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怂美人被反派捡了   作者:季放   简介:   【正文完结】   终云晚梦到自己其实是一本书中的主角受。   在梦里,主角攻为了利益提出跟他联姻,两人日久生情,最后主角攻帮他的家族企业度过危机,迎来了圆满结局。   醒来后,看到父母因为危机日渐消瘦的面孔,终云晚决定按照书中的剧情走。   他来到梦里和主角攻初遇的小巷,果然被一个男人英雄救美。   只是男人把所有人打趴下后,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瞥他一眼就往外走。   终云晚急了,这怎么跟书里说的不一样?   =   未来的反派、奚家的掌权人奚厌性情暴戾,某日把对手派来的人解决后,顺手把巷子里疑似同伙的混混揍了一顿。   鲜血顺着锋利的下颚线滴在地上,他刚想离开,就被人不知死活地拉住了衣角。   昏暗灯光下,乖巧漂亮的小美人紧张又期盼地仰头看他。   “请问,你能跟我结婚吗?”   奚厌眯眼打量他片刻,点头。   捡回去当个小玩物也不错。   =   结婚后,终云晚觉得奚厌跟梦里主角攻的形象一点也不像。   梦里主角攻温柔体贴,对他百依百顺,可奚厌冷漠易怒,总是欺负他,还动不动就用离婚威胁他。   直到一次宴会,他见到人群中谈笑风生的儒雅男人,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认错了人。   当晚,终云晚就气鼓鼓地拿了离婚协议书冲进书房,结果被奚厌撕了。   第二日,终云晚眼泪涟涟,撑着酸软的身子想要回家。   一只手把他揽了回去,男人指腹擦过他泛红的眼尾,声音低哑:“不许去找别人。”   *   本文又名   #到手的老婆竟是别人的#   #我捡到了就是我的^^#   乖巧粘人有礼貌的漂亮小少爷x脾气坏占有欲超强的反派   1.受属性如文名,轻微万人迷   2.傻白甜文   =   【推推作者接档文】   《影帝总想跟我破镜重圆》   时家小少爷时宿空是个标准的颜控。   他看上了刚进入娱乐圈的新人秦辰息,眼都不眨地给秦辰息砸了一大笔钱,还要每天跟秦辰息贴贴抱抱。   时家发现后,断了小少爷的零花钱。   片场后台,时宿空红着眼拉住秦辰息的袖子:“等我有钱了再给你砸资源,你不要跟别人好,好不好?”   身价上千亿的秦辰息垂眼半晌:“……嗯。”   后来秦辰息成了新晋影帝,被拍到跟一个后辈出入酒店。   记者采访时,秦辰息什么也没说。   =   时家小少爷跟家里闹掰后,偷偷跑去了娱乐圈。   他性格纯真,颜值出挑,很快以花瓶的人设在娱乐圈火了起来。   在上了几个综艺节目后,粉丝发现时宿空只上有帅哥的节目,还跟每个人都cp感满满。   于是很快,时宿空就成了娱乐圈cp超话最多的人。   某日,一段多年前的视频在网上流出。   视频里,时宿空抱着影帝秦辰息的脖子,小心翼翼地凑上去亲了一口。   男人脸上的表情淡淡,骨节分明的手却占有欲极强地扣在少年腰上。   瞬间,全网沸腾。   正当所有人都开始嗑这对cp,疯狂找糖时,时宿空发了微博。   “早就分啦。”   “过期糖是会吃坏肚子的。”   据不知名员工透露。   微博发出时,片场的秦辰息在屏幕前气得咬牙切齿,徒手捏碎了剧组的道具。   *   时宿空的热搜和各个cp超话霸屏一段时间后,招惹了不少对家粉丝。   就在黑粉怒骂时宿空18线还到处蹭热度时,被提到的人纷纷站了出来。   时氏集团年轻有为的总裁:这是我弟弟,亲的。   大牌顶流们:能跟@时宿空 合作是我的荣幸。   某影帝:@时宿空 没过期。   *娱乐圈破镜重圆   *攻只跟受谈过,前面是误会 第1章   “终云晚先生,你是否愿意与你身边的这位先生结为夫夫,无论今后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   牧师低缓的声音飘至耳边,如同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一样模糊,只有屏息才能听清每一个字。   终云晚茫然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看见一片白茫茫,还没等他找到牧师的身影,一道清澈干净的声音就跟着响起:   “我愿意。”   那分明是他自己的声音,含着浅浅的笑意,在耳边无比清晰。   没等终云晚反应过来,就听见牧师又用同样的话询问他身边的男人。   他没听清男人的名字,只听见那低沉的声音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愿意。”   牧师又说了几句话后,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捧起他的手,将昂贵的戒指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终云晚不受控制地拿起托盘上的另一枚戒指帮男人戴上,男人顺势握住了他的手,如同对待最珍贵的珍宝一般。   他的手被男人紧紧握在滚烫的手心,那温度几乎让他的心脏都烧了起来,心跳声犹如鼓噪一般。   终云晚不明白自己的心脏为什么会跳动得这么快,抬头想去看面前的男人,才发现自己竟是看不清男人的面容。   像是有一团云雾聚在眼前,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看见男人挺拔的身影和身上端庄的礼服,始终无法看清男人的样子。   他长睫颤了颤,徒劳地睁大眼睛去看面前的男人,但直到男人低头吻上他的唇,那团云雾都没有散去。   下一秒,在头等舱的座位上双眼紧闭的少年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一张精致的脸苍白,漂亮的眸子里盈满不安。   一直注意着这边的空姐看到这幕,立刻走到座位旁,弯腰轻声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少年转头看向他,还没缓过神似的眨了眨眼睛,轻软的声音带了一丝哑:“麻烦给我一杯水,谢谢。”   “好的,您稍等。”空姐极力控制自己的目光不在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上多停留,转身帮他倒了杯水。   终云晚喝了几口水,打开座位旁的遮光板。   万米高空上的天空飘着几片薄云,如同平静的蔚蓝海面,他因为那个梦而加速的心跳也稍稍平静下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个梦了。   前段时间,他毫无征兆地发起了烧,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了几天,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境里的一切跟他的现实生活几乎没有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在那个光怪陆离的梦里,他是一本书中的主角。   在梦里,终云晚粗略地看完了自己短暂的一生,许多具体的人和事都在醒来时忘了大半,唯独对一个人记忆深刻。   那便是还没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另一半。   根据梦里的剧情,他的爱人是一个男人,会在他的家族企业遇到危机的时候出现,为了利益跟他提出联姻。   他们走形式地订婚之后就住在了一起,一开始两人相敬如宾,只是把对方当作合作伙伴,但在相处的过程中,他们不约而同地被对方所吸引,动了真心。   刚才梦到的片段,就是他的爱人向他确定了彼此心意之后,重新举办了一场隆重的婚礼,邀请所有的亲朋好友来见证。   终云晚最初从梦中醒来的那几日,并没有把这个梦放在心上,只以为是自己烧得太严重了才会做这样的梦。   直到梦里面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应验,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梦。   就这样心神不宁地度过几日后,终云晚把这学期的课业连夜赶完,向学校请了长假,临时回了国。   一部分是因为想回到爸妈身边,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三小时后,飞机在A城降落。   终云晚这次回国是临时决定,连机票都是昨晚才刚买好,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安排来接机的人。   一出机场,他就在路边拦了一辆车,飞快赶回家里。   到家门口的时候,家里的佣人赵妈正好准备出门,看见他先是一愣,很快脸上就流露出惊喜。   “小少爷,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终云晚这几年都在国外读书,虽然回国的次数还算频繁,但最近课业繁忙,也有挺长一段时间没回来了。   “学校今年放假放得早,我就提前回来了。”终云晚没提自己请假的事,弯起眼睛笑了笑,跟在赵妈身后走进去。   听到这句话,赵妈悄悄松了口气。   她还担心小少爷这次一声不吭地跑回家,是因为在外面受了欺负,还好只是她想多了。   “回来就好,夫人和先生也很想你。”赵妈笑呵呵道,“他们还在公司,要不我打电话让他们现在回来?”   终云晚微微一怔,看向外面的天色。   现在已经是傍晚,以往这个时候父母早就回家了,在公司没处理完的事也可以在家里的书房处理。   果然,是家里的企业遇到了问题吗……   终云晚失落地垂了垂眼睫,朝赵妈轻轻摇头,“不用了,我想先回房间睡一会,等他们忙完再说吧。”   赵妈只当他是在飞机上没休息好,也没有再坚持。   回到房间,终云晚把行李放到一旁,从衣柜里随手拿出一件浅色的外套披上,又走到房门口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也许是赵妈叮嘱其他佣人不要上来打扰他休息,外面安安静静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迅速跑下楼梯,从房子的后门溜了出去。   冬天的天色黑得早,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暗了大半。   终云晚把外套拉链又往上拉了些,低头将白皙的下巴缩在外套里,挺翘的鼻尖冻得微微发红,长睫被湿润的雾气打湿。   他伸手在街边拦了辆车,给司机报了一个地址。   司机随意地朝后视镜看了一眼,看清乘客的模样后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住在这附近的人家里都不缺钱,遇到好看的乘客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长得如此惹眼漂亮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司机又往后多看了两眼,才启动车子。   少年在报了地址之后,将外套的拉链往下拉了点,露出精致得无可挑剔的五官,乌黑的头发乖顺地搭在额前。   司机没忍住向他搭话:“是去见对象吗?”   终云晚微微一怔,长睫眨了几下,耳尖泛红地轻轻点头,“……嗯。”   司机一下来了兴致,“我女儿跟你差不多大,上次她跟她对象也是去这个餐厅……”   这附近的客人身份都非富即贵,司机难得遇到一个愿意听自己说话的,一打开话闸就停不下来,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   终云晚一开始还在认真听,但听到一半就没忍住走了神,白细的手指在腿上无意识画着圈。   他等会要去见的人,是他素未谋面的另一半。   也就是书里的主角攻。   今晚就是他和主角攻初遇的日子。   根据梦里的内容,他会在巷子里遇到危险,主角攻会在关键时刻出现并救了他。   也就是在今晚,他会同意主角攻提出的联姻要求,从此跟主角攻成为表面夫夫。   在决定按照书中的剧情走的时候,终云晚只把这当成自己需要完成的任务,直到现在这一刻,才真正开始紧张起来。   从小到大,他都是长辈眼中乖巧的小孩,几乎从来没有惹过父母生气。   可今晚他却要瞒着父母跟一个没见过的男人订下婚约。   不知道父母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前座的司机还在说个不停,似乎是说到了气愤的事,声音突然高了许多,让终云晚瞬间回了神。   “我们怎么劝都没用,她偏偏要跟那个认识没多久的男的闪婚,看看现在是什么下场,小夫妻俩天天都在闹离婚的事!”   终云晚莫名有些心虚。   如果父母知道他要跟一个陌生男人结婚,估计会比司机更生气吧。   他等司机说完,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如果那个闪婚对象的人品还不错,您还会这么生气吗?”   司机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下意识把终云晚的话代入了自己女儿的婚姻,怒气冲冲道:“什么人品不错,她找的那个男人又穷又不上进,在家里也好吃懒做,真不知道她看上他哪里。”   终云晚悄悄在心里分析。   主角攻一开始虽然不算有权有势,但一直很有上进心,后来不但颇有成就,还帮助他的家族企业渡过了难关。   而且他记得主角攻的厨艺很好,他们同居之后,主角攻还为他学了甜点制作的课程,跟好吃懒做更是沾不上边。   司机这么生气是因为他女儿的闪婚对象人品太差,但主角攻这么优秀,父母知道后应该不会太生气,他跟主角攻结婚后的生活也不会这么糟糕吧。   终云晚轻轻呼出一口气,看向车窗外的街景,在心里安慰自己。   没过多久,车子在一家餐厅前停下。   “不好意思啊,刚刚一直在说家里的事,没吵到你吧?”   车子停下,司机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情绪有些激动了,赶紧在终云晚下车前跟他道歉。   “没关系的。”终云晚笑了一下,给司机付了车钱后下车。   正是晚餐时间,街道两边的餐厅生意都很好,里面的座位爆满后还在外面放了几张餐桌,桌上热气腾腾的火锅冒着乳白色的烟。   终云晚没有看那些餐厅,径直朝旁边的小巷走去。   他依稀记得梦里是朋友约他来这附近吃晚餐,他不小心误入了巷子,才会遇到那群喝醉的混混。   刚想往巷子里面走,终云晚又顿住脚步。   虽然在梦里他一直看不清主角攻的面容,也不知道他具体的身份,但在他的印象中,主角攻清俊温润,不像是能对付那群混混的样子。   所以他猜测主角攻救他的方式,应该是喊了其他人来帮忙。   可如果等会巷子里没有其他人,那他和主角攻就都要完蛋了。   终云晚抿起柔软的唇,思索了片刻,目光落在巷子入口的那堆废弃材料上。   他弯下腰,在那堆东西里挑了一根最干净的木棍,用纸巾擦干净后才拿起来。   要是等会巷子里真的没有其他人,那他至少还能帮上一点忙。   终云晚做了个深呼吸,朝巷子里走去。   巷子里的低矮建筑十分密集,两边的屋檐和头顶杂乱的电线遮住了月光,窄小的道路几乎伸手看不见五指,和外面如同是两个世界。   这里似乎没什么人住,只有少数的几户人家亮着灯,废弃的旧单车东倒西歪横在路中间,随处可见臭气熏天的垃圾堆。   终云晚从来没有来过这样脏乱的地方,他一只手捏住鼻子,小心避开地上的积水,憋了一口气继续往里面走。   不知道埋头走了多久,前方的转角处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响声,在静谧的夜里如同惊雷般刺耳。   终云晚长睫颤了一下,吓得停下了脚步,微微睁大眼睛看向那个拐角处。   那一声巨响过后,是一些拖拖拉拉的脚步声和凌乱的闲聊声,似乎是有一群人正朝这边走来。   “哈哈,还是我们力哥威武,看那孬种还敢不敢再出现!”   “那当然,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走过那个拐角后,那些人的说话声戛然而止,他们显然是没想到这巷子里竟然还会有人,顿时都警惕起来。   终云晚手指紧张地攥紧衣角,下一刻,一道强光照射照在他眼睛上,刺得他逼出一层泪光来。   见到出现的只是一个身形纤细的漂亮少年,那些人瞬间放松了警惕,借着手电筒的光看清少年的长相后,更是都愣了愣。   少年站在路灯几乎照不到的地方,细腻的肌肤在手电筒的光下白得反光,湿润的眼睛惊惧地望着他们,像是受惊的小动物。   “小美人,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领头的人把手电筒放下,眼中的戒备转为兴奋,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少年身上。   那人的语气黏腻恶心,如果不是这周围只有他们,终云晚几乎要以为那人不是在跟他说话。   他用力掐了下掌心才忍住没转头就跑,抿着唇不想回答那人的话。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几声不怀好意的口哨声响起。   “是不是走错路了,需要哥哥们带你出去吗?”   领头的人朝他跨了几步,很快就到了他面前,把他逼得一步步后退。   终云晚朝四周看了几眼,紧紧握住藏在身后的木棍,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关节因为用力透出淡淡的粉色。   再等一会。   要是主角攻再不出现,他就自己用木棍把这人打晕,然后跑出去。   然而下一秒,他手心中的触感一空。   终云晚微微一怔,手指在空气中抓了抓,慢半拍才反应过来。   他的木棍被人抢走了!   难道是那些人发现他手里有东西,趁他不注意绕到了身后?   终云晚大脑一片空白,没注意到在他木棍被抢走的那一刻,那些人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变得戒备。   下一瞬,那根木棍就狠狠砸在了拦在他前面的那人的头上。   那人的五官因为疼痛变得狰狞,往后倒退了好几步,血液从额头上缓缓滑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终云晚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手足无措地呆在原地,不敢跑走也不敢回头看身后的人。   这一棍让巷子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领头的人恶狠狠地骂了句脏话,擦了一把滴到眼睛上的血,回头喊道:“愣着干嘛?还不给我上!”   那群人这才回过神,在地上随手捡起生锈的铁管和半截的砖头,一窝蜂朝终云晚的身后冲去。   终云晚白着脸后退了一步,撞在了身后那人的身上,鼻尖嗅到浓重的血腥味和一丝淡淡的冷杉香味。   身后那人有劲的手扣住他的手腕,将他往旁边一扯。   终云晚踉跄了几步才站稳,等他抬头看过去,那个身影已经从容不迫地站在那群人前面。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磁性低沉的声音散漫又带着一丝阴狠,如同浸在寒潭中的锋利冰刃:   “找死。” 第2章   月光从厚重的云层中倾泻出来。   路灯下,男人的背影颀长挺拔,像一把出鞘的森冷利刃,光是浑身强大的气场就让那群人犹豫了一会。   明明人数占优势的是他们,却好像已经落了下风。   终云晚微微屏住呼吸。   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狂跳起来,毫无理由的。   那群人先是被男人的气势震慑住,但很快意识到他们这边人多,怎么也不可能打不过一个人。   他们对视一眼,举起手里的武器便一起上了。   意料之外的是,男人没有要躲开或是抵挡的意思,只是站在原地,凌厉黑眸漠然地看着他们冲过来。   冲在最前面的瘦高男心里一喜,以为男人是放弃了挣扎,迫不及待想要抢下这个头功。   他高高扬起手里的铁管,刚要朝男人最脆弱的脖颈砸下去,膝盖就传来钻心的剧痛。   只听见一声惨叫,瘦高男已经重重跪在了地上,一条腿姿势扭曲,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响。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他们离得那么近,却没有一个人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   但也仅仅是心里多了几分谨慎,并没有当回事,又继续握紧手里的东西冲了上去。   惨叫声接连响起。   明明男人全身都是破绽,每个人都看准了男人脆弱的地方动手,却都在瞬息间倒在了地上。   领头的人挨了最开始那一棍,灰溜溜躲到一旁,想等自己的人把男人打趴下后再去报仇,没想到自己的人倒下了一片又一片。   他站的位置看得很清楚,男人根本没有防御任何一个人的攻势,只等人冲到面前后才又准又狠地出手。   在这样不要命的打法之下,没一个人能近得了他的身。   眼看局势不妙,领头的人骂了一句脏话,急急忙忙地从小路跑掉了。   几分钟过后,地上已经躺倒了一片人。   男人垂眸扫了一圈在地上痛苦□□的人,下颌沾着不知是谁的血迹,俊美无俦的面孔添了几分戾气,如同地狱里出来的修罗。   “谁派你们来的。”他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那些人下意识看向刚才领头的人站的位置,才发现那里早已没有他的踪影。   他们生怕男人等得不耐烦,赶紧解释:“我们只是路过这里,没有别的目的,真的。”   男人漆黑的眼眸微抬,扫过那些人手里临时捡的破烂铁管,眉头不耐地皱了一下,“滚。”   他们纷纷松了口气,还能站起来的人撑着地板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又去把那些走不动的人拽起来,互相搀扶着快速离开了。   终云晚眼睛微微瞪圆。   没想到男人竟然能独自解决掉那一大片人,还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那些人很快都跑远了,巷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晚风吹过,四周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终云晚捏紧了衣角,抬起长睫紧张地望着男人的方向。   危险已经解决,接下来就应该是提出联姻的剧情了。   果然,男人抬起手腕将眼尾旁沾到的血迹抹掉,转身朝终云晚的方向望过来。   他浑身的戾气还没散,眸底仿佛倒映出一片血色,强大的威慑感让终云晚没忍住往后退了一小步。   那道锋利的视线存在感极强地扫过他睁圆的眼睛和淡红的唇,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才缓缓收回。   男人把手里的木棍扔到一旁,扭头朝巷子外走去。   终云晚愣在原地。   这怎么跟他梦里发生的不一样?   *   夜晚的小巷静得能听见虫鸣,厚厚的云层将最后的一丝月光藏在后面,唯一的光源便是昏暗的路灯。   奚厌扯开两颗扣子,用袖口抹了一把下颌沾到的血,浓重的血腥味让他烦躁地皱起眉,眉眼间的戾气更重。   今晚本来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没想到那些废物竟敢派人偷偷跟在他车后。   他将那些人引进巷子里解决后,又碰上了那群混混,还误以为那些人也是同伙,耽误了不少时间。   奚厌眼里闪过狠厉。   一开始只想快速解决完离开,现在反而被挑起了火气,要是再有不识相的人来找麻烦,倒正合他心意。   正这样想着,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明显是跟随着他而来。   奚厌冷峭的眉眼压低,手缓缓握成全,小臂上的青筋凸起。   下一刻,又放松下来。   身后的脚步声很轻,时不时还停顿一下,似乎是在避开地上的坑坑洼洼。   没有人会这样跟踪人。   哪怕是没经验的人,都会为了藏匿踪迹躲在阴暗肮脏的角落,至于地上的水坑会不会弄脏鞋子,根本不是他们有功夫担心的事。   哪有这样娇气的。   奚厌眉梢往下压了压,想起了刚才站在阴影处的那个漂亮少年,和他怯怯望着自己的样子。   他漫不经心地看了眼袖口上深色的血迹。   刚才都被他吓成了那样,应该不会还有胆量跟上来。   不知道是怕黑还是迷路了,才会选择跟在他身后。   奚厌没有放在心上。   就像丛林的狮子被幼兔跟踪,也不会担心被幼兔撕咬下一块肉,那些弱小的生物顶多是想跟在身后找到水源罢了。   月光被云层遮得严严实实,奚厌垂眼听着身后断断续续的脚步声,长腿迈得更快。   身后的脚步声微顿了一下,似乎是脚步声的主人愣住了,很快又小跑着追了上来。   下一刻,他的衣角被人轻轻扯住了。   奚厌定住脚步。   这只幼兔胆子倒是比他想象的大。   终云晚的心脏还在剧烈跳动。   他刚才一直跟在男人身后,犹豫了许久才敢拉住男人的衣服。   男人如他所愿地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漆黑的眸子扫向他。   终云晚纤长的眼睫轻眨了两下,赶紧松开男人的衣服,“那个……”   他想要问男人为什么不跟他提联姻的事,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身子微微僵硬地站在原地。   在奚厌沉沉的注视下,终云晚不知所措地攥紧了衣角,淡色的唇下意识抿起。   “什么事。”奚厌整个人转过身,他比终云晚高了许多,阴影几乎将终云晚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刚刚才见识过这个男人把一群人打趴下的场景,此刻男人突然转过身,挺拔的身形如同一头孤狼般挡在眼前。即使知道他没有伤害自己的意图,终云晚仍是被吓了一跳。   他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微不可见地往后退了一步。   奚厌眉头皱得更紧。   既然怕成这样,为什么还要跟在他身后这么久。   还胆大包天地拉住他的衣服。   被男人用锋利的视线锁着,终云晚更说不出话来。   在他的想象中,主角攻应该是温润没有锋芒的,眼前的男人跟他的想象差了太远。   可如果这次错过了,还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到男人,如果想要剧情顺利进行,他不能错过今晚的机会。   奚厌眸光沉了沉,薄唇抿起的弧度透出一丝不耐烦。   他手上沾到的血液已经快要凝固,黏在皮肤表面很不舒服,不想再在这巷子里耽误一分钟。   不管少年想要做什么,都与他无关。   刚想转身离开,就听见少年的声音又响起。   “请问,”   终云晚耳尖通红,浓密的睫毛在昳丽白皙的脸上投下阴影,眼眸里的映着暗淡零碎的灯光,柔软的唇微张,“你能跟我结婚吗?” 第3章   奚厌眼皮猛地一跳。   他迈出的脚步收回,眉心皱起,目光移回到终云晚身上,“什么?”   少年的眼神仍是有些胆怯,白皙漂亮的脸上泛了一层薄红,让人无法相信刚才那句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但奚厌知道自己没有听错。   终云晚不知所措地躲开了视线。   他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太过突然,可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如果男人不提出联姻的话,也只能由他开口了呀。   奚厌的眸光微冷。   如果今晚不是他自己选择将那些人引进这条巷子,他几乎要怀疑今晚遇见终云晚并不是巧合。   “谁教你这么说的。”   奚厌的目光看进少年清澈单纯的眸底。   他是什么时候认出自己的?   难道他一开始跟在自己身后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吗?   终云晚没想到男人会这样问,愣了一下才抬起头,“没有人教我,是……”   他鼓起勇气对上男人锋利的目光,长睫快速眨了一下,清澈的眸子有些亮晶晶的,“是我自己想跟你结婚。”   既然梦里主角攻可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跟他提出联姻,现在换他提出来,应该也不会很奇怪吧。   奚厌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指腹在凝固的血迹上轻轻摩挲。   他身边打这种主意的人不在少数,但敢当他的面直白说出来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想跟他结婚从此攀上高枝的人那么多,少年凭什么觉得他会同意。   就凭那张漂亮的脸吗?   奚厌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那张惹眼漂亮的脸上停留一瞬,又眸色微沉地移开。   终云晚被这个问题问懵了。   他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梦里是主角攻主动提出要联姻的,他只知道主角攻是为了利益,可家里企业的事他根本没接触过,具体是什么利益也不清楚。   而且……   既然联姻对他们都有好处,男人为什么不直接答应他,还要问他这么多问题?   终云晚心里有些困惑,悄悄去看男人的表情,想从上面看出什么情绪来。   可男人背对着路灯,神色隐在晦暗的夜色中,根本看不清什么。   终云晚只好又垂下眼睫,开始认真思考除了那些他搞不明白的利益之外,主角攻为什么还要跟他结婚。   片刻后,他抬眼期盼地看向男人:“我们的家庭背景很合适。”   他记得主角攻的家世跟他的差不多,所以在突然决定联姻之后,周围的人也没觉得奇怪。   奚厌垂眸看向他,眼里看不出情绪。   想跟他结婚的人数不清,但还没有一个敢称跟他的家庭背景合适的。   更何况,以终家现在的势力地位,对他来说根本看不上。   终云晚不知道男人在想什么,还在认真地给他分析:“而且,我们的性格也很合适。”   他想起梦里主角攻的性格温润,他们婚后相处得也很和谐,几乎没有起过争执。   虽然男人看起来跟梦里不太一样,但说不定只是因为现在他们还不认识,所以才会跟梦里不一样。   奚厌薄唇微不可见地扯了一下,不置可否。   终云晚见他仍是无动于衷,担心他没被自己说服,着急地往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拉近,“我还没说完。”   他已经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只能捏了捏手指小声道:“我还会做很多事……”   终云晚把自己擅长做的事一件件说出来,几乎要把上次在学校考了第几名都告诉奚厌了。   说到最后,终云晚已经有点泄了气。   他想起主角攻擅长厨艺,对烹饪应该还算感兴趣,抱了最后一丝希望道:“我还会做甜点,味道很好的。”   其实他连厨房都没进过几次,那次做出来的小饼干也都像小黑炭一样,只有父母一人试吃了一块,还夸他很有天赋。   但最后一句话说完,男人还是没什么反应。   终云晚沮丧地低下头。   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推销自己,平时他什么都不用做,身边的人都会很喜欢他。   没想到他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却是个例外。   奚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听少年絮絮叨叨这么久。   他从来没想过要跟谁结婚,即使有时联姻能带来巨大的利益,将困难的事变得轻而易举,他也没动过一点心思。   就算不靠这些,他也照样能拿到自己想要的。   奚厌垂眸沉沉看着神情失落的少年。   能带来利益的联姻他都看不上眼,更不用说不能带来任何好处的终家了。   虽然这位终家的小少爷确实有一副无可挑剔的好容貌,但是……   奚厌眉头微皱,目光从少年泛红的眼尾,咬出浅浅齿痕的唇瓣和雪白纤细的脖颈扫过。   太娇气了。   就算只是联姻,这样矜贵的小少爷也实在不好养,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况且,还不熟悉就敢拉他衣角撒娇,结婚之后岂不是会更大胆。   他平日里本来就忙,不想每天回到家还要应付这小少爷,在无关重要的人和事上浪费时间。   奚厌眉梢烦躁地压下。   明明拒绝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每次都干脆利落,不知道这次为什么要给自己找这么多理由。   他不想再耽误时间,转身准备离开。   终云晚察觉到男人要走,急忙想要挽留。   他不敢拦在男人前面,一急之下伸出手,白细的手指轻轻勾住了男人的小指。   “我很听话的,”终云晚仰起脸,昏暗灯光下的五官仍然漂亮得不像话,浅淡的眸子可怜兮兮,“真的。”   奚厌顿住了脚步。   少年柔软的指腹蹭在他的指关节上,根本没用多少力气,他稍微一动就能挣开。   奚厌回头,看向昏暗灯光下的人。   少年微微仰头,修长的脖子白得似一捧雪,线条柔软的唇轻轻抿着,清澈剔透的眸子里只映着他一人。   像全然信任他,又害怕不能被他带回家的小猫。   奚厌喉结微动了动,连自己都没意识到。   他微眯起眼,又将终云晚重新打量了一遍。   虽然娇气难养了些,但这样的娇贵小少爷,在他手里根本翻不出什么浪。   至于好处,也不是完全没有。   这几年不管他去到哪里,总有人想往他身边塞人,要是他结了婚,至少那些人会有所收敛。   这对他来说,也节省了不少功夫。   况且……   奚厌想起少年刚才那句声音轻软的话,心里像是被猫爪轻抓了一下,有些微痒。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善人。   既然小少爷自己愿意待在他身边,那他也不介意把他带回去。   就当是个消遣的小玩物。   终云晚紧张得鼻尖出了一层薄汗,心情忐忑地等待男人的回应。   就在他以为没希望的时候,才听见男人低低“嗯”了一声。   终云晚怔愣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是藏了星辰,“真的吗?”   男人没说话,只是缓缓往前走了一步,高大挺拔的身影将他罩在其中。   终云晚眼睫微颤,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他还是忍不住紧张。   他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墙上退无可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他清晰地闻到男人身上冷杉的味道混着血腥味。   男人漆黑如墨的眸子锁在他身上,眉梢微微挑起,薄唇抿出的弧度竟能看出一丝恶劣。   低沉危险的声音响起,问的却是他刚才的话:“有多听话?” 第4章   离开巷子,头顶的夜空瞬间变得宽阔。   零星几颗明亮的星星缀在夜幕上,一轮弯月悬在天边。   街上的人比刚才少了许多,路边的餐厅也不再热闹,摆在外面的餐桌都收了进去。   车门关上。   终云晚坐在副驾驶座上,白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身前的安全带,耳尖通红,脸上的热度还没消退。   刚才男人答应他婚约的事,他本来是很高兴的,可没想到男人会突然把他逼到墙角,还问那样的话。   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回答才能让男人满意。   最后只能拉着男人的袖子保证自己会很乖,男人才终于放过他。   终云晚捏了捏安全带,悄悄转头去看驾驶座上的男人。   男人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的路,侧脸的轮廓锐利,鼻梁高挺,下颌线流畅锋利。   在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男人身上的气场尤其有压迫感。   终云晚很快收回目光。   他总觉得,刚才男人在巷子里问他的那句话有些奇怪。   虽然一开始是他提出来的,但这其实跟他们那时在说的话题没有太大关系吧?   问那样的问题,就好像……在故意欺负人一样。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终云晚摇了摇头。   主角攻怎么可能会故意欺负人,应该只是他想多了。   奚厌察觉到旁边悄悄投来的目光,指腹在方向盘上摩挲几下,只当作没发现。   车子驶进高级别墅区,在一扇门前停下。   终云晚一路都在走神,车子停下时才想起他还没告诉男人自己住哪里。他往车窗外一看,顿时怔住。   车子竟然已经停在了他家门口。   “你怎么知道……”终云晚微微愕然,转头想要问男人,但还没问完就合上嘴。   他想起剧情里主角攻第一次见面就想要跟他联姻,一定是在这之前就调查过他,不然不可能做出那样的决定。   所以就算知道他家在哪里,应该也属于正常的事。   终云晚想明白之后,立刻打消了追问的心思,低头解开安全带。   “……先生,谢谢你送我回来。”他抬头朝男人露出一个笑容,浅浅的。   因为还不知道男人的名字,只能略掉了姓。   听到这个称呼,奚厌的眸色沉了沉,舌尖不动声色地顶了顶后槽牙。   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敢说要跟他结婚,还毫无防备地让他送到家门口。   如果今晚出现在那里的是别人,难道也会得到一样的待遇吗。   奚厌眉梢沉沉压下,没有理会终云晚的道谢,只是打开了车门锁。   终云晚轻眨了下眼睛,也没在意男人的态度,推开车门下了车。   刚想回头跟男人说声再见,车子已经开出去了。   终云晚隐约察觉到男人的心情不太好,但也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只好转身回去。   刚推开门,就正好碰见在院子里浇花的赵妈。   见他从外面走进来,赵妈愣了一下,“小少爷,你不是在房间休息吗,什么时候出去的?”   “我……刚出去没多久,朋友约我出去吃晚饭。”终云晚不太擅长撒谎,眼神微闪,还好现在庭院里的灯光不是很亮,赵妈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那快进屋里去吧,外面凉。”赵妈没有怀疑,“正好夫人刚回来,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你回国了。”   终云晚没想到母亲已经回家了,眼睛微亮了亮,点头道:“好。”   他等不及先回房间换身衣服,迫不及待地朝大厅走去。   刚走过玄关拐角,坐在大厅中间沙发上的两人就同时向他看来。   坐在右侧沙发上的是他的母亲宋漪,她穿着一身简便的长裙,头发随意挽起,姣美的五官跟终云晚有几分相似。   另一位坐在中间沙发上的女人要稍微年轻一些,她显然精心打扮过,微卷的长发披在肩头,价格不菲的项链吊坠垂在胸口处,折射出夺目的光彩。   或许是刚才的谈话不太愉快,两人的脸色都算不上好,大厅的气氛十分僵硬,   终云晚这才知道家里来了客人,立刻咽下一声已经到了嗓子眼的“妈妈”,规规矩矩地朝宋漪喊道:“母亲。”   接着,又看向沙发上的另外一人,乖巧地点点头:“姑姑好。”   宋漪一直微蹙的眉松开,讶异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终云晚,开口时语气中隐隐有些担忧:“晚晚,你是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没听你说要回来?”   碍于有外人在,终云晚不能像以前那样撒娇含糊过去,只能心虚地把跟赵妈说过的理由又说了一遍。   只是宋漪到底没有赵妈那么容易相信他的话。   宋漪秀眉微蹙,细细观察了会终云晚的神情,显然还没完全放下心。   也不怪她和赵妈想到一块去,都担心终云晚是在外面受了欺负才跑回来,实在是终云晚的性子太让人放心不下。   这孩子从小长相就太过出众,不管在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偏偏性格又乖巧得不像话,身边同龄小孩的嚣张跋扈,在他身上一点影子也看不见。   小时候的终云晚长得比洋娃娃还要精致漂亮,即使交代过老师多加注意,也还是会被学校里其他小孩趁机动手动脚,捏捏脸蛋牵牵小手都是常有的事。   小孩子不知道力气轻重,终云晚被捏疼了也不会反抗,后来还是宋漪在终云晚身上发现红印才知道这回事。   虽然老师解释那是其他小孩表达喜爱的方式,但她还是十分不满,后来还是邻家比终云晚大几岁的哥哥转学过去,这样的情况才没再发生。   想到这,宋漪在心里叹了口气。   出生在他们这样的家庭,也不知道这样的性格是好事还是坏事。   终云晚还在担心宋漪会继续追问,就感觉到一道强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那道目光正是来自一旁的姑姑终慧。   他转过头,对上了终慧毫不遮掩的打量视线。那眼神像是在衡量一件商品的价值,让人浑身不适。   见终云晚看过来,终慧顿时勾起鲜艳的红唇,意有所指地问了一句:“云晚,姑姑记得你已经成年了吧?”   终云晚微怔了一下,刚想要点头,宋漪带着冷意的声音就先响起:“他刚成年没多久,现在还在读书。”   没等终慧反应过来,宋漪又看向站在一旁的终云晚,“你爸还不知道你回国的事,你回房间给他打个电话,让他今晚早点回来。”   终云晚明白过来宋漪是在支开他,赶紧应下,跟终慧道别后转身上楼。   回到房间,终云晚拿出手机给父亲打了电话,心里还在挂念着刚才的事。   也不知道姑姑这次过来是为了什么事,竟然会让平日里脾气温和的母亲这么生气。   打完电话,终云晚在房间里犹豫了一会,还是小心地推开房门,蹑手蹑脚走到楼梯的拐角。   这里可以听见大厅的说话声,只要他不发出声音,大厅的人也不会发现他。   “大嫂,这明明是对大家都好的事,我能看出江家那孩子是真心喜欢云晚,你和大哥何必这么倔呢?”终慧的语气有些不耐,显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劝说。   江家?   终云晚微怔了一下,立刻意识到终慧说的那个人是江知槐。   一直以来,江知槐都是各家长辈眼中最优秀的小辈,加上想攀上江家的人本就不少,在江知槐刚回国的那一年,去江家拜访的人都要踏破了门槛。   然而江知槐没有回应任何人,所有人都以为他暂时没有联姻的想法。   但不久后,就传出江知槐在生日宴上跟终云晚表白的事。   终家的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听说终云晚拒绝了表白,至于具体原因也没有多少人清楚。   这件事沸沸扬扬在圈子里传了许久,直到终云晚出国读书,才算是告一段落。   终家的人因为这件事心生不满,暗暗责怪终云晚不懂得为整个家族着想,现在家族企业遇到了难关,这件事便又被他们翻了出来,显然不想放过这个攀高枝的绝佳机会。   面对终慧的劝说,宋漪没有丝毫动摇,想也没想就再次拒绝:“我说了,如果晚晚不喜欢,我就不会替他做这个决定。”   终慧还是不愿放弃:“云晚这么听话,只要你和大哥肯下定主意,他一定不会不同意。再说了,这也是为了云晚好,他现在年龄还小不懂得利弊,以后肯定会感谢你们的。”   见宋漪仍然没什么反应,终慧有些恨铁不成钢:“大嫂,云晚能有机会进江家,已经是我们远远高攀了,错过了这次,可就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说完,又没忍住讽刺道:“难不成,大嫂还在等更好的?不会是想着奚家吧?”   终慧知道大哥一家不可能认识奚家的人,也知道宋漪没有这样的想法,但这家人油盐不进实在是让她气恼,她才会口不择言地嘲讽。   宋漪脸色微微一变,手在裙子上轻轻抓出褶皱,仍是没回应。   从进门坐下的那一刻起,大部分时间都是终慧在说话。她说得口干舌燥,端起面前的茶杯想喝口水,才发现杯子里早就空了。   终慧不快地皱起眉,心想这里的佣人怎么这么没眼色,也不知道主动给她倒水。   她看向站在一旁的佣人,长长的指甲在杯子上敲了几下,示意佣人过来倒水。   对于这个每隔几日就要来家里打扰,还张口闭口都是让他们家少爷去联姻的客人,佣人早就看她不顺眼,干脆挪开视线当作没看见她的动作。   终慧还从来没有被别人这样对待过,更别说那还只是一个佣人,差点就被气歪了鼻子。   向来待客有礼的宋漪这回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稍坐直了身子,看向终慧:“时间也不早了,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终慧狠狠瞪了一旁的佣人一眼,拍了拍裙子站起来,“不用送了。”   她眼中还有些不甘心,临走前又回过头看向宋漪,“大嫂再考虑下我的话吧。”   随着关门声响起,大厅终于安静下来。   佣人朝着门口小声呸了一下,宋漪盯着终慧离开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终云晚在原地呆呆地站了会,又悄无声息地溜回了房间里,轻轻关上房门。   他没想到姑姑今天过来竟是为了这件事,看她那不依不饶的态度,估计这次家里企业遇上的问题不小。   不过还好。   终云晚有几分庆幸,还好他今晚去了那个巷子,遇到了主角攻。   虽然主角攻没有江家厉害,问题不能立刻解决,但只要他跟主角攻联姻,之后的事情发展就一定会像梦里一样顺利。   终云晚暂时放下心来,换下衣服进浴室洗了个澡,洗完后穿上浅米色的小猫睡衣在床上舒服地打了个滚。   滚到一半,房门突然被敲响。   终云晚立刻停下,把怀里的抱枕扔到一边,穿上睡衣配套的拖鞋跑到门口。   房门打开,站在外面的是赵妈。她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神情有些忧心。   近日里,终慧总是来家里说那些话,偏偏小少爷今天又提前回了国,她担心那些话被终云晚听见了,特意上来看看。   只见终云晚神色如常,漂亮的小脸肤色红润,乌发有几缕微微翘起,看起来还有些稚气。   赵妈放下心来,同时心里又没忍住叹气。   明明小少爷还是个孩子,那些人就想着利用他去换取利益,实在太不像话了。   别说是夫人了,就连她也舍不得让小少爷早早就到别人家去,那得受多少委屈啊。   赵妈把热牛奶递给终云晚,叮嘱他早点休息别着凉,就满脸不忍心地离开了。   终云晚端着牛奶走回房间,把牛奶放到书桌上,又躺回了床上。   他拿起手机,白皙的下巴陷进毛绒绒的抱枕里,盯着通讯录里那个还没有备注的号码发呆。   婚事是定好了,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把这件事告诉父母,也不知道他们知道后会不会生气。   正想得出神,手里的手机就震了一下。   终云晚回过神,点开那条弹出来的信息,浅淡的眸子缓缓聚焦,然后倏然睁大。   [明天有没有空]   发件人的号码是他今晚刚添加的,也就是主角攻的号码。   终云晚把脸埋进抱枕里蹭了蹭,小腿忍不住晃悠,连带着睡衣上的猫尾巴都在甩来甩去。   他在屏幕上戳了几下。   [有呀,明天有什么事吗]   那边静了一会,没有立刻回复。   终云晚从床上起来,走到书桌旁把凉了一些的牛奶喝完,又去浴室漱口。   手机终于又响了一声。   他赶紧吐掉嘴里的泡泡,从浴室里跑出来,拿起手机。   发光的屏幕上,静静地躺着几个字。   [去领证] 第5章   终云晚差点没拿稳手机。   他微微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把这条信息里的几个字又看了几遍。   去……领证?   虽然说结婚的事已经定好了,可他们今晚才刚第一次见面,不用这么着急吧。   终云晚不知所措地捧着手机,长睫眨了几下,才慢吞吞地在屏幕上打字。   [明天领证会不会太快了呀,你父母都同意了吗?]   这次那边很快就回了信息。   [你不想去?]   终云晚担心男人是误会他反悔了,赶紧摇头,又想起男人那边看不见,立刻在信息框里输入。   [想去的]   他只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也还没来得及跟父母说一声。   而且,他没记错的话,领证一般不都是在办完订婚宴之后吗?   终云晚苦恼地皱起脸,有点想不明白。   手机又震了一下。   男人似乎是猜到他的困惑,但只给他解释了一句话。   [我不想耽误时间。]   终云晚几乎都能想象男人发这句话时的神情。   面无表情的,没有一丝置喙的余地。   大概是男人平日里太忙,不想在结婚这件事上耽误太多时间,所以想快点把事情都解决吧。   领证是迟早的事,终云晚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还是答应下来,跟男人约好明天见面的时间,然后把手机扔到一旁。   终云晚盯着房间天花板上的吊灯,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明天,他就要跟主角攻结婚了。   事情发展得太过顺利,终云晚有些恍惚,觉得自己似乎还在梦里。   只是这回,他能看清自己另一半的模样了。   男人的面容在脑海中浮现。   虽然跟他之前想象的区别很大,但也是无可挑剔的帅气。   终云晚的脸有些发烫,赶紧把自己缩进被子里,又蹬了蹬腿,在床上翻滚了一会才睡着。   *   上午。   终云晚从蓬松柔软的被子里爬出来,揉了揉眼睛,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才下床。   洗漱完出来,本来想随手在衣柜里拿件衣服,又突然顿住。   终云晚眨巴两下眼睛,想起了自己今天要做什么。   他放下手里的衣服,连拖鞋也顾不上穿,赶紧跑进了衣帽间。   今天要和男人去领证,到时候还要拍结婚照,他得挑一件合适的衣服才行。   终云晚在衣帽间待了许久,才挑出一件款式满意的真丝衬衫,衬衫的领子上有一朵蓝色的云的刺绣。   穿上衬衫后,他又把收纳胸针的几个抽屉拉开,挑出几个对着镜子在衣服上试了试,最后才终于选定两个胸针。   刚从衣帽间出来,房间门就被敲响。   佣人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小少爷,夫人问你起来了吗?”   “起来了!”终云晚赶紧回答,把刚才随手拿出来的外套穿上,又对着镜子检查一遍。   昨晚父亲终岳知道他回国后,立刻让人订了他喜欢的餐厅,今天中午一家人准备过去用午饭。   终云晚打算在吃完午饭后就去跟男人领证。   但这件真丝衬衫不像是他平时穿衣服的风格,他担心父母看见后会发现什么,只能再穿一件宽松点的外套将里面的衣服遮住。   整理好衣服后,终云晚才离开房间。   终岳和宋漪已经在大厅等着,听见楼上的动静,都抬头看过去。   终云晚飞快跑下楼梯,扑到父母怀里。   昨天有外人在,终云晚没能跟宋漪说上话,现在才有机会撒娇几句。   旁边的佣人们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幕。   自从公司出了事,家里的气氛就总是闷沉沉的,现在小少爷回来才总算好了许多。   司机还在外面等着,他们说了一会话就出发了。   车里的暖气充足,宋漪取下围巾,又关心地看向终云晚:“穿这么厚的外套不热吗,要不要先脱下来?”   “不热!”终云晚赶紧摆了摆手,又谨慎地把拉链往上拉了点。   “这孩子。”宋漪失笑,也没再说什么。   车子在装潢精致典雅的餐厅前停下,笑容得体的服务员帮他们打开车门,领着他们到二楼的包间。   一家人许久没有聚在一起,桌上精致的菜还没吃几口,就光顾着说话了。   终岳问了终云晚一些关于学业上的事,又问他在国外过得怎么样。   等终岳问完,宋漪才笑着开口:“在那边有碰到喜欢的人吗?”   终云晚差点被茶水呛到,红着脸刚想摇头,又想起了什么。   “有的。”他点点头,端起茶杯遮住自己躲闪的眼神。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父母说主角攻的事,正好可以趁这次机会先铺垫一下。   宋漪没想到他会点头,惊讶地跟终岳对视了一眼,兴致勃勃地问:“是你的同学吗?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终云晚心虚地又喝了一口茶水。   “不是同学。”   但等会他们就要去领证了。   “哪天带回来让妈妈看看?”宋漪笑吟吟地托着脸,很是期待。   终云晚红着耳尖点点头。   等他找到机会跟父母坦白,肯定会把主角攻带回来见见父母的。   “可是,”说到这里,终云晚又想起一件事,小心地试探道,“他家里条件不是很好,你们会介意吗?”   昨天姑姑来家里说那么久,就是想让他跟江知槐结婚,好攀上江家这棵大树。   主角攻现在跟江家还没法比,他担心这样会让父母为难。   “当然不介意。”宋漪讶异一瞬,很快回答,“宝贝,只要你们是真心喜欢对方,其他的都不重要。”   终岳也赞同地点点头。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只要终云晚能过得幸福,就算那个人没什么钱,他们也可以接受。大不了到时候出钱资助那个人做点生意,别苦了他们儿子就行。   终云晚眼睛亮了亮,彻底放下心。   又闲聊了一会,终云晚见时间差不多了,跟终岳和宋漪说了一声和朋友约了出去玩,就提前离开了包间。   走出餐厅,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门口。   见他走出来,车窗缓缓放了下来,露出驾驶座上男人完美的侧脸。   终云晚加快脚步小跑过去,拉开车门。   “下午好。”他坐进去系好安全带,转头看向男人,礼貌地问了一句,“你吃午饭了吗?”   “吃了。”   奚厌没有回答多余一个字,踩下油门。   车子还没驶到马路上,鼻尖突然闻到淡淡的香味,在呼吸间萦绕。   奚厌往旁边瞥了一眼,瞳孔微缩,顿时踩下刹车。   终云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距离近得能看见脸上的绒毛,那双漂亮的眸子正认真地盯着他看。   奚厌太阳穴跳了跳,闭上眼睛忍了忍才睁开,沉声道:“你在干什么?”   虽然隐忍,但声音里的冷意还是很明显。   终云晚长睫轻颤了一下。   他被奚厌的语气吓到,怯怯地抬起眼看他,“我想看看你穿了什么衣服。”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奚厌皱了下眉。   “等下要拍结婚照。”终云晚提醒他。   奚厌沉默下来。   他刚从公司直接出来,身上穿的就是平时的西装。   拍结婚照还能有什么讲究。   终云晚见男人不说话,视线在他领口的位置看了眼。   说不定男人跟他一样,把拍结婚照的衣服穿在了里面,避免被其他人发现。   他试探地伸出手,将男人的领口往下扯了点,然后遗憾地收回手。   男人原来真的只穿了这一身。   奚厌缓缓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扯开的领口,眼皮跳了跳。   他发现这位小少爷比他想象的要大胆得多。   每当他以为终云晚在害怕他,下一刻,终云晚又能做出让他意想不到的事。   比如提出想跟他结婚,跟他撒娇,再比如这次。   像是发现在老虎头上拔毛也能毫发无伤,于是愈发大胆起来,一次又一次伸出一折就断的爪子。   奚厌眸光沉了沉。   他把手放到被终云晚弄皱的领口上,将衣服最上方的两颗扣子解开,露出衣服下的肌肉线条。   终云晚茫然地看着他,长睫扑闪了两下。   下一刻,奚厌就倾身过来,阴影将他整个人罩在其中。   “你穿了什么。”   低沉的声音里隐藏危险,但终云晚还没察觉到,懵懵懂懂地抬眸看着他。   “我穿了……”   刚想要回答,声音又突然停下。   终云晚微微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低下头。   一只滚烫的手伸进了他外套下面,搭在他薄薄的衬衫上,热度清晰地传来。   那只手大而有力,轻而易举就握住了他的腰,让他动弹不得。   终云晚慌乱地抬起眼,撞进了男人侵略性极强的眼神里,又没忍住颤了下。   奚厌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真的只是想看他穿了什么衣服,又学着他刚才的动作去解他的衣服。   只是比他刚才还要更过分。   终云晚的外套像被剥壳一样脱了下来。   他里面的衬衫并没有完全穿好,为了不被父母发现,扣子没有扣到最上面。   奚厌的视线微凝。   少年外套里面穿的是一身白色的真丝衬衫,领口露出白润精致的锁骨,轻薄的面料贴在柔软的身躯上,勾勒出青涩动人的线条。   他的手就握在那截薄薄的腰上,仿佛一用力就会掐断。   被他困在座椅上的少年许久没发出声响。   奚厌抬头一看。   少年正一声不响地望着他,紧紧咬住下唇,眼尾已经微微泛红。   奚厌的唇线缓缓拉平。   他只是想给终云晚一个教训,但暂时还没有彻底把人吓跑的打算。   奚厌松开了手,身子靠回驾驶座上,踩下油门将车子开上马路。   腰上的桎梏松开,终云晚赶紧坐直身子,把外套穿好。   他朝正在专心开车的男人看了一眼,悄悄撇了撇嘴。   虽然知道主角攻不会有伤害他的意图,但在很多时候,他总觉得那双黑眸里的情绪让他害怕。   接下来的一路上,车子里都安安静静的。   奚厌余光瞥了眼旁边,只看见少年安分地缩在座椅上,闷闷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子开到了民政局门口。   终云晚在座椅上坐直了身子。   他是第一次来这里,对一切都感到好奇,没忍住趴在车窗上往外看。   “好多人啊……”   奚厌听见少年小声感叹,听起来似乎没在因为刚才的事生气。   车子开进停车场,在里面转了两圈才找到位置。   等车子停好,终云晚从车上下来,跟在奚厌身后往民政局大厅走。   来来往往的人都是准备领证的小情侣,他们十指紧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终云晚犹豫地看了眼男人的手,想要牵上去,但又想起刚才那只手掐在自己腰上的力度,还是没敢伸出手。   奚厌把少年的犹豫看在眼里,唇角又往下压了压。   两人都心不在焉地往里面走,下意识避开那些氛围甜蜜的人群,往人少的地方走。   走进大厅,工作人员迎上来,看见他们时愣了一下。   但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又观察了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心里了然。   他脸上露出标准的笑容,朝他们点了点头:“两位先生请跟我来。”   终云晚以为工作人员会把他们带去等候排队的地方,但工作人员直接带他们走到一个房间前,做了个请的姿势,“请进。”   房门打开,坐在办公桌前的登记员抬起头。   看清走进来的两人,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艳,没忍住多看了两眼,才慢半拍说了句“请坐”。   只见其中的少年朝自己笑了一下,浅浅的酒窝点缀在那张漂亮的脸上。   登记员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一瞬间的失神。   她在这里工作了几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只可惜……   登记员看了眼少年身旁面容冷峻的男人,在心里摇了摇头。   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她很熟悉,几乎每一对走进这个房间的人,都是这样微妙的气氛。   “请两位填一下这份表。”她将两份一样的表推到两人面前。   奚厌瞥了一眼旁边坐姿端正的少年,打开笔盖在姓名栏写下名字。   终云晚没有下笔。   他往男人的纸上看了一眼,嘴唇微动了动,把上面龙飞凤舞的名字无声地读了一遍。   原来男人的名字叫奚厌。   他觉得这个名字有几分熟悉,但想了一圈也没想起来在哪里听过。   也许是在梦里吧。   终云晚在心里琢磨着,也打开笔盖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一笔一划写完自己的名字后,他的视线移到表格的下一格。   终云晚的眼睛缓缓睁大,彻底懵了。   他转头去看旁边的男人,发现男人向来淡定的神色也有一丝凝固,握着笔久久没有落下。   终云晚又低下头,眨了眨眼睛将那几个字再看了一遍。   【离婚理由】   登记员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又在心里惋惜地叹了口气。   看来是这一栏勾起了两人伤心的回忆吧。 第6章   空气凝固了许久。   久到连登记员都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就算是被勾起了伤心事,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来离婚,又何必在这种时候犹豫这么久。   以她的经验来看,这两人多半是后悔了。   这样的年轻伴侣也不少,往往是在填表的这一刻,才意识到这段关系要真正结束了,又开始不舍起来。   果然,坐在对面气场强势的男人放下表格站了起来,只是冷峻的脸上看不见一丝后悔和不舍。   登记员心里有些奇怪,又看到旁边那个少年也跟着站起来,漂亮的眉眼透出一丝局促。   她刚想出声安慰这是很正常的事,就听见男人沉声道:   “不好意思,走错了。”   登记员想要安慰的话顿时卡在喉咙。   这种情况她还真没见过。   终云晚朝石化的登记员又说了声抱歉,赶紧跟着奚厌离开房间。   站在外面的工作人员见他们出来,惊讶地问:“这么快就办好了吗?”   他们进去才不到十分钟,就算全部资料都没问题,应该也没有这么快办好。   终云晚捏了捏袖口,尴尬得想把自己藏进外套里。   刚才他跟在奚厌身后没有看路,又想要避开那些人群走,没想到竟是直接走到办离婚的地方了。   他小声跟工作人员解释:“我们是来结婚的。”   工作人员的标准笑容僵在脸上,又将两人仔细打量了一遍,瞳孔微微地震。   他在这里工作了这么多年,竟然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可是,这对情侣之间的氛围,也太不像是要来领证的新人了吧。   工作人员擦了一把额上冒出的冷汗,不敢去看一旁气场压迫性极强的男人,只能朝少年勉强笑了笑:“原、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带你们过去。”   刚走几步,工作人员又想起什么,“对了,你们应该有预约吧?”   终云晚怔了一下,“预约?”   “那个,本来是不用预约的,”工作人员停下来,抓了抓头发,“但因为今天是特殊日子,来领证的人很多,所以需要提前预约。”   工作人员指了指墙上贴的日历,上面的“情人节”几个字被圈了出来。   终云晚懵了一瞬。   今天竟然是情人节。   他转头看向奚厌,眼睛里亮晶晶的一片。   难怪奚厌会选择今天来领证,原来是因为今天是特殊日子,男人一定已经提前预约好了。   奚厌眉头微微皱起。   感受到少年期盼的目光,他薄唇生硬地往下抿了抿,片刻后才开口:“没有。”   终云晚长睫失落地垂下。   他虽然对情人节没有太大兴趣,但要是能在这样的特殊日子领证,也算是很特别的经历了。   工作人员见他失落的样子,赶紧安慰道:“没关系,明天来也是一样的,到时候还不用排队。”   但显然这句话没起到什么安慰作用,少年还是垂着眼睫,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虽然这并不是他的职责,但见他这样失落的模样,工作人员还是有些不忍心,想了想让两人在原地稍等一会,跑回了办公室。   过了一会,工作人员手里拿了一盒东西回来。   “这是今天一对新人送的喜糖,我们办公室还有很多,你喜欢的话可以收下。”   那盒喜糖包装精致,还在上面绑了一个憨态可掬的毛绒小熊。   奚厌视线在那盒喜糖上扫过。   他知道终云晚现在心情失落,工作人员是想哄他开心。但这种小孩子都不一定看得上的玩意,能有什么用。   “真的吗?”终云晚眼睛一亮,欣喜地接过那盒喜糖,“谢谢你。”   工作人员搓了搓手,不由自主地跟着笑起来,“不用谢。”   奚厌的目光定在终云晚唇边那抹笑容上,心里莫名有些不快。   这么容易就哄好了?   今天来领证的人太多,工作人员还有其他事要忙,又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走了。”   奚厌转身朝外面走去。   终云晚赶紧跟上,但男人的步子迈得太大,他还是落下了一段距离。   只见男人走在前面拿出手机,似乎是打了个电话,他走在后面听不到男人说了什么,只能看见男人淡漠的侧脸。   电话不到一分钟就打完了。   等男人稍微放慢脚步,终云晚才终于小跑着追了上去。   车门关上。   终云晚慢吞吞地把安全带系好,眼睛还不舍地看着民政局大厅的方向。   奚厌打开车里的暖气,将座椅往后调了点。   “奚先生。”终云晚往驾驶座的方向挪了挪,抬起长睫看他。   奚厌又闻到了那阵淡淡的香味。   甜而不腻,像是一种水果的清香,但又要更诱人一些。   他没忽略终云晚对他的称呼。   生疏又带着一丝试探,像还没长出尖利指甲的绵软猫爪,在心房的位置挠了一把。   看来在刚才填表的时候,小少爷终于看清他的名字是什么了。   奚厌垂眸看向旁边努力靠近他的少年,“嗯?”   “我们明天还过来吗?”终云晚朝他的方向倾着身子,露出一截雪白脆弱的脖颈,柔软的唇张合:“明天领证就不用排队啦。”   少年瞳孔的颜色很淡,任何形状的光都可以照进去,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他的眼睛看起来总是亮晶晶的。   奚厌的手搭上方向盘,薄唇微启,吐出冰冷的两个字:   “没空。”   终云晚小声地“哦”了一声,但也没有不满,只是安静下来。   他低下头,摆弄手中喜糖上的那只小熊,捏了捏小熊的耳朵。   奚厌瞥了眼那只碍眼的小熊,将车窗打开了一半。   车子久久没有启动,终云晚抬头看了一眼,又看向奚厌:“我们不走吗?”   “等会。”   虽然不明所以,终云晚还是点了点头,又低下头。   奚厌目光落在他耳后那块白皙的皮肤上,想起昨晚巷子里少年拉住他说的那句话,眸色沉了沉。   还真是听话。   仿佛不管他做什么,少年都会乖乖地待在他身边。   终云晚没察觉到男人的视线。   他摆弄着手里的小熊,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又抬起头。   “对了,我今天跟我父母说过了,”他眼眸轻轻弯起,轻软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他们说不会介意你的情况。”   “哦?”奚厌微眯起眼睛。   小少爷直到今天才弄清楚自己的名字,能知道他的什么情况。   “不介意什么?”   终云晚刚想往下说,又后知后觉地合上嘴。   他想说的是父母不介意男人的家庭境况不太好,可这种事怎么能在男人面前说出来。   这也太伤人自尊了。   “不介意……”终云晚紧张地眨了眨眼,在脑子里飞快想着其他的理由。   半晌之后,终于想到了其他可以糊弄过去的理由:“……你的性别。”   虽然现在同性婚姻已经合法很多年了,但还是有一些长辈不看好这样的婚姻,所以用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   终云晚在心里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想出了万无一失的借口,开始胡编乱造:“他们说不介意你也是男的。”   奚厌眉梢微微抬起。   这位小少爷活了这么久,难道没人告诉过他,他撒谎的样子真的很拙劣吗。   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少年就抬起卷翘的睫毛紧盯着他,似乎在观察他有没有相信他的话。   明明是个小骗子,却用那样清澈的眼神去期待别人相信他的谎言,眸底还能看见明显的紧张。   “……”   奚厌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从来没人戳穿过这位小少爷的谎言。   他挪开视线。   算了。   手机铃声适时的响起。   终云晚见奚厌接起电话,全程只“嗯”了两声,最后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车门打开。   终云晚茫然地看着奚厌下了车,绕到副驾驶座,打开他这边的车门。   “下车。”   终云晚解开安全带,乖乖地下了车,等车门关上后才微微仰头看向男人:“要去哪里呀?”   “领证。”奚厌丢下两个字,朝大厅的方向走去。   终云晚在原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跟了上去,语气欢快:“你有认识的朋友在这工作吗?”   奚厌脚步微顿,没说什么。   男人的脚步比刚才放慢了许多,终云晚可以轻易跟上。   他走在男人身后,想起刚才在车上问男人明天有没有空过来,男人只说没空,却不告诉他今天就能领证,还让他失落了好一会。   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直接告诉他呢?   就好像,想要看他露出失望的表情一样。   终云晚摇了摇头,告诉自己这不可能。   主角攻才不会做这样恶劣的事。 第7章   民政局大厅的等候区仍然坐满了人。   他们才离开了不到一个小时,大厅里的人似乎比刚来的时候更多了。   有了上一回走错地方的乌龙,这回两人都留意着路上的指示,以免再走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终云晚跟在奚厌身后,不时地左右看看,见到新奇的事物都要多看两眼,又担心跟丢男人不得不加快脚步。   大厅的一旁,工作人员正在给每一对新人送玫瑰。   “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她笑着给新人送上祝福,刚把一枝玫瑰递出去,就跟不远处走来的少年对上了视线。   少年的长相十分惹眼,即使是在人群中,也能让人一眼注意到。   工作人员盯着那张漂亮的脸晃了一下神,等少年走到面前才赶紧从花束里挑出一枝玫瑰,在准备递出去之前又犹豫了一下。   少年身边并没有其他人。   走在少年前面的是一个气场强大的男人,两人看起来虽然是一起的,但并不像是来领结婚证的。   工作人员默默收回了手。   如果这两人不是来结婚的,她送出玫瑰可就要惹麻烦了。   走在前面的男人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见她收回手,少年微微一怔,纤长的眼睫缓缓垂下,看起来有几分失落。   工作人员顿时心生不忍,但少年已经快步跟着男人离开了。   奚厌走在前面,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突然加快,小跑着到了他身旁。   大概是因为他们正穿过大厅的等候区,这里是大厅里人最多的地方。   奚厌漫不经心地将脚步迈得快了些。   刚才还在后面磨磨蹭蹭,现在倒知道怕跟丢了。   刚迈出两步,温软的触感从手心传来。   一只手胆大包天地拉住了他,又将手指嵌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奚厌垂在身侧的手臂微不可见地轻僵了一下。   少年的手要比他纤细许多,手感绵软温凉,如同将一块软玉握在手心。   他其实并不喜欢这种过于亲密的接触。   奚厌冷下眉眼,刚想要把手松开,就对上了少年望向他的眼睛。   “这样别人就知道我们是来领证的了。”终云晚朝他笑了笑,眼眸轻轻弯起。   “……”   奚厌挪开视线,语气生硬:“下次不许乱牵。”   “奚总!”   身后追上来一个中年男人,气喘吁吁地喊住他们,不知道是从哪里临时赶过来的,“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   奚厌稍一点头,示意他带路。   终云晚牵着奚厌的手,安静地走在后面,好奇地朝前面带路的人看了好几眼。   那人身上穿的不是工作服,而是一身西装,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工作人员。   他原本以为奚厌带他回来,是因为在这里有认识的朋友,可看刚才那人跟奚厌说话的样子,又不像是朋友关系。   终云晚虽然好奇,但奚厌没有要告诉他的意思,他只好把疑问藏在心里。   中年男人带着他们一路往里面走,一直走到尽头的房间。   “请进。”中年男人拿出钥匙打开房门,朝里面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堆着恭谨的笑容。   终云晚朝他笑了一下,跟奚厌一起走进去。   中年男人刚才一直紧绷着神经,现在才看清跟在奚厌身边那个少年的长相,站在门边愣了一下。   奚总这是,绑了哪家的漂亮小孩来领证?   这间房间比他们之前走错的房间要大很多,更像是一间待客室。沙发和茶几都跟新的一样,显然没有什么人进来过,但仍然打扫得一尘不染。   终云晚一眼看见房间里摆放历年纪念品的橱窗,立刻松开奚厌的手,凑到橱窗前往里看。   手里温软的触感骤然消失。   奚厌手指微蜷了蜷,冷着脸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中年男人给他们倒了两杯茶,又让他们稍等片刻,然后离开房间去拿办理结婚证的材料。   终云晚端起茶喝了一口,在座位上等得无聊,又想站起来去窗边看一眼,就听到奚厌不冷不热道:“别到处晃。”   他一怔,浅淡的眸子朝着男人无辜地眨了一下,像是不解自己为什么会被说,但还是听话地坐了回去。   中年男人很快就拿着东西进来了。   他在办公桌后面坐下,掏出纸巾擦了擦额上的汗,然后将手里的声明书递给两人。   “奚总,这是结婚登记声明书,请您和这位小先生分别填写,有不清楚的地方尽管问我。”   两人接过声明书,不约而同地把全部内容扫了一眼,确定这是结婚登记表后才填上自己的名字。   中年男人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乌龙事件,还以为两人是因为过于谨慎才这样做,反而更加紧张起来。   等他们填完了表,中年男人接过仔细看了几遍,小心地放到一边,“表格没问题,麻烦两位将相关证件材料交由我们审核。”   奚厌的证件材料早就拿出来放在办公桌上,闻言便顺手把证件材料往中年男人的方向推了推。   中年男人几乎是双手捧起那些材料,小心整理好装进崭新的文件袋,然后才抬头看向另一旁还没拿出证件的少年。   奚厌手指在办公桌上轻敲着,等了片刻,也将目光投向了终云晚。   终云晚被两个人看着,动作更犹豫起来,柔软的唇紧紧抿着。   奚厌浑身气压低了许多,扫了眼终云晚空空如也的手心,“你没带?”   “我带了的。”终云晚赶紧回答。   只是因为怕被父母发现,被他藏起来了而已。   他慢吞吞地拉下外套拉链,在外套里侧的口袋里找了找,掏出自己悄悄带出来的证件。   奚厌的目光凝固了。   终云晚本来骨架就小,身上又没什么肉,他竟是一路上都没发现他口袋里放了这么多东西。   坐在办公桌另一侧的中年男人则是彻底石化在原地。   这小孩跟着奚总过来领证,证件竟然还是偷摸着从家里带出来的。   该不会真是奚总从哪骗来领证的乖小孩吧。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   中年男人干笑了两声,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接过终云晚的证件,埋头对着电脑审核,后背直冒冷汗。   终云晚把外套的拉链拉好,摸了摸另一边的口袋,在心里思索着。   等会可以把结婚证藏在这个口袋。   “材料都没有问题。”中年男人很快审核好全部相关材料,将东西还给两人,“请问两位有准备好照片吗,还是需要当场拍摄?”   奚厌看着终云晚接过证件,像小仓鼠囤粮食一样将证件藏进外套里,薄唇轻扯了下:“现在拍。”   “好的,您坐这等会,我去找人来帮二位拍。”   中年男人离开房间一会后,带了几个人进来。   房间的一角很快就被布置成一个临时的照相场地,照相师调好相机,在裤子上搓了搓手心的冷汗。   他们进来前被中年男人叮嘱了好几遍,都万万不敢出错。   “您有什么其他要求吗?”在拍照前,照相师谨慎地提前问了一句。   这张照片是要跟结婚证一起保留一辈子的,几乎没有人会不重视,往往在提出一堆要求后,还要重拍很多次。   奚厌脱下西装外套,衬衫下腰腹结实的肌肉隐约可见,没有西装革履的束缚,显出几分难驯的野性。   他将外套扔在椅背上,垂首整理袖口:“能用就行。”   照相师嘴角一僵,悄悄看了眼一旁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少年,心里没忍住感到惋惜。   连这么重要的照片都不重视,这位大佬可真是渣得明明白白。   只是可惜这么漂亮的伴侣了。   终云晚整理好身上的衣服,没急着去照相机前,又在外套的口袋里找着什么。   见识过他从口袋里掏出证件材料的中年男人咽了下口水,莫名紧张起来。   终于,少年在口袋里找到了要拿的东西。   他快步走到奚厌面前,向他摊开掌心。   只见他手心静静躺着一枚精致的胸针。   “我帮你戴上吧?”终云晚抬眼期待地看着男人。   奚厌看向那枚胸针。   胸针的设计很精美,上面还镶嵌了一颗颜色透亮的绿宝石,但并不像是他的风格。   终云晚等了一会,才听见男人嗯了一声。   他眼睛一亮,将胸针戴在男人领子的位置,又凑近仔细调整角度。   少年靠得太近,发丝轻轻扫在男人下巴上,有些轻微的痒。   “好啦。”终云晚满意地收回手,仰起脸朝男人笑了笑。   奚厌盯着那两个近在眼前的酒窝,搭在身侧的手指微动了动,又按下。   两人在相机前坐下。   照相师的眼睛亮了亮。   那枚胸针没有戴在男人胸口显眼的位置,只是别在领侧处,在照片中不至于太抢眼,又能起到点缀的作用,画面看起来舒服多了。   两个人的外表都无可挑剔,不管什么角度拍出来的效果都不差,照相师便多拍了几版给他们选择。   终云晚来回看了许久,才终于决定好选哪一张。   所有的流程完成,中年男人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交代工作人员赶紧把结婚证拿过来。   赶在民政局下班前,终云晚和奚厌拿到了他们的结婚证。   “新婚快乐!”   工作人员们笑着祝福他们。   红色的小本子拿在手里没什么重量,上面的烫金字迹印着几个清晰的字。   奚厌只看了一眼就收了起来,朝中年男人点了下头,带着终云晚离开了。   回到车上,终云晚没忍住拿出结婚证看了又看。   他还是没什么真实感。   这样一个小红本,竟然就能将他和主角攻的未来连接在一起吗。   终云晚把结婚证小心地收好,转头看见男人的结婚证仍然随意地放在上衣口袋,露出一小截红色。   刚才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一路上不少人注意到奚厌上衣口袋的小红本,热情地给他们送上祝福。   虽然那让终云晚很开心,但也担心男人的上衣口袋太浅,结婚证会不小心掉出来。   “奚先生,”他盯着男人的侧脸,小心提醒,“还是把结婚证收好吧,那样很容易弄丢的。”   奚厌专注望着前方的路,没有看他。   “不会弄丢。”   终云晚微微一怔,心跳快了一拍。   虽然不知道男人为什么这么有把握,但他还是因为这句话感到高兴,原来男人跟他一样重视这个小红本。   唇角还没来得及往上扬,又听见男人补上一句:   “离婚的时候还有用。” 第8章   话音落下,车子里骤然没了声响。   终云晚眼睫微微一颤,懵了片刻。   在他的认知当中,跟主角攻领证后就代表他们未来会永远在一起,从来没想过还有离婚这个可能。   大脑迟缓地将男人的话消化后,终云晚顿时就着急了。   车子正好遇上了红灯,缓缓停了下来。   终云晚顾不上会惹男人不高兴,伸手拉住男人袖子,长睫下圆润的眸子担忧地望着他:“你会跟我离婚吗?”   奚厌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说不定。”   虽然暂时没有这样的想法,但未来还这么长,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他跟终云晚结婚也只是各取所需,没必要给出一辈子的承诺。   “可是,我们才刚刚结婚。”终云晚没想到他会给出这样的回答,莹润的眼睛里是明晃晃的难过。   奚厌看到少年漂亮的眉眼耷拉下来。   他知道话题应该就此止住,但视线在少年垂下的眼睫上停了下,心里莫名一阵微痒。   “这跟时间长久没有关系。”   旁边的人松开了他的袖子,闷闷地坐了回去。   奚厌不动声色地侧头看了一眼。   生气了?   终云晚看向窗外,指尖捏得发白,刚才领证的喜悦一扫而空。   他生活在圆满的家庭,父母一直都很恩爱,身边的朋友也都是这样。   所以他也一直以为婚姻就是一辈子的事。   可现在却突然被告知离婚也是正常的事,还很有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终云晚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就算他和主角攻的婚姻没有感情基础,也可以像梦里那样慢慢培养,既然已经答应了跟他结婚,为什么还要离婚呢?   终云晚缩在座位上,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虽然没有生男人的气,但也不太想跟男人说话。   车子轻车熟路地开进别墅区,就快要到他住的那一片范围。   终云晚抬起头看了一眼。   他家就在前面,隐约看见有人从里面走出来,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   “在这里停车就可以了。”他赶紧喊住男人,在座椅上坐直身子。   奚厌往旁边瞥了一眼,在路边停下。   “奚先生,谢谢你送我回来。”   即使心情看起来有些低落,小少爷还是礼貌地跟他道别,才转身跑回了家里。   奚厌望着那个背影跑到路对面,消失在家门口。   他垂眸,看向上衣口袋里那截鲜艳的红色,抬手把结婚证拿出来,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车子扬长而去。   终云晚回到家的时候,宋漪和终岳都不在家里。   跟他在外面用了午餐之后,两人就一起回了公司,但提前交代了家里的佣人晚上会早些回来,让他们准备好晚餐。   赵妈见到他回来,笑眯眯地问:“跟朋友出去玩了吗?”   终云晚下意识捂住放着结婚证的那个口袋,赶紧点头,“是啊。”   “晚上有什么想吃的菜,我让人去做。”赵妈放下手里的活,手在衣服上搓了搓。   终云晚往楼梯的方向挪了几步,报了几个菜名,又和赵妈说了两句话,便一溜烟地跑回了自己房间。   把房门关好之后,他从口袋里拿出已经被体温捂热的结婚证。   鲜红的小本子上,烫金的字迹映进眼底,烧得他耳根都发起热来。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做过最大胆的一件事了。   在事情公开之前,一定不能让家人发现这个小红本。   终云晚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想了半天,最后把结婚证藏在了衣帽间里的一个首饰盒里。   藏好了结婚证,终云晚悬着的心才暂时落下来。   他在床边坐下,拿起手机,对着锁屏怔怔地发呆。   本来想给奚厌发个信息告诉他自己平安到家了,但想起在车上的那段话,又不知道该不该发信息过去。   男人在车上说的那些话,意思仿佛是他们的关系总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难道男人一点都不喜欢他吗?   终云晚想起男人平时对自己的态度的确算不上好。   说不定男人并不想跟他结婚,只是像梦里一样为了利益而已。   终云晚烦恼地皱着脸,想不明白男人到底是什么想法,便把手机扔到一边,不打算继续想了。   接下来的几天,终云晚忙着完成学校那边发过来的课业,倒也没有空闲再去想这件事。   男人也一直没有再联系他。   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上,在大部分时间里,终云晚都根本不记得自己结了婚这件事。   如果不是结婚证还安静地躺在那个首饰盒里,他几乎要把那两天发生的事当成是梦里的内容。   清晨。   终云晚从床上起来,洗漱完后就离开房间,打算像前几日一样去书房做功课。   刚走到楼梯前,就听见楼下大厅传来说话声,佣人们手里端着几盘水果和茶水,朝大厅中间走去。   他趴在栏杆上悄悄往下探头。   是家里来客人了吗?   父母都不在家里,终云晚正犹豫着要不要下楼去招待客人,就听见高跟鞋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终慧的声音在楼梯下响起:   “不用通知大哥大嫂了,我是来找云晚的,他在家里吗?”   佣人迟疑地回答:“小少爷还在休息。”   “是吗,那我再等会。”高跟鞋的声音远去,终慧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   终云晚在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就大概猜到了姑姑这次来找他的目的。   无非就是想让他去联姻。   终慧锲而不舍地来家里拜访那么多次,一定不会轻易放弃。   终云晚不想被终慧缠上,赶紧趁她坐在沙发上的时候,轻手轻脚地离开屋子,跑到了庭院里。   他还有一大堆作业要做,只能等佣人发现他不在房间里,让终慧离开后,再回书房继续做作业。   只是没想到终慧一直等到了中午还没离开。   终云晚蔫巴巴地趴在桌子上。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还以为是佣人帮他把午饭端来了,支起身子转过头。   终慧鲜红的唇朝他笑了笑:“云晚,他们说你还在楼上休息,原来你在这啊。”   “姑姑。”终云晚一怔,拘谨地站起来,“上面有点闷,我睡醒了就下来透透气。”   “这样啊。”终慧没有戳破他的谎言,仍然温柔地笑着,语气轻得像是怕把他吓跑,“姑姑今天来找你,是想问一件事。”   终云晚眼睫颤了下,“您问。”   “知槐那孩子,最近有联系你吗?”终慧在他对面坐下,用手撑着下巴,直勾勾地看着他。   终云晚想也没想就摇头,“没有。”   在他刚出国那段时间,江知槐还跟他有联系,但后来他换了联系方式,回国的时间也不多,他们的联系就断了。   这似乎在终慧的意料之中,她眼里没有意外,“这两天知槐联系我了,他说没有你新的联系方式,所以找我问。”   终云晚轻眨了下眼,不明白终慧想说什么。   “我告诉他了。”终慧轻飘飘道。   终云晚张了张嘴:“姑姑……”   他对江知槐是没什么意见,那时候拒绝了江知槐之后,他们也仍然是朋友,并没有出现相处尴尬的情况。   可终慧这样做,明显是有其他的目的。   “姑姑知道你想说什么。”终慧打断了他的话,“知槐跟你表白的时候,你年纪还小,难免会被吓到,但总不能一直把人家晾在一边吧。”   “我没有,”终云晚难为情地蜷起手指,“我们没有联系,只是因为那时候出国读书,慢慢的就疏远了。”   他跟江知槐的关系根本没有其他人想的那样尴尬,失去联系也只是正常的关系淡了而已。   “那就更好说开了。”终慧面露喜色,“听姑姑的,你跟知槐再约着见几次面,关系一定就能恢复了。”   她椅子往前挪了挪,苦口婆心道:“你看,你们本来从小就认识,知槐又一直很喜欢你,你怎么也要给人家一点回应,不是吗?”   见终云晚面露为难,终慧心里一喜。   大哥大嫂那边说不通,还是她侄子这边好下手,要不是终云晚一直在国外,她早就来找他了。   但终云晚还是摇了摇头,“我们现在也只是普通朋友。”   或者说,比普通朋友还要生疏一些。   他跟江知槐上一次联系,都是两年前的事了。   终慧恨铁不成钢,长长的指甲在桌面上敲了两下,“普通朋友就不能联系了吗?你们以前关系那么好,现在人家还先主动了,怎么就不能再见个面。”   看她那架势,仿佛恨不得替终云晚去回应江知槐。   如果不是那晚偷听到终慧和宋漪的谈话,终云晚也许都想不到终慧这么热心,只是为了利用他跟江家搭上关系。   终云晚抿了抿唇,攥紧了衣角,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姑姑,其实……我有对象了。”   终慧彻底愣住。   她不可置信盯了终云晚半晌,声音提高了几个度:“你有对象了?”   虽然终云晚长相出众,追他的人不少,谈对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谁不知道她这个侄子乖巧得不像话,成年之前连出门玩都会跟家里报备,应该连手都没跟别人牵过,怎么就突然有对象了?   终慧猝然站起来,在旁边焦急地走了两个来回。   她将大部分希望都寄托在了终云晚身上。   江知槐那么喜欢终云晚,只要两人能在一起,江家怎么也不会不帮终家一把。   可万万没想到,终云晚竟然已经有对象了,她的计划也彻底行不通了。   终云晚这两年都在国外,在国内根本不认识什么人,谈的对象肯定也根本帮不上忙。   终慧转身走到终云晚面前,语气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平稳:“你可以跟他分手。”   终云晚浅色的唇紧紧抿了起来。   “你现在的对象能给你带来什么?不过就是图个新鲜,到时候分手了你什么都得不到。”终慧语速很快,“云晚,你现在年龄小还不明白,以后就知道这对你有多重要,到时候再后悔可就迟了。”   终云晚没有说话。   就算他没有跟主角攻结婚,他也不会选择接受江知槐。   如果江知槐真的对他有好感,而他只是为了利益,那这段婚姻对江知槐也太不公平了。   终慧在一旁说得口水都干了,仍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悠扬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话。   终云晚立刻拿起手机,朝终慧说了声抱歉,跑到一旁去接电话。   “你回国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带着几分不满。   “小榆!”终云晚听出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刻眼睛亮了亮。   听出他惊喜的语气,李之榆迟疑了一下,不确定道:“那么高兴干嘛,我们也不是很久没联系吧?”   终云晚悄悄往终慧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道:“你现在能过来一趟吗?”   李之榆跟他住在同一片别墅区,过来一趟只用几分钟,他们以前经常互相串门。   “怎么了?”李之榆的声音骤然焦急起来,只当终云晚是在向他求助,“你那边没出什么事吧?”   “没出事。”终云晚赶紧解释,把现在的情况大概说了一下。   终慧一时半会应该是不会离开了,但她是很好面子的人,要是家里有外人在,就一定不会再纠缠不休。   “行,那我现在过来,你等着啊。”   在终云晚问他能不能过来的时候,李之榆就已经跑到了玄关,边换鞋边跟终云晚说话。   终云晚松了口气。   他实在是不擅长应付终慧,又没有其他的办法,还好李之榆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了。   电话挂断没多久,门口就传来动静。   赵妈惊讶的声音响起:“李小少爷,你有什么急事吗,怎么跑得满头大汗。”   “没什么事,我是来找小晚的。”李之榆解释了一句,轻车熟路地往庭院走。   他循着说话声往里面走,很快就找到了要找的人。   只见终云晚站在树荫下,垂眸听着旁边那个女人说话,唇角轻轻撇着。   听见脚步声,终云晚倏然抬起漂亮的眸子望过来,浓密的睫毛朝他求助般地眨了眨。   即使已经认识终云晚很久了,李之榆还是被这高到过分的颜值冲击到,脚步顿了一下才上前。   终慧回过头,浓妆艳抹的脸僵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   即使万般不情愿,她还是止住了话头,勉强提起一点笑容:“看来你还有客人,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朝李之榆点了点头,不甘心地离开了。   终云晚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整个人趴在了桌上。   “怎么回事?”李之榆跟着在椅子上坐下,皱眉看着终慧的背影。   终云晚撇了撇嘴,“她是为了江知槐的事来的。”   “江知槐?”听到这个名字,李之榆眉头皱得更紧,“你跟他还有联系吗?”   他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   当年终云晚还那么小,江知槐明知道自己是众矢之的,竟然也不考虑这会给终云晚带来多大的影响,就那样轻率地表白。   江知槐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没考虑周全,只有可能是想用这种压力迫使终云晚答应他。   只有终云晚没看出来这其中的心机,还把江知槐当成可以信赖的朋友。   “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但姑姑说江知槐这两天找她要了我的联系方式。”终云晚老实回答。   终慧想做什么他还能想清楚,可江知槐的意思他就不太明白了。   “什么?”李之榆拍了一下桌子,“你姑姑没给他吧?”   终云晚的手指在桌上画圈,“给了。”   这些事李之榆比终云晚接触得多,很快就想明白为什么终慧要掺和小辈的私事。   他声音沉了下来,“她想让你跟江知槐结婚?”   终云晚嗯了一声。   “你拒绝她了吧?”李之榆紧盯着终云晚的眼睛,生怕他说没有。   “当然拒绝了。”   李之榆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替终云晚生气。   “这也太过分了,也不想想江家是什么地方,你进门要受多少欺负。”   终云晚刚想点头,又觉得不对。   他也没这么容易受欺负吧?   “你别听她的,只要你不同意,伯父伯母肯定也不会答应她。”李之榆担心终云晚会被说动,又安慰他,“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必要勉强自己。”   “再说了,你都还没谈过恋爱,怎么能就这样任他们安排,至少要自己选择结婚对象吧。”   终云晚的眼睛不眨了,只是盯着李之榆看。   李之榆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什么意思?”   “其实……”终云晚从小到大都没什么事瞒着李之榆,他觉得这件事或许也应该告诉李之榆。   “我结婚了。”   李之榆嘴巴张得老大,久久没有说话。   直到一片叶子飘进他嘴里。   李之榆把叶子呸了出来,扯出一个笑容:“你在开玩笑吗。”   终云晚想了想,转身进了屋里,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你看。”   李之榆看见了那个红色的小本子,烫金字迹无比清晰。   他眼睛瞬间瞪大,连呼吸都忘记了,半晌后才艰难开口:“你……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终云晚给他看了眼内页的章,又快速合上。   李之榆只来得及看清合照上的另一个人是个男人。   他又说不出话来了。   终云晚给他展示完,又回房间把结婚证放好。   等他再回到庭院,李之榆终于缓过来了。   “那个人是谁?”他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终云晚才回国没几天,怎么就被人骗着连证都领了。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终云晚朝他笑了笑,“以后你就知道啦。”   反正李之榆也不可能认识奚厌,现在说了也没什么意义。   而且他还没把这件事告诉父母,要是在这之前让他们知道了跟他结婚的人是谁,他怕奚厌会被他们为难。   李之榆深吸了口气。   “你应该知道,领证不是什么儿戏吧?”他捏了捏眉心,“你们见家长了吗?订婚宴办了吗?什么时候同居?”   终云晚被一连串的问题砸懵了。   李之榆见他面露迷茫,赶紧趁热打铁:“如果只是一时冲动,现在找他离婚还来得及。”   终云晚静静地思索了一阵,朝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李之榆心中的大石落下了一半。   还好终云晚虽然单纯又容易被骗,但还是很听劝的。   能够及时止损就好。   “那我现在去跟他说。”终云晚仰起脸朝他笑了一下,转身回了房间。   李之榆摇了摇头,拿起佣人送来的水果咬了一口,就坐在这等终云晚处理好事情回来。   终云晚回了房间,拿起手机,翻出那个好几天都没有联系的电话。   他手指在屏幕上方悬了片刻,抿了抿唇,下定决心按了下去。   拨号声响了起来。   终云晚缓缓呼吸着,心跳声几乎和拨号声保持一致。   许久,电话终于被接通。   男人磁性的声音带了几分慵懒:“什么事。”   “奚先生,”终云晚紧张地捏住被子角,“我有事想要问你。”   男人嗯了一声。   终云晚轻轻问道:“我们会办订婚宴吗?”   电话那边没有回应。   终云晚一颗心揪了起来。   难道,男人不想办订婚宴吗?   “当然。”   男人的声音终于响起,让终云晚舒出一口气。   “不过,”低沉的声音顿了一下,“要等你搬过来之后。” 第9章   庭院里。   李之榆翘着腿坐在树荫下,咬了一口苹果,不时朝终云晚离开的方向望几眼。   不知道事情解决得怎么样了。   他想起终云晚那个性子,有些担心他说不出离婚两个字。   或许他刚才就应该跟上去,在关键时刻还能帮终云晚说两句。   正犹豫着要不要现在过去,终云晚的身影就出现在视线里。   李之榆立刻坐直身子,急切地问:“怎么样?”   终云晚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被李之榆喊住才回过神。   他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都谈好了。”   李之榆以为两人谈好了离婚的事,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下次这种重要的事,好歹也先跟我商量一下再做决定,怎么能这么冲动?”   