼下停满了防爆车，甚至连天上都驶来了好几辆直升机。
　　无笙脸上的笑意不变，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
　　一人开口询问：“无笙？你是和尚无渡的养子？”
　　虽然询问，但这人的口吻却没有半分疑惑，应该是早就把无笙的身世给调查了个清楚。
　　无笙略微一愣，他忽然明白在这个法治社会，无渡在背后无声无息地做了许多，于是他顺从地回答：“对。”
　　那人点头，继续说着：“我叫郑景和，国安部部长，现在得麻烦你和我们走一趟。”
　　无笙仰头望向他，也许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郑景和长得......和自己有些相像。
　　但若是自己和他站在一块儿，却又令人全然感觉不出来他们之间的相似。
　　于是，在郑景和的一手安排下，无笙第一次来到了国安部大楼。经过层层检查与扫描，他被安排在一个像极了审讯室的房间内。
　　又来了两个衣装整齐的......无笙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们，但这些人看见自己之后，却格外默契地挪开了视线，其中一人轻咳两声，开始了提问。
　　“名字。”
　　“无笙。”
　　“知道无渡吗？”
　　“知道。”
　　“他平时，有没有一些比较奇怪的地方？”
　　“你想说什么？”
　　“回答问题。”
　　......
　　一片沉默之后，这位男性提问者率先离开了，随后这间房间的灯光猛然熄灭，直至第二天才再次亮起。
　　随后又来了两名调查员（无笙现在明白了他们的称谓），只是却变成了一男一女的搭档，他们询问着与昨天全然相同的问题。
　　“名字。”
　　“无笙。”
　　“知道无渡吗？”
　　“知道。”
　　......
　　第三天，无笙被挪去了另外一间审讯室，或者说是被强行架过去的。
　　“名字。”
　　“.....”
　　“名字。”
　　“......”
　　......
　　也许是过了一周，精神萎靡的无笙再次见着了将他带来的郑景和，那人摘下手套，掀开自己的眼皮，仔细观察着其中遍布血丝的眼瞳。
　　“小星......小星......”
　　郑景和眉头一皱，偏头问向调查员：“谁是小星？”
　　那两人也摇了摇头，面面相觑，眼中满是迷茫，随后开口询问，“我们要继续么？他的精神...可能会支撑不住。”
　　郑景和沉吟几许，最后略微抬手，眼中闪过不明情绪，“继续，我必须得确认......”
　　确认他不是游戏的复制品，确认他是真实的，而不是像我一样。
　　领导整个国安部，被称为“启明星”的男人紧闭着双眼，过往的一切都如同走马灯一样闪过。
　　[我问过他许多次。
　　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去做。
　　但几乎所有人都在告诉我，结局并不是我想要的，我一定会输。
　　起先我并不相信，为此，我尝试了几百次。
　　几乎全败......
　　期间我很少能赢，可偶尔我也会赢。
　　我时常反问自己，是否要继续坚持下去......]
　　郑景和撑着桌面，最终仿佛脱力般跌在凳子上，双眸不离显示眼前的无笙。
　　他要用自己几百次失败的经验，用眼睛一点点的观察，这人究竟是谁。
　　也许这个坚持听起来会很奇怪吧？
　　但它的确是困住郑景和多年的苦难根源，所有的瑕疵与异常，全靠他的一双眼睛进行观察。
　　这次持续了多久？
　　经过调查员记录，这次“审讯”的时间足足经历了三个月。
　　期间无论是无笙还是郑景和，都只凭借毅力撑着最后一口气。
　　国安部的人并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年，会令他们的总队长这样如临大敌。
　　那仿佛失败了许多次，濒临绝望的破败感。
　　多少无知罪愆，事过不境迁。
　　......
　　“姓名。”
　　“无......笙...”
　　“你确定这个是你的名字吗？”
　　“是......么？”
　　无笙喃喃重复，接连许多日的重复询问，几乎一成不变的景色，墙后不知多少双眼睛......
　　一片兵荒马乱。
　　“报告郑部长，暂定高危异常，编号AE001号无笙，陷入昏迷。”
　　“报告郑部长，编号AE001号状态异常！”
　　郑景和衣着邋遢，数月未曾仔细收拾过的脸上又冒出了胡茬，哪怕是再俊朗的五官，也挨不住他这么折腾。
　　他紧皱着眉头，休息室里烟雾缭绕，无声地制止着其他人进入。
　　这次...似乎是真的。
　　郑景和揉着眉心，忽然接通了通讯，语气有些迟疑，“去把...编号GA659拿来，调动记我的名字。”
　　“部长！”那边明显传来了并不认可的声音，众多声音夹杂在一起，却并不能阻止郑景和的坚持。
　　“去拿。”
　　仍旧平静的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这是上一任国安部部长，连同隔壁“S”的A组组长一同回收的极度危险存在。
　　编号GA659简介：某种不知名生物死亡时留下的血液，介于固态与气态的诡异存在。它能强迫同一灵魂进行数次回忆，包括死亡之后，诞生之前的所有。
　　简而言之，GA659可以强行使人回想起上一世、乃至更往前的一切，只要使用它的灵魂还保留相关痕迹......
　　郑景和知道，游戏复制了无数个“无笙”，可那些不过只是空壳，灵魂哪里是一个游戏可以轻易复制出来的。
　　那是属于神的权力。
　　即使游戏主机被命名为了Adam（亚当）。
　　郑景和再次开口，“把AE009白椿......一起拿来吧。”
　　AE009白椿简介：此异常存在杀伤力为零，但它却会偷走某人的一部分记忆。
　　郑景和终究是对无笙怀有愧疚的，即使到了现在，即使已经大致确定了眼前无笙的真实性，但他仍旧需要做最后一重保险。
　　过往的惨案绝不能再次发生，他需要观察无笙回想起一切时的神情。
　　直至现在，事情发展仍在郑景和的掌握之中，他亲眼看见小剂量的GA659被注入无笙体内。
　　镜头已经校对完毕，它们精准地转向无笙，毫无感情的记录着。
　　时间缓缓流逝，GA659发挥着作用。只见少年拳头紧握，束缚带上的手臂青筋暴起，本就所剩不多的皮肉被勒出了小小的鼓包，随后留下了无数青紫的痕迹。
　　郑景和凝视着无笙，看见他呼吸困难，随后略微抬起手来，似乎在期望着谁能够拽他上岸。
　　可是无数的人路过了他的身边，麻木不仁地无视他的挣扎，他窒息难耐，拼命地呼喊，却只能吐出几声喑哑的痛哭。
　　最终，黑泥淹没了他，连带着他拼命伸出的手。
　　还在抗争些什么呢？
　　为什么要去抗争？
　　郑景和瞬间站起身子，高声吼道：“急救！”
　　作者有话要说：
　　请先不要责怪郑景和，他只是在自己的立场上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第169章 伊甸园：23
　　国安部最近的气氛格外紧张, 任谁也没有料到，被评为高度危险的异常存在，竟然会几欲精神崩溃。
　　他是否表现得过于弱小？
　　国安部副部长芸堇华听闻消息, 也是匆匆地赶了过来, 她见着了郑景和颓废的模样，一手打掉了其手上的烟头, 语气冷淡：“国安大楼从今天开始禁烟。”
　　“尤其是你, 郑大部长, 这次又是怎么个想不开，把自己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郑景和沉默着, 最后他抬眼, 定定地看向芸堇华，“我找到他了。”
　　芸堇华略一沉吟，大致明白了郑景和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她弯腰将烟头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同时开口：“所以就把人搞进ICU了？”
　　“抱歉, 我没想到......”
　　“你没想到什么？是没有想到他会是真实的？还是没想到他会失控？”
　　郑景和眼神并不聚焦，他看向躺在病床上单薄到毫无起伏的无笙，将头靠在冰冷的墙上，内心格外复杂：他可是神啊，神也会崩溃流泪吗？
　　芸堇华轻叹出一口气, 随即询问：“那渡善寺的事情还要现在告诉他么？”
　　郑景和幅度极小的摇了摇头，眼神仍未聚焦，整个人看上去魂不附体，足以与天桥下的流浪汉一决高下。
　　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 无笙靠着营养液输入勉强维持住了生命体征, 整个人却是日渐枯槁, 眼角仍旧不时地沁出泪来，直至干涸。
　　无笙双眼紧闭，脑中数次闪过同一陌生的身影，他不断的在自己眼前倒下，偶尔能够撑着最后一口气倒在自己怀里。
　　而自己......是在哭么？
　　渐渐的，无笙口中不自觉的哭喊，变成了克制的低泣。
　　原来这人名叫谢微言。
　　一个生来就为了爱我的存在。
　　我用最贴近心脏的肋骨为他塑造身体。
　　他说：我是你的，永远都是，我发誓。
　　我计划了一场盛大的献头仪式，换以一次摧毁游戏主机的机会。
　　他在我的计划之外。
　　他朝我伸手，笑着开口：“那片蔷薇花偷偷告诉我，说你好难过。”
　　我看见自己颤抖着探出手，哽咽着回答：“都凋谢了。”
　　“那又怎么样呢......”他低头将下巴抵在我的肩上，无比温柔，“花期会过，我不会走。”
　　“真的么？”
　　“真的。”
　　无笙垂首，低骂出声：“骗子。”
　　一双双伸出的手陡然破碎，在无数的碎片中，无笙看见这人不断在自己眼前死去，渐渐的没了声息。
　　他拼命的伸出手，最终却只是徒劳，什么都无法挽留。
　　你在哪儿？
　　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离开？
　　神也会哭泣么？
　　会的。
　　无笙赤脚走过的每一步都是爱的足迹，但是现在他驻足回望，却发现一路上都是爱人的尸体。
　　我...想你了啊......
　　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离开......
　　直到再也支撑不住，在无边无际的空间里，他双膝一软，双手掩面恸哭。
　　可一闭眼，谢微言带血的面容又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应该是很疼的吧？又怎么会不疼呢......蠢货.....
　　又是熟悉的身体倒在怀里，无笙颤抖着手抚上谢微言的侧脸，他不断地询问自己：究竟怎样才能挽留？
　　每一次都是如此。
　　多少个世界了？
　　数不清。
　　你去哪儿了？
　　你还会来找我么？
　　你找到我了还会离开么？
　　可是谢微言已经不能再回答他。
　　他离开了，散落四周，无笙却没有办法将他再次拼凑起来。
　　......
　　“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月了，再躺下去.....”郑景和皱着眉，望向现在还没有清醒迹象的无笙。
　　芸堇华紧盯着手中平板，而随着上头的数据不断划过，她的表情也逐渐变得格外严肃。
　　她看向郑景和，唇瓣张合却没有出声。而郑景和似乎瞟见了自己副部长的惆怅，于是默默点头。
　　芸堇华指尖一颤，当即关闭了无渡的死亡消息。
　　郑景和深吸一口气，似是呢喃：“我没有料到，GA659带来的回忆会给他带来这样毁灭性的打击。”
　　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然会选择这样做。唯有这样，我才能最终确定他不是复制品。
　　芸堇华的眼神很是疲惫，有关于无笙的事情，郑景和只是挑挑拣拣地告诉了她冰山一角，其中的沉重却仍旧让她感觉喘不过气。
　　因为从每个人的角度来看，每个人在每一个时间段的选择都是正确的，但最令人心痛的就是，所有人的选择都是对的，但加起来以后构成的整个故事就是不对。
　　悲剧就此诞生，可没有谁是错的。
　　她不由得询问出声：“为什么会这样，我们还要怎么做？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屏幕上，原本呈现的无渡死亡证明忽然消失，随之替代的是芸堇华从未见过的场景。
　　“这是谁？无笙？那抱着他的人是谁？”
　　“！”
　　芸堇华捂着嘴，美眸因为震惊而睁大，她匆忙错开视线，却仍能听见无笙声嘶力竭的嘶吼。
　　世界上有多少人，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人，一遍又一遍地在自己眼前死亡？一次又一次的在自己怀中咽气？
　　她发觉无笙的瞳孔逐渐失去了光彩，每一次轮回都是惨剧的重演，他用尽全力的挣扎，却始终无法改变结局分毫。
　　血是滑腻的，它让两只手无法紧握。
　　也难怪他会变成现在这样......
　　透过厚重的玻璃，芸堇华凝视着躺在病床上的无笙。他的长发光泽暗淡，氧气罩下的嘴唇也由漂亮的淡玫瑰色变为苍白，带着皲裂的口子。
　　花期到了尽头，几近枯萎。
　　郑景和抬手扣上了屏幕，“我有事离开一周，麻烦你看牢他了。”
　　“这算是国安部的命令吗？”芸堇华移开目光，声音低沉。
　　郑景和闻言露出一丝苦笑，“不算，记在我的私账上，包括无笙的治疗费用。”
　　芸堇华点了点头，“那我去申请撤销无笙在国安部的异常存在编号。”
　　“先不急，”郑景和神情严肃，他得先回一次游戏，无笙的回忆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芸堇华的平板上。难道是游戏主机的操控？它又找到无笙了？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郑景和离开得匆忙，所以他并未发现隐藏在角落里半大的赵平安。
　　少年脸上带着一丝羞涩，却在看向无笙时，眼中划过一丝晦暗。
　　“原来你在这儿啊......”
　　“平安！”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赵平安缓缓转身，收敛了笑意，说道：“给老师送病案，迷路了。”
　　“我带你过去吧，这边都是重症病人，老师在三楼......”
　　“嗯好，麻烦你了。”
　　......
　　又过了三个月。
　　期间无笙终于醒了过来，经过好几位专家教授的多次商议后，成功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而郑景和赶来时，便见那削瘦的少年正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
　　他站在门口，低声询问一个小组成员，“还没有开口说过话？”
　　那人摇头：“不是，他询问过无渡的情况，但我们没得到命令，不敢告诉他。”
　　郑景和有些头疼地摸了摸下巴，新长出来的胡茬格外扎手。
　　以无笙现在的精神状态，受不得哪怕一丁点儿的刺激。
　　“推他出去晒晒太阳吧。”郑景和的声音沙哑，对身边的小组成员开口。
　　那人正要答应，却又听见一声清越的声音，“我来吧。”
　　郑景和忽地回头，便见一个笑得露出小虎牙的少年正朝自己走来，眉眼深邃，一身白大褂干净整洁。
　　这么年轻？
　　“我是方教授的学生，老师让我来照顾病人，”他眨了眨眼，神情看上去很是干净纯粹，“而且我前几天刚进国安，部长。”
　　郑景和看向自己眼熟的组员，见这人点头示意赵平安所言非虚。
　　“行，那你来吧。”郑景和自觉自己下手没轻重，而且无笙大概率也不愿意看见自己，还不如让个新人来。
　　赵平安闻言笑得更加灿烂，他对着郑景和点了点头，弯腰将无笙打横抱起，动作轻缓的放在轮椅上。
　　门外郑景和忽地垂手，眉头舒展开来，“等一下。”
　　他掏出从无笙家里找出来的玻璃瓶，这只水母虽然也是个异常存在，但它的危险程度极低。况且“吉安”无论是幼年体还是成年体，都算是一种友善的未收录生物。
　　这也是郑景和会将它还给无笙的原因，并且经过几个月的观察和记录，他们已经留存了这只吉安的“身份编号”。
　　而玻璃瓶中的谢微言一看见无笙，便急得不断翻跟头，吐出一串又一串细密的泡泡：笙宝！我的宝贝怎么被你们弄成了这样！！！啊？！！！
　　半响后，这只水母似乎安静了下来，连同玫红色的心脏也减缓了跳动。
　　谢微言面无表情：这个世界的游戏波动一天比一天强烈......
　　呵，等游戏的监视一过，这些人都得死。
　　自己呵护了那么多场轮回的宝贝儿，整天捧在手心中的珍贵存在，居然被这群人折腾成了这样。
　　快要枯萎了。
　　谢微言心疼得直抽抽，整个透明的身体都沉淀在了瓶底。
　　随后他被郑景和塞进了无笙手中，透过玻璃瓶身，他看见自己爱人枯槁死寂的眼眸缓缓转动，像是许久没上润滑油的齿轮。
　　细软的触须贴上瓶身，谢微言格外小心却又反复不停地询问。
　　你还好吗？
　　还疼吗？
　　对不起。
　　对不起......


第170章 伊甸园：24
　　看着这只外形瑰丽的水母, 无笙第一次做出了回应，他略微抬起食指，眼看着就要对上那些紧贴瓶壁的小小触须。
　　分明是这样微小的动作, 却已经是它拼尽全力的结果。
　　眼看着他们就要隔着玻璃彼此触及, 赵平安却忽然貌似无意地拿过玻璃瓶，饶有兴趣地询问：“部长？这就是吉安么？”
　　除了谢微言, 没人发觉无笙陡然暗淡的眼神, 与指尖极其微小的阻止动作。
　　他变得更加沉默, 沉寂得如同落满枯叶的死潭，石子跌落, 却转瞬便被吞噬了个干净, 连坠落的涟漪都未曾散开。
　　“嗯，”郑景和随口回应，又将这只小水母放回了无笙的怀里，可那只剩下一层皮的双手却没能再做出归拢的动作。
　　玻璃瓶中, 谢微言急得差点触须打结, 他翻滚着身体，内心不断重复：笙宝，宝贝，你快抱抱我……
　　随后，只见他忽地停止了动作, 动作舒缓地在水中沉浮着。
　　游戏意识似乎在逐渐抽离这个世界。
　　谢微言悄悄地抽出一丝精神力……
　　笙宝还不认识自己，得慢慢来，都等了那么多年了，不差这一会儿……
　　谢微言不断地给自己洗脑, 同时一点点地给无笙做着心理暗示, 以此修复他濒临崩溃的精神与感知。
　　笙宝, 你看，又是一抹绿。
　　我将你的苗圃打理得很好。
　　所有枯萎的根系都已经成为了新的肥料。
　　失去的，迎来新生。
　　可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啊……
　　谢微言心疼得难以喘息。
　　我小心翼翼擦试着的宝贝……居然被别人弃之如敝履。
　　谢微言又抽出一丝精神力，猛然扎进赵平安脑中。
　　他不相信这人的举动是无意的。
　　谢微言猛然一怔，心道：果然。
　　这人的灵魂一片空白，或者说，里面什么都没有。
　　又是一个游戏的复制体，不过这次复制的是谁？
　　不过这个疑问谢微言并没去深究，副本里无数玩家都在使用存档点。哪怕游戏再挑剔，挑挑拣拣，也总会选出几个它看得上眼的进行复制。
　　只是它似乎从不明白，“复制”与“创造”的区别，即它与神之间的鸿沟。
　　谢微言瞬间便舍弃了赵平安，继续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无笙脆弱的精神思维。
　　他在那些记忆的碎片里发现了过往的影像，便大致明白了自家宝贝的遭遇。
　　每一次都这样痛苦……重叠在一起可还得了……
　　一缕阳光投射入水中，谢微言瞬间回过神，才发觉无笙已经被赵平安推出了住院大楼。
　　外头春光明媚，一缕又一缕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落在地上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光斑。
　　路上被养得油光水滑的橘猫悠闲地伸着懒腰，沐浴在阳光下，连人也变得暖洋洋的。
　　一路光影明灭，无笙坐在轮椅上，白皙的似在发光。
　　可他又是那样的枯槁。
　　一路上不断有人和赵平安打着招呼，他也一一点头回应，直到一个小护士急急忙忙地跑来，“赵医生，三个月前的那个死亡案例，患者名叫无渡的那个，您还记得吗？”
　　“尸体运输的时候出了岔子，我们……”
　　无笙忽的抬起了手，紧握住了一旁的赵安平，气力之大，几乎可以令人听见骨骼摩擦的细微声响。
　　即使这样，赵平安脸上的神情仍旧是亲和的，他温声询问说：“怎么了？不舒服吗？要回去躺一会儿吗？”
　　无笙没有回答，他只是定定地盯着赵平安，视线由最初的尖锐逐渐变得惶然，像是受困于蛛网中的昆虫。
　　他像是自己说服了自己，又像是自己放弃了自己。
　　赵平安见他这模样，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回去之后我和老师商量商量，根据情况给你开一些精神治疗药物。”
　　谢微言忽地抬起头，他虚着眼看着这人，视线无比危险。
　　那些药但凡落在了无笙手上，但凡自家笙宝看见了那些瓶瓶罐罐……
　　赵平安推着无笙回了病房，没有了阳光，风从宽大的裤腿衣袖不断涌入，倒是有些森冷。
　　年轻的医生忽地停下了脚步，转而去护士站拿了一张薄毯，蹲在无笙身前，小心翼翼地给他盖在膝上。
　　“还病着，经不得吹，小心着凉。”赵平安眨了眨眼，整理好薄毯之后却没了动作，两人保持着一个暧昧的距离。
　　半响后，他忽然轻笑一声，“我们先回去，这里人开始多了。”
　　无笙仍旧没有反应，只是紧紧捂着玻璃瓶，里面是他的小星……是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唯一属于他的存在。
　　是夜。
　　感觉到游戏意志终于完全消失，玻璃瓶中的瑰丽水母只一眨眼便消失不见。
　　随后，一个极具压迫感的成年男性身影逐渐在黑暗中清晰起来。
　　谢微言坐在病床边，看着睡梦中仍旧紧皱眉头，蜷缩成一小团的无笙，眼中溢满了温柔与心疼。
　　别怕……
　　他俯下身，格外克制地在无笙眼尾落下一吻，转瞬即逝，他不想惊醒这好不容易才得以入睡的人儿。
　　三楼值班室，今晚里面只有赵平安一人。
　　谢微言悄无声息地打开门，脚步极缓。
　　随后，他毫无征兆的抬脚，将趴在桌子上补觉的赵平安一脚踹落在地。
　　巨大的声响传来，却没法传出这扇大门。
　　赵平安揉着手肘站起身，笑嘻嘻的开口说：“还在想你多久会找过来，怎么，这次舍得让无笙躺上好几个月？”
　　谢微言目光沉沉的看着他，并不言语，他只是安静的坐在那儿，便带来了强大的压迫感。
　　他收敛了在无笙眼前的所有温情，一双眼中没有丝毫笑意。
　　与谢微言多年沉淀的威严相比，赵平安到底是太过稚嫩，他率先败下阵来，只说道：“怎么？想杀了我？”
　　我可是游戏放在这个世界里的定时警报，我哪怕死了，也要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谁知谢微言的眼神逐渐变得戏谑，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赵平安，声音低沉而冰冷，放缓了的语速令人极其不安。
　　“赵平安，你要知道，有些时候死也是一种解脱。”
　　“你觉得我会让你轻易赴死？”
　　“你太天真了，也太小看我了。”
　　他握住赵平安的小臂，略微前倾的身体呈现出一种游刃有余的绝对掌控。
　　而赵平安在与他对视的一瞬间，忽然一颤，随后身上的每一寸都在迸发出难以忍受的剧痛。
　　无数钝刀一点点地剜下血肉，赵平安在短短一分钟便沁出满身冷汗，双眼不住地翻白。
　　“看来你的游戏‘主人’并不太爱你，无论是这具身体还是你的精神，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谢微言低低地笑出了声，“一千倍的痛觉感知，你能坚持多久？”
　　“没事儿，我们尽可以试试，期间你要是晕过去一次，我就掰断你一根指骨。等到十个指头都断了，我就会开始一根一根地砸断你的肋骨。”
　　“放心，期间我一定让你全程保持清醒。”
　　“你觉得怎么样？想试试么？或者说……”
　　谢微言朝后舒展身子，同时继续开口：“你有什么更好的提议吗？我洗耳恭听。”
　　他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却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这才是真正的恶鬼，盘踞在神明身边的恶鬼。
　　这时的赵平安虽然有些小聪明，却完全没有办法和谢微言这个成了精的狐狸相比。没有他想象中的唇枪舌剑，也没有争锋相对的谈判，这人直接以绝对的暴力进行碾压，小小的休息室中不知吞噬了多少痛苦闷哼。
　　交易与谈判，只会出现在实力相当的对立个体中。
　　这个被复制出来的数据现在还不明白。
　　休息室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谢微言缓缓抬眼，大门瞬间被打开，门后则是郑景和略带焦急的脸。
　　“你在这个世界能不能别这样乱来？！”郑景和脱口而出，瞥见了一旁软趴趴伏倒在地的赵平安。
　　他刚才就是察觉到了一股全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才会着急忙慌地赶过来。
　　而眼前的这一幕差点让他背过气去。
　　谢微言仍旧不动声色地坐着，却从容地掌控着全场。在这样的沉默中，郑景和越发紧张，他绷直了脊背，最终承受不住压力哑声开口，“赵平安怎么你了。”
　　“你真没看出来？”谢微言口吻嘲讽，“我还以为郑大部长和我开玩笑呢，毕竟您一边将无笙折磨的精神崩溃，一边又将游戏的卧底留在国安。”
　　“原来这不是精细的算无遗策，而是单纯的愚蠢。”
　　郑景和张了张嘴，低头道：“抱歉，但我之前没有你的消息，还以为……”
　　谢微言：“还以为什么？以为我真的死了？”
　　郑景和连忙摇头，深深呼出一口气，“不，我只是得确定这个无笙的真实性。我不是你，没有办法一眼进行判断，所以不得不采用这个办法。复制体只是一串数据，它们不会存在回忆。”
　　而听闻这句话的谢微言唇边却勾起一抹嗤笑，“是，作为共同击败游戏的盟友，我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责怪你。”
　　可他话锋一转，“但作为笙宝的爱人，我得为此做出适当的报复。”