虽然事情是解决了,李之榆还是没忍住多说了两句。   他实在是觉得终云晚冒然跟人领证这事太荒唐了,甚至还是一个连他都不认识的人,怎么看都是终云晚被人骗了。   “知道啦。”终云晚在藤椅上坐下,拿起一颗晶莹的葡萄放进嘴里。   李之榆本来还想多说他两句,但看着终云晚单纯的样子,又不忍心再继续苛责。   算了,反正这次也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长点记性就够了。   终云晚没看出李之榆老父亲般的担忧,嚼着嘴里的葡萄,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你最近跟小鸥有联系吗?”   “没有,他怎么了吗?”李之榆随口回答。   他们这些人里面,最值得让人担心的就是终云晚了,其他人倒是不怎么需要关心,几个月没联系也是常有的事。   终云晚若有所思地给葡萄剥皮。   按照梦里的内容,黎信鸥应该在他回国那天约他出去吃晚饭,让他在巷子里遇到主角攻。   可那天晚上,他一直没有等到黎信鸥的信息。   那时候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只当是梦里的发展会跟现实有些不同。   但后来他给黎信鸥发信息,也只收到了短短几个字的回复,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就是感觉他最近好像很忙。”   李之榆没怎么放在心上,“是吗,他最近刚开始接手家里公司的事,忙点也正常。”   终云晚哦了一声,心中的疑虑打消了大半。   两人又坐在庭院里聊了许久,李之榆留下来吃了晚饭才离开。   晚上回到房间,终云晚把最大号的行李箱拖了出来。   他今天跟奚厌谈好了,他们先住到一起磨合一段时间,再商量订婚宴的事。   这也正合终云晚的心意。   虽然他清楚跟主角攻的婚姻只是没有感情的联姻,但这绝对不能被父母知道,不然他们肯定不会同意。   想要他们同意,就必须装成他和主角攻是两情相悦的,这样才有可能说服父母。   说不定奚厌也想到了这一点,才会提出让他搬过去。   只有住在一起,他们才能更快地熟悉对方,不然到订婚宴前都见不了几次面。   终云晚打开行李箱,开始往里面装东西。   因为不知道要在那边住多久,他把东西都带齐全了,箱子很快就满了大半。   收拾到一半,他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他还不知道奚厌是不是跟家人一起住,也不知道奚厌住的地方宽不宽敞,要是地方太小的话,他带这么多东西过去也摆不下。   终云晚蹲在行李箱旁边纠结了一会,还是决定先问问奚厌。   他拿起手机,点开通话记录。   那个还没来得及备注的电话号码,只有他打过去的记录,男人还从来没给他打过电话。   终云晚坐在床边晃了晃小腿,还是按了下去。   这回,拨号声还是响了很久也没人接。   终云晚撇了撇嘴。   难道男人又有事在忙吗?   奚厌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瞥见扔在床上的手机正亮着。   他擦着头发慢悠悠走过去,看清屏幕上显示的那串号码后,眉毛轻轻挑起,接起电话。   “奚先生!”轻软的声音迫不及待地从电话那头传来。   终云晚都要以为男人不会接电话了,没想到电话突然接通,赶紧喊了一声。   “嗯?”奚厌把手机打开外放,随手扔到一旁,继续拿起毛巾擦头发。   终云晚踌躇着问:“我可以带很多行李吗?”   奚厌动作顿了一下,没理解少年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什么意思。”   终云晚看了一圈自己的房间,“会不会放不下呀?”   “……”   奚厌没想到少年担心的竟是这个。   这是把他住的地方想象成什么样了。   “这个不用你担心。”   终云晚立刻开心起来,跑到窗户旁拎起一个半人高的大号毛绒熊。   看来这个也能一起带过去了。   奚厌听着电话那边轻快的脚步声,眉梢轻抬了下,几乎都能想象出少年高兴的样子。   一定是眉眼轻弯着,眼睛里亮晶晶的一片。   搬个家而已,怎么跟小学生春游似的开心。   奚厌把毛巾扔到一边,语气仍然没什么起伏:“还有事吗。”   “有的,”终云晚声音小了点,低头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你明天能来接我吗?”   他怕男人会拒绝,又赶紧补上一句:“我不知道你住哪里。”   而且,他还跟父母撒谎说是要去朋友家住,如果让家里司机送的话就会露馅了。   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下。   片刻后,男人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响起:“明天不一定有空。”   “那你有空的时候来就好了。”终云晚赶紧接话,紧张地握紧了手机。   “嗯。”男人终于同意。   终云晚如释重负,即使知道男人看不见,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明天见!”   “……嗯。”   电话挂断。   终云晚一骨碌站起来,继续收拾行李。   等收拾好行李已经是深夜,他进浴室洗了个澡,拖着疲惫地身子往床上一躺,便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终云晚没等闹钟响起,就自己爬了起来。   虽然昨晚奚厌答应了会来接他,但男人那么忙,应该要等到很晚才会过来。   他想先去商场逛逛,买些生活用品,再看看有没有其他需要的。   终云晚换好衣服拿上手机就出门了。   商场离得并不远,他没有叫司机过来接,打算自己慢慢走过去。   外面阳光正好,微风和煦。   终云晚嘴里小声哼着歌,脚步轻快地走在路上。   天气好的时候,他的心情就会跟着好起来,什么烦心事都能抛到脑后。   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车出现在拐角。   在转弯过来后,车子行驶的速度明显缓了下来,朝路边毫无所觉的人靠近。   终云晚丝毫没有在意。   直到那辆车在他身旁停下。   车门打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下车,朝他走来。   终云晚这才感觉到不对劲。   他长睫微颤,下意识后退一步,抬起头。   奚厌手插在口袋里,上下扫了他一眼,脸色有点臭。   “行李呢?” 第10章   终云晚懵在原地。   他不明白为什么昨晚说今天没空的男人,会一大早出现在他家附近拦他,还找他要行李。   茫然地和男人对视了片刻后,他终于反应过来。   “奚先生,你是来接我的吗?”终云晚还有些不确定,试探着问。   奚厌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昨晚本来就没睡好,今天一大早就赶过来,这个让他过来接的人还问自己是来干嘛的。   “你说呢?”   终云晚眼睛微微睁圆。   他都做好了男人今天不来接自己的心理准备,没想到男人竟然这么早就来了。   这个点就到了他家附近,那该是多早就起床了?   奚厌看着终云晚的表情变化,终于看出他现在出门是去做别的事,而不是像自己一样一大早就赶着上门。   他脸色沉了沉,也不管终云晚现在出门是准备去做什么,不讲一点道理:“回去拿行李,上车。”   终云晚倒是不介意现在就跟奚厌走,反正商场随时都可以去。   但他的脚步还是没挪动。   奚厌眯了眯眼。   难道终云晚今天还有什么比搬去他家更重要的事?   终云晚抬起眼睫看他,又用昨晚那样可怜的语气跟他说话:“你能帮我拿行李吗,我拿不动。”   奚厌胸膛起伏了下。   一大早起来给人当司机,还要去帮忙搬行李,他活这么久还是第一遭。   果然娇气的人就是麻烦。   他盯了终云晚半晌,薄唇才吐出一个字:“走。”   奚厌转身,手插在口袋里朝门口走去。   他浑身气场本来就很有压迫感,又加上心情不爽,样子更让人心里发怵。   终云晚赶紧追上去,拦住大摇大摆就想走进去的男人。   “不能就这样进去。”他紧张地往门里面看了眼,拉着男人的袖子躲到一旁,“会被其他人看见的。”   奚厌看着少年紧张兮兮的样子,眯起眼,“我很见不得人?”   “不是……”终云晚赶紧摇了摇头,抿起唇角,不知道该怎么跟男人解释。   正想着要不要带奚厌从后门进去,身后马路上就传来车子停下的声音。   终云晚瞬间攥紧了衣角,紧张地回头。   “小少爷?”   下车的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男人,手搭在车门上,意外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人。   终云晚顿时松了口气。   这是他们家新请的司机,对家里的情况了解不多,被看见他和奚厌在一起也没什么。   他跟司机打了声招呼,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小跑到司机面前。   “吴哥,你能帮我进来搬下行李吗?”   司机才刚来没多久,还没有跟这家的小少爷说过几句话。看着突然靠近的矜贵小少爷,开口竟是结巴了一下:“当、当然可以。”   终云晚高兴地往里面走,跟一旁的奚厌说了声:“奚先生,我很快就出来。”   奚厌看着两人走进去,眉眼微沉。   他想起那晚终云晚在巷子里拉住他,就那样大胆地提出想跟他结婚,仿佛全世界的人都不会拒绝他的请求一样。   现在看来,小少爷长这么大,被拒绝的次数也许真的是屈指可数。   身边的人都无条件地喜欢他、顺着他,一直以来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才会像涉世未深的小猫一样,向每个伸出手的人露出柔软的肚皮。   奚厌眸色深了深。   这样看来,他应该是终云晚遇到的人里面,少数不吃这一套的人。   明知道那些招数对他都不管用,为什么还敢选择跟他结婚。   奚厌望向门口里两人消失的方向,下颚线微微绷紧。   几分钟后,终云晚终于从里面出来。   司机跟在他身后,推着的行李箱高度几乎要到他的腰,提下阶梯的时候明显十分吃力,一张脸都涨红了。   终云晚给他指了个方向,“拿到那辆车上面就好啦。”   司机停下来歇了会,说了声好,深吸口气刚准备继续把行李箱提起来,手里就突然一轻。   奚厌拎起行李箱,没有看他们一眼,头也不回地朝车子的方向走。   终云晚愣了片刻。   他回过神,转头跟司机又道了声谢,赶紧小跑着跟上男人。   奚厌站在车子后面,打开后备箱,正准备把行李箱放进去。   “我来帮你。”终云晚伸出手想帮忙抬起来,但还没等他碰到,行李箱就被扔进了车里。   车子猛地往下一沉,晃了两下。   奚厌瞥了一眼少年伸出来的手臂。   雪白纤细,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都能将其折断。   “上车。”他收回视线,转身走到驾驶座。   终云晚连忙跟着上车。   在副驾驶座上坐好后,他微微绷紧了身子,眼睫许久才眨一下。   想到现在就要去男人家里,他就有些忍不住紧张。   虽然他和奚厌已经结婚了,但那里到底不是自己的家,肯定也不能像在自己家一样自在。   要是奚厌跟家人一起住的话,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奚厌的家人们相处。   “奚先生,”终云晚捏了捏身上的安全带,转头问男人,“你家里都有谁呀?”   奚厌眉梢微冷,指腹在方向盘上抚了抚。   “我一个人住。”   终云晚面露讶异,同时又在心里松了口气。   这样至少不用面对太多不认识的人了。   但他也没有完全放松下来。   他们的订婚宴还没定下,要是搬到一起后,男人对他不满意,说不定还会反悔。   终云晚低头拨弄衣服上的扣子,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等搬过去之后,他一定要在奚厌面前好好表现才行。   “你刚才打算去哪。”奚厌开着车,冷不丁问了一句。   终云晚想了一下,老实回答:“我本来是想去商场买点东西。”   男人朝后视镜看了一眼,往右边打方向盘,车子朝另一条路驶去。   终云晚一直看着车窗外的景色,直到商场出现在眼前,才明白过来男人刚才问那一句的意思。   车子驶入停车场,精准地倒车停在停车位上。   奚厌打开车门,朝终云晚投去一眼,“下车。”   终云晚眼睛微亮地看向他:“你要陪我逛商场吗?”   他本来就不喜欢一个人去商场买东西,但又不敢让身边的人知道他要搬去男人家里住,只好自己一个人去。   没想到奚厌竟然愿意陪他一起逛商场。   奚厌被那样晶亮的眼神看着,不自在地转过头。   “顺路。”   尽管只是顺路,终云晚仍然很开心。   他推开车门,轻巧地从车上跳下来,跟在奚厌身边往商场里面走。   奚厌垂眼看了他一眼。   大概是心情好的原因,少年跟他靠得很近,两人的手背偶尔还会碰在一起。   温软的触感让他想起那天在民政局,终云晚牵住他手的样子。   但这次终云晚只是走在他旁边,微亮的眼睛四处张望,没有要牵他的意思。   奚厌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他们先在一楼买了点生活用品。   终云晚担心奚厌没耐心陪他逛太久,也不敢挑选太长时间,全部都只在货架上看了几眼就拿起。   售货员将商品仔细装进袋子里,递给他们。   终云晚刚想要接过,男人就伸手拎了过去,抬起脚朝店外走去。   他连忙跟了上去,悄悄看了几眼男人的神色。   买好了生活用品,终云晚带着奚厌坐电梯上二楼。   看到男人手里提的大包小包,他有些不好意思,试探地问:“要不还是我拿着吧?”   这样让奚厌提着他的东西,总觉得不太合适。   而且这也跟奚厌身上的气质很违和,明明眉眼如此冷峻,手里却提着几个精致的购物袋。   一路上,他们的回头率都很高。   但奚厌没答应他,只丢给他几个字:“别耽误时间。”   终云晚小声哦了一声,缩回手。   二楼都是各种奢侈品牌的服装店。   终云晚站在电梯外的小地图前看了会,伸出手指按在一家店的位置,跟男人说了一声:“我要去这家店。”   奚厌扫了一眼。   他对这些品牌了解得不多,也看不出那是家什么店。   终云晚在前面带路,走进店里,店员很热情地迎了上来。   奚厌四周看了一圈,才发现这是一家专卖睡衣的店。   他想起终云晚那个几乎有半人高的行李箱,眉头皱了下,“你没带睡衣?”   终云晚表情微微一僵,背对着男人咬了咬唇,点点头:“忘记带了。”   他其实带了睡衣,但刚才在路上才想起来,那几件睡衣都不太适合在别人家穿。   那些睡衣是不同花纹的小猫睡衣,虽然毛绒绒的穿起来很舒服,但上面还有带猫耳朵的帽子和短短的尾巴。   在家里穿还没什么,可要是被男人看见,他就没脸见人了。   奚厌盯着终云晚后颈泛红的那一块肌肤看了会,语气平静地嗯了一声。   终云晚微微僵直的后背放松下来。   店员带着他往里面走,给他推荐了几款睡衣。   挑选过后,购物篮里已经放了几件睡衣。   终云晚在两款相似的睡衣之间纠结,看了又看,最后转头问身后一言不发的男人。   “你觉得哪件好?”   店员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笑容更深了些。   奚厌面容微微一僵。   还以为陪终云晚来商场只要帮忙提东西就够了,不算什么麻烦事,没想到还有这个环节。   这种小事也需要问他吗?   对上少年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奚厌看向那两件睡衣,目光又是一凝。   两件睡衣都是柔和的月白色,只有款式稍微不同。   左边的睡衣领口很大,少年穿上估计会露出一大片锁骨,容易着凉。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另一件睡衣。   那件睡衣的领口倒是比较小,但上衣非常短,穿上时应该会露一截腰。   奚厌眉头皱紧。   为什么他脑海中会浮现少年穿上这两件睡衣的样子。   他挪开视线,随便指了一件,“这个。”   终云晚眼睫眨了眨,露出一个笑容,“我也喜欢这件。”   店员笑着接过睡衣仔细叠好放进购物篮,带他去柜台结账。   奚厌在原地站了一会,才挪动脚步跟上去。   柜台旁边还摆了其他商品,少年似乎是这个品牌的常客,只看了一会便伸手拿起两包东西。   奚厌看了眼少年手里的东西,立刻像被烫到般移开视线。   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后,又沉下了脸。   想起那东西的包装上写的“纯棉”二字,抿唇扫了少年的背影一眼。   买贴身衣物都这么挑剔,难道不止性格娇气,就连身体也这么娇气吗。 第11章   终云晚在柜台付完款,接过店员递过来的袋子,在心里思索还有什么需要买的。   想了一会没想到什么,转头眨巴着眼睛问身旁沉默的男人:“奚先生,我们还要买什么吗?”   奚厌脚步没停,“家里什么都有。”   听他这么说,终云晚也放弃了思考。   商场随时都可以再来,到时候要是有缺的再来买就是了。   他追上奚厌的脚步,仰头朝他露出一个笑容,语气轻快:“那我们回家吧。”   奚厌脚步微滞,唇角抿了起来。   坐进车里,终云晚把手里提的唯一一个袋子放在腿上,看着奚厌绕到后座把其他购物袋放进去。   他们在商场里逛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男人两只手都提满了购物袋,但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耐烦。   终云晚陷入沉思。   男人好像也没有他想象中那样不好相处。   即使跟梦里主角攻的形象差别很大,但到底还是同一个人,本性肯定还是不坏的。   只要他们相处的时间再长一点,应该就能变成梦里那样的相处方式了。   奚厌打开前座的车门,就看见终云晚抱着怀里的购物袋,表情明显在神游天外。   肯定又在想什么傻乎乎的事。   车门关上,车子驶出了商场的停车场,朝相反的方向驶去。   终云晚还在思考那件事,没注意到车子开往的路跟来商场的路完全相反,根本不是男人说的顺路。   半小时后,车子驶进一套独栋别墅的庭院。   奚厌单手扶着方向盘,眉头紧锁。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终云晚带到这里。   那个时候同意跟终云晚结婚,就是想捡回来当个消遣的小玩意而已,所以他原本的打算是让终云晚住进他郊区的那栋别墅。   这样有空的时候就能去看一眼,没空的时候也不用花心思应付。   就算他们领了证,也完全可以把终云晚扔在主宅,让那些老古板的佣人照顾着,根本不用他费心。   但他现在却把终云晚带到了他常住的市中心别墅。   以后每天都要面对这个娇气的小少爷,这跟同居有什么区别?   终云晚没发觉男人的情绪不对,正趴在车窗上往外看。   外面的庭院面积很大,绿叶成荫,小桥流水。   “这里好漂亮。”他嘴巴微张,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那些景色。   他家的庭院虽然也被园丁精心打理得赏心悦目,可跟这里比起来,就有些不值一提了。   庭院深处,一座豪华气派的别墅出现在眼前。   车子在门前停下。   奚厌熄火下车,绕到副驾驶座那一边,跟趴在车窗上的终云晚对视片刻,拉开车门。   “下来。”   终云晚解开安全带,下车的时候还在看周围的景色,不小心在车门上绊了一下。   奚厌眼皮一跳,下意识往前跨了一步。   少年纤细的身子摔进怀里,淡淡的甜香直往鼻子里钻,一只手还不安分地抓在他腰上。   奚厌太阳穴突突跳动,单手将人从怀里拎了出来,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   “给我好好看路。”   终云晚赶紧扶着车门站稳,表情有些无辜地看向男人。   他又不是故意摔的。   奚厌冷着脸理好被他弄乱的衣服,转身往里面走。   终云晚跟在身后,悄悄瞥了眼男人的脸色,心里有点纳闷。   他应该不是很重吧,为什么要生气?   走进别墅,大厅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终云晚四周望了望,看见大厅的角落里站了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身上的打扮如同保镖一样。   见他们走进来,那两人只是恭敬地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终云晚心里有些奇怪,又转头到处找了找,还是没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他们进来之后,也没人出来跟他们打招呼。   难道这里没有佣人吗?   就算奚厌请不起管家,也应该会有把他从小带大的佣人阿姨吧。   发现这房子里没有佣人之后,终云晚有些苦恼地蹙起了眉。   在做了那个梦之后,他去找过一些相似的小说,想看看其他小说里的剧情是怎么发展的。   那些小说的内容都大同小异,最相似的一点就是主角攻家里都会有管家或者是佣人阿姨,在关键的时候推动主角攻受的感情。   比如在他刚到家里的这一天,就应该有管家欣慰地看着他们,说这可是少爷第一次带人回来。   或者在他跟主角攻相处的时候,佣人阿姨会露出慈爱的笑容,说这是第一次看到少爷笑得这么开心。   可奚厌家里连佣人都没有,到时候就没人帮他们推动感情了。   终云晚愁眉苦脸起来。   他本来就对他和主角攻的感情发展没什么信心,现在就更担心了。   奚厌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径直走上二楼,推开主卧的房门。   终云晚往里面看了一眼,立刻停下了脚步。   这里看起来是男人的卧室,他跟进去不太合适,还是在外面等着比较好。   奚厌走进房间,随手把脱下的外套扔到椅背上,解开扣子才发现终云晚没跟进来。   他皱着眉朝门口看去,只见少年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眼睛都不敢往房间里面瞟。   奚厌眉头皱得更紧。   这里以后就是他们的房间,杵在外面干什么。   难道是在紧张吗。   奚厌换了身衣服出去。   他们在商场逛了那么久,加上路上的时间,现在已经中午了。   奚厌走下楼,给自己倒了杯水。   “中午想吃什么。”   终云晚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听到他的话,眼睛微亮了亮。   他想起主角攻厨艺很好,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尝到了。   难怪家里没有佣人,男人在家里应该都是自己做饭吧。   “你要做饭吗?”   奚厌神情微滞。   薄唇刚微微张开,“不”字还没说出口,少年就已经跑到了冰箱前。   “家里还有什么菜呀?”   终云晚期待地打开冰箱,以为会看到满满当当的新鲜蔬菜,但很快就怔住。   冰箱里只有几排矿泉水和啤酒。   奚厌眉梢微微抬起。   “你要吃?”   终云晚缓缓关上冰箱。   看来是今天冰箱的菜刚好吃完了,男人还没来得及补充。   虽然有些失落,但想到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尝到男人做的菜,还是很快又打起精神。   他走回到奚厌身边,“那我们吃什么?”   奚厌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订餐。”   这对终云晚来说有些陌生,但他还是凑过去,跟着男人点了几个菜。   订完餐,奚厌就去了书房。   终云晚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手里端着玻璃杯喝水,眼睛偷偷往那两个西装男的方向看。   为什么奚厌家里不请佣人,反而要请两个壮汉?   如果说是佣人的话,他们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做家务的样子。   他观察得太入神,放下玻璃杯的时候,不小心把水洒了出来。   其中一个西装男立刻转身朝他走来。   终云晚眼睛微微睁大,坐在沙发上一动不敢动。   这样气势汹汹地走过来,难道……是要收拾他?   西装男弯下腰,利落地擦干净桌子上的水迹,又拿起他的玻璃杯装满水递给他。   终云晚愣愣地跟他对视片刻,接过玻璃杯。   “谢……谢谢。”   西装男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终云晚盯着他的背影,还有些恍惚。   虽然收拾得很干净,可总觉得很有违和感。   他们难道真的只是佣人吗?   午餐很快送到,另一个西装男拿出对讲机说了两句话,快步朝门外走去。   等午餐摆上桌,奚厌才从楼上下来。   终云晚想要问他关于那两个西装男的事,但看到那两人魁梧的身材,又不敢当着他们的面多问。   心不在焉地吃完午饭,眼看奚厌又要上楼,他赶紧拉住男人衣角。   “我可以上去吗?”   奚厌眉头微皱。   他没打算限制少年的行动,既然已经搬进来了,去哪里都是他的自由。   “随意,不用问我。”   终云晚赶紧从沙发上起来,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到了二楼,奚厌径直朝书房走去。   终云晚张了张嘴,想提醒男人还没告诉他哪间卧室可以给他住,但男人已经进了书房。   他无措地站在走廊上左右看了看,慢慢挪到书房门口。   书房的门没有关,奚厌就坐在书桌后,眉头紧锁地盯着电脑屏幕。   “还有事?”奚厌没抬头,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   终云晚连忙从门后探出头问:“奚先生,我睡哪个房间呀?”   敲打键盘的声音停了下来。   奚厌缓缓抬头,目光终于落在他脸上。 第12章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   奚厌微微眯起眼,还在思索终云晚刚才问的话。   已经跟他领证,并且搬进他家里的合法伴侣,竟然问他自己应该睡哪个房间。   难怪刚才站在主卧门口不肯往里面走一步,原来一开始就没打算住进去。   奚厌漆黑的眸子微动,将站在门口的伴侣打量了一遍。   少年只探出半个身子,乌发乖顺地搭在白皙的耳朵上,灵动的眼眸拘谨地望着他,眼神一尘不染。   没人能相信这样干净的少年会跟一个陌生人结婚领证,还答应搬进陌生人家里。   但在少年的世界里,这也许就是最大胆的事了。   至于合法伴侣应该睡同一间房这种事,应该根本不存在于少年的观念里。   终云晚许久没等到回答,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这个房子里有这么多房间,应该不会没有给他住的地方吧。   奚厌按了按眉心,站起来。   “我带你去。”   终云晚眼里的忐忑消失,顿时被开心取代:“好。”   他跟在奚厌身后,穿过走廊,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二楼似乎都是奚厌的私人领域,没有多余的卧室。   奚厌脚步没停,一直带他走上三楼,在一扇房门前停下。   比起二楼,三楼更像是闲置的地方,就连空气都要比楼下冷一些。   终云晚紧紧跟在男人身后,回头看了眼空旷的走廊,小声问:“二楼没有卧室了吗?”   奚厌瞥他一眼:“只有主卧。”   终云晚无声地望了他一眼,抿起唇不说话了。   奚厌收回视线,伸手握住门把手轻轻往下一压,房门随之打开。   这个房间也很宽敞,但因为一直没有人住,里面只有最基本的家具,显得有些空荡荡。   奚厌环顾一周,脸上没什么情绪。   原本还以为这里常年没人住,至少也落了几层灰,没想到还被打扫得挺干净。   勉强可以住人。   他朝房间里扬了扬下巴,示意终云晚进去。   终云晚挪着小小的步子走进去,又立刻回头去看男人,似乎是怕他走了。   奚厌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这个房间虽然还算干净整洁,但跟主卧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小少爷平日里这么挑剔,不一定能接受这个房间。   他盯着终云晚的眼睛,开口:“就这里?”   终云晚脸上露出一丝迟疑。   他对这个房间没有什么意见,房间里面虽然空了点,但应有的东西都有,也不存在什么不方便。   只是……他不想一个人住在三楼。   这里太安静了,又没有其他人,让他心里有些发毛。   可二楼除了主卧之外,就没有其他卧室了,他现在提出来就像是在无理取闹一样。   想到这,终云晚朝男人点点头,“就这里吧。”   奚厌神情微顿,片刻后嗯了一声,转身下楼了。   脚步声远去,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终云晚咽了下口水,跑到窗边把窗帘全部拉开,整个房间顿时被阳光填满。   庭院的景色尽收眼底,让人心情平静不少。   在窗边站了一会,身后又传来脚步声,随后是一声重物放在地上的闷响。   终云晚立刻回过头。   奚厌再次出现在门口,把他的行李箱放下,没等他说话就转身离开了。   房间又恢复安静。   终云晚在原地呆了片刻,走到门口往外看了一眼。   走廊上空无一人,其他房间的房门紧闭,如同布了结界般听不到一丝声响。   他赶紧又缩回房间,关上房门。   在房间里适应了一会,过快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   终云晚从行李箱里拿出电脑和数位板,在书桌前坐下,继续做之前在家里没完成的作业。   一打开作业,他的注意力就全部投入进其中,渐渐忘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直到房门被敲响,才恍惚地抬起头来。   打开房门,站在外面的西装男朝他微微点头,声音没有起伏:“奚总让您下楼用晚餐。”   终云晚看了眼窗外的晚霞,才发觉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我很快就下来。”他赶紧应下。   等终云晚走到楼下,奚厌已经坐在餐桌前,手里摆弄着手机。   桌上的饭菜跟中午一样丰富,刚送过来没多久,还在腾腾冒着热气。   见他下来,男人抬眼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放下手机。   终云晚在男人旁边坐下,看了一圈桌上的菜,瞬间被勾起了胃口。   他拿起筷子,伸向面前的清炖蟹粉,刚尝到味道,眼睛就亮了起来。   “奚先生,这是在竹溪阁订的餐吗?”他转头问旁边的男人。   奚厌看了眼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拿起筷子,“是。”   终云晚唇角忍不住翘起。   这也是他很喜欢的一家餐厅,没想到男人跟他的口味这么相似。   但高兴没多久,唇角的弧度又落了下来。   终云晚发现自己对男人几乎没什么了解,就连口味也是现在才知道。   就算搬到了一个屋檐下,他们也没有什么交流,甚至还住在不同的楼层,以后说不定一天都见不了几次面。   而且,男人对他应该也是一无所知。   这样直到订婚宴的时候,他们都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谁都能看出他们不是心意相通的一对,更别说了解他的父母了。   终云晚苦恼地咬了咬筷子,心不在焉地往嘴里送饭。   奚厌瞥了少年一眼,眉头微皱。   刚才明明还兴致很高,怎么突然又一副没胃口的样子。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少年夹菜的动作,很快发现少年只把筷子伸向面前的几道菜,还只挑素菜吃。   奚厌的脸渐渐黑了下来。   这么挑食,难怪身上没什么肉。   他想起白天终云晚摔在自己身上,轻飘飘的根本没多少重量,让人怀疑风大一点是不是都能将他吹跑。   就算只是他捡回来的玩物,他也不希望这个玩物被他养得营养不良。   终云晚虽然在走神,但还是下意识夹自己喜欢吃的菜,其他的菜看都没看一眼。   直到一盘松鼠桂鱼被推到他面前。   终云晚愣了一下,转头看过去。   男人面无表情地夹菜,没有看他。   应该只是不小心推过来了吧?   终云晚悄悄把松鼠桂鱼推远了点,去夹旁边的菜心,刚咬下一口,就看到男人端起那道菜又摆到他面前。   “不准挑食。”奚厌的声音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终云晚愣愣地抬起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抬头,就对上男人没什么温度的目光,似乎在等他自己夹菜。   哪有这样的……   终云晚委屈地撇了撇嘴,还是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碗里。   那道存在感很强的视线收了回去。   但紧接着,其他几道他没夹过的菜也都被端到了他面前。   终云晚漂亮的眉眼都耷拉下来。   在把每一道菜都试过之后,看到男人稍缓的脸色,他才敢放下碗。   回到房间,终云晚感觉自己的肚子都被撑圆了,皱着脸在房间里走了几圈。   没想到男人竟然不准他挑食,还用那样□□的方式让他吃菜。   按照梦里主角攻的性格,就算不喜欢他挑食,应该也会亲自下厨,把那些他不喜欢的菜做成他喜欢的样子。   终云晚咬了咬唇。   一定是他和男人的关系还太生疏,所以才会跟梦里不一样。   可想要跟男人拉近关系也太难了。   终云晚低头捏了捏指尖,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摇了摇头。   还是晚点再想这个问题吧。   他在书桌前坐下,又将心思扑在了作业上。   这回没有人打扰,他一直埋头苦干到完成所有作业,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抬起头。   窗外夜幕沉沉,已经是深夜了。   终云晚站起来往窗外看了一眼。   白日里赏心悦目的庭院景色,在夜里显得有些阴森,黑暗中的树枝随风摇动,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   他心里一紧,连忙去把窗帘拉上了。   刚才沉浸在作业中没有察觉,现在才发现这里晚上安静得可怕,不像在家里还能听见佣人说话的动静。   也不知道奚厌睡了没有。   终云晚深吸了口气,想拿睡衣去洗澡,才想起今天新买的睡衣没拿进来。   他犹豫了一会,从行李箱里拿出从家里带过来的小猫睡衣。   反正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就只穿这一个晚上,应该不会被人看见吧?   眼看时间就要过十二点,他不敢再耽误,抱着睡衣进了浴室。   快速洗完澡后,终云晚关上花洒,用毛巾擦干净身上的水珠。   “嘀嗒——”   刚准备离开浴室,身后就传来水滴声。   终云晚后背轻轻一僵,用力咬住唇,慢慢回头。   原来是花洒正在往下滴水。   他又走回去,把开关往下压了压,但滴水声仍然没有停下。   终云晚眉毛轻轻皱起。   难道是太久没有人用,所以坏了吗?   他走出浴室,坐在床边擦头发,却怎么也无法忽视浴室里的滴水声,脑子里甚至还冒出几个恐怖故事。   终云晚长睫微颤,从床边站起来。   他要下楼找奚厌,看看能不能把花洒修好。   终云晚随手把毛巾放到一旁,跑到门口,把房门打开一条缝。   外面走廊上亮着几盏灯,其他照不到的地方都黑漆漆一片。   他小声地吸了口气,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给自己打气,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在黑暗中,他的视力没有白天清晰,又加上心里害怕,只能扶着栏杆慢慢往前走。   到了二楼,终云晚凭着白天的记忆,走到主卧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回应。   他不安地看了眼周围,又敲了两下门,但仍是没人理他。   难道奚厌不在房间吗?   终云晚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是应该回到空无一人的三楼,还是下楼找找。   在纠结了一会后,他还是决定下楼看一眼。   他扶着栏杆走到一楼,四周看了看,余光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   终云晚眼睛一亮。   他立刻松开栏杆,朝那个身影走过去,抓住一片衣角。   “奚先生!”   那个身影僵了一下,没有应他,只是抬起手在墙上按下开关。   大厅的灯亮起。   西装男站在开关旁边,动作僵硬地定在原地,手上还沾着鲜红的血。   终云晚瞳孔骤缩,脸色发白地后退一步,淡色的唇没了血色。   *   奚厌接到电话的时候刚洗完澡,正准备睡觉。   他皱眉接起电话,几秒后,脸上的神情微微凝固。   “我现在下来。”   奚厌匆匆下楼,看到少年坐在大厅的沙发上,鼻尖微红,面前摆着一杯没动过的牛奶。   他目光微顿了一下,看向站在一旁浑身僵硬的西装男,“怎么回事。”   西装男低头,将刚才给少年解释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他只是听见庭院里有鸟掉下了树枝,就出去收拾了一下,没想到回来还没来得及洗手,就在大厅碰见了这位小少爷,还把人给吓哭了。   解释清楚之后,他还是不敢靠太近,不然少年又会开始害怕。   虽然感到十分愧疚,但他这辈子从来没跟这样娇矜的小少爷相处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给奚厌打电话。   既然是奚总带回来的人,奚总应该有办法哄吧。   奚厌用力捏了捏眉心。   这才搬过来第一天,就惹出了这样的事。   看来还是需要请几个佣人回来照顾着。   沙发上,终云晚眼眸里还有水光,薄薄的眼皮有些泛红,柔软的唇被咬出了浅浅的齿痕。   怎么连一点血都害怕?   奚厌的视线在他睡衣后面的尾巴上扫过,薄唇抿了抿,生硬道:   “今晚先睡我那?” 第13章 (修)   别墅里的灯光全部亮起,室内如同白昼。   终云晚挺翘的鼻尖还是红的。   他低着头,跟在奚厌身后走上二楼,脚步挪得很慢。   在刚才看见男人下楼的那一刻,他就有些后悔了。   本来想要在搬过来之后好好表现,可这才第一天的晚上,就被浴室的水滴声吓到不敢回房间。   奚厌一定会觉得他很麻烦。   早知道刚才就不下楼找奚厌了。   但即便后悔,终云晚还是不打算回到三楼的房间。   经过刚才那一遭,他更不敢一个人待在那一层,不然肯定会睡不着。   终云晚吸了吸鼻子,走到主卧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抬眸往里面看了一眼才继续往里面走。   主卧比其他房间要宽敞很多,装修风格简约冷淡,只有黑白灰几个色调,一张大床摆在正中间。   奚厌拿出一个枕头扔到床上。   “睡吧。”   终云晚微微讶异地看了奚厌一眼。   他还以为奚厌会让他睡在房间的沙发上,或者打地铺,没想到竟然会让他睡在床上。   难道男人要自己睡沙发吗?   终云晚慢吞吞走过去在床尾坐下,手脚并用爬到被子里。   男人的被子充满陌生的气息,但很好闻,是淡淡的沐浴露香和冷杉味混合的味道。   他用被子把自己包起来,只露出一双眼尾泛红的圆润眸子,紧张地望着站在床前的男人。   奚厌垂眼跟他对视片刻,开口:“刚才为什么要下楼?”   终云晚无措地捏了捏被子,眼神躲闪了一瞬,还是说了实话:“我房间的花洒坏了,一直滴水,我想找你看看能不能修好。”   听到少年说刚才是打算来找自己,奚厌眉梢微微抬了抬。   “为什么不能等到明天?”   “因为……”终云晚咬了咬唇,有些难以启齿,最后几个字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我害怕。”   奚厌目光微凝。   因为害怕,所以摸黑走下楼梯,就是为了来找他?   他心底深处像是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是以前从来没体会过的感受。   见男人沉默下来,终云晚隐隐有些不安,抬起长睫悄悄观察男人的神色。   奚厌漆黑的眸子里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下一秒,男人突然微微俯下身,朝他伸出手。   终云晚吓了一跳,湿漉漉的眼眸微微睁圆,呼吸也不自觉地屏住。   温热粗糙的触感在脸上擦过。   “胆小鬼。”男人磁性的声音略带嫌弃。   奚厌抹掉那滴没擦干净的泪珠,指腹接触到柔软的脸颊,微不可见地滞住。   看到少年面露茫然的样子,手心发痒,又伸手在那张白皙的脸上捏了一下。   触感细腻光滑,如同嫩生生的豆腐。   奚厌搓了搓指腹,若无其事地直起身,走到床的另一边坐下。   终云晚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男人刚才说了什么。   他有点不服气地转过头,看向走到床另一边的男人,尝试反驳:“我才不胆小,是那个人手上有血,我还以为……”   “那你回三楼睡?”奚厌淡淡丢给他一句。   终云晚咬住唇,扭头不说话了。   旁边的被子被掀开,柔软的床往下陷了陷。   陌生的沐浴露香味飘来,被子里传来另一个人温热的体温,空间变得狭窄了许多。   是奚厌在他旁边躺下了。   终云晚身子轻轻一僵。   除了父母之外,他很少跟其他人睡一张床,更别说是跟不熟悉的人。   虽然他跟奚厌已经领证,可认识的时间还不是很长,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躺在一张床上,好像他们真的是伴侣一样。   终云晚悄悄往旁边挪了点,又轻轻翻了个身,背对着奚厌。   还好这张床足够大,两人中间还能再空出一个人的位置。   忙碌了一整天,刚才又折腾了那么久,终云晚躺下没多久后就开始犯困。   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身后奚厌翻了个身,接着就感觉到自己的睡衣被什么东西压住。   同时,男人低沉且带着一丝疑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什么?”   终云晚困得睁不开眼,嘴里模糊地唔了一声,想转身却动弹不得。   他茫然地掀开长睫,手往后探了探,碰到了男人滚烫的手。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握在他睡衣的尾巴上。   尾巴?   终云晚瞬间清醒过来。   他耳尖通红地扭过头,想要推开男人的手,小声回答:“是我的睡衣。”   今晚的事发生得太突然,他都忘记自己身上穿的是那套小猫睡衣了。   这回不但被奚厌看到了,还被揪住了尾巴,也太丢人了。   “是吗。”   奚厌薄唇抿出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跟那晚在巷子里的神情有些相似,声音散漫:“我还以为是哪来的小猫爬上床了。”   终云晚立刻红透了脸。   他往旁边挪了挪,想把自己的睡衣从奚厌手中拯救出来,声音软软的没什么威慑力,“不要碰……”   奚厌这回倒是听了他的话。   只是在松开手之前,状似无意般把那条尾巴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终云晚后背轻轻僵住。   尾巴的根部连在睡衣尾椎的位置,男人的手也不小心碰到了那里,引起一阵酥麻。   他倏地往被子里缩了缩,白皙的脸涨红。   过分。   经过这一通折腾,终云晚的睡意消失了大半。   他缩在被子里,盯着黑暗中的某一处,想起刚才奚厌唇边的那抹弧度。   刚才,那是故意的吧?   跟之前几次不同,这次终云晚能明显感觉到男人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一丝恶劣,那是他在梦里主角攻身上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终云晚没忍住撇了撇嘴。   难道,是因为奚厌不喜欢他吗?   对于奚厌来说,他除了联姻之外,就没有其他任何作用了。   不仅如此,还在搬过来的第一天,就被奚厌发现他胆子很小,什么好印象都没留下。   终云晚思绪一片混乱。   他翻了个身,又胡思乱想了好一阵才终于睡着。   少年的呼吸逐渐平稳之后,奚厌缓缓睁开了眼。   他伸手把终云晚盖在头上的被子往下扯了点,露出那张藏在被子下漂亮的脸。   少年精致的眉眼微微蹙着,像是在为什么事情苦恼,熟睡中的面容比白日里更添几分稚气。   奚厌在黑暗中凝视着少年无可挑剔的脸,想起刚才终云晚跟他说害怕时的样子。   因为害怕,所以想来找他。   一直以来,他身边不是害怕他的人,就是想要让他死的人。   他以为终云晚属于前一类,但刚才却在少年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依赖。   第一次被弱小的生物依赖,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新奇感,可又忍不住想要看少年露出害怕的样子,就像是内心深处的恶劣本性在作祟。   奚厌伸出手,拨弄了一下终云晚浓密的睫毛,看他眼睫微颤快要被弄醒的时候才收回手。   清晨。   一缕阳光从窗帘缝隙中照进来,少年长睫抖了几下,缓缓睁开眼。   四周是陌生的布置,盖在身上的被子不是他习惯的浅色,而是高级的深灰色。   终云晚从被子里坐起来,左右看了看,才想起这是在哪里。   房间里已经没了奚厌的身影。   终云晚在床上呆呆坐了一会,掀开被子,踩着柔软的地毯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往外看。   庭院里,一辆车停在别墅门外。   奚厌从别墅里面走出来,拉开车门上车,远处看有些模糊的轮廓仍然凌厉。   一点都看不出昨晚捉弄人的样子。   回想起昨晚的事,终云晚脸上又有些发热,赶紧又把窗帘拉上。   今天是工作日,奚厌应该是去公司上班,估计晚上的时候才会回来。   昨晚丢脸的事太多,还好今天暂时不用面对男人,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在房间里收拾好自己,终云晚打开房门,闻到楼下飘来食物的香气。   他探头往楼下看了几眼,没抵抗住诱惑,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餐厅里空无一人,餐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餐,正在冒着腾腾热气。   终云晚在餐桌旁坐下,看见西装男拘谨地站在离餐厅很远的地方,远远地朝他这边看了一眼。   似乎是怕再吓到他。   终云晚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昨晚是情况特殊,他才会被吓到,其实他也没有他们想的那么胆小。   而且昨天他还给别人惹了麻烦。   想到这,终云晚朝西装男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带着些许歉意。   西装男浑身一僵,缓缓转过了身。   没得到回应,终云晚只好低下头,开始享用早餐。   吃完早餐,终云晚又去了三楼的房间。   这里白天阳光充足,浴室里的花洒也已经被修好,没了昨晚阴森的气氛。   终云晚在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   屏幕刚亮起,一条群聊信息就弹了出来。   [有大客户找上门了!]   信息后面附上了一个文件。   终云晚一怔,看了一眼群聊名称。   是他们服装设计工作室的群。   在国外上学期间,他跟几个同学一起开了一个服装设计工作室。一开始只是为了完成学校的任务,后来接到的单子越来越多,也就继续运作下去了。   终云晚点开那个文件,看完上面的内容之后,眼睛微微一亮。   刚才同学发来的文件是那个大客户的交易项目,不但买了他们许多成品,还交给他们几个设计的大单子。   工作室的群里信息一条接一条,都在兴高采烈地讨论这次的大客户。   终云晚也在群里发了个表情,刚想关掉聊天框,就被群里的人叫住,七嘴八舌地问他这段时间在忙什么。   那时候他回国回得太突然,都没来得及告诉同学,大家只知道他有事在忙。   他心虚地眨了眨眼睛,低头敲字。   [最近家里有点事]   群里的信息又很快弹出来。   [云晚,那个客户把你设计的那几件成品全买了,不会是你认识的人吧?]   终云晚微微一愣。   他身边的人虽然都知道他和同学开了工作室,但也清楚他不是为了赚钱,所以应该不会做这种事。   刚把否认的话发出去,就有人附和他。   [人家客户就不能是喜欢云晚的设计才买的吗?]   [就是,再说云晚设计的本来就没剩几件了,全部买了也不奇怪]   几个人互相打趣一阵,又把话题引到了其他事上面。   终云晚盯着屏幕,眉毛轻轻皱起。   应该不会是他认识的人吧?   他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刚想在群里问那个客户的名字,就听见楼下隐约传来说话声。   终云晚动作微顿。   家里除了他和那两个西装男,就没有其他人了,但那说话的声音明显是一个女声。   不会是奚厌的家人来了吧?   他赶紧站起来,推开房门,站在走廊上探头往下看。   站在大厅里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她正在跟那两个西装男说着什么,一边说话一边朝四周看。   终云晚走到楼下,才听清她是在吩咐西装男买东西回来。   “……小主人平时喜欢吃什么菜,也都一起买回来。”   “不知道?你们到底怎么照顾人的,难怪奚先生要请我过来,这也太不像话了!”   西装男刚想要解释,就看见站在楼梯上的终云晚,立刻恭敬地朝他点头,同时闭上了嘴。   中年妇女不满地看了西装男一眼,嘴里还在训他:“就知道整些虚的。”   终云晚听她训人的语气,有些不敢靠近,在心里揣测她的身份。   下一刻,中年妇女转过身来。   她看到终云晚后,脸上先是闪过讶异,然后很快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小少爷,中午好。”   这个称呼跟家里佣人对他的称呼一样,终云晚莫名对面前的人多了几分好感。   中年妇女继续道:“我是秋姨,是奚先生让我来的,以前我在主宅工作的时候,照顾过奚先生几年。”   终云晚反应过来。   原来是以前在主宅照顾过奚厌的佣人。   他眉眼舒展,朝秋姨露出一个软和的笑容:“秋姨好。”   “哎呦,真乖。”秋姨笑得皱纹都漾开,对这个漂亮少年很是喜爱。   “我听他们说,你是奚先生第一次带回家的人,看来奚先生很喜欢你呢。”   终云晚先是一愣,然后眼睛微微亮了亮。   这不就是书里面,主角攻身边的人的经典台词吗? 第14章   秋姨看到终云晚脸上的笑容,微微怔了一下。   明媚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落在少年微弯的眉眼上,和晶莹剔透的眸子里,美好得像一幅画。   虽然不知道少年为什么突然这么高兴,但秋姨还是被他的情绪感染,也加深了笑容。   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她却对这个小主人很有好感。   “小少爷,你跟奚先生是怎么认识的?”秋姨笑眯眯地问。   终云晚眨了下眼,觉得有些新奇。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跟奚厌之间的事,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对相爱的情侣。   “我们是偶然认识的,”终云晚很乐意把他们的初遇告诉别人,“那天我在巷子里被人打劫,是奚先生救了我。”   秋姨惊讶地张开嘴,“是这样吗?”   她微微思索了一阵,再看向终云晚时,眼里的笑意更深,“奚先生可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他愿意出手救你,一定是对你一见钟情了。”   终云晚耳尖一红,被说得有些害羞起来。   似乎不管他说什么,秋姨都会觉得奚厌很喜欢自己,只有他清楚根本不是这样。   主角攻身边的人也太捧场了吧。   终云晚有些担心秋姨还会继续问他跟奚厌之间的事情,毕竟他们只有初遇还能拿出来说一说,其他就真的没什么能说的了。   好在秋姨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打算。   “小少爷先去忙吧,我把这房子收拾一下,很快就能吃午饭了。”   终云晚立刻点了点头,转身回了房间。   房间里,书桌上的电脑还亮着屏。   群里的信息翻了好几页,终云晚还没来得及爬楼,就收到一个好友申请。   他随手点了通过之后,才去翻群里的信息。   最上面有一条提到他的信息。   [@云晚,那个客户想跟你沟通一下,可以把你的微信给他吗?]   因为他没有及时回复,群里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直接给就行了吧,客户想跟设计师谈谈不是很正常么]   [你懂什么,那个客户提了云晚好多次,一看就目的不纯]   [我觉得人家只是在正常谈论设计啊,总不能不让人家提设计师的名字吧]   群里争论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担心客户等得不耐烦,先把他的微信发过去了。   终云晚关掉群聊界面,点开那个刚通过的好友申请,发了一句“你好”过去。   他倒是不怎么担心群里面说的“目的不纯”。   在服装设计这个行业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接近他都没有任何意义。   客户很快就回了信息。   [你好,冒昧打扰了,可以跟你聊一下这些服装的设计理念吗?]   信息附的图片都是终云晚之前设计的成品。   终云晚眼睛微亮,自然不会拒绝。   [可以呀]   他同意之后,还没来得及继续打字,对面就发来一大堆文字。   仔细一看,都是客户自己对他作品的理解,言辞间满是谦逊,丝毫没有过界。   虽然能明显看出不是专业人士,但很多想法都跟终云晚不谋而合。   终云晚还没遇到过这么认真的客户,立刻被勾起了兴趣,跟他聊了起来。   他聊得太过投入,一直到秋姨上楼喊他吃午饭,才意犹未尽地结束这次聊天。   下楼时,秋姨看着他笑了笑:“小少爷看起来心情很好呢。”   终云晚没有否认,开心地点点头:“我们工作室遇到了很好的客户。”   秋姨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语气有些意外:“小少爷还有自己的工作室吗?”   她对终云晚的第一印象就是涉世未深的单纯小孩子,没想到这么年轻就有了自己的事业。   终云晚在餐桌旁坐下,见秋姨对他们的工作室感兴趣,便跟她说了下工作室的情况。   秋姨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但还是笑眯眯地用哄小孩一样的语气夸他:“我们小少爷真厉害,这要花不少精力吧?”   终云晚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转移了话题。   吃完饭,秋姨收拾好碗筷,又提了几个袋子走进厨房。   终云晚跟了过去,好奇地看着桌面上的材料,“这是要做什么呀?”   “做几个布丁蛋糕,给小少爷当午后甜品。”秋姨熟练地把材料按比例放进器皿里,笑着回答他。   终云晚瞬间就被吸引了注意。   他自己尝试做过几次甜点,但结果都不是很好,也不知道是哪个步骤出了错。   听秋姨说要做布丁蛋糕,当即就想要帮忙。   秋姨也没有拒绝,把一些简单的步骤都交给了他,在旁边纠正他的错误,顺利地把布丁蛋糕送进了烤箱。   等香喷喷的布丁蛋糕出炉,终云晚眼睛都亮了,立刻就想要拿手机拍照留念,才发现手机不在身上。   “小少爷就在这看着吧,我去帮你拿手机。”秋姨看出他的迫不及待,摇头笑了笑,“手机在哪个房间?”   终云晚难为情地笑了笑,“在主卧。”   秋姨应了一声,很快帮他拿了手机过来。   终云晚刚接过手机,就听见秋姨感叹道:“还记得以前奚先生不喜欢跟人接触,连别人碰一下都会生气,我还担心他以后都遇不到喜欢的人。”   终云晚动作微滞,隐约预料到秋姨接下来的话。   “没想到他现在能接受跟你睡一张床,看来小少爷对奚先生来说果然是特别的。”秋姨脸上的笑容很是欣慰。   终云晚手指蜷了蜷,有些莫名的心虚。   虽然明白主角攻身边的人都会说这样的话,可奚厌根本就不喜欢他,这让他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听这些话。   “其实……”终云晚垂眼摆弄着烤盘上的布丁蛋糕,语气有些低落,“奚先生不喜欢我。”   秋姨愣了一下,没料到终云晚会这样说,“什么?”   “他很少跟我说话,面对我的时候经常不耐烦,”终云晚手指在桌面上画圈,神情有些委屈,“有时候还很凶……”   在相处了这么多天后,他不可能察觉不到奚厌对他的态度不好。   见他委屈的样子,秋姨立刻就心疼了,赶紧安慰道:“奚先生不可能不喜欢你的,要是不喜欢你,就把你送去其他几套房子了,怎么还会把你带到这里呢?”   终云晚长睫茫然地眨了眨。   男人还有其他房子吗?   秋姨拉住他的手,又劝道:“再说了,奚先生对谁都是那个态度,他就是那样的脾气,重要的不是听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   终云晚抿了抿唇,回想了一下。   除了偶尔的捉弄之外,奚厌对他好像也没有不好的地方,甚至昨晚在他惹出麻烦之后,还愿意让他去主卧睡。   难道男人其实没有不喜欢他?   终云晚心情雀跃了一些。   这样看来,奚厌对他顶多是无感,应该不至于讨厌他。   见他神情稍缓了一些,秋姨也松了口气,端起烤盘转移他的注意力,“我们把这个放进冰箱吧,等会就能吃了。”   终云晚弯了弯眼睛,“好。”   *   晚上天黑的时候,奚厌的车才缓缓驶进庭院。   车门关上。   他站在车旁,望着别墅里明亮的灯光,心里窜上一股奇异的感觉。   这样温暖的灯光,让人产生一种有谁在家等着他回来的错觉。   奚厌眉头微皱,抬腿朝门口走去。   推开门,浓郁的菜香味飘了出来,伴随着说话声。   奚厌脚步顿了一下,才想起自己今天把秋姨请到了这边。   他走进去后,说话声便停了。   终云晚从厨房出来,脚步轻快地出现在他面前,灯光下莹润的眸子看起来更亮了。   “奚先生,你回来啦。”   奚厌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一瞬,又挪开,“嗯。”   终云晚朝他靠近了一步,白皙的脸上有些泛红,声音小了点:“奚先生,我昨天买的睡衣放在你车上忘记拿了,可以请你帮我拿出来吗?”   奚厌眉毛微抬了一下。   他今早上车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放在副驾驶座上的那个袋子,但只是看了一眼,就开车去公司了。   现在那个袋子应该还在原来的位置。   “睡衣?”   终云晚点点头,抬起圆润的眸看他,“嗯嗯,应该在副驾驶座上。”   “没看到,”奚厌把脱下的外套挂好,漫不经心道,“今天是司机开的车,可能当成不要的东西扔了。”   终云晚一怔,柔软的唇紧紧抿了起来。   “你不是还有睡衣吗,”奚厌垂眼盯着那张漂亮的脸,没错过上面的一丝表情。   “小猫的那件。” 第15章   厨房传来阵阵炒菜声,空气中的菜香愈发浓郁。   奚厌深邃的眸子锁在终云晚脸上。   他看到少年先是微微睁圆眼睛,白皙的脸颊和耳尖都一点点红了,然后水润的眸子染上一层委屈,控诉地望着他。   像还没长出利爪的小猫。   奚厌漫不经心地想。   难怪那件睡衣这么适合他。   终云晚只觉得脸颊发烫。   虽然昨晚就被奚厌看见了那套睡衣,但现在从奚厌的口中听到,还是难为情得想把自己藏起来。   他唇角越抿越紧,心里有些委屈。   明明昨晚已经那样捉弄他了,今天还要用这件事嘲笑他。   坏人。   终云晚垂下眼不看奚厌,小声哦了一声,转身回餐厅了。   奚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朝楼梯走去。   晚饭很快就做好了。   秋姨打开厨房门,跟坐在餐桌旁看手机的终云晚说了一声:“小晚,晚饭好了,你去喊奚先生下来吧。”   终云晚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主卧的门虚掩着,他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奚厌的声音:“进来。”   终云晚站在门口没动。   他对刚才被嘲笑的事还有些在意,不太想立刻就进去面对男人。   “奚先生,晚饭好了。”他站在房门口,对着那条门缝说。   但在他说完之后,房间里没有传来回应。   终云晚朝门缝看了一眼。   难道男人没有听到吗?   他想了想,还是推开门往里面走,“奚先生……”   声音戛然而止。   奚厌站在床前,正在换衣服。   他刚脱下上衣,身上的肌肉线条利落紧实,即使在放松的状态下,也隐藏着极强的爆发力。   听到开门声,男人淡淡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拿起一旁的衣服穿上。   看到眼前的一幕,终云晚耳尖瞬间红了,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他停顿了片刻,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开口卡壳了一下:“晚、晚饭好了。”   “知道了。”奚厌反应比他平静得多,仿佛没穿衣服的人不是自己。   终云晚听到回应,立刻转身出去了。   在餐桌旁等了一会,奚厌就换好衣服下来,在他旁边坐下。   全部菜都端上了桌,终云晚夹了一筷子自己面前的菜,长睫安静地垂着。   秋姨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人毫无交流,各自低头吃着饭。   她愣了一下,表情有些担忧。   今天她才帮奚先生在小少爷面前说了那么多好话,还以为两人的关系能好一些,刚才奚先生到家的时候,小少爷也很开心地出去迎接了,怎么现在气氛变得这么奇怪。   难道是刚才闹矛盾了?   正想着要不要上前缓和一下气氛,就看见奚厌把一盘菜端到了终云晚面前。   “又挑食?”男人的声音没什么温度。   终云晚抬起长睫,辩解道:“我已经吃很多了。”   奚厌没理会他的辩解,只是把其他菜也端到他面前。   终云晚没忍住扁了扁嘴,不情愿地夹起一块排骨放进碗里,咬了一小口。   秋姨看到这一幕,有些头疼。   这明显是在关心小少爷吃的太少了,奚先生怎么能搞得像是威胁一样。   明明只需要夹菜到对方碗里,再语气柔和地说两句关心的话,就可以让场面温馨很多。   难怪小少爷说奚先生有时候很凶,要是再一直这样下去,这孩子能不能坚持留在奚先生身边都是问题。   一餐饭安静地吃完了。   秋姨收拾好碗筷,又搞了一会卫生,才上三楼给自己收拾房间。   来这里之前,奚厌就跟她说过三楼的房间都可以用,但因为一直没有人住,需要收拾出来才能住人。   她走到三楼,选了一间离楼梯最近的房间,推开房门。   意料之外的是,房间里有人住过的痕迹,干净的被子凌乱地堆在床上。   秋姨疑惑地朝里面看了几眼,关上门走下楼梯,想问奚厌这里需不需要收拾一下。   大厅里,终云晚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抱了一个抱枕,正在刷手机。   奚厌今晚没有去书房,他坐在沙发的另一边,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轻敲。   如果不是两人之间隔得太远,这场景看起来还有几分温馨。   秋姨走过去,“奚先生,三楼那个房间有人住吗,需要收拾一下吗?”   奚厌抬眼,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终云晚就倏地坐直了身子。   “秋姨,那是我的房间。”他朝秋姨露出一个笑容, “不用收拾啦,我今晚就睡那里。”   以后秋姨也住在三楼,他就不用再害怕了。   奚厌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微微绷紧,垂眼没有说话。   秋姨又是一愣。   这是小情侣闹矛盾之后要分房睡了吗?   她看了奚厌一眼,赶紧想了个借口:“这样啊,可我看三楼只有那个房间收拾出来了,其他房间都不能住人。”   终云晚嘴巴微微张开,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那秋姨不就没地方睡了?   见他怔愣的样子,秋姨心里生出些欺骗小孩的内疚感,但还是趁机说道:“要不小晚还是跟奚先生睡一间房吧?”   终云晚脸上露出一丝犹豫,看向坐在一旁的奚厌。   男人只是低头看着电脑,神情淡淡,似乎没有在听他们说话,也没有要拒绝的意思。   “好吧。”终云晚还是点了点头。   反正奚厌的床很大,他们两个人睡也不会很挤。   秋姨在心里松了口气,回三楼收拾房间了。   终云晚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把抱枕放到一旁,继续刷手机。   他学校的作业好不容易都完成了,工作室的单子也暂时还没开始,这是他难得悠闲的一段时间。   刷到一半,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弹出一条信息。   终云晚点开信息,发现是今天上午那个客户发来的信息。   今天他们聊到一半就被打断,事情还没有聊完,客户发信息是想跟他约下次聊的时间。   终云晚看了眼客户提议的时间,表情有些懵。   为什么要跟他约凌晨的时间?   他坐在沙发上呆呆地想了一会,才想起他们的工作室地点在国外,客户应该是以为他也在国外,所以想要迁就他的时间。   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考虑到了这一点。   终云晚对这个客户又多了几分好感,看来他们之后的合作会非常顺利。   他回信息告诉对方自己已经回国了,那边立刻回了信息,先是跟他道歉,又重新提议了几个时间。   奚厌敲键盘的速度慢了下来。   余光里,少年纤细的小腿正在轻快地上下晃动,露出的一截脚脖子白得晃眼。   他扫了眼少年正在打字的屏幕界面,眉梢微沉。   跟谁聊得这么起劲?   终云晚跟客户约好了时间,才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他转过头,看到男人停下工作盯着自己,晃小腿的动作立刻停住。   终云晚心虚地眨巴眨巴眼睛。   他是不是打扰男人工作了?   没等男人开口训自己,终云晚就从沙发上弹起来,“我去洗澡啦。”   说完,一溜烟跑上了二楼。   奚厌目光落在少年坐过的位置上,许久才收回视线。   终云晚回到主卧,拿出睡衣去浴室洗澡,等衣服都脱完了,才想起自己没拿沐浴露进来。   他看向架子上男人的沐浴露,犹豫了一下。   用一点应该没关系吧?   他打开花洒,伸出手挤了一点沐浴露,抹开后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跟他平时用的沐浴露不同,男人的沐浴露是很清冷的香味,闻起来有点像初冬的新雪。   终云晚用奚厌的沐浴露洗完澡,擦干净身上的水,穿上睡衣。   走出浴室后,他仍然能清晰地闻到自己身上陌生的沐浴露香味。   就好像被男人身上的味道包裹着一样。   这个想法让终云晚脸红了红,爬上床用被子盖住了自己。   奚厌进房间的时候,就看见被子下鼓起一大团,只有几缕乌发露在外面。   他目光顿了一下,拿睡衣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在床边坐下后,被子里的那一团悄悄动了动,往床的边缘挪动。   奚厌擦头发的动作微滞了一下,又继续手上的动作,只是眸光沉了沉。   等他擦完头发,被子里那一团已经挪到了离他最远的地方,开始继续装死。   终云晚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他担心奚厌会闻到自己身上的沐浴露味,也不想被奚厌看到自己穿的睡衣。   今晚才刚被奚厌嘲笑过,他现在穿的还是布偶猫的款式,尾巴比昨天那件更长,要是不藏好的话肯定又会被奚厌揪住。   想到这,终云晚把尾巴抱得更紧了。   房间里安安静静,坐在床边的男人一直没有动静。   终云晚正在疑惑奚厌怎么还没躺下,就听见男人微冷的声音响起:“要帮你把床隔开吗。”   他在黑暗中眨了下眼。   那样好像更保险?   软和的声音从被子下传来:“好呀。”   奚厌的眸色更冷了。   终云晚等了一会,还没听到动静,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难道男人生气了吗?   他迟疑了一下,拉开被子往外看了一眼,看到奚厌坐在床边,浑身气压很低。   终云晚长睫轻颤,有些慌了。   虽然不知道男人为什么生气,但大概也能猜测到一些。   说不定是奚厌误会他的举动了。   如果是他被别人这样疏远,也会很伤心的。   终云晚从被子里爬出来,手撑在床上,双膝在床上磨蹭着爬到奚厌旁边。   “奚先生,”他微微仰头,水润的眼眸看向男人,安慰他,“不用把床隔开的,我们一起睡吧。”   奚厌漆黑的眸子微动,沉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少年在被子里闷了许久,漂亮的小脸上覆着一层薄红,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身后,一条雪白的尾巴垂在大腿旁,浅淡的瞳色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只娇矜的猫。   一只,浑身裹着他气息的小猫。 第16章   在终云晚从被子里爬出来的那一刻,奚厌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香味。   平日里勾人的甜香被另一股清冷的香味包裹住,变得若隐若现,让人想要凑近细细嗅闻。   奚厌眸色更加幽深。   少年用的竟然是他的沐浴露。   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了些:“不躲了?”   终云晚眼神躲闪,小声辩解:“我只是、怕你像昨晚那样……”   奚厌看向他身后毛绒绒的尾巴,手心发痒。   “不能摸?”   终云晚微微一愣,长睫下莹润的眸子里浮现一丝纠结。   他倒是不介意让奚厌碰他的尾巴,那只是睡衣上的一块布料,他又不会有什么感觉。   但他介意的是奚厌会嘲笑捉弄他,所以才不想给他看见。   如果奚厌没有那个意思,他也不是不能给他碰。   终云晚纠结了一会,还是担心奚厌会不开心,转过身,把后背呈现在男人眼前。   他揪住身旁的被子,忍住羞耻,小声道:“你摸吧。”   奚厌下颚线微微绷紧了。   眼前是少年纤细的腰身,轻盈窄瘦的线条一只手就能握住。   视线往下,臀.部的布料被撑起一个柔软圆润的弧度,一条雪白的尾巴垂在大腿中间。   身后久久没传来动静。   终云晚脸上露出一丝疑惑,转过头去看男人,“不摸吗?”   奚厌指腹按了按,垂眼遮住眼中的情绪,“算了。”   终云晚眨了眨眼。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还是转了回去,又钻回了被子里。   “那我们睡觉吧。”   奚厌在床边坐了一会,不知道想了什么,片刻后才躺下。   被子下温热的体温靠近,柔滑的肌肤蹭到了他的手背。   奚厌眼皮跳了一下,转过头。   只见少年朝他这边挪了挪,仰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轻声道:“晚安。”   说完,卷翘的长睫就乖巧地垂下,闭上眼睛睡了。   奚厌眸色暗了暗。   刚才就不应该轻易放过这个人。   终云晚跟男人说完晚安,心里安心了许多。   这回奚厌应该不会觉得自己在疏远他,而感到不开心了吧。   只是过了一会,又睁开眼睛,轻轻皱起眉毛。   他为什么要这样哄男人开心?   明明,昨晚男人还那样捉弄他,今天又嘲笑他。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终云晚想了一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又闭上眼睛。   算了,只要奚厌以后不要再捉弄他,他就不计较了。   少年的呼吸逐渐平稳,纤长的眼睫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奚厌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听着身旁轻微的呼吸声,眼前又浮现刚才那一幕。   良久,才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平息心中的燥热。   第二天。   终云晚醒来的时候,奚厌像昨天一样,早就不在房间了。   今天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他在温暖的被窝里赖了一会,眼皮渐渐合上,打算再睡一会。   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起。   终云晚眼睫一颤,缓缓掀开。   他从被窝里钻出来,拿起手机,没看来电显示就接起放到耳边。   “喂……”刚睡醒的声音还有点迷糊。   电话那边,熟悉的声音传来:“晚晚,还没起床吗?”   “妈妈,”终云晚翻了个身,清醒了一些,“我刚睡醒。”   宋漪笑了一声,打趣他:“在朋友家住还赖床,不怕被别人笑话吗?”   终云晚脸红了红,从床上坐起来。   还好奚厌每天早上都很早出门,应该不知道他喜欢赖床这件事,不然就又要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在朋友家住得怎么样,还习惯吗?”宋漪关心地问,“不会太麻烦人家吧?”   “习惯。”终云晚看了一眼旁边男人睡过的位置,耳尖泛红,“没有麻烦人家呀……”   宋漪心里有些奇怪,往常终云晚都会主动跟她分享一堆事情,怎么这次在朋友家住了两天,还没有什么新奇事要分享给她。   不过她只当是终云晚刚睡醒,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过几天是你三叔的生日,要在酒店举办生日宴,你想去吗?”   终云晚眉毛轻轻皱了起来。   既然是三叔的生日宴,家族里的其他人应该都会出席,包括他的姑姑终慧。   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不想去面对那些人,可是他不去的话,又担心那些人会因为他跟江知槐的事为难父母。   宋漪听到电话那边沉默下来,还以为终云晚不想去,刚想安慰他不去也没关系,就听到终云晚说:“我要去。”   她微微一愣。   “对了妈妈,”终云晚无意识地揪紧柔软的被子,“你还记得上次我说有喜欢的人吗?”   那天为了跟父母铺垫一下他跟主角攻的事,他特意承认自己有喜欢的人,就是想让父母先有个心理准备。   宋漪嗯了一声,“当然记得。”   终云晚深深吸了口气,开口:“我们在一起啦。”   电话那边顿时没了声音,似乎是太过震惊。   终云晚紧张地咽下口水,眼睛都不敢眨。   他还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宋漪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半晌后,那边才传来宋漪惊喜的声音:“真的吗,恭喜你们呀!”   终云晚松了口气。   “你们怎么在一起的?是他表白还是你表白?”宋漪对自己儿子的恋情很是好奇,没忍住八卦一句。   虽然并不是真正的谈恋爱,但终云晚还是有些羞涩。   那时候是他提出结婚,所以应该算是他表白吧?   “……是我。”   那边宋漪的笑容更深了。   她知道自己儿子虽然容易害羞,但还是很擅长向别人表达爱意的,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又围绕这个话题聊了两句,终云晚就因为怕露馅匆匆找借口挂了电话,宋漪只当他是在害羞,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关掉手机,终云晚又坐在床上怔怔出了会神。   过几天的生日宴上,终慧一定又会拿江知槐的事情出来说,还会比之前更加变本加厉。   要是那个时候,他跟奚厌的订婚宴已经安排好的话,那些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只是在那之前,他必须要让父母相信他跟奚厌是真心相爱。   终云晚从床上下来,洗漱换衣服后下了楼。   餐厅里香味四溢,秋姨早就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正在收拾厨房。   听到脚步声,她推开厨房门,看到终云晚从楼上下来。   少年穿着宽松的家居服,衬得身形更加纤细,一丝凌乱的乌发翘起,白嫩的脸上还有睡觉时压出来的红印。   秋姨心软得几乎化成一滩水。   这样可爱的孩子,难怪连奚先生都会心动。   终云晚在餐桌旁坐下,心不在焉地拿起勺子,还在想怎么让父母相信他跟奚厌是真爱这件事。   虽然梦里他跟主角攻会日久生情,最后成为真爱,可他不知道“日久”到底是要多久。   至少现在看来,奚厌对他还没有一点好感。   正在他苦恼的时候,秋姨从厨房走出来,把刚加热的牛奶端给他。   “秋姨,”终云晚咬了咬勺子,犹豫地喊住了她,“你知道奚先生喜欢什么吗?”   想要接近奚厌,还是要从了解对方开始吧?   “这个,”秋姨皱起眉毛,对上终云晚期盼的眼神,有些不忍地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奚先生他……就算喜欢什么东西,也不会说喜欢的。”   她以前在主宅照顾奚厌的时候,奚厌还只是一个小孩,可那时候的奚厌已经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她从来没见过奚厌对什么事物表现出喜欢的样子。   后来没过几年,奚厌就跟父母离开了主宅,一直到掌权的时候才回来,关于奚厌的事她就更不清楚了。   终云晚长睫茫然地眨了下,有些不解,“为什么呀?”   如果不说出来的话,别人怎么知道他喜欢还是不喜欢?   秋姨叹了口气。   在主宅那样尔虞我诈的地方,暴露喜好就等于是把刀子递到别人手上,可能奚厌只是过早地知道了这个道理。   看到终云晚单纯的样子,秋姨嘴张了张,只说:“也许是性格原因吧。”   终云晚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秋姨不忍心看他这样,又说:“小少爷可以自己去问问奚先生,他那么喜欢你,不会不告诉你的。”   终云晚咬了咬唇,更加沮丧。   奚厌一点都不喜欢他,才不会直接告诉他。   秋姨的手在围裙上搓了搓,焦急地想办法,又灵光一闪,“小少爷要是想知道的话,可以自己在这房子里找找看,一定能发现什么。”   终云晚一怔,带着一丝希冀抬起头,“我可以去其他房间吗?”   秋姨看少年乖巧的样子,心里又是一软,“当然可以。”   在她来之前,奚厌就跟她说过这房子里所有地方都可以去,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能待在奚厌身边的都是已经获得他信任的人,因此奚厌从来不会避讳手下的人,这仿佛是一种上位者与生俱来的自负。   终云晚能被奚厌亲自带到这里,自然也可以去这个房子的任何地方。   听到秋姨的话,终云晚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   他迅速吃完早餐,喝完杯子里的牛奶,嘴巴一擦就迫不及待地上楼了。   主卧和书房他之前都已经看过了,这两个地方也不像是能找到线索的地方,所以终云晚直接忽略了这两个房间。   他径直走到走廊尽头,轻轻推开面前的门。   房间里只亮了两盏小灯,前方有一个巨大的屏幕,另一边是豪华的单人大沙发,地上铺着柔软的长毛地毯。   看起来是一间影音室。   终云晚朝里面张望了一下,又轻轻关上门。   影视的范围太广了,就算他知道奚厌喜欢看电影,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的电影,还是再看看其他房间吧。   他把二楼的房间都看了个遍,但都只是站在房门口往里看,没有走进去。   看完了二楼的房间,终云晚又去了顶层。   这里有一间面积很大的房间,他推开门探头进去看了看,发现这里是一间健身室。   终云晚眨了眨眼,想起昨天看见奚厌换衣服的那一幕,耳尖红了红。   能拥有那样流畅完美的肌肉线条,男人一定经常做运动吧?   如果他也喜欢做运动的话,就至少跟男人有一个共同话题啦。   *   傍晚。   天还没有完全黑,奚厌的车就驶进了别墅铁门。   他把车开到门口,踩下刹车,仰头用力按了按眉心。   今天在公司的时候,眼前总是浮现昨晚那一幕,搅得他无法集中精神。   回想起昏暗灯光下,少年若隐若现的青涩曲线,又狠狠皱起眉。   如果不是清楚终云晚那小猫崽一样的胆子,不可能做出那么大胆的事,他都要怀疑那是在故意勾.引他。   明明只是他带回来当作消遣的小玩意,却总是在他面前这么没有分寸。   奚厌眸色沉了沉,看向副驾驶座上的购物袋。   那是终云晚那天买的几件睡衣,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还没有扔掉。   奚厌面无表情地提起那个袋子,推开车门。   他今天就要让终云晚搬去其他房间睡,顺便,把那身睡衣换了。   走进大门,房子里安安静静的,暖气温度比平时都要高。   奚厌周围看了一圈,没看到人影,薄唇抿起。   下一刻,楼梯突然传来脚步声。   终云晚转眼就跑到了他面前,似乎忘记了昨天在这里被男人嘲弄的事,微微仰头看着他,声音软和地跟他打招呼:   “奚先生,你今天回来得好早。”   少年穿着轻薄透气的运动小短裤,露出肌肤嫩白细腻的大腿,乌发被汗打湿贴在额前,脸上还透着健康的红润。   他说话时还带着一点运动后的喘息,扑闪着眼睛去看他手上的袋子。   “这是什么呀?”   “……”   奚厌薄唇抿紧,把购物袋藏到了身后。 第17章   秋姨从楼上下来,看到站在门口的奚厌,也很是意外。   “奚先生,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晚餐还没开始准备呢。”   还没等奚厌回应,秋姨又看到了一旁的终云晚,惊呼道:“小少爷,出了这么多汗怎么也不换身衣服,可别着凉了!”   终云晚回过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秋姨不是把暖气调高了吗,不会感冒的。”   趁少年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奚厌把购物袋换到另一只手上,快步朝楼上走去。   等终云晚看过去,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二楼。   终云晚秀气的眉微皱,脸上的表情有一丝不解。   难道那是什么不能给他看到的东西吗?   终云晚没有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去健身室的淋浴间洗了个澡,换上舒适的家居服。   他今天下午把健身室的器械都大概了解了一下,虽然还不太熟练,但至少都会操作了。   等奚厌下次来健身室的时候,他就可以一起过来了。   奚厌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秋姨正在厨房忙碌着准备晚饭。   大厅里,终云晚盘腿坐在沙发上,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上的肥皂剧。   茶几上摆着一盘葡萄,秋姨怕终云晚在饭前吃太多,只洗了一小份。   奚厌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没什么表情地盯着电视。   那个购物袋最后还是被他收进了衣帽间深处。   反正终云晚还有那么多款式的睡衣,也不缺那几件。   终云晚察觉到奚厌在旁边坐下,转头看了一眼,注意到他脸上神情淡淡。   看来男人不喜欢看肥皂剧。   他在心里默默记下,又从水果盘里拿起一颗葡萄,朝奚厌的方向挪了挪。   “奚先生,你吃葡萄吗?”   奚厌身子轻轻一僵,垂眼看过去。   少年凑近他身旁,几乎要挨到他的手臂,望向他的眸子像水洗的葡萄般澄亮。   仿佛在试探猛兽喜好的小动物。   奚厌眯了眯眼,拒绝,“不吃。”   终云晚轻轻哦了一声,缩回手,把葡萄送进了自己嘴里。   奚厌目光扫过他沾了汁水的白皙指尖,停顿了一下才收回。   吃完晚饭,终云晚又像昨晚一样窝在了大厅的沙发上,手里玩着游戏,眼睛却不时往书房的方向看。   游戏都玩了好几局,书房的门才终于打开。   看到男人朝顶层走去,终云晚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   奚厌打开顶层的灯,刚推开健身室的门,一个身影就出现在身旁。   他转过头,看到终云晚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运动装,正跃跃欲试地看向健身室。   奚厌眼皮跳了跳,眉梢微微沉下。   “你来这里干什么。”   终云晚纤长的眼睫眨了下,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运动呀。”   奚厌沉默下来,没等他再开口,少年已经跑进了健身室。   他手背的青筋凸起,险些把门把手拽了下来。   等他平复心情走进去,终云晚已经选好了器械,正在往上面爬。   少年穿的运动装比下午见到的还要轻薄,小短裤因为动作卷到了腿根的位置,柔韧的腰肢也露出一截,细腻的肌肤白得晃眼。   奚厌额头青筋跳了跳,走过去把人拎了下来。   少年根本没多少重量,四肢纤细,一不留神说不定都会被器械掀翻。   终云晚在地上站稳,不解地望向他。   “这里不是你玩的地方。”奚厌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毫不留情地想把人赶出去。   终云晚撇了撇嘴,有些不服气,“我没有玩。”   他明明都认真了解过这些器械的用法,虽然都是第一次用,但也没有胡乱来。   奚厌没理会他的辩解,拉起他的手腕走到门口。   终云晚被拉到门外,还不打算放弃,就站在门口探头往里面看。   只见男人没有先做热身,而是走到几个器械面前弯腰调整了什么,再到一旁开始做热身。   终云晚轻手轻脚地又溜了回去,但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白天他让西装男把角落几个器械的重量调轻了些,让他可以轻松使用,可现在那几个器械又恢复了重量,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他只能放弃力量型的器械,又去尝试其他轻松点的器械,结果发现男人调整了高度,他根本够不着。   终云晚折腾了许久还没找到能用的器械,正有些垂头丧气,就听见一声嗤笑。   他转头看去,奚厌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仿佛那一声只是他的幻听。   终云晚盯了男人一会,干脆在卷腹椅上面躺下,气呼呼地做起了卷腹。   他的上衣本来就短,没做几下就卷起了一点,露出白软的肚皮和纤细的腰肢。   奚厌的动作慢了下来。   少年轻轻的喘.息声仿佛就在耳边,余光就是那白得发光的肌肤,和少年泛上潮红的漂亮脸蛋。   奚厌的脸色越来越黑。   就不该把这个小东西养在身边,只会给他添麻烦。   他拿起旁边的毛巾,第一次没完成健身计划就往外走。   终云晚愣了一下,赶紧从卷腹椅上面下来,追了上去。   奚厌走到门口,习惯性地把灯关上,周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他的衣角突然被揪紧,一个软软的身子挤到他身边,抱住他的手臂。   “别关灯。”   奚厌浑身轻轻一僵。   躲在他怀里的少年全身都软绵绵的,让人怀疑稍微一用力就会碎在怀里,不知道该把手落在哪里。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把灯重新打开了。   终云晚松了一口气,刚往后退开一步,男人就大步离开了。   他看着奚厌略显仓促的背影,眉尖轻轻蹙起,不明白为什么男人离开得这么快。   难道男人其实对运动不感兴趣?   接下来的几天,终云晚都在继续尝试找到奚厌的喜好,想要多了解男人一点。   但每次去试探的时候,都会被男人“请”到外边去,还没成功过一次。   只是很快,终云晚就没空再担心这件事了。   在悠闲了几日后,工作室的群里开始讨论拓展业务和渠道的事情,并决定开一次视频会议。   工作室的成员都在S国,考虑到终云晚在国内,会议时间定在了一大早,也就是S国的深夜。   会议开始的时候,终云晚才刚睡醒,匆匆洗漱完就坐在了电脑前。   在他的摄像头亮起后,其他昏昏欲睡的成员都立刻清醒,目不转睛地盯着终云晚的窗口,在心里感叹。   一段时间没见,这位小少爷还是漂亮得不像真人。   对这方面比较熟悉的成员缓了片刻,清了清嗓子,开始今天的会议内容。   会议大概围绕添加业务类别和扩展国内渠道进行,到最后的时候,所有人又都看向了终云晚的窗口。   虽然他们工作室没有职位之分,但大部分客户都是冲着终云晚来的,他相当于是工作室的主心骨,因此所有人都习惯听从他的意见。   终云晚头脑还有些懵,但还是点了点头,“没问题。”   会议结束,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云晚,你不会刚睡醒吧?”   终云晚慌张了一瞬,镇定摇头,“我醒来有一会了。”   电脑里传来笑声,“头发还翘着呢。”   终云晚白皙的脸红了红,默默关掉了摄像头。   又有成员问:“对了,上次加你那个客户是正常人吗?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也不怪他们乱想,自从他们工作室把成员的照片都贴上官网后,就经常有奇怪的人想要联系终云晚。   如果不是那天那个客户下了那么多单,他们也不会轻易把终云晚的联系方式给出去。   终云晚想起那个给人感觉格外舒服的客户,点了点头,“他只是想跟我聊聊他买的那几件成品,没说奇怪的话。”   成员们七嘴八舌。   “那就好那就好。”   “还好这次不是变态,还记得上次那个吗……”   “当然记得,我们小云晚真是可怜。”   “……”   一场会议在闲聊中结束。   终云晚原本还打算回床上睡个回笼觉,开完会后反而没心思再睡了。   他跟同学开工作室虽然不是为了赚钱,但这个工作室对他来说仍然非常重要,是他们所有人共同的心血。   在会议结束之前,大家还说要每人都尝试写一份计划书,到时候再开会商量具体事项。   终云晚只会画设计稿,对这方面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他一整天都在思考要怎么写这份计划书,就连吃早餐和午餐的时候都在走神。   秋姨看着心疼,特意给他做了他最喜欢的午后甜品。   “小少爷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终云晚咬了咬勺子,为了不让秋姨担心,还是把事情大概告诉了她。   秋姨皱起眉毛,只听懂了一半。   “计划书什么的,我记得奚先生以前也写过很多,要不要我找出来?”   终云晚把一勺甜品送进嘴里,还有些犹豫,“我可以看吗?”   虽然他不是很懂,但那些应该算是公司机密吧。   “没事的,”秋姨笑了笑,“那些都是奚先生很久以前写的,跟现在的公司没有关系。”   那时候奚厌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同龄人还在花天酒地地享乐,他已经开始潜心钻研这些东西了。   终云晚眼睛亮了亮,点头,“那麻烦秋姨了。”   秋姨转身离开,叫上西装男去了地下室,很快就拿着几个文件夹回来。   那时候奚厌跟父母离开得匆忙,所有东西都是她帮忙收好,包括这些看起来没有用处的文件。   “小少爷看看这些能不能帮上忙。”   终云晚接过文件夹,朝秋姨笑了笑,“谢谢秋姨,我去研究一下。”   他匆匆吃完面前的甜品,迫不及待地拿着文件夹去了大厅,专心地看起来。   天色渐黑。   奚厌下车走到门前,握住门把手,没有立即打开门。   最近终云晚一直在想办法接近他,每天都会有新想法,他几乎都习惯了家里有个小麻烦精等着他回来。   不知道今天又会是什么。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奚厌眉头皱起。   他是不是对终云晚太纵容了?   在门口皱眉沉思了一会,男人才推门进去。   厨房里传来炒菜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静。   奚厌站在原地等了一会,也不知道是在等什么。   几分钟后,才黑着脸朝里面走。   刚走过玄关,就看见少年端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几张纸。   奚厌眉眼往下压了压。   原来小麻烦精在家。   只是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连他回家的动静都没听见。   奚厌上楼换了身衣服,下来的时候,终云晚还在看手里的文件。   他在沙发另一端坐下,朝少年的方向瞥了一眼,又淡淡收回视线。   秋姨还在厨房做晚饭,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奚厌的目光落在茶几上的遥控器上,片刻后,按下开关。   电视屏幕亮起,传出演员夸张地哭闹声,让男人眉毛皱得更紧。   终云晚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到电视声才终于回过神。   他茫然地抬起头,盯着突然打开的电视懵了片刻,才发现一旁的男人。   “奚先生,你回来啦。”他没放下手里的文件,只是跟男人打了个招呼。   奚厌嗯了一声,就看到少年又低下头继续看那几张纸。   他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终云晚低头翻了一页,轻轻皱起眉毛。   他看了一下午,终于挑出一份看起来对他们工作室最有帮助的计划书,只是以他的水平还不能完全看明白。   在纠结了片刻后,他还是决定求助身旁的男人。   “奚先生,”终云晚凑到了奚厌身边,抬起长睫专注地看着他,“可以问你一点事吗?”   奚厌扫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没有情绪地嗯了一声。   终云晚眼睛一亮,跟他大概说了下工作室的事,又给他看手里的几张计划书。   “我看了一下午,这个应该是最合适的,你觉得怎么样呀?”   奚厌眉梢挑起。   看来是终云晚身边的人都没什么用,所以才会来找他帮忙。   既然如此,这份计划书多半也没什么水平,能让终云晚看得那么入神,估计是终云晚信赖的人做的。   奚厌眸色微沉,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快。   他接过计划书,随意扫了一眼,片刻后,散漫的目光渐渐凝住。   终云晚莹润的眸子期待地眨了眨,紧盯着男人的侧脸,“怎么样?”   奚厌薄唇紧抿,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不怎么样。”   “整体焦点不清晰,计划无法落地,看了也没用。”   他停顿片刻,视线移回终云晚脸上,语气没什么起伏:“这是谁做的?”   终云晚水润的眸子微微睁圆,柔软的唇张开,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评价。   听到男人问自己,才眨着一双单纯的眼眸,神态无辜地回答他:   “你做的呀。” 第18章 (修)   奚厌神情微不可见地僵住。   终云晚从他手里拿回计划书,垂眸仔细看上面的内容,嘴里还在小声嘀咕:“真的这么差劲吗,我觉得还不错呀……”   奚厌脸色更难看了。   刚才看第一眼的时候,他就发觉这份计划书比他想象中好得多,虽然有些想法还不够成熟,但也不缺优秀的方面。   只是一想到终云晚抱着这份不知道是谁做的计划书看了一下午,就下意识想要挑刺。   没想到竟然连自己以前做的东西都没看出来。   那边终云晚没注意到男人僵硬的神情,已经放下手里的计划书,继续在文件夹里翻找。   “我再看看其他的。”   奚厌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皱眉看过去,才发现那一堆文件里都是他以前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在哪翻出来的。   少年身子前倾,仔细翻看每一份文件,看到不明白的地方,就会轻轻蹙起秀眉。   奚厌唇角的弧度拉平。   这样低的效率,难怪那么简单的一份计划书就看了一下午。   只可惜少年花了一下午筛选出来的计划书,因为他刚才的两句话,就被冷落在了一边。   奚厌目光扫过那份计划书,抿了抿唇,又移开视线。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终云晚还没找到更合适的计划书。   秋姨把菜端上桌,看到少年漂亮的眉眼微微耷拉着,立刻关心地问:“那些文件都帮不上忙吗?”   终云晚摇了摇头,水润的眸子有些可怜兮兮,“我找到一份很合适的,可奚先生说那个不怎么样。”   奚厌拿筷子的动作微不可见地一僵。   “哎呀,怎么会这样呢?”秋姨很是为他担忧,又看向奚厌,“是不是奚先生太谦虚了?”   奚厌沉默片刻才开口:“那是很久之前做的,确实没什么用。”   秋姨不懂这方面的事情,只能安慰终云晚:“小少爷别着急,奚先生都这样说了,肯定是不够好,你再看看其他的呢?”   终云晚听话地嗯了一声。   看来是他的水平太差了,才会跟奚厌的观点差这么多,还是再继续找找吧。   吃完饭,终云晚就立刻回到那堆文件前,埋头认真翻阅。   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下午,有些腰酸背痛,干脆把文件都放到了沙发上,跪趴在沙发上翻看。   奚厌从书房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视线扫过那圆润柔软的弧度,眉心跳了跳,把手里的文件扔到沙发上。   终云晚被吓了一跳,抬起长睫茫然地看向他。   这个角度让奚厌眉心跳得更厉害,压下眉眼,“坐好点。”   终云晚莹润的眸里一片懵懂,似乎不明白他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又变差了,但还是乖乖地坐直身子。   奚厌神情稍缓,下巴朝沙发上扬了扬,示意少年去看他刚刚拿下来的文件。   “你看看这些。”   没等终云晚反应过来,又弯腰把秋姨翻出来的文件都拿起来扔到一旁。   终云晚拿起男人刚拿下来的文件,刚看了一眼,就讶异地微微睁大眼睛。   上面的日期都是近几年的,甚至还有正式的印章,显然是很重要的文件。   他咽下口水,紧张兮兮地看向男人,“我可以看吗?”   奚厌嗯了一声。   就算终云晚目的不纯,这样一个小东西在他手里也翻不出什么浪,没有防备的必要。   更别说以终云晚的脑子,根本想不出什么不纯的目的。   终云晚唇角翘起,开心地翻开那些文件。   半小时后。   奚厌停下敲键盘的手,转头看去。   少年还在一页一页地往后翻,连那些不重要的部分也停留许久,无意识地咬着柔软的唇瓣沉思。   奚厌眉心微跳,伸手把文件拿了回来。   终云晚被打断思绪,眨巴着眼睛看向他。   男人大致翻了一下文件,凌厉的目光在内容上扫过,抽出一份文件放到他面前。   “看这一份就够了,初稿写好再拿给我看。”   终云晚轻轻“啊”了一声,反应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看向男人,用力点头,“知道啦。”   奚厌看着少年白软的脸,指腹摩挲了下,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有了男人的提醒,终云晚就省去了许多麻烦,效率瞬间提高了不少。   在睡觉前,他已经开始尝试写初稿的第一部 分了。   终云晚心满意足地在被窝里躺下,看到奚厌从浴室出来,又想起今天下午被男人说不怎么样的那份计划书。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奚厌对自己太严格了。   虽然他不能完全看懂,但那份计划书也没有男人说的那么一无是处。秋姨还说那是奚厌很久之前做的,那就更不应该要求那么高了。   今晚奚厌帮助了他这么多,终云晚也想安慰一下男人。   奚厌在床边坐下的时候,就听到少年轻软的声音响起:“奚先生。”   “嗯?”   终云晚从被子里抬起头,漂亮的脸蛋被笼罩在朦胧的灯光下,认真地看向他。   “我觉得你以前的计划书也一样很优秀,你不用太在意的。”   “……”   奚厌避开少年干净真诚的目光,语气没什么起伏:“我知道。”   终云晚放下心来,又缩回柔软的被窝里。   他今天很早就起来开会,又一整天都在忙计划书的事,早就有了困意。   迷迷糊糊地跟男人说了声晚安,就沉沉睡过去了。   奚厌做了个深呼吸,想起下午那一幕,还是觉得有些荒唐。   竟然就因为终云晚盯着那份计划书看得久了点,就对那份计划书看不顺眼。   他什么时候也这么有闲心了。   接下来的几天,终云晚都在专心地完成计划书初稿,又去找奚厌问了几次,不停改善。   很快到了下一次会议的时间,成员们都把自己的计划书发到了群里。   有些成员家里有家业要继承,被要求学习过相关知识,做出来的计划书还算有模有样。   他们开着视频会议讨论每一份计划书,轮到终云晚的时候,大家都没抱特别大的希望。   成员们都知道终云晚虽然在设计领域水平拔尖,但并不擅长这些事,就算他偷懒不做他们也不会介意。   但点开终云晚发的计划书之后,会议里安静了挺长时间。   许久后,才有成员憋出一句话:“行啊,你可真是深藏不露!”   其他成员也纷纷回过神,都惊喜地开始夸他。   终云晚耳尖微红,赶紧解释:“这是经过别人指点才做出来的,不全是我的功劳。”   成员们好奇地追问了几句是谁指点。   镜头里,终云晚漂亮的眸子有些躲闪。   他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神色淡淡,似乎没在听他们会议的男人,犹豫着要不要说。   要是说的话,他应该怎么跟成员们介绍奚厌是谁呢?   成员们本来只是好奇,看到终云晚倏然羞涩起来的神情,更加兴奋起来,仿佛即将要知道什么了不得的事。   在成员们的狂轰滥炸下,终云晚只好期期艾艾开口:   “是、是我爱人。”   他跟奚厌都已经领证了,在外人面前,他们应该就是爱人关系吧?   少年的声音本就软和轻糯,说“爱人”两字的时候带了一丝羞涩,让这个词听起来格外缱绻缠绵。   奚厌敲键盘的手指瞬间绷紧。   屏幕上出现一长串无意义的乱码,直到男人回过神来,才松开不小心按到的键。 第19章   会议里已经炸开了锅。   在终云晚把那两个字说出口后,成员们瞬间把这次会议的目的忘在脑后,都追问起他的八卦来。   “是谁是谁是谁,到底是哪个臭男人把我们云晚拐走了?”   奚厌眸光微冷,扫向终云晚的屏幕。   感受到男人的视线,终云晚长睫慌张地眨了一下,抱起电脑跑到了角落。   他心脏砰砰地快速跳动。   原来奚厌刚才在听他们的会议,那不就也听到了他说……   终云晚白皙的脸瞬间更红了,蹲在角落想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   明明他们的感情还没有任何进展,竟然就在别人面前说他们是爱人,男人一定会觉得他很轻率。   在角落蹲了许久,会议终于结束。   终云晚抱着电脑继续在角落装死,不敢回到沙发上。直到男人起身上楼,他才磨磨蹭蹭地回去。   第二天。   终云晚跟往常一样睡到了上午才醒,他下楼的时候,秋姨已经开始准备午餐了。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声音还有些迷糊:“秋姨,今天这么早吃午饭吗?”   平时秋姨知道他醒得晚,都会晚点再准备午餐。   秋姨看少年迷糊的样子,脸上不自觉露出宠溺的笑容,“今天奚先生在家,所以我们早点吃午饭。”   奚厌在家里?   终云晚瞬间清醒了不少,转头朝大厅看去,果然看见男人在沙发上处理工作。   明媚的阳光从窗外斜斜地洒进来,照在男人深色的衬衫上,画面却没有半点温度,像一块不会融化的冰块。   终云晚刚睡醒还泛着水光的眸子轻眨,彻底懵了。   自从他搬进来后,奚厌每天都雷打不动地去公司上班,连周末也不见人影,怎么今天会在家里?   他还像往常一样睡到自然醒,这回男人就知道他喜欢睡懒觉这件事了。   终云晚瞬间没了精神,垂头丧气地往餐厅走。   虽然今天奚厌没去公司,但两人相处的时间并没有增加。   吃完午饭,终云晚就回房间换衣服了。   今天是三叔的生日,他要跟父母去参加生日宴,在那之前他打算先回家一趟,跟父母一起坐车过去。   秋姨看到他换了身外出的衣服,还有些意外,“小少爷今天要出门吗?”   终云晚点了点头,“是呀。”   秋姨看了面无表情的男人一眼,摇头笑了笑,“我还以为奚先生今天不去公司,是为了在家里陪你呢。”   所以在看到终云晚要出门的时候,才会感到意外。   终云晚浅淡的眸子微微睁大,连忙摆手,“不是的,奚先生不是为了陪我。”   他也不知道奚厌今天不去公司呀。   秋姨笑呵呵道:“行,那小少爷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嗯嗯,”终云晚朝门口走了两步,又迟疑着停下脚步,跟沙发上一直没反应的男人道别,“奚先生,我出门啦。”   奚厌冷淡地嗯了一声,头也没抬。   终云晚刚走出门外,西装男就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朝他微微弯腰,“您稍等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   他没有拒绝,对西装男浅浅笑了笑,“麻烦你了。”   西装男动作微顿,转身去了车库。   车子很快在门前停下。   终云晚拉开后座的门坐进去,认出这辆车是上次奚厌带他去商场的那辆。   他探头朝副驾驶的位置看了一眼,不满地撇了撇嘴。   原来他新买的睡衣真的被人扔掉了。   终云晚给西装男报了家里的地址,车子很快驶出了别墅。   一路上西装男都沉默着,只是在感受到后座小少爷好奇的目光时,微微绷紧了身子。   下车时,终云晚朝西装男挥手说了声再见,才往家里走去。   走进大厅的时候,宋漪正好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   见到终云晚,宋漪姣好的眉眼舒展开来,露出一个笑容,“你爸还在楼上换衣服,我们先去车上等他。”   终云晚眉眼轻弯,说了声好。   坐进车里,宋漪把手提包放在腿上,一双美目含着笑意看向终云晚。   “晚晚,你跟你那个对象最近怎么样了?”   终云晚长睫慌乱地垂下,没想到宋漪会一来就问这个问题,“挺、挺好的。”   宋漪微凉的手捏了下他通红的耳垂,打趣道:“这么害羞可怎么办,跟他说话的时候也这样吗?”   “妈妈……”终云晚白皙的脸通红,想把自己藏起来。   宋漪笑了几声,没有再为难他,只是催促他早点把对象带到他们面前,让他们见见。   终云晚连忙点头答应,趁机转移话题。   等终岳也上车之后,车子朝举办宴会的酒店驶去。   车窗外的景色飞快倒退。   终云晚看向车窗外的街景,搭在座椅上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他知道在今天的生日宴上,一定躲不过姑姑他们提起江知槐的事,即使他已经说了自己有对象,那些人也不可能放弃。   但在来的路上,终云晚想到了一件事。   家族里的人敢三番五次地要求他跟江知槐结婚,不顾及他的意愿,但却不敢不顾及江知槐的意愿,不然不但讨不到好,还会得罪江家。   如果让那些人以为江知槐跟他闹了矛盾,他们就一定不会再提起这件事。   而且江知槐跟他们家没有往来,就算他撒了这个谎,也不会有人知道。   这是他第一次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撒谎,终云晚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提前开始紧张起来。   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   穿着制服的服务员打开车门,带他们走到宴会厅,恭敬地朝里面做了个请的手势。   终云晚跟在父母身后走进去,转头看了一圈周围。   宴会的布置华贵大气,衣着光鲜亮丽的宾客们坐在席间谈笑,耳边是舒缓柔和的音乐。   在他们走进去的那一刻,宴会厅里的喧嚣声渐渐静了下来,一道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终家跟其他大部分家族不一样,大家之间的关系本就不紧密,再加上终云晚那时拒绝了江知槐,让终家错失了攀上高枝的机会,其他人对他们一家的态度就更冷淡。   只有跟终岳夫妇关系好的几个亲戚走上前,热切地拉着他们在席间坐下,关心地问他们的近况。   终云晚端起面前的茶杯,刚递到唇边,就看见不远处终慧正径直朝他们这边走来。   他默默放下茶杯,在心里准备好等会用来应付终慧的话。   只是还没等终慧走到面前,身后就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云晚!”   终云晚回过头,看到站在身后的两个面容明艳的女生,眼睛轻轻弯了起来,“堂姐,好久不见。”   堂姐们被这个软和的笑容戳中,忍住想在那白嫩的脸上掐一把的冲动,招手让他起来。   “我们去那边聊。”   终云晚余光扫到终慧离他们越来越近,连忙站起来,跟着她们去了角落的那一桌。   “小姑他们还没放弃撮合你跟江知槐吗?”终依在椅子上坐下,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   终云晚摇了摇头,“没有。”   “这也太不公平了,”另一个堂姐终沁拧起秀眉,为他愤愤不平,“这次明明是她儿子闯出来的祸,干嘛不逼他自己儿子嫁进江家?”   终依差点将茶水喷出来,“喂,江知槐是喜欢云晚,不是喜欢终家所有人好吗。”   “哎,不过你跟江知槐到底什么情况啊?听说他这几年身边一直没人,就是在等你。”   终云晚一愣,赶紧否认:“跟我没关系。”   他不觉得江知槐会喜欢他到这种程度,而且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其实,”终云晚垂下眼睫,说出刚才在车上想好的说辞,“我跟他之前吵了一架,所以……”   关系很差这几个字还没说出来,就又听见有人喊他,声音温柔又有磁性:   “小晚。”   坐在角落的三人皆是一愣。   终云晚抬起头,脸上的表情瞬间凝住。   江知槐俊美的面容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狭长的眸子专注地望着他,眸里的情绪翻滚。   “好久不见。”   *   别墅。   秋姨做完家务,抬头看了一眼时间,转头问还在处理工作的男人:“奚先生,等会要准备小少爷的晚饭吗?”   奚厌动作顿住,瞥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眉头有些烦躁地皱起,“不用。”   秋姨犹豫着看了眼窗外,担忧地叹了口气:“外面下好大的雨,小少爷也没带伞,这……”   她说到这里就停下,用余光去看男人的反应。   奚厌冷淡地看了眼窗外的倾盆大雨,想要收回视线继续工作,又半天没打出一个字,沉默片刻才问西装男:“他去哪了?”   “小少爷只让我送他到家里,”西装男恭敬地回答,“不过他提到了一家酒店。”   那时候终云晚在报了地址后,又顺口问了他一句希尔顿酒店在哪,离这里远不远。   这回没等奚厌再问,秋姨就先抢着问了,看向西装男的眼神颇有点嫌他不懂看眼色:“是什么酒店?”   西装男低下头,“希尔顿酒店。”   奚厌没说话,仿佛根本不在意终云晚在哪里。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男人敲键盘的力度也大了几分,手背的青筋隐现。   十分钟后,奚厌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吩咐:“备车,去酒店。” 第20章   在没人注意的宴会厅角落,空气凝固了许久。   终云晚怔怔地跟那双深邃的眼眸对视,大脑空白了一瞬,想不明白为什么江知槐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他三叔的生日宴,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宴会,江知槐也向来跟终家没有交集,为什么会来参加三叔的生日宴?   那边终沁愣了一下后,又转过头问终云晚:“你刚刚说什么吵架……”   终依用手肘使劲推了她一下,成功让她闭上了嘴。   江知槐眸色微闪,眼神仍然带着笑意,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们刚才的谈话。   “我想跟小晚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   终沁没多想就点头,站起来给他让出座位,“可以啊,你们慢慢聊。”   她还以为两人之前真的吵了架,想要留出空间让两人好好把话说开,别闹得太难看。   终依没忍住扶了一下额,也只好跟着站起来,朝江知槐点点头,然后拉着终沁离开了。   桌席上只剩下终云晚和江知槐两人。   终云晚长睫略显慌乱地眨了一下,想起自己还没跟江知槐打招呼,讷讷道:“知槐哥,好久不见。”   “是好久没见了,”江知槐唇边的笑意比刚才多了几分真实,温润的目光始终锁在终云晚身上,“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接近两年未见,又是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终云晚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江知槐相处。   “我挺好的,”终云晚朝江知槐笑了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知槐哥,我先过去跟三叔打声招呼,晚点再聊。”   不等江知槐回应,他就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快步离开了角落。   座位上,男人脸上温润的笑意一点点消失,望着少年离开的背影,眸里闪过冷意。   终云晚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那桌席,本来想回到父母身边,但感受到背后存在感极强的视线,还是朝三叔那桌走去。   他过去的时候,三叔刚去其他桌跟宾客打了招呼,满面红光地走回来。   “三叔,”终云晚走过去,露出小辈的乖巧笑容,“祝您生日快乐。”   终戚正在兴头上,看见自己这个顶好看的侄子,也高兴地应了一声。   他之前虽然对终云晚拒绝江知槐的事有些不满,但这是在他的生日宴上,便暂时不想提起那些事。   终云晚打完招呼就打算离开,但随即又被席间另一个人叫住。   坐在终戚旁边的二叔终弘拧眉看着他,单刀直入道:“听终慧说,你不愿意跟江知槐结婚?”   终戚啧了一声,显然不想在自己的生日宴上扯无关的事:“现在说这些干什么。”   终弘瞪他一眼,心里已经在骂他废物,但只是呛了一句:“我问清楚怎么了?不是为了终家好?”   “那也要看场合!”终戚气恼地端起酒杯一口饮尽,转过脸去,不打算再理会。   终弘脖颈上的青筋跳了跳,还是忍住没发火,又看向终云晚,等他的回答。   在他们争吵的时候,终云晚就想要偷偷溜走,但也清楚今天不把话讲明白,以后也还是逃不过。   等他们吵完,终云晚才乖顺地开口:“二叔,我跟知槐哥已经很久没见了,他也不喜欢我。”   终弘若有所思地皱起眉,脸上的神情有几分怀疑,“不喜欢你?我听你姑姑说……”   “什么不喜欢,”终慧从后面走过来,语调提高,“人家今天就是特意为你来的,这还能说对你没有意思吗?”   刚才终云晚在她眼皮子底下溜走,又没跟江知槐相处多久就跑过来,终慧心里已经十分不满。   “知槐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见你,你怎么也应该陪人家多说几句话。”   终云晚在心里撇了撇嘴。   江知槐今晚会出现在这里,不用想也知道是姑姑又联系了江知槐,跟他有什么关系。   但从小父母的教育让他说不出顶撞的话,只能垂眸沉默。   终慧看了眼不远处的大哥终岳,见他还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立刻从桌上拿起一杯酒递给终云晚,催促道:“快去陪知槐喝两杯,不要让人家不高兴。”   终云晚抿紧了唇,没有接过酒杯。   他没料到江知槐会出席今晚的宴会,在车上想好的借口根本无法用,只能实话实说。   “姑姑,我上次和您说过,我已经有对象了。”   终慧动作一顿,声音又提高了几度:“你们还没分手?”   话说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把声音尽力压低了些,像个为小辈着想的长辈一样:“姑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你现在谈对象只是图个新鲜,可你也要多为自己以后想想,是吧?”   终云晚心一横,语速极快地把话说完:“我们已经领证了。”   终慧愣住,险些把手里的酒杯掉到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也可以再离婚。”终弘冷静的声音传来,眼神严厉地盯着他,“如果江知槐喜欢你,就不会在意这些。”   终慧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对,对,还可以再离婚。”   她放下酒杯,伸手想去握终云晚的手,“云晚,你不能这么自私,也要为整个家族想想。”   终云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把手藏到了身后。   终慧脸色难看了些,艳红的唇张开,还想再说点什么。   “小晚,我们能单独聊聊吗?”温润低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终慧还未说出口的话。   看到来人,终慧先是紧张地闭上了嘴,很快脸上又露出喜色。   江知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他仿佛没看到一旁的终慧和二叔,只是征询地看向终云晚。   被小辈这样忽视,那两人也没有一丝恼意,反而脸上还流露出欣喜。   终云晚看了江知槐一眼,安静一瞬后点头,“好。”   江知槐唇角轻弯,转身在前面带路,朝宴会厅外面走去。   离开宴会厅后,眼看江知槐朝电梯的方向走去,终云晚赶紧叫住他:“知槐哥,我们就在这附近聊吧。”   江知槐脚步顿住,垂眸看他一眼,温和地应了:“好,听你的。”   他带终云晚走到靠近酒店大门的地方,推开贵宾休息室的门。   休息室布置得很舒适,里面只开了几盏不会打扰人休息的小灯,窗帘紧紧拉着。   这样幽静的地方很适合休息放松,却不太适合两个关系尴尬的人谈话。   终云晚快步走到窗前,把窗帘全部拉开,莫名的气氛才消散了些。   窗外的瓢泼大雨映进眸里,他意外地轻轻吸了口气,小声道:“下雨了。”   明明刚才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气还很好。   江知槐关上休息室的门,也走到窗边,只是没有去看窗外的雨,目光落在终云晚身上。   少年睁着清澈的眸往外看,脸跟窗户离得很近,挺翘的鼻尖快要碰到窗户,柔软的唇瓣微微张开。   跟记忆中两年前那个少年没有半点差别。   江知槐眸色微暗。   正是这副纯白干净的样子,才更让人想要将他占为己有,拥在怀里沾上自己的气味。   一开始,他只把这种感情当成是对弟弟一般的呵护之情,于是对终云晚更加照顾,也享受终云晚对自己的信任与依赖。   可在看到终云晚依赖自己的同时,也同样对其他人露出依赖的神态,心里却一瞬间升起怒意。   那时他才发觉,自己对终云晚的感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所以他那年才会在回国之后跟终云晚表白,还是在宾客如云的生日宴上,即使清楚终云晚会因此受到多大的压力。   他想着终云晚本来就仰慕自己,又是那样柔软的性子,一定会顺势答应他。   可没想到终云晚不但拒绝了他,没多久后还出了国,跟他淡了联系。   这两年来,他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想法,将少年占为己有的念头几乎成了他的执念。   终云晚看了一会雨景,才察觉到江知槐静静地站在一旁,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   他立刻站直身子,莹润的眸子微垂,局促地捏了捏衣角。   也不知道江知槐喊他出来到底有什么事。   江知槐轻笑了一声,“怎么这么紧张,我们之间没有这么生疏吧?”   终云晚轻轻“啊”了一声,摇了摇头。   他感觉江知槐变了很多,虽然还是一样的笑容,但跟记忆中温润的哥哥形象却完全不一样了。   “还记得那年在生日宴上,我跟你说的话吗?”气质矜贵的男人微微低头,眼神在他脸上描摹。   终云晚长睫颤了一下,小声回答:“……记得的。”   虽然他并不想提起这件事。   江知槐停顿了一下,突然又转了话题:“我知道终家最近出了点状况,伯父伯母也因此操了很多心。”   终云晚茫然地眨了下眼,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江知槐的视线在少年红润柔软的唇瓣上停留了下,喉结不动声色地滚动。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那时候说的话还算数,终家的事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在这个时候提起那年生日宴上的话,等同跟少年再表白一次,只是这次留有了余地,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   终云晚水润的眼眸微微瞪大,许久没有回应。   江知槐往前走了一步,微微倾身,将少年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要考虑一下吗?”   终云晚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抿紧了唇,还是摇了摇头。   “我有正在交往的人了。”   江知槐周身的气场瞬间冷了下来,半晌后,才轻叹一声:“小晚,不要用这种话骗我。”   “是真的,”终云晚声音大了点,反而更像是底气不足的样子,“我们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他对我很好。”   江知槐垂眸看他,不知道有没有相信他的话,只是平静地问:“他是什么样的人?”   终云晚眼神微闪,他对奚厌的了解还不够,根本回答不上这个问题。   在江知槐的注视下,他只能硬着头皮讲了一些,又把梦里主角攻的性格编进来凑数。   说完之后,他才恍惚地发现,这仿佛是把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凑在了一起。   江知槐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下来。   少年撒谎的表情其实很明显,那双漂亮的眸子会眨得比平时快,还偏偏要跟别人对视,想要表现出不心虚的样子。   看来有对象这件事,也只是少年找的借口。   “小晚……”江知槐眸光柔和了些,刚想说些什么,休息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他眉头皱起,眼里闪过一丝恼怒。   这里是贵宾休息室,在他们进来后就有服务员在外面守着,怎么还有人敢不敲门就进来。   终云晚也惊讶地朝门口看去,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瞳孔微微一缩。   奚厌站在门口,高大挺拔的身形挡住了外面的光,带着寒意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扫过。   *   与此同时,宴会厅里。   终慧等人嘴巴张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紧盯着出现在宴会厅的西装男,颤着嗓子又问了一遍:“您说谁把云晚带走了?”   西装男没有感情地重复:“奚先生让我转告一声,他先把终云晚少爷带回去了。”   终慧脑袋嗡嗡作响,还想要再多问一遍,被一旁的终弘拉住了。   他的脸色也不算好看,但还是恭敬地点了点头,“我们知道了。”   在西装男离开后,终慧才脚一软跌回了座位上,大脑一片空白。   奚家的人怎么会来这里? 第21章   宴会厅里, 舒缓的音乐悠悠回荡,许多宾客还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一直到西装男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终慧还没反应过来。   终岳和宋漪在听到动静的时候就走了过来,此刻也怔怔地立在原地, 久久没有说话。   终慧在座位上呆呆坐了一会, 才抬起头看向一旁的终岳, 语气带着一些不确定:“大哥, 云晚怎么会跟奚家的人扯上关系?”   她想不明白, 终云晚这几年都在国外, 才刚回来没多久, 怎么会认识奚家的人?   那可是奚家,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豪门。   她侄子不过是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小孩, 正常来说一辈子都不会跟奚家有交集, 怎么还能做到让奚家的人特意过来通知他们一声。   在震惊的情绪缓过来之后, 终慧就想到了最担心的问题——终云晚是跟奚家的人认识, 还是得罪了奚家的人。   如果是跟奚家的人认识, 那对他们来说也许是件好事, 可要是得罪了奚家的人,他们可就都要被连累了。   终慧紧紧地盯着终岳,想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但终岳只是摇了摇头, 眼睛还望着门口的方向,“不知道。”   听到这个回答, 终慧心里一阵烦躁, 又不敢在终岳面前说什么, 只能端起面前的茶杯一口饮尽, 压下心口的躁郁。   可转念一想,她也没必要这么担心, 终云晚的性子有多软他们都清楚,根本不可能得罪什么人。   终慧暂时放下了心。   等终岳和宋漪离开后,一直沉默没说话的终弘才压低声音开口:“云晚说的那个对象,会不会是奚家的人?”   终慧彻底愣住了。   奚家跟他们的差距太远,她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想,可考虑到终云晚的样貌,这件事似乎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那他说领证的事……”   终弘斩钉截铁道:“是假的。”   就算奚家的人看上了终云晚,也不可能跟终云晚结婚领证,最多就是图个新鲜,这样的感情不会维持太久。   长远来看,让终云晚进江家还是最好的选择。   可奚家又是江家根本没法比的,让他们就这样放弃送到眼前的名利,还是有些不甘心。   “二哥,你说这该怎么办呢,我们还要不要让云晚跟江知槐结婚?”终慧一时没了主意,求助地看向终弘。   终弘沉思了片刻,点头,“当然要。”   先不说终云晚跟奚家的这段关系能维持多久,就算跟奚家的人扯上关系,也不一定就意味着攀上了高枝。   奚家是所有世家里,关系最淡薄的家族。   如果说其他家族的掌权人是带领整个家族的领头狼,奚家掌权人则更像是一匹孤傲凶戾的孤狼,为了利益可以舍弃家族里的任何人,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   奚家的人虽然表面风光,但实际上都过着摇摇欲坠的生活,命运如何都在掌权人的一念之间。   在这样的情况下,终云晚那个对象还真不一定会为了一个玩物,抽出精力来帮他们终家。   虽然攀上奚家的诱惑确实不小,但与其把希望寄托在这种没多少可能性的事情上,还是跟江家结亲比较稳妥。   终慧听完终弘的分析,也连连点头。   还是不要太贪心,以他们现在的处境,能够攀上江家就已经足够了。   宴会厅的另一边,宋漪忧心忡忡地蹙着秀眉,端起酒杯又放下,又频频点开手机看时间,在座位上有些坐立不安。   她转头看向终岳,姣美的眉眼间满是焦急:“你说是谁把晚晚带走了,不会是……”   提起奚家的人,宋漪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又安慰自己不可能。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晚晚应该早就不记得那个人了,怎么可能还跟他有联系。   终岳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但还是抚了抚宋漪的手,安慰她:“别想太多,晚晚这么听话,一定有分寸的。”   宋漪一颗心仍然悬着,但还是做了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   贵宾休息室里,原本适宜的温度急剧下降,空气几乎要被冻结。   江知槐面色不快地望向门口的人,张口想要呵斥,但在看清那人的样子后,又迟疑地停顿了一下。   站在门口的男人冷冷看着他们,俊美无俦的面容如同结了一层冰,强势的气场看起来便不是普通人。   能够让外面的服务员在知道他在里面的情况下还放进来,想也知道男人身份不简单。   江知槐眼底多了几分敌意,但还是压着火气,平静地问道:“你是?”   刚问出口,就注意到男人手上拿的钥匙,心里的怒意更盛,“明知道里面有人还闯进来,这样不太好吧?”   话音刚落,就见刚才还贴在窗户上躲他的少年像幼兔一样蹦直身子,轻软的声音惊喜地喊道:“奚先生!”   听到这个称呼,江知槐顿时皱紧了眉。   奚先生?   这人竟然是奚家的人。   他回国也才两年,家里跟奚家的接触又不多,即使知道这是奚家的人,也还是没认出这是谁。   江知槐的脸色缓了缓,转头看向终云晚,声音放轻:“小晚,这是你认识的人?”   终云晚的视线本来粘在奚厌身上,听到江知槐的问话,又看向他。   只是还没来得及回答江知槐的问题,就被打断。   “终云晚,”男人第一次喊他的全名,声音像是凝上了一层冰霜,“过来。”   终云晚措不及防被点名,像是被教导主任揪住的乖学生一样,后背都轻轻绷直了。   他乖顺地朝男人走去,微微仰起头看向男人,眼神像是在问他怎么啦。   江知槐眼神逐渐凝固,一直等终云晚走到男人身边,才回过神来。   他紧紧盯着终云晚脸上熟悉的依赖神态,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成拳,关节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这一刻,被终云晚全神贯注看着的那个男人在他眼中无比碍眼。   “小晚……”   “他是谁。”男人没有起伏的语气打断了他的话。   终云晚被奚厌冰冷的眼神冻得缩了缩脖子,朝江知槐看了一眼,回答他:“他叫江知槐,是我的朋友。”   奚厌扫了那人一眼,唇角勾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语气听不出是在嘲讽还是在思索:“江家啊。”   江知槐捏紧了拳头,用尽全力才忍住没在终云晚面前失态,控制自己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我跟小晚还有一些私事要解决,还请奚先生先回避一下。”   奚家的人他确实得罪不起,再加上这人跟终云晚的关系看起来不一般,他不想给终云晚留下不好的印象。   听到江知槐的话,终云晚才想起他们刚才说到了哪。   好像正说到他有交往的人,还在江知槐面前把奚厌夸了一通,虽然其中一大半都是他编的。   终云晚耳尖红了起来,庆幸奚厌刚才没听到那些话。   奚厌目光落在少年像桃花瓣一样泛红的耳朵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私事?”男人往前走了一步,将少年挡在身后,锋利的视线定在江知槐身上,漫不经心的声音隐含危险,“有什么私事不能让我知道,要私下跟我未婚妻说?”   未婚妻三个字一出口,本就冻结的空气更加凝固了。   终云晚躲在奚厌身后,茫然地眨巴了几下眼睛,才意识到那是在说自己。   他第一反应是他们明明已经领证了,为什么男人还要用未婚妻来称呼他?   难道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办订婚宴,没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在外人面前用这个称呼比较合适吗?   终云晚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个称呼听起来确实合适很多。   对了,上次在外人面前,他是怎么介绍奚厌来着。   终云晚回想了一下,脸蛋倏地红透了。   他那时说奚厌是他的爱人。   这个称呼也太亲昵了,他们的关系明明还没到那种程度,不知道男人那时候听到是什么心情。   在终云晚脸烫得能煎蛋的时候,江知槐终于回过神来。   他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温润的神情消失,转而被愠怒取代,“你说什么?”   他小心翼翼守护了终云晚那么多年,不敢逾越半步,就连那时表白也是因为担心少年被人抢走,才走的一步险招。   可男人却那样轻易就把未婚妻三个字用在终云晚身上,还是用如此挑衅的语气,仿佛终云晚是他的所有物。   终云晚第一次看到江知槐露出这样的神情,后知后觉发现气氛有些不对,赶紧想缓和一下气氛:“知槐哥,奚先生说的是真的,他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个人。”   结果话音落下,两个男人的脸色都更沉了。   终云晚咽了下口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误会应该都解释清楚了呀。   室内安静半晌后,江知槐轻轻笑了一声,又恢复了平时的温柔。   “小晚,你跟这位未婚夫的关系,好像还不是很熟。”他看了眼男人阴沉的脸色,心里舒坦了几分,“不知道的人听到了,可能以为我才是你未婚夫。”   终云晚微微一怔,才反应过来江知槐指的是他刚才对奚厌的称呼。   而且看江知槐的样子,应该还没有完全相信他跟奚厌的关系。   “我……”终云晚的唇动了动,刚想解释,就被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扣住手腕,扯到身边。   奚厌漆黑的眸子微眯,冷峻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团不起眼的垃圾,薄唇轻启:“你也配?”   江知槐表情僵在脸上。   终云晚也微微睁圆了眼睛,悄悄抬眼去看奚厌。   不对吧,主角攻的家境根本比不上江家,这样不怕把江知槐惹怒吗?   但他来不及想太多,奚厌已经扣着他的手腕朝门口走去。   走出门口的那一刻,终云晚犹豫地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江知槐铁青的脸色。   门外,服务员看到他们出来,立刻恭敬地低头让到一边,等他们走远了才担忧地看向休息室里面。   这些贵客他们一个也得罪不起,还不知道等会要怎么跟江少爷解释,不过刚才休息室里也没传出多大的动静,应该没闹什么矛盾吧。   刚这样想着,里面就传出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摔在了地上。   服务员身子一震,额头直冒冷汗。   那边终云晚被奚厌牵着往外面走,回头看了眼宴会厅的方向,试图停下脚步,但还是抵不过男人的力气。   他只能用另一只手拉了拉男人的衣角,“我想跟爸妈说一声再回去。”   奚厌脚步没停,“说过了。”   “啊?”终云晚瞳孔地震。   难道奚厌已经去找过他父母了吗,那他们的事不就也被知道了?   终云晚有些恍惚,满脑子都是要完蛋了。   直到被男人塞进车里,他才渐渐缓过神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没有父母的电话和短信,又松了一口气。   说不定奚厌只是跟他父母说了一声要带他提前离开,并没有提到其他事。   终云晚放下手机,转头看向旁边一言不发的男人,好奇地问:“奚先生为什么会在这里呀?”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这句话说出口的那刻,奚厌的脸色沉了沉。   车里安安静静,男人没有理会他的疑问。   终云晚莫名其妙被忽视,不满地扁了扁嘴,眉眼情绪不高地微微垂下。   在前面安静开车的西装男稍微抬头,看到后视镜里小少爷不开心的表情,想起秋姨在家里叮嘱过他的事,生硬地开口调和:   “奚先生怕您没带伞,所以来这里接您。”   终云晚长睫轻眨了下,脸上又露出笑容,“原来是这样。”   他看向依旧沉默的奚厌,眉眼轻弯:“谢谢奚先生。”   这回也没有得到回应。   终云晚悄悄打量了一下奚厌的神情,心里有些不解。   男人难道是在生气吗?   可是为什么要生气,他刚才根本没做什么,牵手也是男人主动牵他的。   终云晚闷闷不乐地想了一路,也没想出原因来。   到了家里,秋姨高兴地给他们开门,又去厨房把菜重新热了一遍。   “小少爷还没吃晚饭吧?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没饿坏吧?”   终云晚摇了摇头,挤出一点笑容:“刚才有点事情耽误了。”   饭菜端上餐桌,终云晚在餐桌旁坐下,却看到奚厌朝楼上走去。   秋姨一愣,“奚先生不吃吗?”   “不吃。”男人只留下一个背影。   终云晚收回视线,不开心地低头吃了一口饭,又夹了块红萝卜用力咬下去。   秋姨虽然想知道两人闹了什么矛盾,但看出终云晚心情不好,也就没多问,只是帮他打了碗热汤放在旁边。   终云晚吃完晚饭就上了楼,发现奚厌并不在卧室里,应该是去了书房。   他在房间的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看了部电影,看困了就去洗澡。   等他在床上躺下,奚厌才推门进来,拿起衣服径直进了浴室。   终云晚缩在被子里想了会,还是觉得应该问清楚奚厌到底因为什么事生气。   今天奚厌因为担心他没有带伞,还特意来酒店接他,那时候肯定还没生他的气,所以应该是之后的事情让奚厌不开心了。   在床上滚了几圈,才终于等到男人浑身水汽地从浴室出来。   终云晚立刻从被窝里抬起脸,凑过去想要问个清楚。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放在床头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张开到一半的唇又合上,转头看过去。   看清来电显示上的名字之后,眼里闪过慌乱,立刻把手机拿起来。   终云晚没看到奚厌扫过来的冷淡视线,拿着手机爬下床,一溜烟跑出房间。   一直走到走廊的另一端,他才接起电话:“喂,妈妈……”   电话那边,宋漪的语气是少有的严肃:“晚晚,今天宴会上是怎么回事,你跟谁离开了?”   终云晚心虚地垂下眼睫,片刻后才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支支吾吾地回答:“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对象。”   宋漪呼吸微顿,闭了闭眼才冷静下来。   今天见到奚家的人出现,已经让她十分不安,现在听到儿子的回答,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比她想的还要严重。   “你现在住在他家里?”   终云晚小声地嗯了一声。   宋漪沉沉呼出一口气。   在电话里一时也问不清楚,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尽量冷静道:   “明天带他回来让妈妈见一见,好吗?”   终云晚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好。”   电话挂断,他才想起奚厌今晚还在生他的气,不一定愿意明天陪他回家一趟。   他苦恼地戳了戳手机屏幕,关上手机走回卧室。   推门进去的时候,奚厌正坐在床头处理工作,漆黑的眸里映着电脑屏幕上没有温度的冷光。   终云晚慢吞吞地爬上床,坐在柔软的被子上喊他:“奚先生。”   奚厌指尖微顿了一下,没有理他。   终云晚又去轻扯男人的袖子,边扯边喊了两声“奚先生”。   在被当成空气一样忽视后,终云晚胆子大了些,就在奚厌身边赖着不走,还去摇晃男人的手臂。   奚厌听着耳边小猫念经般的一声声“奚先生”,手背的青筋凸起。   对他的称呼这么疏远,对别人倒是一口一个哥哥叫得欢。   如果不是他今天去了酒店,还以为少年对谁都是这样的称呼。   终云晚在一旁念着念着,都快要把自己喊困了,突然被一股力道按倒在床上。   他困出泪光的眸子瞬间睁圆,茫然地看着压在他上方的男人,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干什么……”   两人的距离第一次离得这么近。   少年柔软温热的身子在怀里挣动,隔着睡衣蹭在他手臂上,留下温软的触感。   奚厌太阳穴跳了跳,一只手就压制住了少年的所有挣扎,威胁道:   “再喊一声试试?” 第22章   终云晚身子陷在柔软的被子里, 被男人桎梏着动弹不得。   他漂亮的眸子睁得溜圆,长睫随着加快的心跳频率颤了几下,像是受惊的小动物。   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奚厌跟他力量的悬殊。   男人甚至没花多少力气压着他,只是把他的手腕捉在一起, 用腿压住他刚才挣扎时乱蹬的脚, 就让他丝毫没有了反抗的余地。   在这样极其被动的处境当中, 终云晚迟钝的神经终于意识到了一丝危险, 神态从懵懂变成了害怕。   他侧头避开男人侵略性极强的视线, 白皙的脸颊贴在深色的被子上, 更显得那张小脸楚楚可怜。   奚厌垂眸看着躺在自己身下的人, 半晌后才听到少年怯生生地问他:“……喊什么?”   他落在少年身上的目光微顿,被气得差点笑出来。   难道是被他吓懵了, 连自己刚才干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终云晚看到男人微微变化的神情, 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如果不是还被男人压着动弹不得, 估计早就躲被子里去了。   他内心无比后悔刚才那样纠缠奚厌, 还因为被忽视所以更加大胆, 去摇晃奚厌的手臂。   一定是那样的举动惹男人生气了。   奚厌静静地看着少年水润的眸子转来转去,漂亮的眉眼微微耷拉着,无辜的神态里透出一丝委屈。   “你刚刚喊我什么?”   少年微微一愣, 茫然地对上他的视线,片刻后竟是垂下长睫沉思起来。   终云晚没敢轻易回答, 奚厌在这个时候问他这个问题, 应该就是他刚才的称呼把男人惹怒了。   可他对奚厌的称呼一直都是奚先生, 应该不会出错呀。   难道刚才他太困了, 所以喊错了称呼?   终云晚觉得这很有可能,于是谨慎回答:“奚先生?”   没想到这三个字一出口, 奚厌的脸色又沉了沉。   终云晚没忍住撇了撇嘴。   明明没错啊。   奚厌冷冷道:“你喊今天那个人什么。”   终云晚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你说知槐哥吗?”   奚厌没说话,只是沉沉看着他。   但终云晚苦恼地皱起眉,还是没琢磨出男人想说什么。   奚厌深吸了口气,第一次这么有耐心,又问:“谁是你未婚夫?”   少年茫然地看他一眼,继续蹙着秀眉思索,片刻后,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终于露出恍然的神情。   “我不能那样喊知槐哥吗?”   他想起今天江知槐还说了一句别人会以为他才是他的未婚夫,这个称呼果然是太亲昵了吧。   奚厌倒是没意料到还会有这样的意外收获,停顿片刻后点头,然后继续问:“还有呢。”   终云晚努力想了一会,试探道:“我能不喊你奚先生了吗?”   奚厌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那我可以喊你的名字了?”终云晚眸子亮了亮。   这回奚厌停顿了一瞬才点头。   他还以为少年会像对江知槐那样喊一声哥,不过喊名字也可以,他也没有那样的癖好。   目的达到后,奚厌表情淡淡地松开了身下的人。   刚恢复自由,终云晚就立刻钻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圆润的眼睛,像脱离危险后逃回巢穴的幼兔。   怀里的温软骤然消失,面前只剩下一团鼓起的被子。   奚厌盯了缩在被子里的少年一眼,缓缓回到床的另一侧,打开电脑屏幕继续工作。   刚才在眼中还无比清晰的数据变得一团乱,怎么也不能在脑子里排好序,一闭眼又是刚才少年在自己身下的样子,怀里仿佛才残留着温软的触感。   怎么会有人全身哪处都是软的,碰一下就能留个红印。   胆子那么小,力气也跟小猫崽似的,到底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奚厌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手指迟迟没敲下一个键。   思绪越飘越远,连身旁那团被子慢吞吞朝自己靠近也没察觉,直到手臂传来温热的触感。   奚厌手臂轻轻一僵,转头看去。   终云晚裹着被子靠过来,瓷白的下巴搭在被子上,抬起眼看他,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   “有话就说。”奚厌随意在键盘上敲了两下,也不管在文档里输入了什么,仿佛刚才的走神根本不存在。   终云晚刚才被男人那样打岔,差点都要忘了这件重要的事,他盯着男人的侧脸小小声开口:   “我妈刚才打电话来了,她说想见见你。”   奚厌眸色微沉,薄唇紧紧抿了起来。   “你明天可以跟我回家一趟吗?”终云晚继续小小声问道。   在他问完之后,男人的眼睫微微垂下,让他看不清男人眼中的情绪。   许久,才听到奚厌终于低低开口:“可以。”   终云晚没想到奚厌这么轻易就会答应他,眉眼立刻就微微弯起,“谢谢奚先生。”   说完,才想起刚才说要改口的事,在男人看过来之前赶紧又重新说了一遍:“谢谢你,奚厌。”   这是少年第一次说这个名字,还有些不太习惯,因此语速放得很慢,轻软的嗓音听起来很舒服。   奚厌也就没跟他计较又喊错称呼的事。   在说完这件事之后,终云晚还是没挪回去睡觉,乌密的眼睫抬起又垂下,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是犹豫。   奚厌本来想装作没看见,但余光却总是注意到少年小扇子似的睫毛在动。   他忍了又忍,合上电脑屏幕,转头:“还有什么事。”   终云晚支吾了一会,莹润的眸子可怜兮兮地看向他:“明天在我妈面前,你可不可以装作很喜欢我呀?”   没等他回应,少年又连忙补充道:“我也会装作很喜欢你的。”   要是他们像平时那样相处,肯定会被妈妈看出端倪来。   奚厌看着少年恳切的眼神,沉默了片刻,问他:“怎么装?”   终云晚又往前凑了凑,几乎要靠在他手臂上,望向他的眼眸里映着细碎的灯光,积极地教他:   “你可以在她面前多看看我呀,跟我对视的时间长一点,就像是喜欢我的样子啦。”   “还有,进去的时候我们要牵着手,”顿了一下,悄悄夹带私货道,“你不要走得太快,不然看起来没有默契。”   而且他还跟不上。   少年轻软的声音说个不停,说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在教男人怎么表现出喜欢自己的样子,迟钝地感到一阵羞耻。   他白嫩的脸上泛了一层薄红,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停了下来。   奚厌漆黑的眸子仍盯着他,眉梢微微抬起,像是在等他继续。   终云晚抿了抿唇瓣,不愿意说了,抬眸对上男人的视线:“每个人喜欢别人的表现都不一样,你按自己的来就好啦。”   说完,他就看到男人神色微微凝固。   终云晚长睫轻眨了下,猜测道:“你没有喜欢过别人吗?”   奚厌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锋利的目光扫了过来:“你喜欢过?”   “没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感到心虚,但终云晚还是飞快否认了。   奚厌脸上的神色缓了缓。   “那就这样说好了哦。”终云晚小心翼翼向男人确认道。   “嗯。”   奚厌把电脑放到床头柜上,掀开被子躺下。   被少年一晚上打断几次,他早就没心情再继续工作,干脆留到明天再来处理。   终云晚还没来得及回到床的另一边,奚厌躺进被子的时候,就跟他挨在了一起。   滚烫的体温让他回想起刚才被桎梏在男人身下的感觉,立刻红着耳尖挪远了些。   卧室里的大灯熄灭,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小灯。   解决好了所有的事,终云晚整颗心都放了下来,安心地抱着玩偶睡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卧室。   终云晚比平日醒得早很多,但当他掀开长睫的时候,奚厌已经换好衣服了。   他立刻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挣扎着爬出温暖的被窝,轻糯的声音还带了点哑:“这么早就过去吗?”   男人身上穿的不是家居服,而是要出门的衣服,看起来还挺正式的。   奚厌扫了眼还在轻轻打哈欠的少年,说:“晚点会堵车。”   终云晚后知后觉想起这里是市中心,上班高峰期的时候哪条路都堵,不早点出发就要堵在路上了。   他赶紧从床上下来,等他洗漱完后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   还好等会要见的不是奚厌的家长,而是他的家长,所以也不用花太多时间穿着打扮。   终云晚从行李箱里随意拿出一件米白色的卫衣,几下就换好了衣服,匆忙跑下楼。   坐在餐桌前吃早餐的奚厌抬起头,看到从楼梯上下来的少年,目光微微凝住。   终云晚的长相本来就偏幼,穿上一身卫衣就更显稚气,偏偏他还刚刚睡醒,没睡够的神态透出几分孩子气。   还好那天他们去民政局领证的时候,终云晚没有穿这一身跟他去,不然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少误会。   奚厌面无表情地想着,低头吃了一口三明治。   秋姨把温度刚好的热牛奶放到终云晚面前,笑眯眯地看着气氛和谐的两人。   果然小情侣就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昨晚还在闹别扭,今天早上就已经和好了。   她将切好的三明治端给终云晚,语气里满是笑意:“小少爷今天穿得真好看,是要跟奚先生一起出门吗?”   终云晚刚咬了一口三明治,为了不耽误时间,还咬了很大一口。   他脸颊微微鼓起,用力点了点头,等咽下去之后才开口:“奚厌今天要跟我回家一趟。”   秋姨露出一个讶异的神情。   一是因为终云晚要带奚厌回去见家长这件事,一则是因为终云晚对奚厌的称呼。   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两人的进展就这么快了。   秋姨很为他们高兴,又给两人各打了一碗粥:“那早上要多吃点才有精神。”   吃完早餐,终云晚就跟奚厌一起坐上车,朝家里出发。   车子里很安静,两人都在各自想着事情。   终云晚望着车窗外一晃而过的景色,认真思索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母亲对他非常了解,任何一点破绽都会被看出来,他必须更加小心才行。   那边,奚厌垂眸在回忆昨晚终云晚的话。   虽然还没有尝试过,但跟终云晚对视应该不难。   他见过各种各样的眼神,不论是恶毒的还是憎恶的,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   更别说少年就只是一个利爪都没长出来的小猫罢了。   车子在门口停下。   赵妈听到停车的声音,赶紧出来迎接。   她昨晚就听宋漪说小少爷要带对象回来,今天一早就等着了,现在迫不及待地就推开了门。   只见车门打开,小少爷轻巧地从车上跳下来,回头等车里的人下来。   片刻后,一条笔直修长的腿迈出车门,高大挺拔的男人从车里出来,帅气的脸上神情淡漠。   赵妈乐呵呵地看着他们。   小少爷的对象长得真好看,跟小少爷可真般配。   只是下一刻,赵妈脸上的神情又有些迟疑。   他们家小少爷跟平时没什么区别,朝男人笑得又乖又甜,只是那个男人的眼神……   怎么像是要吃掉他们家小少爷一样? 第23章   终云晚站在路边, 回头朝奚厌暗示性地眨了几下眼睛,柔软的唇瓣抿出一个乖软的笑容。   男人关车门的动作微滞,大概是想起了他昨晚的话,生硬地将目光移到他脸上。   只是那个眼神一点也不像是在看喜欢的人。   终云晚被那个凌厉的眼神看得悄悄打了个寒战, 忍住缩起脖子的冲动。   好凶。   他壮起胆子朝奚厌伸出手, 示意男人牵住他。   奚厌盯着那只白细修长的手看了一会, 伸手过去, 将少年的手牵在手里。   他的手比少年大了很多, 几乎将那只柔软的手严丝合缝地包在掌心里, 很快就把少年微凉的温度捂热了。   终云晚把手从男人的掌心挣脱出来, 改成十指相扣的姿势,紧紧扣住。   做好了准备, 他才牵着奚厌转身往门口走。   “小少爷, 你回来了。”   赵妈收起刚才迟疑的神情, 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又朝小少爷身旁的男人点点头。   终云晚也露出一个笑容, 给她介绍:“赵妈, 这是我的未婚夫,奚厌。”   赵妈脸上的笑容微微凝住。   夫人不是说小少爷带回来的是刚谈的对象吗,订婚宴都还没办, 怎么就是未婚夫了。   但她很快就想开,说不定是因为小少爷太喜欢这个人了, 左右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 小少爷喜欢就好。   “奚先生好。”赵妈脸上挂着笑容, 朝一言不发的男人点头, “夫人已经在里面等你们了,快进来吧。”   终云晚牵着奚厌的手紧了紧, 眼里有些紧张,绷直后背跟在赵妈身后进去。   走到玄关的时候,终云晚微微侧过头,用只有他和奚厌能听到的声音道:“你不用紧张,我妈妈人很好的,她不会为难你。”   奚厌视线扫过少年挺翘鼻尖的薄汗,毫无波澜地继续往前走。   到底是谁在紧张。   大厅里,宋漪秀眉紧蹙,手里端着的茶水已经完全冷却。   她昨晚一直在想他儿子的对象会是谁,又没忍住一直往坏的方向想,结果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   等会就要见到他们,她心里愈发惴惴不安起来。   “夫人,小少爷和奚先生来了。”佣人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宋漪的思绪。   她抬起头,挤出一丝笑容:“好,我知道了。”   “妈妈,”终云晚从外面进来,笑着喊她,“我带他回来啦。”   没注意到母亲一瞬间凝固的神情,他牵着奚厌往前两步,介绍道:“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奚厌。”   奚厌轻轻颔首,问候:“伯母好。”   宋漪美目微微睁大,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直到终云晚察觉到不对劲,眨着眼奇怪地看过来,才勉强点头道:“你好。”   终云晚悄悄松了一口气,刚想牵着男人在沙发上坐下,就听见宋漪说:“晚晚,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想跟奚先生说。”   少年懵了片刻,紧张地看向宋漪,脚步没动:“为什么呀?”   站在一旁的赵妈也有些意外,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走上前轻声道:“小少爷,厨房准备了你喜欢吃的点心,要不我们先去尝尝?”   终云晚知道她们是想让自己回避,撇了撇嘴,还是答应了,“好吧。”   他不放心地转头看了眼奚厌,安慰地捏了捏男人的手,朝他做了个口型:“别担心。”   做完这些,才松开奚厌的手,一步三回头地跟赵妈离开大厅。   少年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宋漪又让佣人都离开大厅,然后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坐吧。”   明媚的阳光穿过窗户,洒在精致的点心上,窗外是少年朝庭院走去的身影。   奚厌在沙发上坐下,抬眼看向面色复杂的女人,淡淡开口道:   “宋夫人,好久不见。”   *   庭院里,终云晚坐在藤椅上,看着面前卖相诱人的点心却没什么胃口。   刚带奚厌进去的时候,他还庆幸父亲不在家里,母亲要好说话很多,应该不会为难奚厌。   没想到今天母亲却一反常态,不但单独留下奚厌谈话,还不让他听。   他和奚厌才刚走进去不到一分钟,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被看出了端倪吧。   终云晚担忧地蹙着眉,拿起一块点心又放下,站起来在门口的位置徘徊。   就在他下定决心溜进去偷听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   赵妈脸上的表情有些讶异,让出位置给他进来:“小少爷刚才一直站在这里等吗?”   终云晚心虚地撇开视线,不敢说自己是在找机会溜进去,快速地点点头。   “夫人他们已经谈完了,我正想去告诉小少爷一声。”赵妈笑着说,“快进来吧。”   终云晚应了一声,连忙往里面走,正好撞上走出来的宋漪。   “晚晚,过来一下。”宋漪的脸色比刚才好了许多,但还是有几分严肃,让终云晚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他挪着小小的步子走到宋漪面前,脸上的神态很无辜:“妈妈,什么事呀?”   宋漪又在心里叹了口气,拉着儿子走到一旁,难得严肃道:   “你跟奚厌已经领证了?”   终云晚一怔,唇角垂了下来,做好了受训的准备:“领了。”   即使刚才已经从奚厌口中知道了这件事,现在听到终云晚亲口承认,宋漪还是有种血压升高的感觉。   “你呀,”她伸出手指,在少年白皙光洁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爸爸妈妈商量一下?”   终云晚没有底气地压低了声音:“我怕你们不同意嘛……”   宋漪微微一怔。   从小到大,终云晚都要比别人家的孩子乖巧许多,从来没做过叛逆的事,更别说先斩后奏了。   难道就那么喜欢奚厌吗?   终云晚垂着头不敢看宋漪,听到宋漪叹了口气,更加紧张地揪紧了衣角。   半晌后,他听见宋漪问:“宝贝,你是真的喜欢他吗?”   终云晚抬起长睫亮晶晶地看了宋漪一眼,用力点头:“嗯,很喜欢。”   看到少年欣喜的神态,宋漪不自觉也露出了笑容,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你们下个月就补办订婚宴吧,奚厌刚才也同意了。”   终云晚一怔,被这个突然的消息砸懵了。   这段时间奚厌一直没跟他提起订婚宴的事,应该是不想办订婚宴的,怎么会突然就同意了?   终云晚轻轻抿了抿唇,小心翼翼试探道:“妈妈,你没有威胁他吧?”   他记得他看过的小说里面,就有出身不好的主角攻被长辈威胁的剧情,虽然他知道妈妈不是这样的人,但还是有些担心。   宋漪愣了一下,差点被终云晚气笑了。   她哪里能威胁到现在的奚厌,他们家被奚厌威胁还有可能。   “我可没做那样的事,”宋漪看着自己天真的儿子,故意板起脸,“你上次还说你喜欢的人家里条件不太好,那是骗妈妈的吗?”   这回终云晚底气足了一些,否认道:“我说的是真的。”   虽然他不清楚具体情况,但他记得在梦里面,主角攻的家世比他们还要稍微差一些,跟江家比起来更是差远了。   宋漪神情微滞,意识到自己儿子不是在撒谎,心里升上疑惑。   奚厌难道没有跟她儿子说过自己的家庭情况吗,还是在故意骗她儿子?   不管是什么原因,宋漪都没打算跟外人一起瞒着终云晚,她认真道:“奚厌家里条件一点都不差,你不要顾虑太多,在他面前也不用委屈自己,知道吗?”   终云晚眼里有些茫然,但还是懵懵懂懂地点头。   这是梦里的剧情又跟现实出现偏差了吗?   宋漪摸了摸少年的乌发,放下心来:“我去厨房看看午饭怎么样了,你陪奚厌再坐会。”   “好。”终云晚立刻点头,朝大厅走去。   大厅里,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在杯壁上轻敲,目光略带思索地定在茶几上某处。   “奚厌,”终云晚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漂亮的眸子里是明晃晃的好奇,“我妈妈跟你说了什么呀?”   他还是想知道母亲为什么不让他听他们的谈话,也想知道奚厌怎么会突然同意下个月就办订婚宴。   奚厌垂眸,将手里的茶杯放下。   “没什么。”   少年安静一瞬,唇角轻抿了下,像是有些不开心了。   奚厌察觉到少年的沉默,薄唇紧抿。   下一刻,手臂突然传来绵软的触感。   终云晚抱住他的手臂,轻轻摇晃了两下,水润的眸子可怜兮兮地看他:“你告诉我吧。”   奚厌浑身一僵,第一次感到无所适从。   他余光瞥到过来加茶水和端水果的佣人们,才反应过来少年为什么要这样做。   原来是在别人面前“装作很喜欢他”。   奚厌眸光微沉,没推开终云晚,但也没答应,冷漠道:“不行。”   佣人们看了他们几眼,脸上都是欣慰的笑意。   前段时间终慧天天来家里劝说夫人把小少爷送进江家,颇有不得逞就不放弃的势头,她们还为此担忧了一段时间。   好在现在小少爷遇到了喜欢的人,还跟对象感情这么好,她们也就放心了。   佣人们放下水果,转身离开。   奚厌听到离开的佣人们在小声聊天。   “小少爷看起来很喜欢他呢。”   “可不是嘛,小少爷只在喜欢的人面前才这么粘人。”   “不过……”   声音渐渐远去,很快就听不清了。   奚厌眉头皱起。   粘人?   终云晚在他面前怎么从来不粘人。   在佣人们都离开后,少年就松开了他的手臂,整个耳朵都红透了。   奚厌冷眼看他:“不用装那么像。”   终云晚抬起长睫,认真地反驳他:“不行,会被看出来的。”   奚厌漠然地挪开视线,不想理会。   “等会吃饭的时候,你可以对我笑一下吗?”终云晚期待地看着奚厌。   男人总是这样板着脸,很容易就会被看出破绽的,因为没有人会在喜欢的人面前这么严肃。   没等奚厌回应,他就伸出手指按在男人唇角,轻轻往上提了一下。   微凉的指尖贴在唇边,像一片冰凉的花瓣落下的触感。   奚厌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搭在腿上的手抬起,想要扯下这只胆大包天的爪子。   看来是回到了自己家里,少年的胆子也跟着大了不少。   终云晚唇角翘起,眸里有细碎的光在跳动,“这样就更像啦。”   他记得梦里主角攻明明很爱笑,可他还没见过奚厌笑起来的样子,应该大概就是这样吧。   奚厌手指微顿,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锋利的视线扫过去。   “像谁?” 第24章   终云晚被奚厌看过来的眼神吓了一跳, 立刻把手缩了回来。   他不明白男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迟疑了片刻,小声回答:“像喜欢我的样子呀。”   “……”   奚厌移开视线,觉得自己可能是跟终云晚待一起太久了, 脑子里也开始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算给终云晚一百个胆子, 他应该也不敢把自己当成某个人的替代品。   安静了一会, 终云晚没忍住又开口:“那你等会可以给我夹菜吗。”   要是他们在餐桌上一点互动也没有, 别说是宋漪了, 周围的佣人肯定都能看出不对劲。   他伸出手, 掰手指给奚厌数自己喜欢吃的菜:“我不挑食的, 你可以给我夹……”   “小少爷,奚先生, 午饭准备好了。”   终云晚刚掰出第一根手指, 就被佣人的话打断。   他连忙往奚厌身边靠了靠, 应了一声:“来啦。”   佣人就在前面等着他们, 终云晚也没办法再继续说下去, 只能跟奚厌说:“我们走吧。”   他站起来走在前面, 目视前方,装作熟稔的样子去牵身旁男人的手,结果抓了个空。   奚厌看着少年在空气中抓了几下都没找准地方, 沉默一瞬,伸手将那只手握进掌心。   少年肩颈的线条微微放松, 看起来是松了口气, 回头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两人在佣人欣慰的眼神里走进餐厅。   宋漪从厨房出来, 就看到自己儿子紧紧牵着奚厌的手走进来。   即使已经接受两个人在一起的事实, 但骤然间看到这一幕,还是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脚步微顿了一下, 才招呼他们坐下吃饭。   宋漪本就不是热情的性子,要谈的事情也在上午都谈完了,饭桌上便只客气地招呼奚厌多吃点菜,没有聊其他的。   奚厌坐在终云晚旁边,吃到一半,饭碗里突然多了一块光泽鲜艳的糖醋排骨。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转头看过去,对上了终云晚正在朝他快速眨动的水润眸子,眼里满是暗示。   奚厌眉头微皱,想起了终云晚在吃饭前跟他说的话,又垂眸看向自己碗里那块糖醋排骨。   他向来不喜欢这种味道甜腻的食物,终云晚给他夹了他不喜欢的菜,还想让自己陪他演戏?   那边终云晚提醒奚厌后,又静静等了一会,还是没等到奚厌给自己夹菜。   他飞快地朝旁边瞥了一眼,悄悄往奚厌那边挪了挪,在餐桌下用小腿蹭了下男人的小腿。   奚厌身子猛地一僵,刚夹起来的排骨掉回了碗里。   宋漪朝两人看过来,关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奚厌后槽牙不明显地咬了咬,语气平静:“没事,烫到了。”   少年贴着他的小腿悄悄收了回去,但被轻轻蹭过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   奚厌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紧抿着唇角夹了一筷子胡萝卜到终云晚的碗里,附带一个警告的眼神。   少年似乎根本没看懂他的意思,还仰头朝他开心地笑了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给终云晚夹菜之后,餐厅里的氛围微妙地变了变。   周围的佣人都露出温和的笑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的互动,表情似乎在看什么爱情电影。   奚厌垂眸避开那些视线。   这里的人怎么都这么好骗,连终云晚这么拙劣的演技也看不出来,还真以为终云晚喜欢他。   明明这个小骗子对谁都是这样的态度。   奚厌忽略心底的那一点不快,把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子。   吃完午餐,终云晚跟宋漪说了一会话,就打算跟奚厌回去了。   他知道宋漪在午饭后有睡午觉的习惯,不打算打扰她休息。   听到终云晚说要走,宋漪眼里流露出一丝犹豫。   之前她一直以为终云晚是住在朋友家,也就没怎么当回事,可现在知道终云晚是住在奚厌家里,心里的情绪就有些复杂了。   在她的眼中,终云晚还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即使已经跟奚厌领了证,也不应该这么快就同居。   而且她知道终云晚是在这次回国后才跟奚厌在一起的,算算日子,两人在一起还没有几天,竟然就住在一起了。   宋漪了解自己儿子的性格有多单纯,知道同居肯定不是终云晚的主意,这件事本来也没必要操之过急。   她喊住准备离开的终云晚,问道:“晚晚,要不要留在家里住一段时间,你这次回国还没在家里待几天呢。”   顿了一下,又意有所指道:“等结婚之后,再搬过去跟奚厌住也不迟。”   终云晚停下脚步,眸子里透出明显的犹豫。   他那时候搬过去就是为了和奚厌互相熟悉,好让父母相信他们的感情,也是为了订婚宴能尽快定下。   现在两个目的都达成了,他好像也没有必要跟奚厌住一起了,回家里住的话还更自在。   终云晚纤长的眼睫轻轻弯了弯,刚想要同意,被男人牵在掌心的手就被用力握了一下。   轻微的疼痛让他小声吸了口气,不解地转头看过去。   奚厌深邃的黑眸里没什么情绪,淡淡跟他对视一眼又移开视线。   虽然男人什么都没说,但终云晚却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眉尖微微蹙起。   他们今天一直在大家面前装作很喜欢对方,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迫不及待地搬回来住就显得很奇怪了。   说不定会让他们今天的努力都白费。   想到这,尽管有些舍不得,终云晚还是摇了摇头:“今天就算啦,过段时间我再回来住。”   宋漪一愣,又看了眼两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在心里叹了口气。   没想到她乖巧的儿子会这么快就搬到别人家去,让她有些淡淡的惆怅。   刚想让两人回去,宋漪又想起什么:“对了,你们的订婚戒指还没准备吧,要是下午有空的话,可以先去看看戒指,正好我有家店可以推荐给你们。”   两人的订婚宴就在下个月,现在开始准备戒指正好能赶上。   听到戒指两个字,终云晚的眸子就瞬间亮了起来。   他向来喜欢这些亮闪闪的饰品,虽然平时不怎么在身上佩戴,但衣帽间里收藏了好几个柜子。   现在可以拥有一枚每天都能戴在手上的订婚戒指,他立刻就来了兴趣。   终云晚转头看向男人,满是期待地眨了眨眼睛:“我们有空吗?”   在宋漪提起之前,奚厌还没想过戒指这件事。   或者说,他跟终云晚从领证到同居的过程都太过匆忙,有很多流程他都没仔细想过。   奚厌没有拒绝,顺着少年的话点点头:“有空。”   他本来就空了一整天的时间出来陪终云晚,能把事情在今天一起解决了也好。   终云晚雀跃地晃了晃男人的手臂,又眨巴着眼睛看向宋漪:“是哪家店呀?”   宋漪跟着笑起来:“司机刚好在来的路上,等会让他带你们去吧。”   他们回去坐了一会,司机就到了门口。   宋漪把他们送上车,又叮嘱司机带他们去她平时常去的那家首饰店。   司机正是上次终云晚搬去奚厌家那天帮忙提行李的吴哥,他朝宋漪连连点头,又没忍住多看了两人几眼。   既然宋漪要他开车去首饰店,小少爷和这个男人是什么关系就很明显了,只是他还是觉得有些意外。   尽管两人的外貌都很出众,站在一起也显得十分般配,可在他这个外人看来,两人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车门关上,男人凌厉的视线扫过后视镜,跟他的视线撞在一起。   司机心里窜上一股寒意,浑身都抖了一下,慌忙挪开视线。   车子缓缓驶出,司机的手心还在冒冷汗,黏腻地粘在方向盘上,又回想起刚才那个令人心惊的眼神。   小少爷这样纯真善良的人,怎么会跟这样的人在一起?   应该不可能是因为两情相悦吧?   但宋漪和终岳都很爱小少爷,要说是联姻也不可能。   司机疑惑地思索了一路,也没想出个结果来。   后座,终云晚正捧着手机翻看各种款式的戒指,挑得津津有味。   车子刚停下,他就腾地坐直了身子往窗外看,嘴里兴奋地问:“到了吗?”   司机收起思绪,笑着回头看他一眼,“到了,小少爷。”   奚厌看向少年趴在车窗上的背影,黑眸里带了点沉思。   一个戒指而已,就这么开心?   没等司机过来帮忙打开车门,终云晚就蹦下了车,丢下还没下车的奚厌朝店里走去。   直到珠宝店的店员笑眯眯地问他想挑选什么,在他说了订婚戒指之后,店员又讶异地问他是一个人来的吗,他这才想起奚厌还在后面。   终云晚朝店员歉意地笑了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转身离开,几分钟后跟黑脸的奚厌一起走进来。   经理认出跟在他们身后的司机,立刻拿出几本厚厚的图册放在柜台上,朝他们点头:“宋夫人已经提前跟我说过了,两位先看看这上面有没有喜欢的款式,我去请设计师过来。”   终云晚笑着说了声好,然后拉着奚厌坐下,把图册放到中间一起看。   图册上的款式令人眼花缭乱,奚厌只是看了一会就皱紧了眉,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   很快,经理就从里面出来,满脸歉意地告诉他们之前帮宋漪定制的那位设计师在打电话,要稍等一会。   终云晚没什么所谓地点了点头,继续低头翻图册,还要转头问奚厌的意见。   在连续问了几个款式,得到的回答都是“可以”之后,终云晚才反应过来奚厌在敷衍自己。   少年顿时抿起柔软的唇瓣,不满地轻撇了撇,“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奚厌一顿,目光在那些图片上扫过,没看出有哪里不同。   “都一样。”   终云晚长睫轻颤了一下,慢慢咬紧了唇,想起了领证那天奚厌说过的话。   没有人会不重视要保存一辈子的订婚戒指。   难道奚厌的意思是说,反正他们最后都要离婚,所以选什么戒指都一样吗? 第25章   终云晚越想越觉得奚厌是这个意思。   他还以为奚厌答应在下个月办订婚宴, 就不会再想着跟他离婚了,没想到男人竟然还有离婚的想法。   奚厌看到少年精致的眉眼微垂,眼里的光渐渐黯了下去,扭过头不看自己。   他盯着少年白皙的侧脸, 眉头皱了下。   怎么突然又不开心了?   经理在一旁给两人泡好茶, 端着茶杯走过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在这里工作那么多年, 每天都会见到不少小情侣, 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客人的私事她也不好掺和, 只能默默把茶水递给两人, 回房间催设计师快点出来。   终云晚闷闷地难过一会之后,又继续翻看面前的图册。   虽然还不知道奚厌以后会不会跟他离婚, 但在那之前, 他还是想拥有一枚好看的订婚戒指。   至少在离婚之前, 这枚戒指他都要戴在手上的, 一定要好好设计才行。   奚厌没兴趣看图册上那些看不出区别的款式, 目光便一直落在终云晚身上。   只见少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白软的双颊轻轻鼓了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又低头认真翻着图册。   奚厌看着他专心的神态, 有点想伸手在那脸颊上戳一下,手指动了动, 还是冷着脸忍下了这股冲动。   几分钟后, 设计师从房间里出来了。   她连声跟两人道歉, 解释说刚才有急事要在电话里处理, 所以才耽误了这么久。   终云晚朝设计师笑了笑:“没关系,我们刚来没多久。”   设计师看到少年轻浅的笑容, 呼吸微微一窒,轻咳一声才把笔和本子摆在桌上。   “两位有什么初步的想法吗?”   终云晚把刚才看中的几个款式给设计师看,又说了下自己想要的效果。   设计师边听边连连点头,在本子上画出草图,给终云晚看了一眼。   “我可以改一下吗?”少年抬眼礼貌地问她,眼眸微亮的样子让人无法拒绝。   “当然可以。”设计师笑着把笔递给他。   终云晚在纸上改了几笔,画出自己想要的感觉。   改完后,设计师接过本子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明显的欣赏,兴致很高地跟他继续讨论起来。   奚厌皱眉听着两人的讨论,不理解一个小小的戒指哪有这么多讲究。   他看了眼终云晚在纸上画的草图,的确比画册上那些要好看很多,但除此之外也看不出什么来。   在不知道抬手看了几次手表后,设计草图才终于定下来。   设计师对这次设计的戒指非常期待,正想回去将草图细化一下,才想起少年身旁的男人还一言未发。   订婚戒指是属于两人的定情信物,肯定也要两个人都满意才行,只是刚才跟少年聊得太投入,竟然都忘了问男人的意见。   设计师看到男人俊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还以为男人是在生气,哆嗦地将手里的草图递给他:“先生,您看看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吗?”   终云晚悄悄抿紧了唇,觉得奚厌一定又会说“都一样”,或者是“无所谓”。   奚厌扫了一眼那张草图:“他喜欢就好。”   设计师立刻松了口气,脸上又重新挂上笑容,只当是男人在顺着少年,由衷道:“两位感情真好。”   终云晚也跟着开心了一瞬,但很快就意识到奚厌根本没给出任何意见,明明还是在敷衍他。   只不过是换了一句话敷衍而已。   他脸上的笑容微淡,不满地撇了撇嘴。   店员过来给他们仔细测量好手指尺寸,告诉他们戒指会在十天内完成制作,到时候会送上门给他们试戴。   坐回车里,终云晚立刻没了在店里时的精神,还有些昏昏欲睡。   他今天一大早就起了床,上午在宋漪面前跟奚厌装作互相喜欢也花了不少精力,现在靠在舒适的后座上,很快就昏昏沉沉地合上眼睛。   奚厌正闭目养神,肩膀上突然微微一重。   他眸子沉静地睁开,转过头,看到少年漂亮恬静的睡颜就在眼前。   这样近的距离下,终云晚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纤长的睫毛也根根可数,还能听见轻浅的呼吸声。   平时本就乖巧到不像话的一张脸,在睡梦中更是像个纯真的天使。   奚厌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这张脸。   在家里,终云晚很少主动靠近他,大部分时间都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似乎还是把他当成不熟的人。   他想起上午在终云晚家里时,听到那些佣人说的话。   终云晚在面对喜欢的人的时候,会变得很粘人。   可终云晚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表现出粘人的样子,甚至跟秋姨还要更亲近一些。   奚厌薄唇慢慢抿直,冷着脸看向车窗外。   不粘人更好,他平时工作已经够忙了,没空再去应付一个粘人精。   车子驶上另一条马路,刺眼的阳光从车窗外斜斜照进来,洒在后座两人身上。   奚厌听到少年“嗯”了一声,带着鼻音的声音软软的,又在他肩上动了动,似乎是被晒得很不舒服。   他肩颈的肌肉僵硬一瞬,沉着脸拿起身旁的抱枕,挡住照在少年脸上的阳光。   少年微蹙的眉尖舒展开来,抿了下唇角,又沉沉睡着了。   奚厌脸色更黑了。   真是上辈子欠了这小少爷的。   到了家门口,终云晚才悠悠醒来。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靠在哪里,脸颊在布料上轻蹭了两下,一抬头就看到男人冷硬的侧脸。   奚厌感受到像被小猫蹭过的触感,警告道:“别把口水擦我身上。”   终云晚反应过来,立刻红着耳尖弹开,摇头:“我没有。”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男人的衣服,看到上面没有深色的痕迹,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刚才没有流口水。   回到家里,秋姨正在准备晚餐,听到动静便从厨房出来,问两人今天顺不顺利。   听终云晚说他们订婚宴的时间已经定下,还一起去定制了订婚戒指,顿时高兴得不行,乐呵呵地回厨房多炒了两个菜。   吃完晚饭,终云晚就立刻溜回房间,打开电脑在搜索框输入一个网址。   网页缓缓加载出来,一个热闹的直播网站出现屏幕上。   今天在定制订婚戒指的时候,奚厌一直是毫不在意的态度,像是根本不想跟他共度一生。   虽然在剧情里,主角攻帮他的家族解决危机后,他们又一起携手度过其他难关,最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剧情和现实已经出现了太多偏差,他担心就连结局也会不同。   如果可以让剧情发展回到正轨,他还是想要努力尝试一下,至少在故事最后能跟他命中注定的伴侣在一起。   而且在他的观念里,离婚实在不是一件好事,还会被家族里其他人指指点点。   终云晚想要找人寻求意见,但又不敢把这件事告诉身边的朋友,特别是跟他亲近的人。不然不但会被说教一通,还有可能传到父母那去。   想了半天,终云晚才想到一个可以给他提供建议的人选。   在出国之前,他在网上发表过一些自己的作品,积攒了一点人气。   那时候,一家没什么名气的直播公司请他给平台主播设计晚会礼服,之后还邀请他去了晚会现场。在那场晚会上,他认识了几个主播。   在这两年,他跟那些主播仍然一直保持着联系,偶尔还会一起打游戏。   其中有个游戏主播就很擅长情感方面的事,经常帮直播间的观众解决情感问题,游戏反而成了直播间的背景音。   终云晚打开直播网站,在关注列表里看到那个游戏主播正在直播中。   两年过去,这家直播平台已经成了国内人气最高的平台之一,观看的人数也比以前多了许多。   他点进去的时候,主播正好抬起头看了眼屏幕顶端,目光明显地凝住。   直播间有些老观众认出了他的账号名,都记得他之前跟主播一起打过游戏,在弹幕讨论起来。   “咦,这不是之前跟小穆打过游戏的那个小哥哥吗?”   “好久没看到这个名字了”   “小穆跟这么多人打过游戏,你们说的是哪个?”   “那个声音很软很好听,被野怪打死好几次的”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终云晚红着脸默默退出直播间,想等小穆直播结束再给他发微信。   没等多久,手机就响了一声。   他拿起手机,看到小穆给他发了几条信息,问他怎么这么久都没来直播间玩。   终云晚解释在国外学业太忙,最近回国才有空。   小穆表示理解,热情地邀请他以后多来直播间玩,然后才问他今天是不是找他有事。   终云晚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问题发了过去。   小穆很快回了信息。   [喜欢一个人的表现?那肯定是想亲亲抱抱,时刻都待在一起啊]   [你有喜欢的人了?]   终云晚脸蛋有些发烫,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慢吞吞敲字。   面对不是特别熟悉他的朋友,他反而没有那么多顾虑,没多想就把自己担心的事发了过去。   [我只是觉得我未婚夫一点都不喜欢我]   那边小穆不可置信地看着屏幕。   他虽然只见过终云晚几次,可哪次终云晚不是人群的焦点,所有人的视线都恨不得黏在他身上,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他。   在他震惊的间隙,终云晚又磨磨蹭蹭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你有什么办法嘛]   小穆一边对那个不知好歹的未婚夫嫉妒得牙龈发酸,一边给终云晚出主意。   [这还不好解决?你就按我说的办……]   连续几条信息弹出,终云晚看着那些方法,缓缓睁圆了眼睛,耳尖通红。   这真的能有用吗? 第26章   房门紧闭的卧室里静悄悄的, 屏幕发出的光照在少年沉思的面容上。   终云晚在办公椅上把自己缩成一团,白皙的下巴搁在膝盖上,微蹙着眉尖仔细看小穆发来的信息。   这些意见看起来都很有道理,只是他不知道对奚厌能不能起作用。   那边小穆为了说服终云晚, 还打电话过来帮他分析了一通, 语气十分笃定:   “你未婚夫对你没感觉, 肯定是因为还不够了解你, 没有发现你的闪光点, 只要你能吸引他的注意, 就一定能让他喜欢上你。”   他原本想直接说终云晚的未婚夫指定有点瞎, 先不提终云晚的其他优点,就光凭那张漂亮的脸, 也没有人能坚持不上钩。   但想到终云晚既然跟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订婚, 一定是因为特别喜欢那个人, 于是硬生生改了口。   “是这样吗?”终云晚手指在桌沿无意识地画圈, 语气还有些迟疑。   “当然啊, 没人会不喜欢你的。”小穆不假思索回答。   只要终云晚未婚夫的眼睛没问题, 这些方法就一定会有用。   他还记得两年前终云晚帮他们设计礼服的时候,有个脾气暴躁的游戏主播对礼服的风格不满意,在群里公然提出不会穿这套礼服。   结果在晚会当晚, 终云晚拿着礼服在后台找到那人,细声细气地问人家哪里还可以改进。那人一张俊脸红透, 沉默半晌后, 一言不发地接过礼服去换上了。   后来他还经常在那主播的直播间听到终云晚的声音, 也不知道两人的关系是怎么变好的。   小穆那句话只是在陈述事实, 终云晚却当成了夸奖,不好意思地跟他道了声谢。   电话挂断后, 终云晚把那些方法又看了几遍,脸上的热意虽然已经消退,但还是感觉到几分不自在。   那些方法有些还算正常,有些则带了点暧.昧的意味,实施起来也有点困难。   终云晚决定先试下正常的方法,对着屏幕轻声念道:“在生活中刻意制造跟他的偶遇,经常出现在他面前,让对方习惯有你的日子……”   少年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尖。   他跟奚厌住在一个屋檐下,就没必要再制造偶遇了,不过经常出现在他面前应该还可以试试。   不管这招能不能起作用,他都要尝试一下,只要奚厌有一点点喜欢他,他们离婚的可能性都会变小。   终云晚从办公椅上下来,穿上拖鞋离开房间,寻找奚厌的身影。   很快,他就看到书房的灯亮着。   终云晚走到书房门口,探头看着坐在办公桌后处理工作的男人,思索着要怎么开口。   “有事?”奚厌头也没抬。   终云晚被吓得轻轻一震,在心里纳闷为什么男人每次不用看都能察觉到他来了。   他轻声问:“我可以进来吗?”   奚厌抬起头看向站在门外的少年,不动声色地将他打量一遍。   身上的衣服没换,看来刚才跑回房间不是去洗澡换衣服,那是去做什么了?   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浪费时间思考终云晚刚才去做了什么,奚厌脸色微沉,立刻止住了思绪。   自从终云晚搬过来后,他晚上待在大厅的时间就变多了。   每次他处理工作的时候,终云晚都会在一旁做自己的事,今晚终云晚吃完晚餐就回了房间,他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奚厌对这种陌生的感觉十分排斥。   谁会连一个人在家处理工作都不习惯,又不是三岁小孩。   终云晚仍然规矩地站在门口,卷翘的睫毛朝他眨了两下,乖巧地等待他的许可。   几乎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礼貌的小美人。   “不行。”奚厌没有感情地回望,冷冷拒绝。   少年莹润的眸子里透出几分愕然,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拒之门外。   他白细的手仍然扶在门框上,难过地跟他对视了一会,才可怜巴巴地垂下眼尾,拖着脚步离开了。   走到楼下,终云晚拿出手机看了眼今晚记下的方法,脸上的神情有些沮丧。   这可是最简单的方法,对他来说难度都这么大,那其他方法就更不用说了。   正犹豫要不要再找小穆问问,就听到楼上传来脚步声。   终云晚眼眸微动,立刻朝餐厅的方向走去,站在冰箱旁边期待地等着。   片刻后,奚厌的身影果然出现在眼前。   终云晚眉眼轻弯,红润柔软的唇瓣抿出一个笑,“你也来喝水吗?”   这样就算是偶遇了吧?   奚厌眸色深沉,盯着刚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现在又出现在眼前的少年。   “挡到冰箱了。”   终云晚小声哦了一声,挪到旁边去了。   奚厌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目不斜视地转身离开。   望着男人走远的背影,终云晚眉眼微微耷拉下来,垂头丧气地回了房间。   深夜,奚厌处理完工作回到房间。   原本以为终云晚应该已经睡了,没想到进去看到少年正趴在床上看手机,不时伸出手指在屏幕上戳几下。   他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只看出手机上的画面是一个直播间。   等奚厌洗完澡出来,终云晚还在趴着看那个直播,雪白的小腿自在地晃了几下,似乎根本没发现他在旁边。   当直播间里主播的电脑上出现胜利的画面,少年的手指就又在屏幕上轻戳了两下,送出几个礼物。   终云晚戴着耳机,奚厌听不到那个主播说了什么,只看见少年开心地弯起眉眼,浅浅的酒窝出现在脸颊两边。   奚厌压着火气在床上躺下。   那边终云晚还沉浸在直播中。   他今晚把那个直播平台下载到了手机上,刚准备睡觉就收到小穆开播的通知,便顺手点了进去。   本来是为了感谢小穆给他提意见,想帮他刷点礼物,但太久没玩游戏,一点开直播间就被吸引了注意,不知不觉看到了现在。   终云晚看得正投入,房间就突然陷入了黑暗。   他茫然地抬起头,才发现奚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房间,还顺手把灯关上了,连一盏小灯都没留。   眼前一片漆黑,终云晚连忙把手机随手放到床头,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感受到男人的体温才安心下来。   第二天,几乎是奚厌刚起床,终云晚就跟着醒了。   他看着男人换衣服离开房间,眼睫缓慢地眨了下,突然想起有哪里不对。   奚厌每天都要去公司上班,那他就不能经常出现在奚厌面前,根本没办法吸引男人的注意。   终云晚赶紧从被窝里爬出来,喊了奚厌一声。   奚厌脚步顿住。   身后少年的声音听起来还没完全睡醒,如同在说梦话:“我也想跟你去。”   奚厌薄唇抿紧,片刻后开口:“不行。”   没等少年又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他就离开了房间。   终云晚闷闷地在床上坐了一会,掀开被子光脚跑到房门口,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听到男人吃完早餐离开,他立刻洗漱换衣服下楼。   “小少爷,今天怎么起这么早?”秋姨讶异地看着他下楼,把刚准备收走的早餐又放回桌上。   “我想去一趟奚厌的公司。”终云晚走到餐桌旁坐下,埋头飞快地解决早餐。   秋姨应了一声,一边喊他慢点吃,一边去让西装男备车送他过去。   等终云晚吃完早餐,车子也已经等在了门口。   现在正是上班高峰期,他们在路上堵了许久,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上午。   车子在公司门前停下。   终云晚站在公司楼下左右看了看,紧张地捏了下衣角,从正门走进去。   前台的员工看到他先是微微一愣,然后才喊住他:“您好,请问是来面试的吗?”   她虽然不能记住公司里所有人的样子,但这么惹眼的长相,要是见过的话一定不会忘记,所以她能确定终云晚不是他们公司的员工。   终云晚看了眼需要刷员工卡才能进去的通道,略微心虚地朝前台笑了笑:“是的。”   前台被这个笑容晃了一下眼,省略了检查面试通知书的步骤,从柜子里拿出临时通行证递给他,声音甜美地告诉他:“面试地点在二楼的会议室。”   “谢谢,”终云晚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能拿到通行证,眸子轻弯,又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您知道奚厌的办公室在哪吗?”   前台脸上的笑容微滞。   很多来他们公司实习的学生都打探过这个消息,她早就习以为常,但少年是第一个敢直接称呼奚总全名的。   “从最右边的电梯上去就是。”前台微笑着回答。   那部专用电梯设置了指纹和密码,在没有获得许可的情况下,任何人都无法使用那部电梯,也没办法进入奚总的办公层。   终云晚眼眸微亮,朝她道了声谢,拿着临时通行证进去了。   前台没忍住回头看了眼,看到少年径直走到最右边的专用电梯,在指纹处放下手指。   指纹验证失败后,一个密码框弹了出来。   前台轻摇了摇头,在心里叹了口气。   没想到这少年长相如此纯真,却也跟那些人一样动了歪心思,刚来第一天就想着……   突然,前台的眼睛微微瞪大,一脸不可置信。   只见少年漂亮的眉眼微微皱着,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几下,按下确认键。   “叮”的一声,电梯门在他面前打开了。 第27章   上班时间的公司大堂十分安静, 只有几个员工拿着文件匆匆经过,没人发现这惊世骇俗的一幕。   前台呆愣地站在原地,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少年今天才第一次来他们公司,怎么会知道奚总专用电梯的密码?   难不成是奚总认识的人?   她虽然只远远见过奚总一次, 但怎么也无法把那样冷峻孤傲的人跟那个笑容甜软少年联想在一起。   在前台震惊的眼神中, 少年探头往电梯里看了看, 谨慎地抬腿跨了进去, 电梯门又缓缓关上了。   前台用力揉了揉脸, 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们公司的每层楼都配有安保, 如果少年只是侥幸猜对密码或者心思不纯, 也根本接触不到奚总,她不用太过担心。   再说少年的眼神那样清澈干净, 她实在不觉得他会有什么不纯正的心思。   前台在心里安慰自己, 又重新恢复到工作状态当中。   那边终云晚看到电梯门在自己面前打开时, 眨巴着眼睛还有些不敢相信。   他在看到电梯上的密码框时已经有些气馁, 只是想随手试试, 没想到还真的猜对了。   原来奚厌专用电梯的密码跟家里的大门密码一样。   终云晚小心翼翼地踏入电梯里, 按下顶层的按钮,抬头看着楼层数字一点点往上升。   没有经过奚厌的同意就跑来公司,他心里其实有些没底, 但想到小穆笃定地说那些方法有用,还是冒着被奚厌凶的风险来了。   反正试一试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在忐忑不安中, 电梯到达了顶层。   “叮——”   电梯门在面前缓缓打开。   终云晚咽了下口水, 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还没来得及分清方向就被喊住。   “先生, 请问您找谁?”   终云晚差点被吓得蹦起来,转头看向那个穿制服的青年, 小声回答:“我想找奚厌。”   青年一愣,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脸上露出明显的惊讶。   平时也有员工会来这层,但能够上来找总助和奚总的都是资历很老的员工,终云晚看起来年龄太小,根本不像是能跟奚总谈事的样子。   尽管如此,青年还是礼貌道:“麻烦您出示一下工牌。”   他声音比刚才轻了些,像是怕把面前这个少年再吓一跳。   终云晚抿了抿唇瓣,犹豫地从口袋里拿出前台小姐姐给的临时通行证,莹润的眸子透着可怜:“我只有这个。”   青年再次愣住,为难地思索片刻后,朝少年点了下头:“您稍等一下,我去跟许总助说一声。”   其实在少年拿出临时通行证那一刻,他就可以直接让人离开,但既然少年可以乘坐专用电梯上来,他还是再谨慎地确认一下比较好。   再说面对少年看向自己的眼神,他也做不到狠下心把人赶走。   