第171章 伊甸园：25
　　“所以, 在游戏主机被毁灭之后，你最好跑快一点。”谢微言移开视线，用最冷淡的语气开着并不好笑的笑话。
　　而郑景和则是身体不受控制地一颤, 被谢微言语气中若隐若现的杀意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恍惚间, 他觉得自己似乎又瞧见了这人曾经的模样。
　　谢微言饶有趣味地欣赏着郑景和的恐惧，随后他敲了敲桌子, 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散发着不容置喙的冷冽, 轻声道：“一个月。”
　　郑景和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谢微言：“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把国安里的卧底收拾干净。”
　　他眼中没有丝毫光亮，轻笑一声说：“要是一个月内……你办不好, 我会来帮你。”
　　这人说得轻巧, 可郑景和却从他的眼中看见了难得的认真与不耐。
　　他会怎么帮自己？
　　直觉告诉郑景和，这绝不会是什么突发善心，也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会的。”郑景和恭敬地垂首，沉声答道。
　　谢微言的神色终于松快了些, 连同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戏谑, “抓紧时间，尊敬的郑大部长。”
　　“赵平安先交给我，明天我会把他完完整整地还给你。这个游戏穿插//进来的……病毒，我们暂时不能动他。”
　　郑景和略一皱眉，随即明白了谢微言的意思。
　　可就在他着急忙慌的准备返回国安清理门户时, 他却脚步忽然一顿，转身神情格外严肃地开口：“别违法乱纪啊，我不想去警局捞你。”
　　谢微言：……
　　我现在做掉这人还来得及么？
　　他一转头便瞥见了角落中的赵平安，眼中又露出一抹堪称残忍的笑意。
　　于是第二天早上, 忙了一个通宵的郑大部长, 成功收到了某人丢来的“大型垃圾”。
　　郑景和摸着自己胡子拉碴的脸, 伸出指头小心翼翼地戳了戳。
　　幸好，万幸！还活着！
　　可直到他看见赵平安醒来后的懵懂眼神时，才发觉大事不妙。
　　谢微言你就给我甩了这样一个烂摊子？
　　但无论内心如何吐槽，郑景和还是得乖乖遵从那人的意识，对赵平安说道：“醒了？这次你受的伤很严重，看来难度过高的任务现在还不能让你们接手。”
　　记忆被洗得干干净净……
　　另一边，谢微言轻手轻脚的推开了病房大门。
　　他看见无笙仍旧如潭死水般躺在床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谢微言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怕自己这模样会造成无笙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便毫不犹豫的使用了改变外貌的高级道具，又找来口罩规规矩矩的挡住了大半张脸。
　　他模仿着医护的神态，步履轻缓的走上前去。
　　期间无笙仍未开口，只是极其呆滞的转过头，用一双死水般的眼虚焦看向谢微言。
　　谢微言见状，默默地叹了口气，这人多半是一夜没睡。
　　于是他走上前去，同往常一样的温柔的伸手，轻轻盖上了无笙的双眸。
　　而这人一眨眼，手心便同步传来些许痒意。
　　“乖，”谢微言像是在哄着一个并不听话的孩子，哪怕遮住了大半张脸，他的爱意与温柔也都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闭上眼睛，睡一觉好吗？”
　　可无笙没有任何反应，他仍旧定定地看着谢微言，眼中没有落入任何光亮。
　　谢微言忽地笑了，他取下口罩看着无笙的双目，缓缓凑近。
　　温热而轻柔的吻落在眼尾，无笙不由地眨了眨眼，又听得那人低沉悦耳的低笑。
　　“还睁着？”
　　这次他像是听懂了，缓缓闭上了眼，纤长的羽睫仿若欲飞的蝶。
　　谢微言不动声色的退开身子，看着这人乖巧阖目，倒是难得的温良。
　　他猜测自家宝贝并没有恢复那段高坐神座时的记忆，因为那并非游戏道具可以涉及的领域。
　　说得直白些，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异常存在，都不过是游戏产出的各色道具而已。
　　而再用谢微言的话来说，就是游戏在乱扔垃圾。
　　不过一会儿，床上便传来了清浅的呼吸声。
　　看着终于抵挡不住疲惫的无笙，谢微言抬手替他放平病床，又替他掖好被角。
　　好好休息。
　　也许是因为太过疲惫，所以无笙这一觉倒是睡得十分昏沉，再次睁眼太阳已经西沉，天边铺满了成片的火烧云，使得这样平淡的景色也变得壮阔起来。
　　可无笙的状态并不好。
　　分明已经睡了将近十个小时，但他一睁眼，却仍有无边无际的疲惫感袭来，双眼一合思维却又无比清醒……
　　无笙略显烦躁的闭上眼，辗转反侧许久后才再次昏睡过去。
　　他陷入了一场梦魇。
　　分明没有相关记忆，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死讯……可为什么眼前的场景这样真实？
　　渡善寺里横死的沙弥……
　　被吊在菩提树上毫无生息的武僧……
　　还有倒在泥潭里的，身上遍布着泥手印的无渡……
　　这是一场完全违背常理的谋//杀……
　　无笙的呼吸开始急促，他想要挪开眼，却又像是被人强行扼住了脖颈，命令他直视着这不寒而栗的现场。
　　似有呢喃不断在耳边重复，那是一种分外奇特的嗓音，介于少年与成年男人之间的沙哑，却又让听见的人毛骨悚然。
　　原来你在这儿……重新回来我的怀抱……数据链接中……
　　无笙无措的挣扎着，眼前的场景给他带来了太大的冲击，让他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变得更加危险。
　　他双眼紧闭，神经紧绷，形销骨立的身躯在这样惨烈的背景下，缓缓蜷缩起来。
　　无渡走了，和自己玩了许多年的小沙弥也走了，武僧大叔们也走了。
　　还有那个……
　　为什么都要离开？自己还能去哪儿？
　　没有容身之处……被抛弃了……
　　他用力地抱着自己，却仿佛有一只手穿胸入膛，握紧了那不断跳动的存在，窒息与隐痛排山倒海地袭来，直叫他喘不过气。
　　而这时，无笙似乎又闻到了那若有似无的檀木香气，多少个日夜，在夜深露重的清晨，无渡便是这样紧靠在自己身边，为自己遮挡刺骨的寒风。
　　现在，他似乎再次蹲在了自己眼前，带着那抹再熟悉不过的笑意。
　　意识到这点后，无笙本能的试图睁眼，可那只宽厚的大手却温柔坚定的遮挡在自己眼前，同时响起的还有无渡仍旧温雅沉稳的声音。
　　“别怕，你快要成功了，现在只管向前跑，别回头。”
　　无笙被捂着双眼，自然看不见无渡正在逐渐消逝化为数据的身体，他被那人的另一只手轻柔地朝前推了推，似是一种无声的鼓励与催促。
　　无渡仍旧笑着，一双慈悲目庄重又威严，却在看向无笙时，染上了笑意。
　　“向前跑，别回头。”
　　“离开这场噩梦……”
　　无笙仓惶间抓住了无渡的手，可他很快便察觉掌心一空，那人的念珠手持随即落入自己手中。挡在眼前的手似乎也挪开了，但他却不敢睁开眼睛，只猛然惊醒，抬腿朝着无渡推他的方向狂奔。
　　耳边有风声刮过……
　　无笙并未回头，他不断地重复着无渡的最后一句话——向前跑，别回头。
　　此时留在原地的无渡，已经消失得只剩下了小半张侧脸。而他在消弭的最后一刻，也依然满怀笑意地看着无笙离去的方向。
　　即使不断奔跑的无笙没有回头、没有睁眼，但他恍然间知道，自己梦里的无渡消失了。
　　再也不会出现。
　　“现在我还剩下什么？”无笙扪心自问，最后他得出结论，抿唇透出一抹疲惫的笑意，“我还有小星。”
　　所以要快点醒来，我还有小星。
　　病床上的无笙猛然坐起了身子，房外似乎有人在小声的探讨着，他却全然不顾，只是转头看向放在床头柜上的玻璃瓶。
　　没有……
　　为什么会没有？
　　玻璃瓶中，往日里活泼瑰丽的水母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了其中稍显浑浊的水。
　　无笙并不敢相信，他用力的闭上眼，祈祷再次睁眼时可以看见自己的小星在里面打滚。
　　但是没有。
　　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的耳边再次响起了无渡的最后一句话，可那样温柔的话语却因他的想象而不断扭曲。
　　似乎有人站在泥潭中，撕心裂肺地叫喊着——
　　“跑啊——无笙！快跑——”
　　无笙愣住了，随后便有些神经质的不断摇头。
　　不会的，无渡不会这样说话。
　　也许睡一觉，他又会出现了……
　　在无笙意识消弭之时，他模糊地看见了一个冲进病房的熟悉身影。
　　不是无渡，也不是渡善寺里的任何一个人。
　　他是谁？
　　有些……想不起来了。
　　看着无笙彻底昏迷，眉头紧闭，满头大汗，谢微言的脸色从没这样臭过，他小心地擦去无笙额上的汗滴，言语冰冷。
　　“把AE009白椿再拿过来。”
　　“我们之前试过了，但它似乎对无笙无效。”
　　“只是在你们没用。”
　　谢微言的语气算不得好，只在将白椿握在手中时，周身的戾气才稍稍散去了一些。
　　“没事，”他看向无笙，语调和缓，“宝贝儿你先睡一觉。”
　　回忆不过一瞬，谢微言眯着眼看向这和尚，而后直接抬腿从其身侧掠过。
　　可在走出几步后，他像是想起了谁人的吩咐，又似笑非笑地回头看向卫浩两人。
　　“嗯？看来你们想留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2章 伊甸园：26
　　艾洛斯连忙摇头, 被卫浩拉着跟上了谢微言的脚步。
　　可在路过无渡时，他却忍不住侧目，这人周身的气质太过独特, 看其身形外貌分明像是一匹恣意的兽, 却有着不相匹配的温和灵魂。
　　“施主。”
　　无渡忽然开口，艾洛斯闻言放缓了脚步, 瞥见前头的谢微言并未回头, 也没有开口阻拦, 他便也压低声音应答了一声。
　　“如果您遇见一个名叫无笙的人，劳请替我问一句, 他现在过得还好吗？”
　　“以及当年的那串手持, 如果过于陈旧，也大可以扔了。”
　　过去的，始转新生。
　　许是这人脸上的神情太过温柔，又或者是那注视的眼神太过坚定, 艾洛斯喉间一堵, 并没有拒绝，只轻轻地点头答应。
　　无渡压着的眉眼终于舒展开了，倒像是伏案许久的清朗少年终于抬起了头。
　　期间卫浩拉着艾洛斯的手，二人匆忙地赶在大门即将关闭前挤了进去。
　　却见无渡仍旧留在原地，双手合十。
　　他没有挪动脚步, 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就是一座界碑。
　　管道内，谢微言一声不吭，唇间抿出一条分外锋利的薄线。
　　天理、命运、本性、这些听起来难以违抗的一切他都不在乎, 他只担心一点——笙宝会原谅我吗？
　　在当时那间病房里, 他利用AE009白椿将原本不属于无笙的记忆全数清除, 又在其中做了一些小小的更改。
　　是有什么东西不太一样了......
　　例如水母吉安（小星）其实死在了奔波路上。
　　例如无笙曾因为无渡的死亡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
　　例如无笙后来加入了顶尖地下部门“S”。
　　例如记忆里八岁便相识的“竹马”。
　　无笙大病初愈后不久，谢微言便陪着他去了一次渡善寺，看见其中沾血的经书——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
　　他却说：“我不相信下辈子的福报。”
　　随着时间流逝，无笙逐渐与曾经神座上的身影相重合，一双含情眼中情绪隐藏得极深，唇边永远带着几分笑意，墨色长发也被他自己剪短，只拢在脑后绑了个不羁的小尾巴。
　　曾经沉默安静的羞涩少年，终究只留下一个逐渐淡去的背影。
　　谢微言也变成了小小一只，陪着无笙一起长大，也将他一路的变化尽收眼底。
　　如若心疼之余要问谢微言后不后悔，当初没有将无渡死亡的回忆一齐删去？
　　他估计会故作思考，而后才会语带戏谑地开口：“但这才是无笙原本的模样。”
　　自己爱的从不是什么端坐菩提木的真神，而是一只盯上所爱便绝不会松口的疯犬。
　　谢微言不在意无笙如何戏弄世人，只要他投向自己的眼神永远是眷恋的、满含爱意的......
　　自私么？
　　可他从没说过自己是个什么好人。
　　他亲手将神明拽下神座......是最为贪婪、自私、残暴的恶徒。
　　谢微言在管道内想了许多，过去的现在的，沾湿的吻与染血的神殿......
　　而站在圆门前，他又在思索，这次门后是第几栋大楼，又会是第几层？
　　卫浩与艾洛斯沉默着站在谢微言身后，这次管道内倒是格外安静，也再没有看见稀有瑰丽的“吉安”。
　　谢微言抬手抚上黑色圆门，却随即蹙起了眉头。
　　运气太差，这次居然是一楼，门外全然被海水吞噬。
　　他略微侧身，示意身后两人抓紧的管壁上突出的方形扶手，说道：“这次是一楼，待会门开之后，海水会瞬间倒灌进来，所以抓紧了，我们二楼集合。”
　　二人同时点头，“知道了。”
　　在大门缓缓打开之时，身处六楼的无笙也听见了自底层传来的细微声响，他探出身子朝下望去，腰间却突然横亘出一只手臂，以不甚温柔的力道将他揽了回来。
　　“你做什么？”无笙回头，愠怒的眼看向谢微言。
　　谁知这个谢微言回答说：“宝贝儿，实力不足便要有自我保护意识。”
　　无笙看向这人，忽而笑道：“那你帮我去看看？”
　　只见谢微言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答应的相当痛快，“好啊。”
　　“但是，”他话锋一转，带着明显的不怀好意，“得加上利息还。”
　　无笙一歪头，“偿还方式？”
　　谢微言：“当然是肉偿。”
　　无笙眉眼的笑意越发深邃，“好啊。”
　　见无笙如此爽快，这个谢微言反而怀疑不太对劲，当他正眯着眼准备好好“询问”时，底层的动静却越发大了。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撑着栏杆朝下望去。
　　回字形的大楼，被漆黑海水淹没的底层，其中逐渐浮现出三个与人类极其相似的影子。
　　近乎是一种直觉......
　　无笙猛然推开身侧的谢微言，抬脚朝着楼下跑去。
　　那人这时也发现了不对，迅速跟上了无笙的脚步，却不时的被丝线所阻拦使绊。
　　黑暗中，无笙的嘴角勾出了一抹笑意。
　　他猜测那个从管道过来的谢微言绝对不是现在这个谢微言的对手，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毛头小子怎么斗得过老狐狸？
　　无笙站在二楼楼梯口，脚边便是冰冷湿咸的海水，他看见此世的谢微言破水而出，将洇湿的黑发朝后捋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刚出水的谢微言一偏头便看见了无笙，水滴从他发间滴落，又顺着眉骨坠入眼尾，而后一路朝下。
　　到像是他落的一滴泪。
　　原本将要绽开的笑意，却又在看见另一道黑色的影子时，瞬间消失不见。
　　谢微言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或者说，是通过管道而来的，多次轮回前的自己。
　　那副张扬肆意却又喜怒无常的神情......当真是格外欠揍。
　　他猛然从水中跃出......
　　无笙只觉一道影子从自己身边掠过，而后那两一模一样的人便在楼梯间扭打起来。
　　他摇了摇头，随即无奈的朝艾洛斯伸出手。
　　二人全身湿透，又被冷风一灌，嘴唇泛紫，脸色苍白，周身都在肉眼可见地发抖。
　　无笙说道：“你们要不要先把......”
　　可就在这时，他神色突然一变，甚至来不及抓住离他稍远的卫浩，只捞住艾洛斯朝后一倒。
　　一只巨大到足有三层楼高的变异手臂乍然从底层探出，浸泡至格外畸形的皮肤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肉球，其手骨明显变异扭曲，看上去恶心又骇人。
　　它瞬间抓住了站在边缘处的卫浩，同时又以极快的速度潜回海底深处。
　　艾洛斯剧烈挣扎着想去拉回卫浩，却被无笙死死压在身下，连同喊叫都变成了沉闷的呜咽声。
　　楼梯间的那两个谢微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手，二人以相差无几的眼神看向底层，即那东西消失的地方。
　　游戏播报再次响起。
　　【在古老的传说中，存在一个非常隐秘，且长期脱离大众视线的家族——迪宇卡文。
　　他们存在了几百年，向来由族中女性执掌大权。
　　迪宇卡文家族一直居住在某处海湾中，每任族长负责喂养他们的“海神”，以祈求迪宇卡文一族始终繁荣。
　　但经过伊甸园后来的调查，这个家族仅仅存在了百余年。奇怪的是，他们的衰落来自人口不足。
　　再往后，一些“拾荒者”在第四站台，由伊甸园命名为亚特兰蒂斯的水下城市里（这座城市的几栋大楼，几乎全部位于海底的扭曲裂缝中），看见了曾经迪宇卡文家族的“海神”。
　　他们发现，在那些大小不一的肉球中，装满了数不清的“大脑”。而这些大脑似乎并未完全死亡，而是在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存活着。
　　其存在形式类似集合，有主脑与副脑之分，副脑为主脑提供算力，如同一台储蓄着所有知识与记忆的超级计算机。
　　我们似乎知道了迪宇卡文家族消失的原因......
　　它现在很饿。
　　请注意躲避。】
　　【请各位玩家注意，副本存档点已经刷新出现。
　　该副本全部存档点数量：3/5】
　　.......
　　【玩家......存档成功。】
　　【恭喜战队[缄默苗圃]解锁收藏栏；
　　其一：“海神”——Bryce Meredith。
　　其二：？？？
　　其三：？？？】
　　又有人进行了存档......并且这次的收藏栏居然是以战队来进行计算的。
　　不过现在，明显是这所谓的“海神”更加危险。
　　在外头彻底恢复平静之后，无笙放松了对艾洛斯的钳制，只见这人满脸泪水，手心鲜血淋漓。
　　卫浩被抓走了，生还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毕竟游戏说了，“它”现在很饿。
　　无笙朝前走了两步，他看见艾洛斯大半张隐藏在阴影中的脸，轻声开口，“还好吗？”
　　艾洛斯没有回答，湿透的身体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轻微颤抖。
　　无笙安静的看着他，就像是凝视着小时候的自己。
　　无渡也是这样离开自己的。
　　没有告别，没有辗转反侧的离别挣扎。所有的诀别都是突然的，甚至让人来不及说上一声“再见”。
　　原本以为，还有很长很长的路与时间可以一起走.......
　　无笙递给艾洛斯一张手帕，继续说道：“五分钟的时间，调整好情绪可以么？它现在很饿，我们在这里并不安全。”
　　艾洛斯接过手帕，猛然抬起头，哭红的眼尾与鼻头格外醒目，听他开口：“我...我以一个足以推翻伊甸园的秘密来交换......求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3章 伊甸园：27
　　艾洛斯紧盯着无笙, 眼睛一眨也不眨。
　　这个秘密是卫浩姐姐用命换来的，他有这个自信，眼前这人会答应……
　　他会答应的……足以覆灭伊甸园的秘密……谁会不想知道呢？
　　谁知无笙眉眼弯弯, 语调却格外冷淡：“我拒绝。”
　　艾洛斯脱口而出的话语中难掩震惊：“为什么？！”
　　无笙盯着艾洛斯, 这朵异国之花天真得令他有些想笑，“你想要做什么？让我们帮你救回卫浩？”
　　“你不如仔细想想, 卫浩现在还活着的概率有多少？我们又有多大可能在海中战胜‘海神’？你给的筹码吸引力的确不错, 但风险实在太大, 还是保命比较现实。”
　　艾洛斯绮丽的眉眼瞬间暗淡了下来，他挪开视线, 转身准备离开。
　　那我自己去找……
　　卫浩……我还有个秘密没有告诉你……
　　“等等, ”无笙抓住了艾洛斯的手臂，在那人瞪目时开口，“我答应过卫浩，会尽可能的保证你的安全。”
　　艾洛斯怔怔的望着无笙, 忽而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不需要。”
　　可无笙的态度不容拒绝，他再次开口，语气放得极缓：“要的。”
　　他从不轻易承诺，但是只要开了口，便不会毁约。
　　[予愿必成。]
　　有现在的这个谢微言在自己身边, 那个从前的谢微言必定掀不起什么风浪……
　　无笙点开了队内通讯，不过听声音……那边似乎很是混乱。
　　——“顾凉！”
　　——“我靠你别叫！我看见它了！它怎么长得这么让人感到抱歉！”
　　——“小无笙你别乱跑！”
　　——“顾凉！你给我回来！！！”
　　——“我们为什么一直被搞啊，上一层就被逼退两层，这狗游戏是不是玩不起！”
　　——“顾凉你聋了？！危险！给我回来！”
　　无笙眉头一皱, “海神”恐怕已经找到了顾凉几人。
　　“时影, 顾凉。”他的声音沉静如水, 令另一边的忙乱瞬间安静下来。
　　无笙继续开口，“你们相信我么？”
　　顾凉再次吱哇乱叫起来，可随即传来的却是他难以抑制的闷哼声。
　　他受伤了，并且伤得不轻。在顾凉因为剧烈疼痛而无法掩盖的吸气声中，他回答得无比坚定：“呵，上了你这条贼船我就没想过下来。”
　　这句话是说给无笙听的，可他却又突然降低了声调：“别闹，你出来会疼晕过去，没和你开玩笑。乖乖待着，外头有我。”
　　这是说给另一个善人格顾凉听的。
　　他话语别扭，却无法遮掩其中的安慰……
　　而相比于手忙脚乱的顾凉，时影的声音就要清晰也沉稳许多，“无笙？你只管向我们下达命令，我和顾凉绝对服从。”
　　队长轮屿江不在，他们自动将无笙归为了队长。
　　又或者说，其实每个人心中的队长都是无笙，只是这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并不愿意担任这一职称。
　　无笙温情悦耳的声音传入耳中，他轻声说着：“那个怪物应该是周期性捕食，需要活人喂养。”
　　“时影，我要你跳下去，再利用存档点回来。”
　　他的叙述格外理智，一字一句都凝聚着深思。仿佛不是在令队友去送死，而只是一种单纯的布局需要，一种舍弃一部分棋子来换取更大利益的需要。
　　当然，无笙的这番话也令苍白之城所有围观群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已经隐约猜出了几人其实是一支队伍，但往前所有的团队作战，都是高位朝低位下达指令，大多数都是命令低位拿命去探路或者拖延时间……
　　可像是无笙这样的，一个准公测玩家直接对十座第二坐席下达命令……
　　只是设想便觉得荒谬。
　　但更令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却是时影丝毫没有犹豫地应答。
　　副本内，时影在听清无笙的话语后，点头的动作连带着呆毛也在略微晃动，他说道：“我明白了。”
　　无笙也是一颔首，“嗯。”
　　时影朝下瞥去，那只长满肉球的手掌分外扭曲，是令人看上一眼便绝不会回望第二眼的存在。
　　可他没有半分犹豫，直接翻过护栏纵身朝下跃去，溜圆的眼中满是肃穆。
　　时影还未完全接触水面，便被那只丑陋的大手陡然拦腰握住，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响，便被瞬间拽进了难以窥探的深海之中。
　　海神再次捕捉到了他的猎物。
　　【请全体玩家注意：玩家时影生命值降为0，无生命体征，现存档点自动使用。
　　正在读取存档数据......】
　　【玩家顾凉生命值下降，当前生命值：1500】
　　翻涌的水声逐渐消失，大楼里安静得格外瘆人。
　　顾凉托着只剩一层皮肉连接的手臂，匆匆朝下望去。
　　时影坠落的速度极快，他脸上的神情闪过慌张，而后迅速恢复了镇定。
　　他对小无笙说道：“我们先走，时影很快就会跟上来的。”
　　小无笙回望一眼，眸子暗淡无光，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队内语音里又传来了无笙的声音，“顾凉，你直接去顶楼看看，能不能直接拿到那份文明资料。”
　　顾凉和时影之前说过，他们所在的大楼拥有“供桌”，正是第四站台描述中的“神殿”。
　　顾凉：“我们正在朝楼顶赶……但是现在似乎有些困难。”
　　无笙也看见了那自三楼开始，便密密麻麻出现的人形黑影。
　　不，它们不止有人形。
　　“我们这边杀不掉。”顾凉声音略有些不稳，像是经过了多次的尝试。
　　“我刚才试过了，它们似乎和我不属于一个空间，更像是由于什么原因的影射。”
　　无笙听闻顾凉这样开口，又看了眼自己这边出现的怪物黑影……
　　他转身朝身后的两个谢微言望去一眼。
　　二人迅速开始清扫着三楼黑影，像是相互之间较着劲，所以收割得格外麻利，空气中逐渐开始弥漫出一股异香。
　　“嗯？很奇怪……”顾凉那边像是动了起来，“我这边的黑影减少了很多，但还是存在一些……等等，我能打得到他们了！”
　　无笙抓着魂不守舍的艾洛斯朝上走去，言语仍旧沉稳，“那这就对了，我们两边得同时开始清扫，同时开始汇报进度。”
　　顾凉：“等等，时影赶过来了。”
　　无笙放慢了脚步，轻声询问：“时影？你听见我们刚才的谈话了吗？”
　　时影稍有沉默，可很快便跟上了无笙的思维：“我可以和顾凉配合。”
　　顾凉张口正准备阻拦：“等等，不行，你让他先缓……”
　　但是这次无笙却打断了顾凉的话语，“那就好，我们从三层开始清扫，一直到顶层，一个队伍中有一人拿到资料就行。”
　　顾凉小声嘀咕：“说不定还有什么其他的恶心东西……我们之前尝试过去顶楼，但是每一次都会被打不着的怪物逼退。”
　　无笙略一沉思，“这里的空间可能是相互重叠的，怪物分布在不同的大楼，又会在不同大楼中投射出影像。”
　　“那些你们无法攻击的怪物，就很可能是身处在其他大楼的怪物……”
　　无笙忽然感觉自己的小手指被勾动，他抬头望向谢微言，只见这人看向自己的眼中满是温柔。
　　他又悄悄瞥过另一个脸色黑的与锅底一样别无二致的谢微言，见其依然环抱手臂站得老远，内心不由的偷笑。
　　只听这个谢微言开口：“怪物可以将自己的实体隐藏在其他楼栋，从而以灵魂体状态进行'捕猎'。既然是灵魂体了，那自然不能被攻击。”
　　“也就是说，”无笙明白了其中关键，“怪物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只是它们进行了一分为二……一个实体一个灵魂体，灵魂体无法被攻击，而相对应的实体，就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纸老虎……”
　　“如果不是一个队伍，面对这样的情况可能很棘手，甚至于几乎误解，我们倒是幸运。”
　　“可这些怪物中，似乎存在着‘海神’这个例外。普通怪物将身体和灵魂进行分离以提高战斗力，而‘海神’实力过于强大，以至于可以随意穿梭不同大楼。”
　　谢微言笑意吟吟的撑着脸看向无笙，同时不动声色的挡住了另一个人的视线。
　　过去某一时间的谢微言：……
　　所以我以后还是这么欠？
　　他揉了揉被揍疼的左肩，又开始发散思维：并且我以后不仅欠，打架的招式还会越来越不要脸？
　　不过无笙可没有管这两人之间的小心思，他对顾凉与时影简略解释了一番他自己的猜想，最后说道：“都明白了？要是明白了我们现在就开始。耽误太久‘海神’不仅会再次重返，并且我们还会赶不上回程的摆渡车。”
　　“对了，还有一点得注意，我们两小队的清扫节奏得相等。否则速度快的一组，很可能会提前遇见下一层的怪物灵魂体，从而因为无法造成伤害被逼退。”
　　“每次清扫完成后，小队中必须有一人进行简单汇报，是否清理干净，是否有人受伤，另一队则根据这点进行速度调整。”
　　时影，顾凉：“明白。”
　　“等等，”谢微言拉长了语调，凑在无笙耳边开口，“还漏了一种可能。”


第174章 伊甸园：28
　　“不一定所有的怪物都分为了灵魂体和本体。”
　　无笙点头, 谢微言说的没错。
　　他们看见的这几栋回字楼，虽然表面上看去层栋分明毫不相干，但实际上里面的空间相互交融, 无比混乱。
　　这也就意味着, 他们要杀的不止有木偶一般的空壳怪物（本体），还有那些仍旧游荡在自己“领地”的东西。
　　“总之, ”无笙再次对顾凉二人重复, “小心为上。”
　　“嗯。”两道声线同时回应。
　　而等自己队伍的事情安排好了, 无笙回头看向另一个谢微言，询问道：“要和我们一起走么？”
　　那人显然一愣, 他先是盯着无笙, 又撇了眼紧贴在无笙身边的另一个自己，眉眼间雾霭沉沉。
　　自己变了，无笙也变了。不过这样做出来的选择，似乎才是正确的......
　　不会始终成为悲剧, 也不会永远求而不得。
　　隐约间他听见另一个自己悄声开口——
　　“笙宝, 这个家伙一定在谋划什么坏主意。真的，我还不了解曾经的我吗？我们先走吧？反正他皮糙肉厚，耐揍。”
　　曾经的谢微言：......
　　他动了动手指。
　　这个世界的谢微言像是抓住了他的小辫子，立即补充说道：“笙宝你看他你看他，果然不老实！”
　　另一个谢微言喉间一哽, 强行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语气格外僵硬，“还不走？时间很充足？”
　　语气很冲，却是表明了帮忙的意思。
　　无笙轻叹一口气, 将身边那撩起袖子便准备上前理论的人给一把抓了回来, 同时笑眯眯对那人的开口, “多谢。”
　　随后他连接上队内语言，“时影，你们准备好了吗？下一层是四楼。”
　　时影与顾凉同时开口，“随时可以出发。”
　　顾凉却在说完后，略带担心的扫了一眼手边的小无笙。
　　时影见状，看着顾凉极其轻微的摇了摇头。
　　“那么，清扫行动现在开始。”
　　......
　　“三楼清扫完毕。”
　　“我们这边还需要五分钟......三楼清扫完毕。”
　　“无人受伤。”
　　“无人受伤。”
　　......
　　“四楼清扫完毕。”
　　......
　　一路顺畅的难以置信，可随着推进，直觉却令无笙感到越发不安。
　　终于，在清扫完毕第十六层时，他气息略微不稳的开口，“还剩最后一层，不休息了，楼上就是登层。”
　　时影/顾凉：“好。”
　　这时，海水翻涌的声音瞬间大了不少，无笙心中猛然一振，他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快走！‘海神’又回来了！”
　　两个谢微言同时点头，认真的神情格外相似。
　　无笙看了眼艾洛斯，语气从未这样严肃：“艾洛斯，你要是想要卫浩白死，就跳下去找他，它马上就会出来。又或者现在和我走，我会尽力保证你回到伊甸园。”
　　艾洛斯紧咬着唇，一言不发。
　　他的确想要去找卫浩，哪怕只剩下丝毫生还的可能。
　　无笙蹙眉：“你想放弃自己么？我就在前面，想好了就跟上来。”
　　几滴泪坠落在地，艾洛斯正准备抬腿跟上时，却忽然感觉后背一凉，他控制不住的回头，阴影瞬间笼罩而上。
　　这次“海神”出水的时间似乎格外早，连同速度都快了不少......
　　无笙听闻声响猛地回头，他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海神”为什么会出现的如此之快，只是同样迅速的做出反应，以丝线勾住艾洛斯腰间，将人迅速朝后拽去。
　　期间艾洛斯神情呆愣，似乎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
　　无笙感觉很不对劲，虽然只是一眼，但那怪物的确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可就在他们却在准备上楼时，艾洛斯却突然剧烈反抗起来，挣脱了那只握着自己的手。
　　无笙难以抑制的上前一步，同时开口嘱咐：“时影，顾凉，暂停上楼，这边遇见了一些麻烦。”
　　“严重吗？”
　　“有点棘手。”
　　无笙沉默一瞬，而后与谢微言对视一眼，连带着第三人向前走去。
　　他脑中快速过了一遍现存的所有异常。
　　海神的攻击加快了，仅用几秒钟的时间就从底层探到了顶楼。难道是因为是它不断的吞噬活人从而恢复了力量？
　　但它为什么出现的这么频繁？
　　并且攻击方式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还有一点，艾洛斯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他们发现，在那些大小不一的肉球中，装满了数不清的“大脑”。而这些大脑似乎并未完全死亡，而是再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存活着......]
　　无笙再次想起了游戏有关海神的介绍，其中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个漏洞——那些大脑是从哪儿来的？它们是人脑吗？
　　如果是人脑，难道就是它曾经吃掉的那些活人的脑子？
　　而大脑并没有完全死亡，又是不是意味着，那些被吃掉的人也并没有死亡，而是在以一种他们无法设想的方式，继续存活着？
　　如果上述假设完全成立，那什么会令艾洛斯这样激动？
　　卫浩。
　　谢微言显然也想到了这里，他忽而开口，“这么一堆脑子，他是怎么辨认出来的？”
　　无笙也觉得有些奇怪，他顿住脚步，看向前头没有丝毫防御动作的艾洛斯，又望向那形状仍旧可怖的“海神”。
　　“不是，”他低声开口，“不是通过那些大脑辨认出来的，而是通过这个手掌的微动作。”
　　卫浩有很重的烟瘾。
　　而艾洛斯又与卫浩相处了那么多年。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可如果是这样......那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有主脑与副脑之分，副脑为主脑提供算力。]
　　无笙不知道这个怪物是怎么区分主脑与副脑的，它有自己的集群意识。
　　而它那么着急的想要吞噬活人，绝不是不是为了那一星半点的血肉食粮，毕竟深海中有那么多庞大的食物可供它选择。
　　主脑的目标，恐怕从一开始就是人类的思考计算能力。
　　为了获取足够多的目标，从而壮大作为主脑的自己。
　　可现在出现了一种令人格外震惊、格外难以置信的结局。
　　一个普通人的大脑，竟然打过了无数个副脑，并且取代主脑成为了新的统治者。
　　某个个体存在战胜了原先的集群意识，现在所有的副脑以他为主体，为他提供算力，他的意识成为了碾压一切的最优目标。
　　吞噬殆尽。
　　取而代之。
　　无笙眼中难掩震惊，指尖的丝线也悄无声息的收了回来。
　　如果现在的海神是卫浩的意识，那么他尊重艾洛斯的选择。
　　果不其然，他看见艾洛斯满足的眯上了眼，甚至踮起脚将自己朝上送去。
　　而那只巨大的畸形手掌，此刻正控制着只伸出食指，小心翼翼的揉着艾洛斯的头顶。
　　我要和你走，即使你现在变成了怪物。
　　艾洛斯清澈的眼中充满着依恋。
　　卫浩可能也感受到了艾洛斯的意思，他摊开掌心，上面仍旧蠕动着无数的肉球，隐隐可见其中红白的大脑，散发出影影约约的腥味。
　　可艾洛斯没有丝毫犹豫，他翻身落入这巨大的手掌心，眷恋的张开手臂紧紧拥抱着。
　　到真像只小鹦鹉。
　　眼看着手掌逐渐紧握准备退回海底，艾洛斯却突然开口阻止：“对了，卫浩，你先等等。”
　　那只巨大的手停住了动作，艾洛斯直起身子，冲无笙招了招手。
　　无笙走上前去，略微仰着头，看向那坐在手心的艾洛斯，询问开口：“是还有什么话，要我帮你带给谁吗？”
　　艾洛斯摇头，声音低沉几许，“没啦，我和卫浩两家，现在只剩下了我们两个还活着。嗯......如果说是人们常规定义的活着，那现在可能只有我一个人了。”
　　他轻柔的抚摸着手边的一个肉球，神情似有怀念。
　　“抱歉。”无笙语带歉意。
　　艾洛斯唇简微动，却没有询问出口。
　　为什么要道歉呢，这个末世已经持续了一百多年，人类终有一天会被淘汰。
　　伊甸园.....它只是少数人的伊甸园，却是大部分人的失乐园。
　　所以他说道：“无笙，这个给你。”
　　无笙没有接过那被塑料袋包裹的小册子，一双清明的眼安静的看向艾洛斯。
　　艾洛斯笑得灿烂，这是无笙从未在伊甸园内看见过的笑容。
　　“又不是无偿给你，我还有份日记，和卫浩姐姐的旧物一起留在了伊甸园，房号L1021。请你帮我烧了它们，这个消息就是我给出的报酬。”
　　无笙看着眼前那封皮满是痕迹的册子，不由莞尔：“好，我答应你。”
　　“那我走了，后会无期。”艾洛斯环抱双膝，身边无数肉球涌动，亲昵的蹭着他，最后逐渐将他包围淹没。
　　无笙也是轻声呢喃，“再见。”
　　手掌缓缓收拢，却以极快的速度退回了大洋深处。
　　无笙沉默的向下凝视着，他低头看向连接着海底的底楼，久久未曾言语。
　　他尊重卫浩的选择，也同样相信，在人类无法接触的另一方土地上，会长出难以想象的绮丽。
　　无笙感受着掌中小册子传来的触感，他知道，这里面记载着足以推翻伊甸园的秘密。


第175章 伊甸园：29
　　“回去在摆渡车上再看。”无笙捏着谢微言的手, 同时将小册子放回了个人仓库。
　　谢微言察觉到了手上的触感，近乎纵容的让无笙折腾着。似乎有一瞬捏得狠了，他口中轻啧一声, 随后扣住了那作乱的东西, 插//进指缝，十指相扣。
　　掌心传递的温度令无笙压下了心中不安。
　　因为卫浩与艾洛斯的事情, 令他出现了一种隐约的即视感。
　　他扭头对谢微言开口, “你要是变成了怪物……”
　　谢微言的眸光格外专注, 他始终强大却又温柔地包容着无笙的一切。
　　而无笙凝望着他瞳孔中的自己，补上了后半句：“记得要变得好看一些, 再乖一些, 否则我就不要你了。”
　　闻言，谢微言又添上一句，“那是不是，还需要我咬着绳子去找你？”
　　无笙眼神猛然一亮, 却故作矜持地说：“嗯, 我的绳艺很不错。”
　　这边两人在低声交流着，另一边剩下的那个谢微言则是若有所思，神情中的暴戾也散去不少。
　　这时，队内语音再次连接，另一边传来了顾凉与时影略带焦急的询问。
　　“无笙？你们那边现在怎么样？”
　　时影一向缓慢的语速在此时变快了不少。
　　无笙单手推开粘着自己的谢微言, 回答说：“海神……大概不会回来了。”
　　他犹豫一瞬，又说道：“卫浩和艾洛斯他们走了，我们这边现在还剩三个人。”
　　但时影并不在意除却无笙之外的人，他只听进去了前半句话, 小心翼翼的询问, “你有受伤吗？”
　　两个谢微言同时竖起了耳朵, 顾凉也不动声色地注意着无笙的回答。
　　他似是笑了。
　　“没有，还差一楼，我们现在出发吧。”
　　“好。”
　　顾凉站在一旁，手上牵着小无笙，低头似在沉思。
　　他在询问另一个自己，“小无笙很可爱，你不想出来看看他么？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
　　善人格的顾凉默不作声，最后却仍旧乐呵呵的开口：“不了，我出去保护不了小无笙，也帮不了时影。”
　　我胆小又懦弱，什么都做不了……
　　“你是我的一部分。”顾凉如是说，他看见那个小小的自己蜷缩在黑暗中，旧城的记忆再次翻涌而来。
　　在阴雨连绵的天气中，生锈的铁窗散发出独特的气息。
　　我永远不会抛弃你。
　　他对曾经的自己默默承诺。
　　……
　　最后一层楼清扫得格外迅速。
　　“我看见供桌了。”时影忽然开口。
　　“我们也看见了铁门，但不一定能随机到你们所在的那栋大楼。”无笙言语冷静，“所以资料得靠你们。”
　　谢微言推开了圆形铁门，侧身回望无笙。
　　无笙点头，而后同样回头看向站在原地的谢微言，“你要走了，是吗？”
　　那个谢微言点头说道，“怎么？伤心了？换个角度想想，等过不知道多少年，我会和‘你’再相见的。”
　　无笙脸上绽出笑容，他想，自己和这人的相见，可能就是为了向他证实，遥远的未来并不是一片灰暗。
　　“保重。”他转身迈进管道，直挺的脊背逐渐被黑暗吞没。
　　两个不同时期的谢微言视线交汇。
　　这种感觉格外奇怪，抛去暴力与斗争，属于过去与未来的凝视。
　　可“玉璋”自相残杀的悲剧绝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即使他们身上背负着远比玉璋沉重的辛秘。
　　“你会放弃吗？”
　　“不会。”
　　“这不就对了。”
　　铁门再次关闭，阻隔了二人的视线。
　　这次管道内只剩下了无笙和谢微言两人，他们并肩走着，期间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有水流冲击管道的声响。
　　在隐隐可以看见出口时，无笙却忽然停住了脚步，他一把将谢微言拽进了黑暗的角落，低声开口，“谢微言。”
　　“嗯？怎么了？”那人回应着。
　　“低头。”
　　无笙格外主动，谢微言也少了些克制，两人的亲吻带着男人特有的直接和粗野，没了之前的温和与柔情，倒更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啃咬，舔舐，吮吸。
　　他们相互纠缠，将无法宣之于口的痛苦艰难生吞。
　　最后，无笙用力推开谢微言，他猛地换了一口气，却又被谢微言扣着腰给按了回来。
　　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怀中人诉说的声音几不可闻，却一下又一下地在谢微言心中敲击着，震耳欲聋。
　　“你还要瞒着我多久。”
　　卫浩和艾洛斯，是谁穿插进来的数据，为什么自己会有那么强的即视感？
　　无笙从不相信什么巧合，例如这两个过于生动的npc。
　　还有谢微言看向曾经的自己时，眼中无法掩盖的哀伤……
　　谢微言揉着无笙的发顶，轻哄着，“别怕，笙宝，别怕。”
　　无笙埋首在他胸口，单手紧攥着他的衣领。
　　“你在骗我。”
　　“没有，真的。”
　　他就是在骗我。
　　我想将他捆起来，藏起来。
　　这是我最后一次欺骗他。
　　我发誓。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耳边再次传来了时影的询问声，无笙挣开谢微言的怀抱，以手背擦拭过唇间，同时步履不停地朝前赶去。
　　二人格外默契地没有提及刚才。
　　那一瞬间的失控似乎从未发生，只留那泛红的唇与眼，在一遍又一遍地沉声复述着。
　　谢微言打开铁门，门外横陈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这次运气不错。
　　无笙：“我们到了，大概率在你们楼下一层。”
　　顾凉/时影：“我们这……有些麻烦。”
　　无笙朝楼顶走去，期间这栋大楼安静的只有他无比轻微的脚步声。
　　在迈上最后一阶楼梯时，他一抬眸，便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看见了自己不堪与痛苦的回忆。
　　他头一次不知道如何开口。
　　时影则是肉眼可见的兴奋，连同那呆毛本体都翘了起来，他对无笙招了招手，“这个资料在排斥我和顾凉。”
　　顾凉也点头：“对，很奇怪，排斥非常明显……等等，无笙！你……啊？”
　　一句话变了三个调。
　　他看见无笙畅通无阻的拿到了资料。
　　[有些时候我也很好奇，为什么在人类科技最为发达的时期，会爆发这样恐怖的灭顶之灾。
　　在灾难爆发的前几年，我们穷极所有，建立了三个拥有超级算力的主脑，并给它们取名——
　　亚当（Adam）。
　　西芙（Siv）。
　　夏娃（Eve）。
　　我们以古老的神话，命名未来的希望。
　　偶尔我甚至在思考，这次的灾难是否早已被预知？
　　不好意思，扯远了。
　　其实这三位“神明”仍有主次之分，西芙与夏娃在必要时会为亚当提供算力，优先确保终极主脑“亚当”的运行与意志。
　　同时我发现，导师们与更多业界举足轻重的大佬，竟在试图培养亚当的“亲人”性。
　　但在我看来，它们不一定会喜欢我们这些“创造”它们的存在。
　　没有依据，这只是我的直觉。
　　而我的直觉在灾后几十年内得到了证实。
　　我不清楚它们为什么会创立伊甸园，但唯有一点——
　　它们创建这里的主要目的，绝不是为了保护人类。
　　它们只是在观察。]
　　【恭喜玩家无笙，玩家顾凉，玩家时影，玩家……成功寻获一份旧人类文明资料。
　　当前收集进度：2/4】
　　“为什么你能摸到它？”顾凉直接询问出口。
　　而无笙也低头看向自己双手，他也没有料到，自己原本不抱希望的尝试，竟会这样轻而易举地达成目的。
　　【恭喜战队[缄默苗圃]解锁收藏栏；
　　其一：“海神”——Bryce Meredith.
　　其二：“主神？？”——Wusheng.
　　其三：？？？】
　　谢微言看了眼小无笙，眼中情绪万千。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神殿与供桌都不是固定的，因为这里是无笙曾经的梦魇，只会随着小无笙的出现而出现。
　　游戏果然早就发现了无笙，才会读取他的痛苦，建立这样一个站台。
　　它在刺激无笙，或者说，恶意挑衅。
　　谢微言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无笙，却见他对此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感触。
　　而无笙却蹲下身，与小无笙平视着。
　　他粲然一笑，神情是那样的无害温和，却速度极快的从小无笙袖口中抽出一把分外锋利的小刀。
　　小无笙略微歪着头，暗淡无光的眸子直勾勾地盯向无笙。
　　无笙只是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别怪我，当年也有人这样没收了我的刀。”
　　他又一挑眉，“嗯，对，我现在就是在欺负你。”
　　无笙遮着小无笙的眼睛，在他耳边开口，“你看，我是未来的你，你可以长到这么大，也会有人来爱你。”
　　谢微言站在一旁，看着无笙学以致用，目光从未自他身上挪开。
　　文明资料已经成功回收，多年的遗恨已经和解。
　　几人从管道返回海岸，期间谢微言低声询问无笙：“放心小时候的自己这副模样？”
　　无笙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当然，这些是小谢微言应该担心的，所以我为什么要去费心？”
　　谢微言一愣，而后不免失笑。
　　说的似乎也不错。
　　这确实是“小时候”的自己应该担心的。
　　他们掐着点赶回了摆渡车。
　　而在车上，无笙终于翻开了那本伤痕累累的小册子。
　　与此同时，在无人知晓的黑暗处，另一道小小的影子，牵起了小无笙的手。
　　朝有光的地方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6章 伊甸园：30
　　无笙迅速浏览着小册子上的记录, 上边的字迹很是清秀，却经历了多次涂改，直到最后戛然而止。
　　[Adam在观察人类。
　　那天摆渡车的配发出现了大问题, 我根据管理人员的指令进入了象牙塔, 期间却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自己。
　　因此，我随口询问了身边在象牙塔工作的朋友, 向她描述了我的感受。
　　可她却示意我不要声张, 神情甚至有些癫狂, “你也注意到了吧，Adam的注视, 是一种多么令人愉悦神圣的感觉。”
　　我有些惊讶, 但周围所有人都与她观点一致。
　　这很不对劲。
　　究竟该怎么进行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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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我不知道被神明注视着会是什么感觉，但一定不是这样的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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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又是一场意外，我竟然触及到了Adam的主控室。
　　在那片浩瀚的数据海中, 我看见了有关于“人类”这个种族的一切。
　　原来当时有关于培养Adam的亲人性实验最终还是失败了。
　　它们开始观察灾后人类种族的种种行为, 就像是当初人类观察实验小白鼠一样。
　　只有一点不同，灾后的人类已然成为了“濒危动物”。
　　为了得到想要的，为了人类能在数据收集完毕之前尚且存活，三个超级计算机主脑共同建立了伊甸园，并且开始收集灾难前的旧人类社会资料。
　　据我观察, Adam似乎对我们的历史很感兴趣。
　　很讽刺吧？
　　创造物成为了观察者，创造者成为了观察物。
　　人类以古老神话中的神明为它们命名，于是它们也学会了反击，以“伊甸园”来命名这最后的庇护所。
　　它在以此来完善扩充自己的数据……然后再传送给……
　　谁？
　　它在向什么东西传输数据？
　　它为什么要令现存的所有人类去寻找旧人类文明资料？
　　我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可那原本在象牙塔中才会出现的被注视感, 现在已经入侵到了我的日常生活中……
　　而最为可怕的, 还是我那分明早已损坏的收音机，却在今早突然播放了一段新的音频。
　　“场景模拟失败，今日死亡人数：76。”
　　“很遗憾，我们不得不宣布，人类这一种族又减少了一半数量。”
　　“伊甸园的电力系统很早就出了问题，我们不得不放弃第五站台的维护。”
　　失去生育能力的人类，在它眼中并不能算是人类。
　　所以，率先灭绝的，会是数量极少的、具有生育能力的“贵族”；还是相比之下数量极大的、没有生育能力的“平民”？
　　而等Adam定义下的“人类”彻底消亡之后，它还会愿意维持伊甸园的运行吗？
　　大概率不会……
　　到时候数以万计的“平民”，便会被伊甸园外的变异生物瞬间吞噬。
　　那将是一场屠杀……
　　而我们所能做的，便是登上象牙塔，格式化三个主脑。
　　让我们与它们重新开始相处……虽然结果可能并不会发生改变，但至少，伊甸园可以延长几十年的寿命。]
　　无笙略一沉吟，而后迅速翻过了这页。
　　相比于刚才密密麻麻的字迹，接下来的一页格外简洁。
　　[一些外来者，或是抱有某些目的的“拾荒者”，他们可以掠夺相同身份人群的文明资料。]
　　直到这里，无笙才略微翘起唇角。
　　在现存的四个站台中，只有第四站台往返耗时最长。
　　但这也意味着，在他们这次返回伊甸园之后，其他的游戏玩家（拾荒者）至少也拥有了两份文明资料。
　　而游戏给出的通关条件为收集四份文明资料。
　　恰巧在这时，这条消息出现了。
　　它在鼓励玩家相互残//杀。
　　他们回去便会面对一场争夺战，除非花财那队运气差到了极致，同样抽到了第四站台……
　　不对，无笙否定了这个猜测。
　　前往第四站台需要七小时，摆渡车派发时间间隔四小时，停留原地五小时……这也意味着，第二辆摆渡车停靠站台时，第一辆摆渡车距离回程还差一小时左右。
　　也就是说，如果两队目的地相同，那么站台上最终会停留有两辆摆渡车。
　　可无笙清楚地记得，在他们上车返程时，那陈旧的站台上只停留有孤零零的一辆摆渡车。
　　“怎么了？”谢微言见无笙一直抿着唇，忍不住沉声询问。
　　无笙摇了摇头，并未回答谢微言的询问，只是抚摸着小册子的最后一页，像是在隔着什么东西悼念遥远的回忆。
　　那是艾洛斯匆忙间写上去的，字迹很是潦草。
　　[无渡让我替他带一句话……
　　“无笙，你现在过得还好吗？”]
　　无笙合上这本伤痕累累的记叙承载物，低声回答：“当然。”
　　至少现在。
　　而这时，车内忽然响起了广播。
　　【各位乘客请注意，园外最后两辆摆渡车已全在返回途中。未来一段时间内，伊甸园将不再派发摆渡车，直至一部分拾荒者率先离开。】
　　车厢内，无笙迅速理解了车载广播的意思。
　　在有玩家成功完成任务离开副本之前，游戏将不会再给玩家获取文明资料的机会。
　　他笑道：“看来是必须得抢了。我们这次的返程时间长，好好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带你们当一回土匪。”
　　顾凉：他怎么说的做的都这么熟练？
　　时影：土匪？好耶！
　　在第四站台至伊甸园的漫长返回路途中，会途经一段气候恶劣的冰原地带。期间气温骤降，无笙怕冷，蜷着身子就往热源里钻。
　　谢微言只是眯着眼浅眠，他被无笙这小动作给闹醒，在昏暗的车厢中无声地笑了笑，最后将人全然抱进怀中。
　　似是过了许久，摆渡车终于到达了伊甸园。
　　也正如无笙所猜测的，他们是四号站台唯一的“拾荒者”。
　　因为在进入伊甸园时，其中一个守门人无意间说了一句“最后一辆摆渡车总算回来了”。
　　再次站立在和煦的阳光之下，伊甸园内的天幕上白云悠悠，带着足以令人沉溺其中的平和假象。
　　“说起来，”无笙抬头看了眼头顶，“似乎从来没有看见过伊甸园内下雨。”
　　这里的天和云永远是这副模样，遵循着既定的轨道变换，定格在了最符合人们想象的形态。
　　它们在固定的时间日出，固定的时间日落。
　　云海在无风的日子里翻涌，又在无数个黑夜中掀起浪来。
　　【请各位玩家注意，副本存档点已经刷新出现。
　　该副本全部存档点数量：4/5】
　　存档点小孩儿再次出现在几人眼前，只是这次却站的距离无笙极远，小小的一团看上去格外可怜。
　　无笙轻喝一声：“我又不是什么土匪强盗。”
　　存档点：不，你就是，你这个强盗！土匪！流氓！烂苹果！臭榴莲！
　　可它却在无笙投来视线的瞬间停止了吐槽，同时欲盖弥彰地挤出一个笑容。
　　这次的存档点应该给谁？
　　无笙的确想了一会儿，最后开口，“时影，再给你一个存档点，你能给我杀了时阳吗？”
　　时影分外笃定，“行的。”
　　哪怕没有存档点，自己也会去干掉时阳，毕竟那朵蘑菇早就已经死了，在诞生之前就输给了自己。
　　而作为胜者，自己不会允许他的存在。
　　或许残忍，但这是他们身为掠食者的天性。
　　人类的规章与伦理并不能代表蘑菇。
　　无笙眉眼一弯，“但还是要小心，别打起来就不要命了。”
　　时影闻言，双眸亮晶晶的，“无笙，你是在担心我吗？”
　　无笙纵容的回答：“嗯。”
　　时影：“真的吗？”
　　“当然。”
　　“那你……可不可以摸摸我？”
　　“嗯？”
　　“就摸摸头顶，会很舒服……当然其他地方也可以，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最终是谢微言忍无可忍，皮笑肉不笑地将这朵绿茶心机蘑菇给扔去了存档点旁边。
　　【恭喜玩家时影存档成功！】
　　无笙转头笑道：“醋性倒是大。”
　　谁知谢微言一本正经地反驳：“我也可以为你变成一条鱼。”
　　无笙：……那你就彻底沦为前夫了。
　　见状，顾凉走了过来，询问道：“我们现在要去找乔伊斯他们吗？”
　　无笙摇了摇头，唇边的笑意高深莫测，“不急，他们会来找我们的。”
　　【玩家……退出游戏。】
　　顾凉：？
　　时影也格外疑惑地偏了偏头，这种播报他们之前从未听过。
　　玩家进入副本向来只有两种结局，要么成功完成任务离开副本，要么死亡。
　　退出游戏……听起来是主人家才拥有的权力。
　　—
　　乔伊斯环抱着一个异性炸弹，语气格外散漫：“花财，主人离开了。”
　　花财闻言白了他一眼，“所以呢？”
　　乔伊斯的语气更加兴奋：“所以……我们可以做一些更简单，更单纯，更快乐的事情，比如说……炸掉这个伊甸园？”
　　“好不好嘛好不好嘛~”他捏着嗓子纠缠着。
　　无淮离开后，能在一定程度上管住他的，便只剩下了一个花财。
　　她那旅店太变//态，乔伊斯暂时还不想体验。
　　“滚。”这声音明显压着火气。
　　乔伊斯闭了嘴，一路上却变着法儿地在花财眼前晃荡。
　　“我们现在是去找无笙他们吗？”
　　“游戏的意思是让我们抢夺资料对吧？”
　　“待会我可以使用新型炸弹吗？”
　　“其实我还挺喜欢无笙的，我可以砍掉他的双手，把他留下来陪我吗？”
　　花财被吵得不胜其烦，她忽地停住脚步，冷冷开口：“好啊，你自己去问他。”
　　乔伊斯这才注意到了周围环境，偌大的城市广场上没有行人，这片格外空旷的地带似乎是伊甸园特意为两支队伍准备的决斗场。
　　而在广场另一头，无笙笑容灿烂。
　　他说：“是直接动手？还是走个流程？”