两分钟后,旁边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穿西装脸色严肃的男人走出来。   终云晚对上他严厉的打量目光,悄悄往后退了一步,紧张地捏住手指。   许知景先是看了眼少年手上的临时通行证,然后目光往上移。   少年身穿宽松的浅色外套,一双漂亮的眸子紧张兮兮,许久才敢眨一下眼,小巧的喉结轻轻滑动。   好可爱。   许知景面无表情地在心里评价。   他在奚厌身边待久了,不管内心如何动荡,脸上的表情都几乎不会变化,在别人眼中还有点唬人。   即使有些不忍心,许知景还是移开视线,朝青年摇头:“奚总今天没有约人。”   青年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好走过去帮终云晚按下电梯,想礼貌地请人离开:“不好意思,您……”   他的话被沉稳的脚步声打断。   奚厌从办公室出来,锐利的目光扫过几人,在看到缩在角落的少年后,猛地一顿。   他没想到少年早上被他拒绝后,竟然还敢自己跑来公司,没忍住咬了咬牙。   刚想质问那两人怎么会让无关的人上来,少年就眸子一亮,跑过来牵住了他的手:“奚厌!”   微凉又柔软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奚厌动作顿住,训斥的话没说出口。   终云晚虽然也害怕奚厌会生气,但跟那两个想要赶他下去的人比起来,还是奚厌比较亲近些。   他紧紧握住男人修长的手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微微仰头看向男人:“我来找你啦。”   许知景瞳孔微微地震,内心已经无比震惊,但脸上还维持着冷静的神情。   没想到奚总表面上跟冰块一样不近人情又不拘言笑,家里却养了个这么可爱的小美人,差点就颠覆了奚总在他心中的形象。   只是奚厌脸上的神情丝毫未变,让他在觉得正常的同时又有些匪夷所思。   怎么会有人面对这样的美人还毫无波澜,简直是暴殄天物。   奚厌冷冷朝那两人看了一眼:“回去工作。”   接着从少年手中抽出手指,扣住那截纤细的手腕朝办公室走。   厚重的门关上,将一切声音都隔绝在外。   奚厌松开终云晚的手腕,沉声质问:“你是怎么上来的?”   在公司建立以来,都没有无关人员随意进出过,更别说还能乘坐专用电梯跑到顶层。   可终云晚跟其他人不同,说不定就因为那张迷惑性极强的脸蛋,就有不少人愿意主动给他指路。   正好趁这次机会,也能清理下那些丝毫没有自制力的员工。   终云晚看到奚厌森冷的眼神,还以为男人是在生气他擅自来公司这件事,贴着墙壁离男人远了些,怯懦地回答:“坐电梯上来的。”   “你知道密码?”奚厌眉头紧锁。   终云晚长睫茫然地眨了下,“不是跟家里的一样吗?”   那个密码是一串像日期一样的数字,也许是对男人有什么特殊意义,才会在家里和公司都用这个密码。   想到这,终云晚眸子里的茫然更深。   他隐隐觉得这个日期有些熟悉,但既不是他的生日,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感到熟悉。   奚厌沉默了片刻,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没有看仍然站在原地的少年:“没事就赶紧回去。”   终云晚还记得自己来的目的,赶紧在沙发上坐下,“不回去,我在这陪你。”   奚厌缓缓抬起头,冷峻的眉眼沉沉压下。   从昨晚开始,终云晚似乎就有些奇怪,总想要在他面前晃悠。   在家里也就算了,今天竟然还找到他公司来。   “随你。”奚厌低头继续翻阅文件,不再理会少年。   昨晚因为终云晚不在身边而产生的那一丝不习惯已经让他心烦,但那也许只是他的错觉。   以后不管终云晚在他面前怎么晃悠,他都不会再受到影响。   见男人不再赶自己走,终云晚雀跃地弯起眸子,舒舒服服地往沙发上一靠,好奇地打量这间办公室。   办公室的装修风格跟家里很像,暗色调的布置给人的感觉很沉稳。   在他对面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可以将城市的景色尽收眼底,另一边就是奚厌的办公桌。   他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风景,一个人待得有些无聊了,又晃到奚厌的办公桌前,去看他身后那面墙上摆的书和装饰品。   奚厌面前的光线被终云晚遮住了一些,他动作一顿,只当作没看到。   过了一会,少年又绕到办公桌后面,踮脚想要看清那些书的名字。   虽然终云晚没发出任何声响,但两人的距离太近,已经能闻到少年身上若有若无的甜香。   奚厌握笔的力度大了些,签字时几乎要将纸质上等的文件划破。   终云晚看清了那些书名,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又回到沙发上坐下,无聊地晃了晃腿。   原来上班是这么无聊的事,也不知道奚厌怎么能每天都在公司待这么久,他才待了一个钟就想要回去了。   又在沙发上等了不知道多久,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奚厌看到终云晚像听到动静的小猫一样,倏地在沙发上坐直身子,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门口。   他薄唇抿了下,开口:“进来。”   许知景推开门,确定里面没有正在发生什么事之后,才稳步走进来。   “奚总,要给这位小先生准备跟您一样的午餐吗?”   还没等到奚厌的回复,反而是一道轻软的声音回答他:“不用啦。”   只见少年在沙发上跪坐着,瓷白的下巴搭在沙发靠背上,圆润的眼睛乖巧地看着自己。   “我可以去食堂吃。”   许知景被这一幕可爱到心脏微颤,语气平静道:“好,我知道了。”   奚厌皱了下眉,喊住他:“我的也不用准备了。”   许知景听出他的意思,表情难得出现一丝意外,但并不明显,点头道:“是。”   说完便推开办公室的门出去了。   终云晚在沙发上换成盘腿坐的姿势,眼睛微亮地看向奚厌:“你也去食堂吃吗?”   奚厌嗯了一声。   终云晚开心地左右晃了晃,他本来就对奚厌公司的食堂感兴趣,奚厌能陪他去就更好了。   中午,奚厌准时处理完上午的工作,合上笔盖站起来。   终云晚已经站在一旁等他很久了,迫不及待地打开门往外走。   他跟着奚厌坐电梯下到一楼,走到隔壁那栋楼,去了食堂的楼层。   食堂里,上午在前台值班的女生正在跟同事聊天。   “我说的是真的,那个小孩看起来才刚成年,长得特别漂亮,直接就坐电梯上去了。”   同事不以为然:“你是说他不是这里的员工,但知道专用电梯的密码?这怎么可能。”   他们奚总眼里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怎么会让无关的人来公司,还能知道专用电梯的密码。   总不会是奚总的老婆吧?   前台女生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到食堂突兀地安静下来。   他们桌的人感觉到不对劲,抬头四处张望,然后都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   食堂入口处,奚总冷峻的面容上跟以往一样没什么表情,脚步如风地朝排队的窗口走去。   在他身边还有一个漂亮少年,正亲昵地牵着他的手,莹润的眸子兴奋地朝四处看。   食堂安静许久后,响起几声压抑的吸气声。 第28章   装潢精美的食堂里人来人往, 每个窗口前都排了很长的队,各种食物的香气混杂在一起,轻易地勾起人们的食欲。   终云晚紧牵着奚厌的手,一双水润的眸子微微睁圆, 兴高采烈地观察周围。   这里的食堂有好几层, 光是他们在的这一层就有许多不同口味的餐厅, 还有各种特色小吃。   他的注意力都在那些餐厅的招牌上, 没注意到在他们进来后, 食堂就诡异地安静下来。   “我们去哪个餐厅呀?”终云晚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 仰头看向奚厌, 轻轻晃了晃牵着他的手。   刚才来食堂的路上人太多,他怕跟奚厌走散, 就大着胆子去牵奚厌的手, 见男人没有挣脱他, 便一路牵到了这里。   奚厌看了一圈周围各式各样的餐厅, 眉头皱起:“你选。”   终云晚停下脚步, 纠结地在几个餐厅之间看了一会, 才指向离他们最近的餐厅:“这家吧。”   食堂里仍是一片寂静,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地望着两人的方向。   终云晚拉着奚厌走到那家餐厅的队伍后面,刚在队伍尾端排好队, 前面的人就自动让开来。   他微微一怔,不知所措地跟着往后退了一步, 茫然地望向餐厅窗口:“这里要关门了吗?”   员工们不敢看旁边气场强大的男人, 只对着少年笑了笑:“你们先点吧。”   奚厌牵着还在迟疑的少年几步走到窗口前, 点了菜单上的招牌套餐。   终云晚低头盯着菜单, 纠结地抿紧唇瓣,手指刚指向一个套餐又收回, 犹豫地移到另一个套餐上。   点餐阿姨笑吟吟地看着少年,刚想给他点建议,少年身旁的男人就淡淡开口:“这两个都来一份。”   她连忙点头:“好,没问题。”   终云晚微微睁大眼睛,一脸欲言又止,跟奚厌走到一边等出餐时才小声说:“我吃不完的。”   “……”   奚厌没想到少年想说的是这个,沉沉看他一眼,挤出几个字:“我来吃。”   终云晚如释重负地朝他笑了笑。   餐厅窗口前又重新排起了队,队伍比刚才还要长了几倍,所有人都好奇地望着出餐区的方向,小声议论着。   不管是入职多少年的老员工,都是第一次看到奚厌来食堂,惊讶程度不亚于看到奚厌准时下班。   “天呐,那竟然真的是奚总,他怎么会来食堂?”   “看样子是陪人一起来的,那个男生不会是……”   还有第一次见到奚厌的新员工大张着嘴,兴奋地转头问老员工:“奚总的爱人好漂亮,他们感情很好吧?”   老员工们面色复杂地沉默下来。   如果是在今天之前,他们一定会觉得问出这句话的人脑袋出了问题,不然不可能问出这么离谱的话。   但现在看到眼前这一幕,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总不能告诉新员工们,在这几年来,他们都一致以为奚总是性冷淡,还为此同情过一段时间。   没想到奚总不但年轻有为,家里还有个这么漂亮的爱人,如此圆满的人生让他们都忍不住生出一丝嫉妒。   排在队伍前面的几个员工比后面围观的人更激动。他们刚才就排在奚厌和终云晚的前面,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奚总也太幸福了吧!”   “难怪奚总一直把他的手牵那么紧,要是我有这么漂亮的爱人,睡觉的时候都要睁着眼睡。”   “为什么,怕自己看不住吗?哈哈哈……”   奚厌薄唇抿紧,眉梢带着寒意,不冷不淡地朝队伍前面的人群看了一眼。   那几个员工后背发凉,立刻闭紧了嘴,不敢再说话。   终云晚在出餐区等了一会,才发觉周围人热切的目光,长睫无措地轻眨了下,悄悄往奚厌身后躲了躲。   为什么大家都看着他们?   “6号餐好了。”出餐阿姨把两个餐盘端上桌面,朝外面喊了一声。   奚厌端起两人的餐盘,朝离他们最近的空座走去。   终云晚赶紧跟上去,在男人对面坐下,微亮的眸子盯着餐盘上色泽诱人的菜肴。   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愉快地弯起眸子,夸奖道:“好吃。”   之前他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也去过几次食堂,味道跟这里比可差远了,没想到食堂的菜也能做这么好吃。   不远处趴在窗口悄悄观察两人反应的食堂经理松了口气,抚了抚胸口。   老板的爱人满意就行。   虽然吃得很开心,但终云晚的胃口就那么点,吃到一半就有些饱了。   他把筷子没碰到的菜往奚厌那边推了推,抬眸望向他:“你也尝尝。”   刚才奚厌明明说会帮他一起吃,但根本没有夹他这边的菜。   周围一直默默关注两人的员工都倒吸了口气。   竟然让奚总吃剩下的菜,即使是爱人也不可能吧?   奚厌垂眼看向少年纤细的手腕,端过他手边的菜,目光在那碗饭上冷淡地点了点:“饭要吃完。”   终云晚哦了一声,咬了咬筷子。   好严格。   员工们目瞪口呆,捂住心口。   好宠。   没想到奚总还有这样的一面,在外人面前都这么宠,在家里该宠成什么样。   艳羡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一时不知道该羡慕哪一个。   终云晚慢吞吞把碗里的饭吃完,抬起头往四周看了看,跟奚厌说:“我想去买喝的。”   他看见食堂入口处有几台自动贩卖机,里面除了市面上常见的饮料,还有新鲜的牛奶和现榨的果汁。   奚厌往那边看了眼,刚想说一起去,又稍停顿了下,“嗯。”   食堂这么点地方,没必要走哪都跟着,终云晚又不会被人拐走。   终云晚用纸巾擦了擦嘴,站起来朝自动贩卖机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不少人向他投来惊艳的目光,在他走远后立刻兴奋地跟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终云晚走到贩卖机前,给自己选好饮料后,又帮奚厌选了一瓶冰水。   他不知道奚厌喜欢喝什么,只记得家里的冰箱有好几排矿泉水,选这个总不会出错。   选好之后,他在屏幕上点击确认,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却看到屏幕上弹出一个刷工牌的指示。   终云晚困惑地眨了下眼,仔细去看上面的说明,才知道公司员工每个月都能免费用工牌买饮料,上限是五百元。   这台贩卖机就是刷工牌专用的,如果想用其他方式支付,需要去另一台贩卖机购买。   他轻轻撇了下唇角,刚想点取消,一张工牌就出现在眼前。   “要用我的吗?”   一个年轻的员工把手里的工牌递给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局促,眼睛紧盯着他。   员工刚跟同伴从外面走进食堂,并没看到奚厌和终云晚在一起的样子,只把他当成刚来这实习的学生。   没等终云晚回答,员工就把工牌放到刷卡处。现在已经是月底,屏幕上显示的余额只够买最后两瓶饮料。   终云晚赶紧拦住员工要点确认的手,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不用啦,我去那边重新买就行。”   那工牌里的余额只剩了一点,他也不好意思全部用完。   员工盯着少年脸颊上浅浅的酒窝,拿着工牌的手尴尬地收回,耳尖微红,还想再说点什么:“我……”   “滴——”   付款成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两瓶饮料掉了出来。   终云晚和员工都是一愣,朝屏幕看过去,只见上面显示的余额是零,后面的括号里却写着“无限”两个字。   奚厌弯腰从取货口拿出饮料,轻飘飘瞥了那个员工一眼,垂眸看向终云晚:“走了。”   “嗯嗯。”终云晚朝那个员工摆了摆手,跟着奚厌离开食堂。   等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员工和同伴还呆站在原地怀疑人生。   刚才那个人是奚总?   奚总是拿了什么卡刷贩卖机?   那个漂亮少年跟奚总是什么关系?   员工满脑子问号,直到有认识的同事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佩服道:“厉害啊,连奚总的爱人也敢搭讪。”   一帮人彻底愣在原地。   那边终云晚牵着奚厌的手朝办公楼走,还有些不想回去。   他仰头看向男人,细声细气地问:“我们又要回办公室了吗?”   “你可以不去。”奚厌头也没回,大步走进公司大堂。   终云晚怕男人真的把自己赶走,连忙闭上了嘴,安静地跟在身后。   回到办公室,看到奚厌在办公桌后坐下,没忍住又眨巴着眼睛问:“你不睡午觉吗?”   “没必要。”   “这样啊。”终云晚只好在沙发上坐下,想强撑着再坐一个下午。   但听着男人翻阅文件的翻页声,眼皮越来越沉,头轻轻一歪,靠着抱枕很快就睡沉了。   奚厌听到少年逐渐平稳的呼吸声,漆黑的眸微抬,看到少年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像一只吃饱喝足在安心打盹的小猫。   他盯着看了片刻,低头想继续处理工作,但视线不受控制地频频望过去。   奚厌脸色越来越沉,站起身走到沙发旁,想把人抱到休息室去。   少年对周围的一切毫无所觉,头靠在毛绒绒的抱枕上,雪白柔软的脸被挤压得微微变形,乌密的长睫安安静静地随着呼吸起伏。   奚厌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面无表情地在少年脸上捏了一把,才弯腰把人抱起。   他把少年揽到怀里,手臂穿过少年的膝弯,没用多少力气就把人抱了起来。   奚厌眉头紧锁。   怎么这么轻。   刚往休息室走了两步,怀里的少年长睫轻颤,悠悠醒了过来。   终云晚茫然地掀开乌密的眼睫,没聚焦的目光在男人的俊脸上定了两秒,缓缓睁圆了。   奚厌脸色微僵,薄唇轻启刚想要解释,就被少年紧紧抱住了脖子。   温软柔韧的身子贴上胸膛,纤细的胳膊缠在他脖子上,淡淡的甜香盈满鼻间。   “我不睡了,”终云晚抱紧男人的脖子,恨不得手脚并用缠在他身上,语气可怜兮兮,“不要把我扔出去。” 第29章   偌大的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奚厌动作僵硬地抱着怀里柔软的身子, 手还放在原来的地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是把怀里黏黏糊糊的人扔回沙发,还是就这样走进休息室。   终云晚仍然一动不动地贴在奚厌身上。   他刚醒来就看到奚厌放大的俊脸,接着就发觉自己正被男人抱着移动, 不知道要把他挪到哪里去。   想起今天奚厌一直想让他回去, 他第一反应就是奚厌嫌他在这里睡觉太碍事, 想趁他睡着了把他扔出去。   终云晚尚未清醒的大脑还没开始运转, 就凭着本能抱住男人, 觉得这样就不会被扔出去。   两人在原地僵持了一会, 谁都没有松手。   半晌后, 奚厌咬着牙开口:“松开。”   终云晚头靠在他肩膀上,听到后立刻用力摇头, 轻软的声音有些闷:“我真的不睡了。”   温热的气息轻轻喷洒在脖颈上, 带来一阵微痒。   奚厌深吸了口气, 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不扔你出去。”   “真的吗?”终云晚从他肩上抬起头, 湿润的眼睛微亮地看着他。   因为两人抱在一起的姿势, 少年纤长的眼睫仿佛要碰到他脸上, 说话时能看见洁白的牙齿和一点软舌。   奚厌目光微微下移,落在那柔软的唇瓣上,又往旁边移开, “嗯。”   终云晚信任地松开了手,但因为悬空带来的不安全感, 还是轻轻拉住了男人的衣服。   “那我们要去哪呀?”   奚厌轻轻皱起眉, 在原地站了一会, 思考是把人放下还是带去休息室。   片刻后, 还是继续朝休息室走去。   虽然终云晚已经醒了,但在他面前晃悠太影响他工作, 还是安置到休息室比较好。   奚厌抱着人脚步平稳地走到休息室门口,结实的小臂上青筋隐现,看起来毫不费力,仿佛怀里抱的不是一个成年人,而是一个大型毛绒玩偶。   终云晚看着休息室的门被奚厌用脚踢开,身下结实温热的手臂仍然稳当,有些惊讶地往奚厌平静的脸上看了一眼。   虽然早就知道男人力气大,但这也太夸张了。   下一刻,他就被不算温柔的力度放到了床上。   终云晚陷进柔软的被子里,困惑不解地抬眸看向男人。   他在沙发上睡得好好的,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里。   “你在这里休息。”奚厌生硬地解释完,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终云晚望着关上的门,轻轻蹙起眉尖,思索起奚厌把自己丢在这的原因。   总不会是他用的方法起效了,所以奚厌才会把他送到这里休息,想让他睡得舒服些。   终云晚坐在床上怔怔地想了一会,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还是决定再睡一觉。   这一觉安然地睡了几个小时,接近下班时间才悠悠醒来。   办公室里,奚厌把最后一份文件整理好放在桌面右上角。   没有少年在面前转悠,他终于能将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效率比上午高了许多。   门被敲响,在得到许可后,许助理从外面推门进来。   “奚总,这些文件需要请您过目。”   他把整理好的文件放在奚厌办公桌上,又站在一旁汇报需要请示奚厌的工作内容。   汇报到一半,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声音停顿,办公室里的两人都转头看过去。   少年揉着眼睛走出来,身上披了一件尺寸过大的外套,凌乱的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肌肤,白软的脸上还有红印。   “奚厌,里面的空调好冷。”   终云晚还没完全睡醒,软和的声音里带了点撒娇的意味,挪着脚步朝男人走去。   在看到站在办公桌旁的许知景后,他才彻底清醒过来,迟疑地停下脚步,有点想往回走。   许知景盯着少年看了一会,感受到身旁男人冷下来的气息,立刻收回视线,“奚总,我晚点再过来。”   说完,脚步飞快地离开了办公室。   奚厌按了按眉心,站起身把空调的温度调高。   终云晚脱下刚才在休息室随手拿的外套,走回休息室放好,又站在办公桌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奚厌。   “下班了吗?”   他下午虽然一直在睡觉,但还是觉得奚厌上班的时间太漫长,仿佛已经等待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奚厌把刚才许知景送来的文件装进文件夹里,拿在手上:“下班了。”   终云晚雀跃地扬起唇角,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明显,硬生生把唇角扬起的弧度抿了下去抿。   “那我们可以回家啦。”   奚厌嗯了一声,推开门走出去,一路上在员工们震惊的目光中走进停车场。   车子在安静中驶出公司。   奚厌沉沉望着前方的路,眉头紧锁。   虽然不想承认,但终云晚在他身旁的时候,他的确会受到影响。   总是在不知不觉间,他的注意力就到了终云晚身上,还会无意识地想终云晚在做什么。   尽管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也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终云晚转头看向车窗外,还在想今晚秋姨做了什么菜,没发觉男人微微变化的情绪。   回到家里,他又故技重施,想要在奚厌面前刷刷存在感。   只是在吃完晚饭后,奚厌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大厅或书房,而是走上了三楼。   终云晚犹豫了一下才跟上去,看到奚厌推开了影音室的门。   影音室里跟他上次看到的一样,只亮了两盏昏暗的小灯,堪堪照亮房间的大沙发,其他地方都隐在黑暗中。   看到男人稳步走进去,终云晚连忙跟在他身后一起走进去,顺手带上了门。   奚厌刚在单人大沙发上坐下,就听到少年乖巧地问自己:“我可以一起看吗?”   昏暗灯光下,少年乌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很淡的影子,圆润漂亮的眸子期待地看向自己。   “可以。”奚厌用遥控打开大屏幕,在终云晚转头找位置坐的间隙选好了影片。   他那时装修的时候就没想过这房子里还会住进第二个人,因此整个影音室里只摆放了一个大沙发,没有其他能坐的地方。   终云晚苦恼地蹙起眉尖,在沙发扶手和地毯之间纠结,最后还是选择在沙发扶手上坐下。   他还没来得及坐稳,房间里的两盏灯就随着影片开始自动熄灭了。   一片黑暗中,他只能摸索着在扶手坐下。   摸索间,手指碰到一个温热微硬的东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男人的手。   “对不起。”他缩回手小声道歉,坐姿端正地在扶手上坐好,想给奚厌证明他在看电影时有多安分。   只是第一个画面刚在出现在屏幕上,就让终云晚有些不淡定了。   电影的开场,是主角团去森林深处探险,发现了一间小木屋,并且一致决定要进去休息一夜。   诡异的场景和阴森的音乐让人寒毛竖起,已经能够想象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终云晚长睫轻颤,才意识到这竟然是一部鬼片。   他转头看了眼男人被屏幕光照亮的侧脸,微凉的唇瓣犹豫地张开又合上,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如果奚厌喜欢看鬼片的话,他就算害怕也不应该打扰他,而是应该……   还没等终云晚在脑袋里理智地分析完,巨大的屏幕上就出现一个暗中窥伺的脸庞,丑陋的五官扭曲在一起,音乐也猛地尖锐起来。   终云晚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在思考之前身体就做出了反应,扑向身旁的男人。   他紧紧地抱住奚厌的手臂,脸埋在男人胸口,手脚发凉。   奚厌还以为终云晚会在看到开头的时候就出去,就算看到前面一部分,也没有多恐怖的地方。   没想到只是一个阴森的特写就把终云晚吓成了这样。   他的手扶在少年薄薄的腰身上,感受到怀里人细细的颤抖,薄唇抿了抿才开口:“要出去吗?”   终云晚脸埋在他胸口点点头,挺翘的鼻尖和软软的脸颊蹭过,留下清晰的触感。   奚厌手臂使了点劲,把人从身上扶起来。   就在终云晚转身的瞬间,比刚才那张丑陋的面孔还要恐怖的鬼脸弹出,伴随着配角尖锐的惨叫声。   终云晚回头往奚厌怀里一扎,使劲往男人身上贴,咬唇忍住没发出尖叫,彻底不敢再出来了。   奚厌揽着怀里软绵绵的身子,唇线生硬地抿直,另一只手拿起遥控器按下暂停。   在所有声音消失后,终云晚仍然躲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直到感受到一点湿润,奚厌才把房间的灯全部打开,低头把少年从怀里轻轻扯出来。   灯光亮起,终云晚跨坐在奚厌腿上,白皙的脸上泛着潮红,眼尾和鼻尖也是红的,长睫被泪水沾湿成一撮,圆润的眼里还有泪光。   一张漂亮的脸被薄红点缀得愈发艳丽,又让人心生怜惜。   奚厌低头怔怔地看了会,刚想抬手去帮他擦掉那些乱七八糟的眼泪,终云晚就从他腿上下去了。   少年没有像往常那样跟他乖巧地道别,也没有跟他说话,只是自己抹了把眼泪,转身推门出去了。 第30章   关门声响起, 房间里恢复一片寂静。   奚厌仍然坐在沙发上,微微怔愣地看着门口的方向,手里还残留着少年身上的体温。   想起刚才那双盈满泪水的漂亮眸子,他眉心皱起, 本就杂乱的心情更加复杂。   终云晚哭了, 好像还是被他惹哭的。   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终云晚掉眼泪的样子, 可这次是他导致的, 而且似乎比上次还要更严重。   不然终云晚也不会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   奚厌盯着门口看了许久, 才拿起遥控器点下播放, 刺耳的音乐和尖叫声又在房间里响起。   一分钟后, 他在恐怖音效中面无表情地关掉屏幕,站起身出去了。   外面一片安静, 奚厌朝楼下扫了一眼, 没看到终云晚的身影。   他走到二楼, 在主卧门口停下脚步, 刚想要推开门进去, 动作又滞住。   就算现在见到终云晚, 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在门口站了片刻,奚厌转身走进书房,拿出今天从公司带回来的文件开始处理。   只是看文件的过程中, 眼前不停出现那张沾满泪水的脸,思路被打断了好几次。   等终于把全部文件都处理完, 已经过去了几个钟。   奚厌看了眼时间, 在书桌前又坐了一会, 才站起身朝主卧走去。   主卧的房门虚掩着, 隐隐传出洗澡的水声。   他推开门,一眼看见浴室门口立了个高大的影子, 瞳孔微缩。   在反应过来后,他眸色瞬间沉了下来,指关节捏紧发出脆响。   浴室里的水声还在持续,奚厌大步走过去,青筋暴起的手扯住那人的领子。   西装男健壮的身子几乎被整个拎起,险些不能呼吸,张开嘴想要解释:“奚先生……”   奚厌微眯起眼,眸里盛满寒意。   如果是在平常,他也许会给这人解释的机会,但在终云晚洗澡的时候站在他们浴室门口,他实在是想不到还能有什么理由。   难不成还是终云晚让他进来的?   就在奚厌想要把人拖出房间收拾的时候,浴室里传出少年怯生生的声音。   “小成,你还在外面吗?”   奚厌动作一滞,皱眉看了西装男一眼。   终云晚怎么会喊西装男的名字。   他迟疑地松开手,看到周成顺了顺气息,应了终云晚一声:“在。”   等浴室里的水声再次响起,奚厌才冷冷盯着周成,问:“怎么回事。”   周成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立刻解释:“小少爷刚才来楼下找我,让我站在浴室门口等他洗完澡再走,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他只是听从终云晚的吩咐,根本不敢有其他心思,刚才也一直是低着头,连浴室的门都没敢看一眼。   奚厌目光微凝,想起刚才终云晚问那句话的语气,和今晚发生的事,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重重按了按眉心,“你出去吧。”   周成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立刻转身出去了。   浴室里的水声盖过了他们的说话声,里面的人对外面发生的事毫无所知,还在认真清洗身子。   空气中是熟悉的沐浴露香味,奚厌立在浴室门口没动,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少年略微模糊的声音又响起:“你还在外面吗?”   奚厌神情微微凝固,沉默地抿紧了唇。   浴室里的声响静了下来,那道轻软的声音再响起时,带了一丝微颤:“你不在吗?”   奚厌喉结上下动了动,低声应道:“在。”   听到他的声音,终云晚才安心地继续手上的动作,很快就穿上睡衣出来了。   浴室门打开,看到站在外面的人不是周成而是奚厌时,终云晚眼睛微微睁大了。   刚才在浴室里他就觉得最后那道声音有些熟悉,但隔着门听起来太模糊,也就没放在心里。   没想到站在外面的人竟然是奚厌。   终云晚睁圆眸子跟男人对视片刻后,低下头走到床边,动作迅速地钻进被子里。   他一看到奚厌,就想起自己今晚被吓哭的丢人样子,根本不想面对男人。   终云晚躲进被子里,悄悄撇了撇嘴。   如果不是短时间内被连续吓了两次,他也不会忍不住眼泪,丢人地哭成那样,连洗澡都不敢一个人洗。   他想起灯光亮起的时候,奚厌微微怔愣的表情,脸颊的温度更烫了。   一定是他哭的样子太难看,男人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终云晚越想越难为情,装死一般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许久后才听到奚厌走进浴室关上门的声音。   等奚厌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早就进入了梦乡,也不知道男人站在床边沉沉看了自己多久。   清晨,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乌云密布的天空暗沉沉一片。   奚厌缓缓睁开眼,看了眼外面不断敲击窗户的雨滴,又看向身旁终云晚恬静乖巧的睡颜,第一次在醒来后没有立刻起床。   静静看了一会,他才从床上坐起,起身洗漱换衣服。   在下楼之前,奚厌又走到床边,垂眼凝视少年还在熟睡中的脸。   昨晚终云晚没跟他说一句话就睡了,看起来还是在生他的气。   奚厌眉毛微微拧起,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昨天他在知道终云晚跟进来的情况下,还选了一部鬼片,确实是有点想吓终云晚的心思,以为那样终云晚就不敢再时刻在他面前晃悠。   可被终云晚彻底忽视,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奚厌眸里带着思索,想起昨天终云晚提出想跟他去公司,被他拒绝后还自己跑了过去。   如果那样能让终云晚心情好点,他可以带终云晚再去一次。   奚厌弯下腰,手还没碰到少年的身子,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少年长睫如蝶翼般颤了颤,秀眉轻轻蹙起,眼看就要醒来。   在终云晚睁眼的前一刻,奚厌倏地收回了手,转身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他听到少年轻轻“唔”了一声,在床上翻了个身,伸手摸了好几下才抓起手机。   “喂……”终云晚刚被吵醒,迷迷瞪瞪地接起电话,艰难地辨别电话那边的声音,“小榆?”   奚厌背对着床整理领带,薄唇抿紧。   小榆?对谁喊得这么亲密。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终云晚往被子里钻了钻,声音有些黏糊:“现在吗,可是我还没起床。”   又过了一会,终云晚委屈地妥协道:“好吧,我现在起来。”   一阵窸窸窣窣后,少年从被窝里坐起来,白皙的脸上带着没睡够的郁闷。   奚厌已经在床边整理了几分钟的领带,硬是听完了这通电话,在引起终云晚怀疑前抬腿离开了房间。   在餐桌旁坐下没多久,终云晚就从楼上下来了。   他湿润的眸子里还带着困意,脚步轻飘飘地走到餐厅,打着哈欠坐下。   秋姨看到他们一起吃早餐,开心地笑了笑:“小少爷今天也要去公司吗?”   终云晚想了想才摇头,回答:“是去见一个朋友。”   “噢,去找朋友玩啊。”秋姨笑眯眯地点点头,转身去厨房端牛奶。   奚厌拿叉子的动作顿了一下。   吃完早餐,秋姨拿了两把伞递给他们,帮他们打开门。   周成已经把车开到门口,正等着奚厌上车。   终云晚原本想出去自己打车,但看到外面连绵不断的雨,又有些犹豫。   “这雨越下越大,再晚点就不好走了。”秋姨帮他撑着伞,嘴里发出啧的一声,又问道,“小少爷要不要跟奚先生一起走?”   那边奚厌已经收伞坐上车,关上了车门。   秋姨的话刚说完,驾驶座的车窗就打开,周成从里面探出一点头:“小少爷,您也上来吧,奚先生说先送你过去。”   终云晚犹豫了一瞬,撑着伞走过去。   车里的空气干燥凉快,丝毫感受不到外面闷热潮湿的天气。他关上车门,跟周成说了李之榆给他的地址。   在雨幕中,车子平稳地启动。   终云晚扭头看车窗外朦胧的雨景,努力忽视身旁存在感极强的男人。   他们今天出发得比较早,路上还没什么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终云晚推开车门,下车前小声跟车里的人说了句再见,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   他走到路边,拿出手机看了眼李之榆发给他的地址,又看了眼周围的高档办公楼,不解地蹙了下眉。   为什么李之榆要一大早约他来这里?   终云晚低头仔细看地图,朝不远处的一家咖啡厅走去,没注意到身后停在路边的车还没有开走。   他推开咖啡厅的门,多看了几眼里面的装潢和招牌,脸上的神情有些纳闷。   这里明明就是一间普通的咖啡厅,他还以为李之榆特意约他来这么远的地方,是因为这咖啡厅有什么特别之处。   空气中飘着浓郁的咖啡香味,现在正是上班时间,咖啡厅里只坐了几个在附近上班的员工,都在低头用电脑处理工作。   终云晚往四周看了看,看到坐在角落的李之榆在朝他挥手。   “这边!”   还没等他过去,李之榆就起身几步走到他面前,还在朝他挤眉弄眼,“你猜我带谁来了?”   终云晚长睫好奇地眨了下,问他:“谁呀?”   还没等他开始猜,一个青年就从李之榆身后走出来,清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唇角弯弯。   终云晚微微一怔,莹润的眸子顿时亮了起来。   “小鸥!”   他绕过李之榆,开心地给了青年一个拥抱,语气不自觉地带了点撒娇意味,“你最近在忙什么呀,我都联系不上你。”   原本在剧情里,黎信鸥在他回国当天就会约他出去吃晚饭,让他在巷子里遇到主角攻。   可在他回国之后,黎信鸥根本没有联系过他,让他一直有些担心。后来他又给黎信鸥发了几条信息,也只收到一条简短的回复。   黎信鸥身体轻轻一僵,不动声色地把怀里的少年搂紧了些,复杂的眸光微闪。   李之榆在一旁酸溜溜地插嘴:“他最近忙着发展事业呢,还不是我看你担心他,才来他公司楼下抓人。”   那天听终云晚说联系不上黎信鸥,他便一直放在心上,今天才终于找到机会来公司楼下守人,硬是把人拖过来跟终云晚见一面。   终云晚低头一看,果然看到黎信鸥身上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黎信鸥穿西装的样子,眉眼弯了起来,“你穿这身衣服好帅气。”   李之榆在旁边“切”了一声,拉着终云晚在座位上坐下。   黎信鸥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转身坐回座位上。   服务员拿着点菜单走过来,被这一桌三个客人的高颜值晃了一下眼,停顿片刻才问他们需要什么。   李之榆和黎信鸥各自点完咖啡后,又异口同声地开口。   “再来杯甜牛奶。”   “给他来杯热牛奶吧。”   服务员一愣,多看了眼那个没说话的漂亮少年,连连点头,“好,热的甜牛奶是吧?”   点完单,服务员就离开了。   很快,一杯牛奶就放到了终云晚面前。   “我今早打电话去你家,赵姨说你搬去朋友家住了,”李之榆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的终云晚,“是哪个朋友?我认识吗?”   黎信鸥动作微顿,也转头看向终云晚,神情微微有些凝重。   终云晚长睫一颤,心虚地避开了两人的视线。   “是……我国外的同学,你当然不认识。”   李之榆摩挲着下巴,思索起来,“是吗,是你工作室里的同学,还是社团里的同学?”   “都不是。”终云晚赶紧转移话题,看向旁边的黎信鸥,“小鸥,你最近怎么不回我信息呀?家里公司的事真的很多吗?”   黎信鸥桌子下的手指微微蜷起,目光落在少年的脸上。   少年剔透的眸子专注地看着他,微微歪着头,神态单纯可爱。   明明只有几个月没有见面,但他却觉得上次见到这样的终云晚,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第31章   面对终云晚担忧的眼神, 黎信鸥张了张嘴想回答,嗓子里却像是堵了泥沙般难以开口。   李之榆在旁边看不下去,没忍住帮终云晚指责道:“多忙也不能不回信息啊,连小晚回国也不出来见一面,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操心公司的事。”   终云晚赶紧扯了扯李之榆的袖子, 让他不要再往下说。   他看出黎信鸥不太想说这方面的事, 也不打算再继续追问, 只要看到黎信鸥没事就好。   李之榆看到终云晚朝自己轻轻摇头, 眸子里写满不赞同, 只好不情愿地闭上嘴。   在咖啡端上来后, 李之榆低头喝了口咖啡,顺势转移话题问道:“你这次回国打算待多久?”   终云晚托着腮, 手捏着勺子在牛奶里打转:“还没想好呢, 我……”   两人的说话声如同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在耳边越来越模糊。   黎信鸥定定地望着眼前表情生动的终云晚, 思绪逐渐飘远。   几个月前, 他突然发了一场高烧, 在床上昏睡了接近两个星期。   在昏睡期间,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像是在梦里度过了一生那么长。   甚至在醒来后的一段时间, 都无法分清那到底只是一场梦,还是真实经历的事情。   回忆起梦里面的内容, 黎信鸥的面容褪去血色, 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在梦里, 他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 而终云晚正是这本书里面的主角。   也许是因为故事剧情需要跌宕起伏,所以主角的一生难免要经历坎坷, 注定不能平静。   梦里终云晚跟书里的另一个主角相遇后,很快就对外宣布婚讯,并且住到了一起。   只是那时的主角攻由于出身被家族里的人排挤看不起,连带着终云晚的日子也不好过,不但要遭受主角攻家里人的为难,还要被终家其他人指责。攻二江知槐还为了抢人趁机出手,又害得终云晚的处境更加尴尬。   主角攻虽然有心护着终云晚,但因为能力不足,还是让终云晚受了不少伤害。   等一切风波平静,黎信鸥再见到终云晚的时候,少年脸上的笑容已经少了很多,眸子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亮晶晶,像是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只是主角两人的幸福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在终云晚跟主角攻举行盛大的婚礼后,书里的反派就出场了。   想到这,黎信鸥唇色隐隐发白,内心跟梦里一样充满恨意和不解。   他万万没想到奚家竟然会对主角攻出手。   以奚家的地位,理应根本不在乎他们这些人的存在,因为对付他们就像是捏死一只蝼蚁那样简单。   谁都没想到奚家掌权人会开始针对主角攻,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年轻家主手段狠戾,让主角攻的事业受到致命的打击。   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有人说是主角攻得罪了奚家,也有人说奚家掌权人跟终云晚以前就有恩怨。   黎信鸥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只知道终云晚在那段时间一直惴惴不安,跟奚家掌权人见面后更是被吓得大病一场,在病床上躺了很久。   在终云晚生病的消息传出去后,奚家就莫名其妙停了手,像是放过了他们。但终云晚还是在那场大病里落下了病根,后来身体一直都很虚弱。   “小鸥?”   “喂,黎信鸥……”   两人的声音将黎信鸥的思绪从回忆里拉回现实,他怔怔地回过神,视线在终云晚的脸上聚焦。   少年跟梦里病弱消瘦的样子完全不同,他清澈的眸子里盛着细碎的灯光,柔软的唇瓣色泽红润,漂亮的脸蛋似乎比之前还要圆润健康。   黎信鸥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才回应两人:“怎么了?”   “你盯着小晚发什么呆呢,喊你那么多声都没反应,不会是看上我们小晚了吧?”李之榆故意开玩笑,目光往终云晚脸上瞟。   果然,终云晚白皙的脸瞬间泛红,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他:“李之榆,你不要胡说八道。”   李之榆看到他的反应,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又凑上前继续逗弄他。   少年微微气恼的声音和李之榆的笑声传来,黎信鸥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眸里满是怀念。   在梦里他只能做一个旁观者,无力地看着剧情上演,眼睁睁看着终云晚受尽磨难。   如果当主角注定要遭受那些苦难,他希望终云晚能远离那些纠纷,做一个幸福的普通人。   黎信鸥知道剧情里终云晚跟主角攻相遇,是因为他在那天晚上约终云晚出来吃晚饭,所以在那天到来的时候,他没有联系终云晚。   只是在剧情偏离后,他又想起主角攻后来帮终家解决危机,并且跟终云晚最后的结局也很圆满。他的自作主张不但有可能影响到终家的命运,还让终云晚不能遇到命中注定的伴侣。   他为此一直心怀内疚,也不敢再回终云晚的信息,同时对家里公司的事更加上心,想找到能帮终家的机会。   今天看到仍然活蹦乱跳的终云晚,黎信鸥终于有些释然,更坚定了让终云晚脱离剧情的决心。   只要终云晚远离主角攻和奚家,就一定不会再受那些苦难,可以继续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   “小鸥,你哪里不舒服吗?”那边终云晚跟李之榆闹完,转头看到黎信鸥又在出神,担忧地问了一句。   他感觉黎信鸥的眼神有哪里不对,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黎信鸥轻笑了一下,摇头,“我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   “是不是太累了?”终云晚更担心了,他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打开微信找跟黎信鸥的聊天框,“我给你分享几首歌,催眠效果很好的。”   李之榆噗的一声笑出来:“你每天都睡得那么沉,怎么还存了催眠曲啊?”   终云晚耳尖通红,难为情地抿紧唇瓣不说话,继续低头在聊天列表里翻找。   黎信鸥看了眼终云晚不停滑动的指尖,刚想让他不用找了,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他瞳孔骤缩,大脑停止了运转。   终云晚怎么会已经有主角攻的联系方式?   那边李之榆又想起了一件事,吐槽道:“黎信鸥,你知不知道这家伙有多离谱,上次我去他家里,他竟然告诉我他跟别人领证了,还给我看结婚证。”   “领证”两字让黎信鸥的大脑更加混乱,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喊住终云晚,“小晚,刚才那个人是谁?”   终云晚后背微微僵直,小声问:“哪个呀?”   相比起李之榆,他更害怕黎信鸥知道这件事,对他来说黎信鸥就像是哥哥一样的存在,严肃起来也要更可怕一些。   黎信鸥指了下他屏幕上的联系人。   终云晚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悄悄松了一口气:“他是我们工作室的一个大客户,你认识他吗?”   黎信鸥神色微滞。   知道终云晚跟主角攻只是普通关系,让他稍微放下心来,可同时也产生更多的担忧。   难道主角之间还存在强烈的羁绊,哪怕错过了最初的相遇,也会在其他地方产生交集吗?   他想起李之榆刚才的话,又轻声问道:“那领证的事是怎么回事?”   终云晚戳着屏幕把歌单分享给黎信鸥,声音更小了:“那只是闹着玩……”   他不是故意想瞒着黎信鸥,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跟奚厌领证的原因,想拖到订婚宴的时候再坦白。   没想到黎信鸥的反应不像李之榆得知时那么大,只是拍了拍他的头发,让他以后不要这么轻率。   李之榆脸色变了变,没忍住道:“黎信鸥,你有病啊?”   他还以为黎信鸥会多说终云晚两句,让他以后别再犯傻,没想到就这样轻飘飘揭过,说出来的话还像是在鼓励一样。   终云晚赶紧拦住李之榆,怕两人因为这个吵起来,乖乖跟他保证:“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李之榆这才不再提这件事。   在咖啡厅又坐了一会,黎信鸥就跟两人告别,说要回公司上班。   终云晚也跟着站起来,问他:“伯父也在公司吗,我想去跟他打声招呼。”   “好,我带你去。”黎信鸥笑着点头。   李之榆自然也跟他们一起,三人一起朝旁边的公司楼走去。   黎信鸥的父亲见到他们很是开心,他尤其喜欢终云晚这个小辈,留着他们说了会话才让他们离开。   从办公室出来,李之榆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肩膀,口无遮拦道:“伯父是真喜欢小晚啊,刚才都跟见家长差不多了。”   黎信鸥脚步微顿,没有反驳。   一个上午已经过去,他们干脆直接坐电梯到食堂的楼层,打算先把午饭解决了。   三人一起走进食堂,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小声的议论声不断。   在不起眼的角落,员工小琪正兴奋地在手机上打字跟姐妹分享:“我们公司食堂今天也来了一个特别好看的男生,一定比你昨天看到的那个漂亮。”   昨天她姐妹在公司食堂见到一个好看得不像人的男生,跟她显摆了一下午,今天她一见到终云晚走进来,就立刻拿出手机跟姐妹炫耀。   姐妹很快就回了信息:“不可能,绝对没有我看到的那个好看。”   她昨天看到的可是他们奚总的爱人,还有谁比他们奚总更会挑老婆?   小琪看到姐妹不服气,用手机悄悄拍下那三个人,把照片发给姐妹。   她的姐妹久久没有回信息,小琪满意地放下手机,继续欣赏那几个颜值高得不像话的男生。   那边收到照片的女生在风中凌乱,放大照片看了又看。   他们奚总的爱人怎么跟别的帅哥去别人公司吃饭了?   难怪今天在公司大堂偶遇奚总的时候,奚总的脸色那样难看。   女生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赶紧把手机收了起来。   吃完午餐,终云晚和李之榆又跟着黎信鸥参观了一圈公司,最后在他的办公室坐下休息。   他们休息的时候,黎信鸥就坐在办公桌前处理上午没处理的工作,没有一刻停歇。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黎信鸥给他们找了间休息室,让他们睡会午觉等雨小了再走。   终云晚看到黎信鸥没有要休息的意思,拉住他的袖子,语气有些心疼:“你工作不要太累了,也要注意休息呀。”   黎信鸥看着少年眼里的担忧,眉眼柔和下来,“知道了。”   窗外的雨声不断,终云晚和李之榆在休息室里很快就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下午。   见他们从休息室出来,黎信鸥从文件里抬起头,疲惫地按了按眉心,朝他们笑了笑:“雨没那么大了,我送你们下去?”   正好这时,终云晚口袋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那边传来周成沉稳的声音:“小少爷,需要过来接您回家吗?”   终云晚看了眼窗外阴雨连绵的天气,点头答应:“好呀,就到今天早上下车的那里接我吧。”   黎信鸥和李之榆只当是他家的司机打电话来了,也没有在意,跟他一起坐电梯下楼。   走到公司门口,黎信鸥撑开手里的伞,示意终云晚站进来:“我送你去车上吧。”   终云晚也不想打湿自己刚晾干的伞,听话地站到黎信鸥伞下,朝咖啡厅的方向走去。   他们在咖啡厅门口停下脚步,刚准备推开门进去坐着等车过来,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停在路边。   终云晚惊喜地给黎信鸥指了指那辆车,语气雀跃:“接我的车到啦。”   他还以为要再等一段时间,没想到周成已经把车开到这里了。   黎信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到后座的车窗缓缓摇下,依稀能看见车里男人完美的侧颜。   下一刻,男人转过头来,带着冷意的漆黑眼眸看向他们。 第32章   细细密密的雨点落下, 在地面的水坑里砸出一朵又一朵的小水花。   隔着朦胧的雨幕,终云晚仍然一眼认出坐在车后座的男人,微微讶异地睁大眼睛。   他还以为周成是从家里来接他的,没想到奚厌会在车上。   难道周成是先去公司接了奚厌再顺路过来接他吗?   “那个就是你朋友吗, 你现在住在他家里?”黎信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终云晚这才想起自己骗黎信鸥的借口, 赶紧缩回指向那辆车的手, 支吾着点头:“对, 就是他。”   他虽然想否认, 但黎信鸥等会就会看到他走上那辆车, 就算现在不承认也没有用。   只要不让黎信鸥跟奚厌接触, 他撒的谎应该就不会露馅了。   黎信鸥望向那辆车后座的身影,隔着雨水看不太真切, 只能看到那人冷峻的轮廓和冰冷的眼神。   他眉头皱紧, 心里有些奇怪。   终云晚怎么会跟这样的人交朋友?还关系好到直接搬到这人家里去。   他知道终云晚从小就胆子小, 根本不敢接近那些看起来冷漠或者凶狠的人, 所以身边都是些脾气好的人, 也有为了接近终云晚硬是伪装成温柔性格的人。   但这种表面看起来就不近人情的人, 终云晚是绝对不会去接近的。   黎信鸥微微眯起眼,想将车里那人看清楚些。   终云晚见他盯着车子一动不动,紧张地捏了下手指, 赶紧跟他道别:“小鸥,我先上车啦。”   黎信鸥收回视线, 转头看向他, 目光在他身上的某处停顿:“等等。”   他伸出手, 在少年茫然的眼神中帮他整理好衣领, 又轻拍了拍他衣服上睡午觉时弄出来的皱褶。   终云晚脸上的笑容有些难为情,解释道:“刚才睡醒的时候忘记照镜子了。”   “看得出来。”黎信鸥眼里也浮上笑意, 又帮他把一缕不服帖的头发压下去。   终云晚乖乖地站在原地任由他帮忙整理,直到余光瞥见停在路边的车往前移了一段距离,接着后座车门缓缓打开。   他长睫微颤,立刻转头看过去,只见男人一条修长的腿已经迈出车门,正在把手里的伞撑开。   终云晚浅淡的眸子不安地看了眼黎信鸥。   如果黎信鸥跟奚厌见面,只需要说一两句话就能知道他并不是住在朋友家,而是住在领证对象的家里,到时候就怎么都解释不清了。   他一想到那场面就头皮发麻,来不及跟黎信鸥再说什么,转身就冲进雨里,朝车子的方向飞快跑去。   在奚厌刚撑开伞下车的时候,终云晚就跑到了车子旁,一下扑进了男人怀里。   感受到男人滚烫的体温和结实的身材后,他身子轻轻一僵,耳尖泛起了红。   本来只是想跑过来拦住奚厌,没想到跑太快没刹住车,直接冲进了男人怀里。   现在再推开奚厌也会显得很奇怪,终云晚只好破罐子破摔,抱着男人结实的腰身抬起头,声如蚊蚋:“你来接我了吗?”   奚厌抱住怀里微凉柔软的身子,手掌下移扣在少年纤细柔韧的腰身上,低低嗯了一声。   另一只拿伞的手微微往后倾斜,伞檐抬起,锋利的视线扫向站在咖啡厅门口的人。   刚才在车里看见终云晚跟那人举止亲密而产生的不快,因为这个主动的拥抱消散不少,但仍然没有彻底消除。   他漆黑的眸子冷冷地盯着那人,抱着终云晚的手臂稍稍用力。   虽然不清楚心里为什么会感到不舒服,但就是下意识不想让别人觊觎他怀里的人。   “你抱得太紧啦,”终云晚被锢得有些喘不过气,仰起脸微微张开唇瓣,“我们上车吧。”   奚厌垂眼看他片刻,松开手臂让他上车,不紧不慢地收起伞后转身坐进车里。   车子扬长而去,消失在马路尽头。   黎信鸥望着车子离开的方向,思索地皱紧了眉。   刚才他还是没看清终云晚那个朋友的样子,但看到两人的相处模式,心里的怪异感更浓。   终云晚抱住那人的举动倒是没什么问题,他知道终云晚对熟悉的人都很亲近,搂搂抱抱什么的都再正常不过。   只是那个人回抱住终云晚的动作,让他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那禁锢在终云晚腰上的手臂,和看向自己的那一眼,都像是透出浓浓的占有欲。   黎信鸥眉头紧锁。   难道只是他的错觉吗?   车里,终云晚刚在后座坐好,就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虽然刚才淋雨的时间不长,但他身上还是被淋湿了大半,脖子的位置凉飕飕的。   奚厌眉头皱起,吩咐前面的周成:“把暖气调高点。”   接着拿出车里备着的毛巾,把缩在一旁的终云晚扯到身旁,不由分说地用毛巾一顿乱擦。   少年像一只被人在雨天捡回来的小猫,头发被男人粗鲁的动作擦得乱糟糟,几缕发丝翘起,湿漉漉的眸子还带着茫然。   同样是乖巧地一动不动任人摆弄,相比起刚才黎信鸥温柔的动作,奚厌动作粗暴得就像在处理没生命的玩偶。   终云晚悄悄皱了皱鼻尖,还是忍住了躲开的冲动。   看着终云晚刚才被那个人整理好的乌发又变得凌乱,奚厌心里竟诡异地感受到一丝舒坦,又心安理得地随手撩开少年的衣领,去擦拭脖子上的水滴。   等终于擦干了全身,终云晚轻轻吸了吸鼻子,抬起长睫看向男人:“谢谢。”   带着轻微鼻音的软糯声音撞进耳朵,奚厌眸色微深,定定地看了会少年脸上的神态。   看起来已经不生气了?   明明昨晚还被吓得哭成那样,今早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现在就一点都不生气了。   到底是忘性太大,还是根本就不会记仇。   奚厌指腹有些微痒,又想在少年白软的脸上捏一把,但还是抑制住了冲动,低头把毛巾叠好,“不用。”   终云晚又吸了下鼻子,觉得大脑有些沉重,连思考的速度都变得缓慢。   他看着车窗上缓缓往下延长的雨水轨迹,不知怎的又想到离婚的事。   就连跟奚厌领证的事情,他都不敢告诉父母和朋友,要是哪天他跟男人真的离婚了,就更不敢跟任何人说了。   光是想到父母和朋友可能会有的反应,终云晚就不敢再往下想。   他低下头,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指尖,缓慢运转的大脑想着。   还是不能让奚厌跟他离婚。   车子在别墅门口停下。   秋姨帮他们打开门,一眼看到终云晚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惊讶地“哎呦”一声。   “出门的时候不是带了伞吗,怎么还淋湿了,没着凉吧?”   终云晚摇摇头,刚想说没有,就又打了个喷嚏。   秋姨担忧得不行,让他赶紧去洗个热水澡,又急忙吩咐站在一旁的周成:“快去把体温计拿出来,等会给小少爷量下体温。”   周成点头应下,转身去拿体温计。   秋姨回厨房给终云晚煮姜汤,终云晚则拖着脚步回房间洗澡。   玄关只剩下奚厌一个人站在原地,皱眉片刻后,喊住拿出体温计的周成:“给我。”   周成谨慎地把手里的体温计递给他。   奚厌看了几眼手里的体温计,抬腿朝楼上走去。   推开房门的时候,正好看到终云晚从浴室里出来,直挺挺地朝床上倒下。   奚厌眉心跳了跳,大步走过去,弯腰去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少年,“不舒服?”   终云晚大脑昏昏沉沉,难受地扁了扁嘴,点头。   他身上又冷又热,双颊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鼻尖覆了一层被热水蒸出来的薄汗。   奚厌见他眼眶红红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缓解他的难受。   正好这时,秋姨端着刚煮好的姜汤敲了敲房门,在得到许可后走进来。   她看到躺在床上没什么力气的终云晚,心疼得不行,把姜汤放到床头柜上,没多想就吩咐道:“奚先生,你把小少爷抱起来,我给他喂点姜汤。”   奚厌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床上浑身软绵绵的少年,拿着体温计的手微微僵住。   要怎么抱起来?   秋姨见奚厌神色冷硬,没有要帮忙的意思,顿了下又说:“要不我喊周成上来……”   “不用。”奚厌打断她的话,在床边坐下,动作生硬又小心地把手放到终云晚腰上,将人拎起来放进自己怀里。   少年柔软的身子微微发烫,软软地靠在他身上一动不动,滚烫的气息喷在他脖颈间。   奚厌沉沉呼出一口气,轻轻捏住少年白软的双颊,把他的脸扳向另一边。   秋姨赶紧端起姜汤,舀一勺送到终云晚唇边。   终云晚虽然没什么力气,但还是乖乖张开嘴,把暖乎乎的姜汤喝下。   喂完一整碗姜汤,秋姨才让奚厌把人放回床上。注意到男人手上的体温计,问了一句:“量过体温了吗?”   “还没有。”   “那奚先生再给小少爷量下.体温,我去喊医生过来。”秋姨说完后就急忙离开了房间。   偌大的卧室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奚厌看向手里的体温计,眉头轻轻皱起。   周成拿给他的是一支水银体温计,只能测量口温和腋温,没有电子体温计那么方便。   他又看向床上已经盖好被子的少年,目光先是落在少年柔软湿润的唇瓣上,然后缓缓下移到白皙精致的锁骨,捏着体温计的手紧了紧。   还是测量口温算了。   奚厌在床边坐下,刚想去捏终云晚的双颊,少年就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终云晚大脑昏昏沉沉,看到那支体温计就乖乖地坐起来,把衣服掀开来。   纤细白软的身子暴露在空气中,少年抬起长睫,眼神讨好地看着男人:“可以不打针吗?” 第33章   奚厌拿着体温计的手滞在半空中, 怔怔看向少年掀起的衣服,一时忘了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他刚才打算怎么测来着?   “不放进来吗?”微凉的空气从撩开的衣服下钻进来,终云晚身子细细打了个颤,抬眼看向仿佛被冻住的男人。   奚厌回过神来, 目光从那白得晃眼的身子上移开, 盯着被子上的某一处, 面不改色地将手探进终云晚的衣服里。   即使再谨慎小心, 这个动作也难免会碰到少年温热绵软的身子。   光滑细腻的肌肤手感很好, 手上传来的触感如同碰到滑腻的奶油, 再用力些就能化在手里。   奚厌快速地把体温计放好, 倏地将手抽出来,沉着脸把少年的衣服扯回原来的位置。   就触碰到了那么短的时间, 他的手仿佛都沾到了少年身上淡淡的甜腻香味。   终云晚茫然地看着男人一系列动作, 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已经被重新塞进了被子里。   他抬头看着男人微沉的脸色, 不满地撇了撇嘴。   就那么嫌弃他吗?   也许是在生病的状态下情绪更容易不稳定, 终云晚越想越觉得委屈, 翻了个身背对着站在床边的男人。   奚厌没看出少年的小情绪,皱眉站在床边掐表等着,时间一到就立刻又把人连着被子拎起来。   他扫了眼少年领口那块雪白的肌肤, 生硬道:“把体温计拿出来。”   终云晚扁着嘴把手伸进衣服,拿出被体温捂热的体温计。   奚厌接过体温计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 眉头皱得更紧了:“发烧了。”   比他想的温度还要高些。   就淋了那么一点雨, 到车上也立刻就擦干了, 怎么还是会发烧?   奚厌想起自己一开始对终云晚的看法。   娇气, 难养。   现在看来是一点也没错。   他弯腰把终云晚身上的被子压好,手掌贴在少年光洁的额头上探了探, 转身进浴室拿了条打湿的毛巾出来,叠好放在少年额头上。   “可以不给我打针吗?”终云晚突然开口,把刚才被男人忽略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好听的声音带了点哑。   少年即使是在生病,那双漂亮的眸子还是很亮,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会乖乖吃药的。”   奚厌刚把毛巾放在他额头上,两人的距离靠得很近,几乎能看清少年每根纤长的睫毛。   他望进那双湿漉漉的眼眸,薄唇微动,险些就要答应下来。   在要答应的前一刻,才猛地合上了唇,片刻后冷冷拒绝少年的请求:“要等医生看过了再做决定。”   差点就被终云晚用的那些招数给迷惑过去了。   还好他根本不吃这一套。   奚厌回想起少年刚才泛红的眼尾,下颚线微微绷紧。   在换了两次毛巾后,秋姨请的医生就匆匆赶来了。   医生先是跟一旁的奚厌恭敬地打了个招呼,再走到床边谨慎地查看终云晚的情况,片刻后站起身跟奚厌道:   “还是打一针退烧比较快。”   终云晚乌密的眼睫一颤,唇色发白,缓缓把被子盖过头顶,想要把自己藏进被子里。   “好。”奚厌朝医生点了点头,顺手把终云晚盖在头顶的被子扯下来。   少年白细的手指紧紧揪住被子,可怜兮兮地跟他对视:“我不想打针。”   “不行。”奚厌的语气没有转圜的余地,顿了下又生硬道,“打针很快,不疼。”   医生在旁边惊讶地看着这一幕,悄悄瞥了眼奚厌的脸色。   虽然他去主宅的次数比较多,没有怎么来过这里,但还是清楚奚厌性格的,因此看到这一幕时才会感到震惊。   奚先生竟然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还有耐心哄人。   他不由得又多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少年。   少年正用力拽着被子跟奚厌较劲,那张漂亮得无可挑剔的脸蛋憋红,神态娇憨可爱。   但他的力气根本敌不过奚厌,在被男人连带着被子拎起来之前,松开手往床的另一边躲。   医生嘴唇抖了下,替这个纤细的少年捏了把汗。   他耽误些时间倒是无所谓,但奚先生的时间这么宝贵,肯定没空陪少年在这玩猫抓老鼠的游戏,只怕会被少年惹怒。   果然,奚厌的脸色黑了下来。   他长腿几步迈到床的另一边,把人桎梏在怀里,朝呆站在一旁的医生扬了扬下巴:“过来打针。”   一听到打针两个字,终云晚就又开始在男人怀里扭动,想要挣脱开禁锢。   奚厌像抱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按着怀里绵软的身子,额角青筋跳了又跳,终于没忍住在少年浑圆的屁.股上轻拍了一下。   “别动。”   终云晚瞬间安分了。   他不可置信地愣了许久,回过神来后红着眼眶望向奚厌:“你欺负人。”   终云晚没想到主角攻竟然会恶劣到这种程度,做出来的事简直都不像是主角了。   医生浑身僵硬,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只见他们成熟的年轻家主沉默一瞬后,不讲道理地回了一句:“谁让你今天去找朋友玩。”   医生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想装作没听到。   难道奚先生没发现自己这句话冒着酸意吗?   奚厌这句话说出口后,也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又欲盖弥彰地补上一句:“……还不打伞。”   终云晚水润的眼眸控诉地看他一眼,把脸撇到一边去了。   医生看到奚厌的眼神示意,赶紧拿着准备好的注射器走过来,在床边蹲下。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搭在少年细腻柔软的腰上,把裤子往下拽了点,银色的针很快刺入肌肤。   一针迅速打完,医生重重地松了口气,擦了把额上的冷汗。   他跟奚厌说了下服药时间和注意事项,很快就提着东西离开了,生怕被小情侣吵架波及到。   房间里又恢复安静。   奚厌看了眼打完针后就一声不吭缩在被子里生闷气的少年,薄唇抿了抿。   反正终云晚忘性大又不记仇,应该等会就好了。   他把药放到床头柜上,转身出去倒热水,回来又把人捞出来喂了一次药。   终云晚吃完了药,很快就在被窝里睡着了。   奚厌离开房间没多久,又把电脑拿到房间的书桌上,处理工作时偶尔往床上看一眼。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没忍住用力按了按眉心。   明明可以让秋姨在这里看着终云晚,他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和精力,更别说床上的人还不一定领情。   奚厌眸色微沉,敲键盘的力度重了些,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床上的人似乎是被这动静吵到,嘴里软软地“嗯”了一声,在床上翻了个身,额头上的毛巾掉了下来。   奚厌的手指顿时滞住,站起身走到床边,把掉在床上的毛巾捡起来重新洗了洗,又放回少年额头上。   他沉着脸坐回书桌前,给自己的多管闲事找了个理由。   不久后就是订婚宴,要是终云晚因为这场病状态不好,其他人见了还以为终云晚在他这过得多差。   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能让终云晚烧坏了。   深夜。   终云晚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看到卧室的书桌上摆着一台亮着屏的电脑,浴室里传来洗澡的水声。   下午打了一针后又吃了药,一觉醒来身体已经舒坦了很多,只是大脑仍然昏昏沉沉的。   终云晚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胃,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平时睡觉的时候了。   锁屏界面上有几条未读信息,他靠在床头点开那几条信息,眯眼适应了下手机光才去看。   其中几条是黎信鸥发来的,问他平安到家没有,没收到回复后又发了几条信息过来。   终云晚赶紧回复他的信息,告诉他自己回家后就睡着了,没有看手机。   黎信鸥很快就回了信息,似乎早就预料到他没回信息的原因,叮嘱他起来吃点东西再继续睡。   跟黎信鸥报完平安,终云晚又点开另外几条信息,发现竟然是小穆发来的。   虽然才过去几天,但那边小穆已经在迫不及待地问他那些方法的效果如何。   终云晚昏沉的大脑迟钝地思考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小穆问的是什么,蹙起眉尖回想了一下,然后打字回复。   [你的方法都很好,但是对他根本不管用]   奚厌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喜欢上他,不然今天也不会那样对他。   小穆看着屏幕上的回复,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要说那个未婚夫没有对终云晚一见钟情还可以理解,但在这样的攻略之下,还没有一点动心,那可就真是不正常了。   他不甘心地又继续追问。   [他还是不喜欢你吗?会不会只是你没发现而已,他平时对你笑得多吗?眼神接触的时候会回避吗?会经常抱你亲你吗?]   终云晚秀气的眉毛皱着,一个一个回答那些问题。   小穆看着他发过来的回答,心里逐渐冒出一个怀疑,但还是尽量委婉道:   [你未婚夫不会是……那个吧]   终云晚没领会到他的意思,晃了晃有些沉重的大脑。   [哪个呀]   小穆心一横,啪啪地在屏幕上敲下几个字。   [他是不是不行]   终云晚怔怔地盯了那几个字几秒钟,白皙的脸倏地红了。   他现在担心的只是奚厌不喜欢他,以后会跟他离婚,至于这个问题他根本就没想过。   而且,就算是也没什么关系吧?   终云晚在心里嘀咕,不明白小穆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实回答。   [我不知道]   小穆很快回复他:[如果不是的话,这个方法一定有用]   终云晚一下被吊起了好奇心,问他是什么方法。   那边输入了一会,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发给他,一分钟后才终于发过来两个字。   [——勾引] 第34章   终云晚呆呆盯着那两个字, 几乎要把屏幕盯出一个洞来。   明明都是他认识的字,现在却怎么也无法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难道是他想的那样吗?   久久没收到回复,小穆又迟疑地发了条信息过来。   [这个方法不能用吗?难道他真的……]   在这一刻,小穆真心地为终云晚未来的幸福感到担忧, 对着屏幕叹了口气。不过既然只是未婚夫, 现在发现这方面的缺陷还来得及。   正想着要不要劝终云晚及时止损, 那边终于回复了他。   [我可以试试, 要怎么做呀?]   昏暗灯光下, 终云晚洁白的脸覆上一层薄红, 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盯着聊天框。   他怎么也没想到, 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发信息问别人怎么勾引人。   简直就像是烧糊涂了。   但没有等他后悔,那边小穆已经立刻发了好几条信息过来, 详细地教他应该怎么做。   终云晚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字, 还没来得及仔细看, 先跟他道了声谢。   道谢过后, 他才去看屏幕上的字。刚看了一部分, 淡色的唇瓣就慢慢张开, 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正在这时,浴室的门打开了。   “醒了?”终云晚听到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饿不饿。”   还带着蒸腾热气的挺拔身躯站在床边, 高大的影子将他笼罩在下面。   终云晚长睫一颤,顿时觉得手里的手机像是烫手的山芋, 差点就慌张地扔了出去。   他迅速把手机屏幕朝下, 心虚地抬起乌密的眼睫看向男人, 小声回答:“饿了。”   奚厌擦头发的动作微顿, 垂眼看着床上眼神飘忽不定的少年。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缘故,少年白皙的双颊上泛着红晕, 平日里红润的唇瓣没什么血色。   奚厌眉头不自觉地皱紧。   针打了,药也吃了,怎么还没有恢复?   “下楼吃点东西。”他掀开终云晚身上的被子,朝他伸出手。   终云晚还在想着刚才的事,看到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到面前,下意识握了上去。   那只温热的手将他的手握在掌心,稍微一用力便把他整个人拉了起来。   等他穿好拖鞋站起来,奚厌也没有松开手,就这样牵着他走到餐厅,像是怕他站不稳摔了。   秋姨在睡觉前给他准备了热粥,现在还是温热的。   奚厌牵着他在餐桌前坐下,转身去厨房给他装了一碗粥,放在他面前。   终云晚拿着勺子在碗里搅了搅,悄悄抬眼去看奚厌的脸。   总觉得在他醒来之后,男人对他的态度好像好了一点,就像是在担心他一样。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奚厌就皱眉看向他捏着勺子的细白手指,语气微沉:“赶紧喝。”   饿了那么久还不好好吃东西,再搅下去那碗粥都要凉了。   终云晚指尖一颤,听话地低头开始喝粥,唇角不明显地撇了撇。   果然是他的错觉,男人对他还是像之前一样凶。   终云晚想起小穆发给他的那些方法,喝粥的动作慢了下来,心里有些犹豫。   他是知道奚厌有多容易生气的,也知道男人身体比自己强壮几倍,力气还特别大。   要是他“勾引”的时候把奚厌给惹怒了,会不会被收拾得很惨?   虽然跟奚厌相处了这么久,但在内心深处,他还是有些害怕这样冷漠易怒的男人。   奚厌坐在一边,看着少年跟小猫崽似的小口小口喝粥,不知道喝了第几口才终于见底。   他额角的青筋跳了跳,站起身去厨房倒了杯牛奶放到餐桌上,再看着少年一点一点把牛奶喝完。   墙上时钟的分针已经转了大半圈。   看着终云晚吃了点东西,奚厌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冷着脸把人牵回房间。   终云晚吃完东西胃里舒服不少,回到房间就去洗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奚厌正坐在床头看电脑,暖色调的灯光并没有将男人冷硬的轮廓柔化,仍是一副不近人情的冰块样。   终云晚绕到床的另一边,刚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就看到奚厌没什么温度的目光扫过来,朝他伸出手。   他微微愣了一下,不明白男人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膝盖蹭着柔软的被子,朝男人那边爬了几步。   滚烫的大手贴上额头,在探他额头上的温度是否恢复正常。   终云晚感受着额头上的触感,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勾引的好机会。   他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睫,目光顺着眼前结实的小臂,扫到男人整条手臂上利落紧实的肌肉线条,再看到男人胸口若隐若现的肌肉。   这样好看的肌肉,打起人来一定很痛吧?   终云晚咽了下口水,长睫轻颤着紧紧合上。   奚厌在终云晚额头上摸了一会,感受到上面的温度已经降了许多,脸上的神情稍稍柔和。   刚准备收回手,掌心就传来软乎乎的触感,像是碰到一块鲜嫩的嫩豆腐。   他眉心一跳,疑惑的眼神看过去,发现是少年把脸贴了上来。   奚厌的手停滞在半空中,看着少年像小动物一样蹭在他手心,不知道该不该收回手。   这难道是烧糊涂了?   他指腹被少年蝶翼般轻颤的长睫扫过,微痒的感觉顺着手指传到了心里。   奚厌指尖轻僵,薄唇抿紧把手抽了回来。   没想到终云晚顺着他抽回手的动作倒下,碰瓷一般倒在他怀里。   刚洗完澡的绵软身子还带着水汽,甜香扑了他满怀,细腻柔韧的肌肤贴在他身上。   奚厌脸色微微一变,刚想把人拎起来,就听到少年轻软的声音闷闷响起:“头好晕。”   他的手在终云晚睡衣领子上方停下,转而把膝上的电脑扔到一旁,皱眉问他:“要让医生过来吗?”   少年的身体轻轻一僵,在他怀里摇头,“不要,我睡一觉就好了。”   奚厌低头看着终云晚乌黑的头发,动作生硬地搂着他坐了会,伸手关掉房间里的大灯躺了下来。   终云晚悄悄睁开眼快速看了眼男人的脸色,又大胆地凑过去抱住男人结实的腰身。   奚厌被少年轻轻一抱,整个人如同被捆住般定住,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   之前他们虽然也睡在一张床上,但从来都是各睡各的,两人中间隔出来的位置几乎能再睡下一个人。   这还是第一次在睡觉的时候靠这么近。   奚厌低头凝视着胸口前那张漂亮的脸,眉毛拧起。   怎么生病了就变得这么粘人。   终云晚提心吊胆地闭眼装睡,竖起耳朵听着男人的动静,生怕下一秒就被拎起扔到床下。   好在也许是看在他生病的份上,奚厌没有把他扔下床,任由他紧紧抱着。   终云晚在心里松了口气,手努力环抱住男人精壮的腰,脸贴在像暖炉一样热烘烘的胸口,很快安心地沉沉睡去了。   他呼吸逐渐平稳,没察觉到在他睡着后,一只大手搭在他薄薄的腰身上,将他往怀里按了按。   清晨,奚厌刚睁开眼,就看见怀里睡得正熟的人。   少年白皙柔软的脸紧紧贴在他胸口,长睫安静地随着呼吸起伏,形状好看的唇瓣抿出一个细微上扬的弧度,似乎正在香甜的梦里。   奚厌眸色微沉,手在少年后腰处轻轻摩挲了下,似乎能听见自己胸腔鼓噪的心跳声。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吵醒,少年长睫轻轻颤了几下,缓缓掀开来。   终云晚一睁开眼,就看到面前男人放大的俊脸,懵了许久才想起自己为什么会睡在男人怀里。   “好点没有?”奚厌刚睡醒还有些低哑的声音淡淡传来,震得他后腰一阵酥麻。   终云晚刚想点头,就想起昨晚自己倒进奚厌怀里用的借口,又垂下眼摇摇头:“还有点头晕。”   他说完后,还得寸进尺地往奚厌怀里钻了钻。   少年柔软的身子不停往身上贴,奚厌脸色微变,险些被蹭出了火气。   他按着终云晚的肩膀把人推开,从床上坐起来,丢下一句话就进了浴室:“记得按时吃药。”   终云晚茫然地看着男人略显仓促的背影,又躺回被窝里,在心里琢磨着男人的反应。   这招效果好像不怎么样,看来等会还要再研究一下其他办法。   终云晚吃完药又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吃完饭后就开始研究其他办法。   他将小穆发来的内容又看了一遍,打开购物网站,给自己选了一件特别的睡衣。   昨天那招没有起作用,应该就是睡衣款式的问题,他穿的睡衣款式太幼稚了,那样勾引人肯定效果减半。   还是要有一件像小穆发来的图片上那样特别点的睡衣才行。   终云晚买东西的网站有同城送服务,刚下单没多久就送到了大门外,是周成帮他拿进来的。   他耳尖微红地接过周成手里精致的袋子,跑到房间才敢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在拆开包装后,才发现这件睡衣跟他挑的睡衣完全不一样,该少的布料一点都没少,不知道是不是商家发错了款式。   他拿起手机问了下店家,却许久都没有收到回复,在他又问了几次之后,店家才敷衍地回复说晚些会给他打电话处理。   随便一个人都能看出那是应付的话术,但终云晚没怎么在网上买过东西,把这话信以为真,放下手机等店家打电话过来。   这一等又是几个小时,在终云晚都打算重新再买一件时,手机铃声终于响起。   他迫不及待地接起电话,没等电话那边开口,就立刻把睡衣的问题告诉店家,又把自己想要的款式描述了一遍。   在他说了一大串之后,电话那边还只是沉默。   终云晚长睫疑惑地眨了眨,迟疑地问对面:“能听到吗?”   许久后,那边才传来男人有磁性的声音,隐隐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不头晕了?” 第35章   终云晚手腕一抖, 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他莹润的眼眸微微睁大,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下意识把手机从耳边拿开。   为什么电话那边会传来奚厌的声音?   难道是他跟男人撒谎后太心虚,都已经产生幻听了?   终云晚担忧地咬了咬唇, 垂眼看向手机屏幕。   来电显示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他盯着那串号码看了一会, 才隐隐觉得有些熟悉。片刻后, 他眼里闪过明显的慌乱。   这好像是奚厌的电话号码。   之前奚厌都没怎么给他打过电话, 他也就忘记给奚厌的号码备注, 直到现在, 存在他手机里的联系方式还只是一串数字。   所以刚才他描述睡衣的那些话, 全都被奚厌听到了?   终云晚脸颊倏地开始发烫,大脑一片空白, 在回过神来之前, 已经慌不择路地对那边说了一句:“你打错了!”   然后按断了电话。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 终云晚抬手捂住脸, 耳尖红得能滴血。   奚厌那边肯定存了他的电话, 他欲盖弥彰的话听起来也太蠢了。   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些, 他脑海中又开始播放自己对“店家”说的话,羞耻得指尖微颤,连白皙的脖颈也红透了。   那边奚厌盯着已经黑屏的手机, 脸黑如锅底。   他今天脑子里一直是终云晚昨晚生病时虚弱的样子,下午没忍住打了个电话过去, 想问下那人的病好点没。   没想到那边一上来就给他这么大的惊喜, 活蹦乱跳的声音根本不像是还病着的样子。   奚厌没察觉到自己悬着的心已经放下, 闭上眼按了按眉心, 回想起刚才少年在耳边絮絮叨叨说的话。   “这件睡衣领子太高啦,跟描述的不一样呀。”   “我想要布料少点的那件, 嗯……就是后背有个大洞的那件。”   奚厌黑沉沉的眼眸缓缓睁开,眉梢压低。   最近天气是闷热了点,但还没有到炎热的夏天,家里的空调也没坏。   终云晚为什么要买一件那么清凉的睡衣?   奚厌垂眸认真思索了许久,助理敲门进来的时候还以为他在想工作上难处理的问题,没敢出声又悄悄退了出去。   但就像之前的几次一样,奚厌还是没想明白终云晚想做什么,反而终云晚描述的那件睡衣在他脑子里愈发清晰,甚至有了画面。   终云晚的背本来就又窄又薄,从睡衣后面的镂空可以看见整个腰身,细腻的皮肉会直接蹭在深色的被单上,一碰就是一片红痕。在终云晚爬上床的时候,从前面的低领还能看见……   奚厌骤然沉下了脸。   少年描述的那件睡衣前面领子低,后面又没什么布料,那还叫什么睡衣,披块破布在身上也差不多。   他冷着脸把那些画面赶出脑海,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好在那通电话至少让他知道小麻烦精的病已经好了,他工作时没有再走神,准时在下班时间处理完了手头上的事。   回到家里,小麻烦精正趴在沙发上看手机,白皙纤细的小腿有规律地晃动。   听到他走进来的动静,终云晚立刻回过头,朝他软软地笑着:“你回来啦。”   奚厌嗯了一声,看了眼少年恢复红润的面容和唇瓣,“病好了?”   终云晚用力点头,不敢再装不舒服:“今天吃了两次药,已经好很多了。”   “哦,”奚厌眉梢微微抬起,话锋一转,“那睡衣重新寄给你了吗。”   终云晚后背顿时绷紧了,他磨磨蹭蹭从沙发上坐起来,低头不敢看男人审视的眼神,“什、什么睡衣呀?”   他今天在挂断电话后,就把那件寄错的睡衣给扔了,也没好意思再去重新买一件。   奚厌想起电话里少年大喊的那句“你打错了”,薄唇没忍住抿出细微向上的弧度,又硬生生压了回去。   在终云晚差点要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发时,秋姨从厨房走出来,喊他们去吃晚饭。   终云晚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把刚才的事选择性遗忘,眼眸亮晶晶地招呼奚厌一起去餐厅。   刚来到餐厅,奚厌就发觉今天的菜跟平时不一样,餐桌上一大半的盘子里都是各种海鲜。   秋姨把飘着香气的汤端到正中间,笑着跟他解释:“小少爷今天说想吃海鲜,我就多做了一些,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终云晚戴上一次性手套,拿了一只快半斤重的黄油蟹,迫不及待地动手剥壳,还不忘朝秋姨露出一个笑容:“谢谢秋姨。”   秋姨眼里满满的都是慈爱,又帮他们一人打了一碗汤。   那是刚刚煲好的豆腐鲫鱼汤,奶白色的汤汁翻滚出浓浓的香气,尝起来鲜香美味。   奚厌刚低头喝了两口,一大块鲜嫩的蟹肉就出现在眼前。   他抬起头,看到终云晚举着剥好的第一块蟹肉递到自己唇边,眸子里闪着期待的光。   奚厌停顿片刻,张开嘴吃下那块带着饱满蟹黄的蟹肉,糯软醇厚的口感香而不腻。   吃完没多久,少年细白的手指又伸了过来,手里还是捏了一块伴着蟹黄的蟹肉。   他神情微微滞住,眼神狐疑地看向身旁的终云晚,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是说喜欢吃海鲜吗,怎么自己一点也不吃,全塞给他了。   难道是掉在地上再捡起来的?   “哎呦,小少爷可真疼奚先生。”秋姨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笑弯了。   奚厌沉默地吃下那块蟹肉。   他看不见得。   秋姨给他们打好汤和饭,转身去收拾厨房了。   终云晚晶亮的眼眸转了转,在心里回想今晚学到的方法,缓缓松开手里的蟹壳。   吃到一半的蟹壳掉进面前的鲫鱼汤里,溅出几滴汤汁。   奚厌转头看过去,就看到少年无措地低头看身上的汤汁,两只手因为沾了油脂无法擦拭。   少年抬起长睫无辜地看向自己,软声请求道:“奚厌,你能帮我擦一下吗?”   终云晚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他虽然学了一点方法,但对那些内容都似懂非懂,完全是照葫芦画瓢而已,根本不明白为什么那些方法能有用。   就比如现在,也只是学着上面所说的那样把汤汁弄在身上,让男人帮忙擦拭。   可这样难道不会很邋遢吗,不会起到反作用吧?   终云晚轻轻咽了下口水,紧张地观察奚厌的反应。   奚厌只是皱了下眉,抽了两张纸俯身靠近少年,视线落在汤汁的位置时,神情微不可见地微微一僵。   那几滴乳白色的汤汁都正好落在少年精致的锁骨上,浓稠的液体在凹陷处汇在一起,还有几滴正在往下滑。   他喉结微不可见地动了动,沉着脸移开视线,用纸巾在那处重重地擦了几下,听到终云晚小声的痛呼。   纸巾移开,那处细腻的皮肤已经泛了点红。   “擦干净了。”奚厌生硬地告诉他,把纸巾扔到一边。   “啊……哦,谢谢。”终云晚看到男人明显不快的神情,失望地轻咬了咬唇。   看来这个方法对奚厌也没用啊。   虽然有些沮丧,但终云晚还是对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海鲜很有食欲,也顾不上再投喂旁边的男人,满足地喂饱了自己。   吃完晚饭,奚厌就径直回了书房。   眼前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与表格,脑子里却仍然是刚才看到的画面。   他闭了闭眼,片刻后才终于把那一幕赶出脑海,集中精神处理面前的工作。   外面安静得有些不正常,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奚厌竟觉得是在意料之中。   “进来。”他好整以暇地往后靠在办公椅上,眉梢微微抬起,想看看终云晚还能整出什么花样。   房门打开,少年先是探了半个身子进来,圆润的眸子像含着星辰一样亮:“奚厌,秋姨让我给你送点水果上来。”   奚厌稍点了点头,脸上淡然的神情在少年走进来之后微微一变,接着彻底凝固。   少年身上只穿了一件大号的黑色衬衫,衣摆堪堪遮到腿根下方一点的位置,衬衫下面是两条光滑白皙的腿。   终云晚脚步轻快地走进来,把水果盘放在书桌上,顺手拿了颗葡萄放进嘴里。   “终云晚,”奚厌沉沉呼出一口气,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紧绷着,“你在干什么。”   “给你送水果呀。”终云晚的声音很轻,还朝他轻眨了下眼睛。   他鸦羽般的睫毛纤长,圆润的眸子浅淡剔透,任谁看都是乖巧无辜的样子,让人不忍心苛责半句。   奚厌垂眼看向少年的手,衬衫袖子卷了好几下才能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细腻的肌肤被深色袖口衬得像是一捧雪。   他淡淡转回头,不让自己的视线在少年身上多停留。   终云晚见奚厌根本不看自己,心里有些着急。   他刚才在奚厌的衣柜找了好久,才终于找到一件尺寸不会太大的衬衫,结果男人连看都没看几眼。   终云晚在心里怀疑这个方法到底有没有用,但还是不甘心直接放弃,又在书桌前晃悠了一会。   奚厌余光瞥见少年的身影,眉心跳了跳,脸色越来越黑。   在这一刻,他终于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把终云晚带回来的决定。   那时候明明只是想把少年养在家里当个消遣的小玩物,没想到自己没消遣到,反而让这小玩物爬到了头上。   奚厌漆黑到深不见底的眸子抬起,沉沉扫了终云晚一眼。   如果不是少年被吓到了就会眼泪汪汪地哭,他不介意现在就让少年履行玩物的义务。   终云晚没注意有道危险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掠过,他在书房里待得有些无聊,又见奚厌仍然无动于衷,撇了撇嘴推门出去了。   回到主卧,他又想起了小穆那时的话,脸上的神情有一丝迟疑。   难道奚厌真的在那方面有缺陷?   他倒是不怎么担心这种事,只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勾引奚厌的难度不就大大增加了吗?   终云晚苦恼地蹙起眉尖,拿出手机又专注地看了会那些方法,眸子微微一亮。   他跑进浴室,小心翼翼地用热水把身上的衬衫打湿,昂贵丝滑的布料贴在身上有些不舒服。   做完这些,他打开浴室的门,被站在门外的高大身影吓了一跳。   奚厌只看了一眼浴室里的人,眉头就紧锁了起来,把人推回到浴室里。   “你在干什么,还想生病?”低沉的声音压着怒意,让终云晚身子轻轻颤了一下。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包上了干燥柔软的大毛巾,男人把他安置在浴缸旁的椅子上坐下,转身出去给他拿衣服。   终云晚想到自己打湿的衬衫还没给男人看过,赶紧拉住男人的衣角,想要解开身上的毛巾。   奚厌摁住少年的动作,被那细微的挣扎弄得一阵烦躁,干脆在浴缸旁坐下,把人拎起来抱在腿上,想用毛巾在那手腕上打个结。   少年柔软的身子一直在怀里挣扎扭动,片刻后突然停了下来。   奚厌却半点没有松懈下来,反而有点不祥的预感。   这两天少年实在太反常,他总觉得少年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   终云晚的确没有放弃,他盯着男人脖子上一个细微的疤痕,又想起其中一个方法是亲吻对方的痣。   虽然奚厌脖子上没有痣,但疤痕应该也差不多吧?   他不动声色地往前靠了点,微微低下头,柔软的唇覆在那个淡淡的疤痕上。   男人桎梏在他手腕上的力度骤然消失了。   终云晚像鹌鹑一样动也不敢动,紧张地抿了抿唇,微凉的唇瓣仍然贴在男人脖子上,像是在那个疤痕上亲了亲。   浴室里一片寂静,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只能听见耳边男人微微沉重的呼吸声。   片刻后,他感觉到有坚硬的东西抵在腿根。 第36章   终云晚感受着男人身上炙热的温度, 茫然地动了动身子,还没反应过来硌着自己的东西是什么。   没等他低头去看,就被奚厌从腿上抱起,放进了一旁的浴缸里。   男人的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随手从架子上扯了一条长毛巾搭在手臂上, 遮住了腰腹以下的地方。   终云晚从空空的浴缸里坐起来, 还没来得及说话, 就看到奚厌转身朝外面走去。   “洗个热水澡再出来, 别又着凉。”低沉的声音明显有些紧绷, 丢下这句话, 男人的身影就消失在浴室门口。   终云晚泄气地坐回浴缸里,脱掉身上被打湿大半的衬衫, 在大浴缸里放满热水, 坐在热气腾腾的水里思索刚才发生的事。   也不知道奚厌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突然就那样离开了, 根本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那些方法他都试了大半了, 怎么还是一点进展也没有。   难道他不是奚厌喜欢的类型, 所以怎么努力也没有用吗?   终云晚垂头丧气地在浴缸里泡了许久,走出浴室的时候,才发现奚厌不在房间里。   这个点了, 奚厌的工作应该都处理完了,不然刚才也不会出现在浴室门口。   终云晚心里有些好奇, 走出房间四处张望, 隐约听到公用浴室里传来水声。   那个浴室一般没有人用, 会在现在这个时间在里面洗澡的人应该只有奚厌。   回想起刚才男人明显有些匆忙的背影, 终云晚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   那样急匆匆地离开浴室,只是为了去另一间浴室洗澡吗?   他蹙起眉尖想了一会, 慢吞吞转身走回房间,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房间里,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手机铃声正嗡嗡响个不停。   终云晚爬上床找了半天,才在被子下面找到自己随手扔下的手机,接起电话。   电话里小穆的声音传了出来。   “云晚,明天到了Y城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玩?”   终云晚奇怪地问:“什么Y城?”   如果不是小穆一开始喊了他的名字,他还以为是对面打错了电话。   “你没收到邀请吗?”小穆的语气比他还要纳闷,“不可能啊,我听他们说早就给你发了邀请邮件。”   邮件?   “等等,我看一眼哦。”终云晚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跑到书桌前打开电脑。   自从学校的事情忙完后,这段时间他的全部心思都在婚姻上,已经很久没有查看邮箱了。   打开邮箱,收件箱里面静静地躺着几封未读邮件,都是这几天收到的。   终云晚跳过广告邮件,目光快速地往下扫,一眼看到直播平台熟悉的图标。   在他点开那封邮件的时候,小穆也在电话里跟他解释:   “我们公司最近不是在庆祝三周年吗,老板在Y城包了个温泉庄园,收到邀请的都可以过去玩。”   那家直播公司这两年赚了不少钱,老板财大气粗,这次不但邀请了平台的头部主播和老员工,还邀请了一些跟平台合作过的人。   直播公司本来就有跟终云晚继续合作的倾向,还想等终云晚毕业后直接挖到公司来,这次自然也邀请了他。   只是终云晚一直没看到邮件,现在才知道这件事。   小穆等终云晚看完了邮件,迫不及待地问他:“你来不来?”   这次旅游不但包往返机票的钱,还有机会结交人脉,就算是不缺这点钱的主播也抵挡不住诱惑,大部分都接受了邀请。   终云晚许久没有出去旅游,看到邮件也有些心动,但又纠结地蹙起秀气的眉。   如果跟他们去Y城玩的话,就要离开这里三四天,可他和奚厌的感情还没有什么进展,分开一段时间就更生疏了。   那边小穆还在介绍温泉庄园附近的景点,终云晚关掉电脑躺回床上,越听越心动。   在他专心地听小穆讲相声一样的介绍时,房门被人推开,奚厌擦着头发走进来。   终云晚抽出一丝注意力朝奚厌看了一眼,心里嘀咕男人怎么洗了这么久。   松软的床铺一侧微微陷了下去,男人在床边坐下,冰冷的水汽让终云晚轻轻打了个哆嗦。   他讶异地转过头,打量了一下男人身上未擦干的水珠,刚想要问什么,那分出来的一点注意力又被小穆夺了回去。   奚厌听到少年翻了个身,好听的声音带着欣喜:“真的吗,还有滑雪场?”   他动作微顿,回过头看了一眼。   终云晚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唇角弯弯,圆润漂亮的眸子里映着房里的灯光,像细碎的星辰在闪。   房间里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声响,因此能模糊地听见电话那头一道男声在说个不停,少年时不时点头嗯两声,语调明显很雀跃。   “对了,你不是想跟你未婚夫增进感情吗?这么好的机会,你可以带他一起来啊。”小穆讲到最后,话锋一转,提起了终云晚最关心的事。   终云晚唇角的笑意微凝,措手不及地立刻调低手机声音,紧张地朝男人看了一眼。   虽然知道奚厌听不到小穆的话,但他还是莫名有些慌张,担心被男人听到他的意图。   奚厌看到少年略显慌乱的眼神,黑眸微微眯起。   有什么事需要这样瞒着他?   终云晚朝床的另一边挪了挪,小声问:“还可以带人去吗?”   “当然可以,到时候让负责人给你单独安排一栋小别墅就行。”   终云晚眼睛微微一亮,跟小穆又聊了一会才挂断电话,握着手机沉思要怎么跟奚厌开口。   没等他想好,背后就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你要出去?”   终云晚转过身,朝他用力点点头:“我明天想跟朋友去Y城玩。”   他飞快地看了眼男人的神情,垂眼盯着面前的一团被子,轻声问:“你要一起去吗?”   虽然一开始就觉得没多少可能,但问出口之后,心底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终云晚揪了揪松软的被子,呼吸放轻,等着男人的回答。   “明天公司还有事。”奚厌冷淡的声音传来,少年微微一怔,漂亮的眉眼很快就失望地垂下。   安静片刻后,又听到男人说:“最早也要等明晚才能出发。”   出发?   终云晚茫然地盯着男人轻抿起的薄唇,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开心地朝男人那边蹭过去:“那我买晚上的机票。”   奚厌避开少年晶亮的眸子,“让周成去安排就行。”   少年高兴地点头,凑过去后又黏黏糊糊想像昨晚那样抱住男人。   奚厌嗅到那阵熟悉的甜香,刚才被冷水压下去的燥热又有要升起的趋势,冷着脸将那具软绵绵的身子扯开。   “安分点。”   终云晚没能成功贴上去,暗暗撇了撇嘴。   没想到病好之后男人就不允许他靠近了,早知道就再多装几天头晕了。   他安分地在自己的那一边床躺下,跟男人说了声晚安,不再动什么歪心思,乖乖合上眼睡了。   第二天刚起床,周成就过来告诉他机票已经买好了,晚上会直接送他去机场跟奚厌汇合。   想来是奚厌公司的事太多,没空再回来一趟收拾行李。   终云晚收拾完自己的行李,跟小穆说了他们到达的时间,就一直期待地等待夜幕降临。   晚上,周成开车送他到机场,他一眼看到等在机场门口的奚厌,小跑着迎上去。   “你等多久啦?”终云晚微微仰着头,看向眉眼间有淡淡倦意的男人。   “刚到。”奚厌接过他手里的行李往里面走,脚步如风,在意识到少年跟不上的时候才慢了一些。   在贵宾休息室坐下后,男人拿出电脑看了几份文件,一直到上飞机的时候才休息了一会。   终云晚坐在旁边悄悄观察了下奚厌的脸色,想起男人在公司的时候就很忙,现在还要空出几天陪他出来玩,就更加没空处理工作了。   他心里有些担忧,看到奚厌抬起修长的手按了按太阳穴,连忙凑过去:“我帮你吧。”   少年贴到奚厌身边,微凉柔软的指尖按上去,学着男人的样子在上面按了几下。   奚厌感受到太阳穴上传来的触感,视线避开少年领口垂下露出的肌肤,喉结不动声色地滑动,只觉得头胀疼得更厉害。   飞机在Y城的机场降落。   终云晚找到温泉庄园派来接他们的车,坐上去后半小时就到了目的地。   在庄园门口,一个清瘦的男生正朝他们的方向挥手。   终云晚打开车门,拉着奚厌一起下车,也开心地朝男生挥手:“穆峙!”   穆峙跑过来跟他打了声招呼,看向站在他身边的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意外,故意问:“这位是?”   终云晚长睫不自然地微垂,给他介绍:“他是我未婚夫,奚厌。”   穆峙朝男人点点头,笑着介绍了下自己,又朝终云晚挤了下眼:“云晚经常跟我提起你呢。”   终云晚眼眸微微睁大,慌乱地看了男人一眼,小声反驳:“也没有吧……”   穆峙脸色僵了一下,暗暗想着等会要跟终云晚补一下课,不然他的助攻全部都要白搭。   他一边想着,一边又悄悄打量了下终云晚身旁高大挺拔面容冷峻的男人。   两人的身高体型差距很大,少年跟男人站在一起,简直就像是白软的小兔子站在大灰狼身边。   面前身材颀长的男人黑眸深邃,鼻梁高挺,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息让人不敢接近。   之前根据终云晚的少量描述,穆峙对他未婚夫的印象一直是眼光不好那方面还不行,脑补出来的形象也不怎么样,没想到竟然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穆峙眼里带了点思索。   这样看起来,男人也不像是不行的样子啊。 第37章   奚厌感受到男生过于明显的打量视线, 薄唇抿出细微不悦的弧度,淡淡看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男生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穆峙对上男人凌厉的目光,后脖子一凉, 立刻扭过头。   “穆峙, 我们今晚住哪里呀?”终云晚期待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穆峙在上午就到了温泉庄园, 提前帮他们安排好了住的地方, 让他们一到这里就能直接入住。   “就住在我隔壁的房子, 我带你们过去吧。”穆峙笑着摸了摸脖子, 走在前面带路。   终云晚牵着奚厌的手跟在后面, 脚步轻快地四处张望,又跟前面的穆峙搭话, 向他打听这次都有谁来了。   穆峙知道他认识的人不多, 问的肯定是他们几个一起玩的, 笑了笑:“大家都来了, 须朗本来不打算来, 跟你一样昨天才临时买的机票。”   “为什么?”终云晚听到熟悉的名字, 顿时被吸引了注意。   穆峙挑起眉揶揄道:“还不是因为知道你要来。”   须朗就是那个脾气暴躁的游戏主播,在须朗跟终云晚关系变好后,他们没少拿这件事开他的玩笑。   这次穆峙也只是随口调侃, 话音刚落,才后知后觉现在开这个玩笑不太合适。   他脸上的笑容微滞, 下意识朝终云晚身旁的男人看了一眼, 果然对上了如同寒潭般冰冷的目光。   穆峙打了个寒战。   靠, 不是说这未婚夫不喜欢终云晚吗, 怎么眼神像是要把他抓起来沉海一样恐怖。   听到他的话,终云晚轻轻“啊”了一声, 黑夜下莹润的眸子像剔透干净的玻璃球,纳闷道:“是这样吗?”   穆峙干笑了两声:“我开玩笑呢,他应该是突然又有空了吧。”   要是再说下去,只怕他真的要被人抓去沉海了。   还好终云晚没有过多纠结,又聊起了其他的事,说话间很快就到了他们住的小别墅门口。   终云晚又跟穆峙道了声谢,摆摆手就准备跟奚厌一起进去。   “等等,”穆峙连忙喊住他,朝他使劲眨眼,“你上次问我的事,我还没跟你说呢。”   终云晚在门口停下脚步,淡色的唇瓣微微张开,在穆峙紧张的目光中又迟疑地合上,点点头。   他转头看向神情淡淡不悦的男人,牵着他的手轻晃了晃:“我跟穆峙还有话要说,很快就回来啦,你先进去吧。”   奚厌目光在少年漂亮的脸上凝了一瞬,点头,“好。”   终云晚把行李交给男人,转身走到穆峙面前,小声问:“什么事呀?”   刚才看到穆峙的眼神示意,他隐约猜到是跟奚厌有关的事,可穆峙不是把方法都告诉他了吗?   穆峙等门口的男人走进去,才拉着终云晚走远了些:“我上次教你的方法有用吗,你跟他发展到哪一步了?”   终云晚乌密的眼睫微垂,失落地摇了摇头:“我都试过了,他根本没反应。”   穆峙不可置信地睁圆眼。   刚才男人都那样眼神警告他了,怎么看都是对终云晚有意思,竟然在面对终云晚勾引的时候还能无动于衷。   他心里某个想法又开始动摇。   人不可貌相,说不定那个男人真的在那方面有缺陷,才会白白让终云晚产生那么多误会。   穆峙用力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外,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项链:“你把这个戴上。”   终云晚接过项链仔细看了看,没看出什么特别的,但还是听话地戴上了。   “过来。”穆峙神秘地朝他招了招手,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跟他说了几句话。   终云晚脸上的神情先是茫然,然后眼睛缓缓变亮,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好厉害。”听完后,他看向穆峙的眼神里满是崇拜。   穆峙轻咳了一声,被少年用这样崇拜的眼神看着,也渐渐有些膨胀:“你按我说的做,肯定没问题。”   根据他今晚的观察,男人对终云晚本来就有意思,再加上终云晚那相当于开挂的颜值,用这招谁来了都抵抗不住。   “嗯嗯。”终云晚用力点头,跟他挥手告别,“那我先回去啦,晚安。”   “晚安。”穆峙挥了挥手,目送他走进房门才转身回去。   小别墅的空间并不是特别大,一楼是客厅厨房和室内温泉,二楼就是卧室,庭院里还有一个露天温泉,两个人住刚刚好。   终云晚进去的时候,奚厌正在二楼的浴室里洗澡,行李已经全部被整理出来,井井有条地放在卧室里。   听到浴室里的水声不断,终云晚赶紧拿起自己的睡衣,跑到隔壁房间的浴室洗澡。   等他出来的时候,奚厌已经坐在床边擦头发,一手拿着手机看邮件。   终云晚轻手轻脚地走进去,从大床的角落爬上去,余光注意着男人的动静。   趁男人还没有躺下,他在床上滚了几圈,在被子的边缘停下。   平时在家里少年也喜欢像猫一样在床上打滚,奚厌并没有在意,看完邮件便掀开被子躺进去,想等少年躺下再关灯。   床上突然没了动静,片刻后,他瞥见身旁的被子鼓起一团,缓缓朝自己靠近。   温软的触感攀上腰腹,那团鼓起的被子很快爬到他小腹上,接着一点点上移,一直蹭到他胸口的位置。   被子掀开,少年微微泛红的漂亮脸蛋出现在眼前,白皙的下巴搁在他胸口,长睫下亮晶晶的眸子映着他的倒影。   奚厌呼吸微微一滞,眸色微沉,“你……”   终云晚轻声细气地打断他:“可以帮我把项链取下来吗,我想去泡一会温泉。”   奚厌视线往下,才注意到终云晚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了一条项链,银色的链子衬得肌肤细腻嫩白。   他沉默了几秒,抬手绕到少年颈后摸到项链卡扣。   少年安静地趴在他胸口,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他把手放到少年后颈的动作就像是把人搂在怀里。   终云晚垂下纤长的眼睫,盯着男人线条锋利的薄唇,被子下的手指揪紧了衣角。   奚厌在项链卡扣上摸索了许久,才终于听见“咔”的一声,刚想收回手,就看到少年往前一凑。   在那一瞬,耳边的心跳声骤然放大,分不清擂鼓般的心跳声究竟是谁的。   在唇瓣快要贴上来的时候,骨节分明的手指捏在白软的双颊上,制住了少年胆大包天的动作。   奚厌目光落在终云晚湿润柔软的唇瓣上,喉结不明显地滚动,黑眸危险地微微眯起,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低哑:   “还想亲?” 第38章   终云晚没想到在这么近的距离下, 他自认为特别迅速的动作,竟然还会被奚厌反应过来,轻易就钳制住他的动作。   少年精致的眉眼耷拉下来,脸颊上的软肉被男人的修长指骨捏得微微变形, 手还撑在男人结实的宽肩上。   他垂眼对上男人幽深的黑眸, 委屈地扁了扁嘴:“为什么不能亲, 我们不是结婚了吗?”   明明他们都领证那么久了, 奚厌对他还是这样冷淡, 连亲一下都不可以。   如果他们是命中注定的伴侣, 难道不应该像书里那样轻易被对方吸引吗?   奚厌捏住少年脸颊的手微滞, 凝着少年清澈莹润的眼睛,眸光更暗了些。   他们领证和同居已经有一段时间, 但即使到现在, 他也仍然不知道终云晚选择跟他结婚的原因。   也许是因为那时被他顺手救下所以心血来潮, 也许是像其他人那样, 只是为了达到某些目的。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都不可能将这段关系维持多长时间。   奚厌深沉的目光在少年脸上一寸寸扫过。   他当初同意结婚只是想当作消遣, 说不定对终云晚来说也是一样。   既然这样,他们就没必要像真正的伴侣那样浪费时间,如果哪天终云晚想要离婚, 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奚厌松开钳制住少年的手,垂眼遮住眼中闪过的情绪, “下来, 我要睡了。”   终云晚还想要追问, 但想起男人今天刚下班就跟他来了Y城, 还没有好好休息过,轻撇了撇唇角还是下来了。   房间里的大灯熄灭, 空气沉寂了许久,黑暗中少年轻软的声音才闷闷响起:“晚安。”   “嗯。”奚厌应了一声,黑眸静静看着黑暗中的模糊轮廓。   听到身旁少年轻浅的呼吸声逐渐平稳,才合上眼睛。   清晨,一缕透亮的阳光照在男人微蹙的眉间,嘹亮的鸟叫声在窗外响起。   奚厌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眸像是平静无波的寒潭,没有一丝情绪。   他已经许久没有做过梦了,没想到昨晚竟然又梦到了以前的事,梦中的画面还如同放映电影般清晰。   身旁传来细微难受的嘤咛声,奚厌转过头,看到那缕阳光照在终云晚薄薄的眼皮上,让少年不舒服地轻轻皱起鼻尖。   他的目光在少年脸上静静停留片刻,起身掀开被子下床,想去把房间的窗帘拉紧。   刚站起来,楼下就响起清脆的门铃声。   终云晚从睡梦中惊醒,茫然地掀开长睫往四周看,正好看到奚厌往外走的背影。   没过多久,男人就端着刚送到的早餐走回房间,把早餐放在窗户旁的玻璃桌上。   诱人的香气飘满整个房间,本来打算再赖一会床的终云晚吸了吸鼻子,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   他等奚厌洗漱完才下床,打着小小的哈欠往浴室走,洗漱完之后总算精神了一些。   被擦得干净透亮的玻璃桌上摆着两份丰盛的早餐,还在腾腾冒着热气。   终云晚在桌子前坐下,拿起叉子先挑了几块肉放进奚厌的盘子里,再慢悠悠咬一口枫糖吐司。   奚厌目光在盘子上停顿片刻,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终云晚。   少年咬了一口甜腻的吐司,双颊微微鼓起,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惬意地眯了下眼睛,看不出昨晚委屈的样子。   他握着刀叉的力度松了松,垂眼把终云晚叉过来的肉切好。   吃到一半,楼下的门铃就再次响起,比刚才的门铃还要急切。   “我去吧。”终云晚放下吃了一半的吐司,用纸巾一抹嘴就跑下楼。   他还以为是庄园的服务员来送东西,想也没想就拉开门,看到外面的几个人后微微一怔。   穆峙笑着跟他说了声早,站在他身后的几人凑上前,脸上都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用力抱了一下,耳边的那道声音很是兴奋:“好久不见,云晚!”   旁边有人佯装抱怨:“喂,你抱太久了吧,我还没抱呢。”   终云晚被几人轮流抱了一下,才渐渐回过神来,耳尖迅速变红,“……好久不见。”   他才刚睡醒没多久,只简单换了身衣服,还没来得及打理头发,没想到就以这样的形象跟许久没见的朋友见面。   穆峙在旁边跟他吐槽:“他们听说你到了这里,今天一大早就来骚扰我,让我带他们来跟你打个招呼。”   “这不是太久没见了嘛。”最开始抱住他的波浪卷女生白他一眼,转头又笑嘻嘻看向终云晚,语气里满是喜爱,“云晚越长越好看了,上次见面还有点婴儿肥呢。”   这回,站在她身旁一直没说话的瘦高男生咳了一声。   波浪卷女生差点没忍住又想翻白眼,但还是把男生扯到身边,给终云晚介绍:“对了,这是我男朋友小竣。”   小竣不是网站的主播,这次是以波浪卷女生——也就是江静的亲属身份一起来的。   他目光在终云晚脸上停顿几秒,脸色有些不自然,点了点头,“你好。”   终云晚礼貌地跟他打了声招呼,又看到江静朝自己挤眉弄眼:“听说你对象也来了?”   其他几人目光也嗖嗖地看过来,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   终云晚轻轻嗯了一声,半个身子已经悄悄挪到了门后,想要遮住自己略微凌乱的头发:“他就在楼上。”   其他人的眼神更加热切,仿佛恨不得现在就上楼看一眼。   他们只听穆峙说终云晚对象是个看起来不简单的男人,但根本想象不出终云晚会跟怎样的男人在一起,都想立刻看看是谁这么有福气。   小竣听到他们的对话,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又打量了一下站在门后的少年。   长成这样漂亮的样子,竟然还能谈到女朋友?   他本来就因为自己女朋友对终云晚表现出来的喜爱有些不爽,站在江静身旁眼珠转了转,又暗中得意地勾了勾唇角。   少年长得这样纤细,看起来也没多大力气,等会去滑雪的时候肯定没什么体力带对象一起玩。   他只需要一直待在终云晚和他对象的周围,让江静看看他们的差距,就能在江静面前凸显自己的男友力了。   小竣在心里打好算盘,也开始跟其他人一样期待见到终云晚的对象,好给他做陪衬。   那边穆峙站出来挡住所有人好奇到冒光的视线:“好了好了,赶紧先回去吃早餐吧,等会你们就能见到了。”   他们约好今天一起去附近的滑雪场滑雪,还有一小时就到出发的时间了。   虽然大家还有些不甘心,但还是压抑住好奇心跟终云晚挥手:“好吧,等会见。”   等所有人都走远之后,终云晚看到还站在门口的穆峙,顺口问了一句:“不是说须朗也来了吗?”   “他啊,可能还在房间打扮吧。”穆峙没有带亲属过来,跟须朗和另外一个主播住一起,出来的时候看到须朗的房门还紧闭着。   终云晚长睫疑惑地眨了下。   他怎么记得须朗不是那么在意外表的人。   “不说他了,你跟你未婚夫昨晚怎么样?”穆峙眼尖地注意到终云晚脖子上的项链不在,还以为他昨晚成功了,笑着朝他挤了挤眼。   终云晚眸光微闪,又露出略微失落的神情,跟他简单说了下昨晚的情况。   穆峙愣了一下,呆滞地问:“不会吧?”   都在那样的情况下了,竟然还能半路停住,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   “我说真的,你要不……”穆峙刚想吐槽两句,目光突然飘到终云晚身后,声音戛然而止,接着快速接上,“要不早点出发,不然滑雪场的人就多起来了,我先回去吃早餐!”   他转身一溜烟跑了。   终云晚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转身才发现奚厌站在楼梯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的。   “刚才有几个朋友来了。”终云晚关上门走过去,和男人一起上楼梯,解释道,“就是我昨天跟你说过的,等会要跟他们一起去滑雪。”   奚厌垂眼看向少年凌乱的乌发,手指微微抬起又收回攥成拳,嗯了一声。   “你会滑雪吗?”终云晚微微仰头看向男人,好奇地问。   奚厌言简意赅:“以前滑过。”   作为一个学了几次还没学会滑雪的人,终云晚自然而然地把奚厌的话理解为不会滑雪,理解地点点头。   不会也很正常,他跟着教练学过几次都没完全学会,想来奚厌也是这样吧。   离出发还有一段时间,终云晚坐回玻璃桌前把早餐吃完,简单收拾一下就跟奚厌出门了。   大家约在滑雪场门口见面,临出门前,奚厌接了个电话。   终云晚没有认真听,只听见男人提到滑雪场的名字,说了两句就结束了电话。   他们到滑雪场门口的时候,有几个人已经到了。   江静蹦起来朝他们挥手,等他们走近后目光就黏在了终云晚身旁的男人身上,眼睛微微瞪大。   其他几人脸上的神情也有些惊愕。   他们还以为终云晚的对象就算是男人,也会是那种温柔好相处的类型,没想到气场竟然这么强大,一时没人敢开口打招呼。   还是江静先站出来打了个招呼,其他人才纷纷跟着问好。奚厌微微颔首,低沉磁性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你们好。”   小竣在看到奚厌时神情就凝固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终云晚的对象竟然是个男人,还是条件比自己优秀太多的男人。   看到江静看向那两人热切的眼神,他脸上的神色更难看了些。   正好旁边就是租滑雪装备的地方,小竣牵着江静朝那边走,想挽回一些脸面:“我们先去租装备吧,正好我帮你挑……”   话还没说完,一辆黑色加长轿车就在他们面前停下。   车门打开,穿西装的男人从里面出来,朝奚厌恭敬点头:“奚总,东西都买好了。”   奚厌下巴轻轻抬了下,示意他把东西拿出来。   终云晚牵着奚厌的手站在一旁,好奇地朝车里看了几眼,发现那是几套崭新的滑雪装备。   只见西装男把装备拿出来,给站在门口的人都发了一份。   奚厌打开副驾驶的门,拿出两套装备提在手上,包装跟其他人的有些不同。   拿到滑雪装备的人呆呆地看着包装上的高端标签,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情况?   小竣看到江静和其他人惊喜的神情,脸色一片铁青,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这肯定是从哪批发的便宜货,还搞这么大阵仗,真是装模作样。   他打开手机搜索装备包装上的标签,网页还没加载好,就已经想好了等会要怎么在大家面前贬低这套装备。   网页加载完毕,最先显示出来的是品牌平价的单件装备,一长串数字让人眼花。   小竣表情一变,险些把手机掉在了地上。   穆峙吃早餐耽误了一点时间,赶到滑雪场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到了。   他远远看到门口集合处停了一辆价格不菲的豪车,有人正在给他的同伴们送东西,奚厌牵着终云晚站在一旁神色淡淡地看着。   穆峙顿时想起男人冰冷锋利的目光,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在心里奇怪地嘀咕。   难道是有人离终云晚太近了,所以他未婚夫正在给所有人发沉海的道具吗?   穆峙大步走过去,刚瞥见奚厌提着的装备包装,神情就在脸上凝固。   他平时经常去滑雪,对滑雪装备有些了解,一眼就认出这个高端品牌,但还是第一次真正见到,只觉得奢侈的气息扑面而来。   没想到终云晚的未婚夫这么有钱,偶尔才用一次的东西也舍得花钱。   穆峙刚想去跟终云晚打声招呼,就看到每人手里都拿着那个品牌全套的滑雪装备,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   下一刻,西装男也拿了一套走到他面前。   “谢……谢谢。”   穆峙声音发颤,伸出的手抖得像筛糠一样。   他是在做梦吧。   怎么会有人把至少六位数的滑雪装备,像发馅饼一样一人一份啊。 第39章   滑雪场门口的气氛其乐融融, 大家纷纷高兴地跟奚厌和终云晚道谢。   他们其中有些人悄悄查了下这套装备的价钱,都差点惊掉下巴,把那个几个数字看了好几遍。   就算平时不经常能用到这些装备,转手出去也能卖一笔大价钱了。   所有人看向奚厌的眼神都充满崇拜和艳羡。   有这么漂亮的对象也就算了, 竟然还这么有钱, 这到底是什么人生赢家。   他们再三跟终云晚和奚厌道谢后, 三三两两朝更衣室走去。   终云晚和奚厌走在后面, 看着大家手上提的包装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转头问身旁的男人:“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呀?”   他昨天才告诉奚厌要来滑雪的事, 现在还是上午, 就凭空出现一辆装满滑雪装备的车子,简直就像是什么超能力一样。   “昨晚你说要去滑雪的时候。”奚厌牵着少年的手紧了紧, 停顿片刻, “就当是给你朋友的见面礼。”   终云晚没想到男人会想得这么周到, 眼眸里透出一丝惊喜, 牵着奚厌的手前后晃了晃:“谢谢啦。”   走在最后面的穆峙还沉浸在震惊当中, 抱着手里的装备看了又看, 把包装摸了个遍才舍得收回视线。   一抬头,就看到走在他前面气氛和谐的小情侣。   穆峙屏住呼吸,观察了一下终云晚和他未婚夫的相处方式, 心里的疑惑更甚。   明明男人看终云晚的眼神浓稠得都能滴墨了,根本不像终云晚说的那样没有一点反应, 他教的方法怎么会没有用。   穆峙纳闷地挠了挠头, 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更衣室里换好衣服后, 大家一起进入雪场。   终云晚怕冷又怕摔, 身上穿了厚厚的好几层,整个人像是圆润的毛绒企鹅, 好在并不怎么影响行动。   上午雪场的人还不是很多,他拉着奚厌找了一块空旷的平地,坐在地上穿滑板上的固定器。   奚厌在旁边弯腰穿好之后,转头看到终云晚还在扣固定器上的大绑带,因为身上的衣服太厚有些吃力。   他滑过去在少年面前蹲下,握住那截纤细的脚腕调整了一下位置,让脚后跟和固定器完全贴合,再帮他把绑带扣上。   “可以了。”奚厌仔细检查完绑带是否扣紧,拍了拍手站起来。   终云晚手往后撑在雪地上,抬起头朝男人感激地笑了笑:“谢谢。”   话音刚落,男人已经踩着滑雪板滑远了,只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终云晚微张的唇瓣还没来得及合上,呆呆地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   不是说奚厌也不会滑雪吗?   他怔怔地在雪地上坐了一会,才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结果滑雪板顺着他的力度往前挪了一段距离,让他又跌回了地上。   终云晚难为情地咬了咬唇,在心里嘀咕奚厌怎么也不顺手把他扶起来再走。   之前滑雪都有人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所以他一直没掌握穿着雪板起立,独自在雪地里折腾了一会还是没能站起来。   那边奚厌滑了一会才发现终云晚没跟上来,他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又原路返回。   只见少年还坐在原来的地方,白皙的脸被冻得微微泛红,闷闷不乐地在雪地上画圈圈。   他盯着终云晚轻轻抿起的唇,滑到少年面前停下,“怎么不过来。”   终云晚抬起长睫看过去,撇了撇嘴:“我站不起来。”   奚厌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哑然片刻,问:“你以前怎么站起来的?”   “教练会扶我呀。”终云晚理所当然地回答,一只手悄悄揉了揉自己摔疼的屁.股。   奚厌眉毛皱起。   哪里的教练这么不专业,连最基础的东西都不教,总不可能每次终云晚站起来的时候都去扶吧。   正皱眉想着,就看到面前的少年朝他伸出手,漂亮的眸子里映着雪地反射的光,对着他眨了几下。   “……”   原来是用这招躲过了基础教学。   穿雪板起立是新手时期最容易摔的动作,也难怪终云晚不愿意学。   奚厌在少年满怀希冀的目光中忽视了那只手,在少年面前蹲下,“我教你。”   终云晚撇了撇唇角收回手,点头:“好吧。”   “身体离雪板近一些,手放在这里。”奚厌帮他调整了一下姿势。   在姿势调整好之后,终云晚的身子离雪板还是有一段距离。   奚厌没有多想,伸手搭在少年身后,想要把少年往前推一点。   刚要使劲,就察觉到手下的触感柔软,修长的指骨微微陷进软肉里。   他神情微凝,飞快瞥了眼终云晚身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放到了哪里,面无表情地往上移了些。   终云晚只感觉到男人有劲的手在他后腰下方推了推,很快收回。   “可以了,站起来试试。”奚厌往后退了点,朝他扬了扬下巴。   终云晚咽了下口水,一用力往上站起来,结果起来一半就跌了回去,摔了个结实的屁股墩。   奚厌唇角微不可见地扯了下,指点他:“起来的时候身体用力往上提,不要犹豫。”   “那样不是摔得更疼吗?”终云晚委屈地反驳他,不肯再试了。   奚厌薄唇轻轻抿起,看着少年娇气地蹙起眉尖,赌气地赖在雪地上。   “再试一次,我扶你。”他靠近了些,再次在少年面前蹲下,高大的身形十分可靠。   终云晚犹豫了片刻,还是听了男人的话,一只手放在雪板的前刃上,另一只手撑在身后,身体用力往上提。   这回终于成功站起来,但因为太过用力,还没站稳就开始往前倒。   他张开双臂,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半蹲着的奚厌身上,两只手紧紧抱住男人脖子,小声嘀咕:“吓死我了。”   少年柔韧青涩的身子贴过来,清新的香味萦绕在鼻尖,说话时的气息轻轻喷在他颈侧。   奚厌喉结轻轻滚动了下,手扶在少年纤细的腰身上,帮他稳住身子。   终云晚彻底站稳之后,雀跃地围着奚厌滑了一圈,愉快地弯起眼睛,“我会啦。”   他之前跟教练学过一段时间,虽然不会起立和更难的动作,但基本的滑行还是会的。   奚厌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看着少年明显还有些不稳的身子,刚想跟过去,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皱起眉头,跟终云晚说了一声:“我去接个电话。”   停顿片刻,又叮嘱:“小心点,不要摔了。”   他不在面前,不知道少年又要在雪地上折腾多久才能站起来。   终云晚用力点头,笑起来的眼眸像两枚弯弯的月牙:“知道啦,我在这等你。”   奚厌拿着手机的手微微握紧,缓缓收回视线,接起电话朝休息区滑去。   终云晚在平地上自己练习了一会,停下来四处张望。   其他人似乎是为了给他和奚厌留出空间,都去远一些的地方滑了,江静和她男朋友更是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连影子都看不到。   终云晚想过去找其他人一起玩,在转弯的时候没保持好重心平衡,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这边的雪比较厚,摔得也不是很重,但他之前已经摔过几次,还是疼得轻轻地吸了口气。   终云晚调整好姿势,在心里庆幸刚才奚厌教了他怎么站起来,撑着地面身体用力往上提。   结果就跟最开始一样,刚起来一半又坐了回去。   没有奚厌在面前守着,他还是怕用力过头会往前面摔,过程中一犹豫就又跌了回去。   终云晚眉眼微微耷拉下来,还想再试一次,就听到一道声音在头顶响起。   “云晚?”   他抬起头,看到面前的人后微微讶异地睁大眼睛,“须朗,你什么时候来的?”   上午在门口集合的时候没看到须朗,他还以为须朗今天不打算来了。   “我刚到,”站在他面前的大男生轻咳了一声,英气的脸上竟有些局促,又迟疑地看着终云晚坐在地上的姿势,“你在休息吗,要不要去休息区坐会,坐在这太危险了。”   终云晚耳尖微红,摇了摇头,“我刚才摔了一跤,站不起来。”   须朗神色顿时变得紧张,蹲下皱眉去看他的腿,“是受伤了吗?”   “没有。”终云晚脸上的神色更难为情,缩了缩手指。   须朗茫然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终于反应过来,站起来朝他伸出手,“我扶你起来。”   终云晚赶紧抓住他的手,颤颤巍巍地站直身子,重重呼出一口气,朝男生笑了笑,“谢谢。”   “不用。”须朗藏在头盔下的耳朵红透,又犹豫着问:“要不要我教你滑雪?”   终云晚想了想,也不知道奚厌还要多久才能回来,刚想要答应,一道低沉的声音就插了进来:“不用麻烦了。”   他转过头,眼睛微微亮起:“奚厌,你电话打完了吗?”   奚厌眸色微冷,嗯了一声。   “这位是?”须朗皱起眉,上下打量站在终云晚身旁的高大男人。   “他是我男朋友。”终云晚想起大家还不知道他跟奚厌领证的事,便想了个更合适的称呼。   只是刚介绍完,就对上男人微微冷下的眸光,咽了下口水又补充道:“……是未婚夫。”   须朗脸色一变,僵在原地许久没有出声。   他还没从穆峙那里听说终云晚有对象的事,现在突然间得知终云晚有了未婚夫,一时还有些不能接受。   等终云晚又给奚厌介绍了须朗,他才终于回过神,只是脸色仍然十分难看。   奚厌垂眸扫了一眼面容苍白的男生,淡淡打招呼:“你好。”   没等须朗回应,他就牵起终云晚的手,“我去那边教你。”   终云晚乖巧地点点头,跟须朗摆了摆手,还没来得及说一声等会见,就被男人牵着滑走了。   奚厌在转身过后立刻微微沉下了脸。   也不知道终云晚身边的苍蝇怎么这么多,他稍微离开一会就立刻有人凑上去,赶也赶不完。   他突然想起前段时间跟终云晚一起去定制的订婚戒指,眸色沉了沉。   等会回去就打电话过去催催,在戴上戒指之后,总不会再有那么多没眼色的人凑过来。   终云晚没察觉男人的心思,跟着男人学了几个难度高点的动作,在人少的下坡玩得兴高采烈。   奚厌教完之后,就站在阴影处看着少年逐渐流畅的滑行动作,像是一只在雪地里打滚的圆乎乎的白鸽。   他薄唇抿出细微向上的弧度,深邃的黑眸微闪,如同寒潭里落了颗小石子荡开涟漪。   远处有人正遥遥望着这边,奚厌敏锐地察觉到那道视线,抬眼冷冷看过去。   须朗脸色仍然跟刚才一样难看,眼神黏在正玩得开心的终云晚身上,对上男人的目光时微微凝固,黑着脸扭过头。   奚厌眯了眯眼,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了攥拳。   “奚厌!”清亮软糯的声音响起,语调听起来很是雀跃。   奚厌微微一怔,转过头,看到终云晚正快速地朝自己滑过来。   明媚的阳光落在少年漂亮的眉眼间,金色的光在少年身上跳动,整个人像是在微微发光。   在奚厌微微出神的时候,终云晚已经冲到了面前,一下没平衡好重心,直接摔进了他怀里。   少年拽住他的袖子,轻轻地“啊”了一声。   “没事吧。”奚厌忽略自己跳动频率不正常的心脏,皱眉把少年扶起来。   “好像磕到了,有点疼。”终云晚揉了揉发红的鼻尖,没有在意,牵起他的手指向另一边,眼眸里一片亮晶晶,“我们去那边吧,我看到一个好玩的。”   奚厌薄唇抿紧,平复了一下刚才莫名加速的心跳,“好。”   天气晴朗,滑雪场的游客也越来越多。   他们在滑雪场玩了一个上午,中午吃完饭后休息了一会,下午又去了滑雪场。   等晚上回到住的地方,终云晚已经精疲力尽,只想赶紧爬上床睡觉。   他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感觉到唇瓣上微微的刺痛,才想起上午摔进奚厌怀里的时候磕了一下。   终云晚站在原地摸了摸嘴唇,“嘶”的轻轻吸了一口气。   好像还有点疼,不会是破皮了吧。   奚厌靠坐在床头,眼睛看着手机屏幕,注意力却在少年从浴室出来的那一刻就转移过去了。   他余光瞥见少年站在那没动,淡淡问了句:“怎么了。”   终云晚脱掉拖鞋爬上床,蹭到男人身旁,把脸凑过去给他看。   “我今天摔的时候好像磕到嘴唇了,你看。”   那张漂亮的脸就这样凑到面前,近得能看见细腻肌肤上的绒毛,甜香的气息跟他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奚厌呼吸微滞,抬手捏在那瓷白的下巴上,垂眼看向少年湿润柔软的唇瓣。那微微张开的唇瓣中间,依稀能看见粉色的软舌。   昏暗灯光下,少年的面容轮廓更加柔和,澄澈的眸子里只映着他一个人。   他又体会到白天那种奇异的感觉,放大的心跳声仿佛就在耳边。   男人带着薄茧的指腹钳制在下巴上,还碰到了唇瓣,触感有些轻微的奇怪。   终云晚的嘴唇微微张开,说话有些含糊不清,问男人:“看到没有呀?”   他看到奚厌黑眸愈发深沉,线条锋利的薄唇轻抿,盯着自己的唇瓣看得很专注。   难道他的嘴唇没有磕破皮吗?   终云晚眸子里闪过疑惑,刚想要推开男人的手,去镜子前看一眼,唇瓣就被温热柔软的东西轻轻覆上。   似乎只是为了看得更清楚些,奚厌微微低下头,那看起来无情的薄唇正好压在他唇上。   钳制在他下巴的手松开,转而轻轻摁在了他后颈上。 第40章   偌大的房间里光线昏暗, 玻璃窗隐隐绰绰映出床上两人靠得极近的身影。   终云晚呆呆地看着奚厌近在眼前的脸,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男人高挺的鼻梁碰到了他的鼻尖,乌密的睫毛微微垂下,即使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也看不清男人眼底的情绪。   在几秒钟之后, 终云晚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莹润的眼眸逐渐睁大, 连呼吸都忘记了。   他脑子一片空白, 身子轻僵地跪坐在床上, 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奚厌摁在他后颈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下, 他才稍微松了松身子,也记得要呼吸了。   刚想要学着电视里看到的那样闭上眼睛, 压在他唇上的那片薄唇就离开了。   奚厌松开摁在他后颈的手, 笼罩在他身上的阴影退开, 又恢复了正常的距离。   房间里许久没人出声。   终云晚怔怔地看着奚厌幽深的眸色, 抬手碰了碰自己发烫的唇。   没想到男人的唇看起来薄情又冰冷, 亲起来却是柔软温热的, 触感让他身体一阵酥麻。   可是奚厌为什么会突然亲他?   在终云晚垂眸沉思的时候,下巴被人微微抬起,温热的指腹在唇瓣一个位置摩挲了下。   “破皮了。”   终云晚长睫缓缓眨了下, 想起自己被亲之前问奚厌的问题,下意识抿了抿唇。   总不可能是因为想确认这个才亲他的吧?   见少年垂眼沉默不语, 淡红色的唇瓣还沾着湿润, 奚厌眸光微闪, 回想起那处柔软的触感。   本来想要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解释两句, 但又想起昨晚终云晚说的话,薄唇紧紧抿起。   就像是终云晚说的一样, 他们都已经结婚了,虽然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在婚姻期间接吻并不是多过分的行为。   在奚厌皱眉说服自己时,终云晚往他的方向挪了挪,抬眼望向他:“那我以后也可以亲你吗?”   少年直白的话语让奚厌微微一怔,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可又想起自己刚才做的事,沉默下来。   半晌后,男人平静的声音响起:“可以。”   终云晚眼睛微微一亮,刚想要露出个笑容,就扯到了唇上破皮的地方,嘶了一声合上嘴。   奚厌看了眼少年唇瓣上小小的口子,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别开脸:“睡吧,明天去给你买药。”   终云晚嗯了一声,钻进被子在他旁边躺下来。   刚在那一幕还在脑海中回放,他捂了捂自己有些发热的脸,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还没慢下来。   原来真的像书里面一样,他们会轻易被对方吸引,所以奚厌才会突然亲他吧。   终云晚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迫不及待地给穆峙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那边穆峙收到这条信息后,只是轻轻挑了下眉,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今天看到奚厌望向终云晚的眼神时,他就知道这只是迟早的事。   穆峙把那条信息又看了一遍,本来还想继续追问一些细节,但打字的手又缓缓停下。   如果两人在这个时候接吻的话,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说不定人家现在正火热着,他再发信息过去打扰就太不合适了。   穆峙在心里夸自己想得周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放下手机吹着口哨去洗澡了。   终云晚没有等到回信,还以为穆峙已经睡了,只好放下手机翻了个身睡觉。   刚闭上眼睛,脑海中又浮现出男人靠近时微垂的黑眸,不像往日那样冰冷,像刚融化了一点表层的冰块。   那就是接吻吗?   他还以为接吻会很复杂,需要一定的经验和技巧,原来只要两片唇碰在一起就好了。   终云晚抱着被子胡思乱想了许久,才慢慢进入香甜的睡梦。   第二天,终云晚是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的。   他把脸埋进松软的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发现奚厌已经不在床上了。   房间里安安静静,终云晚从被子里抬起头,看到床头柜上放了一个袋子。   他好奇地坐起来打开袋子,里面躺着一支软膏。   房门打开,奚厌像昨天早上一样端着早餐走进来,放到窗边的玻璃桌上,转头扫了眼他手上的软膏,“等会吃完早餐再涂。”   “嗯嗯。”终云晚点了点头,把软膏放回床头柜上,坐在床边眼神期待地看着奚厌,心想男人会不会像昨晚一样给他一个早安吻。   但奚厌只是在桌上摆好早餐和刀叉,淡淡提醒他:“再不起来早餐就凉了。”   终云晚略微失落地哦了一声,听话地下床洗漱,在男人对面坐下。   他们刚吃完早餐,楼下的门铃声就响起。   “我去开门。”终云晚放下手里的叉子,站起身往楼下走,走到一半才听到跟在身后的脚步声。   他回过头,看到奚厌不紧不慢地跟着走下楼。   终云晚脚步停顿了一下,只当男人是下楼倒水。   门打开,站在外面的是满面笑容的穆峙。   穆峙看到开门的是终云晚,刚想要补上一声恭喜,就看到终云晚身后端着水杯喝水,目光却沉沉注视着门口的男人。   他的声音卡在喉咙口,发出了两声干笑,老实道:“早上好啊。”   终云晚也回了他一个笑容,脸颊上的酒窝浅浅的,“早上好。”   穆峙先是被那两个酒窝吸引,再缓缓把目光移到少年淡色的唇瓣上,看到了那个深色的小口子。   他在心里咂舌,已经可以想象到昨晚两人有多激烈了。   “对了,你今天有空吗?”穆峙走了会神,摇了摇头回到正题,“我们今天要一起直播,你要不要也来?”   他们几个认识的主播想趁这次机会搞个联动,一起打打游戏聊聊天,之前终云晚也参加过,观众的反响都很好。   终云晚脸上露出些迟疑,虽然今天还没有安排行程,但他都很久没有在大家的直播间出现了,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大家都想让你来,”穆峙看出他的犹豫,朝他挤挤眼,“今天直播间观众应该不少,你还可以趁机宣传下你的工作室。”   终云晚微微一怔,有些心动。   他们工作室最近正好想要扩展国内的渠道,能有机会提前宣传下也不错。   “好呀,直播什么时候开始?”   穆峙笑着点点头,竖起两根手指,“下午两点。”   终云晚答应下来,站在门口又跟穆峙聊了会直播的内容,把下午要玩的游戏也问清楚了。   在离开前,穆峙蠢蠢欲动想要问终云晚昨晚发生的事,悄悄往房子里看了眼,发现奚厌仍然站在玄关旁的酒柜前,只是换了个闲适的站姿。   穆峙不敢多问什么,灰溜溜地跟终云晚道别后离开了。   上午,终云晚跟奚厌去温泉庄园附近转了转,买了点特产和新奇的玩意,在外面吃了午饭才回来。   回到庄园,已经快到直播开始的时间。   终云晚上午已经跟奚厌说过直播的事,走到门口就停下脚步,想跟奚厌告别。   “我送你过去。”奚厌脚步没停,牵着他继续往前走。   终云晚意外地看了男人一眼,点点头。   直播的地点就在隔壁穆峙的小别墅里,他走到门口抬头看了眼门牌,按下门铃。   “来了!”   门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然后是嗒嗒的脚步声,很快大门就在他们面前打开。   大家都在客厅调整设备,听到门铃声都凑了过来,热情地跟终云晚打招呼。   看到站在他身旁的奚厌时,都稍微愣了一下,客气地向男人问好,略微好奇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   总觉得这对小情侣之间的气氛好像不对劲,跟昨天不太一样了。   明明这两人本来就是对象,但气氛比昨天要稍微暧昧了一些,就像是……他们才刚开始谈恋爱一样。   但很快,大家就都把奇怪的念头甩出大脑。   如果只是刚开始谈恋爱,昨天就根本不可能送他们那样贵重的见面礼。   终云晚松开奚厌的手,朝他笑了笑:“我进去啦。”   奚厌视线在少年脸上停留一瞬,点头:“好。”   穆峙站在一旁扶着门,等终云晚在玄关换好鞋进去,男人转身离开后,才敢把门关上。   围观了全程的群众们莫名又冒出了刚才的想法。   这怎么看都是刚开始谈吧。   直播设备都调整好,大家坐在沙发上等直播开始,无所事事地闲聊着。   “江静,你那个男朋友怎么不来。”   “他来干什么,没意思。”江静脸上的表情不怎么在意,转头兴致勃勃看向终云晚,“小晚,你对象昨天出手也太阔绰了,你们婚礼的时候能邀请我吗,我想见见世面。”   终云晚眨了下眼睛,点头,“可以呀。”   不过他们订婚宴还没办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办婚礼。   其他人也纷纷把话题引到终云晚身上,聊得差点忘记了时间。   只有坐在沙发边上的须朗没有开口,皱眉盯着漆黑的屏幕。   终云晚因为不用露脸,坐在最旁边的位置,正好就在须朗旁边。   他发现须朗的脸色不太好,刚想要问一句,直播的画面就亮起。   穆峙跟观众先寒暄了几句,全部主播都开口打了声招呼后,又神秘地告诉观众今天来了神秘嘉宾。   新观众还在摸不着头脑,老观众已经刷了满屏的弹幕。   “须朗开播五分钟还没说一句脏话,来的是谁还需要猜吗?”   “我两年前嗑的cp终于要营业了吗!!”   在一片热闹之中,角落弹出不起眼的信息。   “用户yan已进入直播间。” 第41章   直播在大家的欢声笑语中开始。   这次直播的时间不长, 只是聚在一起简单地聊天打游戏,在每个主播都跟观众聊了几句后,很快就进入游戏环节。   随着游戏开始,直播间的气氛更加热火朝天。   主播们认识的时间都很长, 打游戏的时候也不假惺惺地客气, 该吐槽的一句也没少。   在这样热烈的气氛之下, 边上两个安安静静没怎么出声的人就显得尤为明显, 很快被观众注意到。   “怎么感觉须朗和小晚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吵架了吗?”   “有些人嘴上不说话, 但还是在保护人家呢嘻嘻”   “有点好嗑是怎么回事”   等穆峙抬起头去看屏幕时, 才发现弹幕的画风已经完全歪了。   他看着那些刷须朗和终云晚名字的弹幕,嘴角的笑意逐渐凝固, 心虚地往屏幕左下角瞥了一眼。   要是被终云晚的未婚夫知道了, 他作为邀请终云晚参加直播的那个人, 会第一个被收拾吧。   穆峙忐忑不安地咽了下口水, 又安慰自己, 终云晚的未婚夫看起来就是大忙人, 应该不会浪费时间看他们的直播。   直播全程都很顺利,到最后快要结束的时候,穆峙特意介绍了终云晚的服装设计工作室, 又提到他们一周年的晚会礼服就是终云晚设计的。   在其他主播使劲捧场的时候,弹幕也热烈讨论起来。   “啊, 我考古过一周年晚会的视频, 就说怎么礼服跟那时候土土的布置格格不入”   “原来那是小晚设计的, 现在看也一点都不过时诶”   穆峙趁热打铁, 又给终云晚宣传了一会,看时间差不多了, 才意犹未尽地进入收尾环节。   每个人跟观众道别后,这次的直播就算是结束了。   几乎是同时,大门的门铃响起。   穆峙离门口最近,站起身走过去开门:“哪位……”   看到门外身形高大的男人,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露出客气中带点讨好的笑容:“您是来接云晚回去吗?我们直播刚结束,您进来等吧。”   奚厌朝他神情淡淡地点头,往里面走去。   穆峙看着男人的背影,心虚地搓了搓手臂。   虽然知道应该是终云晚告诉过男人直播结束的时间,所以男人才会来得这么准时,但他总觉得男人看了他们的直播。   可要是真的看了直播的话,反应也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平静吧?   穆峙默默在心里祈祷男人什么也没看到,跟在后面走进去。   终云晚正坐在沙发上跟其他主播说话,余光瞥见奚厌的身影,转头对他笑:“你来啦。”   其他人也纷纷跟他打招呼,连随意的坐姿都不自觉地变得规矩。   奚厌点头回应,在终云晚凑过来的时候自然地想要牵手,无意间瞥见仍然滚动着弹幕的屏幕。   他伸出的手微微一顿,状似无意地揽在少年腰间,“走吧。”   直播间只能看到终云晚的半边身子,和扣在他腰间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但弹幕还是瞬间刷到起飞,淹没了那些还在刷cp的弹幕。   奚厌微微绷紧的指关节力度稍松,揽着终云晚朝外面走去。   终云晚的腰身敏感地细细颤了下,对男人的动作有些讶异,但觉得这样好像比牵手更亲密些,也没有说什么。   离开这里之后,他们去周边的餐厅吃了晚饭,再沿着路边慢慢散步走回来。   回到小别墅,终云晚进浴室仔细洗了个澡,想等会去庭院里的露天温泉泡一会。   来Y城已经两天,他还没有好好泡过一次温泉,在明天离开之前总要享受一回。   终云晚洗完澡后披了件浴袍出来,脚步轻快地走到庭院里,离温泉近了才看见里面坐了一个人,肌肉紧实的后背在水雾中若隐若现。   听到脚步声,坐在温泉里的男人回头看向他,深邃的黑眸在雾气中仍然凌厉。   终云晚怔怔地跟他对视了片刻,干巴巴开口:“你也来泡温泉呀。”   “嗯。”奚厌收回视线,坐在温泉里没有动。   终云晚揪着浴袍的带子,纠结地在手指上绕了几圈。   虽然他跟奚厌已经结婚了,但还是不好意思在奚厌面前脱下衣服一起泡温泉,踌躇地站在原地。   漆黑的夜空上缀着几颗星星,月光如薄纱般洒在水面上,漾出一圈又一圈隐隐发光的水纹。   终云晚不舍得放弃这样美丽的夜景,又被晚风吹得有些冷,忍住羞耻飞速脱下浴袍踏进温泉,立刻在水里坐下。   在石头上坐稳之后,悄悄瞥了眼坐在不远处的奚厌。   他动作这么快,男人应该什么也没看到吧?   奚厌低头盯着荡开水纹的水面,努力忘记刚才瞥见的白软腰窝,轻轻做了个深呼吸。   温泉水比想象中还要温暖舒服,全身都被这股暖意包围,如同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之下,疲惫僵硬的身体逐渐解冻。   终云晚惬意地坐在温泉里,脸颊被热气蒸出一层薄红,嘴里没忍住舒服地哼哼了两声。   周围没有一点声响,任何动静在耳边都格外清晰。   坐在不远处的男人身子轻轻一僵,眉毛轻皱,漆黑的眸子仿佛要把水面盯出一个洞。   终云晚在温泉里泡暖了身子,就开始不安分地往奚厌的方向看,不着痕迹地朝那边挪了挪。   夜幕中,少年雪白的身子在月光下几乎能反光,一点动作都能被余光捕捉。   但奚厌还是没有戳穿,任由终云晚一点点挪到了自己身边。   身旁,少年轻软的嗓音沾着水雾撞进耳朵里:“你这边的水好像比较暖和。”   奚厌水下的手握了握拳,声音竭力保持平静:“是吗。”   “嗯嗯。”终云晚找到理由后就在男人旁边赖着不动了,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   空气中除了流动的水声,还有一道明显微沉的呼吸声。   在漫长的十几分钟过去后,终云晚在水里伸了个懒腰,跟奚厌说了一声:“我先上去啦。”   他又挪回原来的位置,借着氤氲水雾的遮掩走上岸,披上浴袍往屋子里走。   少年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奚厌一动不动坐在水里,仍然保持着刚才望向水面的姿势,清澈见底的温泉水能清晰看到水下的景象。   许久之后,温泉里那道身影才从水中站起,缓缓走上岸。   第二天早上,终云晚去隔壁跟所有人告别后,和奚厌坐上了去机场的车。   车子平稳地驶上马路,在半途中,手机震动的声音响起。   终云晚听到奚厌接起电话,在等电话那边说完之后,低沉的声音思索片刻才回应电话那边的人。   他好奇地朝男人投去一眼。   这几天奚厌似乎经常接到电话,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但又不像是工作上的事。   安静的车里没有其他声响,奚厌也没有要避开的意思,说话声清晰地传到终云晚耳朵里。   听到一半,终云晚悄悄屏住呼吸,不自觉地把衣角攥成一团。   奚厌竟然是在安排他们订婚宴的事情。   虽然他们早就谈好了订婚宴的时间,但终云晚从来没关心过订婚宴的准备工作,现在听到奚厌跟电话那边的对话,才知道订婚宴还有那么多麻烦的事要安排。   他提起精神仔细听了会,很快就被那繁杂的事务绕晕了头,转头盯着男人张张合合的薄唇。   奚厌察觉到少年直白的视线,说话声微顿,薄唇轻抿了下才继续。   终云晚正在努力把男人说的话捋清楚时,自己的手机就响了一声。   他点开信息,是宋漪让他记得确认宾客名单,是时候开始准备订婚宴的请柬了。   终云晚看到这条信息恍惚了一瞬,一直到现在才有了些实感,赶紧回复说知道了。   他望向车窗外,忍不住想象自己的订婚宴会是什么样子。   等奚厌打完电话,终云晚就立刻凑了过去,仰头期待地问他:“我们的订婚宴上会准备喜糖盒吗?”   以前参加别人订婚宴的时候,他最期待的就是喜糖盒,不管是精致的包装还是香甜的糖果,他都很喜欢。   奚厌转过头,看到少年漂亮的眸子里闪着晶亮的光,似乎对他们的订婚宴十分期待。   他心里划过奇异的感觉,放在膝上的手指轻轻攥了攥。   在长大之后,他就没有再对任何事物感到期待了,几乎都要忘记了这种感觉。   奚厌黑如点墨的眸子微垂,点头:“你想要的话可以准备。”   他考虑的都是订婚宴大体的安排,这种细节还从来没有想过,不过这是他们两个人的订婚宴,当然也要考虑终云晚的想法。   “太好了。”终云晚眼眸雀跃地弯了弯,把刚才繁杂的事情都忘在脑后,只惦记着他们的喜糖盒。   奚厌看着少年唇角翘起的弧度,指腹在关节上轻轻摩挲了下,心里一阵微痒。   跟身边人一起期待一件事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在Y城玩了三天回来,奚厌回公司处理堆积的工作,终云晚也终于要开始工作室的工作了。   首先要做的就是跟之前那个大客户开会,商定那些单子的设计初稿。   上次他和大客户约时间聊过之后,更觉得跟对方有很多共同语言,沟通起来也没有任何障碍。   在那次愉快的聊天过程中,他们约好了开会时间,也交流了一些初步的想法,一切进展都非常顺利。   下午,终云晚提前十分钟进入线上会议室,给大客户发了会议链接。   看到聊天页面里大客户的名字,他又想起上次黎信鸥看到这个名字时的反应,思索地在那几个字上面敲了两下。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那时候黎信鸥的反应会那么奇怪。   在他沉思的时候,电脑里响起男人清越的嗓音,礼貌地跟他打招呼:“云晚,下午好。”   听到这道声音的瞬间,似乎有细微的电流在心间窜过,如同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产生了连接。   终云晚回过神,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袋,将页面切回到会议室,也和男人打了声招呼。   傍晚,黑色的轿车在门口停下。   奚厌推门进去的时候,一楼只有秋姨在厨房忙碌,没看到那个总在眼前晃悠的身影。   “奚先生,小少爷在楼上工作呢,不在这里。”秋姨一出来就看到男人的视线在周围巡视,笑呵呵提醒他。   奚厌没想到自己的目光这么明显,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才点头:“我知道了。”   他看了眼手里精致的纸袋,迟疑片刻后还是走上楼,在房间门口停下。   在敲门之前,奚厌面无表情地说服自己。   他只是想让终云晚试一下定制好的订婚戒指,有问题的话还来得及改,不要耽误了时间。   奚厌抬起手敲了两下门,等了片刻才推门进去。   少年欢快的笑声传来,又喋喋不休地说了许多他听不懂的话,偶尔夹杂几声铅笔在纸上摩擦的声音。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终云晚这样笑,脚步微滞,走进去才看到少年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会议的界面。   电脑那端,传出的是一道陌生的男声。 第42章   奚厌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终云晚身上, 脚步在原地没有挪动。   直到终云晚低头在纸上打完草稿,抬头看向电脑屏幕时,余光瞥见男人存在感极强的高大身影。   他微微一怔,眼里的笑意还没散去, 又朝男人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用口型告诉他:“我在开会。”   奚厌看见那双眸子里的浓浓笑意, 黑眸微垂, 转身出去了。   楼下, 秋姨看到他一个人下来, 怔愣一瞬:“小少爷还在忙吗?”   “嗯, 晚饭等会再吃。”奚厌在沙发上坐下,把手里那个精致的纸袋放在茶几上。   “哎, 好。”秋姨赶紧点头, 转身进餐厅把菜端回厨房温着。   偌大的别墅里灯火通明, 将每一个冰冷的角落照亮, 却愈发显得房子里空落落。   奚厌垂眼注视着茶几上那个小小的纸袋, 平日里没有温度的黑眸像结了霜。   这里已经听不到二楼房间里的动静, 但刚才终云晚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   只是跟客户开会而已,为什么会笑得那么开心。   奚厌不知道自己心底的细微烦躁从何而来,后槽牙轻咬了咬, 随手拿起桌上的小纸袋打开。   刚把里面的戒指盒拿出来,楼梯的方向就传来脚步声。   终云晚转眼就出现在他眼前, 漂亮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容, 双颊边有两个甜甜的酒窝。   “这是什么?”少年在他旁边坐下, 好奇地看着他手上的戒指盒。   奚厌视线在那对酒窝上扫过, 薄唇抿了抿,“订婚戒指。”   终云晚惊喜地睁大眼睛, 立刻凑得更近了些,兴奋道:“这么快就做好啦,我看看。”   细白的手指刚碰到戒指盒,餐厅就传来秋姨喊他们吃晚饭的声音。   终云晚恋恋不舍地收回手,目光仍然黏在那精致华贵的戒指盒上,嘴里乖乖地应了一声:“好,我们现在过来。”   看到少年舍不得移开的视线,奚厌不动声色地扬了下唇角,把戒指盒搁在茶几上,“等会再看。”   “好吧。”终云晚可惜地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到餐厅。   刚在餐桌前坐下,就低头快速往嘴里扒饭,想要快点去试戴他的订婚戒指。   奚厌拿着筷子迟迟没有夹菜,看着少年雪白的腮帮子鼓起,装作不经意般问了一句:“刚才跟你开会的人是谁。”   终云晚细细咀嚼的动作顿住,讶异地看了男人一眼。   他没想到奚厌竟然会对他的事感到好奇,还在吃饭的时候问他。   在把嘴里的饭吞咽下去后,终云晚才认真回答道:“他是我们工作室的一个大客户,前段时间他们公司在我们这下了一笔大单子呢。”   奚厌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下。   他还以为那人跟终云晚聊得那么开心,应该是熟识的工作室成员或者同学,没想到竟然只是客户。   奚厌脑子里闪过“一见如故”四个字,脸色微微沉了沉。   终云晚看到男人略微难看的脸色,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不安道:“怎么了吗?”   “没事。”奚厌平复了下自己莫名翻滚的情绪,脸色恢复如常。   终云晚小声哦了一声,又悄悄观察了下奚厌的表情,才低头继续吃饭。   吃完饭,终云晚迫不及待地回到茶几前,拿起那个洁白如雪的精巧盒子,举起在眼前端详许久。   等奚厌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他立刻按捺着兴奋问男人:“可以打开了吗?”   虽然没有必要再问奚厌,可这是他们两人的戒指,还是等男人过来一起打开比较好。   奚厌嗯了一声,“可以。”   终云晚眉眼弯了弯,把戒指盒轻轻打开,看到戒指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好漂亮。”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一枚,爱不释手地从各个角度看个不停。   奚厌的目光也凝在那两枚小小的戒指上,心里鼓胀着某种说不清的情绪。   终云晚把戒指捧在手上看了许久,才想起要试戴这件事,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身旁的男人:“我帮你戴上吧?”   奚厌眸光微闪,轻轻点头。   终云晚牵起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专注地把那枚戒指戴在他的中指上。   “怎么样,还合适吗?”少年仰头看向他,白软的手心还攥着他的手指。   奚厌看向手上那枚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戒指,指尖微动,“合适。”   终云晚开心地攥了攥他的手指,伸手去拿自己的那枚戒指,迫不及待地帮自己戴上。   奚厌还以为少年会让他帮忙戴上,刚抬起的手指又放下,薄唇抿起。   不过就是一枚戒指而已,他到底在想什么。   终云晚张开手指欣赏了半天,又拉过奚厌的手放在一起欣赏,转头问男人:“你觉得好看吗?”   细白修长的手搭在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上,比起来小了一圈,但看起来莫名般配。   奚厌对上少年晶亮的眸子,沉默一瞬,“好看。”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终云晚满意地点点头,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才终于松开男人的手。   奚厌看到他打开朋友圈,没有在文字框里打字,只是把照片传了上去。   几乎是瞬间,那条朋友圈下面就多了几排赞,还有接连不断的评论冒出来。   终云晚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引起了多大的轰动,随手把手机扔到一旁,纠结地抬起长睫看向男人:“这个是不是还要摘下来呀?”   他都不舍得摘下来了,要是能一直戴着该多好。   “嗯,现在还不能戴。”   看到少年眼眸里的光黯淡下去的样子,奚厌停顿片刻,又生硬地开口:“订婚宴的时候再给你戴上。”   少年的唇角顿时又弯了起来,用力点点头,很快就被哄好了。   在把两枚戒指谨慎地放回戒指盒后,终云晚才有心思去看从刚才开始就不停震动的手机。   他打开手机,发现聊天信息和点赞评论信息都是99+,惊讶地微微张开唇。   点赞评论的数量多也就算了,为什么连信息也这么多?   终云晚先去看收到的信息,大部分都是朋友发来问他什么情况,还有一些不熟的来打听消息,或者跟他说恭喜的。   他往下翻了许久,先点开了李之榆的几十条信息。   李之榆的每一条信息都在后面加上了几个感叹号和问号,仿佛隔着屏幕都能听到他的怒吼,后面还有好几个未接电话。   终云晚想起上次李之榆才刚劝过自己离婚,转眼就看到他发戒指的照片,也难怪会这么激动。   他心虚地揉了揉脸,把那些信息全部看完,底气不足地慢吞吞打字。   [你别担心嘛,过几天我就给你送订婚宴请柬,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本以为这样说李之榆就会放心,没想到片刻后,那边立刻开始信息轰炸。   终云晚眼睛微微睁大,掩耳盗铃般迅速退出聊天界面。   在回复其他几个关系好的朋友之后,得到的也是相似的反应,仿佛跟他结婚的人是什么洪水猛兽,手机的震动就没停下来过。   奚厌坐在旁边围观了全程,眉毛微微拧起,又去看终云晚的反应。   少年白皙的双颊不自觉地微微鼓起,挨个回复了关系好的朋友之后,就把那些不停弹出的信息扔到一边,去看朋友圈的信息了。   相比起那些发来的信息,朋友圈的评论就要和谐许多,都是在跟他道贺和讨喜酒喝,点赞的数量也在持续增加。   终云晚点开那张照片又欣赏了会戒指,才悠悠回到聊天界面。   最上方赫然是几条来自姑姑终慧的气势汹汹的质问。   他微微一愣,刚想点开那些信息,就想起自己还靠在奚厌手臂上,男人能轻易看到他的手机屏幕。   终云晚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咬着唇点开那些信息。   果然,终慧发来的信息都是在质问他跟谁在一起,和江知槐的进展怎么样了。   以往终云晚还会礼貌回复她的信息,但这次盯着那些信息看了一会,却提不起劲回复什么。   他纠结了一会,装作没看见一样关掉聊天界面,把手机收了起来。   奚厌仍然坐在沙发上,回想起刚才那条质问的信息,带着思索的眸光微冷。   转眼离订婚宴还剩下两个星期。   在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后,终云晚开始亲自准备喜糖盒。   他选了几个款式的喜糖盒送到家里,想看看哪个更合适,但挑了半天也没挑出来。   等晚上奚厌回来的时候,他还坐在书桌前反复比较其中两个精致华丽的喜糖盒。   听到奚厌推开房门进来,终云晚立刻招手让男人过来,给他看他最纠结的那两个喜糖盒。   少年轻糯的嗓音认真地给他介绍:“这个八角的喜糖盒是麂皮材质,放在桌上很有仪式感,但这个丝绒烫金的容量更大,可以装二十多颗糖。”   介绍完之后,就把那两个喜糖盒塞到男人手上,把难题交给了奚厌:“你觉得哪个好呀?”   奚厌拿着那两个喜糖盒,垂眼看向眸子微亮的少年,下颚线微微绷紧。   “哪个都行。”   终云晚听到男人的回答,刚要失望地垂下眉眼,就听到男人接着道:“我们还有婚礼,到时候可以用另一个。”   他惊喜地抬起头,这才想起还有婚礼这件事,开心地连连点头,“那这次就先用八角的吧。”   奚厌看到少年低头摆弄八角喜糖盒上面的丝带,纤长的眼睫微垂着,在上面绑了个漂亮的结。   明明婚礼不过是在订婚宴之后的事,但他心底竟有一丝陌生的不安,心脏也在不规律地跳动。   就好像他们用不上另一个喜糖盒一样。 第43章   几日后, 订婚宴的请帖都送到了宾客手里。   终云晚本以为在请帖送出去后,会有很多人来询问情况或者道贺,没想到那几日却异常清静。   明明在他发朋友圈那天反应那么激烈,在收到请帖后却都没了动静, 让终云晚几乎要怀疑请柬有没有发出去。   朋友那边也就算了, 连那日咄咄逼人发来质问的终慧也没有再联系过他, 像是突然就放弃了撮合他和江知槐这件事。   除了朋友和亲戚之外, 终云晚也很担心父亲终岳的反应。   那次带奚厌回家见家长的时候, 终岳正好不在家里, 也不知道他对自己突然结婚这件事是什么态度。   终云晚打电话给宋漪的时候, 顺便悄悄打听了下父亲的反应,宋漪只是笑着告诉他不用担心, 好好准备订婚宴的事就行了。   听到宋漪的话, 他才终于算是放心了一些。   等待订婚宴到来的日子对终云晚来说有些难熬。   虽然参加过别人的订婚宴, 但毕竟参加自己的订婚宴还是第一次, 他开始后知后觉紧张起来。   晚上睡觉前, 终云晚在床上拿着手机反复看订婚宴流程, 光是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心跳就砰砰加速。   他浅色的唇瓣抿了抿,转头问旁边看起来很淡定的男人, 轻声问:“你都给谁发了请柬呀?”   最终的宾客名单他还没有看过,也不清楚奚厌都邀请了谁。   奚厌眉梢很轻地压了下, 似乎不想提起那些人, 直接把宾客名单发给了他。   终云晚对男人的反应倒不觉得奇怪, 因为他也给一些不喜欢的人发了请柬, 自认为非常能理解男人的感受。   他点开宾客名单看了眼,奚厌跟他这边差不多, 邀请的都是亲戚朋友,还有一些商业合作伙伴。   “这么多人啊……”终云晚翻了几页,小声嘀咕了一句。   谁知道身旁的男人还是听见了他的话,转头问他:“你不想让这么多人来?”   终云晚微微一愣。   请柬都已经全部发出去了,可男人用这样询问他意见的语气,就像是能让那些人都退回请柬一样。   即使知道奚厌应该不会这样做,他还是连忙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觉得有些紧张。”   奚厌打开宾客名单,目光扫过那些随便挑出来一个都能让商界震三震的名字,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黑眸里带着思索。   “对了,你父母都喜欢什么呀?”   少年的声音打断了男人的思绪,名单上的名字也得以幸存。   终云晚还没见过奚厌的父母,之前也没听奚厌提起过,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想要在见面前先了解一下喜好。   奚厌关掉屏幕,黑屏上映出他微冷的眸色,黑漆漆的像没有底的深渊。   “他们已经去世了。”   终云晚震惊地盯着男人的侧脸,莹润的眼眸缓缓睁大,半晌后才不知所措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没想到奚厌从来没跟他提起过父母的原因竟然是这个,也不知道奚厌还有这样的遭遇。   作为从小就在父母的爱里长大的人,根本无法想象奚厌是怎么承受这一切的。   奚厌淡淡说了句没事,打开屏幕继续查看宾客名单,许久后才察觉身旁有些过于安静了。   他转过头,看到少年紧紧咬着唇,手指还倔强地在手机上瞎点,漂亮的眼睛已经红了一圈。   “……”   奚厌皱起眉,薄唇困惑地张开又合上,第一次反省了一下自己。   他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吗?   沉默片刻,还是开口问道:“怎么了。”   终云晚垂下眼强忍眼泪,软和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没什么呀。”   他只是因为刚才知道的事有些难过,即使没有见过奚厌的父母,还是忍不住替奚厌感到伤心。   但因为这个掉眼泪还是太丢人了,他不想让奚厌看到,只能用力把眼泪憋回去。   奚厌又沉默下来,垂眼把刚才的事想了一圈,才终于猜到终云晚为什么会伤心。   连他自己都快要忘记的往事,却有另一个人替他难过,虽然知道根本没有必要,心底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还是轻轻一颤。   他薄唇紧紧抿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少年。   那边终云晚使劲憋了一会,终于把眼泪都憋回去了。   他悄悄看了眼身旁沉默的男人,有些愧疚自己提起了男人的伤心事,撑起身子凑过去,小声问他:“你还难过吗?”   奚厌薄唇抿得更紧了。   少年只把眼泪憋了回去,似乎不知道自己鼻尖还是红的,圆润的眼眸里的水光轻晃,还用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想来安慰别人。   “早就不难过了。”   该报复的人已经报复了,他也早已经记不清那时候的感受了。   终云晚眸子轻轻弯了下,只是唇角还是没提起来,像是高兴奚厌已经走出来,但自己还有些难过。   他盯着男人看了片刻,突然大着胆子凑上去在男人唇角亲了下,离开时白皙的脸已经红透。   最近奚厌都没怎么欺负他,他也不怎么害怕奚厌了,亲完后又小声说:   “以后我父母就是你父母啦,你也可以喊他们爸爸妈妈。”   少年柔软的唇瓣在唇角轻轻碰了下,留下淡淡的甜香。   奚厌眸色顿时危险地沉了沉。   平日根本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他的父母,但听到少年单纯的话语,奚厌心里却没有怒意,只是嗯了一声。   终云晚这才躺回被窝里,看了一会手机后就睡下。   今晚少年没有抱着自己的毛绒熊,而是小心翼翼地抱住奚厌的手臂睡的,像是还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男人。   在少年呼吸逐渐平稳后,怀里的手臂缓缓抽了出来,一只大手将他摁进了怀里,扣在腰间的手缓缓收紧。   在订婚宴的前两天,终云晚决定暂时搬回自己家里住。   听宋漪说被人知道他们订婚前就同居不太好,最好还是先搬回去,等订婚宴结束后再住一起。   终云晚没有任何意见,接到电话当天就收拾好了行李,等奚厌回来时,正好看到终云晚提着小行李箱出来。   他往里走的脚步顿住,眉头紧锁,“你要去哪?”   离订婚宴只剩下两天,就算是反悔也太晚了。   终云晚朝他乖巧地笑了笑,把宋漪说的话重复一遍,然后告诉他:“我这两天要先搬回去啦。”   奚厌脸色微微难看了些,没想到是因为这种原因。   他怎么从来没听过订婚前同居不好这种说法。   怎么想都是宋漪舍不得自己儿子,随便想了个理由把终云晚骗回去。   正好终云晚又是个好骗的。   奚厌在门口皱眉沉思片刻,还是没在订婚宴前戳穿丈母娘的谎言,抿了抿唇,“我送你过去。”   终云晚没有拒绝,跟他道了声谢就爬上车后座。   车子平稳地驶上马路,朝终家开去。   终云晚趴在车窗上,看到旁边的车一辆辆超过他们,才发觉他们的车速有多慢。   他转头看了眼驾驶座上专注看路的男人,只当奚厌是想开稳一点,没有放在心里。   即使车速再慢,在顺畅的马路上还是没耽误多少时间,很快就到了终云晚家门口的对面。   终云晚跟奚厌道了声谢,推开车门下车。   奚厌跟着下车,帮他把后备箱的行李拿出来,看着他走到门口。   终云晚回头看到奚厌还站在马路上,略微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邀请男人来家里吃晚饭。   但他知道秋姨今晚已经做好了晚饭等奚厌回去,而且奚厌还有工作要忙,应该没时间耽误。   终云晚还是没邀请奚厌一起进去,只是朝他摆了摆手,“我进去啦,你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   奚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后槽牙轻磨了下,语气没有起伏:“知道了。”   终云晚推开门进去了。   他许久没有回家,迫不及待地穿过庭院快步走进家里,看到父母已经坐在客厅等他。   餐厅飘来浓郁的香气,终云晚跟父母坐在沙发上说了一会话,就一起站起来朝餐厅走。   赵妈从外面走进来,随口提了一句:“小少爷,送你过来的司机是不是还有事要交代,我看车子还停在外面呢。”   终云晚微微一怔,转身朝外面走去,“我去看看。”   等他走到外面,马路上空荡荡一片,只偶尔有别人的车子经过。   终云晚长睫困惑地眨了下,转身走回去。   可能是赵妈看错了吧。   *   转眼到了订婚宴的日子。   终云晚早早起来,坐在床上把订婚宴流程又看了一遍,才起来洗漱换衣服。   今天要换的几套定制西装都送到了酒店,他只需要穿轻便的服装出发,等到了那边再换上西装。   终云晚换好衣服,在宋漪的监督下吃饱早餐,坐上车子出发。   酒店庭院里,一身贵气西装的奚厌站在门口,神色淡淡地接受几个宾客的道贺。   那几人都是商界的大人物,在男人面前却像是矮了一个头,连语气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他们悄悄擦去额上的冷汗,暗自猜测跟男人订婚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人。   就算是商业联姻,那人能在奚厌身边待下去,也一定是了不起的人物。   再说,以终家的地位竟然能高攀上奚厌,那人的心机也肯定不简单。   正当他们想象那个精明人的形象时,一道清亮软糯的少年音传来:“奚厌!”   在所有人都愣住的时候,一个白色纤细的影子跑过来,抱住了神色冰冷的男人的手臂。   漂亮的少年微微仰着头,双颊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你到很久了吗?” 第44章   刚是初春的季节, 庭院里的花朵含苞欲放,几片浅红的花瓣簌簌飘落在地面。   树下,眉眼精致的少年亲昵地挽着奚厌的手臂,唇红齿白的样子惹人心痒。   刚才与奚厌攀谈的宾客都愣在原地, 眼神发直地盯着面前这对气质绝佳的新人。   他们没想到在外令人闻风丧胆的奚家掌权人, 爱人竟然会是一个看起来刚成年的小孩。   少年跟他们想象中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那张漂亮的脸蛋嫩得能挤出水来, 亮而圆润的眼眸清澈见底, 身上舒适宽松的卫衣显得他年龄更小, 看不出半点精明或心机深沉的样子。   如果不是他跟奚厌亲密的动作, 没有人会想到他就是今天订婚宴的主角之一。   而在少年出现之后, 奚厌冰冷的黑眸像是在这初春融化的冰霜,竟透出了一些温度。   宾客们怔愣了许久才回过神, 纷纷跟这个漂亮到不可思议的少年打招呼, 只是声音都不自觉地放轻, 像是怕把人惊跑了。   终云晚在车上远远就看到奚厌鹤立鸡群的身影, 跑过来的时候眼里也只有奚厌, 想快点跟几日没见的男人打声招呼。   现在听到宾客们跟自己打招呼, 才意识到周围还有别人,连忙红着脸松开男人,礼貌客气地跟宾客们道谢。   在场的几位夫人都情不自禁露出怜爱的笑容。   好乖的孩子。   虽然这么早过来还是没能跟奚厌说上几句话有些可惜, 但他们也不打算再打扰这对新人,向两人问好后就跟着侍者走进酒店。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 终云晚悄悄松了口气, 转头看向已经换好西装的奚厌, 眼睛眨了眨:“你来得好早呀, 吃过早餐了吗?”   他以为自己今天已经起得够早了,没想到男人比他还早了不知道多久。   奚厌垂眸, 目光紧紧锁在几日未见的少年身上,幽深的黑眸看不出情绪。   “吃了。”   终云晚轻轻哦了一声,仔细打量了一下已经做好造型的奚厌。   男人额前的头发一丝不苟地往后梳起,露出额头和英气的眉宇,深邃立体的五官更显得凌厉。   虽然根本没人敢对奚厌的外貌做评价,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外表在任何人看来都是无可挑剔的。   只有一个人敢评价奚厌的外貌。   终云晚眼睛发亮,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你打扮得好帅气!”   奚厌神色一滞。   即使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外表如何,唇角还是微不可见地扬起细微弧度,佯装不在意道:“平时不也是这样。”   终云晚摇摇头,刚想给他分析一通,就听到有人在喊他。   “晚晚,这还只是订婚宴,就连爸妈都不要了吗?”宋漪挽着终岳的手臂走进来,故意打趣他。   刚才他们车还没停好,终云晚就说要先下车,她还以为自己儿子是急着去做造型换衣服,没想到是跑过来跟奚厌过两人世界了。   终云晚眼睛微微睁圆,瞬间连耳根都红了起来,“妈妈,我没有……”   身旁,奚厌朝终岳夫妇点头,低沉的声音沉静有礼:“伯父伯母好,路上辛苦了,我带你们去休息室坐下喝杯茶。”   宋漪脸上划过一丝不自在,轻轻应了一声。   终岳目光落在沉稳的男人身上,眼里的情绪有些复杂,点点头:“好,麻烦你了。”   终云晚在奚厌开口时就屏住了呼吸,看到终岳点头才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眉眼舒展开来。   还好父亲对奚厌没有意见。   他们转身朝酒店里走去。   终云晚没察觉到几人之间微妙的氛围,被奚厌牵着走在前面带路,走到大厅时被酒店的侍者喊住。   “终先生,化妆室在这边,我带您过去吧。”   终云晚停下脚步,礼貌地应了侍者一声,转头跟父母暂时告别:“我先过去啦,等会再来找你们。”   “快去吧,我家宝贝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宋漪笑着摸了摸终云晚的头发。   终云晚害羞地嗯了一声,又跟奚厌告别,然后跟着侍者离开了。   他转身离开后,几人重新安静下来。   奚厌开口打破沉默,朝另一个方向的走廊做了个请的手势,“这边请。”   华丽宽敞的化妆室里,造型师们正紧张忙碌地做着准备工作。   他们昨天就提前被专车接到了酒店,在豪华套房里休息了一夜,早上又被款待了丰盛的早餐,精神饱满地开始工作。   本来以为今天会是非常顺利的一天,可没想到即使是在最好的精神状态下,给奚厌做完造型仍是让他们消耗不少精力。   主要原因倒不是工作本身,而是男人身上强大的压迫感,让服务过不少豪门的精英团队都有些喘不过气。   他们打起万分精神给奚厌做完造型,在男人离开后才敢放松歇息一会,听到通知说另一位新人到了后,又立刻不敢耽误地忙碌起来。   大家都猜测那样威慑力十足的男人,他的爱人肯定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或者说,能拿下那样气势冷冽又强大的男人,那人只会更加不简单。   造型师们不敢有半点疏忽,给自己灌了几口提神的饮料,全神贯注地为接下来的工作做准备。   几分钟后,化妆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条修长笔直的腿迈进来,白色运动鞋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   众人们屏住呼吸,脸上挂上礼貌得体的笑容,紧张地等待那人走进来。   几秒后,那扇门完全打开来。   少年身穿一件偏休闲的宽松卫衣,白软漂亮的脸蛋被衬得很小,纤长的眼睫快速眨了两下,看起来比他们还要紧张。   好乖啊。   众人心里不约而同冒出这个想法。   室内安静了片刻,还是终云晚礼貌地跟大家打招呼才打破了寂静。   众人回过神来,纷纷热情地跟少年打招呼。   在见到终云晚那一刻,他们心中的不安就消除了大半,目光都黏在了少年身上。   一边在心里感叹世上竟然真的有这么好看的人,一边震惊奚厌的爱人竟然是这样小的漂亮少年。   化妆室里的氛围一下轻松许多,大家都尝试着跟终云晚搭话,气氛很快活跃起来。   造型师们在终云晚的一声声哥哥姐姐里逐渐迷失了自我,把本就繁杂的工作做得更精细,想要让终云晚在这里待得更久一些。   在闲聊了一会之后,所有人心里又都冒出了同样的疑问。   这样又软又小的少年,怎么能制得住那样气场强大的男人?   两人的外貌气质确实很般配,但就像是孤狼与幼兔一样的组合,让人忍不住担心幼小乖软的兔子会不会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在造型师们的工作进行到尾声时,化妆室的门又被人推开来。   终云晚微微偏头看过去,眼睛一亮,“你们来啦!”   李之榆和黎信鸥站在门口,两人的脸色都算不上好看,神情严肃地看向坐在镜子前的终云晚。   造型师们察觉到气氛不太对,都安静下来,专注手上的工作。   “快坐呀,你们要喝茶吗?”终云晚正在做发型,不能转头,只能朝旁边的椅子努努嘴。   造型师们近距离看到少年努嘴的表情,被可爱得心里一颤,低头遮掩自己忍不住露出的姨母笑。   在旁边候着的侍者给李之榆和黎信鸥泡好热茶,端到他们面前的茶几上。   李之榆低头盯着茶杯冒出的热气,沉默片刻后才抬头,声音有些哑:“小晚,你怎么会突然跟……跟奚家的人订婚?”   停顿一下,又烦躁地皱起眉,“不会又是你姑姑搞的鬼吧?”   他前几天看到请柬上的名字时,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过去整整几日也还是不敢相信。   奚家,竟然是那个奚家。   他之前连终云晚去江家都不放心,要是终云晚真的进了奚家,只怕是会被活生生吞了。   “跟我姑姑没关系,”终云晚怕他们误会,赶紧解释,“我跟奚厌早就认识了,之前还跟你提过的,就是那个跟我领证的人。”   “是他?”李之榆听到他的话,不知道该不该放松下来,神情更加僵硬。   如果是终云晚真心喜欢的人,那当然更好,可他记得终云晚那时候才回国没多久,那人就骗着他领了证,也不像是什么好人。   旁边黎信鸥眼底下一片淡淡的青黑,听到两人的对话,瞳孔微缩。   在前几日收到请柬之后,他的反应比李之榆更大,一直到今天都没怎么睡好。   他没想到终云晚脱离剧情跟主角攻错过之后,竟然会跟奚厌走到一起。   黎信鸥记得一清二楚,在梦里让终云晚经历那么多苦难,最后还大病一场落下病根的反派,正是身为奚家掌权人的奚厌。   可这位要在许久之后才出场的大反派,却早早就跟终云晚相遇,还将要在今日订下婚约,简直就像是另一场荒诞的梦。   比起李之榆担心终云晚进奚家后会被欺负,他更担心终云晚落在奚厌这个人手中会遭遇什么。   梦里终云晚只是跟奚厌见了一面,就被吓得生了一场大病,如今他在奚厌身边待了这么久,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   在黎信鸥沉思的同时,李之榆抓着终云晚把想问的都问清楚了。   听完终云晚的所有回答,两人的脸色都稍微缓和了一些。   李之榆再三确认了一遍:“所以他会保护好你,对吗?”   “嗯嗯,”终云晚连连点头,又有些纳闷地蹙起秀眉,“而且也没人欺负我呀。”   唯一会偶尔欺负他的奚厌,最近也没怎么逗弄过他了。   黎信鸥神色微微一动。   剧情里终云晚跟主角攻在一起后,一直被主角攻家族的人和终家的人为难,那段时间过得并不好。   可现在主角攻换成了奚厌,那种情况就不可能出现了。   没有人敢碰奚厌的人,只要奚厌自己不对终云晚下手,终云晚就是绝对安全的。   难道,这样的剧情发展其实更好?   黎信鸥用力捏了捏眉头,觉得自己是疯了。   *   休息室的门打开又关上。   奚厌带着宋漪和终岳在休息室坐下,转身去烧水泡茶,幽幽的茶香很快在室内四溢。   在泡茶的水声停下后,休息室里又变得异常安静。   奚厌从容不迫地泡好茶,将滚烫的茶水端给两人,漆黑的眸子仍是看不出情绪。   “伯父伯母好好休息,订婚仪式开始前会有人来通知。”   宋漪秀眉紧蹙,等奚厌转身走到门口,才下定决心般开口:“奚先生……”   顿了一下,语气带了几分无奈,改口道:“小厌,伯母有话想跟你说。” 第45章   酒店外, 一辆辆豪车在门口停下,衣着华丽的宾客们依次下车。   离订婚仪式还有几个小时,已经有不少宾客提前来到酒店,用目光寻找着订婚宴主人的身影。   在宾客之中, 有几个人刻意走在人群后面, 眼神带着几分紧张地四处张望, 在周围没看到那个高挑挺拔的身影, 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们挺起胸膛理了理衣领, 神情比刚才坦然自在许多, 昂首挺胸地往里面走。   认出他们是奚家人的宾客们互相对视一眼, 纷纷凑上来跟他们打招呼,还有想向他们打听情况的, 众星拱月般将他们围在中间。   庭院里, 还有另一拨人在朝酒店里走去。   终慧踩着高跟鞋走在最前面, 涂着夸张亮片眼影的眼睛睁大朝四周看, 脸上是藏不住的狂喜。   她没想到自己侄子不跟江知槐在一起, 竟然是因为攀上了奚家, 还将人家蛊惑着直接办了订婚宴。   能跟奚家搭上关系,这根本是她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这里也太大了,要绕到什么时候去。”终慧佯装抱怨道, 眼睛不住打量这个光是庭院就气派得像庄园一样的地方,心里喜滋滋的, 仿佛已经看到攀上高枝之后的生活。   走在后面的终戚和终弘虽然没有说话, 但脸上也满是喜色, 头抬得比平时都要高, 同时在心里对终慧也有些不满。   如果不是终慧那时候因为自己儿子闯的祸,总想让终云晚进江家的门, 估计他们早就跟奚家搭上关系了。   还好终慧一直没有得逞,不然这可是天大的损失。   终慧四周看了看,鼻孔朝天地叫住一个经过的侍者,趾高气扬地问:“喂,正厅在哪?”   “从前面的大门进去,往右转直走就是正厅。”侍者停下脚步,恭敬地给他们指路,刚准备继续去忙自己的事,又被终慧喊住。   “愣着干什么,还不带我们过去?”终慧斜他一眼,“不知道我们是谁吗?”   侍者犹豫了片刻,还是暂时放下手里的活,转身给他们带路。   走进宽敞明亮的大厅时,终慧等人一眼看到被宾客们围着的几人。   终慧站在人群外观察了一会,扯了扯终弘的袖子,小声问:“二哥,那是不是奚家的人?”   “应该没错。”终弘也望向那边,点点头。   终慧连忙戳几下站在自己身旁的儿子,催促他:“快过去跟他们打声招呼,认识一下,快啊。”   在进来之后就一直沉默的曹璠抿了抿发干的唇,飞快地往那边瞥了一眼,脚步没动。   他根本没想过自己能有机会接触到奚家的人,也清楚自己的水平不够,平时只敢在终慧面前耍嘴皮子,哪敢上前搭话。   终慧推了他几下都推不动,干脆直接拉着他走上前。   奚家人看到他们走过来,目光傲慢地上下打量他们一会,冷眼看着没有出声。   相比起曹璠浑身的不自在,终慧脸上没有半点尴尬,堆着满脸的笑容跟他们介绍自己。   在听到他们是终家的人之后,奚家人表情没有半分松动,眼里流露出明显的鄙夷和不屑。   前些日子收到奚厌发来的请柬时,他们震惊的同时,都立刻派人去查了终家的资料,查到的信息让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然早就知道奚厌任性惯了,从来不会顾及整个家族的死活,但也没想到他会随心所欲到这种程度,竟然随便找了个不知道哪来的人订婚。   他们不敢对奚厌的决定有半点异议,可还是从心底就看不起终家这样的小门户,自然也不会对终家其他人有好脸色。   终慧在旁边讨好地笑得脸都僵了,也没得到奚家人一个正眼,只能灰溜溜拉着曹璠站到一边。   在他们让开路后,奚家人就朝另一个大厅走去,像是不想跟他们待在一个地方。   终慧不甘心地盯着他们的背影,愤恨地跺跺脚,细高的鞋跟在地面发出脆响。   旁边的侍者迟疑走上前问她:“还需要带您去正厅吗?”   终慧怒瞪过去,早忘了顾及什么仪态,“滚开。”   侍者抬眼飞速地往她脸上瞟了一眼,低头离开了。   *   装潢华丽的休息室里。   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水已经变得温热,水面映出宋漪带着忐忑的姣好面容。   在刚才的一番话说完后,奚厌脸上的神情仍然没什么变化,瞳仁漆黑得像无底深渊,将一切情绪吞噬干净。   宋漪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接着道:“伯母还是觉得应该为当年的事跟你道歉,那时候晚晚还太小,我担心他会受到影响,才会想出那样的办法,现在看来是我太多虑了。”   奚厌眼眸垂了下,身侧的手无声地握成拳,语气没有起伏:“伯母不必如此,过去的事我早就忘了。”   宋漪手指揪紧了手机挂坠,突然想起什么,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巴掌大的毛绒小熊,即使看起来已经有些过时,但因为一直被小主人细心爱护着,上面没有一点破损和脏污,就像是崭新的一样。   奚厌目光落在那个毛绒玩偶上面,一直没有波澜的黑眸不明显地颤了下。   “这是我几年前在家里找到的,那时候本来想帮晚晚收起来,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天。”宋漪唇边浮现笑意,把手里的小熊递给他。   奚厌薄唇抿紧,走上前接过那个憨态可掬的毛绒小熊,指腹在小熊黑亮的鼻子上擦过。   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少年软和的声音传进来:“妈妈,你们在里面吗?”   宋漪看了眼把毛绒小熊放进口袋的男人,应了一声。   门打开,终云晚先是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迅速走进来带上门。   休息室里的人看到他的打扮,都微微一愣。   少年额前的乌发撩开,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漂亮圆润的眼眸波光流转,线条柔软的唇瓣比往日多了几分艳红。   虽然看起来变化不大,但给人的感觉却跟平时完全不同了。   奚厌目光凝在终云晚身上久久没有移开,仿佛能听见自己放大的心跳声。   终云晚被男人一动不动地盯着,有几分不自在地轻眨了下长睫,问他:“怎、怎么样?”   一旁的宋漪看到这一幕,捂嘴悄悄笑了笑,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   终云晚感受到奚厌滚烫的视线,难为情到想要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半晌后,才终于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好看。”   他立刻松了口气,精致的眉眼轻轻弯起,凑过去自然地挽住奚厌的手臂。   在休息室里说了一会话,他们就该出去迎接宾客了。   终云晚跟父母暂时告别,和奚厌离开休息室,但还没走出多远,男人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他不解地转过头,看到男人下颚线微微绷紧,眸色深沉。   奚厌牵着他的手紧了紧,“你先去大厅,我等会就过去找你。”   终云晚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跟着带路的侍者往右边的走廊走去。   在少年的身影消失之后,奚厌眸色才彻底冷下,看向另一边的走廊。   终慧没想到男人早就察觉她在这,被那锋利的视线吓得一颤,抖着腿从柱子后走出来。   她本来是想来休息区域找宋漪的,没想到正好看到终云晚和奚厌走出来,心里立刻又有了其他主意。   终慧一开始根本没敢把主意打到奚厌身上,她听过不少关于奚家掌权人的传闻,连奚家人都在他手上讨不到好,更别说他们这些人了。   可刚才看到终云晚和奚厌的相处方式,她的想法就开始松动了。   所有人都知道终云晚的性子有多软,不管被惹得多急了,说话也仍然是细声细气的,除此之外胆子还特别小,从来不敢跟凶狠的人接触。   她心想就连终云晚这样乖顺胆小的人都能和奚厌在一起,说明奚厌根本没有传闻中的那样难相处。   终慧不否认自己对宋漪有些嫉妒。   明明她们的儿子年龄都差不多,宋漪的儿子能直接攀上奚家掌权人,她的儿子却因为闯祸被逐出家族企业。   宋漪平时总是装出一副淡雅的样子,现在内心还不知道有多得意。   在嫉恨和不甘的心态下,终慧自然不愿意放过这次宝贵的机会。   说不定她带着儿子在奚厌面前露个脸,就能让奚厌看中她儿子的才华,带她儿子去奚家的公司发展呢。   那不比宋漪的儿子只知道靠外表诱惑人强多了。   终慧顶着男人压迫感十足的视线,和儿子曹璠一起走出来,平时圆滑的笑容此刻有些僵硬:“奚先生,您好,我是云晚的姑姑,不知道他有没有跟您提起过我。”   奚厌目光冰冷,神色莫测地看了两人片刻,点头,“他跟我提过。”   终慧一愣,眼睛里闪过惊喜。   她没想到终云晚还真的跟男人提起过她,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把曹璠拉到前面。   “是吗,云晚真是个好孩子,那他应该也跟您提起过我儿子吧,我儿子……”   “曹璠,是吧。”男人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淡淡打断她。   终慧脸上满是喜色,连连点头:“对对,没错,他最近刚毕业没多久,正打算出来学点东西。”   又在曹璠背后推了一把:“快跟奚先生介绍一下自己,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她鲜红的唇忍不住翘起,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说不定她儿子真的也可以……   “奚家跟你们有过恩怨吗。”   阳光穿过走廊的花窗照进来,落在男人完美的侧脸上,那双黑眸却仍是没有温度。   终慧眼睛慌乱地瞪大,心脏都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结巴道:“怎、怎么可能呢。”   奚厌唇角勾出细微的弧度,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漫不经心道:“是吗,把终家都不要的人介绍过来,不是为了报复?”   话中讽刺的意味毫不掩饰,就差直接说终慧想塞给他的人是废物。   终慧和曹璠的脸色都变得惨白。   “对了,”男人散漫地将手插进口袋,低头打量了一下这对脸色难看的母子,“江家说不定就缺这样的人才,不打算把你儿子也介绍给江知槐吗。”   话音刚落,终慧身子抖了一下,惨白的脸色变得有些惊恐。   她没想到男人连这件事都知道,那时候她没经过终云晚的同意就把他的电话给了江知槐,又劝终云晚跟对象分手,甚至还……   终慧根本不敢想下去,也不敢猜测男人到底知道了多少。   奚厌看到两人哆嗦着不敢讲话的样子,黑眸里闪过厌恶,抬手看了眼时间。   “你儿子我会好好照顾,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眼前。”   终慧不可能听不出男人口中的“照顾”是什么意思,她打了个冷颤,腿一软差点跪下:“奚先生……”   然而终云晚不在这里,男人眼角眉梢没有半点温度,无情地越过他们吩咐旁边的侍者。   “把他们扔出去,”低沉磁性的声音淬着冰,如同在处理一团垃圾,薄唇轻启,“别碍眼。” 第46章   男人沉着稳健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走廊里, 终慧浑身脱力地坐在地上,嘴里还在不可置信地喃喃着:“怎么会这样……”   旁边的侍者几步走上前,冷漠地朝出口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需要我给您带路吗?”   终慧抬头恶狠狠看向侍者, 认出侍者就是今天被她骂过的那个侍者, 脸上的神色变得更难看, 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起来:“离我远一点, 还轮不到你跟我说话!”   “您如果不配合的话, 我就要去请保安过来了。”侍者低头漠然地看着她, 没有要扶她起来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终慧的错觉, 她似乎看到侍者眼里满是讥笑,怒火顿时又被点燃。   刚想要站起来好好收拾侍者, 就被旁边一直没出声的曹璠拉住。   “够了, ”曹璠刚才惨白的脸色变成羞愤的红, 怒瞪着她, “还不走, 是嫌不够丢人吗?”   终慧嘴唇抖了几下, 扶着曹璠的手站稳,脸色铁青地转身朝外面走。   才迈出几步,身后就传来开门的声音。   终慧脚步顿住, 回过头,看到从休息室推门出来的宋漪。   宋漪不知道刚才有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只是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们, 娴雅的眉眼能看出几分神清气爽。   “请您走快些, 不要影响其他宾客。”侍者平静地出声提醒。   终慧用力咬了咬牙, 眼里是浓浓的不甘心,死死瞪了宋漪一会才转身离开。   酒店正厅。   距离订婚仪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但宾客几乎已经到齐了,正在热情地跟其他宾客攀谈着。   终家人站在正厅一角,不时也有宾客上前来跟他们搭话,试探和打听的目的十分明显。   等又一拨宾客离开后,终弘往四周看了看,奇怪道:“终慧去哪了,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   终戚还沉浸在被其他宾客主动攀谈的虚荣中,不在意道:“谁知道,可能是找了个地方休息吧,这地方这么大,迷路了也说不定。”   话音刚落,终弘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拿出电话看了一眼才接起,那边立刻传出终慧带着哭腔的声音。   终弘先是紧紧皱起眉,然后脸色变得难看,毫不留情道:“那是你自己太糊涂,怪得了谁?回去好好反省吧。”   说完,没有等那边再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发生什么事了?”终戚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连忙问他。   终弘深吸了口气,把终慧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心里还在突突地跳。   那时候终慧撮合终云晚和江知槐的事,他不但很清楚,还给终慧出过主意。   要是早知道终云晚的对象是谁,他肯定不会跟着掺和,现在也不至于提心吊胆的。   终戚听完他的话,额头也冒出细细的冷汗,嘴里反复小声念叨着:“我那时候就知道这种事不该做,你们也真是……”   在两人正忐忑不安时,正厅的谈笑声突然慢慢安静下来。   他们抬头朝周围看了一圈,发现大家都望着门口的方向,脸上出现热切的笑容。   等他们后知后觉看向门口时,宾客们已经都迎了上去,将那两人簇拥在中间。   穿过重重人群,能看到身材高挑挺拔的男人立在人群中间,周身气场让人不敢直视。   男人身旁站着一个漂亮到不可思议的少年,亲昵地挽着男人的手,甜软羞涩的笑容令人移不开视线。   明明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可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却格外的养眼和谐,给人的感觉像是天生一对。   宾客们由衷地称赞两人般配,然后就看到一直神情淡淡的男人黑眸微动,唇角扬起细微的弧度。   即使男人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也能让人察觉出他心情好了许多。   宾客们赶紧趁热打铁,变着花样继续夸这对新人般配。   终云晚在人群中被夸得晕晕乎乎,开心又恍惚地想,他和奚厌真的有大家说的这么般配吗?   可要是不般配的话,奚厌也不会是他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了。   事情发展跟梦里越来越重合,让他感到一阵安心和踏实。终云晚微微抬头看了眼男人的侧脸,眉眼间的笑意更浓。   那边终弘和终戚看到两人越走越近,神经都不自觉地紧绷起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   好在他们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在终云晚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之后,男人也疏离客气地朝他们点头,像是并不知道他们做过的事。   简单寒暄后,终云晚就挽着奚厌继续往前走,跟他们擦肩而过。   在终弘和终戚都松了口气时,走在终云晚身侧的男人突然微微偏过头,漆黑如墨的眸子不冷不淡地盯他们一眼,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正厅里仍然热闹非凡,终弘和终戚却大脑一片空白,耳鸣似的听不到任何声音,被那一眼吓出了一身冷汗。   奚厌收回视线,听到身旁的少年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他低下头,黑眸里的情绪已消失殆尽。   终云晚回头看了一眼,纳闷道:“没什么,就是想起我姑姑怎么没来。”   他本来还担心终慧会在订婚宴上说一些不合适的话,没想到她今天根本没来,有点不像是她的作风。   奚厌垂了垂眼,淡然道:“可能今天有事来不了。”   终云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悄悄松了口气。   之前终慧那么希望他跟江知槐结婚,来订婚宴的话指不定会说出什么话,没来反而让他放下心来。   另一边,奚家人看到两位新人出现在门口后,就在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但即使他们再胆战心惊,男人还是挽着自己的小伴侣走到了他们面前,压迫感扑面而来。   所有人脸上都立刻露出殷勤讨好的笑容,衷心地跟两位新人道贺,眼神都不敢往男人身上瞟。   终云晚察觉出气氛有些奇怪,目光在奚家人和奚厌之间打了个转,挽着男人的手紧了些。   他在梦里对主角攻家里的事情不是很清楚,现在看到大家躲闪的眼神,心里有些困惑。   为什么这些人看起来都很害怕?难道奚厌跟家里人的关系也不好吗?   但奚厌没有在这里多停留,淡淡回应几句后就带着他离开了。   终云晚悄悄看了男人一眼,略带思虑地垂下眸。   十二点整,订婚仪式正式开始。   客人已经全部到齐了,宋漪和终岳也被侍者从休息室带过来,坐在最前面的座位。   司仪在台上说着开场白,热情洋溢的声音传遍正厅每一个角落。   终云晚望着正厅里坐满全部座位的宾客,牵着男人的手紧了紧,不自觉地咬住了唇。   下一刻,覆着薄茧的温热指腹按在他下唇,将那咬出浅浅齿痕的柔软唇瓣拯救出来。   “紧张什么。”奚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终云晚撇了撇嘴,“没有紧张。”   只是心跳得有点快而已。   他靠过去跟男人贴得更近了些,想要从男人身上汲取安心的温度,却蹭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终云晚低下头,看到奚厌的西装外套口袋里微微鼓起一团,像是装了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他好奇地用手指在口袋外面戳了戳,手感软绵绵的。   奚厌一直淡然自若的神情微不可见地轻僵,拨开少年细白的手指,“……纸巾。”   终云晚看到口袋边缘露出一点白色的耳朵,眼眸微微睁大,揪住那只耳朵把里面的东西整个扯出来。   看到手里的东西后,他的嘴惊讶地张开成圆形。   奚厌放在口袋里的竟然是一个款式过时的毛绒小熊。   终云晚低头跟小熊剔透的玻璃眼睛对视了一会,又抬头看向表情不自然的男人,浅淡的眸子满是不可置信。   奚厌在家里的时候经常把他放在床上的毛绒熊扔到椅子上,他还以为奚厌不喜欢这种毛绒绒的东西,没想到竟然会随身携带一个小熊。   终云晚乌密的眼睫欢快地眨了两下,开口:“你……”   “有请两位新人入场!”司仪抑扬顿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终云晚微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牵着走上台。   看到少年手里拿着的毛绒小熊,司仪和台下的宾客们都愣了下。   虽然感到奇怪,但也觉得这个画面没有一点违和感,少年眼神懵懂纯真拎着小熊的样子太可爱,还有宾客拿起手机拍下这一幕。   司仪很快反应过来,调侃道这个毛绒小熊说不定是两位新人的定情信物,台下宋漪扑哧一声笑出来。   在这一片轻松的氛围中,终云晚感觉到自己的手掌被奚厌紧紧一握,滚烫的热度紧贴着肌肤,还有些轻微的疼。   他下意识往外挣了挣,男人才察觉到自己的力度有些失控,很快又松了力气。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整个流程,订婚仪式顺利进行到最后,正厅里宾客的掌声经久不息。   终云晚最喜欢的环节就是佩戴订婚戒指,戴戒指时把小熊随手塞给了奚厌,没注意到那只小熊又被男人小心地放回口袋。   在悠扬的礼乐中,订婚仪式顺利结束,酒宴正式开席。   所有人都不愿意错过这难得的能跟奚厌攀谈的机会,终云晚跟在奚厌身边走下来,很快被接连上前的宾客围住。   他乖顺地待在男人身边,脸颊都笑得有些僵硬,悄悄抬起手揉了揉脸。   没想到这个动作被忙于见客的男人注意到了。   奚厌微微低下头,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先去吃点东西。”   终云晚眼睛一亮,没有迟疑地点点头,松开男人的手朝离他们最近的酒席走去。   “小晚,这边!”另一桌有人朝他挥手。   终云晚转过头,看到李之榆和黎信鸥都在那桌,还有一些其他的朋友。   他开心地去那桌坐下,拿起李之榆帮他倒好的果汁喝了一口,白皙的鼻尖皱了皱。   味道好像有些奇怪。   终云晚低头闻了闻果汁,又很快被朋友们七嘴八舌的话转移了注意,聊得口干时又拿起果汁喝了两口。   一片热火朝天之中,只有黎信鸥注意到终云晚白皙的脸颊泛起薄红,像一颗诱人的果子。   他皱起眉毛,刚想要帮少年探一下温度,伸到一半的手就被人挡住。   桌上的闲谈像是被按下静音键,都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黎信鸥余光看到餐桌旁高大的身影,心里警铃大作,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抬起头,果然看到奚厌冷峻的面容,寒潭似的黑眸俯视着他们。   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这个剧情里的反派。   也许是因为在梦里见过男人的恶行,黎信鸥放在桌上的手细细颤动,用尽全力忍住想拉起终云晚逃离这里的冲动。   但那罪大恶极的反派只是微微低下头,修长的指骨贴在少年红润细嫩的脸上,低沉的声音轻得像是怕吓到少年。   “喝酒了?” 第47章   订婚宴的主角无疑是全场的焦点。   在奚厌朝终云晚那桌走过去的时候,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跟随着男人移动,眼神中不乏好奇和探究。   虽然这对新人在众人眼里非常般配,但还是让人想象不出这两人私下相处的模式。   那样漂亮矜贵的小少爷,一看就是从小被娇惯宠爱着长大的, 可跟他结婚的男人偏偏跟这些词完全扯不上关系。   就算跟奚家搭上关系已经是天大的喜事, 这小少爷说不定也要牺牲自己的幸福, 在男人身边委屈一下自己。   宾客们揣测着两人的关系, 目光紧紧地看着那桌的动静。   酒席上, 李之榆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这个骗终云晚领证的男人, 就被男人的话吓了一跳。   “喝酒?我给他倒的是果汁啊, 哪来的酒?”   黎信鸥回过神,目光在餐桌上扫了一圈, 拎起一个空了大半的玻璃瓶, 问他:“你倒的是这个?”   李之榆连连点头:“没错, 就是这个。”   黎信鸥把玻璃瓶转了个圈, 给他看上面的酒精度数, 扶额道:“这是果酒。”   “什、什么?”李之榆瞪大眼睛去看包装上的字, 舌头有些打结,又连忙担忧地看向终云晚,“你没事吧, 现在感觉怎么样?”   终云晚长睫缓慢而茫然地眨了下,看过面前一张张担心的面容, 轻软的声音仍是慢吞吞的:“没什么感觉……”   奚厌皱眉在少年温热的脸颊上又摸了摸, 转头让旁边的侍者端杯蜂蜜水过来, 又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终云晚还是摇头。   蜂蜜水很快端了过来。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 奚厌先是用手背贴着杯壁试了试温度,再弯腰把蜂蜜水递到少年唇边, 低声道:“把这个喝了。”   少年乖巧地接过杯子,乌密的眼睫轻轻垂下,低头安静地喝蜂蜜水。   喝完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被酒精弄迷糊了,把手里的空杯子顺手塞给了站在旁边的奚厌。   候在一旁的侍者心里一惊,连忙伸出手想去接,但男人已经接过杯子,指腹顺势在少年湿润的唇瓣上擦了一下。   宾客们露出微微惊讶的神情,奚家人更是直接看傻了眼。   眼前这个细心照顾伴侣,被当成侍者一样对待还一点都没生气的男人,真的是他们的家主吗?   不会是被附身了吧?   黎信鸥心里的震惊不比其他人少,没想到梦里那个手段狠厉的反派还会有这样的一面。   这剧情到底是怎么偏成这样的。   不过亲眼看到这一幕,黎信鸥对奚厌的警戒放下不少,看了眼还晕晕乎乎抱着果酒杯的少年,提议道:“我带他去休息室坐会吧。”   男人动作微滞,冷冽的视线从少年身上移到他脸上。   对上男人漆黑锋利的眸子,黎信鸥微微一怔,想起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   那天终云晚和李之榆来他公司楼下找他,回去的时候,终云晚说是住在一起的朋友来接他,那个“朋友”从伞檐下朝他投来带着敌意的一眼。   正是跟奚厌现在的眼神一样。   黎信鸥有些恍惚。   两人竟然是在那个时候就在一起了。   而他当时还在担心终云晚会认识主角攻,根本没想到终云晚直接跳过那一步,住进了大反派的家里。   “好呀,”没等奚厌回答,终云晚已经点了点头,轻轻皱起鼻尖,“这里好吵。”   黎信鸥看到奚厌沉默一瞬,往后退开一步,朝他点点头,“麻烦了。”   虽然答应下来,但在他扶终云晚起来的时候,男人的眉头还是微微皱起,薄唇轻抿了下。   黎信鸥顶着那道沉沉的视线,牵着终云晚迈开脚步,迅速离开了正厅。   他们刚在休息室坐下,就有侍者送来跟酒席上一样的菜,显然是奚厌的吩咐。   少年酒意有些上头,漂亮的脸蛋红扑扑的,黎信鸥给他夹了点喜欢吃的菜,哄着他填饱肚子再去休息。   吃了些菜,终云晚就脚步不稳地站起来,在松软的沙发上躺下。   黎信鸥没见过终云晚喝酒的样子,心里庆幸少年喝完酒也跟平时一样乖,估计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他拿了张毯子想给终云晚盖上,刚走到沙发前,就被坐起来的少年迷糊地抱住腰。   “你也来休息呀。”   黎信鸥身子微微一僵,低头看向少年不太清醒的眼眸,当哄小孩一样:“我刚才已经休息过了,你自己睡吧。”   终云晚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的话,仍然抱住他不放手。   偌大的休息室里安静了片刻。   黎信鸥叹了口气,在少年挺翘的鼻尖上轻轻捏了一下,复杂的语气像是在自言自语:“为什么会跟他结婚……”   难道真的就只是巧合吗?   终云晚迷迷糊糊听到他问这一句,张了张唇瓣想要回答,但还没出声,休息室的门就被推开。   黎信鸥回过头,对上了男人没有一丝温度的冰冷眼神,瞳孔微颤。   奚厌的目光在紧抱着黎信鸥的少年身上顿了一下,脚步如风地走进来,转眼就到了两人面前。   在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中,只有少年还毫无所觉地咂咂嘴,松开手躺回了沙发上。   黎信鸥瞥见男人不算好看的脸色,有些头疼地看了眼脸颊通红的少年,斟酌道:“他有点醉了,让他睡一会吧。”   “知道了。”奚厌没有给他眼神,在沙发边坐下,帮少年把领口的扣子松了松。   黎信鸥知道自己再留下来也不妥,跟男人说了一声后就离开了休息室。   沙发上,终云晚盖着柔软暖和的毯子,长睫安静地垂下。   奚厌看着没良心正呼呼大睡的少年,后槽牙轻轻磨了磨,黑眸里写满不悦。   早知道终云晚喝了点酒就喜欢乱抱人,他刚才就应该亲自送终云晚过来。   在沙发前守了许久,终云晚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奚厌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订婚宴结束的时候了。   他看了眼仍然在熟睡中的少年,把毯子往上拉了拉,又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离开休息室去处理订婚宴收尾的事。   在收尾环节,奚厌只需要简单露个面,与离席的宾客告辞。   订婚宴结束后,宋漪担心喝醉的终云晚,跟着奚厌一起来到休息室。   她看到在沙发上乖乖睡觉的终云晚,顿时笑了起来,“这应该是晚晚第一次喝酒吧,睡得真香。”   笑完后,又自言自语地拿出手机:“得让赵妈提前准备好醒酒汤,不然明天要头疼了。”   身旁,一直没出声的男人突然略带强硬地开口:“伯母,他等会跟我回去。”   宋漪微微一愣,转头看向她沉稳的儿婿,美目里满是讶然。   这几天终云晚都住在家里,她还打算等会也带着终云晚一起回去,没想到奚厌会主动提出让终云晚跟他回去。   想到自己儿子才回家没几天又要离开,宋漪脸上的表情有些惋惜,但也没理由拒绝,只能点点头:“好,我回去让人把晚晚的东西送过去。”   “麻烦您了。”   简短的对话过后,休息室又安静下来。   宋漪本来想等终云晚醒来后说几句话再走,但少年睡得太香甜,一直到夕阳的余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还没有要睡醒的意思。   她看着终云晚的睡颜失笑,摇了摇头站起来,跟奚厌道:“我先回去了,等晚晚醒来记得让他喝醒酒汤。”   “你们有空的时候多回家看看。”顿了一下,又道:“太忙的话,让晚晚自己回来也行。”   “我会经常带他回去的。”奚厌只当没听见后半句话。   宋漪忍住笑意,跟奚厌告别后离开了。   几分钟后,奚厌用毯子把沙发上的终云晚裹起来,横抱在怀里往外走。   车子一路上都开得很平稳,少年温热柔软的脸蛋埋在他颈窝里,轻浅的呼吸声很规律。   奚厌垂眼看向终云晚微微泛红的白软脸颊,手心微痒,趁人睡得正香在那脸蛋上捏了一下。   少年软软地哼唧了一声,没有醒来。   下车把人抱下来的时候,奚厌动作再小心,还是轻微颠簸了几下。   终云晚纤长的眼睫微颤,在男人的注视下缓缓掀开来。   奚厌动作滞住,下颚线微微绷紧,生硬地问:“醒了?”   睡了这么久,酒应该也醒得差不多了。   然而下一刻,纤细柔软的手臂就环上他的肩颈,肌肤细嫩的脸蛋在他颈侧蹭过。   奚厌面无表情地往里面走。   看来是一点都没醒。   家里秋姨早就按照吩咐准备好了醒酒汤。   她接到奚厌电话的时候,还以为是奚厌在订婚宴上喝了酒,看到奚厌抱着终云晚走进来时吓了一跳。   奚厌把事情简单解释了一下,端起醒酒汤,舀一勺递到少年唇边。   终云晚虽然还没醒酒,但仍是乖乖地一口一口喝下醒酒汤,如果不是那双漂亮的眸子还带着醉意,几乎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一碗醒酒汤很快就见了底。   奚厌把碗放下,仔细端详了会少年醉酒的样子。   终云晚坐姿端正地坐在沙发上,那双水润的眼眸努力聚焦,红润的唇瓣使劲抿着,细白的手还紧紧攥着他的手指。   除了粘人了些,好像跟平时也没什么区别。   奚厌忽略心里的那一丝痒,牵着终云晚上楼,帮他脱掉外衣后放在床上。   看着少年躺在宽大舒适的床上,霸占了其中一个枕头,他这几日总感觉缺失一块的心口终于被填上。   奚厌紧紧皱起眉,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明明以前一直都是他一个人睡这张床,但这几天终云晚不在,他总觉得这张床太大,怎么睡都不舒服。   “唔……”床上终云晚坐起身,牵住站在床边男人的手,水润的眼睛一眨不眨,“你也睡。”   奚厌被牵住的指尖微微绷紧,凝视了一会少年懵懂的眼神和不满撅起的嘴。   小醉猫。   刚在床上坐下,少年就蹭到了他腿上,黏黏糊糊地贴着他。   奚厌神情微凝,观察了片刻少年的醉态,得出少年现在还不是很清醒的结论。   一个想法在心里蠢蠢欲动。   既然终云晚现在脑子还不清醒,他或许可以趁现在问终云晚几个问题,等终云晚醒来后也什么都不会记得。   奚厌薄唇挣扎地抿紧,片刻后,还是紧绷着声线问:“为什么选择跟我结婚?”   终云晚正像个八爪鱼一样贴在男人身上,汲取着令他舒服的温度,听到这个问题后撇了撇嘴。   为什么大家都要问他这个问题?   当然是因为奚厌是主角攻呀,他不跟主角攻结婚,还能跟谁结婚?   奚厌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回答,轻捏住少年瓷白的下巴,直视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你喜欢我吗。”   终云晚乱成一团浆糊的脑子迟缓地转动,艰难地理解了男人的话。   喜欢?   如果是主角攻的话,他肯定喜欢。   终云晚脑海里出现一个身影,那个身影缓缓分裂成两个,又逐渐重合。   他勉强能分辨出一个是主角攻的身影,一个是奚厌的身影。   可他们不都是一个人吗?   浓浓的违和感出现在心头。   终云晚紧紧抱住男人,蹭在他脖颈间点头,软软道:“喜欢。”   奚厌呼吸一滞,胸膛里滚烫的心脏快速又有力地剧烈跳动,仿佛快要撞出胸口。   他目光微微下移,落在少年红润柔软的唇瓣上,喉结滚动了下。   终云晚看到奚厌微微低下头,立刻猜到男人想要做什么,跃跃欲试地眨巴眨巴眼睛,抬手按住男人凑近的俊脸。   “我来!”   他虽然大脑有些不清醒,但还记得上次奚厌是怎么亲他的,知道应该怎么做。   终云晚手臂环住奚厌的脖子,把男人微微拉下来,柔软的唇贴上男人微凉的薄唇,得意地朝男人眨了下长睫。   突然,他细白的手指慌乱地抓紧了男人的衣服,指关节微微发白。   伸进他嘴里的是什么东西? 第48章   恒温系统仍在正常运作, 房间里的温度却在不断上升。   终云晚分开.腿坐在奚厌腿上,手里还紧紧揪着男人的衣领,湿润的眼眸微微睁圆。   那温热柔软的东西强势地顶开他的唇瓣和牙关,碰到了他尝试往后躲的软舌, 毫不客气地勾住细细品尝。   终云晚因为酒精而有些迟钝的大脑又成了一团浆糊, 嘴里含糊地发出“唔唔”的声音。   为什么要勾他的舌头!   他晕晕乎乎的大脑无法思考那个在他嘴里作乱的东西是什么, 但潜意识还是不喜欢这种被侵略的感觉, 小幅度摇着头往后躲。   男人滚烫的大手捏在他后颈上, 不轻不重地往前一压, 将他扣进了怀里, 薄唇仍然压在他唇上。   在终云晚轻浅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 才终于被松开来。   奚厌垂眸看向少年微张的红润唇瓣和刚被他用力吮过的软舌, 目光像炭火一样灼热, 吓得坐在他腿上的人轻轻颤了下。   他喉结滚动了下, 又凑上前, 薄唇贴上那晶莹湿润的唇瓣, 补了个只是唇贴着唇的吻。   少年显然更喜欢这样的感觉,没有再往后躲开,还主动抱住他的脖子, 哼哼唧唧地在他唇上蹭着。   奚厌眸色更深了些,揽着怀里人柔软的腰身, 让小醉猫在他唇上亲了个够。   几分钟后, 唇上湿润柔软的触感突然消失, 毛茸茸的脑袋砸在了他肩膀上, 轻浅规律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   奚厌眉梢一滞,微微偏头看过去, 果然看到终云晚眼睛紧闭,已经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他抿起唇沉默片刻,抬起手用指腹抹掉少年唇瓣上晶莹的痕迹,把少年塞进被窝里。   身体里的燥.热仍然没平静下来。   奚厌瞥了一眼某处,薄唇抿得更紧。   还好终云晚亲完后倒头就睡,没有察觉到不对的地方,不然还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他在床边坐了许久,尝试压制在身体里流窜的燥热,最后还是咬着牙站起来,大步走进浴室。   终云晚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   他总觉得睡觉前那奇怪的触感还残留在嘴巴里。   在梦境里面,那个在他嘴巴里作乱还对他的舌头又咬又舔的东西,是一条湿滑柔软的藤蔓。   那烦人的藤蔓在他口腔里搜刮一圈,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然后趁他不备勾住了他的舌头,缠着不肯放。   终云晚在梦里被吓得眼泪汪汪,手足无措地对着那条藤蔓用力咬了下去,不让它再继续深入,嘴里还在呜呜地哭着。   奚厌被吵醒的时候,就听到睡在身旁的终云晚嘴里在念着什么。   他撑起身子,看到少年漂亮的眉眼可怜地耷拉着,嘴里不满地嘟嘟囔囔。   “坏藤蔓。”   “走开,不要舔我……”   奚厌神色微微一僵,隐约猜到终云晚的噩梦是什么。   他目光不自觉地移到少年仍然红润的唇瓣上,一动不动地盯了许久。   等目光再往上移时,正好对上了少年缓缓睁开的圆润眼眸。   奚厌深沉的眸色不明显地闪了下,面容仍然保持镇静,“醒了?”   终云晚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缓慢点头。   刚醒过来的大脑还有些混乱,一会是昨天在订婚宴上的场景,一会又是那个荒诞奇怪的梦境。   昨天发生什么事了?   他为什么会做那么奇怪的梦?   “头疼不疼?”奚厌从床上坐起来,沉静的黑眸观察着少年的神情和状态。   如果终云晚还记得昨晚的事情的话,应该会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又或者露出奇怪的神情。   在男人沉沉的注视下,终云晚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又点点头,“有点疼。”   虽然那酒的度数不是很高,但他昨天还以为那是果汁,喝了一杯又一杯,今天睡醒难免会有些头疼。   奚厌伸手帮他按了按额角,垂眸又问:“昨天的事,你还记得吗?”   终云晚眸子里的水光轻晃,蹙起秀眉仔细想了想,迟疑道:“我好像睡了很久?”   他的记忆只到奚厌走过来问他是不是喝酒了,后面的记忆就有些模糊了,只记得自己似乎一直在睡觉。   奚厌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眉梢微沉,心里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松一口气。   所以昨晚说的那句喜欢他,也全都不记得了?   奚厌沉默下来,没有再问什么,转身下床洗漱去了。   等终云晚在被窝里赖够了,就看到男人端着一杯东西走进来,放到床头柜上。   “等会先把这个喝了。”   终云晚在床上挪过去,鼻尖凑近杯子闻了闻,嗅到甜腻的味道才放下心,乖乖点头,“知道啦。”   刚起床没多久,宋漪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先是问他醒来后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喝醒酒汤,然后才跟他说起正事。   “我等会让人把你的东西送过去,你有什么要一起带过去的吗?”   听到宋漪的话,终云晚才慢半拍地想起他前几天都住在自己家里,今天醒来时却到了奚厌家。   他眼眸里浮现一丝困惑。   不会是他昨天喝醉后缠着奚厌过来的吧?   电话那边宋漪没听到回答,又喊了他一声。   终云晚回过神,想了想道:“不用把东西送过来啦,就放在家里吧。”   他带回家的东西没几件,放在家里用也没关系,又不是以后再也不回去了。   虽然他跟奚厌应该算是正式同居了,但他偶尔还是想回家看看。   再说,万一他以后跟奚厌闹矛盾了,除了自己家里就没地方可以去了。   宋漪也不想把自己儿子的东西全部打包送到别人家去,很乐意地答应下来,又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奚厌才装作不经意地问:“为什么不把东西都拿过来。”   终云晚眼神微微闪躲,还是选择说实话,把自己刚才的想法都告诉了男人。   说到最后,他又心虚地稍微提高音量强调道:“万一,我说的是万一哦。”   他也不希望以后会跟奚厌闹矛盾,但就像奚厌之前说的一样,以后的事情都说不定嘛。   奚厌微微一怔,随后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他们昨天才刚订婚,终云晚竟然今天就在给自己找退路了。   终云晚被男人骤然阴沉的脸色吓了一跳,嘴唇微颤了下又小声重复:“只是万一嘛。”   奚厌意识到自己的脸色太难看,偏过头缓了缓,等平静了再转回来,“知道了。”   反正他跟终云晚以后未必会闹什么矛盾。   退一万步说,如果他们以后真的闹了什么矛盾,他也不是不能做出让步。终云晚性子本来就软,又很好哄,不至于闹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终云晚观察了一下奚厌的脸色,发现他没有再生气,才放下心来。   在喝完奚厌端进来的蜂蜜水后,他又想起一件事,好奇地看向男人:“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他记得今天是工作日,平时这个时候奚厌都已经吃完早餐出门了。   奚厌眉梢轻轻抬起,告诉他:“还有一天订婚假期。”   按道理来说,一般只有结婚才有假期,但他是老板,自然想怎么放假都可以。   其实对奚厌来说,这多出来的一天假期实在没什么必要,订婚宴又是在周日举办,他完全可以不耽误公司的事。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还是跟助理说了一声,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公司上下应该都知道他要订婚的事了。   终云晚还以为订婚本来就有两天假期,替他高兴地弯了弯眼睛,唇角翘起:“真好,那你可以好好休息啦。”   奚厌的目光在他唇瓣上点了一下,快速移开:“嗯。”   中午,秋姨为了庆祝他们订婚,做了一大桌子丰盛的菜。   终云晚昨天中午才吃了几口就醉了,胃里一直都没什么东西,午餐吃得非常尽兴。   吃完饭,奚厌没有去书房工作,而是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朝影音室走去。   在上楼之前,还语气淡淡地请秋姨等会送一盘水果去影音室,像是刻意在说给谁听一样。   他推开影音室的门进去,看到摆在中间的豪华单人大沙发,黑眸里划过一丝思索。   是不是应该把家里的东西都换成双人的了。   想起上次终云晚跟他一起坐在这个沙发上的场景,眸色又微黯。   或许不换也行。   奚厌在沙发上坐下,随便选了个全年龄向的热门电影,心思却完全不在电影上。   之前终云晚总喜欢跟在他身边,刚才看到他来了影音室,应该没过多久就会跟上来。   新的双人沙发还没买好,要是等会终云晚又娇气地想坐他腿上,也只能勉为其难答应了。   奚厌心不在焉地想着,视线不时地往门口看去,但直到电影播放了一大半,门口还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楼下。   终云晚趴在沙发上看书,白皙的下巴压在柔软的抱枕上,莹润的眼眸偶尔往楼上扫去一眼。   今天是他跟奚厌订婚后的第一天,他本来是想跟奚厌多相处一会的,可是奚厌刚吃完饭就去了影音室,他找不到机会接近奚厌。   虽然他也可以装作想看电影的样子跟进去,可一想起上次在影音室里看到的恐怖电影,便浑身的寒毛都竖起,不敢靠近那里半步。   终云晚惋惜地撇了撇嘴,又把视线移回到面前的书本上,安静地等奚厌出来。   两小时后,影音室的门打开了。   奚厌独自在里面坐了两个小时,电影台词一句也没听进去,等到片尾曲响起才皱眉关掉屏幕走出去。   他走到楼梯旁往楼下看了一眼,看到少年正趴在沙发上认真看书,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   在楼梯旁驻足了许久,奚厌才转身走下二楼,朝书房走去。   推开门进去的时候,他脚步微顿,没有把书房的门关上。   以前终云晚也很喜欢往他书房跑,像是一会没见到人就在门外喵喵叫个不停的小猫,等会说不定就又要来敲门了。   沙发上,终云晚翻了个身,改成盘腿坐的姿势,抬起长睫悄悄朝楼上看去。   又要开始工作了吗?   他压制住内心的蠢蠢欲动,想起之前许多次都被奚厌拒在门外,暗自摇了摇头。   不行,要是再在男人工作的时候去打扰,肯定会被讨厌的。   日落时分。   书桌上,奚厌面前的文件只翻动了一页。   书房的门还是跟他进来时一样敞开着,如同布置了诱饵的捕兽笼,静静等待猎物的来临。   然而昨晚还黏黏糊糊抱着他不肯松手的小醉猫,却悄无声息地躲回了自己窝里。   奚厌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合上文件。 第49章   楼下, 终云晚听到秋姨喊他们吃饭的声音,眼睛微微一亮,立刻放下手里的书跑上楼。   总算有理由可以去找奚厌了。   奚厌刚合上面前的文件,就看到那道熟悉的纤细身影出现在门口。   终云晚从门后探出一个头, 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奚厌, 吃饭啦。”   奚厌目光在少年脸上停留片刻, 没看到跟往日不同的情绪, 似乎下午的疏离只是他的错觉。   “好。”他轻点了下头, 站起来朝外面走去。   终云晚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外, 没有踏进书房一步, 眼神却悄悄往里面瞟。   书桌上堆着几份厚厚的文件,还有刚刚翻动过的痕迹, 一支合上笔盖的钢笔压在上面。   终云晚眼眸里划过一丝心疼, 暗暗想着。   看来奚厌是真的很忙, 连订婚假期都要用来工作, 没空陪他做别的。   那他就更加不能打扰奚厌工作, 耽误奚厌的时间了。   奚厌只看到终云晚乌密的眼睫垂下一瞬, 再抬起时眼眸里带着莫名的决心。   他心里浮起淡淡的疑惑,但少年已经凑过来挽住他的手臂,朝楼下走。   晚饭期间, 终云晚的表现也跟平时一样,不但要贴着他坐下, 还一直往他碗里夹菜。   奚厌垂眼看了碗里的大鱼大肉片刻, 也夹起青菜放进终云晚的碗里。   “谢谢。”终云晚很满意奚厌给他夹的菜, 朝男人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秋姨看着这对新婚小夫夫的温馨互动, 脸都要笑出花来。   但吃完晚饭后,终云晚又独自回到沙发上, 安静地缩成一团做自己的事。   奚厌的脚步在楼梯前顿了一下,没有再在楼上守株待猫,拿电脑下楼在终云晚旁边坐下。   终云晚刚跟朋友开了一局游戏,余光瞥见男人在沙发上坐下,立刻合上了准备跟朋友叭叭的嘴,把手机声音也调到了最小。   他谨慎地把自己又往角落缩了缩,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确保不会打扰奚厌工作。   少年的身形本来就纤细,刻意缩成一团后就更小了,还在腿上放了个抱枕,把那张瓷白的小脸也挡在了后面。   奚厌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上已经回复过的邮件,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即使不想再浪费时间,还是忍不住思索终云晚疏远自己的原因,心里升上自己都没察觉的烦躁。   晚上睡觉前,终云晚才恢复了原样,黏黏糊糊地凑上来跟他说晚安。   奚厌薄唇微动,还是把想问的话咽了回去,没有拒绝自己送上门的少年,把柔韧的身子揽进怀里。   终云晚在奚厌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合上眼睛刚想睡觉,头顶就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靠着的宽厚胸膛也在轻微震动。   “明天跟我一起去公司。”   “为什么?”终云晚从奚厌怀里抬起头,眼睛里有几分讶异。   奚厌以前不是不喜欢他去公司吗?   “有几份文件需要你签字。”   终云晚眼里的困意瞬间消失,圆润的眸子微微睁大,用力仰起头去看男人的神色。   “什么文件呀?”   他对公司的事情一窍不通,不可能有帮得上忙的地方,那会是什么文件需要他签名?   难道是……   终云晚想到有一份必须要自己签名的文件,呼吸紧张地屏住。   他们的订婚宴才刚结束,男人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反悔吧?   奚厌看到终云晚那把一切都写在脸上的样子,立刻猜到他脑子里在想什么,脸色沉了沉。   真想把终云晚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等明天就知道了。”奚厌冷着脸把少年的脑袋又摁回怀里。   终云晚一动不动靠在男人热烘烘的胸膛上,听着里面有力的心跳,仍是有些忐忑不安。   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祈祷。   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第二天,终云晚听到奚厌起床的动静就立刻醒来,揉了揉眼睛跟着下床。   今天要跟奚厌一起去公司,他怕磨蹭太久耽误了时间,就会被男人丢下。   于是奚厌洗漱的时候,身旁就多了一个小尾巴。   终云晚对着镜子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长睫上还沾着困出来的泪水,拿牙刷的时候几次都没拿准。   奚厌边漱口边看了一会少年犯困的样子,才顺手把那支牙刷塞到他手上,黑眸里闪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吃完早餐,终云晚才终于精神了一些,跟着奚厌坐上车出发。   车子驶上马路,他还在想奚厌要让他签字的文件到底是什么,但又知道男人不会直接告诉他,只能在脑子里胡思乱想。   身旁,奚厌也正垂眼思索着什么,搭在腿上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轻敲。   车子在公司大门前停下。   下车后,终云晚动作自然地挽住奚厌,跟他一起往里面走。   他还记得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是他自己一个人悄悄来的,差点连公司大堂的闸机都进不去。   那时候为了能进去找奚厌,他还跟前台的女生撒了谎,现在想起来还有些愧疚。   终云晚轻轻抿了抿唇,跟在奚厌身边走进大堂,目光刚投向前台的方向,眼眸就微微睁圆了。   今天在前台的员工竟然也是上次那个女生。   终云晚垂在身侧的手不安地揪住衣服,正犹豫着是去道歉还是躲在奚厌身后,就看到前台眼睛一亮,朝他们这边露出大大的笑容。   “奚总,早上好,祝你们订婚快乐。”   奚厌朝她点了点头,淡淡道:“谢谢。”   终云晚迟钝地眨了下眼睛,才惊喜地回头朝前台笑了笑,也说了声谢谢。   前台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的笑容,在心里感慨。   这张脸再看一次也还是那么好看。   奚总可真是有福气。   终云晚脚步轻快地跟着奚厌走到专用电梯前,看着奚厌在指纹处放下手指,又想起自己上次指纹验证失败后输入的密码。   那个密码跟家里大门的密码一样,是一串格式像日期一样的数字。   那时候他就觉得那个日期很熟悉,可还是没敢去问奚厌。   现在他们都已经在大家面前正式订婚了,这种小事应该也没必要瞒着对方。   终云晚和奚厌一起走进电梯,试探着开口:“奚厌,那个密码是什么意思呀?”   在问出口之后,他明显感觉到奚厌的手臂轻僵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他。   等电梯上到顶层,电梯门在两人面前缓缓打开,才听到男人沉声回答:“一个日期而已。”   终云晚不满地撇了撇嘴,听出奚厌是在敷衍自己,走出电梯继续追问:“那是什么特殊日子吗?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是对奚厌来说特殊的日子,那他也应该知道,以后就能跟奚厌一起记住这个日子,这样才像是真正的伴侣。   奚厌下颌线微微绷紧,脚步迈得很快,沉默片刻后才开口:“你想多了。”   终云晚抿紧了唇,眼眸里的情绪有些不开心。   明明他们已经是夫夫了,奚厌还连这种小事都瞒着他,难道是没把他当成伴侣吗?   走进办公室,奚厌在办公桌前坐下,却是第一次没有立刻进入工作状态,黑眸里翻滚着浓烈的情绪,又在瞬息间平息。   敲门声响起,许助理拿着几份文件走进来,放在奚厌办公桌的左上角。   “奚总,这是您昨天确认过的文件。”   奚厌只拿起扫了一眼就放到旁边,吩咐他送杯热牛奶过来。   “是。”许知景在进来时就注意到了沙发上的终云晚,现在才强装淡定地转头看了一眼。   少年仍是那样漂亮得不像话,只是有些孩子气地撇着嘴,看起来闷闷不乐。   许知景只看了一眼就迅速收回视线,离开了办公室。   等热牛奶送到办公室,奚厌才把那几份文件翻开,让终云晚过来看。   少年把热乎乎的牛奶喝下肚,郁闷的心情好了一些,走过去拿起文件仔细看。   那些文件不是他昨天猜想中的离婚协议书,而是一堆他看不懂的公司文件,上面还有什么“转让”的字眼。   “这是什么?”终云晚努力看了一会,还是没怎么看明白,抬起头眼神求助地看向奚厌,“只要签字就可以了吗?”   仿佛只要奚厌点头,不管有没有看懂,他都会立刻签上自己的名字。   奚厌望进那双清澈的眸子,停顿片刻才简短道:“我们婚后的财产分配。”   陌生的词汇让终云晚惊讶地微微张开嘴,又低头仔细看了会文件,没多久就又放弃了,“那我直接签字就好啦。”   反正奚厌都已经检查过了,肯定没问题。   “……”   奚厌怀疑自己就算拿出一份卖身契,终云晚也会毫不犹豫地签字。   终云晚弯下腰,柔软的唇瓣认真地抿了起来,在几份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可以了吗?”他抬起头,把签好字的文件还给奚厌。   奚厌接过来检查了一遍,仔细整理好,“嗯,没问题。”   终云晚松了口气。   原来就这么一点事,昨晚奚厌提起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很严重的事呢。   签好文件,终云晚还没忘记不能打扰奚厌工作这件事,安静地缩回沙发上去了。   奚厌把刚才签好字的文件放到右上角,又拿起刚才许助理送来的另外几份文件。   这些是打算派人送到终岳那里去的。   终家企业最近发生的事他已经派人查过了,虽然只是动下手指就能处理的麻烦,但他并不打算做什么。   不过只要终岳在这些文件上签字,他赠与的东西就足够终岳夫妇再造几个终氏了,没必要再掺和终家那堆破事。   想起之前查到的另外一些东西,奚厌的眸色冷了冷。   既然终云晚已经跟他结婚,终家人也就没办法再利用终云晚解决问题,至于终家的那些烂摊子,还是让闯祸的人自己收拾吧。   沙发上,终云晚怕打扰到奚厌工作,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就在他安安静静看手机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终云晚立刻朝奚厌的方向看了一眼,把手机铃声关掉,溜出办公室才接起电话。   打电话过来的是学校的助教,找他确认一份作业的情况,没几分钟就挂了电话。   终云晚拿着手机在电梯前徘徊了一阵,纠结地咬了咬唇,还是决定下楼逛一圈,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再回来。   不然他现在推门进去,肯定会打扰到奚厌。   奚厌在订婚假期都这么忙了,要是再被人打扰,这个周末的假期也会泡汤吧。   终云晚体贴地想着,走进电梯下了楼。   办公室里,许知景小心翼翼接过奚厌整理好的文件,喉咙都有些发干。   这些文件他都翻阅过,跟终云晚不一样,他无比清楚这些文件意味着什么。   手里的几叠纸似乎有千斤重,许知景面上表情不变,心里已是惊涛骇浪。   即使在奚厌身边见识过不少大风大浪,在这一刻,内心还是有些难以平静。   许知景朝奚厌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时才发现沙发上那个身影不见了。   他表情微妙地变了变。   难怪奚总刚才的脸色不太好看,才刚给伴侣签了这么重要的文件,转眼就被伴侣丢在办公室里,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   不过总觉得奚总刚才的表情有些眼熟。   许知景走到自己的办公室,把文件谨慎地放好,低头琢磨起来,脑子里蓦然闪过昨晚看的肥皂剧。   那表情简直就像是……   交出全部身家后,又被小渣男抛弃的黄花大闺男一样。 第50章   终云晚在偌大的公司园区里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上次来的时候, 奚厌只带他去了食堂的那栋楼,没有带他去其他地方看看。趁现在有空,他就自己把所有地方逛了个遍。   又从一栋办公楼出来的时候,终云晚没忍住回头看了几眼前台的员工, 心里有些奇怪。   今天他不管走到哪里都是畅通无阻, 在需要刷员工卡的地方还会有其他员工主动帮他刷, 没有人质疑过他是不是公司的员工。   而且大家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炽热, 等他看过去后又立刻若无其事地转过头,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过员工们对他都非常友善, 终云晚也就没有在意这些不对劲的地方。   在公司园区里绕了一圈, 又回到食堂所在的大楼门口。   这栋楼除了有几层是食堂之外,其他楼层都是给员工娱乐休闲的地方, 即使是上班时间也有员工进进出出。   终云晚站在电梯前看了一会楼层指引, 搭电梯去了有咖啡厅的那层, 打算坐到中午就回去。   咖啡厅里的人不多, 有员工在这里讨论工作上的事, 也有上午的工作做完后来这里休息闲聊的员工。   在终云晚走进来之后, 看到他的员工都微微一愣,差点忘记了自己说到哪。直到被旁边的同伴戳了几下,才匆忙低下头装作没看到。   终云晚不想打扰到员工们, 点好饮品后就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拿出手机看起来。   在他低头看手机时, 几个员工又悄悄把目光投过去, 想起公司群里泄露出来的那几张模糊照片, 在心里默默感慨。   那些照片在他们眼里已经是惊为天人了, 没想到真人竟然比照片还要好看几倍。   奚总天天在家里对着这张脸,还不得被迷得七荤八素。   难怪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急忙订了婚, 只怕是想把人栓牢了。   终云晚含着吸管喝了几口果茶,听到坐在他前面那桌的两个员工在聊天。   她们背对着门口的方向,没注意刚才终云晚走进来的动静,也不知道终云晚就坐在她们后面,还正在兴高采烈地聊着八卦。   “我上午也见到奚总的爱人了,就在我们那栋楼的电梯里!”   “他也来我们那栋楼了,看起来年龄好小呢。”   终云晚无意偷听,但听到她们在讨论自己,还是不自觉咬了咬嘴里的吸管,竖起耳朵听她们在说什么。   两个员工像其他员工一样,先感慨了一会奚总爱人的颜值,又开始激情讨论奚总爱人的年龄,最后达成的共识是不管他是否成年,看起来都太嫩了。   终云晚郁闷地把吸管咬扁,他明明已经成年了。   “奚总和他爱人确实很般配,不过……”其中一个员工话锋一转,压低了点声音,引得终云晚好奇地抬眼望过去,“我还从来没想过奚总会喜欢这样的类型。”   另一个员工认同地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啊,我以前还以为奚总就算找伴侣也会找那种很成熟的,只谈合作不谈感情。”   终云晚微微一怔,垂眼盯着玻璃杯里的全糖果茶,眉眼轻轻皱了起来。   虽然不想承认,可她们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临近午休,那两个员工没有再继续聊下去,喝完面前的饮料就离开了。   终云晚看了眼时间,也站起来慢吞吞朝奚厌的办公室走去,脑子里还在想刚才那两个员工的对话。   回到办公室,桌上已经摆着许助理给他和奚厌准备的午餐,悠悠的香气在空气中飘荡。   他在外面闲逛了一上午,早就有些肚子饿了,但还是强装稳重地迈着小步走过去。   见终云晚走进来,奚厌放下手里的工作,站起身走到沙发前。   他目光在少年身上微顿了下,像是不经意地问道:“去哪里玩了?”   上午终云晚太久没有回来,奚厌抬起手腕看了好几次时间,最后还是决定去公司的水群看一眼。   他没有进公司的那些水群,但许知景潜伏在每个水群里,听到吩咐后立刻把手机拿出来给他查看。   奚厌把每个部门的水群都点开看了一眼,里面都有员工说看到了终云晚的身影,还有大胆的人拍了几张模糊的照片,引起了更激烈的讨论。   [我靠,怎么有人连模糊的轮廓都这么好看,真的无死角吗?]   [见过真人的表示照片无法还原他美貌的十分之一]   [急急急,怎么还没到我们部门啊!]   [报——听朋友说他已经到C部门了,下一个应该就到我们这!]   这条信息发出来后,群里安静了几分钟,似乎是没人顾得上再发信息。   几分钟后,群里的信息才又开始疯狂滚动。   [奚总好大的福气啊]   [楼上+1]   [+1]   [好像招摇过市的漂亮小猫啊,想亲]   看到这一句,奚厌眉梢往下压了压,打开另一个部门的水群,看到了相似的聊天记录。   他薄唇慢慢抿紧,把手机还给许知景,再次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一直到现在,才终于等到终云晚从门外走进来。   听到奚厌的问话,终云晚下意识反驳:“不是去玩。”   这样说得好像他还是小孩一样。   奚厌眉梢微微抬起,顺着他的话,“哦,那是去哪视察了?”   终云晚耳尖红了红,低头打开桌上的饭菜,“我就在楼下走了走,没去哪里。”   奚厌想起那些沸腾的水群,和在群里看到的最后一句话,目光落在少年泛红的耳尖,眸色微深。   的确像是漂亮小猫。   像在家里踩了满满一地的湿脚印,还只会无辜地喵喵叫的漂亮小猫。   奚厌没有拆穿他,也没有告诉他今天在公司引起了多大的动静。   他在沙发上坐下,把手边的餐具递给终云晚,给终云晚夹了一块挑好刺的鱼。   吃完午餐,终云晚像上次一样去休息室睡午觉,一觉醒来没多久就等到奚厌下班了。   他刚要露出雀跃的表情,又觉得这样不够成熟,硬是把唇角的弧度压了下去。   奚厌只觉得少年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没看出他的小心思,走到电梯里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平时终云晚早就凑上来挽住他的手臂了,现在却只是跟在他身边,两只手安分地垂在身侧。   电梯门缓缓打开,正是下班的时间,大堂里来来往往的员工很多。   奚厌把手伸到终云晚面前,眼睛看着前方,“走了。”   终云晚长睫轻眨了眨,低头盯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看了一瞬,矜持地握住男人的一根手指。   感觉到指关节被柔软细腻的手心包裹住,奚厌脸色微微一僵,快速回头看了少年一眼。   电梯感应到里面的人没有出去,电梯门一直没有关上,在专用电梯前“路过”的员工悄悄好奇地往里面看。   奚厌抽出手指,把那只柔软的手整个包在手心里,牵着终云晚走出电梯。   大堂里的员工看到奚厌走出来,都纷纷向他问好,目光往他身旁的少年身上瞟。   怎么感觉奚总把他爱人的手牵得更紧了?   *   接下来的几天,终云晚都在努力学习成熟的样子,克制住想跟奚厌亲近的冲动,没发觉家里的气压愈发低沉。   直到秋姨一脸担忧地来问他是不是跟奚厌吵架了,终云晚才老实地说了实话。   “小少爷怎么会这么想?”秋姨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又被他孩子气的话逗笑,柔声道,“奚先生当然喜欢你啊。”   就连她这个旁观者都能看出来。   奚厌回家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早,每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终云晚在哪里,平时目光也总是黏在终云晚身上,就差把喜欢写在脸上了。   没想到终云晚竟然是在因为这件事苦恼,还真像是年轻小情侣才会有的烦恼。   终云晚一愣,白皙的脸颊泛起红晕,期期艾艾地问:“真的吗,他、他为什么会喜欢我?”   他一直觉得自己给奚厌留下的印象很差劲,想了一圈也想不出奚厌有什么理由喜欢他,所以才会一直提心吊胆的。   “应该是一见钟情吧。”秋姨朝他眨了下眼睛,笑着说,“奚先生不是第一次见面就救了你吗,他从来不喜欢多管闲事,怎么偏偏只救了你呢?”   终云晚怔愣了一瞬。   之前秋姨也说过一样的话,那时他只当是主角攻身边的人都会这样捧场,只是为了哄他开心而已。可跟奚厌相处了这么久,也察觉到无故救人并不像是奚厌的做事风格。   难道真的像秋姨说的那样,奚厌对他是一见钟情吗?   终云晚眼睛微微亮起,即使还有些半信半疑,但一直悬在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些。   晚上,奚厌刚走进家门,柔软的身子就扑进了他怀里。   “你回来啦。”终云晚在他怀里微微仰着头,眼睫扑闪着看向他。   前几天终云晚都刻意不去亲近奚厌,就算是在之前,也没有这么热情的时候。   奚厌向来沉静的神情一怔,两只手都轻轻僵住,不知道该往哪放。   站在餐厅门口的秋姨朝他笑了笑,用眼神催促他快点回应。   奚厌深吸了口气,大手轻轻放在终云晚纤细的腰身上,把少年嵌进怀里,“嗯,回来了。”   身子相贴的瞬间,属于少年的温度像是填进了心里,一连几日的不安终于消除。   *   在那日过后,终云晚没有再约束自己,又恢复了之前对奚厌黏黏糊糊的习惯,发现怎么都不会被拒绝后,更加变本加厉起来。   没过几天就发展成睡觉前要晚安吻,起床时还要早安吻的地步。   终云晚不喜欢太深入的吻,但很喜欢单纯只是唇贴着唇的触感,每次跟奚厌接吻也只是浅尝辄止。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奚厌跟他也是一样的想法,只是不知为何在每次亲完后,奚厌的瞳孔都黑沉沉的,说话也像是咬着后槽牙说的一样。   安稳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   一天上午,终云晚坐在书桌前画设计稿,画到一半就走了神。   最近的日子过得太安逸,他几乎要忘记一件重要的事了。   不知道他和奚厌现在是处于剧情里的哪个阶段。   在他看来应该是两情相悦的阶段,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按照梦里剧情的发展,奚厌应该已经出手帮他的家族了。   终云晚脸上出现一丝迟疑,握着笔的手紧了紧,轻轻咬住下唇。   或许是因为还没到那个时候吧。   正当他心不在焉的时候,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终云晚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打电话过来的是那位大客户。   他还以为大客户是来催进度的,赶紧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沈先生,你好。”   “云晚,”电话那边清越的嗓音有些无奈,“不是说了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吗。”   终云晚早把这件事忘了,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闻清,你的设计稿……”   “我找你不是问这个,”男人温柔地打断他的话,顿了片刻,才语气犹豫地问,“你还有多久开学?”   终云晚微微一愣,用电脑打开日历看了眼,发觉竟然只有一个月就要开学了。   日子过得太快,他都要忘记自己没多久就要回国外读书这件事。   虽然那是他最后一个学期,可也要在国外待几个月,不知道会不会耽误太多剧情发展。   而且,他还有关于奚厌的事情没有弄清楚。   比如那个看起来很普通,却被奚厌很看重的日期。   终云晚隐隐有一个猜测,会不会是他跟奚厌还没有彻底坦诚相对,不算是真正的两情相悦,所以剧情才没有往下发展。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就要在开学之前弄明白那个日期的秘密。   “云晚?”电话那头的声音把终云晚拉回了神。   他连忙又看了一眼日历,回答道:“还有一个月开学。”   “那就好,”男人温润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像是松了一口气,又试探地问道,“下个月我们公司会举办一场宴会,可以邀请你吗?” 第51章   突如其来的邀请让终云晚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段时间他和沈闻清的联系虽然很频繁, 但大部分都是因为工作上的事,只有在工作谈完后才会偶尔聊到私事,对沈闻清的了解也不算多。   而且因为他们住的距离太远,每次会议都是在线上进行, 还从来没有真正见过面。   在终云晚看来, 他跟沈闻清应该还没到可以因为私人原因约出来见面的关系, 所以在茫然的同时, 还感到一丝莫名其妙。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委婉地拒绝, 更别说沈闻清还是他们重要的大客户, 就更不好开口了。   终云晚纠结地皱了皱鼻尖, 无意识地用笔在桌面上轻敲,半晌没有出声。   也许是他停顿的时间太长, 沈闻清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 安静等了许久才轻声补充:“你不用有压力, 这次的宴会不是什么重要的活动, 只是我们公司有跟你长期合作的意向, 所以才冒昧邀请你。”   说到这停顿一瞬, 又善解人意道:“如果你不方便……”   “没问题。”终云晚听完他的解释,心里的疑虑全部打消,立刻答应下来。   原来不是出于私人原因, 而是合作方面的事啊。   “太好了,”男人温雅的声音染上笑意, “我很期待和你见面。”   终云晚也开心地扬起唇角, 客气回应:“我也是。”   沈闻清这次打电话过来的目的就是邀请他参加宴会, 在他接受邀请后又随意闲聊了两句, 很快结束了电话。   终云晚拿起笔继续画设计稿,刚在纸上画了几笔, 笔尖又顿住。   他想起那个对奚厌有特殊意义的日期,既然奚厌不愿意说,或许可以在别人那里得到答案。   终云晚按捺住想要立刻找人问清楚的冲动,坐在书桌前把快完成的设计稿画完,才扔下笔飞快下了楼。   楼下,秋姨看到少年跑下楼的身影,担忧地把手里的抹布放下,直起身,“哎,慢点慢点,别摔着了。”   终云晚听话地放慢脚步,还没走到秋姨面前就急切地问:“秋姨,你知道大门密码的那个日期是什么意思吗?”   “日期?”秋姨愣了一下,她平时心思都在家务事上,根本没注意到那个密码是一个日期。   终云晚把手机备忘录里记下的密码给秋姨看,还特意在旁边用日期的格式写了一遍。   秋姨仔细一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还真的是日期呢。”   终云晚“嗯”了两声,眼神期待地看着她。   只是秋姨又惋惜地摇摇头,满脸不忍心地告诉眼眸亮晶晶的少年:“那个时候奚先生已经跟父母离开奚家了,后来的事我也不清楚。”   终云晚精致的眉眼瞬间失望地垂下来,还是礼貌地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秋姨。”   “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奚先生呢?”秋姨还以为终云晚突然问起这个,是像其他年轻小情侣那样,怀疑对方心里有其他人。   别的她不清楚,但能肯定奚厌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只要跟终云晚把话说开就一定没问题了。   “他不肯告诉我。”终云晚不开心地撇了撇嘴。   秋姨眼里流露出明显的惊讶,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   难不成奚先生还真的有事情瞒着小少爷?   “我再去找周成问问吧。”终云晚朝秋姨露出个浅浅的笑容,转身朝外面走去。   秋姨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半晌后才轻轻叹了口气。   也许奚先生是有自己的考虑,可小少爷心思太单纯,想事情也简单,被瞒着肯定会感到不开心。   只希望夫夫俩能好好解决这个问题,不要因为这种小事伤了感情。   终云晚在花园里绕了一圈,找到正在花圃里浇花的周成。   别墅里没有其他佣人,除了秋姨负责的三餐和打扫之外,其他事情都是由周成和另一个西装男周旭负责。   “小成。”   轻软的少年音从背后传来,周成结实的手臂微微一抖,浇花壶里的水撒到了花圃外。   他后背紧绷地转过身,向来平静无波的眼里有几分局促,朝终云晚点头,“小少爷,有什么事要吩咐?”   终云晚朝他友善地笑了笑,拿出手机给他看:“你知道大门密码的这个日期是什么意思吗?”   周成身体仍然紧绷着,飞快地朝少年雪白的手腕瞥了一眼,才僵硬地弯下腰去看手机屏幕。   看清楚上面的日期后,摇了摇头,“不知道,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奚先生。”   终云晚的手腕停顿在半空中,眼里划过明显的失望,“这样啊……”   周成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规矩地立在一旁。   “我知道啦,你继续忙吧。”终云晚眸子轻轻弯了弯,转身离开了。   周成目送着少年的背影离开,才继续手上的工作。   在走回去的路上,终云晚苦恼地皱起眉头,脚步挪得很慢。   那个时候秋姨不在奚厌身边,周成他们又还不认识奚厌,那奚厌的身边都有谁呢?   到现在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对奚厌的事一点也不了解。   终云晚抿紧了唇,有些闷闷不乐起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要这样对他闭口不谈,他们难道不应该是最亲密无间的关系吗?   怎么这样啊。   傍晚,橘红色的落日悬在天边。   门外传来车子引擎声时,秋姨的脸上出现一丝紧张。   下午终云晚问完那件事后,兴致就一直不是很高,她担心两人会因为那件事吵架。   好在秋姨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终云晚虽然一下午都心情不好,在奚厌回来后还是像往常一样扑上去,没表现出任何异常。   秋姨只当他是放下了那件事,在心里松了口气。   奚厌发现今晚的终云晚格外粘人。   虽然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这样,但今晚终云晚似乎对他更加黏糊了。   临睡觉前,终云晚像往常一样凑过来抱住他的腰,仰头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   奚厌揽住少年纤细的腰身,薄唇压下,重重碾过那柔软的唇瓣。   呼吸间是少年身上散发的淡淡甜香,他喉结滚了滚,想起上次少年不喜欢深入的吻,抑制住想要越界的冲动。   一吻结束,终云晚晶莹的唇瓣被碾得艳红,像十分可口的娇嫩花瓣。   在男人灼热的注视下,终云晚无意识地舔了下唇,手臂仍然环在男人精壮的腰上。   他仰着漂亮的脸,圆润眼眸里的水光轻晃:“你不多亲亲我吗?”   奚厌黑沉沉的眸色更深,大手扣在少年后颈上,遵从自己的内心低下头,含住那诱人的唇瓣。   这次的吻比刚才要过分些,他没顶开少年的牙关,但在那唇肉上轻咬了咬,带着几分不满足的怨气。   终云晚轻轻“呜”了一声,细白的手按在男人脸上,把他推开。   “干嘛咬我。”终云晚委屈地抿了抿发烫的唇瓣,抬眼控诉地看着男人。   奚厌视线落在那水润的唇上,喉咙发干,脸色不自然地解释:“这只是一种接吻方式。”   终云晚长睫诧异地眨了几下,有些不太相信。   怎么还有这样的接吻方式?   “你喜欢这种方式吗?”终云晚好奇地问。   他还以为奚厌跟他一样喜欢唇贴唇的方式呢。   看到终云晚认真讨论这种事的样子,奚厌只觉得嗓子更干了,声音低哑道:“不是。”   终云晚追问:“那你喜欢哪种?”   奚厌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又覆上少年的唇瓣,舌头顶开他的牙关长驱直入,勾住了那觊觎已久的软舌。   没有像上次那样被淡淡的酒香覆盖,诱人的甜香刺激着他每一个细胞。   终云晚眼眸微微睁圆,感受着男人滚烫的舌头在口腔里霸道地掠夺每一寸领地,扫过上颚,舔过舌根。   没过一会,他就被亲得迷迷糊糊,手指下意识攥住了男人的衣服。   这一吻持续了很久。   被放开时,终云晚白皙的脸蛋已经通红,气息还有些不稳。   “你、伸舌头……”   他喘匀了气,刚仰起脸想要指责奚厌,就想起自己刚才问的问题,眼眸微微瞪大。   难道奚厌喜欢这样接吻?   奚厌漆黑的眸里有几分餍足,像是看透终云晚在想什么,下巴轻点了下。   终云晚被蹂.躏得发红的唇瓣抿紧了些,暗暗想着。   以后还是要按自己喜欢的方式来。   这段时间的心愿终于达成,奚厌满意地把怀里的少年揽紧,刚想要关灯,就被拉住了袖子。   终云晚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眼尾还有些湿润,问他:“奚厌,你喜欢我吗?”   奚厌瞳孔微缩,目光在少年脸上一寸寸描过,声音低沉:“喜欢。”   终云晚第一次从男人口中听到喜欢,开心地弯了弯眉眼,又问:“那你不会瞒着我任何事,对吧?”   “嗯。”奚厌下意识点头后,才想起终云晚之前想要知道的那件事,薄唇瞬间抿紧。   果然,下一刻,终云晚就满脸期待地开口:“正好我有想知道的事,上次的那个日期,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奚厌没忍住按了按眉心。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迷了心窍,一步步走入别人设下的圈套。   “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就是想知道,”终云晚有些孩子气地鼓了鼓双颊,“不能告诉我吗?”   空气安静下来。   终云晚等了许久,望进奚厌黑沉沉的眼眸,突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个日期,跟我有关系吗?”   他知道这几乎没有可能,大门密码在他搬进这里之前就设置好了,而那个时候他才跟奚厌认识几天而已。   就算他觉得那个日期熟悉,应该也只是巧合。   谁知在他问出口之后,奚厌的脸色明显地变了变。   终云晚倏然安静下来,茫然地眨了下眼睛,觉得这件事更扑朔迷离了。   半晌后,他被奚厌力度轻柔又强势地摁进了怀里。   低缓微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除了这个,其他事都不会瞒着你。” 第52章   终云晚被奚厌紧紧抱在怀里, 靠在热烘烘的宽厚胸膛上,能听见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   他白细的手指撑在奚厌胸口,试图拉开点距离,挣扎着从奚厌怀里抬起头, 闷声闷气道:“你不许骗我。”   如果可以的话, 他还是比较想知道日期的事, 可奚厌都这样说了, 他也不忍心再逼奚厌回答。   而且奚厌已经跟他承诺除了这件事, 其他事都不会瞒着他, 再追问下去就有些任性了。   奚厌扣在终云晚腰上的手收紧, 垂眼看向少年被挤得微微变形的白软脸颊,低低地嗯了一声:“不骗你。”   怀里的人终于安分下来, 没有再缠着他追问。   奚厌暗暗松了口气, 刚把房间的大灯关掉, 又被轻轻揪住了领口。   少年轻软但带着几分执着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我还有事想问你。”   像是想趁他刚许下承诺, 把想搞明白的事情都一次性问清楚。   奚厌在黑暗中的视力很好, 能看到终云晚那张漂亮的脸蛋微微板起, 认真的神态像是在盘问丈夫的小妻子。   他唇角很轻地勾了下,语气平静:“你问。”   终云晚的声音很轻:“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房间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轻轻的呼吸声。   终云晚心里有些忐忑。   他对那时候秋姨说的话一直还有些半信半疑, 既然奚厌说不会骗他,不如趁这个机会直接问清楚。   良久, 才听到奚厌低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沉缓磁性的声音传进耳朵, 终云晚耳尖悄悄一红, 在奚厌怀里像条鱼一样扭了扭身子, 把发烫的脸往被子里藏。   他没想到奚厌会直接承认。   所以秋姨那时候说的话是真的,奚厌是因为喜欢他才会救他。   这跟剧情里日久生情不一样, 但一见钟情听起来似乎更浪漫了,像是书里才会有的桥段。   可要是一开始就喜欢他,为什么那时候要对他那么冷淡,还总是欺负捉弄他。   终云晚想要把这件事也问清楚,但在床上折腾了这么久,他早就困出了眼泪,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打算下次再问。   反正奚厌答应了不会骗他,以后再问也来得及。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终云晚暂时放过了奚厌,翻了个身攥住奚厌的衣服安心地进入梦乡。   等怀里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奚厌才微微低头看过去。   终云晚乖巧地窝在他怀里,软嫩的脸颊紧紧贴在他胸口,白得似一捧雪的后颈暴露在他眼下,一副全然信任他的模样。   像蹦跳着逃回巢穴的幼兔,在松软干燥的草垛里安然入睡,却没发现草垛后饥饿野兽幽幽的目光。   奚厌的视线在终云晚后颈细腻的肌肤上扫过,帮少年调整了下姿势,让他舒服地枕在自己胸口,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少年的身形看起来纤细,实际上也没多少重量,但奚厌却感觉心口的位置沉甸甸的,像是被什么装满了。   *   几天后,终云晚收到了沈闻清发来的宴会邀请函。   宴会地点离这里不算远,在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里举办。   看到邀请函的附带说明上面写着可以带伴侣出席时,终云晚眼睛微微一亮。   他和奚厌还没有以对方爱人的身份一起出席过宴会,这次正好可以叫上奚厌。   终云晚先给沈闻清发信息说收到邀请函了,然后顺手点开跟奚厌的聊天框,手指在屏幕上敲字。   [吃饭了吗]   附带一个猫猫探头的表情。   那边很快就发来信息。   [吃了。]   终云晚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没等到第二条信息。   他不满地撇了撇嘴。   这就没了?   如果是奚厌问他的话,他肯定不会只回这么点字,真冷淡。   终云晚托着脸继续敲字。   [那你在干嘛]   这次回复的速度仍然很快,也仍然只有两个字。   [工作。]   终云晚抿紧唇瓣,放弃了在手机上跟奚厌聊天,直接说正题。   [下个月我要参加一场宴会]   第二句话还没打完,手机就震了一下。   [一起去。]   终云晚眨了下眼睛,删掉输入框里面的字,发了个小猫点头的表情。   [好呀好呀]   退出跟奚厌的聊天界面,正好看到最上方的沈闻清回复了信息。   他点进去,原本只想回复一句话,但沈闻清接着他的话又说了下去。   这样一来一回,不知不觉又聊了大半个钟。   终云晚伸了个懒腰,放下手机,用电脑打开之前做的作品集。   这份作品集是他很久之前做的,已经许久没有更新了,上次沈闻清说他们公司有跟他长期合作的意向,他打算在宴会之前给沈闻清发一份最新版的作品集。   终云晚起身拿了一个文件夹过来,在里面翻找了一会,抽出自己想要的那张画稿时,另一张纸也跟着掉了出来。   他拿起那张纸看了看,眼眸里划过一丝惊讶。   白纸上是几套普通的男装设计,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有终云晚自己能看出纸上的人体跟他以前画的都不同。   这是他几个月前在国外的时候画的。   那时候他才刚开始做那个奇怪的梦,梦里面看不清主角攻的脸,只能看清头以下的部分。   那段时间他整日都想着那个梦,就连画设计稿的人体时,也是照着梦里主角攻的身形画的,所以才会跟他其他的设计稿都不一样。   终云晚仔细看了会这张设计稿,突然发现一丝不对劲。   这些人体跟奚厌并不像。   奚厌的身材高大挺拔,宽肩窄腰,双腿修长有劲,身上的肌肉线条流畅且极具爆发力。   跟奚厌比起来,设计稿上的人体身材要清瘦文雅许多,气质更偏向于儒雅。   终云晚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做那个梦了,现在看到这张设计稿,才恍然发觉奚厌跟梦里主角攻的差别。   他困惑地蹙起秀眉,又盯着设计稿看了一会。   按理来说,他画人体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差错,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异呢。   难道梦跟现实原本就有不同,就像是梦里是主角攻提出联姻,现实里却是他提出来的,还有主角攻的性格和身材等等。   终云晚带着疑惑把设计稿放到一旁,继续更新作品集,注意力很快就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连续对着电脑工作了两个多小时,他的眼睛感到有些疲累,决定去庭院里走走。   庭院里没有其他人的身影,似乎是都去忙其他的事了。   终云晚在庭院里转了一圈,观赏了一会开得正盛的花丛,又蹲在池塘边托腮看着池里游动的锦鲤。   刚才被他忘在脑后的疑团又出现在脑子里。   同一个人,真的会有那样大的差别吗?   终云晚伸手在池水里搅了搅,泛起波澜的水面让池里的锦鲤以为有人投食,迅速一窝蜂游到了他面前。   他缩回手的速度太慢,被几条锦鲤张合的嘴碰到了指尖,又痒又疼的感觉顺着手指传到全身。   终云晚因为怕痒轻轻打了个颤,甩着手站起来,弯着眼睛对池里的锦鲤说:“我去给你们拿吃的。”   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想找找周成他们在哪里,让他们拿点鱼粮给他。   庭院的面积太大,终云晚走了许久还没绕完一整圈,又没带手机下来,只好往回走。   走过一个转角时,高大健壮的身影突然出现,他没来得及停下脚步,直直撞了上去。   那人就像是一堵墙,终云晚往后一个趔趄,差点坐到地上。   周成顾不上被撞掉在地的资料,赶紧扶住这娇贵的小少爷,生怕他这一下就摔碎了似的。   终云晚堪堪站稳身子,有些难为情地摸了摸泛红的鼻尖,朝周成软软道歉:“对不起,我没看路。”   他刚才一直在左顾右盼,想要找到周成或者周旭,没想到会直接撞上周成。   “没事。”周成不敢去看少年泛红的挺翘鼻尖,低头盯着脚下。   终云晚顺着他的视线,注意到散了一地的纸张,连忙蹲下身子想帮忙捡起。   没想到周成竟是蹲下拦住了他的手,沉声道:“我来就好。”   终云晚还以为他是在客气,直到周成一直坚持不让他碰那些纸,才后知后觉发现周成是在防着他看到那些纸上的内容。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防备,顿时心里有些难过,还是缩回手站了起来。   “这些是要给奚厌的吗?”终云晚垂眼看着周成把那些纸小心地捡起来,轻声问。   他知道周成偶尔会送一些资料到奚厌的书房,似乎跟公司的事没有关系,奚厌也从来不会在他面前看周成送来的资料。   “是。”周成回答。   终云晚瞥了眼他手里的资料,想起昨晚奚厌的承诺,小声说:“奚厌说所有事都不用瞒着我。”   周成的动作顿了一下,抿紧了唇没说话,迅速把地上的资料都捡起来整理好,才看向面前神色有些委屈的少年,身体绷得更紧了。   他向来不擅长应付这样矜贵的小少爷,只能又把奚厌搬出来,低声道:“奚先生交代过,这些不能给您看。”   终云晚微微一怔。   这个也不能告诉他吗?   可奚厌昨晚明明说,除了日期的事情以外,其他事都不瞒着他呀。   他轻轻咬了咬唇,觉得这有些不可理喻。   如果不是知道奚厌是主角攻,他几乎都要怀疑奚厌瞒着他在做什么坏事了。   可主角攻到底有什么事需要遮遮掩掩的?   终云晚圆润的眼眸瞪着那几张纸,有些生气了。 第53章   就算是再软的人也会有小脾气。   终云晚没有再理像木桩一样站在原地的周成, 转身跑回屋子里去了。   正在厨房准备晚餐的秋姨听到动静,走出来看了一眼,就看到从外面气鼓鼓走进来的终云晚。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终云晚把生气摆在脸上,虽然那神态看起来没有半点威慑力, 还透出点带着稚气的可爱, 但她还是担忧地走上前。   “这是怎么了, 谁惹我们小少爷生气了?”   秋姨知道终云晚才刚出去没多久, 又没有让人备车, 只有可能是在庭院里走了走。   怎么好端端地逛了一会回来就气成这样了?   正好这时, 拿着一叠资料的周成从外面进来。   看到大厅里的情形, 他冷硬的面容出现一丝不自然,脚步僵硬地想往旁边绕路。   秋姨立刻横眉竖眼地瞪向他, 假意呵斥道:“是不是你惹小少爷不开心了?”   周成像听到指令的机器人一样停下脚步, 低头没有任何辩解。   “跟他没关系。”终云晚软吞吞地替他解释, 又抬起手拉了拉秋姨的袖子, “秋姨, 我今天想早点吃晚饭。”   秋姨愣了一下, 还没从上一件事中反应过来,只当是终云晚肚子饿了,“不等奚先生回来吗?”   没想到终云晚嘴里轻轻哼了一声, 撇过头,“不等他。”   秋姨这才品出些不对劲。   原来小少爷生气跟周成还真没有关系, 看样子是奚先生惹他不高兴了。   她这回心里的担忧更甚了。   虽然说夫夫床头吵架床尾和, 可要是闹矛盾太频繁, 肯定也是伤感情的。   即使她是奚厌请来的人, 在这一刻还是没忍住偏向终云晚,在心里责怪奚厌。   小少爷脾气这么软, 还能被奚先生惹生气,肯定是奚先生做了太过分的事情。   秋姨像哄小孩一样答应终云晚的要求:“好,那我们先吃饭,秋姨去把青菜炒了,很快就好。”   等她进了厨房,站在大厅门口的周成才像解除了定身命令一样,低着头快步朝楼上书房走去。   暮色渐笼,夕阳的余晖温暖明丽。   车子在别墅门口停下,奚厌关上车门往里面走,脚步带着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急切。   在意识到后,又刻意放缓了脚步。   他轻轻蹙起眉峰,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在家等他的人又不会跑。   即使明白这个道理,想到等会进去后能见到的人,奚厌开门的动作还是带了点急切,被人用力拉开的门带起一阵风。   然而,门后却没有他想见到的人。   奚厌在门口站了一会,才迈开脚步往里面走,视线迅速在房子里巡视一圈。   秋姨把另一半菜加热端出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到大厅面色尴尬地告诉男人:“小少爷去庭院散心了,不在家里。”   男人肩颈的线条微微放松,像是松了一口气,朝她点点头,“我去喊他吃饭。”   “那个……”秋姨的神色更尴尬了,“小少爷已经吃过晚饭了。”   奚厌薄唇抿了抿,“在哪吃的?”   “就在家里吃的,”秋姨心一横,跟男人实话实话,“小少爷说不想等奚先生回来再吃,我怕他饿坏了,就赶紧炒几个菜让他先吃了。”   虽然说的是怕终云晚“饿坏了”,但谁都能听出终云晚不是饿了,只是不想跟奚厌一起吃晚饭而已。   秋姨生怕自己暗示得不到位,又朝庭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差把“快去哄人”几个字写在脸上。   奚厌垂眼沉默一瞬,点头,“我知道了。”   他修长的手指扯开领带,把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转身离开了大厅。   “哎,奚先生……”   秋姨一愣,她还以为奚厌在公司忙了一天回来,会先吃了饭再去哄终云晚,没想到竟是听完后转头就去了。   她担心地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在心里祈祷两人能顺利和好,转身去餐厅把菜又端回厨房。   偌大的庭院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偶尔掠过的清脆鸟鸣,还有若隐若现的潺潺流水声。   奚厌脚步微顿,直觉让他顺着流水声往深处走,穿过草坪和花丛,在池塘前的假山旁停下脚步。   昏黄余晖下,少年蹲在池塘边的身影小小的一团,几乎要融在深沉暮色里,让人看得心里发软又发酸。   他手里捏着一把鱼粮,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面,一点一点地往水里扔。   随着微风吹动,少年嗓音轻软的说话声传到耳边。   “你不可以再吃了,它还一口都没吃到呢。”   “别抢啦,再这样我就走了。”   “不要打架不要打架!”   终云晚满眼担忧地望着池塘里争抢鱼粮的锦鲤,想要把它们隔开,又不敢把手伸进水里,怕再被咬一口。   “你想把它们撑死吗。”   身后突然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差点把他吓得掉进水里。   终云晚眼睛微微睁圆,回头看向身后高大的身影,反驳道:“我没有,是它们饿了我才喂的。”   如果它们不饿的话,下午也不会把他的手指当成鱼粮,都一窝蜂抢着咬了。   在反驳完这一句后,终云晚才想起自己还在生男人的气,又扭过脸盯着水里扑腾的锦鲤。   奚厌挽起袖子在他旁边蹲下,也垂眼看着那些打得正欢的锦鲤。“它们一天只需要喂两次,下午周成应该已经喂过了。”   终云晚抿紧唇不说话,像是没听到男人的话一样,手上却悄悄把鱼粮放回袋子里。   锦鲤把水里的鱼粮都抢完后,没有再继续打架,颜色鲜艳的尾巴一摆就游开了。   扑腾的水声消失,周围更显得静谧。   良久后,奚厌才沉沉开口:“为什么生气?”   终云晚捏了捏自己的指尖,声音闷闷的:“因为你撒谎了。”   奚厌眸色微沉,想起周成下午在电话里跟他汇报的事,知道少年说的是哪件事。   他的沉默让终云晚有些按捺不住,像是问罪又像是委屈道:“你说了其他事都不瞒着我,难道又有例外吗?”   奚厌薄唇挣扎地缓缓抿紧,望着被夜色逐渐染黑的水面没说话。   庭院的路灯一盏盏亮起,照亮少年眼眸里明晃晃的难过。   奚厌侧头看他一眼,悬在水面上空的手攥了攥拳,再开口时语气比刚才还要平静:“那些资料跟我父母的事有关。”   终云晚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奚厌还真的会告诉他,眼眸顿时亮起,转头专注地盯着男人的侧脸,“我可以知道吗?”   “嗯,等事情查清楚之后。”奚厌黑沉沉的眸色微闪,偏过头没有看少年晶亮的眸子。   面对少年单纯的神情,他似乎只能用借口哄骗过去,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终云晚想起奚厌的父母已经去世,看到男人晦暗的眸色,以为是自己挑起了他的伤心事,只好默不作声地又低下头。   他是不是不应该问这么多?   但同时,萦绕在心间淡淡的疑惑仍是没有散去。   如果那些资料真的只是跟奚厌的父母有关,周成为什么要那样防备他?   “回去吧。”奚厌从池边站起来。   终云晚轻轻嗯了一声,跟着站起来,身子立即不稳地晃了晃。   他在池边蹲了许久,双腿早就有些发麻,眼看就要身子一歪摔进水里。   骨节分明的大手稳稳握住他的腰,把他揽进了怀里。   终云晚紧紧攥住奚厌的衣领,另一只手拍了拍胸口,小声道:“我腿麻了。”   本来以为奚厌会让他慢慢走,没想到男人低低嗯了一声,弯腰把他轻松横抱起。   终云晚像刚才在水里扑腾的锦鲤一样,动作微弱地挣扎了一下,很快就放弃了。   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等走到别墅门口再下来也行。   不知道是不是终云晚的错觉,平时要走许久的路,被奚厌抱着没多久就到了,路程就像是缩短了一半。   他四周环顾一圈,有些纳闷。   就算是男人腿长,也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差距吧。   走到门口,终云晚才看到秋姨站在外面,似乎是在等他们回来,一看到他们脸上就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脸颊顿时红了一片,转头想把脸埋进奚厌怀里,又觉得自己应该先下来。   还好奚厌松了松力度,正好让他像一条滑溜的鱼一样跳下来,若无其事地牵住男人的手。   秋姨笑呵呵地帮他们打开门:“菜已经重新热好了,奚先生赶紧进来吃晚饭吧。”   终云晚牵着奚厌的手紧了紧,转头看向男人:“你还没吃晚饭吗?”   “还没。”   终云晚心里划过一丝愧疚,推着奚厌走进餐厅,坐在餐桌旁监督着男人吃完晚饭。   也许是因为愧疚,他没有再追问今天的事情,只是把许多疑问埋在心底。   *   转眼离宴会还有几日,开学的日子也不远了。   终云晚每天忙完工作室的工作,还要准备开学考试,无暇再顾及其他事。   这天,奚厌回家的时间比往常都要晚。   终云晚刚迎上去,就发现有些不对,担忧地拉住男人的手,“你身体不舒服吗?唇色怎么这么白。”   等拉住奚厌的手之后,才发现男人的指尖也有些凉。   “没事。”奚厌眉梢微压,面色平静地松开他的手,先去楼上换了身衣服。   染血的深色布料被扔进垃圾袋,白色绷带上的大片血迹触目惊心。   奚厌面无表情地将垃圾袋绑起来,起身的动作扯到腰身上的伤口,连眉尾都没挑一下。   他拿起手机,想打电话让周成上来把垃圾袋处理了。   开门声响起,终云晚满是担忧的声音传进来:“奚厌,你没事吧?”   奚厌眉头皱起,环顾一圈,将袋子塞进了衣柜。   刚把衣服快速穿上,遮住腰间的可怖伤口,终云晚就出现在眼前。   “我刚才让秋姨给你炖了补汤,”少年走近了一些,仔细观察他的脸色,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要不要再叫医生来看看?”   “不用,我没事。”奚厌薄唇不自然地抿了抿,“去吃饭吧。”   终云晚还是不放心,但看到男人面色如常,只好跟着他下楼。   秋姨看到奚厌略微苍白的脸色时,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关心了几句。   听到奚厌说只是今天太累之后,欲言又止地合上嘴。   她知道奚厌身体向来强健,不可能因为一天的劳累就垮掉,而且这样苍白的唇色,怎么看都像是……失血过多的样子。   秋姨看了眼旁边也同样满脸担忧的终云晚,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因为奚厌的坚持,终云晚最后还是没有叫医生过来,只是盯着奚厌喝下几碗补汤,才放他去书房处理工作。   临睡前,终云晚趴在奚厌胸口观察他的唇色,小声嘀咕:“好像没那么白了。”   奚厌垂眼看着少年专注的神色,唇角轻轻扬起。   哪有这么快就起效的补汤。   终云晚观察完从奚厌身上下来时,膝盖不小心顶在男人腰腹上。   耳边传来一声不明显的闷哼。   他微微一愣,迅速抬起头看向奚厌,捕捉到男人脸上一瞬间闪过的不自然。   终云晚立刻坐起来,直直地看向奚厌精壮结实的腰腹,伸手想要把他的衣服掀起来。   然而手腕被修长的指骨紧紧扣住。   “睡吧。”奚厌想要把人拉进怀里,少年却倔强地不肯动。   终云晚推开他的手,水润的眸子紧盯着他,“给我看一眼。”   奚厌沉默了片刻,坐起身子,把衣服下摆缓缓撩起。   灯光下,白色绷带渗出些微的血迹,覆盖的面积让人心惊。   终云晚纤长的眼睫轻颤,脸刷地白了。   “今天摔了一跤,正好摔到一块碎玻璃上。”奚厌面色平静地扯谎,“不是多严重的伤。”   他低头把衣服扯下去,抬眼就看到终云晚眼睛红了一圈,神色微微一滞。   下一刻,他的手就被少年握住,放到眼前仔细看。   终云晚脑袋比平时灵光许多,用力眨了眨眼睛,将眸子里的水雾都眨出来,再去看奚厌的手掌。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比他大很多,指骨修长,指腹带着一层薄茧,是一双让人很安心的手。   跟平时不同的是,男人掌心和虎口的位置破了点皮,明显是大力握住什么粗糙的东西时刮破的。   比如说,砖头或者木棍。   终云晚吸了吸鼻子,抬起长睫看向奚厌,声音带着浅浅的鼻音:“你打架了吗?”   哪有人摔跤会摔成这样啊。   奚厌把手抽回来,隐在黑暗中的半边脸冷了冷。   这确实不是摔出来的伤。   他没想到那些废物还敢派人跟在他车后。   本来像往常一样顺利解决了,只是他急着回家,没注意到一个逃走的人又偷偷折返,躲避不及才会被碎玻璃瓶扔中。   他回到车里,及时用车上备着的绷带处理好伤口,但还是流了不少血。   奚厌黑眸里闪过戾气。   作为回报,那个人的手也算是废了。   如果知道那些人会一直纠缠不休,那个时候就应该斩草除根,也不至于这么麻烦,还让终云晚发现……   奚厌余光瞥见终云晚往后缩了缩,跟他拉开了距离。   他眸色微滞,意识到自己神情没控制住,敛了敛戾气才望过去。   少年已经躲到了一团被子后,迟疑不定地观察着他的脸色,漂亮的小脸比刚才更白了。   那双莹润的眸子怯生生的,揪住被子的细白手指像弦一样绷紧,仿佛下一秒就要蹦起来逃离他身边。 第54章   终云晚躲在被子后紧张地观察奚厌的脸色, 眼睛眨也不敢眨。   他不知道奚厌为什么会突然露出那样可怕的表情,幽深的眸底仿佛倒映出一片血色,阴沉的眉眼让人不敢靠近。   这样的奚厌他曾经见过一次。   初见时,奚厌在巷子里救下他, 把那些混混全部都打趴下时, 就是这样如同地狱修罗般阴冷的样子。   那个时候他虽然也害怕, 但至少知道奚厌是来救他的, 没有伤害他的意图, 身上的戾气只是针对那些混混而已。   可现在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还是在他问完那一句话之后, 奚厌才露出这样令人心惊的神情,让他很难不往自己身上想。   终云晚咬了咬唇, 慢慢把头垂了下去, 不敢再看男人的眼睛。   是不是他问的太多了?   他对奚厌现在的模样害怕极了, 生怕会被男人抓过去凶两句, 又往被子后缩了缩, 就差没把头埋进被子里。   奚厌撑在床上的手缓缓攥成拳, 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线,许久没有说话。   他知道终云晚在想什么。   刚才露出那样怯懦的表情,又一直在和他拉开距离, 现在连看都不敢看他。   终云晚在害怕他。   奚厌心里无端升上一股暴戾,眸里翻滚着比刚才还阴冷浓稠的情绪, 随即垂眼将那些情绪尽数掩藏。   半晌后, 再抬起眼时, 已经恢复成毫无波澜的寒潭。   堆在大床中间像座小山一样将两人隔开的被子, 被奚厌随手推到了一边,朝躲在后面的少年伸出手。   终云晚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往后缩, 无措地抬眸看向男人。   滚烫的大手扣在他手腕上,轻易地制住他往后缩的动作。   在终云晚心跳加速,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就被拥进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   他长睫茫然地眨了一下,抬起头看向男人锋利的下颌线,再小心翼翼地往上看,似乎在奇怪男人怎么突然变了脸。   “不是打架。”奚厌垂眸对上少年还有些闪躲的眼神,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终云晚浅淡的唇瓣微动了动,安静地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奚厌接着解释:“刚才也不是在对你生气。”   这回,少年坐在他怀里的身子放松了些,灵动的眼眸也开始往他脸上瞟。   想起刚才终云晚害怕的样子,奚厌眉头微微皱起,还是跟终云晚简单说了今天的事,只不过把那些人的身份一笔带过。   说完后,停顿片刻才低声为刚才撒谎的行为解释:“我只是不想你担心。”   终云晚听得忧心忡忡,不知不觉间已经完全贴到他怀里去了,满脸心疼地抱住他:“他们怎么这样欺负你,太过分了。”   奚厌眉梢微抬了下,坦然地搂住了少年贴上来的柔软身子,低低嗯了一声,“没事,我会解决好的。 ”   在婚礼之前,他会把所有可能影响到他跟终云晚的人和事,全部处理干净。   终云晚埋在奚厌颈窝点点头,没注意到男人脸上闪过的阴狠。   刚才对奚厌产生的恐惧已经消失了大半,但回想起男人那个神情还是会有些发憷。   他偏过头盯着男人的伤口处,小声说:“明天不要去公司了,在家休息几天吧。”   “好。”奚厌没有犹豫地点头,终于看到少年眼里有了些笑意,羽毛似的轻吻落在他唇上。   第二天,终云晚挂念着奚厌的伤口,早早就起床查看男人的情况。   他医学相关的知识实在有限,只能有模有样地摸了摸奚厌的额头,若有所思地嘀咕:“看来伤口没发炎。”   摸完额头,就只能跟闭眼装睡的男人大眼瞪小眼。   在床上静静坐了一会,终云晚又不安分地跳下床,把家用医疗箱搬了过来。   他看到绷带上渗出了一点血迹,想帮奚厌重新上药包扎。   只是第一步就难到了他。   绷带缠在奚厌结实的腰身上,需要把男人翻个身才能拆下来,可奚厌比他高大太多,他根本推不动。   终云晚苦恼地蹙起眉尖,坐在床边不知道该怎么办,在他叹第三次气时,男人才终于“醒来”。   问清楚少年想要做什么后,奚厌从他手里接过医疗箱,“我自己来。”   奚厌走进浴室,洗漱完后拆下身上的绷带,可怖的伤口在缝针后看起来仍然有些狰狞。   他面不改色地换药包扎,只用了几分钟就走出浴室。   房间里飘着食物的香气,原木色的桌子上摆着丰盛的早餐。   终云晚主动帮奚厌拉开椅子,倒好果汁,把刀叉递到他手上,“你要尽量减少活动,这样有利于恢复。”   说完,也在他对面坐下,托腮盯着他把营养早餐全部吃完。   吃完早餐,终云晚又把奚厌推到床边坐下,显然没打算让他出房间。   奚厌没有反抗,只是打电话让周成把电脑送过来,就坐在床边静静处理工作。   终云晚为了及时照顾奚厌,也没有离开房间,一直待在书桌前写写画画,时不时抬起长睫往奚厌的方向看一眼。   平时奚厌也有全天待在家里的时候,但还没试过这样一直跟终云晚待在房间里,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看过去。   他发现终云晚在做正事时非常认真,乌密的长睫安静地垂下,就连柔软的唇瓣都在用力抿紧,让人想在那跟着使劲的白软脸颊上捏一下。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破了静谧。   终云晚看了眼来电显示,放下笔接起电话,“闻清,怎么啦?”   奚厌的眉心莫名跳了跳。   他不动声色地朝终云晚看了一眼,敲键盘的手停下,仔细听那边的动静。   那边终云晚顺手打开了电话外放,拿起笔边画边跟沈闻清讲话。   奚厌听到电话那头是一道温润的男声,跟上次终云晚会议里的那道声音一样。   一开始,终云晚还在认真说工作上的事,后来不知怎的就被那人拐到了私事上,还有越聊越起劲的趋势。   奚厌眸色冷了冷,将膝上的电脑轻轻合上。   终云晚正跟沈闻清聊到学校的课程,就听到大床的方向传来一声不明显的闷哼。   他微微一怔,立刻丢下手机跑过去,紧张地询问奚厌的情况。   电话那头,沈闻清略带疑惑的声音隐约传来,但终云晚的心思早就不在他那边。   奚厌被少年搀扶着在床上躺下,黑眸朝亮着的屏幕瞥了一眼,眸光冷淡。   也不知道哪来的人这么不懂分寸,整天就知道纠缠别人的伴侣。 第55章   终云晚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奚厌躺好, 掀开他衣服检查伤口有没有撕裂,又紧张地问:“很疼吗?”   “还好。”奚厌眉毛轻皱,仿佛是真的扯到了伤口。   看到他这副样子,终云晚愁得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 “要不还是让医生来看看吧。”   奚厌薄唇轻抿了抿, 仍是摇头:“不用, 小伤而已。”   终云晚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确认他没事后才又走回去。   桌子上, 手机屏幕仍然亮着, 竟是电话一直都没有挂断。   似乎是听到脚步声走近, 电话那头沈闻清试探地喊了他一声:“云晚?”   终云晚赶紧拿起电话跟沈闻清道歉,又解释刚才有急事离开了一会, 愧疚道:“不好意思, 耽误你时间了吧?”   “没关系, ”沈闻清轻笑了一声, 语气很轻松, “我只是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没事就好。”   终云晚也意识到自己突然丢下电话离开确实会让人担心,又连忙跟沈闻清道了个歉,才迟疑着问:“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他记得他们一开始是在讨论工作, 后面话题绕到哪里去了?   那边声音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他们讨论到一半的工作问题。   终云晚很快就接上沈闻清的思路, 顺着他的话继续聊, 但在不知不觉间, 话题似乎又拐到了其他事情上。   这时, 大床的方向又传来轻轻的咳嗽声。   