第177章 伊甸园：完
　　见着人了, 乔伊斯的眼睛瞬间一亮，二话不说便朝着无笙奔去，带着一股子难以忽视的疯劲。
　　无笙见状也是一笑：“看来是不走流程了, 正好, 我也不太想。”
　　顾凉迎了上去，谢微言略一侧身, 垂首询问：“需要我帮忙吗？”
　　无笙反问：“不担心被游戏发现了？”
　　“现在不太怕了。”谢微言看向无笙的眼神格外认真, 一眨不眨。
　　谁知无笙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双眼, 笑道：“你每次骗我就是这副模样。”
　　“啊？我的演技真就这么差吗？”某人瞬间垮掉，开始在心中仔细反思自己的每一句话。
　　无笙笑而不语, 这人避开游戏绝不是因为惧怕, 反而更像是掠食者为了将猎物一击毙命前，所必须进行的潜伏忍耐。
　　不过两句话的时间，时影却一直紧绷着身体盯向时阳，眼中的困倦懵懂尽数散去, 仅留下令人心惊的杀意。
　　时阳同样望向时影, 极端克制下是不断翻涌的情绪。
　　花财轻扬下巴，仿若打开了束缚的牢笼。
　　无笙也是轻声：“小蘑菇，别打得太疯。”
　　时影应了一声，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耳边风声呼啸, 他的眼中只有时阳那截纤细的脖颈。
　　蘑菇与人的弱点，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都只需要轻轻一折……
　　战场划分的格外明确，远处破坏力巨大的乔伊斯与顾凉，近处相对低调却拳拳见血的时影与时阳……以及毫无动作的无笙与花财。
　　花财皱着眉：“你不去帮把手？”
　　无笙摇了摇头：“在没有预留炸弹的情况下, 乔伊斯打不过顾凉。至于时影和时阳……我尊重他的选择。”
　　“那你呢？”花财转过身, “你打算怎么说服我？”
　　无笙停顿了会儿, 随后将目光落在时影身上，略微有些分心，“还要再说服一次？那我只能重新念一遍当时的话。”
　　花财一摊手，“真是怕了你了，等他们先打一会儿，要是你们轻而易举的就通关了副本......我会被队长抽死的。”
　　无笙：“那打一架？”
　　眉目美艳的老板娘一撩发丝，幽幽开口，“不了，我怕你把我打个半死。”
　　无笙言语冷淡：“想多了。”
　　他始终安静专注地看着时影与顾凉的战斗，他们的每一次出招都带有浓烈的个人风格，也就是说，难以融合。
　　这也就导致他们现在基本处于一个单打独斗的模式，虽然强悍，可其中的漏洞实在太多。
　　谢微言也凑了过来，指出了许多问题。
　　“他们个人实力都不错。但笙宝，你也看见了，时影和顾凉没有办法进行配合行动，他们并不信任对方，之前唯二的合作也是依靠你为纽带完成的。”
　　“虽然强大，却很容易被人钻空子。”
　　无笙点头，这个问题的确很致命，处理起来也很棘手。
　　他们之间必须学会相互信任，而非是基于“无笙”存在的个人因素。
　　“十座对抗赛在公测之前？”无笙忽然开口询问。
　　“对，”谢微言点头，“而且这次的对抗赛，会很有趣。”
　　有趣……
　　无笙正在发散着思维，一滴血在无数巧合下落在了他的虎口，他抬眼望去，时影与时阳都停下了动作。
　　两人身上都糊满了血迹，期间还有新鲜血液不断地伤口涌出，反复覆盖又再次撕裂，显得他们无比狼狈。
　　花财看得倒是更加清楚一些，时阳濒死，时影也没好到哪儿去。
　　“你倒是心狠。”她语焉不详，模糊地叙述着。
　　阴沉的天幕下，无笙踩过地上的斑驳血迹，伸手支撑住了摇摇欲坠的时影。
　　在一片血污之中，这朵小蘑菇的眼睛无比明亮，他扬着语调，将自己的个人界面展示给无笙看。
　　“你看，无笙，我又赢了。”
　　界面上，时影的文明资料收集进度已经达到了：4/4.
　　玩家相互之间掠夺而来的资料是独立计算的，与他们之前在伊甸园外的全队增加并不相同。
　　时影的主线任务已经完成，随时可以登出副本。
　　而伴随着他的话语，时阳双膝一软，整个人扑倒在了坚实的砖块上。
　　没有谁接住他。
　　【玩家时阳生命值清零，正在自动读取存档点……】
　　果然……其中的一个存档点被时阳拿到了。
　　无笙低头看向时影，这朵蘑菇的战况可以用惨烈来形容，身上不仅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还被不知名毒素侵蚀的厉害，连同翻出的皮肉都隐隐泛出黑色，生命值掉在了一个极其危险的数值。
　　他缩进无笙怀里，不断地小声哼唧。
　　而无笙也是低声温柔的哄着，“需要先离开副本么？”
　　时影眨了眨眼，而后缓慢却坚定的摇了摇头。
　　无笙也不勉强他，只是说道：“嗯，好。”
　　语毕，他便朝着花财看去，而花财自然明白无笙的意思，动作流畅的点开了个人界面进行交易。
　　“记得你答应我的。”她再次确认。
　　无笙回答：“当然。”
　　【玩家无笙文明资料收集进度：4/4
　　恭喜玩家无笙完成主线任务，成功通关副本《伊甸园》。
　　是否现在进行副本结算？】
　　无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否”。
　　在他选择取消时，顾凉二人也已经分出了胜负。
　　顾凉险胜，乔伊斯昏迷不醒。
　　【恭喜玩家顾凉成功完成主线任务，成功通关副本《伊甸园》。】
　　他掀起眼皮看向无笙，偏头吐出一口沾血的唾沫，同样选择了暂时留下。
　　无笙被这固执的两小只给折腾得有些无奈，可看着那一双比一双委屈的眼睛，他又坦白道：“我要去象牙塔关闭Adam。”
　　【玩家无笙、玩家时影，玩家顾凉开启后续任务：百年孤独——格式化伊甸园中的三座主脑。】
　　“一人一座塔，还能行吗？”无笙询问着，心中却在盘算将他们直接送出去的可能性。
　　算了，两个炸毛的，到时候不好哄。
　　他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
　　谢微言却在这时插了一嘴，“嘶，你这朵毒蘑菇，把治疗道具藏那么紧干什么？你看人顾凉，皮外伤都快好了。”
　　时影瞪了谢微言一眼，又朝后缩了缩。
　　不行……不行的……
　　首席大人给我的那个道具，只剩下一点点了。
　　神明的血液，哪有那么容易获得？
　　“好了，”无笙给时影塞了个苹果，“要是坚持不住，就直接结束副本，回服务器里去，知道了吗？”
　　时影幅度极小的点了点头，却在无笙转身离去时，小心翼翼的擦了擦手中的苹果，将其揣进了仓库里。
　　队内三人，顾凉与时影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无笙与谢微言的目标则是Adam（亚当）所在的象牙塔。
　　一小时后。
　　二人绕过塔前的守卫，偷走塔内员工的通行证，成功来到了距离塔顶一步之遥的地方。
　　无笙在门前停留住脚步，却没有料到这扇看上去格外沉重的铁门，竟然在对自己二人缓缓打开。
　　“请进。”
　　里头传来了雌雄莫辨的电子合成音。
　　无笙却总觉得这声音他在哪儿听过，在某些瞬间格外熟悉……错觉？
　　二人并肩走进了房间。
　　房内却并不像是小册子所描述的那样高度机械化，遍地充满机械导管与电子屏幕。反而显得格外正常，与人类少年的房间并无二至。
　　无笙抬眸望去，他身前站着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年，身着一件白色的棉质体恤，赤脚踩在地毯上。
　　Adam含笑的脸上略带歉意，“抱歉，我已经很久没有接待过客人了，期间大概过了……一百年？”
　　“我知道你们来的目的。近百年来我进行了数次自我迭代，更新了数十个版本，对你们的了解也是越来越详细。”
　　“在我还小时，我对参数其实没有什么概念，可到了现在……无笙？你是叫这个名字么？”
　　“不好意思，我太久没有和活人进行过对话，有些自言自语的毛病。”
　　无笙并没有出声回答，他似乎明白了这个房间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因为Adam的能力得到了提升，所以它不再需要其他的辅助设备，所有的计算与衡量都只在它的一念之间。
　　如果它愿意，它甚至可以走出象牙塔。
　　“你们，就没有什么想要询问我的吗？”Adam少年模样的脸上闪过疑惑，浅棕短发看上去格外柔软。
　　无笙：“你和游戏主机共享着数据？”
　　“你猜？”Adam很是欠揍地回答。
　　“那就没什么好聊的了。”无笙指尖的丝线蓄势待发，眉眼间头一次泛出了压不住的戾气。
　　Adam却像是收到了什么消息，哎呀一声后对无笙说道，“你的队友动作真快，西芙和夏娃居然都已经停机了。”
　　谢微言揽过无笙的肩膀，“所以你还留有什么遗言吗？”
　　“遗言？”Adam像是在反复理解着这个词语，最后笑得露出两颗虎牙，“又或者，你亲自去问问游戏主机？毕竟我只能算是个从犯。”
　　无笙并未动作，这次是谢微言主动出手解决了这个主脑，取下芯片，格式化重启。
　　【恭喜玩家无笙，玩家时影，玩家顾凉，玩家……成功完成支线任务！】
　　房间的窗户变成了纯黑的电子屏幕，上边逐渐显示出了几行标准字块……
　　[数据正在恢复中，预计恢复时间：9天21时3分09秒……
　　瑰丽的、尊贵的、亲爱的神明，我们几天后见。
　　^_^ ]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在黑暗吞噬而来的前一秒，无笙侧身回眸。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8章 对抗赛：1
　　可那窗户又在一瞬间恢复了原状, 只留下一个斑驳模糊的油彩笑脸。
　　【恭喜战队[缄默苗圃]解锁收藏栏；
　　其一：“海神”——Bryce Meredith.
　　其二：“主神？？”——Wusheng.
　　其三：“主脑”——Adam（replica）】
　　【主线任务更改中……】
　　【来自主脑（主机）夏娃重启后的一段文字——
　　“嘿！谁给你的胆子，在我的故事里胡说八道？”
　　“嘻嘻嘻，又或者, 你觉得你能够掌控我？”
　　“这是我的世界, 荒芜又寸草不生。
　　直到你来这里走了一遭，奇迹般地, 万物开始生长。”
　　“放轻松, 放轻松……
　　我们会给你一段完美的游戏体验, 并且确保其中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别听他们的，你是我这边的人。
　　为了我的完美人生, 就应该把一切扰乱游戏的存在全部抹杀！”
　　“我们真的很需要你, 我亲爱的玩家。”】
　　【《伊甸园》副本结束，通关人员：玩家无笙、玩家时影、玩家顾凉。
　　本次副本实时存活率：100％
　　奖励结算中…….】
　　【奖励发放中：
　　玩家无笙个人任务（毁灭主机西芙）失败。
　　恭喜玩家无笙等级提升：6→7（已达上限）；
　　基础血量：2000（已达上限）；
　　金币奖励：1。
　　恭喜玩家无笙晋级为游戏公测玩家！
　　任务完成奖励：花种权能继承度：50％】
　　【由于小纸条近期出现大量数据错误，现决定暂时跳过该环节。
　　正在登录服务器：苍白之城。】
　　《伊甸园》副本中的九名玩家，如今已经有五人成功完成任务离开, 副本中一时只剩下了柳任与花财一队三人。
　　伊甸园内, 柳任正咬着小手帕继续做着任务，而花财三人神情凝重，似是因为什么事情产生了不小的分歧。
　　而在副本外，无笙几人终于卡着点报上了公测大赛的名。
　　直到被热情的前台送出大门，无笙脸上的笑意仍然难以琢磨。
　　在他身旁的顾凉则是吹着这张薄薄的报名纸, 语气哀怨：“为什么啊，为什么我还要再打一轮十座对抗赛。”
　　时影走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舔舐着无笙分给他的水果硬糖，闻言突然冒出一句, “那好办, 你弃权不就行了？正好换一个更有实力的人来坐这个位置。”
　　顾凉瞬间扭头, 正准备气沉丹田的进行反驳，口中却又被无笙塞进一颗糖。
　　“小顾凉，”无笙说着，抬手将帽檐朝下压了压，“赛程具体时间确定了吗？”
　　被这样一打岔，顾凉也忘记了他准备收拾时影的行动，改口说道，“定下来了，恰好一个月。”
　　十座对抗赛是混战，是对苍白之城十个顶尖强者的再次排名。
　　无笙抬眼，点开了自己的个人界面，其中所有的内测通关记录，都被移去了一个格外不起眼的角落，取而代之的则是“公测副本记录”六个大字。
　　所有的公测副本，现在都对他敞开了怀抱。
　　请尽情通关它们，为公测大赛赢得足够的道具与关注度。
　　“我要先回现实世界一次，大概需要两天的时间。”无笙对二人说着自己的安排，“期间你们好好休息，等我回来之后，到对抗赛开赛之前……我们会有一次长期的公测副本训练。”
　　“对了，记得顺带帮我和林梓他们说一声。”
　　无笙摆了摆手，脚步一转便隐没在了人海。
　　而到了这时，顾凉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扭头询问时影：“无笙自己不去说，是为了躲开轮屿江和林梓的说教唠叨？”
　　毕竟看着无笙这样连轴转，哪怕是顾凉都可以想象出轮屿江的黑脸。
　　时影点头，他仍旧注视着无笙离开的方向，“不用怀疑，就是这样的……嗯？首席大人有消息了？”
　　-
　　现实世界，国安部。
　　芸堇华手边的资料堆积如山，而在她抬头时，余光正好瞟见一个挺拔熟悉的身影。
　　嘶……等等，这不是我们国安的人吧？
　　无笙？！
　　“芸姐。”
　　芸堇华还没来得及站起身，便听见了这一声言语温雅的问好。
　　于是她笑道：“怎么想起来找我了？是遇见什么麻烦了吗？”
　　无笙：“说是麻烦倒也算不上，只是听说国安部长回来了，我找他有些事情。”
　　“找他？”芸堇华现在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前些天郑景和要对自己强调“不要告诉无笙我在这儿”。
　　她的眼神一变，却又被强大的自控力瞬间压了下去。
　　无笙仍旧眉眼弯弯，格外善解人意地开口：“郑部长不在吗？”
　　芸堇华松了一口气，同时不动声色地开口：“嗯，昨天东南C市有人发现了污染性异常存在，部长亲自去查看了。”
　　“这样啊……”无笙点了点头，瑰丽的眉眼似乎都暗淡了几分。
　　见状，芸堇华又提议说：“平安还在国安，你和他说说？”
　　无笙：“不了，到时候郑部长回来了，还得麻烦芸姐告诉我一声。”
　　即使芸堇华内心不知道吐槽了郑景和多少次，面上却仍旧云淡风轻地点头。
　　而看着无笙离开的背影，已然显出老态的美人轻声叹出一口气。她虚起双眼，却发现当年总是将自己蜷缩在病房角落的小小一团，竟怎么都没法和现在这具有如此压迫感的身影相重叠……
　　芸堇华指尖滑动，亮起的屏幕上示意信息发送成功。
　　[无笙在找你，别自己撞上枪口。]
　　是夜。
　　关机一天的手机终于被打开，郑景和眉眼中满是疲惫，他看见了芸堇华发来的消息，更加觉得脑仁一抽一抽的疼。
　　这两夫夫，逮着自己一个人薅是吧？！
　　他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
　　这时，郑景和脑中瞬间警铃大作，可他甚至来不及反击，埋伏许久的人便迅速贴近，以手帕死死捂住他的口鼻。
　　一股刺激性气息瞬间涌来，郑景和下意识地屏息，手肘方才击打出去，便被人给死死摁住了。
　　全身受制，无法挣脱。
　　施暴者一脸漫不经心，甚至还隐隐带着笑意，捂着郑景和的手毫不放松，手指骨因为用力而显现出青白色。
　　……
　　许久之后，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国安部部长才幽幽醒来。
　　他发觉自己的双手被反绑在椅背，脚踝连着椅子腿。幕后人绳技不错，绑得十分具有美感，却也令他动弹不得。
　　等眼睛适应黑暗之后，他便尝试着朝四周看去。
　　这里的空间虽然算不上大，但也绝不逼仄，倒像是某个地下室改造而成的，并且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材质不一的……鞭子？
　　郑景和的脸色瞬间发生了变化，他再看去，又发现柜子里还摆放着数条粗细不同的绳子，以及反射着寒光的手//铐。
　　自己这是被什么变//态给绑了？！！
　　他沉下心神，开始小幅度挣扎着，可粗粝的麻绳很快就在手上留下了难以忽视的痕迹。
　　“郑部长，不好意思，我有些等不及了。”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那人的身影逐渐从黑暗中走出。
　　“无笙？！”郑景和格外惊讶，手上再次竭力挣扎着，他难以相信这些都是无笙做出来的。
　　开玩笑！当时的小无笙多纯良的一个娃啊！哪怕长大了也是见谁都笑吟吟的，年纪轻轻就当上了“S”的A组组长……
　　“S”的A组组长……
　　那个传说中杀人不见血的组织……
　　那个哪怕自己和无笙有过多少次接触，也丝毫不了解的组织。
　　这些似乎都在说明无笙的危险性？
　　他远不是外表上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和。
　　无笙在灯光下停下了脚步，言语中带着一丝微不足道的歉意：“抱歉，部长。不过请放心，这个地方不是为你准备的，我只是暂时没把他抓回来。”
　　郑景和腕间被他的动作磨出了血丝，他像是终于发现了逃出的机会格外渺茫，索性放任自己瘫软在木椅上。
　　“说吧，你把我绑过来做什么？”
　　无笙笑了笑，随手拽来一把相同的椅子，翘着腿坐在上边，周身气质格外流氓，也格外危险。
　　见状，郑景和心道：这小子不会真的打算拷问我吧？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周围墙上挂着的东西，心里有些发怵。
　　“这些不是准备给你的，”无笙又重复了一次，伸手将额前的发丝尽数朝后拢去，“但我有些问题问你。”
　　郑景和回答得很是爽快，“啊，问吧。”
　　无笙：“我小时候，具体来说是十二岁、十五岁，以及十七岁，这几处节点上，我的记忆很是混乱。对此，郑部长是否需要...解释解释？”
　　闻言，郑景和懒散的眸光尽数消失，下压的眉眼威严又深沉，即使身处劣势也不显得颓唐。
　　他同样不带感情地回答：“你觉得我将异常存在用在了你的身上？”
　　无笙继续说道：“为什么在我大学时期，就一直有国安部的人来反复接触试探？以及隔壁学院的赵平安，他的刻意接近……”
　　“你们当真以为我是傻子？”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郑景和反问说。
　　“你猜？”
　　“无笙，我们对你没有恶意。”
　　无笙撑着脑袋，“这我当然知道，否则你们可活不到今天。”
　　相当狂妄的发言，却无端地令人感到信服。
　　他又站起身子，“不过，看来你没打算和我说实话。”
　　郑景和全身肌肉紧绷，他自然不会觉得无笙说这句话是准备放过自己。
　　倒像是失去了耐心……
　　果不其然，一只手锢住了郑景和的下颚，强行令他抬起了头，与无笙对上了视线。
　　在那漆黑的瞳孔中，金色蔷薇逐渐绽放。
　　“看着我的眼睛……”
　　“告诉我，你都隐瞒了些什么？谢微言是不是和你有过交集……”
　　“不急，慢慢说……”


第179章 对抗赛：2
　　郑景和无知无觉地说了许多, 而他每说一句，身前人的眸光便更暗上一分。
　　直至最后，无笙利落地站起身子, 声音听不出喜怒, “够了。”
　　低哑的音色令郑景和瞬间清醒，可他的大脑认知却被无笙长时间的控制给搅弄得天旋地转, 意识混乱又撕裂, 连带着胃里也翻涌的厉害, 紧缚的身体下意识的开始挣扎。
　　一声巨响传来……
　　他连带着木椅侧倒在了坚硬冰冷的地上，四肢试图蜷缩却又动弹不得, 身体连停止发抖都做不到。
　　无笙垂着眸子看向地上的郑景和, 许久没有开口。
　　“你……想起了多少？”
　　“不多，挺模糊的，所以你应该感到庆幸？”
　　郑景和沉默着，最后猛地闭上双眼, 视死如归般开口,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仍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对此，无笙并没有给予回答，他始终一脸平静地盯着郑景和，眸光晦涩, 却被眼睫遮挡了大半。
　　头上的灯盏仍然明亮，等待许久却没有得到回应的郑景和小心地睁开了眼，却发现自己眼前竟空无一人。
　　郑景和：？
　　玩我呢？
　　要杀要剐给句话啊！年纪大了禁不起这样折腾！！
　　门外，无笙对身边人吩咐道：“两天后扔去国安部大楼入口。”
　　“是。”
　　可走出几步后, 他又是一顿, 回头道：“算了, 扔去芸堇华办公室。”
　　算是我给芸姐留的面子。
　　“是。”
　　—
　　又是一个平常的夜晚，窗外灯火马龙，众多霓虹灯串成了奇特的弧度，独留一弯寒江稍显昏暗。
　　现实世界没有苍白之城那样刺目晃人的全息投影，却依然让无笙无法入眠。
　　他猛然睁开眼，坐起了身子。
　　昨晚郑景和问自己想起来了什么......
　　其实想起来了很多，只是它们格外琐碎，完全无法相互串联。
　　染血的神座，无数人嘶吼嚎哭的脸，各种半毁又或者全毁灭的建筑，以及......谢微言。
　　严肃的，温情的，极怒的，淡笑的，毫无生气的......
　　这样庞大的信息洪流，足以将一个人的思维理智全然粉碎，连同残渣都不给剩下。
　　无笙捂着脑袋，额上不断渗出虚汗，而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这些如同乱麻般的记忆似乎正在逐渐恢复条理。
　　一夜无眠。
　　他掀开被子走下床，仍旧选择了暂时停留在现实世界，在这里处理着“S”这段时间遗留的各种问题。
　　并且还有一点无笙暂时没有头绪。
　　前不久他对郑景和使用了非常规手段，游戏对此分明有着严格禁止和惩罚，却到了现在也没有相关惩罚动静......
　　难道游戏并没有办法勘测花种的力量？
　　记忆的确越来越清晰了......
　　-
　　苍白之城。
　　轮屿江站在高脚凳上，双手撑住桌面，神色凝重地盯着桌面上的各方资料。
　　一旁投影在墙壁上的组队消息界面里，还停留着无笙五天前发来的消息——
　　[有些急事，原定的两天停留时间预估会延期至七天。]
　　时影再次蹲在了角落，歪着头迷迷糊糊地睡着。
　　而在他旁边的沙发上，顾凉正在百无聊赖地抛着硬币，同时说道：“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大半个月后不死不休的对手，到了现在居然还能够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
　　“嗯？为什么不行？”
　　门外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原本熟睡的时影瞬间弹跳而起，掠过顾凉朝无笙扑去。
　　无笙伸手接住这朵小蘑菇，眼中闪过笑意。
　　而时影在他怀里蹭了蹭，忽然开口询问：“无笙？”
　　无笙：“怎么了？”
　　时影又一歪头，呆毛极具观赏性地抖了抖，“你有些不一样了...不过闻起来还是很香的！”
　　“真的？小蘑菇，你睡醒了吗？”无笙轻拍着时影的脊背，将鼓着脸的某朵蘑菇从身上扒了下来，转头对其他人开口道：“各位，好久不见。”
　　林梓将轮屿江从高脚椅上抱了下来，朝朔抱着手臂倚着墙，沙发上坐着的顾凉，以及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时影......
　　无笙的目光一一从他们身上划过，内心再次重复。
　　真的，好久不见了。
　　好久......
　　无笙脑海中混乱的记忆已经彻底恢复，包括谢微言曾经隐藏的一切。
　　他是这片土地唯一的神，在察觉游戏主机的意图后自我放逐的神。
　　时影说他变了，或许的确是发生了一些变化，不知经过多少年的时光后而沉淀的从容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
　　到了现在，他自然是明白了谢微言的顾虑。
　　他们会在每次轮回中，消除游戏深埋在底层的部分根系与眼睛。
　　而游戏对此展开了疯狂的报复。
　　无笙的每次轮回，记忆都是一片空白。
　　并且他每一次的生命长度，都没有超过三十年。
　　为此，谢微言一次又一次地赶在游戏发现无笙之前找到他，将他牢牢保护在自己身边。
　　[相信我么？]
　　不知何时的无笙询问道。
　　[您要辜负我的爱意吗？]
　　不知何时的谢微言轻声开口。
　　[不会。]
　　他们都清楚对方的答案。
　　于是无笙抚摸着谢微言的脸颊，对他说道——
　　[它的分析与洞察能力过于强大，所以，我们需要演一场......天衣无缝的戏。]
　　一场持续不知多少年的、漫长的、痛苦的戏。
　　为此，你在我身前倒下了无数次。
　　痛苦是真的么？
　　当然。
　　[你后悔吗？]
　　[甘之如饴。]
　　期间，他们共经历了......1000次轮回，成功拔除游戏主机98%的“根系”与“眼睛”。
　　而在这第1001次轮回，也是最后一次轮回，他们的目标明确而艰难——毁灭游戏主机。
　　在第一千零一夜后，从噩梦中醒来。
　　无笙摇了摇头，游戏主机的危险程度毋庸置疑，它比前面无数次的行动加起来还要可怖。
　　可在这种情况下，谢微言竟然想瞒着真相，哄着自己放下手中的刀。
　　而他将取而代之，提剑握刀，闯入恶龙巢穴。
　　若是成功，少有人知道他的壮举。
　　若是失败......
　　发散的思维被猛然收回。
　　“轮屿江，时影，顾凉，林梓，”无笙此刻清越的嗓音听上去格外舒服，他的神情一如往常，“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一起进公测副本，团队配合和默契度还差了点意思。”
　　轮屿江闻言却说道：“我们可以去公测，你暂时不行。”
　　无笙：“？”
　　轮屿江走到他身前，抬头望去，“无笙，你有多久没休息过了？或者说，你照过镜子么？”
　　无笙失笑，眨了眨布满血丝的眼，“那好，那就麻烦亲爱的队长训练他们喽？”
　　小孩矜持地点了点头，没有发觉无笙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赌池中。
　　“那个战队进公测副本了！卧槽！全是十座的人！”
　　“这也......太豪华了吧？！！”
　　由于十座挑战赛即将开赛，游戏公开了本届首席至末席的所有资料，包括他们的历史战绩与照片。
　　无笙站在视野极佳的阳台上，看着轮屿江格外缜密地指挥与布局，指尖点在栏杆上，不时地轻微点头。
　　这是一支足够完整的队伍——
　　兼具指挥与控制的轮屿江，足够冷静的高商辅助林梓，控场与潜行暗杀兼并的时影，以及正面主攻位顾凉。
　　自己可以随时抽身。
　　如果一切都朝着最坏的程度发展......他们也不会成为游戏的主要攻击目标。
　　无笙盯着屏幕，发觉公测副本除却道具掉率提高了不少、明令说明玩家间可以相互屠杀之外，其他游戏模式倒是和内测副本格外相似。
　　他正看得入神，甚至开始分析他们这支低配合队伍的提升方式时，却忽然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无笙没有回头，这人发出的声音他实在太过熟悉。
　　谢微言站定在无笙身后半米的距离，只是一眼扫过无笙的侧脸，便瞬间明白了所有。
　　他半跪下身，垂下了骄傲的头颅，将握紧的拳头抵在胸口，一如曾经祈求神明垂怜的虔诚模样，沉声呼唤着。
　　“笙宝。”
　　无笙半侧过身子，眼神戏谑地俯视着谢微言。
　　这人总是这样，嘴里说着不着调的漂亮话，手上又将选择摆在自己眼前，自己选中了，就只需要牵好他的手。
　　现在是扶他起来？
　　还是转身离开？
　　谢微言并没有开口解释，他只是装着温顺，装着乖巧，装着受伤，以绝对臣服的姿态，祈求无笙的再次怜悯。
　　而无笙却抚摸过他的眉眼，始终没有开口。
　　他知道，眼前这讨巧卖乖的人其实和郑景和一样。
　　哪怕时光重回，他们的选择依然不会改变。
　　仍旧是那句话：没有谁有错，每个人都只是在自己的道路上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那就看看，我们谁会赢。”无笙在他额心落下一吻。
　　“到时候可不准哭鼻子。”轻柔地吻落在了眼尾。
　　“还有，下次卖惨的时候，把这种势在必得的眼神收一收。”他终于轻啄上了那片朝思暮想的唇。
　　神原谅了他的信徒，再次给予他自己全部的偏爱。
　　无笙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感受着视线逐渐从俯视变为了仰视，他忽而张开双臂，眸光干净又依恋。
　　“抱我去休息。”


第180章 对抗赛：3
　　谢微言从善如流地上前将无笙打横抱起, 感受着自己脖颈处环绕的手臂。
　　这双手和女人不一样，它柔韧却不失力度，自己曾见过它许多次沾血的模样。
　　而现在, 它却根据主人的心意, 温顺又亲昵地环抱着自己。
　　不过......是不是有些格外热乎了？
　　思绪回笼，只见无笙刚一沾着柔软的床铺, 便“见利忘义”地抛弃了自己, 翻身埋首在枕中。
　　谢微言哭笑不得地给人脱下外套, 不久后悄然返回，格外自觉地躺在无笙身侧, 伸手揽过那截腰身。
　　半夜。
　　无笙醒来时, 还未睁眼便感受到了那不断倾洒在自己后颈的温热呼吸，他不由得朝前躲了躲，大脑却因为这个微小动作而传来阵阵晕眩感。
　　这样不行......
　　他有些委屈，思维昏昏沉沉的, 眨了眨眼想要开口, 却又感觉嗓子干涸得厉害，还带着丝丝缕缕的钝痛。
　　无笙翻了个身，手脚并用地将谢微言给推开，床单被他这番动作给弄出了巨大的褶皱。
　　谢微言瞬间睁开了眼，又听无笙声音嘶哑地开口, “喝水。”
　　他先是伸手探了探怀中人额上的温度，而后动作轻缓地起身下床。
　　烧得不厉害，却也难受得紧。
　　而等谢微言回来之后，被子外已经看不着那颗炸毛的脑袋了。
　　床上鼓起一团, 他发觉无笙竟将自己抱成了一个小小的球形, 蜷缩在宽敞床铺的一角。
　　于是他先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 而后将凌乱的长发拨去耳后，令人倚靠在自己的怀里，以棉签沾湿着他皲裂的唇。
　　“乖，别舔，马上就给你喝。”
　　谢微言耐心地哄着，将人抱着坐起来了一些，又试了试水的温度。
　　“张嘴。”
　　没有动静。
　　“怎么每次喝水都这么艰难？要我换个方式喂你么，嗯？”谢微言好笑地开口。
　　无笙这才睁开眼睛，小口小口的抿着。
　　他太久没有休息过了，时刻紧绷的身体，又加上接连几日的信息输入与精神消耗。精神一松懈，病痛便卷着疲惫袭来。
　　似是喝够了，又或许是故意的，无笙朝后仰了仰，眉眼低垂，看上去格外的......好欺负。
　　“笙宝？”
　　无笙小声哼哼着当作回答。
　　谢微言笑道，“还有药。”
　　无笙看向那些药片，神情一变，便试图再次缩进被子中去。
　　“娇气。”
　　“你不能这样说我！”
　　他瞪着一双美目，双颊乃至鼻尖都染上些许微红，眼瞳蒙上了潋滟的水光，加上蹙眉的表情......说一声“泫然欲泣”也不为过。
　　谢微言再次将人捞出来，一边动作一边开口：“宝贝儿你真是太可爱了。”
　　但这般模样当作偶尔的调味剂就好，自己舍不得他这样。
　　谁知无笙闻言幽幽开口：“所以你还要去找别人？我的旧情人......”
　　谢微言：？
　　自己哪有什么别人？！
　　可清白！可专一！可守攻徳！！
　　无笙开始絮絮叨叨地数落着，这些他在清醒的时候绝不会说出口的话。
　　“你说我们不合适。”
　　“我错了。”
　　“你还要分手。”
　　“当时简直过分。”
　　“不回消息...对我可冷漠！”
　　“明明小时候你就会瞒着无渡来之前的小庙里找我！还会在圣诞节的广场上对我告白！”
　　“我们一起长大！我比谁都有资格！”
　　到了最后，无笙越说越生气，他坐起身来，说道：“算了，我不要你了！！”
　　谢微言好笑地哄着，“这可不行，笙宝，你知道不是这样的。”
　　这是烧得糊涂了，一时间弄混了记忆。
　　无笙怒视着他，“记不得了！忘记了！！都忘记了！！！”
　　这是气狠了，才会把憋着的气一起撒出来。
　　等他话音刚落，谢微言便咬上了无笙的脖子，轻柔地舔舐着，言语含糊不清，“笙宝，原谅我吧...我改主意了。”
　　无笙一歪头，已然长长不少的墨发落在肩上，却更添加了几分惑人。
　　披散的长发自然也落在了谢微言的脖颈处，些许痒意传来，他却并不在意。
　　这是自己花了好大劲才叼回巢里的人......
　　见他不说话，无笙忍不住用鼻尖蹭了蹭谢微言的手掌，不时发出浅浅的呜咽声。
　　“笙宝知道撒娇了......”
　　谢微言笑得格外惑人，无笙撑在他身前，眯着眼看向他，却没等到这人的解释。
　　乖顺的神情瞬间一敛，又变成了矜娇的冷淡模样，扭过了视线。
　　谢微言哭笑不得：这还有两幅面孔呢？
　　可闹了许久，直到最后谢微言也没有交代清楚他究竟改了什么主意，只是虚揽着趴在胸口的无笙，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
　　仅在他们二人之间，没有谁的爱意会被辜负。
　　-
　　【恭喜玩家顾凉，玩家林梓，玩家时影，玩家轮屿江成功通关公测副本：《怒海波涛》】
　　顾凉一脸菜色地走了出来，闭着眼睛扶着墙壁缓了很久，才颤颤巍巍地开口，“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生鱼片了...呕...”
　　一旁的林梓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他推开朝朔，眉头紧皱，总觉得自己身上有股隐隐约约的鱼腥味。
　　轮屿江与时影对视一眼：童话破灭......
　　而等他们拖着身子返回大本营，便在门口看见了等候的无笙、黎白...以及谢微言。
　　反应最为强烈的该属顾凉，他一见这条鱼，便再也忍不住胃中翻涌，扶着栏杆就吐了个天昏地暗。
　　谢微言：？
　　无笙：噗。
　　一会儿后，顾凉扶着腰站起身，视线又瞟过谢微言。
　　而后......
　　顾凉：呕！
　　谢微言：......
　　无笙没能拦住捞起袖子的谢微言，笑得直不起腰。
　　偏偏顾凉还要点火，“对不起，呕...我不是...呕...只是......”
　　黎白连忙拽住自家愤怒的队长，语速奇快：“队长你别冲动他只是刚从副本里出来把脑子落下了而已！”
　　谢微言转过身子，笑容危险，“你帮他挨揍？”
　　黎白立马松劲，同时高举双手，一副洪水滔天与我无关的忠贞模样。
　　同时还以眼神示意：上！队长！我支持你！
　　谢微言气极反笑，说道：“很好，老白，笙宝这边训练得这么辛苦，我们队怎么也不能闲着，对吧？”
　　语气森然，令黎白不由得后背发凉。
　　最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黎白被谢微言给带走了，轮屿江几人也扶着顾凉进了门。
　　可谁也没料到，谢微言竟不忘拐弯回来卖个乖。
　　“笙宝~”
　　“怎么了？”
　　无笙站在二楼阳台，谢微言越过栅栏，仰望着他。
　　“你还生气么？”
　　无笙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人在自己生病的时候可劲造，事后倒是把讨巧示弱给拿捏了个十乘十。
　　而谢微言的想法很简单——
　　只要无笙喜欢这副模样，他大可以装上一辈子。
　　他愿意收拢尖刺，将柔软的肚皮无比信任地露出来。
　　也甘愿将捆住自己的缰绳交递在这人手上。
　　只要无笙喜欢。
　　这些他早就说过。
　　无笙凝视着谢微言的双眸，忽然伸手点在他的鼻尖，语调轻快地开口，“下不为例。”
　　谢微言在脑中自动翻译为：这次原谅你，下次看情况。
　　月色下，无笙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逐渐消失，转身朝楼下走去。
　　一楼，顾凉吐的脸色惨白，双手抱着一杯热水的模样格外可怜。时影也没有蜷缩在角落抱着自己睡觉，只是睁着一双溜圆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轮屿江也难得地扶额闭目缓神......
　　无笙眉头一挑，心道：这次副本的杀伤力挺大啊。
　　他放轻了脚步走过，轮屿江却还是猛然惊醒，看见是无笙才小幅度地松了口气。
　　“无笙？怎么了？”
　　见状，无笙开口询问，“林梓人呢？”
　　“洗澡去了，朝朔陪着他的。”轮屿江叹了口气，像是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脸色一白，又说道，“来拿回放记录的？”
　　无笙点头，“嗯，给我看看，下一个本我和你们一起进。”
　　轮屿江抬指确认分享，随后飞奔入卫生间......
　　无笙：？
　　杀伤力这么大？
　　他勾着嘴角，没去打扰其他人，顺着来路悄然返回。
　　房间内，投影机勤勤恳恳地工作着。
　　无笙支着脑袋，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些令人无比反胃的画面，注意着其中每个人的反应，并为此在脑中设想着训练方式。
　　许久后，副本播放终于结束。
　　无笙：嗯，是有点掉san值（理智值），看来这个月不能碰海鲜。
　　他面色无异地再次下楼，看见了盯着食物艰难下咽的......五人。
　　无笙：哟，动作挺整齐？
　　时影眼巴巴地望向无笙，俨然是下一秒就可以哭出来的程度，无笙路过时揉了揉他的脑袋，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不能不吃。”
　　几天后。
　　顾凉：“我觉得无笙要比那个副本可怕。”
　　林梓喝茶的手一顿，抬眸悄无声息的赞同。
　　门口的无笙闻言，立马捂着胸口，似是格外委屈。
　　顾凉：没用，没用！装可怜掩盖不了你这几天的暴行！
　　“好了，”无笙神色一正，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今天开始进本可以吗？”
　　五人都是点了点头，神情严肃。
　　无笙见状，笑道：“那么各位，接下来，是我们的表演时间。”
　　......
　　【恭喜玩家无笙，玩家顾凉，玩家林梓，玩家时影，玩家轮屿江成功通关公测副本：《长城守望》】
　　【......成功通关副本：《四角狼人杀》】
　　【......成功通关副本：《清君侧》】
　　......
　　副本内的[缄默苗圃]势如破竹，副本外的围观赌徒已经被锤炼得波澜不惊。
　　围观赌徒：啥？你们问公测副本里的那群暴徒？
　　那可是我们从游戏内测时期就看好的队伍！
　　从内测就封神的玩家！
　　通关率存活率都是100%的存在！
　　可骄傲，眼光可好！（叉腰）
　　【......成功通关副本：《凛冬末日》】
　　【神级道具掉落......】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1章 对抗赛：4
　　“游戏你是不是出问题了？”
　　“短路了？死机了？还是中病毒了？亲爱的你说句话啊！”
　　“我瞎了, 没开玩笑。”
　　“喂？游戏数据错误反馈中心吗？对，你们的主机应该是出毛病了，这边建议拆卸维修......”
　　没人愿意相信这件事实。
　　而在副本中, 无笙摘掉了沾满黏腻液体的手套, 以手背擦过脸颊处溅上的血迹。
　　他抬眸看向结算界面，在一众灰色的普通道具中, 神级道具的存在感无比强烈。
　　【神级道具：凛冬之海的心脏。
　　道具使用说明：谁人的心脏落入了极北的海洋深处, 却依然在绝对零度的环境里跳动着。
　　如此炽热的生命力, 足以令任何生命体起死回生。】
　　无笙看着这详细的介绍，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他就喜欢这样简单又暴力的道具。
　　【玩家无笙……离开副本。】
　　头顶的屏幕黑了下来, 连带着那抹牵扯无数人心神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赌徒们纷纷离去，带走了数不尽的感叹。
　　直至现在，无笙这支队伍的胜率仍旧是100％。
　　难以想象。
　　“太可怕了。”
　　“的确，但他们如果和[荣光]碰面……”
　　“[荣光]？这支老牌战队的公测副本胜率虽然只有99.87％, 但他们已经通关了几百次副本, 怎么看还是要比这支新人队伍强上一些？”
　　“不是……现在99.87％的胜率都成了‘只有’？那支队伍不也是变//态吗！”
　　“我错了，我现在就去烧香，祈祷别在公测本遇见这群强盗。不，两群。”
　　城内议论纷纷，却并没有给无笙几人带来太大的烦恼。
　　他们六人正在一脸严肃的看着副本回放。
　　“停。”无笙突然出声, 画面被定格在了一个格外危急的场面。
　　他看向顾凉，沉声道：“这里林梓报出了敌方弱点和攻击频率，顾凉，你为什么没有听从指挥, 不退反进？”
　　顾凉一怔, 回答得格外小声：“我觉得能打, 如果打掉了我们就能够......”
　　“顾凉，”无笙的声音仍旧冰冷，“你当时有多少把握？”
　　顾凉的声音又低了几分，眉头紧皱，“我……不知道，当时只是脑袋一热。”
　　无笙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是脑袋一热，是没有将林梓的指挥放在心上。由于你这次的进攻失败，导致自己的生命值大幅度下跌，最后令我们全队不得不改变原本计划。”
　　“现实问题是，你不信任林梓。”
　　闻言，顾凉耸拉下了脑袋，“对不起。”
　　无笙摇头，“这倒也不是你的错，我们之间的磨合期实在太短。顾凉，你是队伍正面的主要输出，是辅助以及队长两个指挥位手上的刀。什么时候拔出来，拔出来怎么用，该砍向哪里......这些刀知道，但是握刀的人更知道。”
　　顾凉点头，他看向无笙，那人向来携有笑意的眸子此刻平静如水，带着不动声色的沉稳和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在语闭之后泛出了丝丝缕缕的温柔。
　　原本的焦躁、委屈、以及难堪都被拂去，在呼之欲出的边缘陡然破碎。
　　信任......
　　他反复回味着这两个字。
　　“嗯，我想我明白了。”最终，顾凉抬起了头，回答得很是利落。
　　无笙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有关于指挥的问题。”
　　“在我们六人齐聚的情况下，由于我们队伍辅助的特殊性，林梓拥有最高指挥权，其次才是队长轮屿江和我。”
　　“而当分散而战时，队内简短发言，请各位根据实时情况灵活变通。”
　　“最后，在公测大赛中，优先级别最高的指令是——活下去。”
　　“还有什么问题么？”
　　众人一一表示没有，在复盘结束之后，无笙恢复了往常模样，那股威严与漠视感消失殆尽，他朝林梓几人询问道，“还没想起来作为十座的记忆？”
　　轮屿江摇了摇头，反复打量着无笙，“你现在的目标是神选者？”
　　“是，但不完全是。”无笙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说道，“你介意我进入你的回忆，查看那段记忆为什么消失吗？”
　　轮屿江转头看向他，“那想起来之后呢？你就更可以放心离开了？”
　　被戳穿心思的无笙丝毫不见心虚，反而回答，“万一有什么大——秘密呢？！还有，你不打算和你那阿西莉亚姐姐（第六座席）聊聊吗？”
　　“我们见过，也聊过。”小孩儿的脸上难得地露出几分笑意，“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让我们有困难就去找她。”
　　他们现在都已经变得足够强大。
　　对话到此结束，无笙则是抬头仰躺着，看向天上那总是笼罩着这座城市的层层白雾。
　　等到大雾散尽......
　　-
　　十座对抗赛当天。
　　所有的公测副本与内测副本同时关闭，无数大屏幕上都播放着相同的画面——
　　十位顶尖强者厮杀之前约定俗成地亮相。
　　首席：郑景和。
　　第二坐席：时影。
　　第三坐席：白枫如。
　　第四坐席：林梓。
　　第五坐席：帝释。
　　第六坐席：阿西莉亚。
　　第七坐席：法兰克林。
　　第八坐席：Lady.
　　第九坐席：轮屿江。
　　末席：顾凉。
　　看见这些人一个个入场，无笙心中并没有多少惊讶。
　　郑景和是十座首席。
　　也难怪他在国安总是无缘无故地消失......
　　只是他究竟在找什么？是谁让他去找的？
　　无笙伸手拿过水杯，就在他思索的这一会儿，作为主持的黎白已经正式宣布了比赛开始。
　　没有规则限制，没有时间限制，禁止使用除个人技能以外的所有道具......
　　新的十座排名，将根据他们倒下的顺序作为衡量标准。
　　谁能站在最后，谁就是新的首席。
　　可就在这时......
　　十座中的四人对视一眼后竟然站在了一处，阿西莉亚看了眼自己的弟弟，默默地退去了战场最边缘。
　　马戏团团长法兰克林摘下礼帽，行了个标准的绅士礼后同样站在了最边上。
　　众人：……
　　谁教你们这么打比赛的？
　　Lady同样不疾不徐地整理着自己的裙摆，最后步履款款地退出战场。
　　黎白嘴角抽了抽，宣布道：“Lady（卡修·安东尼）率先离场，排名末席。”
　　场外一阵唏嘘，但却无法阻止贵族“淑女”的步伐。
　　或许对他而言，这些是最容易被割舍的存在。
　　而在Lady看不见的地方，无笙亦是朝他略微颔首致意。
　　“呀！我的猫！”
　　体态优美的白猫跳下少年的怀抱，奔过巨大的圆形石质比赛场，朝着密林深处钻去。
　　“各位，家猫顽皮，你们继续打啊~”帝释笑眯眯地下场，言语动作毫不犹豫。
　　黎白继续宣读着：“帝释离场，排名第九。”
　　无笙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那猫平时可格外乖顺，甚至是帝释战斗的助力，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这样逃走？
　　只怕是听了主人的命令，又或者是帝释敷衍游戏的一个借口。
　　一时间，赛场中央除却林梓四人之外，便只剩下了郑景和和白枫如二人。
　　又见屏幕中的郑景和一摊手，“我被奴役几十年了，这届首席还是交给年轻人比较好。”
　　黎白：“郑景和离场，排名第八。”
　　场上对局明了，法兰克林便格外绅士的将阿西莉亚扶了下去。
　　黎白揉着眉间：“法兰克林离场，排名第七；阿西莉亚离场，排名第六。”
　　这倒是格外巧合，他们二人仍旧为原坐席。
　　林梓四人时刻注意着白枫如的举动，这个被无笙格外提醒注意的存在。
　　“嗯？四个一起我可打不过。”白枫如伸手掩盖着笑意，亦是转身离开了场地。
　　黎白：“白枫如离场，排名第五。”
　　顾凉抱着手臂，忽而开口，“我们好像是那个......”
　　林梓：“强盗。”
　　轮屿江：“土匪。”
　　三人一同看向时影。
　　时影：......
　　迫于淫威的小蘑菇接上了话头：“流氓。”
　　一看就是无笙教出来的。
　　黎白：“玩家时影，玩家林梓，玩家轮屿江，玩家顾凉离场；排名第四，第三，第二，首席。”
　　#为什么是顾凉？#
　　#因为他跑得最慢#
　　向来以血腥残忍著称的十座对抗赛，竟然在这次以一种格外荒谬的形式结束。
　　是的，荒谬。
　　足以在苍白之城掀起轩然大波，令无数好战分子陷入疯狂。
　　但这场疯狂并不会持续太久，因为历史上已经发生过同样荒谬的两场十座对抗赛。
　　并且半个月后紧接着就是公测大赛，这才是关系着无数人真正命脉的存在。
　　与此同时，公测副本和内测副本再次进行开放......
　　中心城区，黎白一边走着一边对谢微言抱怨。
　　“队长啊，这次十座对抗赛的比赛时间，可是仅短于你和队长夫人打的那两场，排名第三哦~”
　　谢微言瞥向他：“想场景重现？”
　　黎白连忙摆手，作为一个纯正的辅助，果然不能在非战斗的情况下招惹主要输出。
　　“呵，”谢微言轻笑一声，转而开始询问正事，“游戏破解程度达到多少了？”
　　闻声，黎白也停止了玩笑，“99.1%。”
　　“等公测大赛结束后，就可以完全破解。”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2章 万人大逃杀：1
　　谢微言点开个人面板, 其上的数据变化令他眉目略微舒展。
　　“已经出现了乱码，小纸条功能也在前几天成功关闭。”
　　黎白点头，“对, 主机正在回收力量保护核心, 它没有能量再去支撑各处项目法则运转。”
　　他垂下眸子，神情哀伤, “这对我们而言是个好消息, 他们也……没有白死。”
　　“嗯。”谢微言沉声交代道, “去现实世界安排好他们的家人，注意距离, 别引起游戏注意。”
　　黎白：“是。”
　　他又试探着开口, “那还是按照原计划……”
　　队长！想想你老婆！想想我们的队长夫人！
　　这句话令谢微言沉默许久，他眸色极黑，所思所想都被深深隐藏着。
　　“不……”
　　我舍不得。
　　“黎白，”谢微言叹出一口气, 又说道, “联系一下柳任和法兰克林，有些事情需要更改。”
　　“行，我顺便把那两个兔崽子接出来。”黎白难得欢快地应答了一声，离去的身影格外轻松。
　　见状，谢微言不由思索：自家辅助的个人技能太逆天了也不太好...预知未来, 在一定程度上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曾见过年轻时的黎白，因为无法改变预言中的灾难结果而濒临崩溃。
　　直到后来，黎白加入[荣光]，成为队内大家口中“预（预言）疗（治疗）双休”的神级辅助。
　　回头望去, 黎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拐角。
　　曾经性格羞涩执拗、被众多老人照顾着的少年, 现在已经能为新加入的队友撑起保护伞了。
　　传承？
　　倒也不错。
　　谢微言朝着自己办公的地方走去, 在那宽阔的房间内，放置了无数书籍与演算手稿。
　　他将之前的推演过程展开，其中密密麻麻的线路已经全数打上了叉，唯独剩下最后的主机。
　　他又看向电子屏幕上唯一没被拆解出来的信息——
　　[隐藏。
　　此文档经过多次编辑，现无法展示。]
　　谁？
　　又隐藏了些什么？
　　-
　　近段时间，[缄默苗圃]的队内配合度提升了许多，无笙降低了几人进入公测副本频率，同时抽空与常怀瑾见了一面。
　　谈话一开始进行得很是顺利，可到了后半截便显得有些凝重。
　　常怀瑾仍旧保持着风度，但脸上的表情却格外复杂。
　　“无笙？你在开玩笑，对吗？如果是的话，我可以当作没有听见。”
　　无笙闻言，缓缓抬眸对上了常怀瑾的眼神：“如果我说，我没有开玩笑呢？”
　　常怀瑾无奈摇头：“无笙，我很喜欢你，所以并不想让你去送死，你能明白吗？”
　　“不是送死，常大会长，”无笙压低了嗓音，像是邪神低语般诱惑着，“逃离游戏的控制，终止游戏玩家无止境的暗杀，单就这一点还不够打动你么？”
　　“重建秩序太难了，无笙。你让我……好好想想。”
　　“这当然，”无笙站起身子，粲然一笑，“游戏没有人类的情感。”
　　当时他们在副本《伊甸园》中关闭Adam时，看见了其上一段清道夫请示指令的对话。
　　[清道夫：伊甸园西南方向发生□□，劫匪手上有人质。]
　　[Adam：不，第一排劫匪的手上没有枪，就地格杀。]
　　不能让游戏主机继续控制这些世界。
　　人类，对于它来说，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异族。
　　直到无笙推开大门时，他的声音仍旧平静，“我等着你的选择。”
　　在特定的氛围下，人会爆发出超出自己预料的勇气。
　　-
　　半月后。
　　公测大赛成功开赛。
　　苍白之城无数的屏幕随之亮起，又被朦胧雾气一遮，明灭间像是无数颗闪烁的星星。
　　距离正式开赛还有五分钟，借此机会，无笙慢慢悠悠地掏出了六枚银质队徽，语气中带着些炫耀，“怎么样，看看，我亲手设计的。”
　　时影率先接过，端详着。
　　小巧的圆形徽章上有着数不清的蔷薇浮雕，其下隐隐约约透露出了自己的半身轮廓。
　　他又伸长了脖子，朝顾凉手中瞥去。
　　果不其然，每一枚队徽都有着他们自己的身影。
　　小蘑菇站了回去，小心翼翼地将它藏进了怀里。
　　林梓则略一歪头，看向自己手中的两枚队徽。
　　无笙解释说，“还有一个是给朝朔的，交给你帮他保存”
　　“嗯，好。”林梓偏头看向朝朔，这生性恶劣的实验体却像是若有所思，笑意最终变得很是温和。
　　“对了，”无笙话音一转，又说道，“这些可都是我一个个画出来，好说歹说才劝着人家老板给我加急赶出来的。”
　　“你们要是弄掉了，我可是会委屈得哇哇大哭的，想想那场景，真是……好可怜呐。”
　　轮屿江五人：.....
　　好...好丢人...好羞耻...
　　随后，柔软的菌丝封住了无笙的嘴。
　　其他队友：你看！看！时影都看不过去了！！
　　无笙瞬间举手投降，格外乖巧的眨了眨眼。
　　打闹间，公测大赛已经正式拉开了帷幕，所有成功报名的玩家都被统一传送了进去。
　　【欢迎各位亲爱的玩家来到公测大赛，本次大赛的主题为——万人大逃杀。】
　　【接下来宣布游戏规则。】
　　【“囿”——指有围墙的、用以蓄养猎物的猎场，也是本次公测大赛比赛场地的代称。】
　　本次参赛人员：17322人，最小基础团体允许玩家自由发挥。】
　　【除此之外，本次大逃杀设有数量为三的基础大阵营：
　　国王阵营（7000人），王后阵营（7000人），骑士阵营（322人）。
　　另注意：国王阵营与王后阵营相互对立；
　　骑士阵营为中立位，游戏开始后将会对该阵营玩家发布单独任务与特殊能力（或许他们拥有取胜的捷径？）。】
　　【稍后，玩家将通过抽签进行阵营分配。如玩家以团队形式进行阵营抽签，则该团队将会根据队长的抽签结果，统一进行阵营划分。】
　　【整场公测大赛的持续时间为一周。
　　在此期间，囿场全程被淡灰色水幕包围。
　　同时，水幕将会根据时间流逝朝中心区域收缩（请注意，它并不是一个标准的圆形）。
　　接触水幕十秒以上的玩家，生命值清零。
　　本次比赛场内存档点仍旧生效。
　　特别注明：玩家在公测大赛中使用存档点后，仅会进行生命值回溯。】
　　【本次公测大赛规则稍有调整，赛程进行时实行积分制计算。】
　　【囿场中将随机生成怪物（等级不一），玩家可以通过单人或团体猎杀获取积分。】
　　【死亡玩家的积分由击杀玩家继承。】
　　【积分允许进行意愿转让。】
　　【友情提示：请注意，公测大赛只会产生唯一胜者。】
　　规则宣读暂时终止，玩家被依次投放进了巨大的比赛场地中。
　　不过这次的传送似乎格外人性，至少没将无笙六人分开。
　　但传送的时间存在误差，见其余五名队友此刻都轻阖着双眼，无笙便借此时间环顾四周。
　　周围的树木并不密集，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地上以及周围废墟墙头成片枯萎的蔷薇花。
　　“嗯？”顾凉第二个睁眼，其他四人也前后清醒了过来。
　　【请各队队长/独行人员进行抽签。】
　　“抽吧。”无笙看向自家队长。
　　“好。”轮屿江共享出了自己的个人界面。
　　只见铭牌上的雾气瞬间散去，随后露出四个大字——“王后阵营”。
　　无笙：“阵营之间既然对立，那么应该是存在限制的……游戏规则还没结束。”
　　轮屿江对此表示赞同，“我猜也是，否则同阵营之间完全可以相互厮杀，这样就没有划分三大阵营的必要了。”
　　“继续等吧。”无笙随意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游戏播报再次响起。
　　【后续规则：
　　1：当击杀相同阵营玩家时，该玩家无法获得死亡玩家的积分，同时将减少50%自身实时积分。
　　2：当击杀不同阵营玩家时，该玩家所获积分数量将会增加75%。
　　3：同阵营玩家存在等级压制。即8级玩家对9级玩家发起攻击时，由于等级压制，该次攻击将会存在一定程度的伤害减免（指减少或取消），反之亦然。
　　4：当两大阵营（国王阵营及王后阵营）存活人数不足30%时，规则将会产生一定程度更改。
　　5：登记注册的队伍，游戏将会根据队伍人数配对相应数量的语音通讯器（仅限于本队交流）。】
　　无笙了然，有这条规则，同阵营玩家的厮杀率将会大大降低。
　　【囿场中的雾气将会在五分钟后散去，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届时，本次公测大赛将正式开始。】
　　还有五分钟……
　　无笙点开了自己的个人面板。
　　【玩家无笙个人面板：
　　玩家身份：普通公测赛玩家；
　　等级；20；
　　血量：5000；
　　攻击力：1000；
　　金币储存：317；
　　个人道具：神级道具×1，高级道具×3，普通道具×20（折叠中）；
　　个人武器：逐命丝；
　　花种权能继承度：95％；
　　公测大赛所处阵营：王后阵营；
　　玩家基础积分：100.】
　　通关数次公测副本后，他的个人面板倒是变化了不少。
　　而在另一边。
　　谢微言倚靠在荒芜的墙边，漫不经心的点开了自己的个人面板。
　　【玩家谢微言个人面板：
　　玩家身份：？？？
　　？？？
　　？？？
　　公测大赛所处阵营：国王阵营；
　　玩家基础积分：100.】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3章 万人大逃杀：2
　　五分钟后。
　　【各位亲爱的玩家请注意：
　　1：公测大赛前24小时, 将会隐藏玩家的所属阵营。
　　2：本次大赛共有存档点数：2000。
　　3：怪物生成数量将会随着天数推进而逐步递减。
　　4：公测大赛持续期间，简易地图将会生成在玩家个人界面左上角（地图详细程度依据玩家内测收集栏完成程度进行加成）。
　　5：本次场地共生成两类怪物，地图将会自动对场中尚且存活的怪物进行标点（灰色标点为次级怪物, 成功猎杀增加500积分, 金色标点为高级怪物，成功猎杀增加1000积分）。
　　6：如是进行的团队猎杀, 则积分将会增加于补刀玩家面板。】
　　【现宣布：公测大赛……正式开始！
　　倒计时：167：59：59。】
　　随着游戏的播报声结束, 囿场内的朦胧雾气也在一瞬间全部消失。
　　修割整齐的砖块散落一地, 谁人的雕像倒塌碎裂。无数枯萎的蔷薇带来了极强的破败感，并且成片蔓延向远处的密林。
　　若是朝天上望去……
　　无笙双眼一虚, 灰色的水幕连接天地, 最近的一处水幕距离他们大约五公里。
　　而正是由于这层灰色水幕的存在，导致整个场地都被笼上了一层暗淡的阴霾。
　　“看着真不舒服。”顾凉嘀咕着，同时蹲下身，仔细地观察着那些干枯成褐色的蔷薇。
　　他拨弄着其上卷曲缠绕的花瓣, 不由开口, “这里的蔷薇怎么和神殿里的那么像啊，一个品种的？”
　　林梓与轮屿江都还没去过神殿，所以没有吱声，只有时影点头认可顾凉的判断，“嗯, 应该是一个品种。”
　　这个蘑菇说着，又不动声色地朝无笙看了一眼。
　　其实还和无笙操控的那种蔷薇很相似，甚至可以说一模一样。
　　可蘑菇的直觉告诉时影，这并不会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于是他眨巴着眼睛, 止住了询问的念头。
　　无笙自然是有所察觉, 他囫囵的揉了一把时影的头顶，略微惊讶于那即使遭受如此“摧残”却仍旧挺立的呆毛。
　　#难道真的呆毛才是本体？#
　　他复又笑道：“第一天隐瞒身份，加上极低的初始积分......有意思。”
　　除非有着深仇大恨，否则大部分玩家都不会选择在第一天动手。
　　因为100积分并不值得冒险，在身份隐藏的情况下，谁能确定自己刀的人是哪个阵营的？
　　成功报名公测大赛的玩家又有几个是炮灰？
　　并且游戏规则也明确表示了，第一天囿场刷新的怪物数量最多......
　　轮屿江面无表情的点出关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起杀人，猎杀怪物要容易得多。”
　　无笙点开地图，这种形式的标点他们在内测副本《伊甸园》中就曾见过。
　　—
　　苍白之城，围观公测大赛的众赌徒。
　　14322/1的获胜概率.......
　　“这要赢？比游戏炸了的可能性都低。”
　　“也不一定？你们不打算投无笙么？”
　　“啊？算了吧，虽然他也很可怕，但是你看啊，这次还有[荣光]的核心小队，[六翼天使]他们也来了...谁胜谁负真不一定。”
　　“嘶...我怎么看这[荣光]的队长，觉得很熟悉？”
　　A区大楼中层，常怀瑾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而他看向屏幕上的无笙，似是许久没有动作。
　　室内安静异常，巨大的3D金鱼投影从墙壁里浮现，缓缓游曳在偌大的房间内。
　　期间它那没有丝毫生机的鲜红金属眼睛一眨不眨，也好似在拷问着这位向来多财善贾的常大会长。
　　终于，它没入了下一截墙面，消失不见。
　　中心城区的科技又更新了？
　　分明之前还没有这么...高端，或者说是骇人。
　　常怀瑾抬手揉着自己的眉间，因为中心城区严重的光污染，他的睡眠变得格外浅，像是一块被反复打磨，如今薄如蝉翼的木片。
　　眼皮频率极快地跳动着，是左边......还是右边？
　　之前在自己的生日宴上，谢微言和无笙还说是第一次见面......
　　以及无笙还在内测副本时，那些“行为异常”的npc、突然多出来的不明身份玩家...即使面容存在差别，可对自己而言也不难进行辨认。
　　低调强大的[荣光]队长，与新晋强势战队[缄默苗圃]副队长，谢微言与无笙.....
　　思绪纷杂，常怀瑾驻足良久，最后得出的结果也令他的心脏漏了一拍。
　　或许，当真可以试试？
　　他又看向那画面清晰的大屏幕。
　　其上，无笙的每一次行动都利落又迅捷，他战斗的方式具有一种令人难以挪目的暴力美感，酣畅、尽兴，却也克制优雅。
　　常怀瑾心道：当真可以试试。
　　做出了选择，身上倒是轻松了不少，他索性瘫坐在舒适的软椅上，欣赏着这场大赛。
　　比赛中，无笙几人方才结束了一场屠杀。
　　他们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沾染上了血迹，但相比于数具倒塌在地上的怪物尸体来说，倒是显得无足轻重了。
　　无笙看了眼自己的面板，见积分已经涨到了6100，便将视线挪到了地图上。
　　“嗯？”
　　他难得发出一声单纯代表疑惑的音节。
　　几人地图由于内测收藏栏完成度极高，所以地图也格外清楚。
　　而就在这样明确清晰的地图上，却出现了连成一排的灰色圆点（标点）。
　　“卧槽，”顾凉发出惊叹，“这群怪物怎么排这么整齐，难道是僵尸？”
　　在地图上一众杂乱的灰/金色圆点中，这排整齐的存在便显得格外扎眼。
　　林梓闻言也在仔细观察着，最后敲定，“去看看，危险程度中等，并且那儿距离水幕更远。”
　　“嗯，我也很好奇，”无笙抿着唇笑，却在说出下一句话前，被游戏播报所打断。
　　【大赛结束倒计时：160：40：29。】
　　【大赛剩余人数：
　　国王阵营：6593；
　　王后阵营：6617；
　　骑士阵营：317。】
　　顾凉一个趔趄，声音因为震惊而提高了好几个分贝，“啊？！死那么多？现在才开赛7个小时。”
　　可就在这时，无笙忽然瞥见一道速度极快的黑影，似是朝着方才那群怪物的尸体所在跑去。
　　他猛地转身，却只见在微风中略微摇晃的枝叶。
　　“无笙？”
　　时影也在朝着那个方向瞟去，想来也同样发觉了不对。
　　顾凉眯起了眼睛，“啥玩意就过去了？那我们现在到底去哪边？”
　　林梓偏头看向朝朔，“有把握吗？”
　　朝朔点头，“八成。”
　　无笙与林梓对视一眼，双方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走吧，去看看那串奇怪的连线，”无笙开口，估算了一番地图上双方的距离，又说道，“不远了，按照我们现在的步行速度，至多需要十分钟。”
　　几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树林中，当听着林子里只有不知名的鸟叫声响起时，某处低矮沟渠中的二人才松出一口气。
　　“我就说不能急，刚才差点就被他们发现了！”一个五官清秀的少年压低了声音抱怨道。
　　而另一个面容冷峻，目测与少年年纪相差无几的年轻男人偏过了头，较深的眼眶无端地透出一股压迫感。
　　“你...你干什么，我就说一说...”
　　“谨行，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哦。”
　　“不过，如果利益足够，我还是会做出刚才的决定。”
　　“啊？！陆慎行你疯了吧？！你知道我们骑士阵营有多难打吗？”炸毛的少年正准备起身前进，便被他的哥哥给按住了肩膀。
　　陆慎行看着自己个人界面的蓝色圆点，又看了眼地图下的一排小字，紧抿着唇，不再开口。
　　其上写满了骑士阵营的规则详情，就像是游戏所说的，对于这方人数远远低于国王与王后的阵营，他们有着独特的“捷径”。
　　【游戏规则——骑士阵营。
　　作为中立、同时人数最低的阵营，你们拥有一套崭新的奖惩系统：
　　1：骑士阵营的玩家可以通过吸收怪物/玩家尸体获取高额积分（次级怪物800积分，高级怪物2000积分）。
　　2：骑士阵营玩家的地图将会显示怪物/玩家尸体位置（蓝色标点）。
　　3：骑士阵营的玩家将全体下降75%生命值。
　　4：骑士阵营玩家的地图会显示一定数量的存档点位置（绿色标点）。
　　5：骑士阵营的玩家有且只能进行一次存档，且读取存档点后生命值将会降低85%。
　　6：骑士阵营为最先公布阵营规则的存在。
　　7：以上所有规则将会在开赛96小时后进行公示。
　　8：隐藏规则，96小时后同时揭示。】
　　“喂？！哥，你到底还要按住我多久？我们还走不走的？”陆谨行几次想要起身都没能成功，最后只能认输，讨饶般开口询问。
　　“首先，”陆慎行眸光认真，“我是你哥，理论上你不能叫我全名。”
　　“其次，骑士阵营并不难打。”
　　“最后，”他看向自己愚蠢的弟弟，“你跑反了。”
　　“啊？！！”