终云晚倏地抬眼朝那边看去,跟沈闻清说了一声就放下电话, 去床前查看奚厌的情况。   他弯腰摸了摸男人的额头,眼里写满担忧,“不会是伤口发炎了吧?”   这次得到的回答仍然是“没事”。   终云晚靠自己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又走回书桌前。   重新拿起电话后,他略带思索地看向桌上的画稿,又犹豫地问:“我们讲到哪啦?”   沈闻清仍是好脾气地告诉他。   终云晚困惑地眨了眨眼。   他们都打了这么久电话,怎么还在讨论这个问题?   但他也没有多想,又顺着沈闻清的话说下去。   接下来他们的谈话都围绕着工作,只要话题有拐弯的迹象,大床那边又会传来动静。   反复几次过后,沈闻清也察觉出一些不对劲,没有再尝试把话题往私事上面带。   工作终于顺利地谈完。   刚挂断电话,终云晚就飞快地跑到床前,又像之前几次那样检查奚厌的情况。   掀开衣服检查到一半,就被一只大手扯进了滚烫的怀里,身子贴在男人赤.裸的腰腹上。   终云晚怕挣扎会碰到奚厌的伤口,只能乖乖地一动不动,趁机趴在男人耳边劝他让医生来看一眼。   奚厌听着少年软软的唠叨,心情好地扬起唇角,边随口应付边把人缓缓抱紧。   鉴于白天奚厌一直“不舒服”的表现,终云晚没有再让奚厌离开床,不仅亲自给男人喂饭,晚上还主动帮男人擦身。   看到终云晚从浴室端了一盆水出来,奚厌有些坐不住了,想要下床阻止少年的举动。   但终云晚难得强硬地让他躺了回去,半拉半拽地脱掉他的衣服,用温度适宜的湿毛巾一寸寸擦过去。   如果不是他耳尖红得能滴血,正经认真的样子就像是在擦一座雕塑。   终云晚悄悄朝奚厌脸上瞥了一眼,指尖在那紧实的肌肉上按了按,嘴唇微微惊讶地张开。   原来是这样的手感。   耳边的呼吸声忽然沉了沉。   终云晚迟疑地看过去,对上了奚厌幽深晦暗的眼神,那漆黑的瞳孔冒着幽幽的光,仿佛一头看到肉的饿狼。   他被吓得倏地收回手,手上的速度加快,像擦地板一样迅速帮男人擦完身。   刚把毛巾放回盆里,就被奚厌扣住手腕拽进了怀里。   终云晚小心地避开男人的伤口,在心里庆幸自己洗了澡,不然就要重新给男人擦身了。   “伤口还疼不疼?”他趴在奚厌身上轻声问。   少年说话时的气息轻轻喷在脸上,带着温软的甜香,还能清晰看到唇齿间淡粉的软舌。   奚厌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搂在少年纤细腰身上的手收紧。   习惯性逞强的话刚要说出口,在嗓子眼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点头,“还有点。”   以前也不是没有受伤的时候,不管是多严重的伤,他都可以面不改色给自己换药包扎,连疼痛都早已经麻木。   但此刻却卑鄙地想要在终云晚眼里看到更多的关心,想要掠夺他所有的注意力,似乎是想把之前错过的全部都补回来。   柔软微凉的触感落在唇上,停留在上面久久没动。   奚厌回过神,眼前是终云晚像小扇子一样轻颤的乌密长睫。   终云晚亲了许久才抬起头,小声问:“有没有好一点?”   以前小时候生病难受的时候,宋漪就会在他脸蛋上亲一口,告诉他这样就没那么难受了。   虽然知道这没有任何科学依据,但对他来说却意外地好用,就像是一种神奇的心理暗示。   奚厌微怔地看向他,黑眸里有复杂的情绪闪过。   终云晚没什么信心地跟男人对视片刻,突然想起什么,又把那张漂亮的脸凑上前,“还是用你喜欢的方式吧。”   虽然他不喜欢那样的吻,但奚厌现在受伤了,应该迁就奚厌一次。   空气静谧一瞬后,奚厌轻轻摁住终云晚的后颈,不容反抗地往下压。   刚碰到那片柔软的唇瓣,就用舌头顶开唇齿,长驱直入勾住了躲在后面的软舌。   这次的吻比上次温柔一些,但仍然霸道地掠夺了终云晚口腔里所有的空气,少年的眸子很快就迷离起来。   一吻结束,终云晚浑身发软地靠在奚厌胸口,脸蛋红扑扑的。   头顶传来男人莫名其妙的话:“不疼了。”   终云晚一团浆糊似的脑子迟缓地转动,才反应过来奚厌是在回答他一开始的问题,脸热地撇过头。   凌乱的气息平复后,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又抬起头:“你的伤这么严重,下周还能跟我去宴会吗?”   奚厌嗯了一声,回答:“可以去,伤过两天就能好。”   终云晚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爬到他旁边躺下,小声说:“不用勉强哦。”   反正他还没跟沈闻清说他要带伴侣去,就算他一个人去也没关系。   奚厌黑眸里闪过淡淡笑意,反省了一下自己今天是不是演过头了,片刻后才开口:“不勉强。”   话音落下,旁边许久没有动静。   他转头看过去,少年已经安然地进入梦乡,唇瓣上还有些晶莹,像多汁的娇嫩花瓣。   奚厌把人轻轻拥进怀里,心脏缓慢而平稳地跳动,是多年来没感受过的安心。   *   接下来的几日,奚厌都在家里“养病”。   被终云晚细心照顾着,又被秋姨连灌了几天的补汤,他伤口恢复的速度飞快。   只是奚厌不想让终云晚看到那道狰狞的疤痕,仍然每天都要缠上绷带。   这天,终云晚在庭院的花圃里捡了几支花,刚想上楼给奚厌送去,就碰见了刚好从另一边走来的周成。   周成看到他后,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朝他点头后转身就想离开。   “等等。”   终云晚许多天都没见过周成,还以为周成有事出去了,现在才发现是周成在躲着他。   周成停下脚步,看到那娇贵的小少爷蹬蹬跑过来,仰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你在躲着我吗?”   “不是。”周成恭敬地低下头,衣服下的肌肉微微紧绷。   上次他拿着那些资料不小心被终云晚撞见后,间接让终云晚和奚厌闹了矛盾,这些日子就一直不敢见终云晚。   他知道自己嘴笨,生怕再说错话惹出麻烦,只能尽可能避免跟终云晚有任何接触,没想到还是被喊住了。   终云晚盯着周成看了会,从那张没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轻轻撇了撇嘴。   没得到下一句吩咐,周成便一直站着没动。   “我可以问你件事吗?”   听到这句话,周成身体绷得更紧,僵硬地点点头:“可以。”   终云晚轻轻捏了捏手指,满眼担忧地望着他:“那些欺负奚厌的人,以前也这样做过吗?”   欺负?   周成瞳孔微缩,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闪过震惊。   终云晚看到他不解的神情,跟他解释:“就是这次让奚厌受伤的人呀。”   周成脑袋终于转过来,明白这是奚厌给终云晚的说辞,缓慢地点头:“是的。”   “那、他们经常这样做吗?奚厌每次都会受伤?”终云晚细白的手指攥紧,语气急切了几分。   周成张了张嘴,如实回答:“偶尔,奚先生很少受伤。”   终云晚松了口气,又好奇周成说的“偶尔”是多久,问他:“上次他们对奚厌出手是什么时候?”   周成像是精密的机器一样报了个准确的日期,没有任何隐瞒。   在上次那件事之后,奚厌就交代他除了那些事之外,其他事情都不用瞒着终云晚。   现在终云晚只是在关心奚厌,他也应该如实回答。   在听到周成说的那个时间后,终云晚微微一怔,眸子许久都没眨一下。   那不就是他在巷子里被奚厌救下的那天吗?   他轻抿了抿唇才问:“地点在哪里?”   “南风苑餐厅对面的巷子里。”周成一板一眼回答,“那天前后遇到了两拨人,都顺利解决了。”   终云晚长睫一颤。   仔细回想,那天奚厌出现在他面前时,身上就已经带了血腥味,应该是刚解决了第一拨人。   所以,奚厌那天不是为了救他才出手。   一见钟情什么的也根本不存在。 第56章   午后明媚的阳光穿过窗户洒进来, 窗明几净的别墅里一片静谧。   平时少年跑上跑下的轻快脚步声消失不见,也听不到少年轻软的说话声,偌大的房子里几乎没有一丝声响。   奚厌坐在床边翻了一页文件,又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这几天为了监督他好好休息, 终云晚一直都黏在他身边, 就算有事也不会离开太长时间, 每次都急匆匆地跑回来。   可今天终云晚已经离开一个多钟了, 还没听到那道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别墅大门没有任何出入信息, 少年应该是待在庭院里, 不知道被什么拖住了脚步。   想起上次看到少年在花圃里顶着满身花瓣捡花,和上上次看到少年蹲在池塘边喂鱼, 奚厌黑眸里冷硬的情绪变得柔软了些。   手里的文件还剩下几页没看完, 他随手合上文件夹, 起身朝楼下走去。   意料之外的是, 终云晚就蹲在大厅的茶几旁, 正聚精会神地摆弄手上的几支花, 面前是一个渐变色的玻璃花瓶。   他似乎没听到奚厌下楼的脚步声,还在仔细地修剪花枝上的叶子,然后将花枝根部的茎剪成斜口放进花瓶里。   奚厌在旁边看了一会才走过去, 跟着他在茶几旁蹲下,“要帮忙吗?”   终云晚手上的动作停顿一瞬, 又撇过脸继续修剪花枝, 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奚厌抬眼, 就见少年淡粉的唇紧紧抿着, 秀气的眉也蹙起,几乎把不开心写在了脸上。   他手指微缩了缩, 心里隐隐的不安扩散开来。   上次终云晚生气的时候还愿意跟他说话,现在连理都不理他,看样子是比上次还严重的情况。   在他垂眼思索时,终云晚已经把所有花枝都插进了花瓶里,看也没看他一眼,拿起花瓶离开了。   奚厌转头望过去,漆黑瞳仁里的光微沉。   正在这时,窗外一个身影蹑手蹑脚地经过。   奚厌黑眸里涌动着冷气,几步走出去,沉声喊住那人:“周成。”   周成停下脚步,明明是那么大的块头,面对男人时却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谨慎开口:“奚先生有什么吩咐?”   “你跟他说了什么。”   周成刚才在窗外已经看到了大厅里的情形,知道两人是又闹了矛盾,后背窜上凉意。   他一五一十地把跟终云晚的对话都复述一遍,边说边在心里暗自反省,还是想不明白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不是奚先生让他实话实说的吗?   在周成说完后,奚厌沉默地看向大厅里没捡干净的花瓣,片刻后才点头,“我知道了。”   终云晚这次似乎真的生气了,整个下午都没跟奚厌说一句话。   秋姨不好直接问他们发生了什么,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盼着两人能像以前那样光速和好。   但直到睡觉前,终云晚都抿着唇不肯理人。   他根本不会隐藏情绪,那双莹润的眼眸里满是委屈,可就是倔强地一声不吭。   奚厌想了一下午的解释,也根本没机会说出口。   少年一爬上床就缩进了被子里,把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用后脑勺对着他。   明明生气到了极点,却没有指责他一句话,只是把自己憋成气鼓鼓的河豚。   连发脾气都软得让人心疼。   奚厌眸色晦暗不明。   他知道终云晚生气的原因,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   平日里处理公司事务时有条不紊的思绪,此刻就像是生了锈,即使下午打了半天的腹稿,解释的话也仍然卡在嗓子眼。   奚厌缓缓呼出口气,声音沉缓:“那天在巷子里……”   松软的被子鼓了鼓,是少年把头埋了进去,显然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奚厌眉心跳了跳,怕他在被子里憋坏了,还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等了片刻,才看到少年从被窝里重新探出头,扁着嘴继续睡。   终云晚其实并不在意奚厌那天是不是来救他的。   就算奚厌那天只是为了自保,也根本不是奚厌的错,只是他误会了而已。   可他不明白,奚厌为什么要骗他说是对他一见钟情。   仔细回想起来,那天奚厌是从他身后出现的,解决完那些人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怎么也不可能是对他一见钟情。   可奚厌却说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喜欢上他的,就像是在耍着他玩一样,而他还傻乎乎地相信了。   现在想想,奚厌之前一直都喜欢欺负他,这个谎言肯定也是在捉弄他吧。   终云晚的手揪了揪被子,心里除了委屈还有气馁。   他还以为跟奚厌相处了这么久,就算还没有像书里那样真心相爱,也是能坦诚相对的伴侣了,现在才发现那是他的妄想。   想起前段时间奚厌瞒着他的其他事情,终云晚的眼睛慢慢红了一圈。   为什么奚厌这么难接近?   每当他以为自己触碰到奚厌内心时,才发现面前还有一层又一层坚硬结实的高墙,把他严严实实地挡在外面。   终云晚小声吸了吸鼻子。   这跟梦里一点都不一样,他应该永远都达不到梦里美好的结局了。   奚厌听到少年吸鼻子的声音,太阳穴疼得更厉害,薄唇抿了抿又尝试解释:“我没有骗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鼓起一团的被子突然掀开,终云晚仍然软和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鼻音,打断他:“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奚厌怔怔地看着终云晚被泪水黏成一绺绺的长睫和泛红的鼻尖,还没等他看清楚,少年就跳下床跑出去了。   卧室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墙上秒针缓缓行走的声音。   眼前是残留着温度的凌乱被铺,少年的那句话还在耳边不停回荡。   许久后,奚厌才感受到心脏一阵阵的钝痛,仿佛是早已麻木的痛觉神经被唤醒。   他在床上静静坐了半晌,又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起身朝楼下走去。   外面的灯全部亮着,奚厌刚走到楼梯上,就一眼看到在沙发上沉沉睡去的少年。   另一边,周成似乎是被灯光吸引过来的,正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望着沙发,不知道该怎么做。   奚厌神情微滞,加快脚步走下楼,在沙发前轻轻蹲下,看清了终云晚的样子。   他靠在抱枕上已经睡熟了,只是眼尾还泛着薄红,白软的脸上也还有泪痕。   看到这一幕,奚厌唇角抿得更紧,小心翼翼地把人从沙发上抱起来。   少年嘴里轻轻哼了两声,没有醒过来。   奚厌抱着终云晚回到卧室,把人塞回被子里,站在床边垂眼看了半晌,才转身离开。   清晨。   终云晚缓缓掀开眼睫,看了眼周围熟悉的环境后又闭上眼,习惯性地想要再睡一会。   闭上眼睛没多久,又倏地睁开。   他昨晚明明跑到沙发上睡了,怎么会在卧室里醒来?   终云晚下意识转过头,看到旁边的被铺整整齐齐,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他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慢吞吞爬起来洗漱后,在走廊上探头往楼下看了一眼。   奚厌衣冠整齐地坐在沙发上敲键盘,茶几上摆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像是整夜没睡。   终云晚又缩回脑袋,蹲在走廊上揉了揉脸,内心复杂的情绪里糅杂了一点愧疚。   可又不是他让奚厌这样做的,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做多余的事。   终云晚撇了撇嘴,轻手轻脚地走下楼,眼神不敢往沙发那边瞥,迅速跑到了餐厅。   奚厌偏过头,只看到少年经过大厅的时候加快脚步,很快头也不回地走进餐厅。   他目光顿了片刻,收回视线。   餐厅里,秋姨正在唉声叹气地收拾餐桌。   她今天下楼看到奚厌的脸色,就大概猜到两人没有和好,抓住周成问了之后发现果然如此。   也不知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情闹矛盾,怎么会这么严重。   看到终云晚进来,秋姨立刻收起苦恼的神情,扯出一个笑容:“小少爷早,昨天睡得好吗?”   终云晚赧然地点点头。   虽然昨晚跟奚厌吵了架,还跑到了沙发上睡,可他昨晚还是一夜无梦地睡到天亮。   明明他也在因为这件事烦恼,但跟奚厌比起来,就显得他好像没心没肺一样。   秋姨猜到他在想什么,没忍住笑了笑。   果然还是个小孩。   她把早餐端到终云晚面前,提醒他:“小少爷今晚宴会要穿的礼服已经熨好了,跟奚先生的礼服放在一起。”   终云晚微微一怔。   因为昨天那件事,他都差点忘了今晚还要去参加沈闻清公司的宴会。   “知道了,谢谢秋姨。”   终云晚用勺子在碗里搅了搅,悄悄往大厅的方向望了一眼,又垂下眼睫。   昨晚他们都那样闹矛盾了,奚厌应该不会跟他一起去宴会了吧?   那两套礼服还是特意定制的情侣款式,他之前期待了很久,没想到都是白费心思。   终云晚抿了抿唇,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   秋姨观察了下少年的表情,心里悬着的石头放下了些。   这还是奚先生和小少爷第一次一起参加宴会,说不定在今晚之后,两人的关系能缓和不少。   *   夜幕降临。   终云晚换好礼服出来,就看到奚厌已经穿上那套剪裁得体的礼服,在门口等他过去。   他眼睛微微睁大,脚步迟疑了片刻,还是加快脚步走过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他面前,掌心向上,“走吧。”   终云晚抬眸看了男人一瞬,还是牵住了那只宽厚的大手,跟男人一起坐上车。   秋姨送他们到门口,朝他们挥了挥手,脸上堆满笑容:“玩得尽兴点。”   奚厌眸色微滞,看到少年脸上露出甜软的笑容,乖巧地回答秋姨:“知道啦。” 第57章   车窗外的景色飞快倒退。   温度适宜的车里空气如同凝固, 没有人出声打破长久的沉默。   终云晚坐上车后就一直扭头看向窗外,后知后觉感受到手上滚烫的温度,低头才发现他的手还被奚厌握在掌心。   他抬眸看了眼男人的侧脸,想把手抽出来, 却被那只大手握得更紧。   修长的指骨铁钳般牢牢扣在他手上, 谁都没发出声音, 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终云晚垂眼看向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 心里有些别扭, 但还是没再挣扎。   坐在前面开车的周成大气也不敢出, 从后视镜看了眼后面一声不吭的两人, 感受到了车里微妙的气氛。   作为几乎围观了两人闹矛盾全程的人,也知道这次的事态有多严重, 估计一时半会不可能和好。   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目视前方专心开车。   车窗外是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和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 明亮的灯光在车里快速闪过。   奚厌漆黑的眸子比夜色还暗, 弧度细微地偏过头, 目光紧紧黏在终云晚身上。   少年被他牵着手, 不能完全转过身去,只稍微撇过脸看着窗外,小巧圆润的耳垂在黑暗中一片莹白。   他还记得那里柔软的触感, 只要轻捻几下就会变成淡淡的粉红色,少年还会怕痒地躲进他怀里。   奚厌眸色微黯, 落在终云晚身上的视线又沉了几分。   终云晚淡色的唇瓣慢慢抿紧。   他感受到身旁那道灼热的视线, 本来想努力忽视, 可还是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忍了片刻, 还是没忍住转过头,果然对上了男人黑如点墨的眼眸。   终云晚不开心地撇了撇嘴, 没有任何威慑力地瞪他:“干什么?”   奚厌目光微顿,薄唇动了动,在少年的凝视下编了个蹩脚的借口:“……你脸上有东西。”   终云晚眼眸睁圆,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刚才努力撑起来的气势瞬间消失,眨着圆润的眸子问他:“在哪里呀?”   那张漂亮的脸凑到面前,没有丝毫怀疑。   奚厌喉结微动,指腹在少年细嫩光滑的脸颊上蹭过,面不改色道:“好了。”   他放下的手动了动,用力摁住微痒的指腹。   终云晚轻轻哦了一声,坐回旁边的座位。   等红绿灯的周成从后视镜里看着小少爷从始至终都干干净净的脸蛋,又默默看了眼神情坦然的男人。   难道是吵架了小少爷不给碰,才用这样的借口趁机摸一把吗?   他继续目视前方,头都不敢偏一下,生怕再看到更加惊世骇俗的画面。   悠扬的电话铃声在安静的车里响起。   终云晚拿出手机,黑暗中屏幕的光异常刺眼,眨了眨眼才去看来电显示上面的名字。   [沈闻清]   奚厌微眯起眼,认出了这个熟悉的名字。   竟然又是他。   看到名字的一瞬,奚厌心里涌起强烈的不悦,伴随着莫名其妙的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不想让终云晚接起这个电话。   终云晚还没来得及接电话,被男人握着的手就一痛,像是骨头都要错位。   他轻轻吸了口气,转头不高兴地蹙起眉尖,“你弄疼我了。”   奚厌手上的力度瞬间松开,黑眸微垂。   趁男人力度松懈,终云晚赶紧把手抽了出来,白皙的手上有浅浅的红痕。   他顾不上多看,先把响个不停的电话接起来。   电话那边,沈闻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如春风般温润:“云晚,你到哪了,路上还顺利吗?”   终云晚看了眼前面的导航,“挺顺利的,还有十分钟就到啦。”   沈闻清语气带着笑意:“那就好,等会到了再给我打电话,我来门口接你。”   终云晚微微一怔,刚想让他不用这么麻烦,电话就已经挂断了。   他盯着手机屏幕,茫然地眨了眨眼。   今晚的宴会上那么多人,他又不是什么特殊的宾客,为什么沈闻清要特意出来接他?   如果每个宾客都有这个待遇的话,沈闻清今晚会很累吧。   终云晚纳闷地琢磨了一会,还是决定等会不打电话给沈闻清添麻烦了。   十分钟后,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   侍者过来帮他们拉开车门,在他们出示邀请函后就带他们往里面走。   这家五星级酒店的面积很大,上下两层都是高档宴会厅,他们要去的宴会厅在二层。   一层的宴会厅大门敞开,里面似乎是刚举办完婚礼,服务生正忙碌地在收拾东西。   经过一层宴会厅的时候,终云晚没忍住往里面多看了几眼,从洁白神圣的捧花看到长长的红毯,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奚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眸光微滞,牵着他的手缓缓收紧。   见他们脚步停顿,侍者也跟着停下来,恭敬地问:“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终云晚赶紧摇摇头,朝侍者笑了笑,“没有问题。”   侍者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还没走进电梯,就有人几步走到他们面前。   “请问是终先生吗?”   终云晚抬眼看过去,迟疑地点头:“我是。”   走到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戴眼镜的瘦高男人,他脸上的笑容热情,朝终云晚伸出手:“久仰久仰。”   见他脸上的表情有几分茫然,瘦高男人又连忙自我介绍:“我叫胡烁,是沈闻清的朋友,他经常跟我提到你。”   终云晚这才反应过来,笑着握住胡烁伸出来的手,礼貌跟他问候。   胡烁被这个笑容晃了一下眼,虽然在沈闻清那里看到照片的时候已经被惊艳过一次,可没想到真人竟然还要更好看。   他赶紧移开视线,看向少年身旁面容冷峻的男人,“这位是?”   奚厌淡淡回答:“我是他的爱人。”   胡烁明显愣了一下,眼神在两人之间看了看。   他还以为沈闻清对这个漂亮少年这么上心,是因为想追求人家,怎么人家连爱人都有了?   那他还要不要帮忙撮合?   胡烁掩饰住心中的讶异,跟两人寒暄了几句,带他们朝电梯走去。   “闻清现在走不开,特意交代我过来接你。”胡烁边走边跟终云晚解释,又笑起来,“他这段时间常常跟我提起你,也给我看了你的很多作品,那些作品确实很优秀。”   终云晚耳朵发热,连忙谦虚了几句。   胡烁又接着道:“不知道闻清有没有跟你说,一开始其实是我拜托他帮忙找合作的工作室,没想到他帮我找到了这么优秀的人才,还一直对合作后续很上心,都根本不用我操心了。”   终云晚脸上露出微微惊讶的神情:“原来是这样。”   他没想到沈闻清这么用心,竟然只是在帮朋友的忙。   “是啊,他这人很靠谱吧。”胡烁朝他挤挤眼,“不但对朋友仗义,办事能力也强,这才刚毕业没几年,就领先周围同龄人一大截。”   正好电梯门打开,二层宴会厅的大门就在眼前。   胡烁指了指宴会厅里面的人群,“你看,闻清今晚刚到就被围住了,想结识他的人不少呢。”   终云晚往里面看了眼,只看到许多人聚在宴会厅的一角,看不见被围在中间的人。   他对沈闻清的了解其实并不多,但还是附和着胡烁的话,同时心里有点纳闷。   怎么感觉胡烁给他介绍沈闻清的语气有点奇怪,像是有什么目的一样。   胡烁带他们走进宴会厅,转头还想再跟终云晚说两句沈闻清的好话,骤然对上了奚厌冰冷的目光。   男人黑眸里涌动着寒气,略带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胡烁后背窜上凉意,下意识闭上了嘴。   虽然他并不认识这个男人,也不知道男人的身份,可也能从男人身上的气场看出这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胡烁默默放弃撮合沈闻清和终云晚的念头。   挖墙脚这事太不道德,还是让沈闻清自己努力吧。   在他们走进宴会厅后,许多人都注意到门口两位气质出众的客人,说话声渐渐小了下来。   这次宴会来的人都是胡烁公司的合作方,大部分人的地位都不足以认识奚厌这样的人,只是本能觉得这人身份不简单。即使有觉得奚厌眼熟的人,也根本不敢往那个方向想。   在谨慎地观察过后,还是有不少人朝他们走来。有的是想从胡烁那里套点信息,有的则是想从终云晚身上入手。   聚在宴会厅一边的人散开一部分后,隐约能看到被围在中间那人的身影。   终云晚看见那个高挑的身影,心脏莫名重重地跳了一下。   胡烁想要先带终云晚去见一下沈闻清,毕竟是沈闻清邀请来的客人。   他带着两人穿过人群,朝沈闻清在的地方走过去。   离那个身影越近,终云晚心跳得就越厉害,几乎连耳膜都被心跳声震得生疼。   他蹙起眉尖,不自觉地按了按胸口,想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   走在他旁边的奚厌停下脚步,垂眸看向他:“身体不舒服?”   终云晚摇摇头,“不是。”   胡烁已经走到了那群人的外面,正努力地往里面挤,想要进去跟沈闻清说一声。   终云晚悄悄做了个深呼吸,牵着奚厌的手紧了紧,“我们也过去吧。”   奚厌薄唇抿紧,眉头微皱,还是抬腿朝那边走去。   也许是胡烁跟那些人说了什么,围在沈闻清周围的人不情愿地散开。   终云晚终于清晰地看到了那个清瘦文雅的身影。   柔和的灯光洒在那人的身材上,熟悉的轮廓仿佛在梦里见到过无数次,每一寸骨骼他都曾在纸上描摹过。   终云晚像是被人砸懵了,脚步黏在地面挪不动。   怎么会跟他梦里的人一模一样……   在胡烁跟沈闻清说完话之后,沈闻清就立刻朝周围张望,目光很快在人群中锁定想要找的人,朝终云晚望了过来。   周围的喧嚣声如同被按了静音键。   终云晚怔怔地望着那张脸,大脑一片空白。   梦里一直以来空缺的部分终于被填补上。   就像是找到了最后一块拼图。 第58章   终云晚对上了那双温柔似水的桃花眼。   望向他的眼神闪烁着粼粼的光芒, 如同被春风揉皱的水面。   在他恍惚的片刻里,沈闻清已经大步朝他走来,很快就走到他们面前。   清新如草木般的淡淡香气扑面而来,挺拔但没有丝毫压迫感的身影立在眼前, 领口的绿宝石胸针反射着清澈透亮的光。   温润清冽的嗓音如玉石相碰, 带着浅浅的笑意:“云晚, 终于见到你了。”   修长白皙的手伸到面前, 食指上覆着一层被笔磨出来的薄茧。   终云晚指尖颤了一下, 蓦地想起梦里这只手的触感。   干燥而温暖, 像玉一样光滑无暇, 不会有莫名其妙出现的伤口。   这只手的主人经常会轻柔地把他拥进怀里,跟他低声说着情话, 还会不厌其烦地在厨房待一整天, 只为了做出更合他口味的甜品。   那样真实却又遥远的画面, 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巨大的冲击让终云晚呼吸微微急促, 瞳孔微缩, 白皙的鼻尖很快覆上一层薄汗。   在被其他人察觉到不对劲之前, 他用力咬了咬舌尖回过神,状似自然地伸出手。   刚轻轻握住那只手,就被稍微加重的力度回握住, 属于沈闻清的温度牢牢覆在肌肤上。   终云晚长睫轻颤了一下,抬起眸, 看清了那张清隽文雅的脸。   原来沈闻清才是他梦里的主角攻。   为什么会认错呢, 明明梦里的提示那么明显。   他想起以前李之榆气不过的时候, 会轻轻点着他的额头说他笨, 他还觉得不服气。   现在想来,果然是因为他太笨了, 才会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终云晚一瞬不瞬地望进沈闻清的眸底,又微微有些出神。   他没发现的是,沈闻清握住他手的力度也没有松开,指腹不动声色地贴上了他的手背。   胡烁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些,眼神不停地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瞟,又一个劲给沈闻清使眼色。   大哥,你这握得也太久了。   哪有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摸别人伴侣手的,没看到人家眼神都要将他们活吞了吗。   挖墙脚也不是这么个挖法啊。   胡烁咽了下口水,又提心吊胆地在一旁等了会,在奚厌越来越危险的眼神下,弱弱开口提醒:“闻清,还有这位没给你介绍呢。”   沈闻清轻轻笑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松开终云晚的手,眼神移到旁边的男人身上。   胡烁轻咳一声,赶紧给他介绍:“这位是终先生的爱人。”   他特意把最后两个字咬重了些,提醒沈闻清不要再当着人家的面表现得太明显。   要挖墙脚也应该偷偷挖。   话音落下,沈闻清微微一怔。   他唇边的笑意淡了些,垂在身侧的手轻轻蜷起,停顿片刻才朝奚厌点头:“你好。”   胡烁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惊讶。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沈闻清露出这样的神情。   平时总是温润儒雅的一个人,在此刻竟然显露出轻微的锋芒,似乎是对刚得知的信息非常不悦。   如果不是清楚这三人的关系,胡烁几乎都要以为沈闻清才是那个被抢了伴侣的。   明明沈闻清跟终云晚还没认识多久,今天也只是第一次见面,怎么就这么大的反应?   旁边,终云晚纤长的眼睫微微垂下。   他还没完全消化沈闻清才是主角攻的事实,在听到胡烁介绍奚厌是他的爱人时,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一直以来,他都把奚厌认定成命中注定的伴侣,即使在知道真相后,也还是很难把这个认知改过来。   可明明就不是这样的,他跟奚厌本该是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都是因为他认错了人,才会造成现在这样滑稽的局面。   终云晚脑袋里一团乱麻,没听到奚厌和沈闻清又说了什么,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奚厌牵着走到了宴会厅另一边。   宴会正式开始,胡烁正站在台上激情发表感言,宾客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闲聊。   终云晚看到沈闻清站在离他们有些远的地方,端着酒杯望着台上的方向。   温热的触感蹭过鼻尖,帮他擦掉了刚才沁出的薄汗。   奚厌垂眸观察他的脸色,眉头轻轻皱起,低沉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清晰地响起:   “如果不舒服我们就先回去。”   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俊脸,终云晚缓缓眨了眨眼,心里涌起一股酸涩。   也不知道是因为走错了剧情,还是因为得知他跟奚厌原本就不应该在一起。   奚厌脸色微微一变。   他看着少年忽然变红的眼圈,心里跟着一紧,把人转过来上下检查了一遍,“到底哪里难受?”   终云晚撇过脸,小声回答:“我没事。”   正好胡烁的感言结束,侍者端着托盘走过来,剔透杯盏中是各式各样的果汁、香槟和鸡尾酒。   终云晚从托盘上拿了一杯香槟,刚想要喝就被轻轻握住手腕。   奚厌以为他拿错了饮料,提醒他:“这是香槟。”   “我就是想喝这个。”终云晚不看他,像是在赌气一样。   奚厌指关节紧了紧,还是松开了手。   终云晚把酒杯凑到唇边,先浅浅抿一口尝了尝味道,然后蹙着眉尖小口小口喝完。   奚厌看着少年明显不对劲的样子,薄唇抿紧。   在刚才见到沈闻清之后,终云晚就一直心不在焉,脸色也很不好看。   虽然这两天终云晚都在生他的气,可没有哪一刻给他的感觉像现在这样,如同在他们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终云晚喝完香槟后,又端了一杯蓝色的鸡尾酒。   奚厌眉头微皱,刚想要阻止,一个身影就走到他们面前。   他目光淡淡扫过去,眸光顿时沉下来。   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人。   “云晚,”沈闻清端着香槟,温润如玉的脸上带着笑容,不过分热情但也不让人觉得疏离,“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改天请你吃餐饭。”   顿了一下,又补充:“就当是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忙。”   终云晚刚喝下一杯香槟,大脑开始有些混沌,轻轻“嗯”了一声。   沈闻清眸底的光微亮,又轻声问:“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   少年看起来有些酒意上头,漂亮的脸蛋红扑扑的,那双莹润的眸子比刚才更透亮,就那样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沈闻清喉结微动,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你知道南风苑吗?”少年轻软的嗓音响起,似乎是因为喝了点酒,咬字也比平时更软,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在心里扫过,“我朋友带我去那里吃过,味道很不错。 ”   话音落下,两个男人都愣了一下。   奚厌转头看向神态认真的终云晚,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拳。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起那个地方?   沈闻清眼里闪过一丝意外,笑着点头:“好巧,我前段时间才去过那家餐厅,味道的确很好。不过那个地方不好找,我上次去的时候还走到巷子里去了。”   终云晚眼睫颤了下,混沌的大脑迟缓地运转,小声嘀咕:“原来你也在那。”   奚厌跟终云晚离得近,耳朵清晰捕捉到这句话,漆黑瞳仁微缩。   虽然没明白终云晚的意思,但心里的不安还是逐渐扩大,直觉有什么不受他控制的事情要发生。   沈闻清站在终云晚对面,没听清他那句话,往前走了一点,“什么?”   靠近之后,能闻到属于少年身上淡淡的甜香混着酒香,暖融融的气息直往鼻子里钻。   刚才喝了几杯香槟都仍然清醒的沈闻清,此刻突然感到一丝微醺,情不自禁想要靠得更近。   奚厌眸色转冷,刚想要出声提醒他别过界,身旁终云晚的身形就晃了晃。   他赶紧扶住终云晚软绵绵的身子,但少年手里的酒还是洒出了大半,蓝色的液体洒在沈闻清身上。   终云晚撑着奚厌的手站稳,脑袋还有些昏沉,看到沈闻清白色礼服上的酒液,连忙道了声歉,拿起纸巾就想帮他擦干净。   奚厌额角一跳,扣住少年伸出的手,“他自己能处理。”   沈闻清感受到男人明显的敌意,抬眼看他一瞬,又看向酒意上头有些脚步不稳的少年,还是没说什么。   “没事,我去车里换身衣服就好。”他朝终云晚笑了笑。   胡烁远远地看到三人站在一起,一阵不好的预感,立刻凑了过来。   看到奚厌不算好的脸色,赶紧插嘴道:“我带终先生去贵宾室处理一下吧。”   那杯酒也溅到了终云晚身上,虽然没有沈闻清的情况严重,但礼服上也有一块明显的痕迹。   奚厌轻轻颔首,牵着终云晚跟在他身后。   终于把这三人分开,胡烁在心里松了口气,加快脚步带他们朝贵宾室走去。   把他们带到贵宾室门口后,胡烁就离开了。   奚厌刚想推门进去,就被终云晚轻轻拉住。   他低头看过去,对上了少年一片水光的眸子。   “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终云晚说话的语速很慢,也很清晰。   奚厌皱眉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我在外面等你,有事就叫我。”   终云晚轻轻“嗯”了一声,推开门走进去。   贵宾室里面的环境很舒适,隔音也很好,关上门之后就听不见外面的嘈杂声。   他没有去处理礼服上面的污渍,只是在沙发上坐下,呆呆地盯着地面。   片刻后,泪珠“啪嗒啪嗒”地开始往地上掉。   即使到现在这一刻,他都不敢相信自己认错了人。   难怪奚厌一开始就不喜欢他,不管他怎么努力,也还是不肯对他敞开心扉。   原来他一直在错误的人身上白费努力。   终云晚坐在沙发上无声地哭了会,等心里好受了点,才吸了吸鼻子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翻找电话号码。   虽然有些不愿意接受,但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件事不可能装作没发生。   他和奚厌也都不应该在对方身上浪费时间了。   终云晚翻到要找的那个电话,咬了咬唇拨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被接起。   “喂,赵叔。”终云晚的声音带了点鼻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你现在有空吗?”   那边赵良弘在接起电话前,就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虽然是终家的私人律师,跟终云晚的接触不少,但小少爷很少主动找他。   听到电话那边带着鼻音的声音,他心里更加慌张,赶紧应道:“有空有空,发生什么事了?”   终云晚垂眼盯着地面,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小声说:“赵叔可以帮我准备一份离婚协议书吗?”   顿了片刻,又加上一句:“现在就要。”   赵良弘怀疑自己听错了,愣了片刻才问:“准备一份什么?”   “离婚协议书。”小少爷重复了一遍,一字不漏的。 第59章   赵良弘额上冒出冷汗, 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一圈。   终云晚也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知道这孩子虽然被娇宠惯了,但向来乖巧懂事,不会轻易拿离婚这种事开玩笑。   上次终云晚和奚厌的订婚宴他也有去, 两人看起来明明很恩爱, 怎么就到闹离婚这一步了?   赵良弘擦了把汗, 小心翼翼问:“云晚, 你是跟奚先生吵架了吗?怎么突然就……”   终云晚揉了揉眼睛, 想起昨天跟奚厌闹的矛盾, 轻轻“嗯”了一声。   那应该也算是吵架了。   “这……”赵良弘噎了一下, 纳闷地挠了挠头,实在猜不到终云晚和奚厌会因为什么吵架。   在他这个外人看来, 这两人一个成熟冷峻, 一个单纯又脾气软, 想吵起来都有些困难。   赵良弘拿着电话又在屋子里走了两圈, 试探道:“云晚, 你有没有跟奚先生好好谈过?离婚可不是小事, 还是要慎重点才行。”   听到赵良弘的话,终云晚心里顿时更难过了。   他当然知道离婚不是小事,所以之前才那么害怕奚厌跟他提离婚, 可没想到这段婚姻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终云晚用力把眼里的水雾眨回去,闷声闷气道:“赵叔, 你别问了。”   赵良弘听到电话那边鼻音更重的声音, 连忙应道:“哎好好好, 赵叔不问了。”   “那赵叔能帮我准备离婚协议书吗, 我今晚就要。”终云晚垂着脑袋又问了一遍。   听到小少爷难得任性的要求,赵良弘愁得直叹气。   他哪敢真的给终云晚准备离婚协议书, 先不说终岳夫妇那边还不知道这件事,奚先生那边说不定也根本不知情。   要是奚先生真有离婚的想法,哪里还轮得到小少爷来准备离婚协议书。   再说离婚协议书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准备好的,还需要双方提前商议好如何处理共同财产。   他前段时间才看过终云晚和奚厌的婚后财产分配,即使早就知道奚厌家底殷实,也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那样庞大的数额,处理起来也要花不少时间。   终云晚没等到赵良弘的回答,朝门口看了眼,可怜兮兮催促道:“赵叔——”   赵良弘扶额,咬牙答应下来:“行,我等会就给你送过去。”   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不可能凭空变出离婚协议,只能先给终云晚送一份不算完善的,到时候两人如果真的要离婚,奚先生那边也会准备妥善的。   不过在内心深处,他还是不相信奚厌会同意离婚。   “谢谢赵叔。”终云晚泛着水光的眸子轻弯,把家里的地址告诉了赵良弘。   刚挂断电话,外面就响起敲门声,随后贵宾室的门被人推开。   奚厌关上门走进来,看了眼他衣服上仍然没弄干净的酒水,眉头微皱,“怎么在里面待这么久?”   终云晚悄悄把手机塞到身后,朝墙上的时钟瞥了眼,不自在地在沙发上换了个坐姿,“这里面太安静,刚才不小心就睡着了。”   他脸上的红晕还没消退,眼神飘忽,跟平时刚睡醒的模样有几分像。   奚厌想起上次终云晚喝醉后呼呼大睡的样子,唇角轻扬了下。   他去浴室拿了条干净的白毛巾打湿,走到终云晚面前蹲下,帮他擦掉礼服上明显的污渍。   擦干净后,顺手帮少年整理好袖子的皱褶,目光在那枚精美的袖扣上凝了片刻。   今晚他和终云晚穿的礼服款式一样,袖扣也是一对,如果不是昨天闹了点不愉快,今晚的宴会本来应该更开心。   奚厌眸色微沉,手上的动作顿了下才继续。   终云晚垂眸看着蹲在面前的男人,轻轻抿起唇瓣,移开视线。   处理好衣服上的酒水痕迹后,他们就回到了宴会厅。   沈闻清已经换好了另一身礼服,正在和其他宾客聊天,温文尔雅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看到终云晚走出来,他唇边的笑意顿时加深,遥遥地朝终云晚点头示意。   终云晚不自在地捏了捏手指,也朝他点了点头。   奚厌眯眼看着两人的互动,黑眸里写满不悦。   之前就察觉到这人意图不轨,今天见面后才发现这人比他想象中更大胆,当着他的面还敢三番五次跟终云晚搭话。   想起刚才终云晚不小心把酒洒到沈闻清身上,还急着帮忙擦的样子,心里更加烦躁。   那人跟终云晚站那么近,指不定就是故意的,也就只有终云晚才会上当。   奚厌垂眼看向身旁的少年,指节在身侧微蜷了蜷。   这样惺惺作态的人,终云晚应该不会喜欢。   在他垂眸思索间,沈闻清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谈话,大步朝他们这边走来。   “云晚,你还好吗?”沈闻清眼神关切地看向少年,把手里的果汁递给他,“头晕的话就别喝酒了,喝点果汁吧。”   终云晚接过那杯果汁,轻声跟他说了声谢谢。   沈闻清轻笑了下,又不经意般地问:“对了,刚才聊到请你吃饭的事,你最近有空吗?”   奚厌黑眸冷得像结了霜,锋利的视线扫过去。   终云晚眼睫颤了下,没有立刻回答。   他现在酒醒了些,能够清醒思考这个问题,反而有些犹豫起来。   虽然下定决心跟奚厌离婚,但他并不打算跟沈闻清有更多的交集。   现在剧情已经偏离了,在他认错人的这段时间里,沈闻清说不定也遇到了喜欢的人,他们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终云晚眉眼微垂,唇角紧紧抿起,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沈闻清见他没说话,又轻声问了一遍。   “没看到他不想去吗?”奚厌冷声打断他,走前一步挡住他看向终云晚的视线。   终云晚一愣,赶紧拉住奚厌,又朝沈闻清笑了一下:“你定时间就好。”   再怎么说沈闻清现在还是他的客户,就算想撇清关系也不是现在。   奚厌手背的青筋隐现,还是没有再说话,只是黑沉沉的视线快要将沈闻清盯出一个洞。   胡烁又及时地出现,拉着沈闻清往旁边走:“闻清,那边有客人在找你呢,快过来。”   边说边朝终云晚和奚厌歉意地笑了笑。   他在不远处一直观察着这边的动静,本来不想再多管闲事,但实在害怕奚厌会把这地方都给炸了,还是出来打了个圆场。   等胡烁和沈闻清走远了,终云晚走到摆着食物的长桌边,拿了一些甜点放到银边瓷盘里。   刚才哭了那么久,又想了那么多事情,他肚子早就有点饿了。   要补足体力,回去后才能跟奚厌谈离婚的事。   奚厌看到少年鼓鼓的腮帮子,烦闷的心情总算平静了一点,抬手帮他擦掉唇角的残渣。   终云晚咀嚼的动作一顿,抬起长睫飞快看了男人一眼,嘴角很轻地撇了下。   他把奚厌当成伴侣这么久,就算现在知道奚厌不是主角攻,好像还是有些舍不得。   一定是他们相处的时间太长,他不小心对奚厌产生依赖了。   终云晚郁闷地咬了一口甜点,蹙起眉尖。   奚厌明明就不喜欢他,还总是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举动,害得他以为自己跟主角攻关系越来越亲近了。   到头来,不但奚厌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他还连对象都搞错了。   如果不是奚厌总是给他这种错觉,他也不会一直以来都没发现不对劲。   真是浪费时间又浪费感情。   终云晚用力咬了一口水果,努力忽略心底的那一抹酸涩。   就算剧情已经不能回到原轨,他今晚也要立刻跟奚厌离婚,不然对他和奚厌来说都是耽误时间。   只是他心里的气势虽然很足,实际上却没有多少底气。   不论如何,当初都是他提出的结婚,现在又要再提出离婚,怎么都不占理。   就算知道奚厌不会拒绝,他也没有勇气开这个口。   终云晚的目光落在手边的果汁上面,眼眸微转了转。   趁奚厌去给他拿毛巾的时候,他飞快地把果汁换成香槟,端起来小口抿着。   一杯香槟见了底,他又从侍者的托盘上端了杯鸡尾酒,喝了一小口尝尝味道。   在奚厌回来的时候,他一抹嘴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两杯酒下肚,酒精在胃里翻滚,脸颊很快就窜上一股热意。   终云晚眼眸微亮,原来喝酒真的可以壮胆。   奚厌看到少年红扑扑的脸蛋,眉头紧锁,用手背碰了碰那张发烫的脸,“你……”   还没问出口,终云晚就打了个小小的嗝,脸色更红了。   奚厌动作一顿,缓缓低头看向那两个空杯,神情微变,“你喝酒了?”   终云晚迟钝地点点头。   奚厌捏了捏眉心,牵起他的手往外走,“我们先回去。”   终云晚没有反抗,乖乖地跟着他走出去,坐进车里。   周成只回头看了一眼,就踩下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开稳点。”奚厌抬头吩咐了一句,又转头查看终云晚的情况。   像上次一样,终云晚喝完酒后也仍然很乖巧,只是偏头看向车窗外,凝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车里的光线明明暗暗,奚厌眸色沉沉地盯着终云晚泛红的脸。   为什么在他离开的时候要喝那么多酒?   是心情不好,还是跟其他人有关系?   他不愿意往深处想,只是用目光在终云晚的侧脸描摹,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是看不清的情绪。   车子在铁门外停下,周成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有人在外面。”   奚厌皱眉看向车窗外,还没看清站在铁门外的人是谁,身旁的终云晚就打开车窗探出头。   “赵叔!”   奚厌眸里划过怔然,转头想要问清楚是什么情况,但终云晚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下车,朝那道身影走去。   赵良弘在准备好离婚协议书后就赶来了这里,没等多久就看到一辆车在面前停下。   后座车门打开,少年从车上轻巧地跳下来,快步走到他面前。   闻到少年身上淡淡的酒味,赵良弘愣了一下,惊讶道:“云晚,你喝酒了吗?”   难怪今晚那样坚持找他要离婚协议书,不会都是醉话吧?   “没喝多少。”终云晚抬起头朝他甜甜地笑了下,接过他手里的文件袋,乖巧道:“谢谢赵叔。”   赵良弘还想说些什么,一个高大的身影就跟着下车,大步朝这边走来。   男人弯腰把脚步不稳的少年抱起,微冷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一遍,抱着少年坐回车里。   直到车子开进铁门,赵良弘还有些没回过神,后背直发凉。   那样充满占有欲的眼神,怎么可能是要离婚的样子?   别墅里。   秋姨把早就准备好的醒酒汤端出来,担忧地看着脸颊酡红的少年,心里难免对奚厌有些责怪。   明知道小少爷容易喝醉,怎么还让小少爷碰酒呢。   终云晚胃里有些翻腾,皱了皱鼻尖,轻声说:“秋姨,我没醉,不用喝这个。”   这次的酒没有上次度数高,他脑袋还算清醒,就是反应有点慢罢了。   “没醉也要喝,不然等会就更难受了,乖啊。”秋姨看出他胃里不舒服,眼里满是心疼,哄小孩一样把醒酒汤端到他面前。   奚厌接过醒酒汤,举着勺子,看向缩在沙发上抱紧文件袋的少年:“张嘴。”   终云晚把怀里的文件袋抱得更紧,唇瓣微微张开,含住勺子。   一碗醒酒汤顺利喂完。   秋姨欣慰地接过奚厌手里的汤碗,转身进了厨房。   终云晚喝完醒酒汤就开始犯困,眼皮沉重得睁不开。   他被奚厌牵着走进浴室,迷迷糊糊地换上睡衣躺进被窝,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就快睡着。   奚厌垂眼看着终云晚乖巧安静的睡颜,手背轻轻贴上那泛红的双颊,指节微动。   少年感受到微凉的温度,下意识用滚烫的脸颊在他的手背上轻蹭。   奚厌指尖微顿,凝视着终云晚依赖的神态,仿佛回到了他们争吵之前。   他弯下腰,像以前一样在终云晚柔软的唇角吻了一下,低声道:“晚安。”   终云晚茫然地掀开长睫,嘴里也轻轻哼了句“晚安”,心里无意识地想要跟主角攻亲近。   在男人直起身离开房间后,又过了几分钟,他才倏地睁开眼睛,混沌的大脑想起了今晚发生的事。   奚厌根本就不是什么主角攻。   终云晚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顿时清醒了过来。   他也不觉得困了,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去拿床头的文件袋。   刚想要出去找奚厌,终云晚又想起什么,倒回去打开衣柜翻找起来。   片刻后,在抽屉的最里面拿出一个红色的小本本。   他拿着小本本和文件袋,捏紧拳头给自己打气,气势汹汹地朝外面走去。   书房里,奚厌还在处理白天没有处理完的工作。   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脑海突然浮现刚才终云晚被酒意染红的脸蛋,和那温软细腻的触感。   他神情微顿,心尖有些痒意,指腹在纸张边缘轻轻摩挲。   想到等会回房间就能拥着伴侣入睡,奚厌凌厉的眉眼微垂,心里不由自主地泛起柔和。   只是他们之前的矛盾还没有解决,等终云晚酒醒后,估计又会像昨天那样疏远他。   奚厌薄唇抿紧,手指略带思索地在桌面上轻敲。   如果要跟终云晚道歉的话,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   他还从来没有跟人道歉的经验,可想到终云晚这两天不开心的样子,还是想要尝试一下。   垂眸思索间,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奚厌抬眼望过去,看到本该在床上熟睡的终云晚站在门口,正气鼓鼓地看着自己。   他目光微微凝固,顿了下才问:“怎么了?”   终云晚捏紧手里的文件袋,深吸了口气走进去,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到书桌上。   奚厌一眼看到红色小本子上的烫金字迹,瞳孔微缩。   他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攥紧,没有去看那个文件袋,只是紧紧盯着终云晚的脸。   “这是什么?”   终云晚柔软的唇瓣抿紧,一言不发地把文件袋里的几张纸拿出来,和结婚证摆在一起。   做完这些,才抬起眼睫看向书桌后的男人,一字一顿告诉他:“离婚协议书。”   说完,又指了指桌上的结婚证,湿润的眼眸轻眨,“你不是说,结婚证在离婚的时候还有用吗,我一起拿过来了。” 第60章   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奚厌手背上的青筋猛地暴起, 锋利的视线紧紧盯着终云晚看了片刻,再缓缓移到那几张纸上。   最上方的黑色字体清晰刻进眸底。   他漆黑的瞳仁如寒潭一样幽深冰冷,仿佛要将那几个字剐下来。   窒息般的死寂持续了很久。   久到终云晚酒意上头,差点趴在书桌上睡着。   他鸦羽般的长睫缓缓眨了下, 不明白奚厌为什么没有动静, 自顾自地伸手在书桌上拿起一支笔。   “那我先签字啦。”   终云晚头脑昏昏沉沉, 只想快点签完离婚协议回家睡觉, 睡醒再来解决其他事情。   这个时间家里佣人应该还没睡, 等会还能帮他开门。   在他碰到笔的一瞬间, 奚厌终于有了反应, 腾地从书桌后站起来,阴沉着脸大步朝终云晚走来。   终云晚正在和那支笔较劲, 白软的脸稍微严肃地板起, 盯着出现重影的笔尖一笔一划签自己的名字。   刚写下一个姓, 就被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扣住手腕, 硬生生拽离的直面。   奚厌盯着少年在纸面上认真签下的那个字, 额角的青筋直跳, 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终云晚签字签到一半被打断,不满地抬眼看向奚厌,嗓音却还是又轻又软的:“你干嘛呀?”   他虽然对奚厌有些生气, 但还是想好好解决这件事,并不想闹得不愉快。   奚厌的大手桎梏在他手腕上, 将他手里的笔抢过去, 扔到了远处。   终云晚没想到奚厌会这么不配合, 不可置信地睁圆眼睛。   他想要挣开奚厌的手, 可那只铁钳般的大手纹丝不动,几乎要将他的手腕掐断。   “放开我。”他眼里泛起水光, 咬唇忍住疼痛惹起的泪意。   奚厌手上的力度稍微松了一点,但仍然强硬地扣在他手腕上,将他困在书桌的胸膛之间。   “为什么要离婚?”声音如同浸在寒潭里。   终云晚长睫轻颤了一下,唇瓣微动:“反正……我们之间也没有感情。”   他看到奚厌的眼神陡然阴冷起来,咬了咬后槽牙,声音没有波澜地重复他的话:“没有感情。”   奚厌面无表情,低沉的声音冒着寒气:“不喜欢我,那你喜欢谁?”   终云晚倏然抬起眼睫看奚厌一眼,又咬了咬唇移开视线,“不告诉你。”   他没想到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奚厌竟然还说自己不喜欢他。   正好书桌边缘还放着一支笔,终云晚往那边挪了挪,想挣开奚厌的手去拿笔签字。   刚伸出手,那支笔就被奚厌扫到地上,接着他的手被抓进滚烫的掌心,奚厌拉着他往门口走。   终云晚挣脱不开他的手,慌张地朝四周看了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书桌边缘。   虽然对现在的奚厌有些害怕,但终云晚被反复打断了几次,也有点气愤了。   他本来是想跟奚厌好好谈这件事的,为什么总是要这样不讲道理?   他用力挣扎了一下,脸颊微红,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因为酒意:“你还签不签字?”   奚厌缓缓转头看向他,脸色铁青,一字一顿:“不签,我不同意。”   终云晚微微一怔,不敢相信奚厌竟然拒绝了他。   奚厌明明就不喜欢他,而且在以前就有跟他离婚的打算,为什么现在又不同意了?   他指尖轻轻颤抖,红着眼睛看向不讲道理的男人,撇了撇嘴道:“那、那就等我的律师来……”   说到一半,奚厌突然抬起了手。   终云晚被吓得噤了声,却见奚厌的手伸到他身后的书桌上,拿起那几张薄薄的纸。   他抿了抿唇,还以为奚厌改变了主意,提醒他:“你可以看清楚再签。”   奚厌垂眸,看到终云晚脸上明显的期盼,捏着离婚协议书的手指微微用力。   “嘶啦——”   纸张撕裂的声音划破空气,传进终云晚的耳朵。   他长睫轻颤,抬眼看去。   在他愕然的目光中,奚厌手背的青筋凸起,将那几张纸撕成了碎片。   终云晚呼吸微滞,不可置信地看着离婚协议在奚厌手里成了废纸。   直到奚厌把那些碎纸随手扔到地上,他才怔怔地抬起头,眼眶酸涩。   这是他特意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奚厌就算不满意也可以重新再商量,为什么看都不看就撕了?   奚厌撕了那份碍眼的离婚协议后,心中翻涌的怒意才勉强压下去些,他按了按指节,去看缩到了角落的终云晚。   只见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委屈,挺翘的鼻尖也是红的。   终云晚瞪着他,声音带了点隐隐的哭腔:“你干什么?”   奚厌额角青筋跳了跳,去拉终云晚的手,低声道:“你喝醉了,有事明天再说。”   “我没喝醉。”终云晚躲开了他的手,小声吸了吸鼻子,转身想往外走。   跟现在的奚厌一点也说不通,还不如先回家,等律师来跟奚厌谈。   还没走出两步,又被奚厌扯住了手臂:“你要去找谁?”   终云晚也有了点脾气,用力撇过头不看他,声音闷闷的:“跟你没关系。”   奚厌身侧的手攥了攥拳,竭力控制内心的暴虐。   终云晚还在强忍眼里快要溢出来的水雾,手腕突然一痛,奚厌拉着他直接往卧室走。   他挣扎着去推奚厌的手,还是被硬生生拉进了卧室。   奚厌反手关上房门,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惊的寒气,挡住了唯一的出口。   终云晚震惊地看着奚厌的举动,心里有些慌了。   他揉着手腕上的红痕,在脑子里想了一圈赵叔以前教给他的东西,颤着声音道:“奚厌,就算我们还没离婚,你也不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而且我们很快就要离婚了……”   还没说完,奚厌就眼神阴鸷地大步朝他走来。   终云晚看到男人眼里的血丝,指尖缩了缩,害怕地合上了嘴。   奚厌心脏阵阵抽痛,像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汩汩往外涌着鲜血。   而终云晚每说一次“离婚”,都像是在那血淋淋的伤口上再刺一刀。   终云晚往后退了几步,双颊被大手捏住,强迫他微微仰起头。   只见奚厌的神情如同走投无路的困兽,眼神凶狠,冰冷的声音一字一顿:“不准再提那两个字。”   终云晚被这样强硬地威胁,心里更加委屈。   他不明白奚厌为什么要露出这样凶狠的神情,明明他才是那个应该生气的人。   再说,离婚难道不是奚厌也希望的事吗?   “为什么不行,”终云晚害怕得声音发抖,却还是倔强地往下说,“只有你可以提离婚吗?”   他向来胆子小,这还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反抗奚厌,眼里写满了委屈和不满。   下一刻,奚厌的眼神让他心脏狠狠一坠。   捏在他双颊的大手微微用力,粗暴的吻落下,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终云晚眼睛微微睁大,挣扎着想要躲开,但桎梏住他的大手没有松开半分,将他牢牢禁锢住。   他的呼吸被彻底堵住,男人顶入他口中的舌头带着怒意,勾住他的舌头纠缠,掠夺他口腔里的所有空气。   许久,终云晚才被放开。   他急促地呼吸着,心脏砰砰乱跳,被吻得发烫的唇瓣紧抿,心里那点恼火越烧越旺。   他没想到奚厌在这个时候还这么过分,一点道理都不讲。   难道就因为他好欺负吗?   奚厌看到终云晚眼睛红了一圈,眸色微沉,刚想去碰那泛红的眼尾,就被用力拍开了手。   终云晚撇过脸,不肯看他。   空气凝固一瞬。   奚厌沉沉呼出一口气,似乎在极力控制情绪,转身出去了。   终云晚在床边坐下,纤白的手指揪紧被子。   在今晚得知真相后就一直纷乱的思绪,在此刻更是成了一团乱麻。   梦里的剧情已经完全偏离了,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想要快点解决这段错误的关系。   他跟奚厌原本就应该是毫无交集的陌生人,离婚只不过是让他和奚厌的关系回到原轨而已。   这对奚厌来说也是好事。   明天还是让赵叔再过来一趟,把离婚的事情处理好吧。   终云晚昏昏沉沉地想着,还未散去的酒意席卷而来,很快便缩在床的边缘睡着了。   半夜,房门被推开。   奚厌走到床前,垂眼看了终云晚半晌,才在床另一边坐下。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他没有半点睡意,大脑像是被针扎一样疼。   从终云晚提出跟他结婚的那天起,他就做好了离婚的心理准备,可这天真正到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接受,也根本做不到放手。   将最珍贵的宝贝遗失的感受,他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可不管怎么小心,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黑暗中,奚厌如同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塑,坐在床头久久没动。   直到黎明的一丝亮光从窗外照进来,他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在终云晚旁边躺下。   少年没有像往常一样睡在他怀里,只能闻到很淡的香气,但还是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   奚厌沉沉吸了口气,闭上眼睛。   大床上,终云晚似乎陷入了可怕的梦魇,眉尖紧蹙,脸色一片惨白。   他嘴唇轻轻动了几下,又无措地摇着头往被子里躲,直到窗外一声鸟鸣掠过时,终于从梦境中挣脱出来。   终云晚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紧紧揪着被子,柔软的手心全是冷汗,眼里还有泪光。   时隔多日,他又梦到了剧情内容。   这次的梦境比之前更清晰,能够看清主角攻的脸了。   但梦里除了沈闻清之外,还有奚厌。   回想起梦里的内容,终云晚的身子轻轻打着颤,心脏因为恐惧快速跳动。   原来在剧情里,奚厌竟然不是普通的陌生人,而是那样令人闻风丧胆的角色。   他轻轻掀开被子坐起来,看到身旁男人无可挑剔的俊美睡颜,腿软得更厉害了。   梦境里奚厌阴冷偏执的面容和昨晚凶狠的样子重合,让他的心脏险些蹦出来。   终云晚努力放轻呼吸,轻手轻脚地往床边爬,像是害怕惊醒沉睡在他身旁的危险猛兽。   下一刻,一只滚烫的大手将他揽了回去,炙热的气息喷在耳后。   “去哪里?” 第61章   终云晚像是被叼住后颈的幼猫, 轻轻蹬了一下腿,窝在奚厌怀里不敢动了。   想起梦里面奚厌做的事,他呼吸微微急促,把脸埋进被子里不敢回头看男人的脸。   为什么剧情里奚厌要那样对他和沈闻清?   如果他那时候没有认错人, 而是跟沈闻清在一起了, 奚厌真的会做那样过分的事吗?   终云晚靠在男人宽阔温暖的胸膛上, 被坚实的臂膀紧拥着, 却浑身发冷地细细颤抖。   他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 想要将身子蜷缩起来。   下一刻, 就被大手捏在双颊两侧, 将他的脸强硬地转了过去。   奚厌感受到怀里的少年浑身僵硬,皱眉低下头, 细细端详那张惨白的脸。   终云晚眼尾泛红, 漂亮的眉眼微微耷拉着, 不肯跟他对视。   奚厌眉毛拧得更紧, 抬手去碰终云晚薄薄的眼皮, 看到那纤长的眼睫明显地抖了一下。   他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在少年眼尾上轻抚了一下,低声问:“哪里不舒服?”   “不要碰我。”终云晚下意识拍掉奚厌的手,湿润的眼眸微微睁圆, 像被陌生人揪住尾巴的猫。   在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又怯生生地看了眼男人的脸色, 低头把脸埋进被子里。   奚厌指节蜷了蜷, 只当终云晚还在因为昨晚的事生气, 静静等了一会才把人捞出来。   察觉到怀里柔软的身子还在颤抖, 他眉梢压低,大手在终云晚背上像顺毛一样轻轻抚了几下。   几分钟后, 终云晚才在他怀里平静下来。   奚厌整夜没合眼,刚在这片刻的宁静里闭上眼睛,怀里的人就又挣扎起来。   在他力度稍微松开后,终云晚立刻从他怀里钻出来,掀开被子就想下床。   “你要去哪,”奚厌扣住终云晚的手腕,眼里布满淡淡的血丝,语气是令人心惊的平静,“要去找他吗?”   天才刚亮,平时这个时候终云晚就算醒了,也会在床上再赖几个钟。   奚厌控制不住内心的暴戾。   这么急着离开,是要去找谁?   终云晚不知道奚厌口中的“他”是谁,但还是本能地感受到不安,怯懦地小声道:“我、我要回家。”   待在奚厌身边会让他想起梦境里可怕的剧情,加上昨天还被奚厌那样威逼,更是让他一刻都待不下去。   奚厌脸色缓和了一些。   没有再从终云晚嘴里听到离婚两个字,让他稍微放下了心,松开那截纤细的手腕。   “我陪你一起回去。”   “不用!”终云晚白皙的手腕上浮现红印,被放开后又往床边缩了缩,“我只是想回去看看我爸妈,你不用陪我。”   奚厌眸色微滞,片刻后还是低低“嗯”了一声。   只要终云晚不再提离婚的事,其他都随终云晚开心。   看到少年发白的唇色,奚厌揽着终云晚的腰把他抱进怀里,滚烫的手心捧着那张脸仔细看了看。   “还头晕吗?”   终云晚像鹌鹑一样缩在奚厌怀里,感受着男人强势的气息,轻轻摇了摇头。   奚厌垂眼,见终云晚乖巧地靠在自己身上,心尖微痒。   这是终于不跟他生气了吗?   他低下头,在那泛红的眼尾轻吻了一下,黑眸紧盯着少年的反应。   终云晚长睫一颤,没有躲开。   他白皙的手指揪紧男人胸口的衣服,唇瓣紧紧抿着。   明明奚厌在梦里面是那样可怕的恶魔,现实中也是个大骗子,但他对奚厌亲近的举动似乎还是没什么排斥感。   “我要收拾东西了。”终云晚闷声闷气地开口,想从奚厌怀里出来。   奚厌松开力度,让他顺利挣脱出去。   终云晚简单洗漱完,拖出之前搬进来时带的巨大行李箱,想往里面装东西。   奚厌眉头微皱,“回去住几天要带这么大的行李箱?”   终云晚心虚地捏了捏手指,换了个小号行李箱,眼神在房间里搜寻重要的东西。   本来想趁奚厌离开房间时把重要的东西都收进去,可奚厌起床后也没出去,就坐在床边盯着他收拾东西。   在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下,终云晚只能收拾几件衣服,又把自己的电脑也放进去,就不敢再往里面装东西了。   合上行李箱之前,他不舍地摸了摸放在窗边的大号毛绒熊,又看了眼那个装满的小号行李箱,眸底划过遗憾。   看来只能把它一个熊留在这里了。   奚厌锋利的视线扫过行李箱,确定那里面的东西只够在外面待两天,才牵着依依不舍的少年离开房间。   “吃完饭送你回去。”   终云晚频频回头,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吃完午饭,奚厌帮他把小行李箱放到车后备箱,拉开后座的车门。   秋姨站在门口欲言又止地看着两人。   她今天照例打扫卫生的时候,在书房看到了那份被撕碎的离婚协议书,便一直忐忑不安。   现在看到终云晚要回家,就更忍不住多想了。   “小少爷,回来的时候跟秋姨说一声,秋姨再给你做甜点。”她搓了搓手,还是试探地开了口。   终云晚微微一怔,看向眉眼间满是慈爱的秋姨,眼里有几分不舍。   “他过两天就回来。”头顶突然传来低沉的声音。   终云晚微抬起头看过去。   正午刺眼的阳光下,奚厌侧脸轮廓锐利,鼻梁高挺,深邃眼窝里的黑眸幽深冷淡,连阳光都照不进去。   这副样子跟梦里的画面重合,终云晚呼吸一窒,往后退了一小步。   一旁的秋姨和周成看到这一幕,都愣了一下。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终云晚对奚厌表现出明显的害怕。   往常终云晚看起来虽然也很胆小,但总是黏在奚厌身边,那画面就像是天真的小奶猫把凶狠的孤狼认成同类,不管怎么推开都会再滚成团蹭过去,还偏偏得到了庇护。   周成觉得奇怪的同时,又觉得这样害怕的反应才正常。   那时候终云晚连他都害怕,而在面对所有人都害怕的奚厌时却格外依赖,仿佛有什么信仰或是滤镜一样。   而现在不管是信仰还是滤镜,似乎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那边终云晚回过神,匆匆跟秋姨道别,迅速钻进了车里。   奚厌眸光微沉,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拳,才转身上车。   路上,车里寂静无声。   终云晚一会儿捏捏衣角,一会儿摸摸车窗,就是不看坐在旁边的男人。   漫长的几十分钟车程终于结束,车子刚停下,他就迫不及待地推开门下车。   奚厌跟着下车,帮他把行李箱拿出来。   终云晚说了声谢谢,伸手去接行李箱,奚厌却没有松手。   他迟疑地抬起眼,看到男人黑沉沉的眸子凝着自己,薄唇微动:“早点回来。”   终云晚指尖顿了一下,撇过脸,轻轻嗯了一声。   奚厌放在行李箱上的手指紧了紧,才缓缓松开。   终云晚接过行李箱,飞快地跟奚厌说了声再见,拖着行李箱小跑回家。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奚厌薄唇抿紧,又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转身上车。   *   几日过去。   奚厌从公司回来,推开门,沉默地在房子里环顾一圈。   偌大的别墅里仍然没有一丝生气,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摆在原位,沙发上的毛绒抱枕也没有动过的痕迹。   秋姨擦着手从厨房出来,尴尬地笑了笑,告诉他:“小少爷还没回来呢。”   奚厌垂眸,低低“嗯”了一声。   秋姨在心里叹了口气,又面色犹豫地开口:“奚先生,你今晚还是别在书房睡了吧,那沙发上又没个毯子,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办。”   她停顿一下,看了眼奚厌的脸色:“等小少爷回来了,被传染了也不好。”   “知道了。”奚厌点头,朝楼上走去。   秋姨看着他上楼的背影,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奚厌走到主卧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停滞一瞬,缓缓推开门走进去。   大床上的被套干净整洁,看不见一丝褶皱,显然已经多日没有使用。   他站在门口环视一圈,视线落在窗前的大号毛绒熊上,走过去捏着熊耳朵拎起来,跟那两颗玻璃眼珠对视。   毛绒熊上还残留着少年的气息,熊肚子那一块的绒毛凌乱,因为少年最喜欢在那块地方蹭来蹭去。   连这个都没有带走,终云晚这几天总该回来的。   “怎么会丢下你。”奚厌声音低缓,像是在自言自语。   意识到自己在跟一个玩偶说话,他薄唇抿紧,把毛绒熊放回原位。   一晃又过去几天。   奚厌站在庭院的花圃前,随手捻起一片花瓣,黑眸沉沉地望着面前的花丛。   脑海又浮现出终云晚那天在花圃里捡花,乌发和鼻尖上都沾了花瓣,抱着一堆花朝他走来的画面。   跟他闹矛盾的那天,终云晚也是抱着这样的花,只是根本不肯看他一眼,像是要永远跟他断开关系一样决绝。   他手指微微用力,手里的花瓣被碾出汁水,沾在指尖。   奚厌用纸巾擦掉鲜艳的花汁,面无表情地吩咐周成:“备车,去终家。”   “是。”周成立刻点头,离开时悄悄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   车子在终家门口停下。   奚厌提起后座包装精致的礼物,下车走到门口,按响门铃。   大门很快打开。   赵妈惊讶地看着门外的男人,愣了片刻才让到一边,“奚先生怎么来了,快请进吧。”   她把奚厌带到大厅坐下,送上茶水,“您稍等,我去跟夫人说一声。”   奚厌轻轻颔首,“谢谢。”   宋漪今天正好在家,几分钟后跟着赵妈走下来,眼里也满是诧异:“小厌,怎么来之前也不跟伯母说一声,是有什么事吗?”   奚厌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朝楼上看了一眼,把手里的礼物递给宋漪,“没什么事,只是来看望一下伯母。”   宋漪笑吟吟地接过礼物,“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   她眉眼间透着神清气爽,气色比上次好很多,显然因为这段日子终云晚都在家里住而心情很好。   奚厌指节在身侧曲了曲,又往楼上看了一眼。   听到奚厌说是来看望自己,宋漪便坐在大厅跟他闲聊起来,聊了一圈硬是没聊到终云晚身上。   在奚厌的眼神第无数次往楼上看时,她才终于“后知后觉”露出疑惑的表情,问他在找什么。   奚厌搭在膝上的手指轻敲了敲,才状似不经意地问:“云晚在家吗?”   “晚晚没告诉你吗?”   宋漪秀眉惊讶地挑起,不紧不慢地端起茶喝了一口,才笑眯眯告诉他:“他昨天开学,已经回S国上学去了。” 第62章   大厅的空气陷入了深潭般的寂静。   赵妈端着刚泡好的茶进来, 无意间听到这段对话,讶异地看了奚厌一眼。   她刚才还奇怪奚厌为什么会在小少爷不在的时候过来,原来竟是连小少爷开学了都不知道。   所以现在出现在这里,是来找小少爷的吗?   奚厌沉默良久, 目光落在面前热气袅袅的茶水上。   他以为终云晚只是暂时不想见到他, 回家住两天就会愿意听他解释, 没想到竟然一句话也没跟他说, 就跑回S国读书去了。   是还在生他的气吗?   想起那晚终云晚坚决提出离婚的样子, 他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传来阵阵钝痛。   宋漪又喝了一口茶, 对奚厌不知道终云晚开学的事没多少意外。   那天终云晚突然跑回家,不肯提起任何有关奚厌的事情, 她就猜到两人应该是闹了矛盾。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宋漪知道自己儿子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责任一定在奚厌身上。   不过新婚夫夫闹矛盾实在太正常, 宋漪也没有责怪奚厌的意思, 只是希望两人能好好解决问题。   奚厌看到宋漪脸上淡定的神情, 眉梢微沉,半晌后才开口回答:“他前几天跟我提了离婚,最近一直联系不上。”   话音落下, 宋漪端茶杯的手终于没那么稳了。   她脸上浮现一丝愕然,有些不敢相信奚厌的话。   那么乖的一个孩子, 就算是跟奚厌闹了不愉快, 也不可能轻易提出离婚。   宋漪把茶杯放到茶几上, 正色道:“怎么连离婚都提出来了, 你们吵架了?”   奚厌薄唇抿紧,略微点了点头。   虽然那应该算是终云晚单方面跟他冷战, 但一开始的确是他的疏忽,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如果他再谨慎一些,也不会让终云晚发现那么多不对劲,把他推得越来越远。   宋漪观察到奚厌眼里晦暗的眸色,手在裙子上攥起褶皱,“到底怎么回事?”   奚厌思索着垂眸,回想起宴会前一天发生的事,终云晚对他的态度似乎就是在那天之后转变的。   在那之前,终云晚也跟他闹过两次小脾气。   奚厌指节微曲,跟宋漪说了那几次发生的事。   说完之后,宋漪沉吟片刻道:“你跟晚晚说的第一次见面,应该不是指他回国的那一次吧?”   奚厌低低“嗯”了一声。   宋漪轻轻叹了口气,“那也难怪,晚晚都不记得那个时候的事了,一定是以为你在骗他。”   她顿了下,又思索着继续道:“那些资料跟你父母的事有关,你不想让晚晚看到的原因我能理解,可那个日期格式的密码又是怎么回事?”   面对宋漪略带狐疑的目光,奚厌眉梢沉了沉,缓缓把那个日期说出来,黑沉沉的眸子看向宋漪:“我想您应该还记得。”   宋漪先是一愣,眼里划过明显的怔然,片刻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原来是这样。”   那天订婚宴她道歉的时候,奚厌还说早就忘记了过去的事,现在看来不但记得很清楚,还每天都在加深记忆。   只是她对奚厌的行为还是有些不解,“我还以为你会不愿意回想起来,怎么连密码都……”   奚厌语气淡漠,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开始只是想提醒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后来就习惯用这个了。”   宋漪心里一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她还以为奚厌对终云晚只是普通的喜欢,从来没想过对奚厌来说,终云晚竟然有这么大的意义。   默然半晌后,宋漪无奈地笑了下,“如果是这件事的话,我觉得你应该告诉晚晚。”   奚厌指尖颤了一下,抬眼看向宋漪。   “以前我不想让晚晚知道,是因为他那时候还太小,容易受到影响。”宋漪低头抿了一口茶,“可现在他已经长大了……”   她抬起眼,气质淡雅的脸上有几分凝重,“不管他知道那些事后,是会因为害怕而远离你,还是会理解接纳你,都是你要接受的结果,你不可能瞒他一辈子。”   奚厌呼吸微滞,想起终云晚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缩在被子里不肯接近他的样子,搭在膝上的手握成拳。   即使再不愿意看到那样的终云晚,他心里也清楚宋漪说的话是对的。   他漆黑的眸子微垂,轻轻颔首,“我知道了。”   宋漪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些,“你跟晚晚好好解释清楚就行了,这孩子有时候爱较真,被你一下瞒着这么多秘密,肯定以为你不喜欢他。”   奚厌微怔,想起终云晚那天说他们之间没有感情,眸色暗了暗。   也许终云晚想要跟他离婚的理由除了这些事之外,还有其他原因。   宋漪注意到奚厌神色不对劲,奇怪地问了句:“你们还因为别的事吵架了吗?”   “没有。”奚厌指尖微微绷紧,薄唇抿了又抿才开口,“只是,云晚好像不喜欢我。”   宋漪差点被茶水呛到。   她知道自己儿子想事情简单,对奚厌的感情产生误会很正常,可没想到奚厌竟然也会有这样的问题。   宋漪把茶杯放下,没忍住打量了下面前成熟沉稳的奚家掌权人。   怎么平时杀伐决断的人,在感情上反而这么踟蹰不前。   “如果晚晚不喜欢你,就不会对你的事这么关心了。”宋漪捂嘴笑了笑,“他对数字向来不敏感,连家里密码的含义都没问过呢。”   奚厌一愣,心脏像是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快速地在胸腔里跳动。   一想到终云晚有可能跟自己抱着同样的心思,就无法平静下来。   话题结束,正好到午餐时间。   宋漪客气地问了下奚厌要不要留下吃午饭。   奚厌推辞后起身,刚走到门口,又快步倒回来问了终云晚学校的地址,然后脚步如风地离开了。   赵妈从外面走进来,望着奚厌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才满脸忧虑地问宋漪:“奚先生怎么连小少爷开学了都不知道,不会是吵架了吧?”   她刚才没听到他们的谈话,还在为这件事忧心忡忡。   宋漪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回家里,“没事,应该很快就能和好了。”   *   S国。   设计工艺室里,学生们手上正忙碌着作业,目光都呆滞迟钝,显然还没习惯假期结束后的日子。   终云晚握着熨斗在布料上划过,动作缓慢,也有些心不在焉。   工艺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个女生小跑进来,跑到半路就开始喊终云晚的名字。   “云晚,这学期的期末考试……”   还没说完,就被终云晚身旁的男生笑嘻嘻地打断:“名额已经满咯。”   “什么?这不是才刚开学两天吗?”女生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来晚了。   他们专业的期末考试内容是展示自己的成衣作品,需要请一位模特或者自己上场 ,大家一般都是在期中的时候开始找模特。   而终云晚往往是最受欢迎的,他身材比例完美,精致的长相男女通吃,就算套个麻袋也好看。   只是找终云晚当模特的人太多,总是刚开学没多久就被约满了。   男生得意地露出大白牙,“谁让我们近水楼台先得月呢,是吧?”   周围成功抢到名额的工作室成员都不约而同笑起来。   终云晚有些歉意地对她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期末实在有些忙不过来。”   女生虽然觉得遗憾,但还是表示理解。   在女生离开后,其他工作室成员凑到终云晚身边,想要继续八卦。   “云晚,你跟你爱人怎么样了,什么时候约出来一起吃餐饭?”   那次在会议里听到终云晚提到他的爱人后,大家就都很好奇,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再问清楚。   终云晚长睫一颤,“在办离婚手续”几个字到了嗓子眼,又被咽了回去。   他捏了捏手指,含糊道:“分手了。”   成员们震惊地睁大眼睛,停下手里的工作。   “分手了?上次不是还……”有人还想继续追问,被另一个人拉住,一个劲地使眼色。   看到终云晚眉眼微垂,大家默契地闭上了嘴。   直到工艺室的门又被人推开,兴奋的声音响起:“楼下有帅哥看!”   刚才还昏昏欲睡的众人立刻竖起耳朵,转头问他在哪。   “就在我们学校外面,走走走。”   成员们有心让终云晚放松下心情,也都放下手里的作业,拉着他往外走。   “我们等会就装作偶然经过,别看得太明显,知道吗?”带头的人脚步飞快地朝学校门口走。   大家连连点头答应。   他们之前也偶尔会成群结队地去看帅哥美女,美其名曰激发灵感,早就总结出经验来。   结果刚走到门口,前面的几人就脚步放慢,头不停地朝右边转,完全把带头那人的话抛到了脑后。   终云晚走在后面,也好奇地朝右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就让他浑身僵硬。   奚厌在学校外面等了几个钟。   下午从学校里出来的学生不少,但他一直没等到想见的人。   又一次抬起手腕看时间的时候,学校里走出一群年轻的学生,正一边朝他这边看,一边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奚厌抬眸扫了一眼,刚想收回视线,视线就定在那群人的最后面。   目光轻轻相撞。   那道纤细的身影像是被吓到一样,无措地停顿了一瞬,转身朝街道另一边跑走了。   走在终云晚旁边的男生只感觉到一阵风刮过,转头一看,身旁已经没了终云晚的影子。   他纳闷地挠挠头,再朝右边看去,发现他们刚看到的男人也消失不见。   本来想带终云晚出来看帅哥放松心情的一群人,茫然地朝两人消失的方向看去。   什么情况? 第63章   耳边是呼呼刮过的风声。   终云晚不敢回头, 迈开腿朝街道另一边跑。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狼狈地跑走,但在看到奚厌的一瞬间,心里一直强装的平静就被打翻,各种滋味都涌了出来。   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到底是不想见到奚厌, 还是害怕见到奚厌。   还没到下课的时间, 街道上只有偶尔路过的行人, 好奇地侧目朝他看来。   身后传来稳健的脚步声, 接着一道熟悉的低沉声音在耳边炸响:“云晚, 我们谈谈。”   终云晚后背微僵, 浑身寒毛竖起,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那道声音的距离明明离他很近, 可男人却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抓住他, 只是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终云晚不知道身后的人想要做什么, 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心里愈发慌乱。   经过一个巷口时, 他慌不择路地往里面钻, 被地面凸起的地砖绊到,整个人朝前倒。   一只滚烫有力的手揽在他腰间,稳稳地扶住了他, 顺势将他推到墙边,彻底堵住了他的路。   终云晚被高大的阴影笼罩, 长睫轻颤了一下, 手指揪紧了衣角。   他实在想不到会在学校门外见到奚厌, 分不清是震惊还是害怕更多。   感受到男人炙热的视线, 他手指捏得更紧,唇瓣动了动:“你来这里干什么?”   总不可能是巧合吧。   奚厌紧紧盯着眼前许多日没见的少年, 视线在那张思念已久的脸上寸寸描过,声音微低:“我来找你。”   从宋漪口中听到终云晚对他的感情后,他就一刻都不想等待,连夜收拾好行李风尘仆仆赶到异国,只想立刻见到终云晚。   如果终云晚跟他抱着一样的感情,那他们……   “来找我干什么,”终云晚低头盯着凹凸不平的地面,脚尖挪了挪,“是办离婚手续吗?”   他那天都说得那么彻底了,奚厌应该很愿意跟他离婚才对,为什么还要跑这么远来找他?   奚厌呼吸一窒,手在身侧缓缓攥成拳,压住心底的暴躁:“不是离婚,我说过我不可能同意。”   终云晚手指微蜷了蜷,抬眼看过去,男人神情隐忍的俊脸终于映入眼帘。   依旧是他熟悉的锐利轮廓,深潭般的黑眸像是含着千言万语,一瞬不瞬地映出他的倒影。   这段时间,他偶尔还会梦到剧情里那个令人胆颤心寒的奚厌,每次都会从梦中惊醒。   那个梦境如附骨之疽,光是回忆起梦里的画面,都会让他骨头发凉。   可现在真正见到这张熟悉的脸,却没有像梦里那样两腿发软,即使他们的距离已经近到危险的程度,也没有让他再生出逃离的念头。   似乎有一种更浓的情绪盖过了害怕。   终云晚抿了抿唇,眼神从奚厌的眉宇看到下颚线,心里冒出一丝酸涩。   他也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只知道这些天奚厌不在身边,总感觉心里少了什么。   除了梦到剧情里那个可怕的奚厌,他还梦到过其他样子的奚厌。   梦里有奚厌在订婚宴上专注给他戴上戒指的样子,压着他霸道亲吻的样子,还有那天望向他的那双通红眼睛。   当他独自在冰冷的大床上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想念那滚烫坚实的臂膀。   奚厌看到少年泛红的眼睛,心脏顿时被揪住,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语气太强硬,放轻声音:“我不是来跟你谈这个的,我有其他话想跟你说。”   终云晚抿紧唇一声不吭。   他们靠得太近,又是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不少行人都朝他们的方向看。   奚厌手指动了动,还是抬手撩开少年柔软的额发,指尖在上面停滞一瞬,低声问:“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这里离学校没有多远,终云晚迟疑一瞬,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奚厌到底想跟他说什么,但一直待在这里很容易遇到熟人,倒不如换个地方快点把事情谈完。   他跟在奚厌身边往回走,撇开脸像是在看路边的风景。   奚厌垂眼看向终云晚纤白的手,指节微曲,还是没有做什么。   在学校的不远处,停着一辆低调的豪车。   奚厌走上前,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车里座位宽敞,空无一人。   终云晚往车里看了一眼,慢吞吞坐进去。   奚厌绕到驾驶座坐下,转头问:“你想去哪里吃晚餐,我们边吃边说。”   看到终云晚只是扭头看着车窗外,他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两下,还是伸手想帮终云晚系上安全带。   刚伸出手,就被拦住了。   终云晚轻轻推开他的手,闷声闷气道:“不用了,就在车上说吧。”   奚厌眸色微滞,片刻后才点头,“好。”   这是他第一次想要认真跟别人解释,又在心里酝酿了一阵,缓缓开口:“我之前对你隐瞒了许多事,是我不对,我们是伴侣,我不应该自作主张瞒着你。”   终云晚指尖一颤,没想到会听到奚厌承认错误。   可他不明白奚厌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跟他说这些。   以前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伴侣之间就应该坦诚相待,即使奚厌有那么多事瞒着他,他也相信总有一天会有所改变,只因为奚厌是主角攻。   可奚厌不是主角攻,对他也没有感情,注定不会回应他的期待。   在他把奚厌当成主角攻,毫无保留地交付自己和倾注所有热情时,奚厌是怎么看他的?   虽然他猜不到奚厌的想法,可从奚厌隐瞒的举动就可以看出来,他并没有换来同等的情感。   这比他得知奚厌不是主角攻时还要难过。   奚厌紧盯着终云晚的反应,薄唇微动:“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你……”   “我不想知道了。”终云晚咬了咬唇,抬眼看向他,“你也不用告诉我,反正我们……”   他眸光微闪,不知为何没说出那两个字,只是小声道:“反正我对那些事一点都不好奇。”   奚厌瞳孔微缩,心脏狠狠往下一坠。   他没想到终云晚连他的解释都不愿意听。   在这之前,他明明有那么多次跟终云晚解释清楚的机会,可他却选择了一次次隐瞒和欺骗,所以终云晚不想再相信他了。   “你说完了吗,我要回家吃饭了。”终云晚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手已经搭在车门上,只是指尖有细微的颤抖。   奚厌不动声色地咬了咬后槽牙,“咔哒”一声将车门落锁。   “没说完。” 第64章   终云晚眼里划过怔然, 尝试着推了推车门,没有推动。   他回头瞪过去,不敢相信奚厌竟然不让他下车。   “开门,我要下车。”   明明是想要做出凶巴巴的神情, 但那双眼睛红得像兔子, 嗓音又软, 气势顿时就削减了一半。   奚厌只想着不能让终云晚再跑走, 没有松口:“不开。”   要是让终云晚从这里离开, 估计又会躲到不知道哪里去, 许久都不肯见他一面。   终云晚没想到他这么不讲道理, 气得声音都在抖:“你的话不是说完了吗?”   他觉得奚厌这个人很奇怪,之前不肯对他透露半点自己的事, 还总是那样耍他玩, 现在他不想听了, 又一定要说给他听。   难道是又想要骗他吗?   奚厌沉默一瞬。   他原本只是想跟终云晚解释清楚, 如果终云晚不想听他的解释, 那他也确实没理由再留终云晚。   可是就这样让终云晚离开, 他们的关系只会一直这样僵下去,到最后说不定会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光是想到那个结局,奚厌心口都疼得无法呼吸。   “你不想听, 我就不说了。”   终云晚长睫一颤,抬眼看去。   男人深邃的眼眸微垂, 敛起周身的气场和锋芒后, 竟显出一点落寞。   终云晚从未看到过这样的奚厌。   他抿起唇, 轻轻蜷了蜷手指。   “那我可以走了吗?”   奚厌下颚线微微绷紧, 深吸了口气:“我还有其他事跟你说。”   终云晚看过去,安静地眨了下眼睛, 等他的下一句话。   “我前两天去看望了伯母,你学校的地址也是她告诉我的,她让我过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奚厌垂眼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声音低缓。   听到这句话,终云晚神色有一丝紧张。   他前段时间回到家里,并没有告诉宋漪他和奚厌闹了矛盾,更没敢提离婚的事。   虽然宋漪并不会说他什么,可他怕爸妈会因此担心。   在这件事真正解决之前,他都不想让宋漪发现端倪。   “我过得很好,你也看到了。”终云晚声音微微紧绷,生怕奚厌会把他们的事告诉宋漪。   奚厌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看到终云晚气色很好,显然不在他身边的日子也过得很舒坦,没有挂心的事。   “我知道。但我就这样回去,伯母可能不会相信。”   终云晚眼睫茫然地眨了下,才明白奚厌是什么意思。   他轻轻“哦”了一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在奚厌的角度来说,实在没必要帮他瞒着宋漪,与其这样费功夫,还不如直接跟他离婚更方便。   奚厌沉声道:“我在这边待一段时间再回去。”   终云晚朝他投去讶异的一眼,又低头捏了捏手指。   他大概能猜到奚厌为什么不愿意跟他离婚。   以前他对其他家族的事不太了解,这段时间梦到好几次剧情,才知道奚家是怎样势力强大的家族。   而奚厌竟然是奚家的掌权人。   那天他从梦中醒来时,在床上呆呆坐了许久,总算想明白为什么奚厌平时总是十分忙碌,订婚宴上那些人为什么不敢靠近奚厌。   身处这样高的地位,一举一动都会被所有人密切关注着,离婚这种事当然要尽量避免。   只是终云晚还有一点不明白。   奚厌当时为什么会答应跟他结婚?   不管是家族地位还是其他方面,他都比不上别人,奚厌不可能不会权衡利弊。   终云晚想着想着就走了神,直到车子启动才回过神。   他眼睛微微睁圆,边慌张地系安全带边问:“你要带我去哪?”   哪有谈到一半就把车开走的。   “回家。”奚厌没什么表情地注视前方,像是在做一件很正常的事。   终云晚愣了一下,问:“回谁的家?”   仍然是淡定的语气:“我们家。”   终云晚着急起来:“不行,我的作业都在家里,今晚还要赶进度呢。”   他满心都是自己的作业,完全没注意到奚厌用的措辞。   奚厌嗯了一声,问他:“你住的地方在哪里?”   眼看车子就要经过回家的那个路口,终云晚顾不上其他,赶紧给奚厌指路:“就从这里进去。”   奚厌朝右边打方向盘。   终云晚住的地方就在学校附近的豪华公寓,步行只需要十分钟,车子很快就开到了楼下。   在停车场停好车后,车门锁“咔哒”一声打开。   终云晚推开门下车,转头发现奚厌也下来了。   在他不解的视线中,男人淡定地从车后座拿出一个小行李箱,神情坦然地朝他走来。   终云晚低头看看那个行李箱,又抬起头看向奚厌,圆润的眼眸里写满困惑。   奚厌看到那双眸子里过于直白的情绪,薄唇轻抿了抿:“我还没找好住的地方。”   终云晚露出意外的神情。   在他的印象中,奚厌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丝不苟的,能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从来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但这次出现在他面前的奚厌似乎真的很匆忙。   连司机也没请,房子也没找,就这样毫无准备地跑到万里之外的异国。   终云晚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片刻后才“哦”了一声,转身在前面带路。   从电梯出来,他拿出钥匙打开门,侧身让奚厌进去。   奚厌走到玄关,目光在公寓里环视一圈。   公寓的装修风格精致清新,到处都是终云晚的痕迹。   无处不在的毛绒玩偶、散落的设计草稿、堆在茶几上的漫画书,还有阳台上铺着软垫的躺椅。   这里是终云晚独自住了几年的地方,如同他的小天地一般。   奚厌不愿错过一点细节,把每个角落都细细看了一遍。   终云晚拿了双一次性拖鞋给他,又把沙发上的毛绒玩具都搬到地毯上,空出一些位置来。   奚厌往里面走了两步,想象着终云晚在这间公寓里生活的场景。   这样娇贵的人,在外面能照顾好自己吗?   