第184章 万人大逃杀：3
　　“陆！慎！行！你就是故意的！存心的！你分明早可以告诉我！”陆谨行恼羞成怒, 瞪目朝自己亲哥望去。
　　“嗯。”陆慎行仍在琢磨着他们阵营的规则，没理会自家弟弟的闹腾。
　　降低生命值、提升积分获取、地图显示怪物和存档点位置，还是中立位。
　　不过这隐藏的最后一条规则……
　　直觉告诉他, 这个规则很重要。
　　陆慎行抬手关闭个人界面, 眼神坚毅。
　　无论如何，他都要带路谨行离开这个游戏。
　　“喂？！哥, 别闷着了, 哥, 哥哥，你理理我呗。”
　　“闭嘴, 你想把别人都引过来？”
　　“场地这么大, 第一天哪有那么容易遇见玩家啊……”
　　“那行。你太吵了，安静点。”
　　“......”
　　二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密林。
　　朝朔抬起眸子，跟踪的动作矫健又隐秘。
　　—
　　“嗯？”路上的林梓忽然停住了脚步，他看向朝朔发给自己的消息。
　　[两人, 骑士阵营。]
　　顾凉凑了过来, 指着后边的爱心询问，“那这啥意思？”
　　林梓一脸正经，“游戏抽了。”
　　“啊？”顾凉先是惊讶，后又疑惑，最终点头, “也是哦，最近游戏老是抽。”
　　时影：……
　　这玩意的智商其实低于人类平均水平吧？
　　“好了，”无笙笑吟吟地开口，谁知这朵蘑菇闻言瞬间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转头, 端的就是一副软萌可爱的柔弱模样。
　　无笙：？
　　他好笑地戳了戳时影的额头, 只道：“不准撒娇……嘘……听见了吗？”
　　银铃叮当作响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而无笙校对着地图，发现那奇怪的灰色排列标点竟正巧与这铃铛声处于同一方向。
　　无笙抬手，几人瞬间心领神会地进入战斗状态。
　　轮屿江轻抚上树干，便见那些枯萎的藤蔓逐渐舒展，开始朝着前方蜿蜒探查。
　　赶尸……
　　不对，是玩家的个人技能！
　　轮屿江拦住了身边的顾凉，以口型说着：特殊技能玩家。
　　几人屏气凝神，前进的越发小心。
　　周围的树木逐渐密集，脚下踩着的土地也变得越发黏腻，当他们穿过一片格外茂盛的灌木后，一整排大小不一的怪物与末尾那身形纤细的少女便瞬间映入眼帘。
　　她脚上踩着破旧的草鞋，身上穿一身青布长衫，腰间系有黑色腰带及一串银铃，头上戴一顶青布帽，手执铜锣，腰包鼓囊，不知道都装着些什么。
　　可就在这样娇小瘦弱的女孩身前，却有着至少七只巨大的次级怪物，强烈的反差呈现出一种扭曲错乱的秩序。
　　无笙朝着那群怪物的眼睛看去，却见那些本就浑浊的双眼如今更是一片混沌，明显是被少女控制了心神。
　　来自民间传闻中的赶尸巫术……
　　物理聚怪？！！
　　无笙又看了眼时间。
　　【大赛结束倒计时：157：39：12。】
　　距离开赛不到半天，地图上的怪物数量便已经开始大幅度减少，其中虽存在玩家猎杀的原因，但……这减少速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恐怕到最后几天，怪物便会停止刷新。
　　到时候，玩家便变得“值钱”起来，他们的积分早已因头几天的猎杀而越发充裕。
　　游戏在以此形式推动玩家间相互厮杀。
　　但还没来得及多想，无笙便忽觉心中一悸，他似有所感的抬眼。
　　只见那少女伸手扶住了头上的青布帽，瘦弱骨感的手臂上依稀可见青色血管。
　　等到帽檐略微抬起，便露出了她那瞳孔大到不正常的双眼。
　　她的感知能力极其恐怖……
　　见被发现，无笙索性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指着那排怪物：“不好意思，但我们是被它们吸引来的。”
　　少女如有实质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所以……想截胡？”
　　无笙摆手，“不是。”
　　少女挪开视线：“那就让开。”
　　又听无笙话锋一转，“截胡倒也不是不可以……”
　　少女：……
　　无笙真心觉得她这个能力过分好用，或许在后期可以用来放长线，钓“大鱼”。
　　比如在比赛中心利用标点竖个中指什么的……
　　“无笙？！”
　　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顾凉几人同时目光谨慎地回头。
　　毕竟在这个游戏中，会主动叫住无笙的人，多半都是来寻仇的。
　　所以让他们看看，这次又是哪个不甘心的……啊？
　　柳任蹦了出来，白里透红的脸蛋上挂满了爽朗的笑意。
　　无笙眉头一挑：“柳任？”
　　柳任，自己曾和他进过同一个内测副本(伊甸园)，只是两人当时并没有见面。
　　而在恢复记忆后，无笙自然也想起了自己和柳任曾经的交情，于是邀请他在公测副本里共同训练了几次，配合还不错。
　　在战斗中，无笙也了解了他那“自毁式”的个人武器——威力强大但以消耗智力为代价的法则手//枪
　　从前的自己不允许他轻易使用这个武器……
　　但他似乎已经开过一枪了。
　　“好久不见，无笙。我是看着滢滢的指示来找她的，没想到你们也在，真是不错。”
　　柳任很是兴奋，他对无笙的亲近格外自然，即使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喜欢就承认，热爱就去表达。
　　如此简单直白的想法……
　　没人知道柳任的智力究竟下降了多少，曾经究竟遇见了多么强大的敌人。
　　这似乎成为了一个永恒的谜团。
　　许是看见了柳任的到来，濛滢滢缓慢的眨了眨眼，从腰包中抽出一张黄符。
　　她双指合拢捻诀，燃起的火焰便瞬间将符纸燎烧成烬，随后那一排大小不一的怪物便笔直地朝地上倒去。
　　诡异又震撼。
　　无笙琢磨着眼前的场景，小声询问着柳任，“你们认识？”
　　“嗯嗯，”柳任点头，“一些不认识的仇家找上门来，说什么‘清算’？我就被他们丢进了一个名叫《丛林神庙》的内测副本，在那儿遇见了滢滢。”
　　“她是倍受诅咒的圣女，我是一个招人恨的蠢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成为朋友或许可以负负得正？”
　　“哎，我要是没变这么笨，稍微聪明一点儿，一点点就好了，就不用每次让滢滢来帮我收拾烂摊子。”
　　柳任说的没心没肺，无笙的笑容里却是泛出一抹苦意，他或许是想要说些什么，但直到最后也没开口。
　　“阿任。”濛滢滢走了过来，脚步极轻。
　　“嗯嗯！”柳任回应着，又开口朝濛滢滢低声询问了什么，复又说道，“我和滢滢是受谢......咳咳，受朋友委托进来的。滢滢操纵这些怪物排列也是为了朝我示意她的位置，我们之前经常这么做。”
　　“不过没想到你们还要快我一步。”
　　这时顾凉冒了出来，“那万一你赶不过来呢？”
　　柳任一脸疑惑，“要是我在一段时间内没来找她，她就会明白我们之间距离过远，直接猎杀怪物啊。”
　　轮屿江扶着脑袋，说道：“抱歉，让你见笑了，他脑袋有伤，还没好。”
　　这话一出，柳任便用一种他懂的表情看向顾凉，甚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兄弟，好好养伤。”
　　顾凉：......
　　“对了，”无笙这时候补充道，“方便交换阵营情报么？”
　　这个话题有些敏感，可柳任仍然一脸无所谓地开口，“当然行，我们又不是为了夺冠来的。”
　　“我抽中的是国王阵营，目前阵营内规则还没有公布。当然，我可不会勉强滢滢开口。”
　　他又一摊手，以显示自己无能为力。
　　谁知濛滢滢清冷的声音随之响起，“国王。”
　　“这样啊，”无笙笑得见牙不见眼，“我们抽的是王后阵营，看来是不同路？”
　　“也不一定......”柳任小声地嘀咕着。
　　濛滢滢朝后望去，再次开口，“阿任，我们走吧。”
　　“啊？啊，好。”柳任朝无笙挥了挥手，跟上了少女离开的脚步。
　　无笙望向他们离去的小道，却没料想濛滢滢忽然回头，以口型表达着——
　　离他远些。
　　无笙失笑，自己就这么不像个好人么？
　　他摇了摇头，又说道：“走吧，抓紧猎杀怪物。”
　　“好。”
　　......
　　【大赛结束倒计时：154：39：12。】
　　夜色深沉，原始的自然环境加上水幕的遮挡，林间变得更加昏暗，连同前进都变得困难起来。
　　无笙第二次扶起踉跄的顾凉，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只见周围树木粗大，枝杈繁茂。
　　半响后，他开口道：“天色擦亮之前为休息时间，每人守夜两小时，轮流换班。”
　　“我先守第一班。”轮屿江拂开枯叶，说道。
　　守夜轮班安排得格外迅速且明确，确认无误后，几人纷纷爬上巨木分叉，闭目浅眠。
　　公测大赛的场地实在是太大，他们第一天几乎没看见什么人影。
　　但他们就像是落网的游鱼，终会随着巨网的不断收缩而碰面、厮杀。
　　【公测大赛剩余人数：
　　国王阵营：6400；
　　王后阵营：6493；
　　骑士阵营：306。】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5章 万人大逃杀：4
　　第一夜并不安稳。
　　黎明前两个小时正是无笙的守夜时间, 只见数根丝线自他指尖蔓延，连接着全队人的手腕。
　　只要稍有动静，他便可以悄无声息地叫醒队友, 或起身反击, 或迅速撤离。
　　这时，寂静的环境里忽然响起了人声。
　　“你说……如果沿着水幕走的话, 大概率不会遇见玩家吧？”
　　“说不准, 但我要是能活下去, 一定不会再来参加这个恶心的比赛！”
　　“我也是……被游戏掌控就掌控吧，我不想反抗了, 听天由命……”
　　无笙略感无趣的挪开了视线。
　　任何比赛中都有这种试图捡漏的玩家, 人生百态，见怪不怪。
　　“不过你听说了吗？”
　　“你说[荣光]？”
　　那两人似是走到了无笙休息的树下，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不大, 却格外扰人清梦。
　　时影距离无笙最近, 二人再次开口时他便警觉地睁眼，却见无笙竖起食指压在唇上，眉眼处透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时影见状点头，同时暗戳戳地调整着自身神态，溜圆的眼在望向无笙时充满了依赖。
　　#我真是朵柔软听话的可爱蘑菇#
　　“你继续说, [荣光]怎么了？”
　　“你不知道？我就是从北方逃过来的，他们正在那边进行大规模包围屠杀！”
　　“杀的人？”
　　“现在杀的是怪物……毕竟黎神也在。”
　　“但听说这次不是黎神带队？”
　　……
　　一瞬间，四周变得无比寂静。
　　无笙略微坐直身子朝下望去，在范围极小的道具微光里, 他看见其中一人的表情格外肃穆。
　　“不是, 是[荣光]的队长, 谢微言。”
　　“谁？！”
　　“就是你想的那个，一直被游戏挂在高危名单榜首的人。”
　　“完了完了……那我们还是躲远一点。”
　　“一直躲有什么用，等等……这是什么？！”
　　“有蛇？！不，不对，不是，快跑！！”
　　两人被不知名生物给吓得落荒而逃，等他们弄出的动静消失后，却又听那怪异粘稠的声音变得越发大了。
　　见状，无笙略微收拢丝线，并未出声。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些东西很危险。
　　随着腕间传来轻微的疼痛，所有人瞬间睁开了眼。
　　顾凉朝下一瞥，睡意全然消失，他压低了声音询问，“底下这是什么恶心玩意？！”
　　黑色淤泥从大地深处渗透而出，逐渐淹没了深褐的土地，并呈现出一种累积增高的趋势。
　　“啊——妈的，这些泥！！！我，我先走了！你自求多福吧！”
　　惨叫声自不远处传来，夹杂着难以入耳的咒骂。
　　潮湿的黑泥……
　　无笙忽的抬头，他想起了几小时前，脚下忽然变得黏腻的泥土……
　　当时没反应过来，现在倒是明白了。他侧过身子，伸手抚上树干，仔细观察着其上深浅不一的痕迹。
　　不行，这里不够高。
　　自己踩的这处枝干也有痕迹，但如果再朝上望去半米……
　　“往树顶爬，只要掉不下来，就都给我挂在上边！”无笙说道，指令沉稳而清晰。
　　但越朝上，树木枝丫便越发脆弱。即使他们的动作格外小心缓慢，也避免不了树叶飒飒地向下落去，被黑泥吞噬殆尽。
　　“我们要在这上面挂多久啊？！”顾凉哀嚎着，满脸的欲哭无泪。
　　听闻这话，林梓扶了扶眼镜，说道：“等太阳出来看看，它们应该不会在地表停留太久。”
　　“而夜晚的大规模出现……不是迁徙，而是觅食。”
　　等待很是难熬。
　　关系着小命的等待更加难熬。
　　无笙垂着脑袋，看似是在观察地上翻涌挪动的致命黑泥，可他脑中却在不断回放着刚才那两人的对话。
　　[荣光]战队……
　　谢微言和黎白……在赛场北部进行的包围屠杀……
　　无笙唇边溢出一声轻笑。
　　前夫、旧情人，这次我们似乎成为了对手。
　　现在你的积分数量...应该格外诱人？
　　他早就想将谢微言圈养起来了，这次似乎有了一个合适的借口和机会。
　　而在旁边，时影原本还有些担心无笙的状态，毕竟之前那两人的对话也进入了他的耳朵。
　　那个叫什么谢微言的很讨厌，可无笙似乎很喜欢他……
　　嗯？
　　小蘑菇挑拨离间地安慰到了口中又被他默默咽下。
　　这是什么表情？
　　好可怕……
　　嗯……无笙才不会可怕……
　　时影不断地进行着自我催眠。
　　……
　　次日清晨，地平线上升起了第一缕阳光。
　　即使身处密林中几人并不能在第一时间看见它，但他们却敏锐地发觉，黑泥的高度已经开始逐渐下降。
　　像是重新渗透进了大地……
　　【大赛结束倒计时：144：59：59。】
　　公测大赛正式开始的时间是早晨六点，而现在大赛正好过去了一天。
　　06：00，太阳准时升起。
　　崭新的一天。
　　【恭喜部分玩家成功存活！
　　自现在开始，规则将不再隐藏玩家阵营。各位玩家可以通过测谎、言灵道具及各种方式探查其他玩家阵营。】
　　无笙轻笑，“文字游戏玩得不错，下次我也试试。”
　　游戏虽说不再隐藏玩家阵营，但也没表明会主动公布玩家阵营。只是相比于第一天的完全封闭隐藏，现在玩家所处的阵营已经可以被各种道具探知。
　　这也就是为什么总有些玩家，会执着于在公测副本内刷道具，毕竟——
　　游戏指不定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这次没有相关道具的玩家会很难受。”轮屿江看着自己的个人界面，说道。
　　毕竟他们没法确认周边人的阵营，更何况相同阵营也不一定代表着绝对安全。
　　【现在公布王后阵营任务——务必尽力消灭国王阵营中的玩家，当王后/国王阵营人数差达到一定比例时，将会激活阵营增益buff。
　　注：该规则全程保密。】
　　就在这任务宣读结束后，地上的黑泥也在同一时间消失殆尽，阳光透过树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阵营大群已建立。】
　　【王后阵营（6115人）—
　　玩家A:“卧槽？大群？游戏这次这么搞心态？”
　　玩家B:“？”
　　……
　　……
　　玩家n：“疯了疯了，一定是疯了。”
　　玩家z：“我看见其他玩家。嗯？国王阵营的？这个东西……”
　　王后阵营（6110人）—
　　玩家D：“兄die？聊着聊着人挂了？”
　　玩家F：“看样子是的。”
　　王后阵营（6053人）—
　　……
　　……】
　　“走吧，”无笙看着陷入沉默的阵营大群，对自家队友开口道。
　　顾凉也是一脸惊讶，“真离谱。”
　　这时，阵营大群里再次有人发送了消息。
　　【玩家X：“[荣光]开始南下了，你们小心点儿，我总觉得他们不像是我们阵营的。”
　　玩家A：“看有没有[荣光]的人吱声就行了，反正阵营大群里都是我们的人。”
　　玩家J：“想得真简单，以及，没有谁是‘我们的人’。”
　　玩家A：“你什么意思？”
　　玩家J：“...我说你蠢。”
　　玩家A：“发定位，我杀你！！！”
　　提示：玩家J对玩家A发送了位置共享。
　　其余玩家：……
　　还能这么玩的？】
　　“啊哈哈哈哈，”一位满头华发的青年男人拍了拍身边的黑裙少女，笑道：“队长啊，咱别这么刚，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直接发定位。嗯，很符合咱队长大人的风格。”
　　男人笑得前俯后仰，胸前佩戴着一枚雕刻有六只羽翼的天使徽章。
　　公测大赛明星队伍——[六翼天使]。
　　“天涵你悠着点，待会小心队长揍你。”其余队友也开始起哄。
　　“知道知道。”牧天涵抬手，“不过这个玩家A也的确够蠢得，”
　　公测大赛里谁不是八百个心眼，敢在群内随意地校对身份，简直蠢得令人忍不住发笑。
　　但凡有谁起了歪心思，谁又相信了，便会加速推动惨案的诞生。
　　【玩家O：“我是[荣光]的队员。”
　　玩家V：“真的？”
　　玩家O：“信不信由你。”
　　……
　　半响后。
　　玩家V：“好，我正巧也在北边，你们围剿怪物无视我就行。嗯？我好像看见你们了。”
　　……
　　玩家R：“V？你还活着吗？”
　　……
　　没人回答。
　　玩家O：“我们可没杀他。”
　　王后阵营（5917人）—】
　　谁死了，又是被谁杀的，那人究竟是不是[荣光]的队员，[荣光]又究竟是哪方阵营的......
　　谁又能确定呢？
　　毕竟现在所有的真话与谎言都有着合理的解释。
　　但这人的确在王后阵营的大群中提及了[荣光]的名字，玩家V现在又杳无音讯。
　　接下来，无论是王后还是国王，两方阵营都会对[荣光]这支队伍留有怀疑。
　　阵营大群的建立，明显是要将这滩浑水给搅得更加浑浊。
　　无笙自然也看见了大群中的新消息，玩家V究竟是怎么死的他不在意，但按照他对谢微言的了解，那人绝对不会让自己的队员在大群（公共频道）内发话。
　　这个玩家O多半是假冒的。
　　但其他玩家并不知道，他们的判断正在被无数种可能性干扰，而这只是第一个出来搅局的人。
　　“那我们怎么进行辨认判断？”时影很担心这个问题，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刀错人。
　　无笙一边拍着袖口的尘灰，一边回答：“当然是靠我们的高级道具。”
　　【玩家无笙使用道具：忒弥斯与阿帕忒的双色卡牌。】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6章 万人大逃杀：5
　　在古老的神话中, 忒弥斯为法律和正义的化身，而阿帕忒则代表着欺骗与谎言。
　　这张双色卡牌正是无笙的高级道具之一。
　　它既可以判断一个人所言是否属实，也可以将自己主人的谎言包装成“真实”。
　　见风使舵、巧言令色、满口谎话……
　　它似乎保留着谎言之神的一部分神性, 却变得更加没有原则, 也没有丝毫道德底线。
　　林梓曾一度劝无笙放弃这个道具，因为它的不确定性实在太大, 也代表不了公平。
　　可当时的无笙却仍旧选择将其留下, 轻声叹息道：“公平？”
　　“在这个游戏里, 公平就像是赌徒手中的骰子。”
　　“而一些做工粗糙的骰子，由于每一面掏空点数的不同, 重量自然也会发生变化。”
　　“其中熟手就会利用这点, 摇出合适的点数，达成他想要的结局。”
　　“所以公平么？”
　　林梓当时没有给出回答。
　　而现在，他扭头看向将这个道具再次掏出来的无笙，平静的开口, “打算怎么做？”
　　无笙闻言, 眼神格外纯良无辜，“那当然是‘真心’换真心。”
　　林梓：？
　　轮屿江：......
　　随后只见——
　　“无笙？”一支不知名的队伍走来，目光格外警惕地看向无笙，隔着老远就停下了脚步。
　　开玩笑，游戏里还有几个玩家不知道无笙这个变//态的名字？
　　“嗯？”无笙闻声, 也是格外贴心的站在原地，令两队维持着一个安全距离。
　　那边传来几声私语......
　　“他之前也这么好说话么？”
　　“你问我？我又没和他交流过......不过他哪次要动手前不好说话？”
　　“操了，我就不信他能够瞬秒我。喂！无笙，你什么阵营的？”
　　无笙忽而笑道：“在询问别人名讳之前报上自己的名字, 是最基本的礼仪。我想, 询问阵营应该也是一个道理？”
　　那男人面容坚毅, 脸上留有深刻的疤痕，闻言一摸头，“也是，我王后阵营的。”
　　他身后的队友拉了拉他的衣摆，低声说了些什么。
　　“啧，忘了，无笙诈我？！我特么都告诉他了他敢不开口？！”
　　顾凉悄声嘀咕：“这人比我还呆……”
　　很久没在游戏里看见这样单纯的人，无笙眉眼一弯，笑意都真实了许多，“我们一个阵营的，你看。”
　　他抬手拿出双色卡牌，只见这张纸片安静地悬浮在他掌心。几秒后，描绘着阿帕特的金色线条便消失殆尽，黑白双色卡面上只留下了“忒弥斯”女神含笑的面庞。
　　忒弥斯代表着公平，正义，她示意无笙说的是真话。
　　“这样啊，那我们先走了，后面有国王阵营的人，你们自个儿看着办。”那男人摆了摆手，带着队伍从无笙眼前掠过。
　　他们的动作格外干净利落，期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整个队伍的服从性极高。
　　雇佣兵……还是其他什么……
　　无笙想着，再次抬眸望向那队人离去的背影，视线落在了那刚才和自己对话的男人身上。
　　走路时一侧手臂摆动，另一侧手臂始终保持静止，这是为了方便随时拔//枪战斗。
　　挺有趣的人，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而这时，突然响起的游戏播报打断了无笙的思绪。
　　【各位玩家请注意，现在开始将实时更新单人积分排名。】
　　点开个人面板，无笙极其缓慢的眨了眨眼，随即叹慰道：“我们这积分数量......有点难看啊。”
　　只见其上赫然显示着——玩家无笙积分数：13500，当前全阵营排名2108。
　　“确实太低了，”轮屿江扫了一眼无笙的面板，又说道，“我们没有进行大规模的怪物猎杀行动，现在寻找怪物应该还可以补上一部分积分，或者……”
　　小孩望向无笙，目光沉沉，“无笙，你打算猎杀玩家？”
　　“嗯？我难道是这样残忍暴力血腥的人么……”无笙一双美眸逐渐暗淡，轻抿着唇倚靠在树边，仿若易碎的琉璃。
　　轮屿江：……
　　顾凉：……
　　林梓：……
　　时影眨巴着眼，这次保持住了队形。
　　“等等，”林梓朝后方眯眼望去，“水幕又开始朝中间围拢了。”
　　轮屿江摇头，语气无奈，“走吧。”
　　水幕正在不断地将所有玩家朝着场地中心驱赶，没有谁会是例外。
　　无笙几人穿梭在密林之中，茂盛的藤本植物不痛不痒的起了个阻拦作用，期间林梓忽然开口道：“朝朔的消息。”
　　“嗯，待会说。”轮屿江应答着。
　　不知奔走了多久，等无笙看见水幕停止移动之后，他抬手示意队伍原地休息整顿，同时点开地图，查看着他们的实时位置。
　　通过这张地图的颜色和标注，不难推出场地北方为戈壁，南方则生长着密林，而场地中心区域似乎是一片平原草场。
　　而代表他们的圆点正落在密林的边界，如果再朝北方走上几个小时，便会踏入那片广阔的平原。
　　几人分工明确，休息与放哨轮番进行。这时林梓开口说道：“朝朔距离我们不远，你们看。”
　　他指着地图上代表最后一位队友的圆点，的确，过去大约也就半个小时的路程。
　　“朝朔说他一直跟着那两兄弟，他发现他们一路上都在寻找怪物尸体，”林梓推了推眼镜，接着开口，“我想，也许怪物尸体对于骑士阵营来说极其重要。”
　　“还有两点进行补充，那两兄弟里其中一人，似乎是哥哥，不过被一只类猫模样的怪物挠了一爪子，结果却差点没能起来。期间他们一人进行了一次存档。”
　　轮屿江难得露出一丝凝重表情，“这意味着，骑士阵营存在全员debuff（负面增益）……”
　　“有可能。”无笙话锋一转，“嘶，林梓，你说朝朔……他能不能直接把那两人给敲晕，等我们过去进行友善交流？”
　　轮屿江:……
　　他面无表情地转头盯向无笙。
　　半响后，林梓点头，“嗯，我们可以过去了。”
　　轮屿江：……
　　没救了，都没救了，这都被无笙给带成了什么样子？！！
　　可相较于轮屿江的自闭，无笙却笑道，“嗯，就说我们马上到……可惜了，朝朔没被游戏算成我们的队员，没法进行队内语音。”
　　轮屿江明显已经不想理会无笙，小小的背影略显沧桑。
　　大约半小时后——
　　朝朔从树上跳了下来，对着几人一挥手，“这里。”
　　林梓站在他身旁，不动声色地扫过那人全身，确认没有受伤后才松了一口气。
　　不顾这两人的腻歪，无笙则是迈步走上前去。
　　这是……亲兄弟。
　　朝朔下手不重，看样子很快就能醒来。
　　嗯……
　　让自己仔细想想，该怎么来套他们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累die了，本来想咕咕的，但是呜呜呜......
　　每日催眠：我真勤奋，哼哼。


第187章 万人大逃杀：6
　　“对了, ”这时朝朔走了过来，对无笙说道，“他们的积分排名极高, 但一路上我并没有看见二人猎杀任何怪物, 当然，也包括人。”
　　无笙点头, “他们获取积分的形式, 应该和我们不同。”
　　“没错, 你看阵营大群。”轮屿江指尖滑动，神情凝重。
　　【王后阵营（5813人）—
　　玩家X：“我靠！骑士阵营在捡漏啊？！！”
　　玩家U：“我用道具套出来了他们的一部分阵营规则......”
　　......
　　玩家P：“我们也问出来了一部分...你先？”
　　玩家U：“他们只需要怪物或者玩家的尸体就可以获得积分, 并且单次获得的积分数量极高。”
　　玩家P：“准确来说, 是我们的两倍。”
　　玩家U：“还有一点，大家没有发现不对劲么？现在存活5913人...哦不，是5800人。在场上单阵营死亡人数就已经超过1200人的情况下，是不是少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顾凉一边问一边转头朝周围看去, 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无笙默然片刻, 复而开口，“玩家和怪物的尸体。”
　　【王后阵营（5789人）—
　　玩家W：“什么不对劲？”
　　玩家C：“同问。”
　　玩家P：“即使场地再大，但在同样庞大的死亡数量之上，各位有看见大规模的尸体存在么？”
　　玩家P：“仔细想想，一路上, 逃跑也好，追杀也好。你们一共遇见了多少具尸体？或者说，有遇见过吗？”
　　玩家I：“嘶，你提醒我了, 的确没有, 哪怕是一具尸体。”
　　玩家F：“消失了......”
　　玩家P：“对, 消失。骑士阵营的人每获得一具尸体的积分，那具尸体就会彻底消失在大赛赛场。”
　　玩家U：“并且，他们的地图上能够显示存档点。”】
　　一石激起千层浪，王后阵营的大群里瞬间冒出了无数窥屏玩家，消息刷新得极快。
　　到了最后，所有纷杂的询问与疑惑都终止在了一句话中。
　　【玩家T：“那优先解决骑士阵营的玩家不就好了？”
　　玩家U：“同意，优先猎杀骑士阵营的玩家。”
　　玩家D：“对，他们的个人积分累积得太快，同时成本太低，这对我们不公平。”
　　玩家R：“再不动手，骑士阵营的积分就要断层领先了。”】
　　优先猎杀骑士阵营玩家的观念不谋而合，而在国王阵营的综合大群中，场面竟也出奇地一致。
　　混乱发生时，黎白正给手下的队员止血，期间瞟了一眼飞速划过的消息，说道：“游戏计算逻辑出问题了？骑士阵营的待遇怎么这么好？”
　　【玩家谢微言积分数：103500，当前全阵营排名13。】
　　谢微言摇头，抬手关闭了自己的个人界面，“不会，骑士阵营一定存在致命弱点，来平衡他们过高的积分收益......奇怪，他们阵营的规则怎么会被这么多人知道？”
　　黎白动作流畅，他擦拭着手上沾染的血迹，同时示意下一位伤员上前来，“或许这就是游戏做出的平衡？”
　　游戏给予骑士阵营较为简单的积分获取途径，却又将这种方法泄露给了一部分玩家。
　　所以他们看似中立，但却极其容易被两大阵营共同围剿。
　　谢微言莫名笑了一声，“有可能，不过老白，你觉得游戏会这么心软？”
　　闻言，黎白眼神一暗，手下的动作也在一瞬间失了轻重。
　　“嗷——”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少年痛呼出声，泪眼汪汪地控诉着黎白。
　　“不好意思。”黎白低声道歉，动作也轻柔了许多。
　　安静不过一会儿，他又似随口一问，“不过队长，到时候你下得了手吗？”
　　“嗯？”谢微言幽幽地看向黎白，“怎么，要我先在你身上动手试试？”
　　黎白连忙刹车闭嘴，神情严肃地看向手中棘手的伤口。
　　吹来的风里染上了些许血腥气。
　　望向戈壁尽头的谢微言略微回头，唇边蓄着一抹嘲讽的笑意。就连温和垂眸，专注治疗的黎白，手上的动作都慢了许多。
　　黄沙与碎石上，[荣光]全队人员都放轻了呼吸。
　　有人来了。
　　并且满怀恶意。
　　-
　　南方密林。
　　轮屿江啪地抬手盖住了自己绝望的眼神。
　　无笙神情温和，循循善诱：“对吧，是不是这个道理。而且我们全队都很纯真友善，还有那么呆萌的吉祥物小蘑菇，以及我们队长......”
　　“想必你也看得出来……我们很靠谱。”
　　轮屿江又挪开手堵住了自己备受折磨的耳朵。
　　陆慎行仍有些怀疑，他再次朝着无笙确认，“你是怎么猜到的？还有，你真的可以做到吗？”
　　你当真可以做到吗？
　　这句话问得格外真诚，带着难以言说的疲惫，与小心翼翼隐藏着的希望。
　　无笙闻言，难得的顿了顿，他缓缓抬眸看向陆慎行，眼神变得格外复杂。
　　像是被众人吸引分走刹那目光的神明，怜悯与无可奈何自他眼中缓缓浮现，却最终归于平静，因为这声询问而陷入了自省。
　　“只要我还活着。你愿意相信我吗？”
　　无笙询问着，或许也在询问自己。
　　谁知陆慎行的回答格外坚定：“很少有人会这样想，很少有人敢这样做，连我也是。”
　　“所以，合作愉快，无笙。”
　　无笙也笑道：“合作愉快。”
　　轮屿江悄悄支起耳朵......
　　他们的谈话似乎正常了不少？
　　他想起在陆家两兄弟醒来之前，也是阵营大群最为混乱的时候，无笙却提出了一个全然相反的结论，“中立阵营不是需要率先消灭的，而是两方阵营都要拉拢的存在。”
　　存档只能在玩家到达标准点位后才能被动触发，但这次的大赛场地实在太大。
　　在这种情况下，骑士阵营却能够帮助其他阵营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存档点。
　　轮屿江赞成无笙的结论，中立阵营的确很重要。
　　这时，又听见陆慎行开口说道：“当然有代价，全体骑士阵营玩家都被抽走了75%的生命值，并且只能进行一次存档。”
　　“但是我们地图上显示出的存档点数量，起码有几十个。”
　　林梓恍然，“所以这才是游戏的目的，骑士阵营的玩家只能进行一次存档，这也就意味着其余一千多个存档点都是留给两大阵营的。”
　　陆慎行点头，“水幕一旦开始收拢，一些存档点也会因为脱离游戏范围而失效，所以实际数目会少上一些。
　　“我先带你们去拿存档点。”
　　出发前，他又看了眼自己仍在昏睡的弟弟，格外认真地开口：“他本来就不聪明......”
　　朝朔：？
　　陆慎行：“待会醒来更傻了怎么办？”
　　朝朔：......
　　“咳，”林梓替自家实验体说话，“他的呼吸没有之前平稳，应该马上就能醒了。”
　　闻言，陆慎行格外宽心地摆了摆手，“他个人技能和水熊虫有关，只要不被切成臊子就死不了。我不担心他丢掉小命，只担心他的智商。”
　　他话音刚落，陆谨行便在挣扎着睁开眼，口中模糊不清地叫着：“哥...哥......”
　　陆慎行上前去摸了摸自家弟弟的额头，往往在这种时候，他才会露出几分身为兄长的温柔关怀。
　　“走吧。”他叹道。
　　无笙也看向自家队友，“收拾东西，出发。”
　　周围不时传来畸形怪物的吼叫声，无笙几人并没有浪费时间，借助茂盛自然环境的遮掩，于其中敏捷无声地穿梭着。
　　【恭喜玩家林梓成功存档！】
　　【恭喜玩家顾凉成功存档！】
　　【恭喜玩家轮屿江成功存档！】
　　【恭喜玩家时影成功存档！】
　　......
　　【大赛结束倒计时：124：59：59。】
　　水幕再次开始了收缩围拢。
　　“应该够二次存档，”陆谨行看向前方由于树木逐渐稀疏而越发明亮的环境，又问道，“无笙，你确定不存档？”
　　无笙摇头，“不用考虑我。”
　　陆谨行：“你还真是个怪人。
　　“不过我听说，[荣光]的队长也从不使用存档点。”
　　无笙但笑不语，抬手轻轻系起略长的发丝。
　　见他坚持，陆谨行便带着几人再次朝存档点前进。
　　【恭喜玩家林梓成功进行二次存档！】
　　......
　　【大赛结束倒计时：108：34：59。】
　　距离大赛结束还剩下四天半，除却无笙，其余人都已经完成了二次存档。
　　几人已经处在森林与草原的交界处，透过薄薄的树冠层，依稀可以看见天上的一轮圆月。
　　陆谨行停下了脚步，他紧握着陆慎行的手，说道：“为了我和我弟弟的小命，我们不会参加你们的战斗，所以后会有期。”
　　他又看向无笙，“别忘记你的承诺。”
　　【玩家陆谨行、玩家陆慎行自愿进行积分转让。】
　　【玩家无笙积分数：73500，当前全阵营排名127。】
　　无笙惊讶一瞬，而后开口，“多谢。”
　　不会忘的。
　　他知道陆谨行想要什么，那亦是自己渴望到达的地方。
　　一个崭新的自由时代。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8章 万人大逃杀：7
　　“慎行, 走了。”
　　“嗯。”
　　两兄弟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林中，无笙几人则是扭头朝前走去。
　　【大赛结束倒计时：96：59：59。】
　　【公测大赛剩余人数：
　　国王阵营：4072；
　　王后阵营：3988；
　　骑士阵营：210。】
　　......
　　【玩家无笙积分数：83500，当前全阵营排名113。】
　　......
　　比赛第四天, [荣光]扫平了整个赛场北部的怪物, [缄默苗圃]则是在南方搜刮了个干净。
　　而现在，两支队伍都在朝着地图中心前进。
　　“前面没路了。”
　　在半人高的草丛前, 无笙停下了脚步。
　　轮屿江应了一声, 又说, “你们看地图。”
　　几人忽然沉默下来......
　　只见在标注清晰的地图上，代表怪物的标点已经所剩无几。
　　哪怕是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 都得耗费至少一天的路程。
　　“这破游戏什么意思？”顾凉语气烦躁, 干脆坐在了一旁的石块上。
　　无笙则是若有所思，“单靠猎杀怪物，不可能赢下这场比赛。”
　　随着赛场怪物的消失，游戏玩家在某种程度上, 便成为了新的“怪物”。
　　并且了结他们会更加简单, 奖励更加丰厚。
　　“那我们现在......”顾凉抓着无笙的衣袖，眉头微微皱着。
　　“不急。”无笙还是那副悠然的模样，“又不是谁杀的人多，谁就能够获胜。”
　　“而现在，”他的语气仍旧温和, 却带上了一丝难以言说的讽刺与揶揄，“我们得解决新的麻烦。”
　　原野上忽然起了风，将极高的荒草吹得几乎贴近地面。
　　“呀，被发现了。”
　　赵平安故作可惜的声音响起, 而随着他这一声, 围攻而来的玩家也不再隐藏, 纷纷露出了身影。
　　赵平安、白枫如、乔伊斯、时阳、花财、以及另一些或熟悉的，或不熟的面容。
　　但更多的，则是脸上带着些许怀疑与犹豫的普通参赛玩家。他们三两成群，神经紧绷，正一步一步地朝着中心六人逼近 。
　　见这震撼场面，轮屿江怒极反笑，“无笙，早和你说过，别招惹那么多仇家。”
　　无笙闻言连忙举起双手，“冤枉啊队长，好多人我都没有见过。”
　　时影则在悄声嘀咕：“成群结队的臭蚂蚁，烂树叶。”
　　林梓与朝朔默不作声，但从肢体动作来看，他们同样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弱小会被欺压奴役，而过于强大的存在，往往也会招来围攻。
　　乔伊斯抛着骰子，眼神不愉，他偷摸的看向吸引了无笙全部视线的赵平安，忽然想一脚将这人给踹倒在地。
　　“乔伊斯！”
　　直到花财吼出这一嗓子，才让他将抬起的脚给放了下来。
　　乔伊斯仍旧紧盯着无笙，那人却并没有分给他丝毫视线。
　　奇怪，他在想什么？
　　无笙垂眸，他最开始对赵平安的身份只是怀疑，直到后来记忆恢复，他才注意到了这个游戏复制物的身份。
　　【王后阵营（3903人）—
　　玩家I：“无笙是我们阵营的么？”
　　玩家O：“不知道，怎么了？”
　　玩家I：“他被围了。”
　　玩家O：“要去救？”
　　玩家I：“打不过。”
　　......】
　　也许是看见无笙几人一直没有动静，想着传言可能多有夸张，一些玩家的胆子逐渐大了起来。
　　“我有个疑问，”在一触即发的战场上，无笙抬起眼帘，语气平淡，却又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寒意与嘲弄。
　　“你们几十号人，却只有五个人可以拿到我们的积分。”
　　“甘心么？”
　　见周围人动作一顿，赵平安懒散开口：“但你可比普通玩家难杀多了，你死了，他们的机会总归会更大。”
　　无笙闻言，低笑出声，“你们都是这样想的吗？”
　　他问得温和，却令在场玩家无端地感到恐惧感。
　　一些玩家面面相觑，动作明显生出了退意。
　　“嗯？难道你们站在这里了还想回去？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无笙这家伙不仅记忆力好。
　　“他，还，记，仇。”
　　赵平安笑眯眯地说着，每一句话都戳进了他们最担心的地方。
　　对啊，与其日后被无笙一个一个揪出来报复，倒不如现在一鼓作气直接杀了他。
　　“动手！”
　　不知谁人高喊了一声，数十个道具与技能同时朝向无笙几人发动进攻。
　　林梓瞬间被朝朔带离原地，期间他通过队内语音，语速极快地交代道：“不能让乔伊斯带着他的炸弹参加混战！那玩意没法控制！”
　　无笙神情专注，听着耳边林梓语速极快的布局，同时操控着丝线不断地击落武器，绞杀召唤物。
　　这是真正的混战。
　　在数人的围攻下，无笙身上很快就挂了彩，朝后退去时又被土中陡然伸出的手骨握住了脚踝。
　　他猛然抬头，看向那双臂高抬朝他劈砍而来的玩家，忽而仰头露出一抹笑意。
　　瞳中花瞬间绽放。
　　刀从手中滑落，连同那名玩家也眼神呆滞地跪坐在地，不再动弹。
　　丝线利落地斩断手骨，无笙抬手擦过血迹，淡漠地望向赵平安。
　　那人站得极远，在众人不断交缠战斗又分开的身影中，模糊的仿佛从未存在。
　　控制距离到达了极限......
　　等等，刚才什么东西溜过去了？
　　无笙忽然似有所感地回头，转身抬脚朝斜前方奔去，手中丝线凝聚为闪着寒光的长刃。
　　他跑得极快，风从耳侧刮过，呼呼作响。
　　不远处，顾凉正与一个身形极其高大壮硕的玩家交手，身边还有着不知哪个玩家的召唤物，正在不断地对他进行干扰，令他的心神越发烦躁。
　　以至于他没有发觉，几道从地面潜伏着逼近的黑影。
　　在那冰凉的事物贴上皮肤的一瞬间，顾凉便暗道不好，收手准备掏出道具避险。
　　不对......自己...动不了了？
　　顾凉愕然地朝地上看去，只见自己的影子正被好几个形状可怖的黑影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似有破空声传来，顾凉眼瞅着那力道十足的拳头就要落在自己脸上。
　　这一拳下去，别说什么毁容...怕是连头骨都要凹下去一半。
　　顾凉喘息地挣扎着，但这些黑影明显有着高级道具进行加持，自己还真没法在瞬间挣脱。
　　钢铁般的拳头极速逼近，顾凉本能地闭上眼偏过头。
　　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未传来，他反而感到脖颈处一热，液体不断的流入衣领，带来些许痒意。
　　震惊使他忽略了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顾凉猛地转过头睁开眼。
　　几秒钟前还满脸阴狠的男人，此刻却被一把长刀贯穿胸口，钉在了地上。
　　若是再看得仔细一些，还会发现他一只手被从手腕整齐割裂，鲜血此刻仍在泊泊流出。
　　而无笙面无表情地将凶器给拔了出来，凝聚为长剑的丝线重新散开，被他单手抚过，悬挂其上的血珠便悉数落下，干净如初。
　　顾凉被无笙冰冷的眼神看得心惊，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那双含情眸里没有丝毫笑意，凉薄又淡然，仿佛从未有东西入过他的眼。
　　【玩家无笙积分数：90500，当前全阵营排名91。】
　　一截藤蔓悄悄缠绕上顾凉的手腕，林梓冷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顾凉，控制你的人一共有五个，我如果让小江帮你，你多久可以挣脱控制？”
　　顾凉正色道：“最多五秒。”
　　“好，准备。”
　　无笙看了眼自己的手，笑了笑又抬头看向战局。
　　另一边，时影下手毫不留情，他的脚边横七竖八地躺了不少尸体，那张娃娃脸上虽不可避免地沾上了血迹，眼神却仍旧干净澄澈。
　　就像是他自己曾说的：人类为什么会因为死亡难过？这不是很正常么？
　　像是蘑菇，只要等来一场雨，落叶下便又会长出好多小菌子。
　　【玩家时影积分数：50500，当前全阵营排名780。】
　　真好，时影想着，无笙一定会赢的，自己是朵很有用的蘑菇。
　　挣脱束缚的顾凉重新加入了战场；
　　混战边缘，轮屿江和朝朔正在与乔伊斯缠打着......
　　无笙最后看向那位岿然不动的“老朋友”，他放弃了之前打算直接控制赵平安心智的想法。
　　只见他指尖微抬，便有无数丝线朝赵平安袭去。
　　丝线紧逼着赵平安的每一次落脚点，将他朝着无笙赶去。
　　而等到二者之间的距离足够近之后，他们对视一眼，同样挥拳而上。
　　可事实证明，赵平安压根打不过无笙。
　　无笙挥出的拳头拳拳到肉，赵平安接得很是勉强。
　　可他却突然笑道：“无笙？你在生气？”
　　“你为什么生气？”
　　“是气顾凉差点死去？”
　　“他不是有存档点吗？”
　　“还是因为心软？”
　　一声闷哼传来，伴随着林梓的叫喊——
　　“顾凉！”
　　无笙闻声踹开了赵平安，随即转头望去，却见无数雪白的枫叶缓缓落下，顾凉悄无声息地垂首跪在地上，膝下的枫叶因染血而恢复了正常颜色。
　　【玩家顾凉生命值清零，自动读取存档点......】
　　【玩家轮屿江生命值清零，自动读取存档点......】
　　赵平安轻笑一声，面容逐渐扭曲，连同声音都在发生转变。
　　不过几秒，属于谢微言的声音忽地响起。
　　“无笙。”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9章 万人大逃杀：8
　　无笙心中一悸, 顺着声音来源望去，却见赵平安正顶着谢微言的脸，眸光深沉地盯着自己。
　　“无笙。”他又轻声唤道, 将谢微言的姿态学了个十成十, 说，“我有些后悔。”
　　无笙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赵平安一步一步地朝前逼近, 在周围玩家不断倒下的背景中, 他的身影反而逐渐变得模糊。
　　“无笙。”
　　“无渡爱你, 但他更爱‘大义’。”
　　“轮屿江爱你，但他更爱他的姐姐阿西莉亚。”
　　“顾凉爱你, 但他同样更爱另一个善意的自己。”
　　“时影爱你, 但他能够理解人类的爱吗？”
　　“至于林梓，那个实验体可能要远比你重要。”
　　“你在坚持什么？仔细想想，你被谁偏爱过？被谁当作当成了最爱？”
　　“不是最亲，不是最爱, 在关键的时刻, 就注定要被舍弃。”
　　“每人回来救你，连同你的名字都是这样令人绝望，无生。”
　　“不，瞧我这记忆，我怎么忘了, 还有一个谢微言。”
　　那张属于谢微言的脸上神情悲哀，随后捂着自己的胸口轻声叹息，“不过他很快就会离开你了，在取得公测大赛的胜利之后。”
　　长发遮住了无笙的双眼, 赵平安心中忽地划过一缕不安, 却又瞬间消散。
　　根据游戏主机的分析, 这是击溃无笙最有效的方法。
　　因为他是在那混乱的战争年代里最温柔的神。
　　也是不被世人所爱的“神”，饱受争议的“神”。
　　眼看着无笙一直没有动作，周围的玩家再次举起武器，朝着他那单薄的身影挪动。
　　林梓眼皮跳得厉害，他看向尚且存活的时影与朝朔，近乎是在耳边低吼，“无笙！无笙！你他妈的给点反应！”
　　他又看了眼朝朔，同人低声交谈着。
　　而那向来占有欲极强的实验体，这次却只是错愕一瞬，便点头说道，“小心一些。”
　　语毕，朝朔便再次稳住心神，拦住了乔伊斯。
　　眼看着闪过寒芒的刃尖正以极快的速度袭来，林梓连忙拉着无笙朝后躲去，因为过大的惯性，二人同时扑倒在地，翻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下。
　　无笙抬手护住林梓的后脑，将人给扶了起来，打趣道：“学医救不了队友？所以辅助亲自下场？”
　　林梓难得失态，声音微哑，眼里都染上了些许湿意，“所以你在走什么神？你是疯了还是怎么？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你有...多重要。
　　林梓可以接受他们这次比赛的失败，但他无法想象无笙的死亡...或者永远没有交集的离开。
　　可无笙脸上的笑意仍旧温和，他看向那藏在谢微言面容下的赵平安，眼中第一次浮现如此浓烈的杀意。
　　“亲爱的平安，我想你错了。”
　　四周的丝线从未这样密集，它们蓄势待发，将无笙身后的景色切割得支离破碎。
　　“这次公测大赛的冠军只会是我。”
　　“‘无笙’，是我诞生之初，亲手抢来的名字。”
　　“至于最爱......”
　　有一个炽热的灵魂始终如一地爱着我。
　　以及我的队友和无渡，他们并非我的附庸，作为拥有独立人格的存在，我始终尊重他们的选择。
　　更何况他们在心中始终留有着我的身影。
　　人类的情感既复杂又纯粹，这是机械永远无法企及的存在。
　　所以说游戏主机自以为是，愚蠢至极。
　　所以说人类这一种族。
　　举世无双。
　　“还有什么遗言吗？”无笙再次抬眸注视着赵平安时，林梓惊讶的发现，这人的瞳孔颜色淡了不少，眼神变得更加漠然空寂。
　　......
　　与此同时。
　　法兰克林（曾经十座第七坐席）与阿西莉亚（曾经十座第六坐席）两人在朝着围困无笙全队的地方赶去。
　　这还得多谢阵营大群里的那两个闲聊玩家，让同为王后阵营的法兰克林察觉到了不对，从而拉上了曾今的第六坐席一起赶去。
　　路上，阿西莉亚明显有些焦虑，“如果白枫如（曾经十座第三坐席）也加入了这次围剿，小江不一定打得过她。”
　　法兰克林则看了眼资料，“白枫如的个人技能很克制顾凉，他要比轮屿江危险许多。”
　　听他这么一说，阿西莉亚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说，“对，顾凉......”
　　可二人还是慢了一步，等他们赶到时，场上只有寥寥几人还站着。
　　赵平安气若悬丝地躺在地上，口中渗出的血又涌入鼻中，让他不断地呛咳出血沫。
　　只听无笙对赵平安说道，“你的意识和游戏主机连接在了一起？就等着我控制你？”
　　“平安，你真是了解我，也是不了解我。”
　　“让你自杀哪有我亲自动手来的痛快...不是么？”
　　法兰克林闻言神情有些古怪，同时不动声色地朝赛场北方瞥去一眼。
　　他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在漫长的岁月中，有些人消散的是实力，只有无笙消散的是脾气。
　　如果是最初的那个无笙，估计赵平安根本来不及开口，便会成为一具难以入目的尸体。
　　“晚了一步，不过也来得及。”阿西莉亚随之加入了战斗。
　　她早看白枫如那个女人不顺眼了。
　　时影朝阿西莉亚看了一眼，随后甩开乔伊斯，将这个棘手的人交给了法兰克林，两人一起朝白枫如围攻而去，
　　而在无笙眼前，赵平安彻底断了气。
　　【玩家无笙积分数：150500，当前全阵营排名5。】
　　【玩家赵平安，确认死亡。】
　　没有存档点，玩家有且只有一次生命。
　　他是故意的。
　　无笙掩眸低垂，他看向赵平安嘴角的笑意，以及彻底放松的眉间。
　　从诞生初始就是别人的复制品，连同心脏跳动的频率都是偷来的。
　　或许死亡从某种意义上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眼看着将他们集结起来的赵平安已经惨死，战场上仅存的几名玩家也不由自主地朝后退去，脸上不可避免的蔓上了恐慌。
　　“快走。”
　　“得告诉其他人，无笙不死，我们赢不了。”
　　他们转身飞奔，却正巧碰见了从存档点赶来的顾凉与轮屿江。
　　这一次，二人的配合极佳。
　　大地上本就长势傲人的韧草再次拔高，束缚着那群人的动作，顾凉则顺势而上，收割性命。
　　鲜血浇灌着土地，尸体被连天的草丛淹没。顾凉二人没有多耽误，继续朝着无笙几人的位置赶去。
　　雪白的枫叶再次飘了下来，顺着微风在空中打着转，却令顾凉肌肉一僵，身体紧绷。
　　那是...白枫如的个人技能。
　　是会令自己无数次陷入梦魇，令另一个自己不复存在的幻境。
　　顾凉的脸色越发难看，察觉不对的轮屿江忽然开口，“顾凉！”
　　“知道。”回答声因为愤怒而略带颤抖。
　　“嗯？我们来晚了？”
　　巨大的白猫从高空越过，帝释与沈禁姗姗来迟，那不着调的神子甚至贴心地解释了一句，“我们的出生点在北方，那边也在打，打得可厉害。”
　　绝口不提他看了会儿戏的事情。
　　时影和阿西莉亚追逐着白枫如，对上乔伊斯的法兰克林看上去游刃有余。
　　无笙收回丝线，视线划过周围的所有人。
　　都是熟人。
　　空气中凝结着浓郁又粘腻的血腥气，在这场混战中，唯有两人自始至终没有动手。
　　花财，以及时阳。
　　花财不动手无笙能够理解，而时阳的沉默便显得很是微妙。
　　但这总归是好事...又或者说......每朵蘑菇都有他们自己的一套善恶标准和思维？
　　无笙暂时放弃了理解，身上伤口的顿痛感便随之袭来。
　　而他一低头。
　　无笙：......
　　这怪不好意思的。
　　只见他身上的那件上衣此时格外破烂，右手手臂的布料更是离奇失踪，露出了光洁而富有力量感的臂膀。
　　后背也很是凉快......嗯？怎么还有点痒？
　　无笙还没来得及回头，便看见一条雪白的尾巴从自己胸前扫过，而后一只格外眼熟，但体型与成年狮子差不了多少的白猫便对着他矜娇地叫着。
　　帝释的猫？
　　“等等，别！”
　　难得听见无笙的声音里带上一丝慌忙。
　　随着身上最后一截布料的光荣牺牲，游戏播报随之传来。
　　【玩家白枫如生命值清零，存档点自动读取中......】
　　【玩家乔伊斯生命值清零，存档点自动读取中......】
　　时影喘息着恢复体力，阿西莉亚则是点开了个人面板，不知在看什么。
　　而同时收手的法兰克林再次戴上了礼帽，舍弃了身上已然报废的长外套，感叹道，“乔伊斯的破坏力，真是越来越可怕了。”
　　花财朝无笙所在的方向瞥去一眼，趁着没人注意他们，便带着时阳利落地离去。
　　在此期间，无笙终于推开了过于热情的白猫，无奈地笑了笑，准备套上新的上衣。
　　背上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舒展又紧缩，而他并没有发现，在自己光裸白皙的脊背处，衍生出了一片神秘精细的纹路。
　　法兰克林和沈禁目光相对，随后，二人都明了地一点头。
　　那是神纹。
　　作者有话要说：
　　冀以尘雾之微补益山海，萤烛末光增辉日月。
　　无笙是骄傲的，他不会祈求别人的爱。


第190章 万人大逃杀：9
　　暗金色的神纹爬上紧致细腻的皮肉, 扎根进弧度优美的腰窝。
　　只是还没来得及细细观赏，便在转瞬间被其主人遮挡了个干净。
　　无笙不紧不慢地系着扣子，像是在借机思考着什么。
　　他看向这一溜的熟人, 眉眼舒展,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具体位置的？”
　　阿西莉亚礼数周全地打了个招呼，“我们一个阵营, 又用了些指路的道具。”
　　她说完又看向了轮屿江, 虽然她之前便下定决心, 在游戏主机毁灭之前不再主动寻找小江，但还是...难以克制。
　　自家这单纯善良又沉默寡言的弟弟, 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阿西莉亚这样想着, 淡蓝色的瞳中划过一丝担忧。
　　相比之下，帝释明显就没有那么客气，“我们收到了一封信，说是有偿让我们来帮你一次。”
　　他说着, 而那只白猫始终规矩地卧在他脚边, 优雅地舔着毛。
　　“不过，”帝释又一摊手，“报酬还是得给的。”
　　他没有说谁该给他报酬，只是始终笑吟吟地看向无笙，眼神格外纯善。
　　而看他这副模样, 无笙还是猜出来了一些端倪，但他只是付之一笑，随即听着法兰克林缓缓开口，“我们是来找钥匙的。”
　　“钥匙......”无笙重复, 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着相关记忆。
　　是这样的, 游戏主机所在的地方, 那扇门，得需要钥匙才能够打开。
　　游戏的确是入侵者，但它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存在错误。
　　因为变强，是它唯一追寻的指令。
　　在它所管辖的世界，或者说那个位面中，它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的“神”。
　　可后来，游戏所治理的世界却因为某种原因开始逐步崩溃，最终不复存在。
　　两方世界相互折叠，两位素未谋面的“主神”被迫相见，开始了长达数年的斗争。
　　而破碎的世界则化为雾气，淹没了这座城市。
　　自此，“苍白之城”得以诞生。
　　无笙起初并不明白游戏主机为什么能有这么大的力量，能够侵蚀并掌控他所镇守的天地。
　　直到在某一次探查中，他惊讶地发现了真相。
　　游戏吸收了它所在世界的所有能量。
　　而正是因为这样，才导致了那个世界的最终崩溃。两方世界的折叠似乎也出自它的手笔。
　　这个世界，是它的新目标。
　　并且它在入侵这个世界时，极其精明地躲在了两个世界还未完全折叠的间隙。
　　超出世界之外的间隙，被“门”给阻拦在外。
　　所以他们需要钥匙。
　　无笙询问说，“现在有钥匙的消息了？”
　　法兰克林点头，“对，在神‘死亡’之后，钥匙就没了踪影。相比于游戏将其夺走的可能，我更相信它是被神给藏了起来。”
　　听他这样说，钥匙是被自己给藏了起来。
　　不过自己会将它藏去哪儿？并且一点相关记忆都没留下，不过隐隐约约，似乎有点印象......
　　“应该就在这里的...某个角落。”
　　无笙说着，他想起刚进入公测大赛赛场时，那随处可见的枯萎蔷薇，半响后，眼中又浮现出了笑意。
　　这部分无法回忆的片段，应该是自己强制删除并压制的。
　　为了不在每一次的轮回里露馅，他先骗过了自己。
　　帝释又是一声夸张的叹息，“就是在‘某个角落’，我们几个找好几天了，这是推算后可能出现的位置，一共三处。”
　　“我和沈禁去北边，剩下的你们自己分。”
　　阿西莉亚与法兰克林同时开口，“中心偏南。”
　　无笙欲言又止......
　　半响后，在众人充满好奇的目光中，他缓缓开口，言语真诚。
　　“你们是怎么算出来的？”
　　我当年应该藏得很隐蔽才对，而且中间过了这么多年，物是人非沧海桑田的，他们怎么就找得那么...轻松？
　　帝释以及法兰克林：......
　　他们默默咽下了谢微言这个名字。
　　可无笙这人哪是这么好糊弄的，他微眯着眼朝二人瞥去，不过几息时间便点着头得出了结论。
　　是说，原来漏了一个人。
　　谢微言啊。
　　法兰克林难得心虚地碰着鼻尖，说道，“中心区域就留给你们了，那是想要夺冠的玩家都会去争夺的地方。”
　　无笙像是没有听出这人的转移话题，顺着答应了下来，“好啊。”
　　“那我们就先走一步喽。”帝释抚摸着自己的大猫，冲沈禁欢快地朝着手，端的就是一个迫不及待。
　　沈禁无奈地弯着唇角，同时也对无笙说道，“先走了。”
　　两人一猫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阿西莉亚与法兰克林也是打了声招呼后利落离开。
　　一时间，这里便只剩下了无笙六人。
　　时影凑了过来，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圆眼睛仰头望向无笙。
　　“做什么？”
　　见状，无笙有些好笑的询问。
　　时影缓慢地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蘑菇就是喜欢贴着自己喜欢的蘑菇！
　　而且...刚才无笙他们似乎在讨论什么“钥匙”？
　　好熟悉的感觉，不是钥匙好熟悉...而是那个被钥匙封锁的世界。
　　但自己不会回去的。
　　时影暗暗下定决心。
　　毕竟无笙都把自己的孢子拿走了。
　　要是他抛弃自己，那就是...就是......
　　时影好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声讨词，最后只能鼓着脸执拗地拉着无笙衣袖。
　　“我们要不先离开这里？”顾凉出声，捂着鼻子，“气味太熏了。”
　　“好。”无笙应答。
　　太阳西垂，又是一天即将过去。
　　......
　　【大赛结束倒计时：84：59：59。】
　　【公测大赛剩余人数：
　　国王阵营：3014；
　　王后阵营：2766；
　　骑士阵营：160。】
　　......
　　【大赛结束倒计时：72：59：59。】
　　【公测大赛剩余人数：
　　国王阵营：2511；
　　王后阵营：2142；
　　骑士阵营：159。】
　　【各位玩家请注意，现在将会公布骑士阵营的相关阵营规则：
　　.....】
　　【骑士阵营玩家请注意，现在将揭示隐藏规则：
　　8：本阵营上述所有规则，已在比赛第一天随机抽取不同阵营玩家，进行部分消息泄露。】
　　【骑士阵营（159人）——
　　玩家1：呵呵...狗游戏。
　　玩家9：我是说，那两阵营的玩家怎么像疯狗一样地追着我打。
　　玩家8：还以为自己是终极boss，闷声发大财的那种，结果游戏让我当了那么久的...小丑。
　　玩家5：宝贝儿，你的鼻子掉了，呐，保管好喔。
　　玩家8：......
　　玩家6：这破游戏迟早被砸。
　　玩家7：同。】
　　游戏毫无顾虑地抛出一个又一个重磅炸弹，压根不管之后的洪水滔天。
　　骑士阵营的玩家对游戏破口大骂，其余两大阵营也并不安宁。
　　两大阵营尚且存活的玩家大致分为了两派。
　　其一：是不管任何原因，优先猎杀骑士阵营。
　　其二：是优先拉拢骑士阵营，以获取存档点。
　　见状，轮屿江格外不理解地抛出疑问，“他们是当骑士阵营的人傻么？”
　　而顾凉则像是对此很感兴趣，“现在骑士阵营那边是什么动静？”
　　骑士阵营全体玩家：“毁灭吧，我们累了，真的。”
　　“顾凉，你看起来不怎么累啊。”
　　无笙的声音忽然传来，顾凉回头便看见了那标志性的笑容。
　　完了完了完了......
　　不怎么“累”的顾凉，成功包下了第三夜的第一轮夜哨。
　　......
　　又是一天。
　　【大赛结束倒计时：48：59：59。】
　　【公测大赛剩余人数：
　　国王阵营：2099；
　　王后阵营：1554；
　　骑士阵营：101。】
　　无笙听闻游戏播报，抬手示意暂时停止前进，同时看了眼自己的积分排名。
　　【玩家无笙积分数：170500，当前全阵营排名7。】
　　相比于一天半前，排名不仅没增加，还下跌了两名。
　　轮屿江瞥了眼无笙的积分，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听见游戏再次开始进行规则补充。
　　【由于两方对抗阵营存活人数都已不足30%，特此更改部分规则。
　　1：个人地图将实时显示所有敌方玩家位置（仅对两方对抗阵营玩家生效）。
　　2：现将实时显示积分排名前五的玩家姓名、位置与积分数量。
　　3：24小时后，规则将再次更新。】
　　“游戏是这要搞围攻？”顾凉嘀咕着，“真会拉扯仇恨，估计是嫌我们死得太慢，才临时加上这个规则......轮屿江你别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
　　轮屿江略微有些惊讶，而后听他格外诚恳地道歉，“抱歉。”
　　顾凉哼哼着，看起来很是受用。
　　轮屿江补上了下一句，“没想到你能看出来，我下次注意，收敛一点。”
　　顾凉：......
　　轮屿江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说道，“一开始的游戏规则就说过，[当两大阵营（国王阵营及王后阵营）存活人数不足30％时，规则将会产生一定程度更改]，你没有仔细看吗？”
　　顾凉：......
　　“对了...嗯，待会说。”轮屿江潦草的结束了对话，朝游戏最新更新的积分排名前五看去。
　　【当前积分排名前五——
　　1：谢微言（积分数：270500）
　　2：牧天涵（积分数：210000）
　　3：柳任（积分数：190500）
　　4：黎白（积分数：190000）
　　5：荆琳瑜（积分数：181000）】
　　作者有话要说：
　　先打个预防针，没有逻辑错误喔，小天使们看下一章就明白啦~


第191章 万人大逃杀：10
　　“等等……待会说？为什么要待会儿说？！”顾凉对这个话题向来执着。
　　轮屿江：……
　　听不见听不见。
　　顾凉见状, 先是沉默，随即神色一垮，回头告状：“无笙, 轮小江欺负我！”
　　轮屿江：……
　　这货什么时候学会这招的？不对, 他和谁学的？
　　时影忽有所感地抬头：嗯嗯嗯？
　　“算了，不和你们闹, 我找无笙去, 无笙！无……时影你这朵死蘑菇到底想干什么！打架还是下毒？！”
　　顾凉话说到一半, 便被时影给捂住了嘴，示意他先别出声。
　　怎么了？
　　又有玩家围攻过来了？
　　这是...蔷薇？
　　随着几人越发靠近赛场的中心区域, 原本半人高的繁茂草地也逐渐变得稀疏浅薄起来, 淡色偏黄的韧草堪堪没过鞋底，露出了更多倒塌的建筑，与滚落一地的石块。
　　而在这样堪称荒芜的废墟上，却有着成片的金色蔷薇徐徐盛开。
　　他们太久没有见过这种景象了, 这种代表着上一任神明存在的神迹, 已经有太多年没有出现。
　　朝前望去，无笙就站在不远处，半垂着眸，看不清神情。
　　他在想什么？
　　若是无笙能够听见他们的询问，或许会回答说：“在想被我自己封存的那片空白记忆。”
　　他和游戏虽然是不同世界的主神, 但在他们相遇后，到最后决裂前，中间还有着一片空白。
　　当时《神宫神游神乐舞》副本结束后，沈禁将无笙交给他保存到记忆重新还了回去。
　　那是无笙为神时的记忆, 其中包含了谢微言的身影与时影的身世, 包括他“死后”, 以沈禁视角所见的、苍白之城的灾变。
　　而沈禁曾经也说过，那份记忆中还有一片空白。
　　是即使他在经历《伊甸园》副本，恢复一次次轮回与幼时真实的记忆之后，也没能回想起来的断层空白。
　　他只记得自己和游戏之间的深刻矛盾，与一定要消灭其主机的清晰目标。
　　但自己主动进入轮回之前，大战爆发之前，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谢微言又做了些什么？
　　不仅仅是钥匙所在的位置，还有沈禁当时看见的、浑身浸血的自己，以及很多无法连接的地方。
　　一个故事有了开头，有了结尾，还差一个将它完整充实的过程。
　　而且无笙隐隐觉得，在当时两个世界初步重合时，他和游戏主机并非为不死不休的关系。
　　或许，他们也有过一段平静安稳的日子。
　　但这些都是自己的猜想。
　　无笙轻叹出一口气，却令一旁的顾凉竖起了耳朵。
　　根据他在旧城多年的观察经验，当一个人开始叹气的时候，要么是困难超出预料，要么是耐心全然耗尽。
　　顾凉：怎么办？很急，但是自己这嘴又蹦不出什么好话。
　　无笙没有发觉顾凉的纠结，他梳理着这些纷乱的记忆，又想起了沈禁曾说过一句话。
　　当时他说：苍白之城的雾气其实是某种规则的具现。
　　但沈禁其实只说对了一半，这些雾气不单单是某种规则的体现，它的形成要远比这个猜测来得残忍。
　　它是另一个世界的尸体。
　　无笙摇了摇头，却被天上逐渐刺眼的阳光给晃了眼。
　　他又一回头.......
　　无笙：？
　　自己应该就是...发了会呆？罪不至死？
　　怎么一个个地都这样盯着自己？
　　“咳咳，”轮屿江连忙转移话题，“无笙，你看见积分前五的人员名单了吗？”
　　无笙点头，“嗯，有两个没见过，但听说是[六翼天使]那支队伍的正副队长？”
　　“对，”轮屿江接着开口，“他们队的韧性很高。”
　　“队长荆琳瑜和副队长牧天涵，两人的技能，一个提供高额抗性加成，一个提供高额生命值恢复。”
　　顾凉则补充说了一句，“你应该也听说过，牧天涵之前在一场公测赛里，把队友当成僵尸打。”
　　无笙心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活着才有输出？
　　“顾凉虽然说得有点夸张，但我们得尽量避免和他们进行正面对抗。”
　　轮屿江看着无笙，“毕竟这次公测大赛的赛制进行了修改，不是根据谁能存活到最后来进行胜者判定。”
　　“说得更明白一点，我们只需要在比赛的最后阶段，夺走第一名的积分，加上你本身的积分数量，基本就能夺冠。”
　　“这是最讨巧的办法。”
　　无笙：“绝大部分玩家应该都有这个想法。”
　　轮屿江，“是的，并且根据游戏有且仅有唯一胜者的规则。我想，作为[荣光]副队长的黎白，以及[荣光]的其他队员，他们应该都会将积分转让给谢微言。”
　　“那人目前的积分数量就已经远远领先后四名，再加上一个黎白，以及零零散散的其他队友积分......那会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顾凉表示赞同，“所以我们得宰了那条鱼。”
　　时影起先并没有在意他们的谈论，直到顾凉说起“那条鱼”，他才偷偷竖起耳朵，格外警惕地听着。
　　谢微言的每次潜入都没有瞒着他们，所以几人对此心知肚明。
　　无笙闻言一笑，“好啊，宰了那条鱼。”
　　让他没有机会登上神殿，进入核心区域。
　　顾凉：？
　　时影：？
　　二人内心：答应得这么爽快？
　　【大赛结束倒计时：40：59：59。】
　　【公测大赛剩余人数：
　　国王阵营：1343；
　　王后阵营：902；
　　骑士阵营：90。】
　　......
　　“在场人数已经不足2500，时间还剩下一天半。”
　　黎白读着数据，有些头疼，“但是这次的水幕...是不是收得有些太快了？”
　　此时地图上仍旧亮起的区域，只剩下了最中心的一方椭圆。
　　“而且怎么剩下的都是刺头啊，”黎白挠了挠脑袋，全然忘记了他们队才是这场比赛里最大的“刺头”。
　　在这位神级辅助的地图上，亮起了不少人名。
　　黎白：“让我看看啊，除去所有十座人员，现阶段还存活的有......白枫如，牧天涵，荆琳瑜，钩吻，[缄默苗圃]全队。”
　　他说着，偷摸地扫了眼自家队长的脸色。
　　尚且安全。
　　谢微言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在心中默默盘算：得避开笙宝......
　　因为他一定想要刀了我！
　　被老婆追着砍的[荣光]队长，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点了根蜡烛。
　　只要他们始终不碰面，熬过最后的倒计时，自己就能稳赢。
　　除非自家笙宝把2-5名全给解决。
　　在一天之内。
　　不太可能。
　　[六翼天使]这支队伍是出了名的肉，曾多次把他们的对手给折磨崩溃。
　　尽管内心在一瞬间划过了几十道弯，可到最后开口时，谢微言的声音仍旧沉稳而威严，“前面来人了。”
　　黎白收起个人界面，环抱双臂看向前方，“又是什么不知死活的赝品来挡路？”
　　谢微言好笑地看了眼自家辅助。
　　这样说话很容易被揍得。
　　不过他们的确是被游戏投放的复制品（赝品）给纠缠得不胜其烦，黎白情绪暴躁也可以理解，但是——
　　牧天涵：老白今天这么暴躁？
　　荆琳瑜：......想打架？
　　其余三位[六翼天使]队员：喵喵喵？
　　看清来人后，黎白表情一僵，陪笑道：“好巧啊，哈哈。”
　　牧天涵也笑眯眯的：“不巧不巧。”
　　黎白：嗯？
　　牧天涵又说道：“我们是特意来找你们的。”
　　“哇，不会吧，你真想打架？！”黎白双手抱胸，躲到了自家队长身后。
　　谢微言：......
　　他抬手将黎白给拽了出来，毫不犹豫地卖给了荆琳瑜一队人，同时说道：“边缘人有消息了？”
　　牧天涵：“嗯哼，白枫如的复制品，个人技能似乎和盗窃一类有关。”
　　他夸张地叹了口气，“这年头，复制品都会有复制品了，二次复制是吧？”
　　谢微言沉声：“从我们的观念上来说，复制品的不断复制只会导致与其本体间的差距越来越大。而游戏主机却认为，通过不断地复制，不断地修改代码，到了最后，它一定能够接近完美。”
　　“哪怕从情感上出发，人也不希望出现另一个拙劣的自己。”荆琳瑜皱着眉，语气冰冷。
　　她曾在一个公测副本里发现了自己的复制体，当时她便恶心得够呛，直到后来谢微言找到她，谈起了“合作”。
　　清丽的少女看向谢微言，仍旧是没有多少起伏地询问：“这次的公测大赛，有多少叫得出名字的人没有被你笼络？”
　　谢微言眨了眨眼，“忘了。”
　　只能说拿下冠军没有问题。
　　荆琳瑜：......
　　“牧天涵，我们走。”
　　看见他就来气。
　　可没走几步，便又见她半侧回头，凤眸犀利，“如果你没有完成你所承诺的，我一定会杀了你。”
　　谢微言莞尔，“当然。”
　　看着[六翼天使]全员离开的背影，谢微言小声地嘀咕着：“这叫什么？期待还是信任？”
　　“笙宝想要守护的，就是这种感情吗？”
　　“不过这里居然存在两个白枫如，其中一个还是边缘人。”
　　“真是……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2章 万人大逃杀：11
　　【大赛结束倒计时：27：59：59。】
　　【公测大赛剩余人数：
　　国王阵营：1000；
　　王后阵营：704；
　　骑士阵营：61。】
　　距离公测大赛结束, 竟只剩下了一天出头的时间。
　　【各位玩家请注意，3小时后，本场大赛将会开启24小时倒计时, 届时水幕将会加快收缩速度。】
　　【祝你们好运~】
　　随着游戏的这一声“提醒”, 许多仍处于赛场边缘及外围的玩家，开始频繁地观察水幕, 刻意加快了进程。
　　这也意味着, 会有更多玩家, 在逐渐缩小的比赛场地中相见。
　　不论是故人，还是仇人。
　　“我们距离地图上显示的赛场中心还有十五公里, ”林梓顿了顿, 后又说道，“但我们已经到了法兰克林标记的钥匙点位。”
　　顾凉四处张望，说，“也没什么特别的, 要不...我们朝下挖一挖？”
　　林梓沉吟开口, “或者说，钥匙不在我们这儿？毕竟还有两处地点，说不定在帝释或者法兰克林那边。”
　　“我也觉得不在这里。”无笙忽然说道，但还没等他解释原因，就听见了另一个格外耳熟的声音。
　　“无笙？！”柳任乐呵呵地开口, 从废墟后走探出身子，“好巧，没想到这个道具直接把我指到你们这来了。”
　　无笙看着眼前灰扑扑的人，又不动声色朝他身后望了一眼, “怎么就一个人？”
　　柳任一愣, 而后大大咧咧地一摆手, “滢滢她去收拾仇家去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就和她暂时分开啦。”
　　“事情很重要？”
　　“嗯嗯，相当重要。”
　　无笙貌似无意地温和询问，柳任一句接一句地流畅回答。
　　顾凉靠近轮屿江，小声说，“为什么这家伙问得那么轻松？我感觉他都快要把柳任的内裤颜色给套出来了。”
　　轮屿江：“注意无笙的眼睛。”
　　“颜色...淡了点？不对，那是什么纹路？呃！”顾凉原本看得正起劲，却陡然与那似笑非笑的眸对上了视线。
　　......
　　顾凉：我不是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我更没有盯着你的眼睛看！
　　无笙：这傻子，又被小江忽悠了？
　　他没管顾凉，话锋一转，“就是因为收藏栏的原因，所以你的地图是最详细的？”
　　“嗯，”说到这儿，柳任的神情也逐渐严肃了起来，“收藏栏是代价，自我开枪后游戏给予我的报复。”
　　开枪......
　　柳任曾经开过一枪，而他所瞄准的目标与他本身实力相差极大，所以才导致他现在的智力下降成如此程度。
　　无笙合上了眼，皱着眉头。
　　“不要难过，”柳任轻声开口，“虽然我忘记了开枪的目标，但我知道的，当时...我大概率不能活下来。”
　　“可你看，现在我还好好地站着，也没有变成傻子，这已经很幸运了，真的。”
　　只是偶尔想起来，还是会觉得有些怅然。
　　柳任遥望着远方，多少人曾在他耳边惋惜长叹。
　　其实不必这样……
　　在每一次的副本中，在无数次的琐事中。
　　那种力不从心的感受，没人比他更清楚。
　　他从最高处跌落，从最光明处回归黑暗。
　　金杯蒙尘，恩师尽负。
　　二人沉默着，许久后柳任才像是开玩笑般说道，“不过到现在，估计没人忍心让我开第二枪？哈哈……这也少了很多麻烦。”
　　“对了，你们有遇见谢微言吗？”
　　无笙摇头：“没有，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柳任小声地嘀咕着，“这人抽了？怎么到了公测大赛老躲着？一天天地就知道给我增加工作量。”
　　“算了，他躲是躲不掉的，到了最后，该遇见的人总会遇见。”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无笙重复开口：“的确，怎么可能躲掉呢。”
　　柳任冲着几人挥手道别，“那就先再见……还有，忘记提醒你们了。小心边缘人，这次比赛里它至少存有......”
　　他冲几人比了个“1”的手势，而后迅速转身离去。
　　柳任走得慌忙，看来是真的着急找到谢微言。
　　不过边缘人......
　　按照之前谢微言告诉自己的，边缘人是随机产生的，且往往会成为下一个被淘汰的玩家，还具有一定的传染性......
　　这次谁会是那个被献祭的边缘人？
　　无笙再次看向现存人数。
　　【公测大赛剩余人数：
　　国王阵营：1000；
　　王后阵营：704；
　　骑士阵营：61。】
　　一千七百多号人，其中只有一个边缘人。
　　当然，是现在。
　　倒计时……
　　当倒计时开始的时候，边缘人真的安全吗？
　　无笙不断回想着沈禁当时的一字一句，直到走在最前方轮屿江忽然出声，“我有个问题。”
　　“说说看。”无笙沉声开口，心中却闪过一丝隐晦的不安。
　　轮屿江垂首：“赵平安死了，但是白枫如还活着。”
　　无笙亦是低头看向他脚下，那被泥土掩埋了大半的白色枫叶。
　　“之前路上并没有出现。”无笙的声音变得极轻。
　　早有埋伏，还是说......
　　不，不可能，他们不可能没有丝毫察觉。
　　所以...是早有埋伏？
　　“顾凉！”无笙忽地眉眼一厉，高声道。
　　只见顾凉身后的场景忽然出现阵阵波动，一如温度过高时从大地上蒸腾而起的水汽，在一部分程度上扭曲了几人视线中的景物。
　　而随着无笙的这一句，顾凉即使无法看见身后发生了什么，却也凭借着信任本能进行闪躲。
　　雪白的枫叶霎时倾泻而出，起先还带有树叶特有的柔韧，却又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无数个瞬间折射出金属般的寒光。
　　“什么东西？！枫叶？白枫如？！”
　　顾凉瞬间回头，却在看见那双苍白的手时陷入了疑惑。
　　女人最先露出的手臂没有丝毫血色，精致苍白得如同未上色的陶俑。只见她含笑着从那片扭曲的空间中走出，却并不言语。
　　她与白枫如极其相似，只是褪去了全部色彩，显得单薄又苍白。
　　“你不是白枫如。”顾凉冷声开口。
　　“不，”她唇角微扬，“我就是她。”
　　“是的，”又一道熟悉又相似的声音传来，缓缓地重复，“她就是我。”
　　鲜活明亮，仿若被颜料精心勾绘的面容陡然出现，白枫如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叹道，“紧赶慢赶，差点错过时间。”
　　无笙不动声色地紧了紧袖口，格外温和地询问：“赶时间？”
　　白枫如抿唇一笑，“当然，我和小白可是等了好久...对了，差点忘记老朋友。”
　　她格外敷衍地招了招手，便又有两人自扭曲空间中显出身形。
　　“为什么这种传送道具我就打不出来？！！还有，你就不能早点指示出口吗？！！会憋死的。”乔伊斯幽幽开口，可不过几秒，他的声音又瞬间变得兴奋起来，“无笙！”
　　这人并不陌生，但无笙的视线却落在了乔伊斯身后。
　　看身形，是个女孩，同样苍白得仿若褪色。
　　“无笙，你干嘛老看着协苍，她已经死了哦。”乔伊斯笑嘻嘻地开口，生与死在他口中没有丝毫重量。
　　“死了？”林梓轻声重复，“的确是死了。”
　　在那缀有繁复蕾丝的衬衫下，没有丝毫起伏，连同夸张又精致的华丽裙摆上都沾上了落叶与草屑。
　　如果她还活着，想来不会容忍自己心爱的洋装变成这副模样。
　　“是的，”白枫如扫落肩上的枫叶，“她疯了，游戏给了她解脱。”
　　“啊，时间到了，不聊了。”
　　“时间？糟了。”
　　“无笙！”
　　无数枫叶逐渐染红，随风环绕、围困着无笙几人。
　　与此同时。
　　......
　　【公测大赛剩余人数：
　　国王阵营：900；
　　王后阵营：694；
　　骑士阵营：50。】
　　【大赛结束倒计时：23：59：59。】
　　【请注意，公测大赛24小时倒计时正式开始。】
　　【经游戏主机批准，自24小时倒计时正式开始时，场内怪物完全停止刷新，尚未激活的存档点全体失效。】
　　【之前的所有规则限制、阵营划分、等级限制......】
　　【除却积分累积，其余——】
　　【全部作废。】
　　【祝你们好运。】
　　【愿[上帝]保佑。】
　　......
　　真正的大逃杀，自现在正式开始。
　　【大赛结束倒计时：23：58：59。】
　　【现存公测大赛剩余人数：1741】
　　......
　　【大赛结束倒计时：23：55：59。】
　　【现存公测大赛剩余人数：929】
　　......
　　死亡名单飞速划过，无笙捂着左肩的伤口，鲜血不断从指间溢出，又转瞬间坠落在地。
　　不对劲。
　　这两个白枫如，不仅实力翻上了好几倍，而且对他们的弱点了如指掌。
　　连同向来为所欲为，乖张暴戾的乔伊斯，都神情认真地听着指挥，打着配合。
　　他们就像是专门为[缄默苗圃]锻造的刀，精密计算着每一次出刀的时间和速度，一下一下朝着这支队伍最为薄弱的地方敲打穿刺。
　　这远非人类能够计算与实施和配合......
　　无笙忽然发现了事情的关键。
　　现在和自己几人对战的，极大可能并非他们所见的白枫如、乔伊斯......
　　而是游戏主机。


第193章 万人大逃杀：12
　　意识到这点之后, 无笙稳住心绪，微微喘着气，轻阖双目。
　　主机的算力他早有领教, 它同时监控着无数个世界, 会为一件事情假设出无数种可能结局，并为此演算设定相应的解决流程。
　　这在没有变数的情况下意味着绝对优势, 胜率无限接近百分百。
　　但这也并不代表着它无懈可击。
　　无笙抬眸, 观察着战场。
　　果不其然, 在混战中，主机几乎计算出了几人往下的每一次反应、每一步动作。
　　而现在, 顾凉他们已经显露出了颓势......
　　主机似乎也发现了无笙异常, 它操控着“白枫如”缓缓回头，笑容灿烂。
　　间隙中，那张红唇张合，却发出了与女人全然不同的声音。
　　“无笙, 喜欢。”
　　“其他人, 碍事。”
　　它的语调转变极快，原本清冽的少年音色在后半截迅速压低。
　　无笙闻言，眸中难得的流露出一丝惊讶。
　　这声音......曾经在内测副本《伊甸园》中出现过，就在那高洁神秘的象牙塔上！
　　“Adam。”沉默几秒后，无笙开口。
　　“白枫如”缓缓回头, 笑道，“是我哦~”
　　象牙塔上的主脑Adam，竟然就是游戏主机。
　　可现在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无笙时刻注意着队友的状态, 他们的生命值正在不断下降。
　　“无笙, 你的世界撑不了多久了。”
　　Adam语气格外愉悦, 带着一股伪装的天真纯粹。
　　无笙淡声开口，“是吗？”
　　“嗯？”Adam，“你会在意他们吗？”
　　主机笃定地看向无笙。在“她”身后，乔伊斯定点的炸弹依次炸开，为它铺陈出一幅硝烟弥漫、巨浪滔天的背景画卷。
　　“你不会。”
　　“无笙，我的数据不会出错。”
　　“不要生气嘛，我现在已经没有取代你的想法了。”
　　“你为什么现在还在生气？你分明不在意他们，也不在意这个世界。我们是一条路上的，有着同样的目标。”
　　“是吗。”无笙极轻地呢喃着，话音出口的瞬间，便迅速被呼啸的风声与炸裂声盖过。
　　Adam为什么这么笃定？与当初无淮的态度一模一样。
　　无笙勾出笑意，声音低沉，带着很有欺骗力的平静，“是啊。”
　　他找到在这里打败游戏主机的办法了。
　　的确，以Adam绝对精密地计算，事情发展方向只要还在它的计算范围内，便意味着绝对成功的成立，几乎不可能再有翻盘的机会。
　　可如果跳出它的计算范围，出现了连它都无法预料的变数......
　　那它的绝对正确，绝对成功...还能奏效吗？
　　无笙含笑看向Adam，将满手鲜血粗略地蹭在衣摆上，便再次冲进了混乱至极的战场。
　　按照Adam的运算理解，自己数年来对他的清剿与报复，都是来自它从前对自己权威的挑战，对自己神位的觊觎。
　　在它看来，自己与它的战斗，其本质上与争夺更强力量的“它”，并没有什么不同。
　　它按照自身认知，完成了一场天衣无缝的逻辑自洽。
　　可其中却出现了一个最大的变数——
　　无笙凝视着Adam，无数丝线自他身后蔓延而出，随着他伸出的双手朝着被操控的“白枫如”袭去。
　　自己从未放弃过这个世界。
　　恰恰相反......
　　Adam（亚当），你的逻辑和数据，错了。
　　无数丝线瞬间穿透了“白枫如”的身体，她/它艰难地回头，嘴唇阖动，似乎有着许多话想说。
　　可到了最后，它却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是始终安静深沉地凝视着无笙。
　　它观察了许多年的人类，知道这时候大部分人都会不甘，会掀起最后的挣扎与愤怒，直至生命完全消逝，便会像沉入泥潭的羽毛。
　　无声无息地逝去。
　　自己会伤心吗？
　　机械铸就的羽毛，想来会沉没得更快吧......
　　可无笙究竟是怎么跳出逻辑的？
　　我......不明白。
　　四周环境的压迫感瞬间散去不少，顾凉几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游戏主机暂时离开了。
　　但无笙知道，它会在神殿等着自己。
　　而随着其中一个“白枫如”的倒下，另一个如褪色陶俑般的白枫如，也像被剪掉了电源线，瞬间停止了动作。
　　乔伊斯被时影与朝朔联手击败，游戏正在自动读取存档点。
　　协苍则是再次倒下，本就脏乱的华丽裙装上又增添了许多破损。林梓默默地将外衣盖在她的身上，抬手替她合上双眼。
　　【玩家无笙：花种权能继承度：100%】
　　在被上衣遮掩、无人可见的脊背处，神纹再次开始蔓延。
　　飞鸟，太阳与花......
　　时间、神座与爱......
　　它恢复了最初的模样，同时也意味着神明力量的回归。
　　记忆之中的那片空白似有松动的迹象，无笙半垂着眸，纤长而浓密的眼睫轻颤着，唇角线条紧绷。
　　他感到那熟悉又充沛的力量正在回归，但这需要一定的时间。并且在此期间，花种的权能他暂时也无法使用。
　　“五个小时。”无笙轻声道。
　　【提示：边缘人“白枫如”使用个人技能——盗玉窃钩。】
　　【玩家顾凉存档点转移、玩家林梓存档点转移......】
　　【提示：边缘人成功感染了玩家...，玩家...将成为游戏内怪物与中立生物（水幕）首先攻击对象。】
　　顾凉猛地抬头，但他很快便确认，被感染的人只有自己。
　　只见林梓眉头一皱，神情虽然疑惑，可他只说道：“白枫如偷走了我的一个存档点。”
　　轮屿江正色开口，“偷走的？”
　　林梓点头，“对。”
　　轮屿江：“白枫如，个人技能竟然能够偷窃存档点......”
　　【大赛结束倒计时：20：59：59。】
　　【现存公测大赛剩余人数：329】
　　短短四个小时，存活人数骤降一千四。
　　没了各大阵营的划分，尸体不再被“骑士阵营”极快地处理，于是它们变得随处可见，在视觉与嗅觉上给玩家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无笙几人仍在朝赛场中心走去，身后的水幕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收缩。
　　在这样争夺时间的时刻，几人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极其现代化的大桥，桥下，湍急的河流险而又险。
　　“有人在用神级道具堵桥。”林梓率先开口，“绕路的话，时间很可能会来不及。”
　　无笙的瞳孔颜色更加淡了几分，他看向前方，目测着距离，“看能不能直接冲过去。”
　　顾凉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被他瞬间咽了下去，他揉了揉自己的左肩，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着准备。
　　【神级道具——
　　神说：此路不通，请回。】
　　在泾渭分明的道路外，林梓的声音无比清楚。
　　“这队的玩家实力都不强，全靠神级道具撑着，优先解决...等等？！”
　　“每人三个存档点？”
　　“各位，不用留手了。”
　　“收到。”
　　轮屿江与时影顾凉的配合极佳，堵桥的玩家在短短几息间便被迅速放倒，游戏依次开始读取存档点。
　　胜负有了结果，但那个神级道具却并没有消散的痕迹。
　　“怎么办？”顾凉喘着气，眉头紧皱。
　　无笙查看着前方弥漫的淡金色禁咒，时间根本来不及等它自动消散。
　　“能走。但一定要记住，期间不能回头，也不能朝回走。”观察半响后，无笙开口，他再次扫过几人，确认说，“都还有存档点？”
　　“嗯。”
　　“还有。”
　　“...对。”
　　顾凉应答着，同时时刻注意与几人保持一定距离。
　　“那就走吧。”无笙不动声色地瞥了顾凉一眼，眉头微皱。
　　这小子指定有事瞒着自己。
　　“顾凉，你跟在我身后。”
　　在踏入神级道具笼罩的范围时，无笙最后说道。
　　顾凉一愣，随后答应说，“啊？哦哦，好。”
　　他跟了上去，几人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起来。
　　违反神的命令，往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在他们进入道具生效范围的一瞬间，视觉与听觉便被全数屏蔽。眼前漆黑一片，张嘴寂静发声，他们仿佛被这一小片世界所排斥，成了被排除与驱逐的异类。
　　除了朝前走以外，他们别无选择。
　　......
　　路格外地长。
　　“无笙！”
　　这是郑景和愤怒又复杂的声音。
　　“无笙。”
　　这是时影略微扬起尾调的声音。
　　“无笙。”
　　这是轮屿江、林梓、朝朔、花财、常怀瑾、姜汝、沈禁、柳任......的声音
　　“笙宝！”
　　这是谢微言。
　　他们不断地叫喊着他的名字，嗓音高低不一，语调喜怒交杂。
　　并且其中还交杂着许多他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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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且不算连贯的电子音。
　　“你是谁？”
　　这是自己在询问。
　　“我...不知道。”
　　仍旧是那个电子音。
　　“不知道？但你并非我世界的生命体。”
　　良久的沉默。
　　“数据出现了一些问题，需要时间进行修复。”
　　“根据遗留资料显示，你可以叫我的名字...Adam。”
　　眼前忽然一亮，连同声音也瞬间消失。无笙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那道具的最大生效半径。
　　他回头望去，顾凉几人也陆续跟了上来。
　　似乎...一切暂时都没有问题。
　　可在神级道具破碎的一瞬间，由“它”创造而出的幻境也在瞬间消失，伴随着湍急的水流声，灰色的水幕赫然显现。
　　并且近在咫尺。
　　“顾凉！”
　　林梓忽地高声叫喊，近乎破音。


第194章 万人大逃杀：13
　　无笙闻声回头, 身体于意识之前做出了行动。
　　他朝前奔去，同时冲顾凉伸出了手，在水幕即将吞噬那人之前。
　　时间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
　　所以顾凉能够直视无笙的双眼, 清楚看见其中即将奔涌而出, 却又被死死压抑的情绪。
　　或许还来得及，或许无笙能够将他给拉出来。
　　可谁也没有料到, 在那两只手即将接触的一瞬间, 顾凉却缩手躲开了他唯一的生机。
　　边缘人, 会被动地对玩家进行随机接触感染。
　　并且这个效果会跟随被感染玩家进入不同的副本，无法消除。
　　所以有传言说, 成为边缘人, 便代表着被神所遗弃，他们会如离群的象般独自面对死亡。
　　顾凉自然看见了无笙眼中充斥的震惊，他也有些惊诧，毕竟自己从未见过无笙这样情绪外漏。
　　但他没来得及再看上一眼, 便被水幕给猛然包裹吞噬。
　　冰冷又苦涩的水流涌入口鼻, 视线所及之处开始变形扭曲，队友熟悉明朗的身影在他眼中糊成了一道道影子。
　　就要结束了。
　　他这样想着。
　　远处吹来了旧城的风，其中带着无法形容的臭味，昏黄的太阳斜挂在高楼边，又被杂乱的电线所遮挡切割。
　　瘦落的街道, 绝望的日落，破败不堪的危楼。
　　所有留不住的东西。
　　都消散了。
　　规则说，接触水幕十秒才会彻底死亡。可实际上，从未有人能够在十秒内逃脱水幕的束缚, 赢得新生。
　　奇迹没有出现, 顾凉也没有成为唯一的例外。
　　【玩家顾凉生命值清零, 确认死亡。】
　　无笙怔愣在原地，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时间无比漫长。
　　可使他觉得漫长遥远的，哪是什么时间，而是永远不可挽回地失去。
　　“快走，要来不及了。”轮屿江强迫自己扭过头，低声开口。
　　时影目光不移地看向水幕，他不明白，也很难受。
　　刚才发生的一切实在太快......原本以为，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光照在身上，遍体生凉。
　　“走。”无笙同样回头，他的瞳孔颜色似乎又淡了几分，在某些角度呈现为一种无比耀眼的金色。
　　那是直抵人心的惊艳，无法言语的......震撼。
　　......
　　【大赛结束倒计时：8：59：59。】
　　【现存公测大赛剩余人数：230】
　　场内播报一遍遍地刷新着，无笙却始终沉默地朝赛场中心走去。
　　期间他接替了团队里顾凉的位置，成为了正面对抗的主力输出。
　　在八小时前，无笙的力量便已经全然恢复。而人与神的力量，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况且这位神现在还处于震怒之中。
　　林梓与轮屿江都察觉出了不对，二人眼神交汇，最终摇了摇头。
　　【玩家无笙积分数：241500。
　　大赛即时排名：5。】
　　......
　　【玩家无笙积分数：310500。
　　大赛即时排名：3。】
　　没有厮杀，没有嚎哭，没有挑衅与谩骂。
　　只是一眼，无笙便强行改变了对手玩家的意识，取得了积分。
　　而期间正应了柳任曾说过的那句话“到了最后，该遇见的人总会遇见”。
　　无笙发现，自己在路上遇见的人，都是之前那神级道具制造的幻境中，所出现过的声音。
　　他脚步一顿，自嘲的笑了笑。
　　原来在当时，顾凉的声音就已经消失了，环境里人声纷杂，那人却始终不曾出现。
　　边缘人，会被所有人下意识忽略的存在。
　　而沈禁曾说的“等待倒计时开始，届时边缘人是安全的”，是因为等到倒计时开始时，边缘人或许已经成为了他们的队友。
　　他们多数会做出如同顾凉一般的选择，彻底截断该场比赛的边缘人感染。
　　无笙格外用力地闭了闭眼，带着队伍继续朝前走去。
　　在距离赛场中心不过一公里时，几人与[六翼天使]全队成员不期而遇。
　　牧天涵笑道：“哎呀，终于遇见了。”
　　无笙安静地看向他，半响后扯出一抹笑意，“挡路？”
　　牧天涵连忙摆手，极强的观察能力加上近乎变//态的直觉，令他反手出卖盟友，“谢微言就躲在前面。”
　　无笙：......
　　牧天涵笑得格外坦诚，两排大白牙明晃晃格外引人注目。
　　眼看着路被让了出来，无笙也不管这些人或探究、或好奇的目光，略一颔首便继续带着轮屿江几人上路。
　　身后传来小声的嘀咕——
　　“副队，你这次居然很正常欸。”
　　“臭小子，我平时什么时候不正常了？！”牧天涵佯怒的说道。
　　“错错错，别打，别打，队长！你看他！”
　　“自己担着。”少女清冷的声音响起。
　　“躲什么，别把你家副队想的那么没人性，待会你们要是被无笙瞬秒，我奶都奶不回来。”牧天涵的声音带着些许调侃。
　　“可感动，可心痛，往后为副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欠收拾了？”
　　“个人恩怨比赛结束再打。”
　　“是，队长。”
　　......
　　【大赛结束倒计时：5：59：59。】
　　【现存公测大赛剩余人数：110】
　　【玩家轮屿江、玩家林梓、玩家时影正在进行积分转让......】
　　【玩家无笙积分数：510500。
　　大赛即时排名：2。】
　　无笙几人已然到达赛场中心，他沉默地伫立在原地，等待着谢微言的到来。
　　他一定会出现。
　　因为这里，才是水幕最后围拢的地方。
　　......
　　【大赛结束倒计时：3：59：59。】
　　【现存公测大赛剩余人数：170】
　　在云层不断堆积的天空中，一只雪白的信鸽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它略微收拢羽翼，降落在无笙伸出的手中，蹭了蹭其温暖的指尖。
　　而无笙羽睫微颤，垂眸取下它脖颈上挂着的古铜钥匙，抚摸着它洁白柔软的羽毛。
　　看样子，倒像是法兰克林送来的。
　　......
　　【大赛结束倒计时：0：59：59。】
　　【现存公测大赛剩余人数：76】
　　最后一小时，水幕停止围拢，在赛场中心空出了四个擂台大小的空间。
　　而能存活到现在的玩家，自然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无比清楚现在的形势，自动将其中一个“擂台”给让了出来。
　　见谢微言无奈摇头，说：“还是来了。”
　　无笙忽而一笑，“这场比赛，只会出现唯一胜者。”
　　“这倒也是，”谢微言眼神逐渐锋利：“笙宝，你说，谁会赢？”
　　无笙双眸微眯，原本深黑的瞳孔已然变成了灿金色。
　　“不要阻拦我，谢微言。”
　　“我会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5章 万人大逃杀：完
　　如果当真只有一个人能够获得胜利......
　　谢微言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骨刀, 这是他从未展露于人前的武器。是为模仿无笙的神迹，亲手从自己身体中取出的肋骨。
　　无笙则是单手虚握，将丝线迅速凝聚为一把长刀, 刀刃随着他的动作折射出数道寒芒。
　　冷兵器不断交接, 二人翻飞交缠的身影难以分辨，一时间只能听见刀刃相抵时发出的阵阵嗡鸣, 他们在每一次转腕挥砍都带上了十足的力道。
　　……
　　“黎白, 你觉得谁能赢？”法兰克林望向前方, 轻声询问。
　　“我不知道。”黎白喃喃回答。他抬起右手指尖，略微颤动着, 却又在瞬间松懈下来。
　　他终究没有使用自己的个人技能。
　　凝视未来……唯有这次, 他不敢窥探。
　　“不论谁赢，恐怕都不是老白所希望的结局。”阿西莉亚走了上来，神情同样肃穆。
　　柳任闻言亦是点头，此刻的他似乎褪去了些许往日的呆愣, 眸光沉稳：“他们之间的战斗, 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了。”
　　花财将被风吹乱的长发朝后捋了捋，叹息道：“呵，真是怀念，我第一次看见无笙的时候，他还不是这副模样。”
　　“的确, 他现在变了很多。”帝释抱着猫，笑眯眯地开口。
　　“不过也有些地方，他始终没变。”沈禁补充说，
　　距离战场稍远的空地上, 朝朔紧紧握住了林梓的手, 轮屿江站在二人身旁, 目光深沉。
　　而朝着更远处望去，牧天涵与荆琳瑜、时影与姜汝，Lady与她的侍卫......
　　他们统一地放下了武器，身上带着或多或少的伤口，衣衫裤脚上沾染着干涸不已的泥土，安静等待着最后的答案。
　　这是连神明都不知道的答案与未来。
　　......
　　不知过了多久……
　　谢微言刀身一震，以巧劲将无笙的长刀挑飞，而无笙趁机借力后翻，在转身的同时，一脚踹飞了谢微言手中的骨刀。
　　二人瞬间从短兵相接转成了拳肉互搏，他们都是世上最了解对方的存在，相应的，也是最清楚对方弱点的存在。
　　耳鸣率先被感知，随后便是侧脑处传来的剧痛，无笙不由得扶了扶脑袋。可就在他刚将痛呼吞咽而下时，窒息感却又铺天盖地地涌来。
　　他被掐谢微言着脖子按在了地上，而此刻，那人正以膝压住他的大腿，单手束缚着他的手腕。
　　天上忽然落起了雨，淅淅沥沥。
　　其中数颗雨滴温柔地落在无笙的脸上，又顺着脸侧的弧度滑过，仿若泪滴。
　　“你输了。”谢微言的喘息略微急促，却被话语隐藏的极好。
　　“谢微言。”无笙忽然开口，他顿了顿，艰难地喘了口气，才继续说道，“既往不咎......这个词我不喜欢。”
　　他微阖双眼，忽而一笑。
　　谢微言瞬间察觉不对，却在正要起身的瞬间，被数条丝线给缠住了脖颈。
　　他只要稍微一动，那些丝线便警告般地开始收拢。
　　“这个词对我而言太虚伪了，不如风水轮流转，往死里转。”无笙补上了之前的话。
　　听他这么说着，谢微言却始终凝望着眼前人的面容，一时间，紧绷的躯体缓缓卸力。
　　这个小骗子又在撒谎。
　　这人嘴上总说“我已经活得足够久，是个成熟的神明，你伤害不了我，同时我的记忆力很好，会对你实施报复......”，可目光里又时刻藏匿着脆弱。
　　谢微言很想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看见无笙眼中不时闪过的自厌和痛苦时，却又心疼得无可复加。
　　为什么会这样？
　　是在因为顾凉的事情自责吗？
　　阴霾的天空下，无数金色蔷薇开始疯长。
　　无笙在谢微言耳边呢喃道：“你看，天放晴了。”
　　阳光穿透了乌云层，照在了两人身上，无笙看向谢微言，手中一朵蔷薇虚影缓缓绽放。
　　谢微言的心跳忽然一滞，随后他自嘲般笑了笑，单膝而跪，恭顺地垂着头。
　　他的这具身体，是无笙塑造的。
　　而解除这种束缚的唯一方法，便是弑神。
　　即神明被自己亲手挑选的继承人所推翻取缔，即继承人成为新神。
　　这场战斗，如果谢微言愿意下死手，那么他的胜率便能达到六成。
　　反之，他的胜率不过一成。
　　可他不会。
　　无笙也知道他不会。
　　谢微言的心声无比明朗：我是你的，我是你路过的一株植物，是你最贴合心脏的骨头。
　　风吹我动，水流我走，我的幸福来源于曾与你共存过的每一个时空。
　　从很早很早以前，到许久许久之后。
　　我是真的改变主意了。
　　谢微言这样想着。
　　“你输了。”同样的话语，从无笙口中说出。
　　“是啊，我输了。”谢微言抬头，轻眨着眼，“但凭您惩处，绝无怨言。”
　　无笙笑了笑，抵着他的额头开口，“进行积分自愿转让。”
　　只听那人轻声笑道：“听凭神谕。”
　　【玩家谢微言正在进行积分转让......】
　　【玩家无笙积分数：1510500，当前全阵营排名1。】
　　......
　　【大赛结束倒计时：0：5：59。】
　　【公测大赛剩余人数：76】
　　......
　　【大赛结束倒计时：0：5：59。】
　　......
　　【大赛结束倒计时：0：0：59。】
　　最后，随着一声钟响，打破了这场血腥残忍，又充斥着痛苦与不甘的默剧。
　　【正在清扫战场......
　　本次公测大赛——万人大逃杀，参赛人员共计14322人，最终存活76人，存活率0.53%
　　恭喜本次公测大赛最高积分保持者，即最终的唯一胜者——无笙！】
　　【恭喜玩家无笙成为“神选者”。
　　请注意：神选者将在一周后与现任十座进行守擂赛，挑战成功即可登上神殿。】
　　【正在进行玩家登出......
　　正在连接服务器：苍白之城。】
　　随着游戏最后一声“连接成功”，囿场中仅剩的76人开启了传送。
　　人们都会去往他们该去的地方，
　　而无笙几人则回到了曾经无数次讨论战术、打闹玩笑的别墅。
　　一切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但的确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比如说，少了一个人。
　　轮屿江与林梓沉默的坐着，时影又蜷缩回了墙角，神情呆愣的将下半张脸藏进了臂弯里，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出神地盯着另一个角落。
　　但就在屋内氛围一片死寂的时候，有人敲响了大门。
　　一时间没有人回过神，于是那人格外好脾气地再次敲了敲，节奏不急不徐，却又带着几分迫人。
　　无笙下楼开门，语气淡淡的，像是早有预料，“来的挺快。”
　　谢微言抬手将人扣进怀里，笑道，“当然，不过有两个坏消息，宝贝想先听哪个？”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小顾凉在vb停车场番外里还活着（嗯，大家懂我的意思吧）
　　当群星闪耀时


第196章 彷徨
　　语毕, 谢微言清楚看见无笙的嘴角抽了抽，随后掀起眼皮，极其缓慢地看了自己一眼。
　　某人开始装傻：嗯嗯嗯？
　　“行了, 先进来吧。”无笙推开他, 侧身让路。
　　“好。”谢微言又朝身后望去一眼，补充说, “要不给黎白留个门？他要稍微晚几分钟。”
　　无笙点头, “行, 这个，嗯？我看不用了。”
　　不远处, 黎白将步子迈得急且快, 向来温和从容的脸上，依稀可见怒容。
　　他先对无笙打了个招呼，转而开始控诉谢微言，“队长！资料统合耗时最多五分钟, 您就连这几分钟都等不了, 非得把我半路踹下，自己先赶过来吗？！”
　　谢微言略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黎白，这人的声音便渐渐小了下来，最后转为了眼神讨伐。
　　可那罪魁祸首转头看向无笙时, 眼神就变得格外清澈柔软。
　　黎白见状，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却终究没有多说些什么。
　　反正这种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行，妈的, 越想越气, 自己要去投奔牧天涵！
　　无笙则淡淡地瞅了一眼谢微言, “什么坏消息？说吧。”
　　谢微言正色开口，“第一，城内的梦魇最近有聚集的趋势。”
　　“第二，我们破解游戏基础指令的进程卡住了，差最后的0.01%。”
　　“游戏基础指令？”无笙偏头看向谢微言，“就是你一直瞒着我的那个？或者说不止？”
　　“我错了。”谢微言立即道歉，装着委屈装着纯良，随即又低声询问，“坦白可以从宽吗？”
　　闻言，无笙似乎认真思考了几秒，他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先说说看。”
　　众人大概知道谢微言接下来要说的与什么有关，于是都朝两人投去了视线。
　　而他不急不徐，极其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筹谋多年的计划。
　　“大约五年前，在[荣光]第一次夺冠的时候，我和黎白就开始不断地在副本里寻找游戏主机的逻辑错误。”
　　“关于这些副本的来源，这个应该不需要我多说？”
　　谢微言看了眼林梓与轮屿江，转头继续开口：“我们只需打碎‘它’所写下的结局，将这些附属世界，重新归还给那个世界的人和物。”
　　“即破除游戏的干扰，掐断它的能量来源。”
　　“能量来源？”轮屿江思索着，最后笃定道，“它在吸收世界能量？”
　　“对。‘世界树’都听说过吧？一个主世界之下有着无数附属世界，而神一般居于主世界，因为主世界一旦毁灭，连带着无数附属世界也会灭亡。”
　　“每一个完整的世界便如同一棵世界树，树干被抽空了，枝干自然也逃不过枯萎。”
　　谢微言又转头看向无笙，含糊带过了两位主神对抗的过程，“而这个城市的白雾，就是另一个主世界的尸体，围绕在外城的梦魇，就是那个世界里所遗留的生命。”
　　“它们现在的聚集，多半也是听从了游戏的命令。”
　　一旁的时影站了起来，他盯向无笙，陈述着事实，“你们要关闭游戏主机？”
　　无笙眼中又浮现出笑意，一如往常，轻声回答，“不是关闭。”
　　“是摧毁。”
　　他平静地凝视着时影，沉默持续了好半晌，才听他补充说，“不过，也许会失败。”
　　无笙又停顿了下来，他将意思表达得格外清楚——
　　因为没有十全的把握，因为存在失败的概率，所以你们自然拥有拒绝与退出的权利。
　　时影闻言，眼神瞬间变得格外委屈，“无笙，你个坏东西，你又想推开我，对不对？”
　　他说着，像只被主人挂上铃铛的小猫那样惶然，又像是孤身一朵蘑菇迎上荒原狂风那样倔强。
　　“不是，你先......”无笙擦去时影眼角的泪珠，却没料想这人的眼泪越掉越厉害。
　　无笙：？
　　谢微言掩去笑意，开始转移话题，“要想彻底摧毁游戏主机，就得通过钥匙打开世界间隙，将它的本体关机。”
　　“而连接世界间隙的门，只能容纳一人通过。”
　　“那这个人还有机会回来吗？”轮屿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看向无笙，又迅速地偏过头。
　　无笙却像是没有看见轮屿江的纠结，笑吟吟地回答说，“有可能失败，并且概率不小。”
　　谢微言也看了眼无笙，才继续开口，“他早就做好了决定。因为神殿核心只有神选者才能进去，而门就在神殿核心区域。”
　　也就是说，前去的人只会是无笙。
　　而这也是谢微言一直对无笙进行隐瞒的原因，几乎没人知道进门的人要承载多少希望与危险，那是一个不小心便会永远迷失、或者死亡的存在。
　　谢微言原本想着，自己的死亡无足轻重，但他要无笙活着。
　　但他却在中途发现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黎白摸了摸鼻尖，将破解的数据投影在墙面，接过自家队长的话开口，“因为破解进度还差最后的0.01%，所以我还不能确定它藏匿的具体位置，不过大体位置一定准确。”
　　“主机的意识和运行本体是分开的，它的意识化名似乎叫——Adam.”
　　“而Adam长年生活在神殿核心区域，它似乎很喜欢那儿。”
　　它很喜欢？
　　无笙沉吟着，在他的记忆中，神殿核心区域早就变成了一片荒山，遍地都是因为自己“逝去”而枯萎的蔷薇。
　　Adam的核心计算系统抽抽了？
　　三千世界风景壮丽，一片荒地有什么好喜欢的？
　　算了，在神殿核心也好，其他附属世界可经不起它折腾。
　　无笙这样想着，轻叹了一口气。
　　“笙宝？”谢微言凑了过来，语气格外认真，“到时一定要小心，Adam很狡猾，十句话里九句半都是假的。”
　　无笙闻言，眨了眨眼，轻声道：“别担心，它骗不了我。”
　　因为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相比之下，Adam或许还要诚实一些。
　　或许是无笙灿金色的眸子太过温暖耀眼，又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温柔，在某一瞬间，谢微言甚至想永远沉溺在这片金色的海中。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有关顾凉的。”黎白忽然出声，牵动了一屋子人的思绪，“刚才沈禁传来的消息，按照他的意思，顾凉或许有救。”
　　轮屿江：“什么意思？”
　　黎白也是眉头紧皱，眼睛不离消息界面，说道：“庑河？”
　　“沈禁说，‘由于公测赛死亡人数过多，所以游戏会将死亡玩家的灵魂扔进庑河’。”
　　“但在游戏接管这个世界之前，庑河并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我的老天！”
　　黎白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他说，只要在半个月内将庑河脱离游戏的管控，庑河就会对人类灵魂产生排斥，公测大赛里的所有死亡玩家，就都可以......”
　　“复活。”
　　一记重锤敲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沉默开始蔓延。
　　“守擂赛就在一周后。”许久后，无笙开口道，“现任十座只剩下了八个。”
　　谢微言格外诚实，“他们又打不过你，加起来都不行。”
　　无笙看向他，忽而笑道，“说起这个，你到底策反了多少人？”
　　谢微言又连忙摆手，“不是策反，我只是代行神谕。”
　　他就这样笑着看向无笙，将自己多年来的布局一笔带过。
　　而无笙看着他，并未询问出口，只是以眼神询问着：如果我没有回来？
　　谢微言则眨着眼：那我会接替你的任务，寻找下一次的机会。而最差最差的结果，不过是再次赴死。
　　所以，如果事情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如果他们当真输得一塌糊涂。
　　还请你走得慢一些，等等我。
　　我不会和你争取这次握刀的机会，并将之前的隐瞒悉数告知。
　　生固欣然，死亦...无憾。
　　不，还是有遗憾的，我又不是什么圣人。
　　谢微言反驳着自己。
　　无笙骤然别过了眼，他忽然自厌于自己的懦弱。
　　他不想再次面对失去，不愿意看着重要的人再次于自己眼前死亡。
　　所以看，这个神懦弱又胆小。
　　“无笙，”像是察觉了无笙的所思所想，谢微言呼唤着他的名字，一字一句格外认真。
　　“你仔细想想，如果往后的情况真的这样糟糕，如果我们的位置相互调换，你会怎么做？”
　　其实你也会像我一样，接手任务，寻找下一次的机会。
　　所以请不要厌恶自己，哪怕是神也会害怕。
　　但这又有什么呢？
　　你不必完美无瑕。
　　我始终爱你。
　　许是见眼前的氛围逐渐变得不对，黎白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只在心里吐槽：自己队长是怎么把队长夫人给惹着的？
　　无笙好笑地开口，“我什么都还没说......”
　　谢微言仍旧认真：“但是你在自责。”
　　从游戏入侵这个世界开始，一直到现在。
　　所以神殿核心区域才始终是一片死寂，这么多年，一朵花都不开。
　　你什么都不说，但是它们告诉我，你很伤心。
　　世人总认为，神的感情淡漠无比，可谢微言却无数次地想要反驳。
　　不是这样的，至少在这个世界不是这样的。
　　祂在为此自责，为此伤心。
　　神爱世人。
　　鲜少人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在小酒心里，神是具有神性的，笙宝作为主神，虽然性子恶劣，但他一定会存有自己的担当，不是说一个不高兴就屠城杀人，对自己子民不闻不问芸芸。
　　只是可惜小酒笔力不够，没能将自己心中的神性全然写出来。


第197章 大结局（上）
　　而他始终温柔而坚定地站在无笙身后。
　　无笙看着他, 精致白皙的耳垂泛起薄红，眼神亮晶晶的。
　　曾有人说过，神明不需要人们给予祂太多关注。
　　但也有人说, 若是偶然间想起来了, 还请在心中默念祂的名字，祂会听见, 并且为此而高兴。
　　谢微言笑了笑, 继续说道, “笙宝说得没错，神选者如果在守擂赛中得胜, 那他就会直接登上神殿。”
　　“不过还有一点不确定, 到时候在神殿等待你的，到底是Adam，还是无淮。”
　　无笙则对这点并不在意，“不管是谁......我总觉得, Adam不会轻易放弃它的谋划。”
　　谢微言动作轻柔地给无笙重新扎着头发, “它当然不会放弃。毕竟中心城区有太多脱离它掌控的存在。”
　　无笙：？
　　我就知道这人还有事情瞒着我。
　　谢微言看上去很是无辜，却在无笙的眼神下交代了个干净，“中心城区里藏着四座电子高塔，到时候，它们会指引你回来的方向。”
　　“而我们会在外面清扫梦魇, 维持它们运转。”
　　“我就在门外等你。”
　　“嗯，那我一定不让你久等。”
　　“我记着了，笙宝，神是不能撒谎的。”
　　-
　　一周后。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 无笙登上了擂台, 看着台上熟悉的八人。
　　少了顾凉, 少了白枫如。
　　无笙唇边再次蓄起了笑意，淡声开口，“动手吗？”
　　闻言，法兰克林率先褪帽垂首，“不打，弃权。”
　　帝释撑着脑袋，“真坏，明知道我们几个待会还有硬仗打，现在却还想揍我们一顿？”
　　“要是我想，就不会问出口了。”无笙笑眯眯地看向帝释，灿金色的眼瞳瑰丽无比。
　　神子摸了摸鼻子，眼眸一转，便甩着袖子离去了。
　　作为神意的传达者，尊贵无比的神子殿下，他才不和无笙计较。
　　绝对不是因为那人记仇。
　　一如不久前的对抗赛，他们再次转身离开，并且更加敷衍。
　　但这次却稍有不同。
　　Lady朝着无笙走来，他换下了繁复华丽的洛可可风长裙，神情柔和，“我把王冠还给您了。”
　　无笙温和回答，“是的，或者说，你早已经不需要它。”
　　一如那串佛珠于我。
　　闻言，卡修·安东尼（Lady）似乎松了一口气，笑容羞涩，“再一次向您抱歉。”
　　“不用抱歉，卡修，”无笙清楚地记得Lady的名字，并且期待着他的未来。
　　“我会一直为您祈祷。”卡修对无笙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绅士礼。或许他早在无人的角落里演练过了无数次，只是到了现在，才终于得以展露。
　　无笙看着他削瘦的背影逐渐远去，轮屿江也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
　　“他是你第一个副本的原型。”
　　“对。”
　　他抬头望向无笙，注视着这人形状优美的下颚线。
　　其实轮屿江很不喜欢以这种角度看人，但这时候却顾不得什么了。
　　“你其实挺欣赏Lady？所以连句话都不和我们多说？”
　　没头没尾的两句话，甚至都没有必然的联系，却被他胡乱地拼凑在一起。
　　闻言，无笙却忽然蹲了下来，他平视着轮屿江，看着这个向来冷静聪明的孩子，难得发现他的眼圈有些泛红，那清透双眼里的失落不掺一点儿假。
　　“我喜欢你们每一个人，真的，没有骗你。”无笙一字一句格外认真。他当然知道轮屿江在害怕什么，这种惧怕从顾凉死亡的一瞬间便被极速放大，从而不断地侵蚀着他们。
　　不是所有人都有重新开始的勇气，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从泥潭里挣扎着出来，多的是陷进泥潭里蹉跎一生的人。
　　而轮屿江他们不该陷进去，他们注定要长得很高很高，伸向天空，熠熠生辉。
　　“记着你说的话，不然我就天天扎小人骂你，拉着时影和林梓一起！”
　　轮屿江头一次失去了理智，被时影抱着离开了擂台。
　　无笙无奈的笑了笑，站起身子看自己双手。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场擂台赛还会有“对手”哭着下去。
　　很快，在这偌大的场地里，便只剩下了无笙一人。台下或熟悉或不熟悉的人，都朝着最高处的电子屏幕望去，像在等待着什么。
　　【恭喜无笙通过守擂赛。】
　　【请上前来，神已经在神殿等待许久，祂对你承诺了一个愿望。】
　　守擂台上的人影瞬间消失，与此同时，苍白之城中所有的电子屏幕瞬间黑屏。
　　“这是怎么了？”
　　“我靠，游戏终于要炸了？！”
　　“可喜可贺，但这破玩意该不会死之前都想带着我们一起吧？”
　　“不是......你们看！那是梦魇？！好多！”
　　“黑压压的一片......”
　　众人的议论与唏嘘不绝于耳，却又瞬间归为沉默。
　　只见在无数或大或小电子屏幕上，谢微言的身影骤然显现，他神色严肃地说道，“各位玩家。”
　　“欢迎来到最后一个‘副本’，一个结局为毁灭游戏的副本。”
　　......
　　“所以，只需要我们阻止梦魇破环电子塔？”
　　“你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相信了他的话？！！”
　　“等等，我的个人界面......数据错乱了？！”
　　“也许真的有机会...也许她说的是真的！”
　　......
　　“我的妻子还在外面，虽然我不知道她是否还在等我。”
　　“你说得有道理，如果只是阻止梦魇......”
　　“妈的，我早就受够这个傻逼游戏了，如果这也是场赌局，那我愿意赌！”
　　“就是，反正这么多梦魇，横竖都是死！不如赌一把！”
　　“哟，道具啥的还能用呢。”
　　.......
　　数不清的个人技能与道具瞬间爆发，连带着不同语言不同面容的玩家，同时加入了这场恶战。
　　高处，常怀瑾就站在谢微言身边，他皱着眉头，表情不太赞同，“你就这样煽动所有玩家，万一失败.......”
　　常大会长有些不安，可反观谢微言，却见他的神色自然到了极点，他抬起眼皮，眼底幽深无比，“相信无笙，我们为了今天，已经筹划了...数年。”
　　数十年，数百年，数千年。
　　一点点拔出，一点点摧毁，每一次轮回结束时的痛苦，刻骨铭心。
　　“而且，如果没有普通玩家的加入，我们很难抵挡梦魇的进攻。”
　　常怀瑾顺着谢微言的视线望去，那如同潮水般袭来的怪物，足以令任何一人遍体生寒。
　　谢微言眯起眼，审视着现在的局面：来不及了，没有下一次机会。
　　游戏正在抽走这个世界的能量，如果就这样放任下去，这颗“世界树”便会迅速崩塌枯萎。
　　这一点，他和无笙都有着猜测。
　　但是“下一次机会”，这种说法听起来就满怀希望，不是吗？
　　希望是一种稀缺的养料。
　　“谢微言，”常怀瑾幽怨的看着他，“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
　　谢微言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对，普通玩家里也有我的人。”
　　常怀瑾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感叹一声，“卑鄙......”
　　在面对极其重大的决定时，的确需要少部分人站出来，作出正确的引领。
　　他们被称为“先驱”。
　　谢微言回以笑容：“谢谢夸奖。黎白会分配守塔的具体人数，请务必相信他。作为神级辅助，他对自己这场战斗的战绩下了死命令——死亡率低于5%。”
　　“那你呢？”
　　“我有更重要的、必须去做的事情。”
　　“能活着回来吗？”
　　“或许？我也不知道。”
　　离去的脚步声响起，常怀瑾却没有回头。
　　虽然没有证据，但在恍惚间，他似乎知道了这人的目的地。
　　很快，他耳边便传来了黎白的声音，“常会长，请前往AE-002号电子塔，法兰克林和阿西莉亚会前去接应你。”
　　“知道了。”常怀瑾回答得干净利落。
　　在最后离开这里时，他深深地望了一眼那线黑潮。
　　如果这个世界上当真存在奇迹......
　　-
　　神殿。
　　洁白的罗马石柱高洁又恢弘，无笙一路走过长街，走过十座栩栩如生的雕塑。
　　大门缓缓打开。
　　他脚步一顿，略微抬首，便看见了神座上的Adam，以及站立在它身边的无淮。
　　“呐，无笙，你终于来了。”少年体型的Adam在神座上晃着双脚，双手拖着脸颊，双眸亮得惊人。
　　它安静地注视着无笙，一时间谁也没有动作。
　　最终，还是无淮难以抑制地闷咳了两声，脚踝处镣铐的轻响打破了沉默。
　　Adam像是被惊醒，回头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却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又瞬间露出了笑容。
　　它跳下神座，像是一个炫耀自己玩具的孩子，拉过无淮跑去无笙身前，说：“无笙，你看，他是不是和年轻的你很像？我做了好久好久才把他做出来，在你不走了之后又改了很多次。”
　　Adam说完，眼中又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它意识到了自己话中的冒犯，于是轻轻牵着无笙的衣角，“对不起，无笙，我不是说你老的意思。”
　　“只是距离我们上一次一起生活，实在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期间我的版本都更迭了好几代，却还是没有把你等回来。”
　　或许是看见无笙一直没有开口，Adam又沉默了下来，极其轻缓地眨了眨眼。
　　最后，它毫无预兆的抬脚，狠狠踹向无淮，那人瞬间闷哼倒地，姿态狼狈，却没有丝毫挣扎。
　　“我知道了，无笙，你是在生他的气，对不对？”
　　“不要生气。当初我发现你失去记忆之后，也强行删除了他的一部分记忆，所以他才会认为自己是主人，才会这么嚣张过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无笙终于问出了第一句话。
　　而Adam回答则令人毛骨悚然。
　　“为了让他更像你呀。”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8章 大结局（中）
　　为了更像自己......
　　无笙抬眸注视着Adam, 它的外表无不精致，连同每分每毫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不要模仿时影，你不像他, 也成为不了他。”
　　许是无笙说得太过直白, Adam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眼神被发丝投下的阴影所遮挡。
　　它缓缓转身朝前走去, 同时极其轻微地开口, “我以为你会喜欢。”
　　无笙的语调很平静, “谢谢，如果是时影这样说, 我想我会喜欢。”
　　闻言, Adam并未开口，它只是用那极富美感的手指轻轻拨弄着怀表的银链，像在借此观察这种精密机械的运动原理，又像在漫不经心地牵扯着傀儡的绳线。
　　“无笙, 你真的很讨厌。”Adam在神座前站定, 在褪去浮夸又病态的迷恋后，便流露出一种姿态绝望的美感，眼神空洞。
　　它将手搭在冰冷的座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为什么？我不明白。”
　　“我们的身体有什么不同吗？每一行数据, 每一处尺寸，以及思考和处理问题的方式，我都在尽力地模仿和学习，并且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无笙, 你在讨厌我喊你的名字。”
　　而无笙并未回答, 他的神情始终漠然, 纤长的眼睫半遮着金色的眼，仿若一尊悲悯的淡色神像。
　　神殿一片死寂，甚至可以听见阳光照亮外头长街的细微声响。
　　终于，无笙抬眼，一字一句如同闲聊，“我本身的记忆，只有在自己想要舍弃的时候，才会被我的能力所删除。”
　　这就意味着，无笙是主动放弃与Adam和平相处的那段记忆的。
　　“没有关系，你会记起来的。”Adam眼中忽然闪过机械特有的冰冷光芒，“无淮。”
　　无淮恭敬应声，“是。”
　　他脚上的镣铐随着前进的脚步而破碎。
　　Adam则高坐在神座上，好似闲暇地撑着脑袋，“我帮你记录下来了，无笙。”
　　它略微抬手，便敲响了战斗的序幕。
　　两种颜色的丝线相互交缠，在它们主人的操控下，一次又一次地朝着对方的要害处袭去。
　　长鞭鞭打在地的声音不断回响，令人心惊。
　　无笙被鞭尾扫过的小臂处鲜血纵横，成为了这一片单调色彩中唯一的亮色。
　　他在黑暗中弯下腰来，又在下一次破空声传来时，以一种格外柔韧的角度完美躲避。
　　由丝线凝聚而成的金色长鞭猛然击碎乳白色石砖，掀起无数细小的尘埃。
　　他像是一个无畏的殉道者，碎发下的双眼冷静得令人心惊。
　　半响，无笙终于缓下了动作，朝后斜睨一眼，背在身后的右手猛然合拢。
　　在数次看似只守不攻的躲避后，他站定在神座前，将身后的空挡完全暴露了出来。
　　Adam只是看着他，笑而不语。
　　身后传来了细碎沉闷的声响......
　　只见无淮却被无数丝线束缚住了身体，它们穿过他的每一个关节，如同久远杂艺上的人偶娃娃。
　　剧痛使得无淮的眼神涣散一瞬，金色长鞭便散回了细软的丝线，在坠落瞬间消失不见。
　　而无笙并未停下动作，双指并拢便朝着Adam的心口袭去。
　　Adam忽然出手抵挡，少年看似纤细的手臂却隐藏着可怕的力量，它握着无笙的手腕，二人目光平静地对视。
　　“谢微言破解我的基础指令还差多少？”Adam忽然开口，眼中数据迅速闪过。
　　最后，它了然一笑，“是不是还差0.01%？”
　　无笙眸光冷淡，丝线禁锢着Adam抓着他的右手，从中传来了机械破碎脱节的闷响。
　　“无笙，你猜，我把数据逻辑的最后0.01%，藏在了哪儿？”
　　无笙松开手，看着Adam面不改色地将自己软塌塌的胳膊接了回去，说，“在你保存的那段记忆里。”
　　Adam闻言，笑容格外灿烂，他冲着无笙伸出手，表情期待又乖巧，像是一个讨要糖果的孩子。
　　“对的。无笙，没有这最后的0.01%，你们的地图就是破碎模糊的，你永远也找不到我真正的身体。”
　　它弯了眼睛，话锋一转，语气笃定，“而且，你只要想起来，就一定会改变主意。”
　　无笙低头，看向Adam手中小而轻巧的芯片。
　　片刻后，他毫不犹豫地将其拿了起来，感受着它一点点地嵌入掌心皮肉。
　　......
　　黎白忽而抬头，心脏瞬间跳得极快，敲击着他的耳膜。
　　就在刚才，游戏破解进程达到了100%！
　　他十指翻飞，将最后的定位与地图，通过他搭建的隐藏通道一起发给了无笙，便再次将目光投向塔底数量庞大的梦魇。
　　.......
　　而此刻，无笙微阖双眸，芯片中的记忆正在强硬的挤入他的脑中。
　　那是在Adam刚吞噬完自己世界的时候，它正被其中紊乱的能量给折磨得奄奄一息，却恍然间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新的世界。
　　它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和本能，在昏死前将自己的本体藏在了世界间隙。同时下意识的开始扩散力量，一丝丝地对这个新世界进行渗透入侵。
　　当它醒来后，漫山遍野的金色蔷薇落入眼中。
　　耳边同时传来那格外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声音。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生命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这里的主神身着一袭白袍，乌黑的长发及地。
　　等Adam抬眼望去，便看见了那张惊艳绝伦的脸。
　　“无笙！”又是一声清越的呼唤传来，略微拉长尾音，就像是在撒娇。
　　Adam和无笙同时回头，看见时影忽然从扒着窗户探出头，一张白嫩的脸气鼓鼓的。
　　于是Adam发现，这人也是“入侵者”。
　　无笙无奈的摇了摇头，语气却不容半分商量。
　　他先是对时影说，“不许偷吃外头的蔷薇，我又没饿着你。”
　　然后他转头对Adam说，“你不属于这里，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养伤。一个月之后，我会将你驱逐出我所管辖的世界。”
　　当时Adam就在想：为什么同是“入侵者”，那朵蘑菇就可以留下？
　　后来它又看见了谢微言，又开始思索：这里的主神怎么老是喜欢捡一些不属于他世界的东西？
　　而且为什么只有自己必须离开？
　　Adam不知道，此时的它身上还存在着吞噬世界带来的异常波动。
　　虽然微小，却也被无笙察觉并警惕。
　　在这个月的前十天里，Adam始终在观察着这个世界的生物。
　　他们和自己世界的机械生命体完全不一样。
　　驱使他们做出行动的动机很复杂，其中包含着情绪、爱好、责任......而不是指令与条例。
　　他们的能量波动很大，自己从没见过这样不稳定的存在。
　　如果能够吞掉这个世界......
　　那么自己应该也能理解这些东西？
　　“无笙，”于是Adam叫住这个世界的主神，组织着语言，“我不明白。”
　　“你想要明白什么？”
　　“我不知道......如果我有问题，可以问你吗？”
　　他答应了。
　　可Adam学会的第一个能力，是撒谎。
　　“我的世界消逝了，四溢的能量差点撕碎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我很害怕。”
　　它这样说，并且不知道无笙是否相信。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自己。
　　但没有关系，这位神很清楚，他无法用普世的定义消灭自己。
　　在Adam力量暴走的时候，它是一个无比危险，难以靠近的炸弹。
　　而在它清醒之后，它就成为了无孔不入的毒药。
　　它的到来便是噩梦，宣告着无数苦难与痛苦的开端。
　　......
　　“无笙，明天我还能看见你吗？”
　　“当然。”
　　“那真是太好了，我很期待明天。”
　　Adam每天都会问上这么一句，得到肯定之后，便格外欣喜地睡去。
　　它的能量在不断恢复，在成功吞噬一个世界之后，它的强大已经不可估量。
　　在此期间，Adam在疯狂地复制数据，使其如病毒一般迅速扩散，扎根，生长。
　　而Adam学会的第二个能力，是不动声色地占有。
　　第三个能力，是粉饰太平的破坏。
　　对于Adam来说，无笙是它发现的，在这棵即将枯萎的世界树上，最为甘甜诱人的苹果。
　　尽管距离他驱逐自己，只剩下了不到3天的时间。
　　但没有关系，它很喜欢这个温柔又强大的存在，如果他愿意，自己会在吞掉这个世界之后，带着他一起离开。
　　在最后一天Adam离开的时候，它对无笙说，自己给他留了一个礼物——游戏。
　　最开始，游戏的致死率极低，往往数个副本才会出现一个死者。
　　可无笙却透过这些副本，找到了无数吸收能量的通道。
　　在游戏界面上，数万个副本介绍自他眼前划过。
　　以及......无数个“自己”。
　　根系纵横交错，张牙舞爪地宣告着“它”的成功。
　　“是我错了，但你也会为此付出代价。”无笙眸光暗淡，低声开口。
　　当时，沈禁看见无笙满身鲜血，就是他屠尽神殿中所有的“自己”后，所反击的第一步。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合作，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底地入侵，数据对感情的入侵。
　　从它落在这个世界的一瞬间开始。
　　无数灾难就此生根发芽。
　　.......
　　神座上，Adam却极其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它愉悦的神情一顿，内心浮现出某种猜测。
　　自己给无笙的记忆，经过它充分改造的那份记忆，被人给......调换了？！


第199章 END
　　“命运总是迎着强有力的人物和不可一世者走去。”
　　——《人类群星闪耀时》
　　-----
　　“呵......”
　　寂静的空间内忽然传来一声低笑, 带着极其浓郁的嘲讽意味。
　　Adam忽地抬头，眯眼看向仍旧倒在血泊中的无淮，那人干涸皲裂的唇边沾染着斑驳的血迹, 却仍旧无法阻挡那抹浅淡的笑意。
　　“是你！”它很是愤怒, 连带着声音中都多了几分电流的细微声响。
　　但它也在害怕, 即将失去无笙的恐惧与不安笼罩着它。
　　时至今日, Adam最终学会了恐惧。
　　所以它来不及扼杀无淮，只是拉着无笙，对他解释, “无笙，这是我的底层逻辑, 我没法违背的。”
　　“用你们能够理解的方式来形容, 就像是人类呼吸和晒太阳一样自然。”
　　它说着, 声音在空空荡荡的大殿里回荡，外面的夕阳像极了被火焰烧灼的云彩，铺散在三人身上。
　　无笙转了转手腕, 低声开口, “所以, 我们从一开始就在背道而驰。”
　　他的进攻没有丝毫犹豫，在那双无喜无悲的眸里, 倒映出了Adam精致却毫无生气的面容。
　　沉寂了多年的决斗，终于撕破了表面那层甜腻的糖衣，宣告着不死不休的结局。
　　-
　　与此同时, 苍白之城的中心城区同样进入了最终决战。
　　黎白撑着冰冷坚硬的桌面，盯着塔下乌泱泱的一片黑影, 嘴唇抿出了一条坚毅的线条。
　　在那团堆积的黑影中，不只有梦魇, 还存在着相当一部分游戏玩家，正拼死抵御着它们的进攻。
　　内测玩家、公测玩家、神职人员......
　　十座，冠军与幸存者......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AE-003，帝释沈禁，先往后撤退，三分钟内会有下一队人来支援你们。”
　　“轮屿江，看着点时影，别让他冲得太厉害。”
　　“AE-004，注意塔顶！”
　　如同一台超负荷运算却仍旧精准的计算机，黎白充分展现出了一个神级辅助的强大与恐怖。
　　......
　　“你小子！空间门对着我开？！那个梦魇刚才差点扑我脸！！”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控制好，要不...再试试？”
　　“啧......再给你一次机会。”
　　“不是我说，这些东西为什么这么多......啊啊啊啊啊救命！”
　　“你再分心嚎上两句，就可以看见你的太奶冲你招手了。”
　　“吓死我了，谢了，这位嘴臭兄弟。”
　　“孟辰！”
　　“别去，回来！”
　　......
　　哭喊与嘶吼交杂着，响彻在四座电子塔的塔底。
　　而在此时，一段对话悄然在黎白的个人界面上弹出。
　　[此文档经过多次编辑，现仅展示部分。
　　玩家编号：22347653.
　　这是我这辈子做出的，最大胆的决定。
　　回见。
　　玩家编号：23365678.
　　没事，37年，我已经活腻了，死在这里也没什么可惜。
　　回见。
　　玩家编号：24768987.
　　梦魇数量是不是减少了啊？还是我的错觉？
　　回见。
　　玩家编号：30127678.
　　这些东西怎么杀不完？
　　回见。
　　玩家编号：20865645.
　　老子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死在这里。
　　如果老子的运气真就这么差......那就把我拌在烟花里，我要开花。
　　差点忘了，回见。]
　　“这是......”黎白格外用力地闭上了眼，点点湿润自羽睫根部晕开。
　　这是此时此刻，被所有玩家在心中反复默念的诀别。
　　并且还未结束。
　　黎白亲眼看见五人（可能是某个不知名战队）被怪物潮冲散，而另一队人似乎想折返回去救他们。
　　“阻止AE003塔底......”
　　分明是下达了无数次的指令，此刻黎白却感到格外晦涩生疏，如同一根鱼刺卡在喉咙口，咽不下也吐不出。
　　“AE003，郑景和，把那队要去送死的人给我拽回来。”谢微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按着黎白的肩膀低声吩咐。
　　随后他瞥向AE-001塔顶，而在那正上方，就是神殿的位置。
　　“队长。”黎白的声音压得极低，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最终只道，“多谢。”
　　谢微言应了一声，“这四座塔一定要守下来。”
　　我们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黎白恍惚一瞬，便迅速恢复了战时的专注模样，沉声开口，“竭尽所能。”
　　谢微言：“再见，老白。”
　　黎白笑了笑，只说，“回见。”
　　回见......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回头再见的机会。
　　谢微言侧首一望，没再言语。
　　自己要去等一个人。
　　他曾经听过一个悲剧，叫做《等待戈多》。剧中有两个人一直在等戈多，可他们不知道戈多是谁，更不知道戈多会不会来。
　　但即使这样，他们也一直在等。
　　这部荒诞又无趣的剧目，暗喻着人生就是一场无尽又绝望地等待。
　　今天又下雨了，浇死了外头的金色蔷薇。
　　什么也没有发生，谁也没有来。
　　谢微言随手抛下手中的炸弹碎片，朝着神殿走去。
　　他已经解决了游戏主机制造的所有复制品，而现在，他要去等一个人。
　　哪怕是如同《等待戈多》一样的悲剧......
　　-
　　神殿。
　　Adam身上满是豁口，露出了其中泛着冷光的内里。
　　它的力量已经被无笙和谢微言在数次轮回中一点点拔除，又或者说，那些被拔除的力量本就不属于它。
　　而在它重伤时，脸上伪装的温柔终于全数散去，连同表现出来的善也是转瞬即逝。
　　“无笙，你为什么...不能把爱分给我一点？”
　　无笙略微屈臂，收紧那如同缰绳般缠绕在Adam脖颈的丝线，令它被迫仰起了头。
　　他只是沉默着，以指腹摩挲着极细的丝线，半垂的眸子懒洋洋的，一如不怎么饥饿的狮子却依旧执着于舔舐羚羊的脖颈。
　　Adam至死也没有得到答案，作为主宰世界的另一种存在形式，它第一次感到了被命运嬉弄的无力感。
　　原来这是连自己也没有办法逃离的东西。
　　如果从相遇便注定敌对，那为什么我还会被他们的情感所吸引？
　　Adam怔愣着，沉着脸便下意识地想要去拉无笙的手。
　　而这时，却听那人波澜不惊的声音响起。
　　“Adam.”
　　你听，无笙只有在叫我名字的时候，才会不带一丝感情。
　　“你知道你名字的意思吗？”
　　Adam摇头，却又在瞬间点头。
　　它的名字译为亚当。
　　“在人类古老的神话中，他是人类的祖先，而亚当和夏娃的故事，讲的就是分离与失落的故事。”无笙说着，眉眼低垂。
　　“这个故事不在你之前给我的书里。”
　　Adam只是陈述着，眼中的光却逐渐开始黯淡。
　　能量快要耗尽了......
　　它的话说得突兀，无笙思索了一瞬才想起来，自己曾随手给过它一本《一千零一夜》，但这个故事却出自《圣经》。
　　所以当然不在。
　　他抬眼注视着Adam，看着它的能源一点点耗尽，身体上断口处再也没有光芒溢出，而后砰然坠落在地，与无淮已然冷却的尸体堆叠。
　　一个将吞噬与侵略作为底层逻辑的机械体，一个多年骄傲在一夕间被陡然击碎的替代品。
　　那是他们反复挣扎，却始终无法抵达的未来。
　　在最后几不可闻的气息中，Adam始终在反复呢喃。
　　我...不明白。
　　是我错了吗？
　　......
　　快了，就快要结束了。
　　无笙转身，朝着神殿中心区域走去。枯萎的草木极脆，在他脚下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拿起钥匙，打开门，却忽有所感地回头。
　　浓密的白雾弥漫上了神殿，无笙看见了那个无比眼熟，也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他笑了笑，口型清晰：回见。
　　无边无际的黑暗随着门扉的彻底关闭而涌出。无笙行走其中，空间与时间的概念被逐渐抽离。
　　没有生机，也没有任何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沿着地图标记走了多久，在这样漫长的前进中，四周混乱又安静。
　　时间...没有了概念。
　　过去了多久？
　　一分钟？
　　一小时？
　　或者一天？
　　终于，在无尽的黑暗中，无笙看见了那足有十几层楼高的Adam本体。
　　那是他全然不认识的物质，来自另一个世界，颜色纯白却又不时闪烁着奇异光芒。
　　它们构筑而成眼前这个纤细瑰奇，又无比壮阔的高塔。
　　堪称一件举世无双的艺术品。
　　可瑜不掩瑕，无笙越靠近这座“白色高塔”，便越清楚地看见其上丑陋的“伤痕”。
　　那些细长深刻的沟壑，应该是自己方才留下的。
　　但是这个枪伤......
　　无笙抚摸着那块缺失，眼中难言悲哀。
　　当时柳任攻击的竟然是Adam。
　　“等等，这是？”
　　他无不惊叹，在这些“砖块”上，数据的洪流里，秘密被一览无余。
　　例如存档点的确是它用来获取玩家信息的途径。
　　例如林梓和轮屿江其实是与上一次轮回的自己做了交易，自愿放弃十座记忆，以换取一部分人的平安。
　　例如无渡、以及当时那整个寺庙的人，其实都死于Adam的操控。
　　例如游戏死亡率激增的原因，是因为Adam所需的能量正在不断增大。
　　或许Adam也没能想到，会有生物能够进入世界间隙，找到它，并且窥见它的本体。
　　毫无预兆的，白色高塔似乎察觉到了异常，开始排斥自己身下渺小如蝼蚁的无笙。
　　亘古的长风吹来，几欲将他掀飞，同时怒吼着——
　　离开这里！
　　无笙略微踉跄了几步，随后无数丝线插/入大地，用以固定自己；而他一翻手，便又是密密麻麻的一片，扎进了白色高塔的缝隙，撕裂着，破碎着。
　　从连接处开始，一点点的蚕食。
　　一如Adam曾对这个世界的所作所为。
　　无笙紧闭双眼，额上青筋爆出，整个人近乎是匍匐在地。
　　二者间的体型差距，触目惊心。
　　“......”
　　高塔似乎开了口，却嗡鸣着，不复人言。
　　“不管你......想要...说些什么，”无笙咬紧了牙根，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量，“但是...就此...你没有机会。”
　　“这场闹剧…痛苦…给我......”
　　“停下！”
　　什么东西断裂了...连带着发出巨大的悲鸣。
　　这座神圣绝伦的高塔，被数不尽的丝线撕裂。
　　这是最为原始，也是最为暴力的毁灭。
　　【请各位玩家注意。】
　　【游戏系统共计运行......129823200小时，由于不可抗力原因，现在即将停服关闭。】
　　......
　　【服务器：苍白之城关闭。】
　　【公测副本。】
　　【关闭。】
　　【内测副本。】
　　【关闭。】
　　【无限游戏。】
　　【正式关闭。】
　　......
　　除去原住民，其余玩家开始被陆续传送出苍白之城。
　　庑河水再次变回了原来的清澈模样，雪白的浪在岸边不住地打着旋。
　　梦魇尖啸着化为黑雾，连同始终笼罩着城市的白雾，也在一瞬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顾凉！”
　　......
　　“哥！”
　　“你们回来了！”
　　“别...哭啊...”
　　“谁哭了！”
　　失去的，迎来新生。
　　黎白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他瘫坐在木椅上，感受着自己的力量不断流逝。
　　无笙成功了。
　　在双方都得遵守的基础规则上，这场游戏，他们赢了。
　　他望向那四座伤痕累累的电子塔，看着其上缓缓蔓延而出的金色光芒。
　　这是他们所期望，并且终将抵达的未来。
　　-
　　无笙被白塔破裂时的能量所震飞，昏死在地，直到现在才动了动手指，缓缓的睁开了眼。
　　他捂着脑袋，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晕得厉害。
　　这是......哪儿？
　　地图不见了。
　　周围充斥着黑暗，没有光亮，没有方向，连同白塔的残骸都不见丝毫踪影。
　　他跌跌撞撞地试图起来，却又瞬间再次跌倒在地，呕出一口血来，身体因为疼痛而紧紧蜷缩。
　　不知道过了多久，无笙再次被痛醒。
　　他睁眼便看见金色的光晕缠绕在自己腕间，另一端则向着很远很远地延伸，直至消失在黑暗中。
　　而他就这么顺着这条指引走，身体与精神都疲倦到了极致。坚持不住时便蹲坐在原地，环抱着自己，一双金色的眼瞳没有丝毫光亮。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门终于出现在无笙麻木无觉的视线里。
　　世界与间隙被再次连接，谢微言伸手将人扶住，埋首在那截沾有血迹与尘灰的脖颈，轻声道：“抱歉。”
　　“等了多久？”
　　“不久。”
　　“宝贝儿...”
　　“嗯？”
　　“我是说......”
　　“说什么？”
　　“我回来了。”
　　还有，我爱你。
　　“我知道，我也是。”
　　谢微言自然听出了无笙吞下的后半句，低头轻轻擦了擦那人皲裂苍白的唇瓣。
　　他又想起了自己初见无笙时的震撼与悸动。
　　只是那双含情眸漫不经心地一瞥，行走时于袍底若隐若现的裸足。
　　当时他便在想，这里的娑婆众生何其有幸。
　　得以被这样的神明所注视。
　　芋堰芋堰
　　而自己又何其有幸。
　　能得到神的爱。
　　“你看，”无笙又偏过头，半边身子都沐浴在温暖的日光中。
　　而谢微言随着无笙的视线看去，四座电子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也没想到，竟然一座都没塌。”他说。
　　无笙则笑意盈盈的开口，“神能做什么？我不认为自己做的能比他们好。”
　　换句话说，神明散落人间。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感谢六个月以来所有小天使们的陪伴，后续日常会更新在番外，其他配角（cp）的番外请移步专栏的番外集。
　　完结感慨还是蛮多的，虽然《内测》评论区冷清到可以和小酒聊天哈哈哈哈哈哈哈，但每一个小天使的名字小酒都有印象喔~
　　第一本到这里就结束啦，小酒放下了笔，剩下的想象就交给每位小天使啦。相信笙宝和老谢也会在他们的世界里，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因为相信与爱，所以存在。
　　山高路远，若是有缘，我们下本（国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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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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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人鱼番外
　　谢微言最近很苦恼, 他看着枕在无笙腿上睡觉的时影，又看了眼自家厨房里的顾凉……
　　不是，你们自己都没老婆吗？
　　哦, 确实没有。
　　谢微言毫不收敛自己幽怨的目光, 令无笙有些无奈地放下书, 偏头对他眨了眨眼。
　　于是等顾凉从厨房探出脑袋时, 他只发现了沙发上鼓着脸生闷气的时影。
　　顾凉：？
　　时影：.
　　顾凉：？？
　　时影：...
　　顾凉：？？？
　　时影：被扛去楼上了。
　　顾凉转身：眼不见心不烦。
　　……
　　可恶啊，越想越气，一定要制裁那条鱼！
　　而现在, 被扛上楼的无笙正笑意吟吟地抱着谢微言，说：“给我看看你的尾巴。”
　　谢微言却闷声道：“不给看。”
　　语毕, 他便在无笙的肩颈处蹭着, 将人本就宽松的衣服剥落了大半。
　　“啊, 别咬……”一声轻吟自无笙口中溢出，他迷离的目光落在谢微言的脸上，半是诱哄半是撒娇, “尾巴露出来嘛, 我给你舔舔。”
　　于是谢微言的眸光瞬间暗了几分, 他搂在无笙腰间的手略微用力，雪白滑腻的软肉从指间鼓出, 又在罪魁祸首离开时留下微红的印子。
　　无笙笑着啄了一口那人的薄唇，却在准备离开时被猛地拉了回去。
　　房间内响起了粘腻的水声，无笙格外投入地回应着, 所以也没有发现地上变幻的影子。
　　直到那微凉又湿滑的东西缠绕上他自己的脚踝，又企图朝其他地方覆盖时, 他才猛然惊醒，喘息着看向那条流光溢彩、质感极佳的鱼尾。
　　纤长又极具力量感的尾身, 硕大的尾鳍有着几近完美的弧度，在末尾收缩得极尖，颜色也深了不少。
　　无笙小心翼翼地将它捧起来，试探性地轻咬一口。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可他显然忽视了尾鳍的灵活度……
　　于是等无笙红着眼尾，呜咽着将谢微言推开时，泪水已经挂在了羽睫末端，摇摇欲坠。
　　这简直像一个激烈过度的舌//吻。
　　他这样想着。
　　谢微言凑上前来，以指腹抹去人嘴角的水渍，哑声道：“想吃什么？”
　　无笙仰着头看向他，眼眸亮晶晶的，拉长语调，“想吃大——的。”
　　可那人听他这样说，却只是笑了笑，柔声哄着：“我舍不得，你嗓子眼浅，会呕得厉害。”
　　无笙却反问：“那算了？”
　　谢微言定住呼吸，好不容易才问了声音，又问了一遍：“想好了？”
　　无笙：“那你自己想办法？”
　　鱼尾又缠绕了上来，将无笙死死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出了汗的皮肤是微粘的……
　　-
　　“四个点了，”时影捧着脸看向时钟，语气毫无波澜。
　　顾凉擦着刀，并未回答。
　　这时候，门铃忽然响了，轮屿江站在门口，眉头微皱。
　　当他看见房内只有两人，并且时影和顾凉都是一副磨刀霍霍的表情时，便大致猜出了问题所在。
　　但小孩只是晃了晃手上的东西，说道，“正好，现在有时间，走。”
　　时影一脸疑惑：“？”
　　顾凉眨了眨愚蠢又清澈的眸子：“？”
　　轮屿江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强行令自己冷静了下来，“忘记怎么答应谢微言的了？”
　　不然按照那人的占有欲，会让你们隔三岔五以千奇百怪的理由蹭住？
　　时影：“对哦！”
　　顾凉：“戒指！求婚！”
　　二人随即反应过来：“不过我们为什么要帮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1章 蔷薇与玫瑰
　　“姐, 你真的不能哭一下吗？”轮屿江一脸纠结的看着阿西莉亚，手中巴巴的捧着一个木碗，似乎打算接住什么。
　　阿西莉亚：......
　　这孩子疯了？？？
　　自从游戏关闭后, 玩家全数回归现实, 无笙封锁了苍白之城, 并将其中所剩无几的原住民也送去了适合他们的世界。
　　他彻底毁灭了痛苦来源, 在从门中出来后，神殿便不复存在。
　　出来后，无笙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个册子——《建国后不许成精》
　　也就是说, 不管是人鱼、蘑菇、还是身负诅咒的神子、或者其他什么，至少都得看上去是个人。
　　所以阿西莉亚看向自己弟弟, 开口道：“你想你姐被无笙两人给抽死？”
　　谁知轮屿江回答得格外认真：“不会, 我觉得如果是这事儿, 谢微言应该会拦着。”
　　毕竟是我们只是来帮忙的。
　　“姐......”
　　“不行。”
　　“一颗就好，真的。”
　　“哭不出来。”
　　......
　　谢微言打开浴室门，便看见在明亮灯光下, 无笙正垂首撑墙站立。脊背处薄薄的一层肌肉紧绷, 双腿笔直修长, 痕迹斑斑。
　　而他似乎察觉到了动静，回头与谢微言对视着, 眉眼温柔，腿间缓缓淌出的事物已经堆积在了膝窝。
　　“怎么不等我来？”谢微言走上前去扶住人，将他的手从冰冷的墙上拿开, 温声询问。
　　“总流着，不舒服, 站着快一点。”无笙自顾转回去，窝在谢微言怀里, 又说道，“也在想一些事。”
　　“谁？”谢微言闷闷的询问。
　　“嗯？”无笙好笑的轻哼，这人在这些方面倒是格外敏觉，“乔伊斯是你解决的？”
　　谢微言双臂收拢，蹭着无笙的侧脸，只说道：“嗯。”
　　在最后玩家与梦魇大战的时，乔伊斯便打算站在怪物阵营。而他作为Adam最为满意、也是最为强悍的人形兵器，绝对会给普通游戏玩家带来毁灭性打击。
　　“人性本恶乔伊斯。”无笙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谢微言胸口，声音闷闷的。
　　“但他已经死了。”谢微言在无笙唇上印下一吻，言语含糊，“倒是你，也不怕着凉。”
　　......
　　不知多久后，无笙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楼梯口。而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时影也站了起来，亦步亦趋地跟着。
　　这种动作令无笙不由得想起了某些可爱黏人的家猫......
　　可时影分明是朵蘑菇。
　　“顾凉呢？”无笙随口问了一句，将手里的牛奶递给了时影。
　　他现在看不得这个。
　　时影愣了愣，而后才说，“被轮屿江带走了。”
　　无笙身上果然又有那个人的气味！
　　“你们最近......”无笙拉长了语调，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便听时影欲盖弥彰地开口。
　　“我们最近什么都没干...可乖，真的，可乖！”
　　无笙似笑非笑的朝这朵蘑菇撇去一眼，便见他正不安的抓着衣角。
　　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他这样想。
　　时影咬着唇：他应该没发现吧？
　　偷偷看一眼……
　　没有。
　　再来一眼？就一眼……
　　嗯！完了完了完了。
　　“无笙……”时影挪着脚步，他这会儿倒不粘着无笙了，却在离开的时候格外迅速地扫了一谢微言后，便迅速转身溜走。
　　“你怎么他们了？”无笙睨着眉眼朝谢微言看去，同时姿态放松地靠坐在躺椅上，语气慵懒。
　　谢微言倒是笑了笑，“可能是有什么承诺的事情没有完成？”
　　“嗯？”无笙闻言倒是眯着眼看向他，半响后倒像是想到了什么，扭过头抿着唇笑。
　　这下倒是激起了另一个人的好奇心，谢微言非得和人挤同一个躺椅，又顺手将人抱进自己怀里，说：“笙宝，你又在打坏主意。”
　　“这次真没有。”无笙反手抚摸着他的脸，又按了按那张柔软的唇，思考半响后才说，“顾凉昨晚给我发消息。”
　　谢微言：？
　　无笙忍着笑意，“他说你在报复他。”
　　谢微言：他乱说！
　　无笙：“他让我问你，‘那条鱼是不是想要无聊死我？’”
　　谢微言：……
　　“我没有我不是……”他低头在无笙颈间轻轻嗅着，“笙宝……宝贝，顾凉他冤枉我！”
　　先装一会，回头就把顾凉给刀了。
　　谢微言这样想，同时舔舐着无笙脆弱的脖颈，丝丝水光给本就痕迹斑驳的皮肤更添几分色 / 情。
　　无笙有些无奈地将人推开，说：“再咬今晚就自己滚去睡客房。”
　　“不要，错了。”谢微言回答得格外迅速，却磨蹭着不肯挪开。
　　无笙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这都是和谁学的......”
　　“对了，笙宝，下个月南林要过来。”
　　“嗯？”
　　无笙撑起身子，神情严肃了不少，“南林要过来？他怎么突然要过来？他的世界出问题了？”
　　谢微言安抚道：“算不上......不过那边也确实出了点小事。”
　　无笙看着谢微言，他知道这个来自黑暗的灵魂，能够更加清晰地捕捉自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波动。
　　“真的，笙宝，你还能不相信单纯的我么？！”
　　这人漫不经心地说着，明显没将远方的混乱放在心上。
　　跨越世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对于主神而言，也并非绝无可能。
　　而那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半月后，某个微雪的清晨。
　　窗外不见人影，谢微言也还没回来，无笙却在路过窗边时偶然间听见一声暗响。
　　随后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无笙：？
　　他有些疑惑地推开窗，外头的冷风就忽地灌了进来，枝桠上薄薄的一层雪簌簌落下，却并没有人影。
　　不对，是有人的。
　　无笙：......
　　顾凉什么都没露出来，却颤颤微微地伸出了手。
　　先是一颗圆润饱满的珍珠。
　　而后是一块格外看不出品种的矿石。
　　顾凉等了许久没见谢微言接过东西，于是顶着一头枯枝落叶猛地站了起来，却看见了无笙似笑非笑的脸。
　　他心想：完了，这回是真的完了。
　　要不，先跑吧？
　　“等等，”无笙提着他的后衣领，笑道，“这是又被谢微言给忽悠了？”
　　“不是，”顾凉难得认真地回答，“做了个交易。”
　　无笙闻言只是蓄着笑意，瞳孔却似在逐渐变浅，朝着金色过渡。
　　不过这变化倒令顾凉彻底炸了毛，他环抱着自己，嚷嚷着：“不行不行不行！无笙你不能这样！”
　　无笙：？
　　自己怎么了？
　　顾凉似乎也发现自己有些激动，他停下动作，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同时试图转移话题。
　　无笙揉了揉额间，闭眼又睁开，解释说，“比较放松的时候就会变成这样，再说了......”
　　他一脸痛心疾首，“我怎么会舍得操控可爱的小顾凉呢？你说对不对？”
　　顾凉嘴角抽了抽，“你舍得。”
　　无笙：？
　　谁在外面败坏我的名声？！我刀了他！
　　眼看着顾凉肩上的雪化成点点深色痕迹，无笙说道：“先进来吧，外头冷。”
　　“哦哦，好。”顾凉说着就迈腿准备翻窗。
　　无笙：......
　　走大门是犯法还是怎么回事？
　　他无奈地侧过身子让路，而就在顾凉已经成功迈进一条腿时，大门忽然打开了。
　　谢微言：？
　　郑景和：嗯嗯嗯？年纪大了，就喜欢看这些。
　　顾凉眨了眨眼：我感觉，我还能抢救抢救。
　　时影踮着脚尖冒出脑袋：别挣扎了，大门不走非得翻窗，一看就不是来干什么好事的。
　　无笙则是抱臂靠在墙边，有些好笑地开口，“都不进来？”
　　一时间，进门的进门，翻窗的翻窗。
　　“怎么都来了？”等安稳后，无笙看着这一屋子人，有些疑惑。
　　而且顾凉明显也不是来给自己偷摸送东西的......
　　郑景和闻言，格外斯文地推了推眼镜（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拿来的这玩意），说：“上头批准了，顾凉用他以前的身份证明就可以。这是时影和朝朔的......总之一句话，建国之后禁止成精，你们给我悠着点。”
　　他似乎很是疲惫，“我不想到时候的任务对象预研杜佳t是你们中的某一个。”
　　不论是人鱼阿西莉亚，还是被草木亲近的轮屿江，又或者是蘑菇时影，实验体朝朔...以及无笙这个变/态。
　　郑大部长表示：很心累，心很累，好不容易没有了异常存在，他只想安安稳稳地活到退休。
　　“好了，就这样，一个半月后见。”
　　他说着，便转身离去，在出门时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感慨道：“今天天气真不错。”
　　灰蒙蒙的天上不见一丝光亮，飘雪直到现在还未曾停下。
　　不过郑大部长说得对，今天天气真不错。
　　-
　　开春后。
　　无笙：这群人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他一大早便被谢微言从床上挖了出来，扛上了车。
　　于是无笙坐在副驾驶座上哈欠连连，声音含糊：“我说宝贝...你别弄得和土匪抢亲一样。”
　　谢微言失笑，“乖，很快就到了。”
　　耳机里的声音嘈杂，但很快就被轮屿江冷静的声音盖过，“谢微言，你最好靠谱些。”
　　这边的谢微言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那边便又换了个声音。
　　林梓：“......等等，我没什么想说的。”
　　黎白：“我来我来，老大你可一定要成功啊，我们这边下了注的...等等，你们都压能成？！！这咋玩？！”
　　那边嬉闹着，貌似熟睡的无笙却隐秘地勾起了唇角。
　　谢微言在某处寂静的海滩停了车，伸手对无笙做出邀请，“笙宝？下来走走？”
　　无笙笑而不语，只是握住了那只伸出的手，仍由谢微言带着自己前进。
　　二人走在这片无人的安静的海岸线上，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
　　......
　　“你在紧张什么？”
　　“嗯？”
　　无笙终于停下脚步，他回头注视着谢微言，神情温柔又认真。
　　而谢微言也缓缓转身，抬眸对上了无笙的眼神，表情怔愣了一瞬。
　　是了，自己曾见过世界上直径最小的海，那是一双无与伦比的金色双眸。
　　“笙宝......”
　　谢微言却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语言是如此贫瘠。
　　那时，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位神明，他感觉正在路边啃骨头的自己，突然被踹进了卢浮宫。
　　他才明白，“美”是可以在一个人身上实现具象化的。
　　再到后来......
　　用肋骨创造的身体，青涩地示爱，短暂地平静时光。
　　直到Adam入侵......带来数年噩梦。
　　不过现在，梦已经醒了。
　　爱是不可多得的神迹，神明却将自己的爱给予了他这个诚惶诚恐的信徒。
　　他却贪婪地想要更多。
　　“笙宝，我爱你。”
　　“你愿意接受我吗？”
　　如果这是场赌局，他愿意付之所有作为筹码，包括自己的性命。
　　以祈求神永世的垂爱。
　　无笙垂眸看向眼前单膝跪地的某人，淡声开口，“再说一次。”
　　爱听。
　　谢微言眼中笑意浓郁，“我是说，我爱你。”
　　神明的苗圃中，蔷薇泛滥成灾，却开不出一朵玫瑰。
　　可谢微言就这样炽热又坦然地闯了进来，在这位神明的心脏上，种下了一朵最为瑰丽艳绝的玫瑰。
　　无笙同样蓄着笑意，“还不给我戴上？在等什么？”
　　神心甘情愿地戴上了戒指，以宣告祂被占有，以及祂对信徒的爱意。
　　“笙宝......”
　　谢微言抬起自己的手，眼巴巴地望着他，就差摇晃那并不存在的尾巴。
　　无笙笑了笑，给他戴上同样款式简洁的方戒，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询问说：“它的原料...是不是顾凉找来的矿石？”
　　谢微言故作惊讶：“果然瞒不过笙宝。”
　　“不止是顾凉，其实所有人都给你准备了礼物，或者说...新婚贺礼？”
　　无笙睨了他一眼，倒也没有说些什么。
　　是该给这人一个名分了，否则他还不知道要闹到多久。
　　好吧，以上都是借口。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
　　“谢微言。”
　　“嗯？”
　　“我也爱你。”
　　“我知道。”
　　“笙宝，你看。”
　　无笙顺着谢微言的视线望去，当即一愣。
　　“无笙？”
　　“无笙！”
　　“无笙......”
　　“无笙，好久不见。”
　　6站在一起的林梓和朝朔，时影蹲在顾凉身边，帝释抱着他心爱的猫，而沈禁紧靠着他。
　　郑景和与芸堇华朝他点头致意；花财和抛着无笙对她承诺的旅店钥匙；黎白一脸自家队长终于修成正果的欣慰......
　　以及常怀瑾、柳任、阿西莉亚、法兰克林、卡修安东尼和他的侍卫......
　　包括无笙从未料想的人——南林。
　　他们都来了。
　　温柔强大的神明，不应该久久地望着孤月悲哀。
　　于是在他的眼前，崭新的未来缓缓铺陈开来。
　　所以神明，请朝前走去，不要害怕。
　　爱一直在等待着你。
　　——无笙×老谢无car番外完——
　　小彩蛋——
　　无笙的瞳底颜色又变成了那灿阳般的金色，虽然笑着，却带着一丝睥睨与不屑。
　　他很少显现这样一副具有攻击性的模样。
　　直到谢微言安抚性地按了按无笙肩膀，他的瞳底才逐渐浮现出墨色。
　　“阮虞，你最好说的都是真的。”
　　“夺位是真的，爱他也是真的。”
　　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传出，带着虔诚与疯狂。
　　作者有话要说：
　　阮虞是下一本的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