门外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   奚厌一怔,锐利的目光扫过去。   门打开,一个中年妇女走进来,惊讶地看着房子里的两人。   “云晚,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阿姨还没做好饭呢。”   奚厌肩颈的肌肉放松下来。   原来只是做饭的阿姨。   终云晚朝奚厌瞟了一眼,对阿姨露出一个笑容:“今天学校没什么事,就早点回来了。”   阿姨笑着点点头,又看向一旁的奚厌,打趣地问:“这位是朋友还是男朋友呀?”   “男朋友。”   “朋友。”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阿姨微微一愣,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看这样子,两人应该是在暧.昧期,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吧。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行,阿姨去给你们做晚饭,有什么忌口吗?”   后面那句话是朝奚厌问的。   “没有。”   阿姨应了一声,提着食材转身进了厨房。   等她走远,奚厌才垂眼看向终云晚,回想起他刚才的那句“朋友”。   终云晚眼神闪躲地看向另一边,跑回房间里去了。   晚餐很快做好。   考虑到终云晚才刚回S国几天,应该还没开始怀念国内的饭菜,阿姨没有做中餐,而是做了牛排。   终云晚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奚厌已经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地切好了牛扒。   等他在餐桌前坐下,就把那份切好的牛扒推到他面前。   终云晚看了奚厌一瞬,低头安静地吃起来。   阿姨收拾好厨房出来的时候,看到终云晚把盘子里的蔬菜都挑着吃完了,牛扒还剩了一大半。   坐在对面的男人直接把终云晚的盘子端过去,然后把自己面前没动过的蔬菜端给终云晚。   终云晚眼神往男人脸上飞快扫了一眼,低头又像兔子一样啃起蔬菜来。   阿姨笑着摇了摇头,去客厅打扫卫生了。   晚上,终云晚在书房里做作业,奚厌待在客厅里。   一想到奚厌就在外面,终云晚连出去喝水的频率都变低了。   他想不明白自己和奚厌现在是什么关系。   明明已经打算离婚,却又住在一个屋檐下,相处方式也跟之前一样。   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到了睡觉的时间,就算终云晚再不想出去面对奚厌,也不得不面对了。   这间公寓一直以来都只有他一个人住,除了一间卧室之外,另外两个房间都被他改成了书房和工艺室,没有可以睡的地方。   终云晚走到客厅,犹豫地看了眼不算宽敞的沙发,和阳台上的躺椅,有些说不出口让奚厌睡在外面。   踌躇半晌,还是闷闷地说了句:“你跟我进来吧。”   奚厌从善如流地跟在他身后。   房门推开的那一刻,侵略性极强的目光就在少年的卧室里扫了一圈,像是想将一切都刻入脑海。   终云晚没察觉到身后男人的视线,毫无防备地走到床边。   温暖的灯光中,少年的面容柔和漂亮,给男人指了指那张勉强能睡下两人的小床。   “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睡这里。”   奚厌盯着床上属于少年的枕头被子,指腹微痒,低低“嗯”了一声。   终云晚在衣柜里翻出一个枕头,跟他的枕头并排放在一起。   想了想,又拿了件衣服放在床中间,像是一道分割线。   “你睡这边,不可以越界。”终云晚顿了下,欲盖弥彰地补充,“这张床太小了,越界的话会把我挤下去的。”   奚厌指尖微微绷紧。   曾经在床上粘人地抱着他,问他怎么不多亲亲自己的少年,在这一刻对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朋友。   甚至还不如普通朋友。   似乎他们以前之所以能够那样亲近,都是终云晚给的机会而已。   奚厌沉默片刻,点头:“知道了。”   洗完澡,终云晚钻进舒服的被窝,刚顺手把毛绒熊抱到怀里,就想起等会旁边还要睡人,只好又把它放到铺了一层地毯的地上。   身旁的床铺往下一陷,不属于他的体温传来。   终云晚后背轻轻一僵,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放下,脸埋进被子里睡了。   奚厌也似乎真的听了他的话,只躺在分割线的另一边,没有半点越界。   终云晚放下心来,很快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   清晨,终云晚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那件被他当成分割线的衣服。   他含着水雾的眼睛茫然地眨了眨。   分割线怎么跑到床的边缘了?   终云晚盯着那件衣服看了一会,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身后是滚烫的胸膛,腰间还扣着一条结实的手臂。   他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却整个人都被抱在了怀里,如同被野兽守着的珍宝。   终云晚的睡意顿时跑了。   他又看了眼快要掉下床的那件衣服,慢慢反应过来。   奚厌确实听他的话没有越界,只是把分割线都要扔下床了。 第65章   终云晚怔了半晌, 想要从奚厌怀里挣脱出来。   察觉到他的意图,腰间的手力度加大,像是想将他整个人嵌进血肉里。   终云晚感受到身后的温度,脸都憋红了, 扭动着身子想要钻出去。   在他挣扎几下后, 桎梏住他的手臂终于松开, 滚烫的掌心在他通红的脸上抚了一下。   “醒了?”   终云晚一个激灵坐起来, 眼神控诉地看向奚厌:“你越界了。”   奚厌瞥了眼床边的那件衣服, “嗯”了一声:“对不起。”   终云晚愣了一下。   他还以为奚厌会辩解两句, 又或者能说出其他理由, 没想到竟是直接跟他道歉。   短短两天里,就已经第二次听到奚厌承认错误, 他还有些恍惚。   这怎么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纠结片刻后, 终云晚还是别扭地应道:“嗯, 你下次注意点就好了。”   奚厌漆黑的眸子在他脸上停留一瞬。   终云晚没有再在意这个小插曲, 起床洗漱准备去学校上课。   刚要出门, 他又想起什么, 眼神犹豫地看向坐在餐桌前的奚厌。   如果奚厌要在这里住几天的话,他应该要给奚厌这间公寓的钥匙吧?   心里的怪异感又冒出来。   他跟奚厌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呢?   奚厌这么忙的人,为什么愿意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视线, 奚厌抬眼朝他看过来。   “我送你过去?”   终云晚连忙摇头,从钥匙扣上面取下备用钥匙, 走过去递给奚厌。   他不放心地认真叮嘱道:“不要弄丢了, 走的时候记得还给我, 我只有这一把备用钥匙。”   奚厌接过钥匙, 将残留着余温的钥匙在掌心攥紧,“知道了。”   终云晚这才离开公寓去学校。   上午是几节理论课, 中午跟同学去餐厅吃了午饭,下午就又去了工艺室。   昨天拉着他下楼看帅哥的几个成员凑过来,对昨天发生的事还有些好奇。   虽然终云晚到家后在群里跟他们说了一声有事先回去了,但他们明明看到那个男人也往那个方向追过去了。   怎么看也不像是巧合。   “云晚,你跟昨天学校外面那个人认识吗?”   戴衡昨天离终云晚最近,知道终云晚是在看到那个人之后才跑的,也看到那个人朝着终云晚的方向追过去。   他眼里燃起八卦的亮光,迫不及待想要打听清楚他们的关系。   终云晚手上的动作一顿,被众人探究的目光包围着,犹豫片刻才摇头:“不认识。”   另一个女生发出失望的声音:“啊?我还以为是你新欢呢。”   她昨天看到终云晚因为分手那样不开心,就想要给终云晚介绍几个优质的朋友,但没有哪个朋友能比得过昨天在学校外面看到的那个男人。   看到昨天那一幕,她还以为终云晚跟那个男人有什么关系,没想到两人根本不认识。   看来她还是要给终云晚介绍几个朋友才行。   “什、什么新欢?”终云晚眼神愕然,开口有些结巴。   简柳给他解释:“你不是刚分手吗,我还以为你找了新的对象。对了,要不要我帮你介绍几个看看?”   终云晚连忙摆手拒绝。   如果这样说的话,奚厌也不应该是他的新欢,而是旧爱吧。   ……好像听起来更奇怪了。   终云晚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继续忙活手上的事。   临近晚餐时间,他们收拾好用过的工具,一起离开了工艺室。   走出校门时,闲聊声骤然停下。   众人看看站在马路对面的男人,又回头看看终云晚,似乎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终云晚脚步顿住,垂在身侧的手指蜷起,眼神有几分困惑。   为什么奚厌又要来他学校?   奚厌朝他轻轻点了点头,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简柳在两人之间看了看,故意埋怨道:“什么啊,那我到底还要不要给你介绍对象?”   终云晚下意识朝奚厌看了一眼,小声回答:“真的不用。”   他脚步磨蹭片刻,还是跟其他人说了声再见,朝马路对面走去。   在他坐进副驾驶座后,奚厌便帮他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坐下。   终云晚转头悄悄观察奚厌的表情,想知道他刚才有没有听到简柳的话。   男人只是目视前方,骨节分明的大手扶在方向盘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终云晚收回视线,又觉得没必要担心这个问题。   反正奚厌应该也不会在意。   “你同学很有意思。”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终云晚一怔,转头看过去。   只见奚厌仍然是面无表情,语气不冷不热:“给已婚人士介绍对象,是她的爱好?”   终云晚隐约从这句话里听出一丝阴阳怪气,心里有些惊讶,却看到奚厌面色如常。   他便也认真解释道:“她不知道我结婚了。”   奚厌扶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哦,怎么没告诉他们?”   终云晚微微一怔,不自在地攥了攥安全带,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好在他沉默下来后,奚厌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车子在停车场停好,终云晚低头解开安全带,顺口道:“以后不用来学校接我。”   开车回家的路线比他走路回家还要远一点,而且他每天下课的时间不一样,奚厌很容易白跑一趟。   奚厌指节曲起,半晌后才应了一声。   回到家里,终云晚发现才过去短短半天,家里已经多了不少奚厌的痕迹,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就好像这里本来就是他们同居了许久的地方。   终云晚走进房间换衣服,拉开衣柜,看到男人的衣服强势霸占了一半的空间。   之前他的衣柜里只放了当季的衣服,还空出了很多位置,现在里面已经满满当当。   终云晚一怔,纳闷地从衣柜里拿出要穿的衣服。   奚厌不是只在这里住几天吗,怎么搞得像是搬家一样。   从房间出来,阿姨已经做好了晚餐。   她今天特意买了两人份的食材,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吃完晚饭,眼神满是欣慰。   晚餐过后,终云晚就回书房做作业了。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   终云晚顺手接起来,是同学打过来问他关于作业的问题。   戴衡打的是视频电话,将摄像头对着设计稿,虚心地请教看起来违和的地方应该怎么改。   终云晚边仔细地看那张设计稿,边给他提建议。   那边戴衡盯着手机屏幕有些出神。   终云晚接起视频电话时,手机默认打开了前置摄像头,他也没有特意去调整。   于是在他凑近屏幕看戴衡的设计稿时,戴衡那边就看到那张漂亮到不可思议的脸在手机上放大。   少年认真地盯着屏幕,秀气的眉因为思索轻轻蹙起,纤长的眼睫像蝶翼一样缓慢扑闪,线条柔软的唇一张一合。   戴衡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犹豫再三,手还是放到了截图键上。   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简直太犯规了。   在终云晚讲完之后,戴衡连忙跟他道谢,又问他这份作业进度怎么样了。   终云晚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告诉他:“初稿还没搞定,没什么灵感。”   戴衡试探道:“我帮你看一眼?”   “好呀。”终云晚在书房里找了一圈,才想起那份作业的草稿被他放在了客厅。   之前奚厌不在的时候,他会在家里各个角落做作业,经常随手就把草稿丢在哪里。   终云晚只好拿着手机走到客厅,把通话中的手机摆在茶几上,在一堆草稿里翻找一阵,抽出那张画到一半的草稿。   他对着摄像头举起草稿,放到下巴的高度,给电话那边的戴衡展示他的草稿,“你看。”   戴衡被他像小学生展示作品一样的姿势可爱到,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才下移,看向那张草稿。   接着,就感受到了来自学神的碾压。   这竟然就是终云晚口中的没灵感。   如果不是了解终云晚的性格,他几乎都要以为这是在凡尔赛了。   戴衡瞪着那张草稿看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建议,最后还是没忍住夸了几句。   终云晚耳尖微红地放下草稿。   “不过这种风格可不好驾驭,你找好模特了吗?”戴衡夸够了,又开始替他担心起展示的问题。   这次作业没有期末作业重要,大部分学生都会选择自己展示,可这件衣服明显不适合终云晚。   没等终云晚回答,戴衡已经帮忙分析起来:“你看啊,想要驾驭这种风格,首先模特的气场要够强大,身高至少要一米八五以上吧。”   虽然一开始就清楚这个问题,但此刻听到戴衡的话,终云晚的眉眼还是耷拉下来。   这时,一直安静坐在沙发上的奚厌突然站起来,走到厨房倒了杯水。   那边戴衡看到路过镜头的那双长腿,愣了一下。   原来终云晚家里还有别人?   他没有多想,又继续跟终云晚分析:“还有啊,这种风格特别看模特的气质,最基本的就不说了,还得是那种偏成熟沉稳的气质,嗯……最好还带点精英感。”   光是这个要求,就有很多人达不到了。   奚厌放下水杯,在终云晚旁边的沙发坐下,拿起电脑继续工作。   戴衡只看得到那人修长的指骨和一丝不苟的袖口。   他疑惑了一瞬,接着安慰终云晚:“没事,虽然符合要求的人少了点,但也不是找不到,我拜托我朋友帮忙找找,实在不行,降低一点标准也不是不行。”   话音刚落,奚厌又站起来,从终云晚手边拿起一份文件。   戴衡怒了。   到底是谁一直在终云晚身旁走来走去刷存在感,都影响到他欣赏盛世美颜……不是,都影响到他跟终云晚讨论了。   正好这时,终云晚的手机没放稳倒了下来,完整地照到了终云晚身旁的男人。   戴衡眼睛瞪大。   他呆滞地看着那个仿佛跟他们不是一个次元的男人。   五官深邃,宽肩窄腰,一双长腿修长有劲,还能隐约看见衣服下的肌肉线条。   戴衡:喔……   他刚才到底在替终云晚担心什么? 第66章   终云晚没注意到戴衡突然呆滞的神情。   他慌忙把手机扶起来, 轻轻皱了皱鼻尖,附和戴衡的话:“嗯嗯,也只能这样了。”   戴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简直想钻出屏幕抓住终云晚的肩膀拼命摇晃。   什么叫只能这样了?你身旁的那个人是摆设吗?   戴衡扶额, 也顾不上再计较终云晚今天骗他说跟这个男人不认识了。   “你那边不是就有特别合适的人选吗?”   终云晚不解地看着屏幕:“谁呀?”   他在脑子里想了一圈, 也没想到有谁特别合适。   戴衡朝他身后使眼色, 见他仍然一副茫然的样子, 又努嘴示意。   那么大一个人, 怎么就看不到呢?   终云晚眨了眨眼睛, 后知后觉地回头看过去, 对上了奚厌沉静的目光。   他后背一僵,又缓缓转回去, 面色为难地抿了抿唇:“他……”   戴衡朝他挤了挤眼:“不是很合适吗?”   两人都住到一起去了, 这点小忙应该不会不愿意帮吧?   他觉得自己帮终云晚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终云晚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戴衡解释, 含糊地应了一声:“是很合适……”   那样的身材, 应该不管穿什么衣服都很合适。   可他和奚厌现在的关系这么奇怪, 不可能再让奚厌帮他这个忙。再说,奚厌平时这么忙,哪有空配合他做这些。   “那就让我来吧。”   低沉的声音响起, 让通话中的两人都是一愣。   戴衡晕晕乎乎地想。   怎么连声音也这么好听,还让不让人活了。   终云晚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怔愣片刻才转过头, 惊讶地看向沙发上的男人:“你来?”   奚厌“嗯”了一声。   “可是……”终云晚没想到奚厌会主动提出帮忙, 迟疑道, “这个过程很麻烦,会耽误你很多时间, 在展示之前还要……”   他掰手指数着,想跟奚厌说清楚那些繁复的步骤,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不耽误,你的事情最重要。”   奚厌黑眸凝着他,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终云晚长睫一颤,眼眸缓缓睁圆了。   他是不是真的出现幻听了?   虽然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终云晚的心跳还是乱了一拍。   他从未听奚厌说过这样的话,忍不住去揣摩这句话的意思。   “喂……”戴衡的声音弱弱传来。   他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只感觉自己吃了足足几斤的狗粮。   嗝,好饱。   他还没吃晚饭呢,差不多得了。   终云晚这才想起视频通话还没挂断,赶紧转头看过去。   “那这个问题就解决了吧?”戴衡吃到这个惊天大瓜,又帮终云晚想到了解决办法,心满意足地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终云晚想到刚才那些话都被戴衡听到了,难为情地捏了捏手指,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看:“嗯,谢谢你。”   “谢我干啥,要谢也是谢你家那位。”戴衡语气促狭,又朝他挤眉弄眼,“行了,我去吃晚饭了,你们继续。”   他迅速挂断电话,给这对小情侣留出空间,又感叹着摇了摇头。   真没想到啊,那人竟然还真的是终云晚的新欢。   应该比那个前任要优秀不少吧?   电话挂断,终云晚怔怔地盯着屏幕,耳边还回荡着戴衡那句“你家那位”。   他后颈发热,能明显感受到男人存在感极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刚才还想要问清楚奚厌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现在却不敢转头去看男人的表情。   终云晚悄悄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手机和草稿站起来,垂眼不敢看奚厌的眼睛,“我先去做作业了。”   “好。”   终云晚头也不回地回了书房,关上门,直挺挺地倒在沙发上。   他把通红的脸埋进抱枕里,耳边仿佛又响起那道低沉的声音。   刚要忍不住乱想,又想起奚厌刚才跟平时一样平静的面容。   难道奚厌只是随口说出那句话,并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终云晚大脑晕晕乎乎,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瘫了一会才从沙发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坐回去做作业。   临睡前,终云晚像昨晚一样在床中间放了一件衣服,裹好被子躺下。   今天早上虽然指责奚厌越了界,但他心底还是有些心虚。   说不定其实是他睡着的时候不安分,把衣服踢到了一边,还滚到奚厌怀里去了。   不过既然那时候奚厌先开口道了歉,他就没有再多想,默认是奚厌的问题。   终云晚用被子把自己裹紧了些,防止自己睡着后又不安分。   他缩在柔软的被窝里,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很快就安心地睡熟了。   奚厌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终云晚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后脑勺和一截雪白的后颈。   他在床边坐下,淡淡扫了一眼床中间那件碍眼的衣服,随手扔到了一边。   灼热的视线落在那团鼓起的被子上。   奚厌听到那道呼吸声彻底平稳下来,伸手轻轻把被子从少年身下扯出来,再慢慢掀开来。   像是一颗饱满的粽子一样,粽叶剥开,露出里面雪白细腻的馅。   奚厌凝视着床上的人片刻,才轻轻在旁边躺下,把人紧紧拥进怀里。   第二天。   终云晚睁开眼,看到面前宽厚结实的胸膛,心里没有多少惊讶。   果然又是这样。   不管用什么姿势入睡,醒来时都会在奚厌怀里。   就好像口袋里的两条耳机线,明明谁也没有乱动,但总是莫名其妙就纠缠在一起了。   终云晚在心里嘀咕着。   他关掉闹钟,推开奚厌坐起来,洗漱吃早餐后就上学去了。   下午刚走进工艺室,戴衡就对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怎么样?”   终云晚摸不着头脑:“什么怎么样?”   戴衡不正经地嬉笑着:“有没有好好感谢你家那位,在关键时刻帮你这么大的忙?”   明明是正常的一句话,但他把“好好”两字的读音加重,就多了几分别的意味。   终云晚虽然没往那方面想,但脸还是莫名有些发烫。   好在有其他同学过来搭话,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也不用再回答这个有些奇怪的问题。   可如果奚厌真的帮了他这个忙,他要怎么感谢奚厌呢?   奚厌都身处那么高的地位了,根本什么都不缺,他送什么好像都不太合适。   终云晚一整个下午都在想这个问题,其他同学看到了,还以为他的作业遇到了什么难题,也没有去打扰他。   回家的路上,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终云晚看了眼来电显示,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接起电话:“妈妈。”   他知道奚厌在来之前去见了宋漪,但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面对宋漪时难免有些紧张。   “宝贝,下课了吗?”   听到电话那边没有异常的温柔嗓音,终云晚稍微放下心来:“嗯,刚下课,现在正准备回去呢。”   跟平时一样,宋漪简单问了他几句这边的情况,叮嘱他注意身体不要太累。   终云晚乖乖答应。   叮嘱的话说完后,宋漪话锋一转,提起了另一件事:“对了,小厌应该去S国找你了吧,他有没有把那些事跟你说清楚?”   终云晚脚步一顿,期期艾艾道:“嗯,他过来了。”   眼眸转了转,又有些不解地问:“哪些事情呀?”   “看来还没有呢。”宋漪的声音带了点无奈的笑意。   终云晚被勾起了好奇心,但宋漪只说奚厌会亲自告诉他,没有再跟他透露什么。   电话挂断后,终云晚慢吞吞往回走,还在琢磨宋漪的话。   他蓦地想起那天在车上时,奚厌说要把事情都告诉他,但他不愿意听,所以最后奚厌还是没有说出来。   宋漪指的难道是那些事?   终云晚纠结地捏了捏手指。   早知道那天就听下去了。   他还跟奚厌说自己对那些事一点都不好奇,奚厌是不是不会再告诉他了?   终云晚心里像是有猫爪子在挠,但又不敢再去问奚厌,只能憋在心里。   回到家里,终云晚自认为隐蔽地朝奚厌看了几眼,把纠结写在了脸上。   但想到自己当时说的话,和他们现在尴尬的关系,还是没有问出口。   晚饭过后,终云晚去了书房,奚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工作。   一小时后,书房的门无声地打开了。   奚厌抬眼,看到终云晚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走出来。   他手指轻敲了两下,合上电脑,“怎么了?”   终云晚走到他面前,那双莹润的眸子终于对上他的眼睛,小声问:“你现在有空吗?我想给你量下尺寸。”   奚厌微微一怔,想起昨晚答应的事,点头:“有空。”   他把电脑放到一旁,站起身。   终云晚低头打开皮尺,开始认真地给奚厌测量各个部位的尺寸。   一开始还没察觉到问题,直到测量腰围时,耳边传来沉稳的呼吸声,他才察觉跟奚厌的距离太近了。   终云晚耳尖泛红,强装镇定地给奚厌测量好腰围,在纸上记录下来。   还剩下好几个尺寸要量,他担心会耽误太多时间,边记录边吩咐道:“手抬起来。”   平时跟同学之间都习惯了这样的用语,脱口而出后,他才想起自己在跟奚厌说话。   背后没有一丝声响。   终云晚心里一紧,不安地握紧了笔。   他还记得奚厌的身份和梦里原本的剧情,那样不可一世,应该不会容忍别人这样命令他。   终云晚放下笔,犹豫地转身看过去,愣了一下。   只见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形站在原地,长臂抬起,黑眸锁在他身上。   竟然一声不吭地照做了。   终云晚捏紧了手里的皮尺,走过去继续给奚厌测量。   他心里闪过一丝怪异。   虽然梦里那个人确实是奚厌,但现实中奚厌给他的感觉,跟梦里的越来越不像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相信现在的奚厌不会像梦里那样伤害他。   终云晚悄悄观察着奚厌的神情,又借着测量吩咐了几个动作,男人都一一照做。   在他需要踮脚测量时,男人还会微微弯下腰,方便他看数值。   在奚厌的配合下,他很快测量好了几个地方的尺寸。   只是在测量颈围时,即使奚厌低下头,终云晚也还是需要踮起脚才够得到。   奚厌沉吟一瞬,在沙发上坐下,让他能看清皮尺上的数值。   终云晚站在奚厌两腿中间,弯腰用皮尺在男人脖子上环绕一圈,小心翼翼地调整位置。   刚想凑近去看数值,就看到男人颈间凸起的喉结滚动了下。   他倏然抬眼,对上了奚厌黑沉沉的目光,又赶紧低下头。   奚厌将视线从少年脸上移开,注意到那截纤细的腰轻轻抖了下。   他皱起眉,“腰不舒服?”   “嗯……最近赶作业一直坐着,腰有点疼。”终云晚随口回答,刚想直起身,就感觉到滚烫的温度覆上他的腰。   那只大手在他腰间不轻不重地按揉,虽然动作并不熟练,但力度很舒适。   终云晚眼睛倏地睁大了。   “要不要让医生来看看?”   奚厌问完,久久没得到回应。   他低头看去,见终云晚满脸新奇地盯着自己,眼眸亮晶晶的,像是发现了奇怪生物的幼猫一样。   终云晚正在认真观察眼前这个举止不正常的反派,猝不及防就对上了那双深潭般的黑眸。   只见那双黑眸微缩了一下,放在他腰上的大手不小心偏移,按到了他敏.感怕痒的地方。   终云晚腰身一软,手里还拽着那条圈在奚厌脖子上的皮尺,就这样跌在了奚厌身上。   他连忙撑着男人的胸膛直起身,揪了揪手里的皮尺,缓缓眨了下长睫。   这是什么奇怪的画面? 第67章   终云晚盯着面前奚厌近在咫尺的俊脸, 眼眸紧张地睁圆了。   他一只手还拽着奚厌脖子上的皮尺,另一只手撑在奚厌胸膛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奚厌身上。   即使再迟钝,他也察觉到这样的姿势有些怪异, 更别说他手上的皮尺还圈在奚厌脖子上。   终云晚赶紧松开皮尺, 身子往后仰, 想要从奚厌身上站起来。   但脚尖还没够到地面, 就发现奚厌的手还放在他后腰的位置, 轻松拦住了他的退路。   没等他反应过来, 那只大手就又开始按揉起来, 引起阵阵酥麻。   终云晚耳尖一红,挣扎着想要跳下来。   虽然知道奚厌应该是好心, 但总觉得他们现在这样有些奇怪。   “别动。”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震得耳朵发麻。   终云晚下意识停住了挣扎。   他撑在奚厌胸口的手指动了动, 缓缓攥紧了奚厌的衣服, 指关节泛着淡淡的粉色。   那只大手按揉的力度适中, 缓慢的速度如同海浪轻拍, 宽厚的掌心带着热意,让他舒服得想要哼出声。   终云晚像是一只被摸顺毛的猫,乖顺地趴在奚厌肩头, 浅淡的眸子微微眯起。   只是没过多久,他就意识到这个状态不对劲, 又开始挣扎起来, 小声道:“不用按了……”   奚厌动作顿了一下, 还是没有放开他:“不是说腰疼?”   终云晚湿润的眼眸无声地看了他一眼。   就算是腰疼, 也不用给他按这么久吧?   而且还是这样奇怪的姿势。   眼看奚厌还要继续下去,终云晚赶紧抓住了那只手, 不让他再动。   “你、你不是还有事要忙吗?不用管我了。”   被奚厌那样一通按揉,他的脸和脖子都覆上一层薄红,气息也有些不稳。   虽然奚厌按揉的不是他怕痒的地方,但严格来说,他腰上的每个位置都很敏.感,经不住这样亲密的动作。   在终云晚的坚持下,奚厌终于收回了手。   他连忙从奚厌身上下来,匆忙地在纸上记录下最后一个数值,拿着纸头也不回地跑回书房了。   脸上的燥热还没消退,终云晚关上门,做了个深呼吸。   没想到只因为他随口说了句腰疼,奚厌就认真地帮他按了这么久,就好像很在乎他的感受一样。   终云晚心里涌起复杂的滋味。   会不会奚厌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又或者只是像之前那样耍他玩呢?   他摇摇头不再想下去,走到书桌前坐下,拿出那份作业的草稿。   经过刚才那一通折腾,这几天来都没什么灵感的作业,突然有了一些思绪。   终云晚手里的笔转了两圈,脑子里闪过刚才的画面,埋头在纸上画起来。   晚上睡觉前,终云晚站在床前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把衣服摆在床中间。   反正到最后,他和奚厌还是会睡到一起去,分界线也没那么重要了。   他钻进被子,像昨天一样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合上眼睛睡了。   第二天。   终云晚掀开眼睫,眼前仍然是男人热烘烘的胸膛。   他平静地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又眯了一会,才爬起来去上课。   日子一天天过去。   终云晚总以为奚厌在这边待几天就会回去,毕竟奚厌一直以来都很忙,应该没空在他身上耽误这么多时间。   但每次从学校回来,都能看见奚厌坐在客厅里,有时候在看文件,有时候在开线上会议。   不仅如此,奚厌还在家里添置了不少东西,像是打算一直在这里住下去一样。   终云晚尝试问过奚厌什么时候回国,但奚厌只是沉默地注视了他片刻,淡淡回答还没决定好。   他不知道奚厌到底有什么打算,便没有再问了。   渐渐的,终云晚也习惯了奚厌的存在,甚至觉得他们现在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粘着奚厌,即使有时候想要贴过去,也暗中告诉自己不要那样做。   一方面是因为之前跟奚厌闹过矛盾,相处起来总觉得有些别扭,另一方面是他担心自己克制不住感情。   他和奚厌以后还不知道会怎样,在这段感情里越陷越深应该不是件好事。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终云晚迎来了这学期的第一个小长假。   本来打算跟朋友们出去看看展逛逛街,但在小长假前一天接到了宋漪的电话,问他要不要一起回老家看望外婆。   终云晚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下一刻就听到宋漪笑着补充,让他带上奚厌一起回去。   他犹豫片刻,没有直接替奚厌答应,只说先去问问奚厌有没有空。   晚上,终云晚爬上床没有再第一时间把自己裹起来,而是坐在床头边看手机边等奚厌进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奚厌每天晚上都比他晚回房间,似乎有很多忙不完的事一样。   但以前住在家里的时候,奚厌都会很早回房间,没处理完的工作也会带到床上处理完,不会在外面待到这么晚。   终云晚心里有些纳闷,又怕出去会打扰奚厌工作,只能靠在床头打了个哈欠,继续百无聊赖地等奚厌进来。   在他快要坐着睡着的时候,房门终于被推开来。   奚厌走进房间,看到终云晚还没睡,眼里划过明显的怔然。   终云晚晃着水光的眼睛一亮,坐直身子凑过去,没忍住埋怨:“你怎么这么晚才进来?”   他刚才困出了眼泪,嗓音也有些轻微的鼻音,尾音勾得人心痒。   不自觉带着撒娇意味的语气让奚厌一怔。   他手指蜷了蜷,在床边坐下,目光落在少年白皙柔和的面容上,“在等我?”   “嗯嗯,你最近有空吗?”终云晚困得迷迷糊糊,只想快点把事情问完,“过几天就是小长假,我打算回老家看望我外婆,你要不要一起去呀?”   “有空,我们一起回去。”几乎没有等待就得到了回答。   终云晚还以为会被拒绝,懵了片刻才点头:“喔,好呀。”   他拿起手机戳了几下,眼睛眨了眨,眉眼沮丧地耷拉下来。   奚厌盯着他垮着的小脸,手指微微抬起,又压下来,“怎么了?”   终云晚可怜巴巴地抬眼,“明天回国的机票都卖完了。”   奚厌对上那双水润的眼睛,还是没忍住抬手在他脸上摸了下,“先睡觉,我会安排好。”   终云晚长睫眨了下,点点头,揪着被子躺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奚厌有种莫名的信任,听到奚厌的话就彻底安心下来。   “晚安。”终云晚闭上眼睛,顺口道了声晚安。   奚厌指尖一颤,抬眼望过去,只见少年已经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终云晚神清气爽地从床上爬起来。   这次没有在奚厌怀里醒来,他还有些不习惯,摸了摸旁边尚有余温的被窝,走出房间看了眼。   阳光正好,洒进房子里的每个角落。   奚厌正坐在沙发上收拾行李,袖子卷到手肘的位置,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将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   厨房飘来烤面包的香味。   终云晚探头看了一会,蹑手蹑脚地回了房间。   平时定的闹钟响了起来。   他关掉闹钟,盯着时间若有所思。   以前奚厌向来起床都比他早,每次醒来,奚厌都早就不在床上了。   可为什么这段时间,他每天都会在奚厌怀里醒来? 第68章   终云晚在房间里换好衣服, 收拾行李收到一半,房门就被推开了。   奚厌从外面走进来,往房间里扫了一眼:“你去吃早餐,我来收。”   终云晚轻轻“哦”了一声, 放下衣服出去了。   餐桌上摆着香喷喷的烤面包和煎蛋, 还有一杯热牛奶。   烤面包的卖相还算可以, 但那几个煎蛋看起来就有些奇怪了。   终云晚凑近看了看, 发现金黄的煎蛋上有几个缺口, 似乎是把烤焦的地方挖掉了。   他咬了一口面包, 眼神犹豫地瞟着那几个煎蛋。   要不要试一口?   他能猜到这些煎蛋是奚厌做的, 对奚厌的厨艺也没抱多大希望。可如果奚厌看到他一口也没吃,肯定会难过。   终云晚以前在家里做过几次甜点, 做出来的东西像小黑炭一样, 但父母每次都会试吃一块, 还会鼓励他。   他自认为很理解奚厌的感受, 迟疑片刻, 还是鼓起勇气夹起煎蛋咬了一口。   咀嚼的速度缓了下来。   终云晚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 闭眼将煎蛋咽了下去,赶紧端起牛奶喝了几口。   没想到煎蛋竟然可以做出这样的味道。   他想起以前把奚厌当成主角攻的时候,还对奚厌的厨艺满心期待, 现在只庆幸那时候没有提出来。   奚厌走进餐厅的时候,就看到终云晚坐在餐桌前, 专注地吃着手里的面包, 腮帮子微微鼓起。   他眼里闪过淡淡的笑意, 瞥见一旁被咬过的煎蛋后, 笑意僵住。   终云晚回头看到奚厌,眼神微闪, 刚想要当着他的面咬一口煎蛋,盘子就被人端走了。   “这个不是给你吃的。”奚厌把那盘卖相和味道都不怎么样的煎蛋端到另一边,面无表情地解决掉。   他今早做好后尝了下味道,觉得实在一言难尽,随手就放到了桌上,忘记在终云晚起床前收起来。   早知道会被终云晚看到,做好时就应该连盘子一起扔到垃圾桶里。   终云晚嘴巴微张,呆呆地看着奚厌解决掉那些煎蛋,才想起自己准备好的台词:“味道……还可以的。”   奚厌微怔,抬眼看向他:“下次再给你做?”   终云晚眼神躲闪,唇瓣微动:“……嗯。”   奚厌看到他写在脸上的不情愿,薄唇抿紧。   也不知道他的爱人情绪这么透明是好事还是坏事。   吃完早餐,奚厌把盘子收到洗碗机里,跟终云晚一起出发去机场。   路上,终云晚跟宋漪打了个电话,告诉她预计到达的时间。   坐上飞机,终云晚才发现他们的座位是双人头等舱,空姐已经提前帮他们铺好了双人床。   奚厌不知道从哪里拎出来一个毛绒熊,塞到他怀里,“睡一觉就到了。”   终云晚眼睛微亮,捏了捏熊耳朵,躺到床上去了。   只是他早上睡醒还没多久,这会儿也睡不着,翻了个身就凑到奚厌身边去了。   “你在忙吗?”   奚厌对上那双晶莹的眸子,心里一跳,关掉回到一半的邮件。   “不忙。”   终云晚下巴搁在毛绒熊上,眨巴着眼睛:“你还没去过J城吧?”   他在床上睡不着,突然想起这应该是奚厌第一次去这个小城市。   奚厌注视他片刻,低声道:“以前去过一次。”   终云晚脸上露出意外的神情,显然没想到奚厌这样身份的人还去过他老家。   他坐起身,一下来了精神,开始叭叭老家的事:“那你知道澄浠湖吗,我外婆家就在那附近,那边还有一座很大的庙,大家都说在那里许愿很灵。”   奚厌眸光微沉,淡淡道:“听说过,那湖里还有会吃小孩的水怪?”   终云晚眼睛睁圆,满脸写着“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用力点头:“对呀!”   他在奚厌面前盘腿坐下,本来是想介绍老家的情况,很快就跑题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在奚厌的配合下说了大半个钟。   “还有,我读小学的时候……”   终云晚的声音停顿下来。   他蹙起眉尖,困惑地张开嘴又合上,思绪有一块地方似乎突然凝滞。   小学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奚厌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抬手抚了一下他皱起的眉头,“怎么了?”   终云晚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事。”   他想了想,终于把话题拐回了正事上:“我外婆见到你肯定很高兴,她上次因为生病没来我们的订婚宴,一直到现在还念着呢。”   奚厌对上他的目光:“我们可以等婚礼的时候再邀请她老人家来。”   终云晚微微一愣,别开视线。   沉默在室内蔓延。   也许是刚才说了太久话,终云晚有些嗓子发干,连忙端起水杯喝了几口水。   他慢吞吞躺回床上,给自己戴上眼罩,“我先睡啦。”   奚厌沉沉的目光落在少年晶莹的唇上,“嗯”了一声。   终云晚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刚才怎么也想不起来的那段记忆,在梦里似乎被撬开了一条缝,让他大脑生疼。   他额头冒出冷汗,无意识地咬紧了下唇。   下一刻,他的唇瓣就覆上一片温热,将他的唇拯救出来,接着又被更热的触感压上。 第69章   梦境里一片雾茫茫。   终云晚努力睁大眼睛, 依旧无法透过浓稠的迷雾看清周围,只能无措地站在原地,不敢挪动一步。   前方,若隐若现的轻微哭声传来。   他眼睫一颤, 垂在身侧的手瞬间握紧, 犹豫片刻才朝那个方向看去。   浓雾遮挡住视线, 前方仍是看不见任何东西。   终云晚抿紧唇角, 朝前方迈出一小步, 稳住身形再迈出第二步。   浓雾渐渐散开, 显现出雾后面的人影。   只见一个还未长开的小孩趴在枕头上, 肩膀耸动,发出细微的抽咽声。   枕头被泪水打湿, 小孩抬起头, 露出带着稚气的精致面容, 挺翘小巧的鼻尖通红。   终云晚呼吸微滞。   那个小孩赫然就是幼时的自己。   他眉尖蹙起, 望着那个伤心到哭湿半个枕头的小孩, 思绪混乱。   虽然小时候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但在他的记忆中,似乎没有遇到过能让他伤心成这样的事。   终云晚心里疑惑,试探地又往前走了几步, 想要凑近看清楚。   离小孩越近,抽泣的声音就越清晰, 他心脏也跟着一阵拉扯, 仿佛能够感受到小孩难过的情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让他这么伤心?   终云晚的脚步越迈越快, 在快要走到小孩面前时,突然一脚踩空。   身子猛地往下坠,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如同坠入深渊的剧烈失重感袭来。   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在空气中抓住什么。   在他以为自己要抓空的时候,一只滚烫的大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力度大到让他感受到疼痛。   失重感消失不见,周围的浓雾也散得一干二净。   终云晚手指动了动,轻轻勾住那人修长的指骨,安稳睡去。   没有奇怪的梦境侵袭,他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长,不知多久以后才缓缓睁开眼。   机舱内响起空姐温柔的声音,提醒乘客飞机正在降落。   果真像奚厌说的那样,睡一觉醒来就到了目的地。   终云晚怔怔地转头,看向将他的手紧握在掌心的那只大手,又抬头看向坐在他身边的奚厌。   “醒了?”奚厌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没有松开,“你睡着后一直在冒冷汗,手也冰凉,做噩梦了?”   终云晚回想起梦里的画面,摇了摇头,“没有,好像是梦到了以前的事。”   奚厌瞳孔微缩,薄唇微动,还是移开视线没说什么,“嗯,起来吧。”   终云晚的手从奚厌掌心轻轻抽出来,掀开被子坐起身。   他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在梦里看到的那一幕。   那到底是以前发生的事,还是单纯的梦境而已?   终云晚一往深处想,脑袋就像要裂开一样疼,只好停止思考这件事。   离开机场,他收到宋漪说等他们吃午饭的短信,和奚厌坐上车朝外婆家赶去。   车上,终云晚回复完信息放下手机,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奚厌,想了想开口:“我外婆以前是老师,可能有人会觉得她看起来很严厉,但她其实是很温柔的人,你不用……”   他说到这,抿唇停了下来。   以前带朋友来外婆家玩的时候,他们总会在他外婆面前紧张,于是他便习惯了在去之前跟别人解释清楚。   可如果是奚厌的话,应该根本不会感到紧张吧?   “我知道。”   没等他接着说下去,奚厌就应了声。   终云晚微微一怔,看到男人的神情跟平时一样从容不迫,果然没有丝毫紧张和拘谨。   他轻轻“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怎么感觉奚厌对这件事像是早就知道一样。   车子驶进一条老旧的街道,片刻后在一个院子前停下。   终云晚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跳下车,推开院子外厚重的铁门,几步跨进院子里。   院子里空无一人,他正左右张望,就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终云晚朝那栋小洋房看去,眼睛倏地一亮,跑过去抱住刚从房子里走出来的老人:“外婆,我们来看你啦!”   外婆笑得皱纹都漾开,在他背上轻轻拍着,“来了就好,可想死外婆了,我们晚晚在国外过得怎么样?”   语气关切地问完,又扶着他的肩膀细细端详:“快让外婆看看瘦了没?”   终云晚笑得眼睛弯弯,“我在外面吃得可好了,一点也没瘦。”   外婆怜爱地看着她漂亮的外孙,在他白皙的脸上摸了摸,“还是瘦了,这脸上都没什么肉,也不圆了。”   终云晚眨了眨眼,习惯了外婆每次都要说他瘦。   估计在外婆心目中,以前还有婴儿肥的那个样子才不叫瘦。   身旁落下一道阴影,终云晚转头看了眼奚厌,想要给外婆介绍:“外婆,这位是……”   “小厌,”外婆的声音跟他同时响起,感叹道,“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终云晚愣住,呆呆地看向身旁的男人。   外婆怎么会认识奚厌?   眼前的场景让他脑袋转不过弯,怔怔地看着奚厌薄唇一张一合,跟外婆恭敬有礼地打招呼。   这时,宋漪从里面走出来,笑着喊他们:“先进来吧,等会饭菜要凉了。”   终云晚回过神,又飞速地朝奚厌瞥了一眼,应了宋漪一声,扶着外婆走进去。   奚厌没错过终云晚的眼神,提着礼物和补品的手握紧一瞬又松开,跟在他们身后走进去。   外婆被扶着在餐桌前坐下,“哎”了一声,又想站起来:“厨房还有个菜没端出来。”   终云晚赶紧拦住外婆,朝她露出一个笑容:“我去端吧,外婆坐着就好。”   他走进厨房,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端砂锅的时候被锅盖烫到,骤然缩回手。   差点摔在地上的锅盖被人接住,他被烫到的手也被紧紧抓住,放到水龙头下冲洗。   奚厌眉头紧锁,扣住他的手腕在水下冲了一会,才抬眼问他:“疼吗?”   那白细的手指泛红,在细腻的肌肤上显得十分突兀,好在没有烫出泡。   终云晚摇了摇头。   “我来吧。”奚厌松开他的手,把砂锅端出厨房。   终云晚抿紧唇,跟在他身后走出去。   今天的午餐很丰盛,餐桌上的气氛也非常融洽。   外婆显然对奚厌的近况十分关心,连平时最喜爱的外孙都只问了几句,剩下的话题都围绕着奚厌。   奚厌有问必答,跟外婆和宋漪在餐桌上聊了很久。   终云晚一开始还专心听着,后面就逐渐走了神。   看宋漪的反应,似乎早就知道外婆跟奚厌认识,可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莫名想起奚厌之前想要告诉他的“秘密”,还有宋漪前段时间打给他的那通电话,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那些事会不会跟他有关?   终云晚用勺子在碗里戳了戳,又觉得不对。   如果那些事跟他有关的话,他怎么会一点都不知情,这也太奇怪了。   总不可能其他人都知道那些事,只有他不知道吧。   终云晚无意识地咬住勺子,抬眼看了看餐桌前的三人,愁得蹙起眉尖。   宋漪瞥了眼她那把情绪都写在脸上的儿子,唇边的笑意有些无奈,心情复杂地垂下眼。   吃完午饭,外婆把终云晚和奚厌带到提前收拾过的房间,让他们好好休息和倒时差。   在浴室洗完澡出来,终云晚坐在大床中间,纠结地掰着手指。   他到底要不要找奚厌问清楚?   可之前奚厌想告诉他的时候,他都那样坚决地拒绝了,奚厌还会愿意告诉他吗?   终云晚纠结地在被子上滚了两圈,又坐起来,眨巴着眼睛等奚厌出来。   浴室门打开,浑身蒸腾着热气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奚厌走到床前,先看了眼终云晚微微翘起的乌发,又看向稍微凌乱的被子,已经能想象出刚才小猫打滚的画面。   他眉梢微抬,擦着头发在床边坐下。   身后,一道试探的目光悄悄移到他背上,倏地移开,又再挪回来。   奚厌黑眸微垂,平时敏锐到可怕的直觉此刻仿佛不存在。   在他放下毛巾时,身旁的床垫终于微微下陷,淡淡的甜香骤然钻进鼻子。   终云晚凑到他旁边,姿势乖巧地跪坐着,圆润而浅淡的眼眸轻轻扑闪:“奚厌,我想问你件事。”   奚厌喉咙发紧,嗯了一声:“你问。”   “你之前说可以把所有事都告诉我,那个话还算不算数呀?”终云晚紧张地盯着他,手指揪紧被角,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奚厌眸色顿时一沉,薄唇抿紧。   在终云晚忐忑不安的注视下,缓缓点头:“算数。”   终云晚松了口气,眼睛微亮的看着他:“我想听,你现在告诉我好不好?”   那日在车里,少年红着眼眶说对他的事一点都不好奇,让奚厌的心脏一直被痛苦炙烤着。   然而在此刻,也只是放松了丝毫而已。   “好。”   奚厌沉沉做了个深呼吸,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着要从哪里开始说起。   良久后,低沉的嗓音才响起:“以前奚家家族斗争很严重,那些旁支私下里联手,想要针对我父母。我父母不想参与那些纷争,在我小学的时候带我离开了奚家。”   终云晚竖起耳朵认真听着,点点头。   这些事他从秋姨那听到过一些,在那之后的事,秋姨就不清楚了。   奚厌继续道:“我父母跟奚家断了关系,带着我去另一个城市白手起家,开始新的生活。”   他停顿了一下,黑眸里的寒意消融,“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人。”   终云晚耳朵竖得更高,眼眸睁圆,把好奇写在了脸上。   是谁能让奚厌记这么久?   奚厌垂眸遮住眼里的情绪,低缓道:“他长得很好看,善良又单纯,还很容易心软。”   终云晚眼里闪过讶异。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奚厌夸别人。   只是下一刻,又听见男人接着说:“但纯真过了头,做事有时候很笨,还什么都怕,是我见过最胆小的人。”   终云晚撇了撇嘴,在心里吐槽。   纯真就是纯真,为什么还要在背后说别人笨。胆小也很正常啊,世界上那么多东西,总有几个会让人害怕吧。   他只敢在心里吐槽,不敢说出来打断奚厌的话,抬眸想继续听下去。   只是这一眼,就捕捉到奚厌唇角抿出的弧度,和眸里跳动的情绪。   这个神情,跟那晚在巷子里初次遇到奚厌时,奚厌将他逼到墙角的神情很像。   如出一辙的恶劣。   但还多了些他看不懂的情绪。   终云晚嘴唇微张,紧盯着眼前男人轮廓锐利的侧脸,心情震惊。   难道奚厌从小就有这样恶劣的一面,还欺负过其他人吗?   正当他在心里对奚厌的行为表示谴责时,那双熟悉的黑眸骤然看向他,一瞬不瞬,似乎想望进他的心底。   低沉的声音带了点哑,如同试探:“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第70章   突如其来的问题把终云晚砸懵了。   他迷茫地跟奚厌对视片刻, 眼睫轻眨,不确定地开口:“记得什么?”   奚厌又没跟他讲过关于那个人的事,他怎么会记得?   奚厌定定地盯了他许久,才收回视线, 语气没什么起伏:“看来没印象了。”   终云晚一头雾水。   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不好受, 他有些不开心地撇了撇嘴:“到底是什么事啊?”   奚厌手指在腿上敲了几下, 低沉磁性的声音很轻:“我说的那个人, 是你。”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没有一丝声响。   终云晚大脑迟缓地运转, 依旧没法理解奚厌的话。   他先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又怀疑是奚厌在捉弄自己。   那个人怎么可能是他?   他第一次见到奚厌就是在那个巷子里,以前连听都没听过奚厌的名字, 更别说跟奚厌认识了。   奚厌在说完那句话之后, 神经就一直紧绷着, 连后背都轻轻僵直。   直到许久都没听到声音, 才缓缓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 就看出撇着嘴角的少年心里在想什么。   奚厌脸色黑了黑, 嗓音微沉:“你不相信?”   终云晚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不信,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如果他以前真的认识奚厌,一定不会忘得一干二净, 至少也会有些印象。   毕竟奚厌并不是那种扔到人群里就会消失的普通人,相反, 男人不管出现在任何地方都能立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奚厌看着终云晚脸上明显的怀疑, 心脏像是被刺了一下, 没忍住咬了咬后槽牙。   把关于他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也就算了,还不肯相信他们以前认识。   小没良心的。   他深吸了口气, 生硬道:“你可以去问伯母。”   终云晚神情有些动摇。   如果奚厌说的是真的,也就能解释外婆为什么认识奚厌了。   可他竟然那么早就遇见了剧情里的反派,还一点印象都没有。   终云晚晕晕乎乎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又独自消化许久,才恍惚地问:“你那时候……跟我关系不好吗?”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被奚厌说笨的人就是自己,不满地蹙起秀眉。   难道是因为小时候的事,奚厌一开始才不喜欢他吗?   奚厌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垂眸道:“你那时候很粘我,总喜欢跟在我身后喊我哥哥,不理你就会掉眼泪。”   终云晚眼眸睁圆了。   他对奚厌的话半信半疑,虽然那些确实像他能做出来的事,但也可能是奚厌编出来的。   他小时候见到奚厌这样的人,应该害怕到躲都躲不及,怎么会还敢粘着奚厌。   奚厌顿了一下,继续道:“后来,我就习惯了把你带在身边,那几年都一直是这样。”   “那时候,我父母也很喜欢你,还打算认你当干儿子,只是……”男人的话音微顿。   终云晚晕晕乎乎地想,“也”是什么意思?   难道奚厌以前也……很喜欢他?   奚厌眸光沉了下来,筋骨分明的手攥成拳,接着刚才的话说下去:“只是没过多久,他们就因为车祸去世了。”   周围的空气顿时变得沉闷。   片刻后,奚厌偏过头,果然看到少年眼眶是红的。   就跟上次听到这件事的反应一样。   不知不觉间,终云晚已经完全相信了奚厌的话。   从奚厌的讲述就可以看出来,那对夫妇肯定是很好的人,却年纪轻轻就遭遇了意外。   一想到奚厌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他心里就止不住地泛疼。   那个时候奚厌一定很伤心,可他们一家跟奚家断了关系,还有谁能陪在奚厌身边?   终云晚沮丧地耷拉着眉眼,如果他能回忆起那个时候的事就好了。   “那我们后来为什么分开了?”他努力憋住眼泪,闷闷地问奚厌。   奚厌抬手擦掉他眼尾的湿润,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我父母遭遇车祸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设计的圈套。”   终云晚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奚厌。   怎么会这样?   他紧盯着奚厌,想知道在奚厌父母去世后都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的奚厌有大人照顾吗?有人好好保护奚厌,不让他被那些人伤害吗?   只是奚厌却停了下来。   他眉心微锁,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似乎回忆起不愿提起的事,久久没有开口。   终云晚担忧地凑过去,握住男人的手,“后来呢?”   奚厌手指颤了一下,将那只柔软微凉的手攥紧。   “意外发生后没多久,我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便一直在暗中调查,很快查到了我父母身边的内鬼,顺藤摸瓜找出了幕后主使。”他语气平静,只有黑眸里翻涌的情绪浓烈,“把事情全部查清楚后,我决定给我父母报仇。”   终云晚微怔,又从奚厌身上感受到了阴冷的气息。   但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感到害怕,只是下意识把奚厌的手握得更紧。   “我搜集了那些人的资料,每日每夜都在想报仇计划,也减少了跟你见面的时间,因为你会害怕。”奚厌垂眸凝着握在掌心里的那只手,语速缓慢,“直到有一天,你母亲看到了那些资料。”   终云晚心里一紧,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母亲非常震惊,立刻把你带回了家里,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见到你。后来,你母亲还是担心那些事会影响到你,拿了一笔钱找到我,让我离开那个城市。”   终于把过往的事讲完,奚厌沉沉呼出一口气,“后来再见到你,就是在那个巷子里了。”   他的语气很淡,没有怨恨也没有愤怒,就像是在讲别人的事。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脏正在紧张地快速跳动,全身的神经也紧绷着。   以前他就清楚,终云晚太单纯太干净,从小被家里好好保护着,从来没接触过那些肮脏的事,跟他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如果那时候终云晚知道他要报仇,就算宋漪没有把他赶走,终云晚也会害怕地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   一直以来都拼命想要藏起来的秘密,此刻却亲口在终云晚面前说出来,他内心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要是终云晚不能接受,想要逃离他身边,他也绝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轻易放手。   奚厌漆黑的瞳仁晦暗不明。   掌心温软的触感骤然消失,是少年把手抽了出来。   他指节微曲,下意识想要留住那一点温度。   下一刻,他就被人紧紧抱住了。   带着哭腔的轻软嗓音在耳边响起:“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奚厌瞳孔微缩,怔了片刻才抬手回抱住怀里的人,手臂缓缓收紧。   抱了许久,才哑着声音问:“你不害怕?”   终云晚把眼泪都蹭在奚厌颈窝,湿漉漉的眼眸里划过愕然。   他没想到奚厌讲完所有事情后,第一句问的竟然是这个。   可他知道那些事情后,心里没有一丝害怕,只是觉得心疼。   如果那个时候能陪在奚厌身边该多好。   奚厌问完那句话之后,许久没得到回应,心脏紧张得停了半拍。   又等了片刻,怀里的人才抬起头,用湿润的眼眸盯着他,“你好好惩罚他们了吗?”   奚厌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少年的意思,低低地“嗯”了一声。   虽然“惩罚”的手段,可能比终云晚想的要狠戾得多。   时至今日,那些人的家人还对他恨之入骨,想要将他置于死地,却又无可奈何。   “那就好了。”终云晚又抱住他,温软的身子贴在他身上,“他们做了坏事,本来就应该受到惩罚,我为什么要害怕?”   终云晚只害怕梦里那个不讲道理就伤害别人的奚厌,但现实中的奚厌并没有做过那些事,跟那个反派不是一个人。   相比起梦里反派的所作所为,奚厌只是给父母报仇而已,根本不算什么。   奚厌瞳孔颤了下,薄唇微动,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片刻后,他才发现自己揽在终云晚腰上的手在颤抖。   以为又要留不住的人,此刻却主动停留在他身边,如同虚幻的梦境一样。   终云晚闷闷的声音传来:“我还有事要问你。”   奚厌手臂用力,把少年抱到腿上,跟那双漂亮的眼睛对视,“你问,我都告诉你。”   终云晚被泪水沾湿的长睫眨了下,问:“你设置成密码的那个日期,是什么意思?”   奚厌沉默了下,回答:“是当年我从那里搬走的那天。”   他那时候一心想着等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后就回去找终云晚,几乎成了他的执念。但爬到高处时才发现,自己跟终云晚的距离越来越远,根本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   如果不是那晚终云晚在巷子里拉住他,他也许永远会把这个执念埋在心里。   终云晚手指揪紧奚厌的衣服,又想哭了。   他忍住泪意,抿起唇认真想了想,又红着脸问:“你真的是对我一见钟情吗?”   他其实已经不在意奚厌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了,但还是有些好奇,那时候他们还那么小,应该不可能一见钟情吧?   奚厌听到少年直白的问题,唇角轻勾了下,“是。”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终云晚,是在家附近的篮球场。   那时候终云晚乖巧地坐在观众席上,抱着小书包专注地看着他们,大而圆润的眼睛许久才眨一下。   球场上所有人都被这个漂亮精致的小少爷吸引,只有他扭着脖子不肯看一眼,但打球的时候余光全是终云晚,心脏像是沸腾的水一样滚烫。   只是那时候还不懂这种感情叫什么,许久之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终云晚惊讶地张开嘴巴,盯着他看了看,又不开心地垮下小脸,“要是我记得以前的事就好了。”   奚厌薄唇轻抿了抿,沉声道:“都是些不重要的事,你想知道我再讲给你听。”   他一开始还有些在意终云晚忘记了以前的事,可又觉得这样也不错,不好的结局他一个人记得就够了,他们还有更值得珍惜的续章。   终云晚点点头,虽然还是感到遗憾,但也不再纠结这件事。   他们说了太久的话,已经过了午休的时间。   终云晚从奚厌腿上下来,催促他:“你在飞机上都没休息,快睡一会,吃晚饭的时候我再喊你。”   奚厌听他的话在床上躺下。   终云晚在飞机上睡了许久,现在没有一点困意,坐在床边盯着奚厌看了一会,还是钻进了被子里。   他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奚厌:“我陪你一起睡。”   奚厌被少年柔软的身子紧紧贴着,手背青筋凸起,浑身燥热。   忍了又忍,还是伸手摁在少年雪白的后颈上,低头含住那片嫩红的唇瓣。   终云晚骤然被粗暴地吻住,懵了一瞬,就乖巧地张开唇让男人进来。   直到被亲得喘不过气时,才迷迷瞪瞪地想。   好像有点危险。 第71章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窗外的光线。   昏暗房间里, 终云晚被奚厌紧紧禁锢在怀里,力度大到似乎要将他揉进血肉里。   他的呼吸被全部堵住,舌尖发麻,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以前奚厌也有这样霸道的时候, 但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 如同要把他吞入腹中。   终云晚一开始还乖顺地任奚厌索取, 想要等他满意再结束, 但被摁着亲到要窒息时, 才发觉奚厌似乎没有会满足的时候。   他颤抖的手指按在奚厌肩膀上, 往后推了推, 丝毫没有推动。   但让他喘不过气的深吻还是结束了。   奚厌稍微退开一些,跟他鼻尖贴着鼻尖, 灼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 幽深的眸子黑沉沉的。   终云晚莫名联想到几日没进食的饥饿野兽。   他抿了抿发烫的唇肉, 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 提醒道:“还有几个钟就要吃晚饭了, 你还没休息呢。”   “嗯。”奚厌又凑上来, 在他唇角轻啄了一下,留下灼热的温度。   一个接一个滚烫的吻落下,似乎是要把之前错过的都补回来。   终云晚抵挡不住, 被那双薄唇浑身上下亲了个遍,手脚都有些发软。   他羞红了脸, 呼吸微微急促, 抬起手挡住奚厌还要靠近的薄唇, “不许亲了!”   手心感受到男人沉沉的呼吸, 接着被印上湿热的触感,酥麻的感觉从指尖窜到头顶。   终云晚倏地把手缩回来, 蒙了一层水光的眸子瞪着奚厌。   以前怎么没发现奚厌这么喜欢亲来亲去。   奚厌见他又羞又怒,终于放过了他,大手捉住他的手,带着薄茧的指腹在他手背轻轻摩挲。   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歉意:“对不起,没忍住。”   终云晚倒也没有真的生气,他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小声嘀咕:“以前不是还不让我亲吗。”   奚厌清楚地听到少年不服气的话,脸色微僵,抬手在他泛红的脸上捏了一下,“给你亲,你想怎么亲都行。”   终云晚撇嘴:“不要。”   他嘴唇都有些发麻了,才不想再亲奚厌。   奚厌抿了抿唇,也没再做什么,只是把他揽回怀里。   终云晚闭上眼睛想要眯一会,刚顺着奚厌的力道靠进他怀里,就感觉大腿被什么东西抵住了。   他茫然地睁开眼睛,抬眼看向薄唇紧抿的男人。   奚厌对上少年懵懂的眼神,沉默一瞬,扣在他腰上的手松开,想把人推开一些。   终云晚盯着男人看了片刻,反应过来,掀开被子视线往下扫了一眼。   然后,眼睛缓缓睁圆了。   奚厌把被子重新盖好,语气平静:“睡吧。”   终云晚耳根通红,悄悄往他脸上瞥了一眼,紧紧闭上眼。   几秒后,又睁开一条缝去看男人。   奚厌闭着眼睛,正平复着身体里的燥热,突然感觉到有只手伸进了被子深处。   他疑惑地睁开眼,看向睡在旁边的少年。   下一瞬,传来的触感让他黑眸骤然缩了缩。   只见终云晚的脸已经红透了,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帮你吧。”   ……   最后,奚厌还是没有休息。   反而是在飞机上睡了十几个钟的终云晚又在床上沉沉睡去。   奚厌没有半点睡意,侧躺在床上凝视着终云晚的睡颜,心脏跳动的速度依旧很快。   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事情会这么顺利。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一开始就不应该瞒着终云晚,引起这么多误会。   或者说,在最早的时候,他就应该毫不犹豫地回去找终云晚,而不是顾虑太多。   不然,也不会白白蹉跎这么多时光。   奚厌紧紧盯着那张睡熟的脸,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   少年翻了个身,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细嫩的掌心泛着红。   奚厌看向那只细白的手,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心头又燥热起来。   虽然早就知道终云晚娇气,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娇气,都还没做到下一步,就开始红着眼睛又喊累又喊疼。   不过少年的手心好像确实磨破了皮,等会还是要去买点药回来。   奚厌从床上坐起来,又垂眼看了终云晚半晌,才终于舍得离开房间。   他朝厨房走去,打算喝杯水就出门买药。   从厨房出来,正好碰到从楼上下来的宋漪,脚步微顿。   宋漪观察了一下他脸上的神情,眉眼舒展开来,问:“你跟晚晚把事情都说清楚了?”   奚厌“嗯”了一声。   宋漪眸光微闪,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有释然也有忧心。   也不知道她儿子知道以前的事情后,会不会怪她。   但不管怎么说,她心里对奚厌还是有些愧疚。   当年奚厌遭遇了那样的事,她不但没有伸出援手,还把终云晚也从他身边夺走。   那个时候的奚厌,该是怎么独自面对那些狂风恶浪的。   “小厌,伯母以前……”   奚厌看出宋漪想说什么,淡淡打断:“都是过去的事了,如果伯母是想道歉的话,就没必要再说了。”   宋漪微怔,苦笑了一下,还是没接着说下去:“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晚晚他外婆还经常因为这件事念叨我呢。”   奚厌垂在身侧的手指蜷起。   宋漪又叹了一口气:“不瞒你说,当年看到晚晚在你离开后那么伤心,我就已经后悔了,更别说后来他病成那样,我是又后悔又心疼,还想过再把你找回来。”   奚厌瞳孔微缩,捕捉到她话里关键的信息,沉声问:“他病了?”   宋漪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眉眼间有些悲伤,似乎是又回想起那时的事:“是啊,在知道你离开后,他在自己房间哭了好几天,后来就发起了高烧……”   ……   走在街道上的时候,奚厌耳边还在回响着宋漪刚才的话语。   原来终云晚并不是忘记了以前的事,而是失去了那段记忆。   在他夜不成寐,痛苦至极的那些日子里,终云晚也跟他一样伤心难过。   他回想着宋漪刚才告诉他的话,仿佛能看到幼时的终云晚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那么小,那么脆弱。   奚厌的手在身侧攥成拳,心脏像是被锋利的刀划开,留下血淋淋的伤口。   为什么当年宋漪让他离开的时候,他没有做出反抗。   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也认为那样才是对终云晚好,才会连终云晚的想法都没有问过,就轻易接受了宋漪的要求。   就像瞒着终云晚以前的事一样,也是他自作主张,觉得这样才能让终云晚接受自己。   到头来,只是惹得终云晚更加伤心。   奚厌深深吸了口气,握拳的指关节泛白,带着细微的颤抖。   回到房间时,终云晚还缩在被窝里熟睡。   奚厌把装着药的袋子放在床头柜上,在床边坐下,定定地注视着床上的人。   不知道在他离开后,终云晚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如果在终云晚长大的过程中,他都一直在终云晚身边,该有多好。   奚厌眸色微沉,手背在终云晚脸上轻轻抚过。   少年嘴里发出几声轻哼,眉尖微蹙,似乎要被他的动作弄醒。   刚想收回手,那张白软的脸蛋就蹭了过来,纤长的手指勾住了他的手。   少年的嗓音像在说梦话一样黏黏糊糊,又甜又软:“哥哥……” 第72章   那两个字的发音又轻又软, 很快就消散在空气中,仿佛只是一句梦呓。   奚厌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他撑在床边的手缓缓攥成拳,黑眸里闪过罕有的紧张和纠结。   几乎是刚听到终云晚念出那两个字,他就想起终云晚以前软软地用这个称呼喊他的样子。   难道终云晚想起以前的事了?   在这一刻, 奚厌发现自己并没有多少喜悦。   如果终云晚真的想起了以前的事, 回忆起那时难过的情绪, 会不会又感到伤心。   奚厌的指骨曲起, 视线落在终云晚轻轻蹙起的眉心, 薄唇紧抿。   天色渐渐转黑, 在床上熟睡的少年乌密的眼睫微颤, 终于悠悠转醒。   在奚厌凝重的目光中,终云晚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睡眼惺忪地问他:“你坐在这干嘛呀?”   奚厌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没什么, 来喊你吃晚饭。”   终云晚不知道男人在这里一动不动地坐了几个钟, 点点头爬出被窝。   下床时, 他突然感觉手心有些黏腻, 轻轻“咦”了一声低头看。   奚厌看到他的动作,告诉他:“你的手破皮了,我刚帮你擦了点药。”   不说还好, 这一说就让终云晚想起了睡觉前发生的事。   他愣了一下,盯着泛红的手心看了会, 热意从脖颈烧到了耳根。   那时候他只是觉得手心有点火辣辣的疼, 怎么还破皮了啊?   一定是奚厌弄得太久了。   终云晚咬了咬唇, 飞快瞥了奚厌一眼, 撇过脸出去了。   奚厌只来得及看见终云晚羞得白里透粉的脸颊,人就消失在面前。   他眉梢微抬, 站起来大步跟过去。   走出房间的时候,正好看到终云晚从洗手间走出来,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手上的药膏倒是洗干净了。   奚厌牵起他的几根手指,没碰到他的手心,“我们过去吧。”   终云晚小声“嗯”了一声。   他们到餐厅的时候,宋漪和外婆已经在餐桌前等着了。   外婆看到他们一起走进来,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问他们休息得怎么样。   终云晚顶着脸上睡出来的红印,在餐桌前坐下,笑着回答他们睡得很好。   晚餐也和午餐一样丰富,外婆不停地给他们夹菜,让他们多吃点。   “外婆记得你喜欢吃这个,没错吧?”外婆笑着看向奚厌,脸上的皱纹漾开。   奚厌点头,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是,谢谢外婆。”   终云晚撇嘴,眨巴着眼睛看外婆,“那外婆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吗?”   “那当然了,外婆怎么可能忘。”外婆笑呵呵地看着他,眼里满是宠溺,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奚厌唇边的笑意加深,也给他夹菜。   餐桌上,只有宋漪异常的安静。   终云晚看向母亲,想起今天奚厌告诉他的事,轻轻抿了抿唇。   虽然他心疼以前的奚厌,可也清楚宋漪当年是为了他好,他心里对宋漪无法产生半点不满。   宋漪正心事重重地夹起白米饭,碗里就多了一箸菜。   她抬起头,看到终云晚眼眸弯弯地看着她,还安慰地朝她眨了眨眼。   宋漪瞬间明白儿子的意思,鼻尖泛起酸意,心里的事也总算放下。   *   在外婆家里又待了几天,终云晚就要回S国上学了。   奚厌自然跟他一起走,宋漪打算再在这边留几天,便跟外婆一起把他们送到机场。   上了飞机,终云晚好奇地看向跟他一起回S国的奚厌,“你打算在S国待到什么时候,不用回去处理公司的事吗?”   听到前半句,奚厌还有些不安,以为终云晚嫌他一直跟在身边太烦,听到后半句才松口气。   “公司的事在哪都能处理,不用急着回去。”奚厌捏了捏少年绵软的手心,“我再在这边多陪你一段时间。”   终云晚露出甜滋滋的笑容:“好呀。”   “你还有多久毕业?”奚厌盯着他脸上的笑容,突然问了一句。   终云晚愣了一下,在心里掰手指算了算,“还有几个月吧。”   他不明白奚厌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又问:“怎么啦,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奚厌唇角轻勾,“等你毕业,我们就能开始筹备婚礼了。”   终云晚眼睛倏地亮了。   他还从来没想过他们的婚礼会来得这么快。   不过等他毕业后,确实可以空出许多时间来精心筹备婚礼。   “我们的婚礼要在哪里举办?”终云晚期待地看着奚厌,“教堂,海岛,还是城堡?”   他问完,就看到男人沉思起来,显然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终云晚心里升上不好的预感。   不会又要像之前那样,回答他“都一样”吧?   奚厌沉吟片刻,也选不出来,只好说:“都听你的。”   终云晚唇角不满地往下抿。   这不是跟“都一样”一个意思嘛。   察觉到终云晚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意,奚厌又改口:“到时候我们每个地方都去看看,再一起做决定。”   终云晚这才又笑起来,靠在他肩上,感叹:“要是毕业季能早点到就好了。”   奚厌的心脏滚烫,揉了揉少年乌黑的头发,像是回答,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不会等太久的。”   *   回到S国,终云晚又投入到忙碌的课业中。   上次他想让奚厌当模特的那份作业,在两人和好之后,画起来就更方便了。   他经常让奚厌坐在书桌对面,画几笔就抬头盯着奚厌猛看一阵,有时还会凑过去上手摸,只是为了汲取灵感。   但最后往往都会被男人反过来“汲取”些东西,每次都弄得他脸红心跳腿发软。   成衣制作出来后,又让奚厌试了好几次,再反复修改。   在那期间,奚厌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烦,就像是大型玩偶一样任由终云晚摆弄。   转眼就到了展示作品的日子,终云晚带着奚厌去了学校。   展示的过程非常顺利,他跟老师介绍了灵感来源和设计理念,站在台上侃侃而谈。   老师的眼神赞许,不停地朝他微笑点头。   结束时,还朝他眨了眨深邃碧绿的眼睛,打趣道:“你的男朋友真帅气。”   终云晚在台上从容不迫的样子顿时消失,红着脸回了句谢谢。   从教室出来,终云晚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他转过头,看到几个人鬼鬼祟祟聚在楼梯口,朝他招手。   终云晚一愣,让奚厌在电梯那等他一会,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刚走过去,就被同学们团团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盘问起来。   “什么情况?上次不是还说不认识吗,这就把那大帅哥搞定了?”   “你这不道德啊,脱单不主动请客也就算了,怎么还瞒着我们呢。”   “你男朋友这么帅,也不早点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   终云晚被一大堆问题砸晕,缓了片刻才开口:“他不是我男朋友。”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的神色或复杂或震惊。   接着,就听见终云晚笑着说:“我们已经订婚啦,还领了证。”   “……”   众人默默咽下狗粮。   他们忍无可忍,搭着终云晚的肩膀往电梯走,忿忿道:“走,你今天必须请客,真是太不像话了。”   奚厌站在电梯前等终云晚聊完过来。   看到这一幕,他眉梢惊讶地微微挑起,目光在那人搭在终云晚肩膀的手上轻轻扫过。   明明只是正常的一眼,那人却莫名抖了一下,自觉地把手缩了回来。   终云晚走到奚厌面前,微微仰头跟他解释情况。   说完之后,奚厌抬眸看了一眼那些人,眉毛挑起,“请客?”   他还记得上次就是这些人要给终云晚介绍对象。   刚才还闹腾的一群人此刻安静如鸡,像小学生一样站姿规矩,眼观鼻鼻观心。   奚厌倒也没有要跟他们计较的意思,颔首:“走吧,你们挑地方。”   不知道谁起哄似的欢呼一声,一窝蜂挤进电梯。   在路上,他们小声争论是选一家普通餐厅意思意思就行,还是选一家高级餐厅宰男人一笔。   很快,大家就达成了共识。   这人可是把他们最水灵的白菜给拱走了,肯定要狠狠宰一笔才行。   他们迅速在餐厅排行榜里翻找,选了一家价格贵到离谱的高级餐厅,对着菜单直流口水,又看着价格直吸冷气。   虽然嘴上说着要宰一笔,但他们也知道这家高级餐厅提前几个月预约都不一定有位置,只是开玩笑地把餐厅名字发到群里,打算再另外选一家价格正常点的。   下一刻,就看到终云晚打开群聊信息,顺手把手机递到奚厌眼前。   众人瞪大眼睛,脑子里全是两个字。   完蛋。   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   只见男人淡淡扫了眼餐厅名字,在众人忐忑不安的注视下,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片刻后挂断电话,转头对终云晚说:“出发吧。”   众人:啊?   去哪啊? 第73章   半小时后, 大家走进那家装潢奢华的高级餐厅。   一开始的气氛非常安静。   他们没想到奚厌还真的带他们来了这里,那么难预约的位置也只是一个电话就搞定了。直到在座位坐下,他们都还有些恍惚。   另一个安静的原因则是他们在奚厌面前时,会感到莫名的紧张, 不敢像平时那样闹腾。   明明奚厌看起来也没有比他们大多少, 可男人身上的气场极具压迫感, 让人不自觉就紧张起来。   只有坐在奚厌旁边的终云晚表现得最自然。   跟威慑力十足的男人比起来, 少年就像是误入猛兽地盘的小动物。   他双颊微鼓地慢慢咀嚼, 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奚厌的各种服务, 跟同学闲聊的同时, 把切好的食物递到奚厌嘴边,“你也吃。”   众人就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敛起周身强势的气息, 低头咬住少年递过来的食物, 丝毫没有在别人面前冷峻的样子。   两人看起来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画面没有半点违和感, 仿佛他们天生就是般配的一对。   在看到奚厌对终云晚的态度后, 众人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不再担心终云晚是稀里糊涂领了证。   渐渐的,餐桌上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   大家心情畅快地吃饭聊天,纷纷衷心地给他们送上祝福, 还有人找他们提前要婚礼请柬。   在终云晚都答应下来后,话题就自然地拐到了婚礼上, 气氛愈加热烈。   等聚餐结束回到家里, 已经是深夜。   终云晚刚走进家门, 就像被抽光了力气一样瘫在沙发上, 累得一动不想动。   他脸埋进毛绒绒的抱枕里,舒服地蹭了蹭。   先睡一会吧。   奚厌洗完澡出来, 就看到终云晚像融化的汤圆一样粘在沙发上,脸颊泛着惬意的红。   他眼里浮现笑意,在沙发前蹲下,伸手戳了戳那张嫩豆腐一样的脸蛋,“别在沙发上睡。”   终云晚白软的脸被戳得陷下去一个坑,嘴里不满地轻哼几声,扭过脸继续睡。   奚厌知道他今天一大早就起来准备课程考核,下午通过考核后又去聚餐,消耗了不少精力,只能耐心地哄:“在这里睡会着凉,跟我回房间睡。”   话音落下,就看到少年慢吞吞爬起来,朝他伸出双臂,困出泪光的眸子眨了眨,意思非常明显。   奚厌喉咙微微发紧,靠近把少年揽进怀里,手臂一用力就把人抱了起来。   柔软的胳膊立刻缠上他的肩膀,修长柔韧的双腿也紧紧夹住他的腰身,熟悉的淡香盈满鼻间。   奚厌喉结滚动了下,托在终云晚屁.股下面的手往上颠了颠,抱稳后才往房间走。   短短的一段路走了很久,最后在床前停下。   少年轻浅的呼吸喷在脖颈间,似乎又睡着了。   奚厌站着没动,忍了又忍,手还是在那柔软处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到了。”   终云晚“唔”了一声抬起头,含着水雾的眸子盯着近在眼前的男人。   他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奚厌。   平时都需要微微仰着头,被抱起来后就可以平视了,还能看清男人黑眸里的情绪。   奚厌被少年一瞬不瞬地盯着,想起自己刚才做的事,刚要心虚地移开视线,唇上就传来柔软的触感。   一触即分。   他眸里划过愕然,抬眼就看到终云晚得逞地笑着,露出一排小白牙。   奚厌微怔一瞬,身体里的火被点燃,察觉到终云晚撩完就要从他身上跳下来,转身把怀里的人压到了墙上。   动作虽然凶狠,手掌却垫在终云晚后背,没让他磕碰到坚硬的墙壁。   不算温柔的吻强势地落下,终云晚懵了一瞬,就被堵住了呼吸。   在他喘不过气开始挣扎时,男人的薄唇抬起,下一刻又落在他耳垂上,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尖。   他指尖颤了一下,抬手抱紧了奚厌的脖子,眼神逐渐迷离。   奚厌被终云晚乖顺地抱住,听着耳边微微急促的呼吸声,心跳快了一拍。   就在他手掌下移伸进衣服里,贴在终云晚细腻柔软的腰身上时,突然听见少年发出一点动静。   他微微一怔,抬起头,看到终云晚抿唇努力憋了又憋,还是没憋住又打了个哈欠。   终云晚湿润的眼眸无辜地看着他,长睫像蝶翼一样扑闪,耍赖地抱住他软软道:“我好困啊。”   奚厌额角青筋跳了跳,虽然知道终云晚不是在撒谎,心里还是烧起一股火,扣在少年腰上的手迟迟没松开。   他紧紧盯着终云晚看了片刻,嘴里烦躁地“啧”了一声,最后只是在那片晶莹的唇瓣上咬了咬,松开手。   终云晚立刻从男人滚烫坚实的胸膛前钻出来,拿起睡衣跑进浴室。   *   日子飞快过去,天气越来越炎热。   奚厌就像那日说的一样,留在S国陪了终云晚大半个学期,中途几次回国也是处理完事情后又赶回来。   即使终云晚让他不用再过来,也依旧会在第二日见到风尘仆仆走进家门的男人。   日复一日,终云晚也习惯了有奚厌陪在身边的日子。   夜晚,公寓里。   终云晚腿上放着电脑,后背靠在奚厌怀里,纤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轻快地敲着。   刚才他和奚厌本来坐在沙发两边,互不打扰地各自工作,但忽然间男人结实的手臂就环上他的腰,轻松地把他抱到了腿上。   终云晚一开始还有些不安,回头问奚厌“重不重”,过了一会又回头问他“热不热”,得到的回答都是摇头。   他放下心来,想要调整个舒服点的姿势,刚扭了扭身子,就被大手牢牢扣住了腰身。   “别扭了。”低哑隐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终云晚怔了一下,回过头。   明明在凉爽的空调房里,奚厌额头却布着一层汗,幽深的黑眸仿佛要将他吞下去。   终云晚立刻就安分了。   他努力忽略身后炙热的温度,继续把注意力投入到工作中。   直到一只滚烫的大手伸进他的衣服,在他腰侧的肌肤上轻抚。   终云晚敏.感地抖了一下,弹起身就想跳下去,又被拉了回来。   他回头瞪向奚厌,惹得男人轻笑了一声,把手从他衣服里拿出来,“不碰你了。”   终云晚这才撇着嘴坐回去。   奚厌垂眼看着坐在他腿上的少年。   天气炎热,终云晚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短袖,从这个角度能看见衣领下淡淡的红痕。   他指腹微痒,想要在那里加深属于他的印记。   奚厌抑制住这股冲动,移开视线去看终云晚的电脑屏幕。   本来只是想转移注意力,没想到正好在屏幕上看到一个名字,瞳孔微缩。   终云晚感觉到身后的男人身体轻僵,奇怪地回头问:“怎么了?”   奚厌黑眸微垂,像是不经意般问:“你跟他还有联系?”   终云晚眼里有些茫然,转头看到自己屏幕上的界面,才反应过来。   他正在整理跟沈闻清合作的相关文件,打算一起打包发给工作室其他成员,让他们跟沈闻清沟通剩下的事项。   设计稿已经完成,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他管了。   “最近联系过几次。”终云晚诚实地点头承认。   奚厌眸色微沉,指骨微微蜷起。   下一秒,又听到终云晚补充:“都是工作上的一些事,之后就交给别人处理啦。”   奚厌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把怀里的人搂得紧了些,“嗯。”   他还以为终云晚跟沈闻清私下还有联系,即使只是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也让他感到不安。   还好终云晚看起来并没有要跟那人扯上关系的意思。   奚厌想起那次宴会上沈闻清看向终云晚的眼神,骨节分明的手攥成拳,青筋凸起。   那人最好永远不要再出现在终云晚面前,不然,他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忍住不做什么。   奚厌眸光森冷,任由心底的阴暗情绪蔓延。   终云晚没察觉到身后男人的情绪,他把文件全部发出去后,盯着聊天框有些走神。   在那日宴会之后,沈闻清还主动找过他几次,但除了工作上的事之外,都被他把话题绕开了。   虽然知道沈闻清应该没有其他意思,可他一想到原本的剧情,心里就有些别扭。   他竟然没跟心心念念的主角攻在一起,而是跟剧情里的反派在一起了。   如果是在以前,他也许会努力把剧情拉回原轨,可现在只想离原剧情的轨道越远越好。   他甚至庆幸那时候认错了人,不然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以前发生过的事,也没办法补偿奚厌。   终云晚忍不住想,如果他没有脱离剧情,奚厌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是会像原剧情里面那样做坏事吗?   直到现在,终云晚都想不明白剧情里的奚厌为什么会那样做。   既然他们小时候就认识,奚厌就更没理由那样对待他了,就算他们没在一起,也应该做朋友才对。   如果奚厌没有做那些事,也不会成为剧情里的反派。   终云晚莫名有些为奚厌感到不平。   说不定是剧情里有什么地方出错了,奚厌虽然有时候性格不好,可不会做那些过分的事。   终云晚鼓着脸想了一会,悄悄回头去看身后的男人,被抓了个正着。   奚厌藏起眼底的阴暗,唇边扬起一点笑意,捏住少年的下巴,凑上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在想什么?” 第74章   终云晚没捕捉到奚厌眼里的情绪, 还被抓着亲了又亲,脑子里的思绪都被搅乱了。   刚才他想得太入神,没注意到奚厌一直在盯着自己看,这一回头就被抓了个正着。   他淡色的唇瓣被亲得晶莹又艳红, 抿了抿唇摇头:“没想什么。”   奚厌似乎也有什么心事, 没有追问下去, 搂在他腰间的手臂紧了紧。   思绪被打断后, 终云晚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跟工作室成员完成工作交接后, 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是沈闻清发来的。   他顺手点开,信息内容是简单的问候, 和一些合作相关的事。   自从察觉到他有意避开私人话题后, 沈闻清就减少了因为私事找他的频率, 往往都会带上工作方面的事, 让他不好直接拒绝, 这次也是一样。   终云晚正好想告诉沈闻清, 之后的合作内容都交给其他成员负责,没多想就在聊天框里啪啪敲字。   刚打了几个字,腰身就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   他指尖一抖, 还以为奚厌是在故意捉弄他,回头委屈地看向男人:“你干嘛, 弄疼我了。”   奚厌微怔, 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勒紧了终云晚的腰, 立刻松开手臂。   终云晚注意到奚厌的表情不对, 伸手摸了摸他的手,“你哪里不舒服吗, 脸色怎么这么差?”   问完,眉眼间又流露出担忧。   该不会是他太重了,把奚厌给压坏了吧?   奚厌扫了眼他电脑上跟沈闻清的聊天界面,唇角往下抿了抿,“我没事。”   终云晚盯着他看了会,“哦”了一声转回头,继续在聊天框里打字。   他先是礼貌回应了沈闻清的问候,再告诉沈闻清合作内容换成其他人负责的事。   终云晚思索着要用什么样的措辞,才不会让沈闻清感到唐突和不快。   这段时间他有意疏远沈闻清,已经让沈闻清有所察觉,虽然合作后期交给其他人负责是正常的事,但他担心沈闻清会多想。   他略带思索地在聊天框里打字,手指敲键盘的动作很慢,打了几个字又删掉。   信息发送出去后,搂在他腰间的手臂又收紧了。   终云晚推了推那条结实的手臂,回头去看奚厌的表情,试探地问:“你不高兴吗?”   奚厌干脆地点头承认:“有点。”   在他看来,终云晚给沈闻清回条信息都要想那么久,是因为在意沈闻清。   就算只是朋友间的感情,他也不想看到终云晚对那个人这么上心。   终云晚没想到奚厌会直接承认,怔了一瞬,把电脑放到一旁,在奚厌腿上转了个身,跟奚厌面对面。   他握住男人宽厚的手掌,浅淡圆润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男人:“为什么不高兴?”   他想知道奚厌在想什么,但靠他自己来猜的话不一定能猜对,所以还不如直接问清楚。   只是他也有些担心奚厌会不肯告诉他,这样问题就不好解决了。   奚厌回握住那只纤细的手,指腹在少年绵软的手心轻轻摩挲,沉默许久才开口,却不是回答他的问题:“你那时候想跟我离婚,有没有别人的原因?”   终云晚微微睁圆眼睛:“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他下意识反驳完,就想起那天奚厌莫名其妙的话,还问他要去找谁。   接着,又联想到刚才奚厌看到他跟沈闻清聊天时的脸色。   电光火石之间,他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   难道奚厌说的那个人是沈闻清?   奚厌听到那句反驳,凌厉的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像是松了口气。   他捏了捏终云晚的手,沉声回答刚才的问题:“我不高兴,是因为看到你跟那个姓沈的发信息。”   终云晚眼睛瞪得更圆了。   果然是因为沈闻清。   可是他和沈闻清走得又不近,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而已,连朋友都算不上。   而且,他身边还有其他关系更好的朋友,为什么奚厌偏偏只在意沈闻清?   奚厌看到少年清澈眸子里明晃晃的困惑,凑近碰了碰他的鼻尖,声音低缓:“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黏糊糊的。”   终云晚茫然地“啊”了一声。   他怎么没感觉到?   奚厌嗓音危险地压低:“你看不出他喜欢你?”   终云晚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可能,沈闻清跟他只见过一次面,怎么可能喜欢他。   奚厌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冷哼一声:“他那副样子,一看就图谋不轨,只有你看不出来。”   终云晚眨巴着眼睛看他。   那可是剧情里的正派主角攻,怎么会图谋不轨呀。   奚厌被这样单纯的目光盯着,也没产生半点颠倒是非的负罪感,冷着脸继续抹黑:“那姓沈的明显对你有意思,说不定只是拿合作当幌子,不然那天也不会当着我的面……”   终云晚听得晕晕乎乎,也没听出男人话里的刻意抹黑,撇了撇嘴打断他:“可是我只喜欢你呀。”   他不明白奚厌为什么要说一大堆别人的事,不管别人是什么想法,都跟他们没关系吧。   奚厌猛地停住话音,被这一记直球砸得发昏,心脏狂喜地快速跳动起来。   他把怀里的人抱紧了些,让少年温软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自己胸膛,控制住力道没弄疼他:“再说一遍。”   终云晚抱住他的脖子,乖乖地重复一遍:“我只喜欢你,所以不要再说别人的事啦……”   他话音还没落下,就被捏着后颈拎起来,凶狠灼热的吻堵住了他的呼吸。   终云晚的指尖顿时绷紧,慌乱地抓紧了奚厌的衣领,指关节泛白。   一阵水声过后,细白的手指缓缓松开,无力地搭在男人宽厚的肩膀上,指尖透着诱人的粉。   直到放在一旁的电脑响了几声,紧紧缠在一起的两人才终于分开。   终云晚被亲懵了,缓了片刻眼眸才渐渐聚焦,撑着奚厌的肩膀坐直身子。   他伸手想把电脑拿过来,但微颤的指尖够不到电脑,就用含着水雾的眼眸去睨男人。   奚厌的手扶在终云晚腰上,瞥了一眼电脑屏幕。   电脑页面还停留在终云晚跟沈闻清的聊天框上。   沈闻清向来都会第一时间回复终云晚,这次却隔了几十分钟才回复,还撤回了两条信息,只留下最后一条。   奚厌收回视线,捧着少年软乎乎的脸又亲了亲,快要把没脾气的人惹生气才松开。   他长臂一伸,帮终云晚把电脑拿过来。   终云晚接过电脑,推了推男人铁钳一样的手,“你先松开,我要回信息。”   奚厌用指腹抹掉少年唇瓣上的痕迹,松开手往后一靠,像一头吃饱喝足松懈下来的猛兽。   看到终云晚认真地在键盘上敲字,心底也没了刚才的烦闷,唇角勾起细微的弧度。   反正不管那姓沈的还有什么花招,终云晚心里都只有他一人。   *   惬意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迎来了期末。   这个学期,终云晚每天离开学校的时间越来越早,如果没有其他事要做,都不会在学校多停留一分钟。   只是到了期末,就不得不在学校待到很晚。   除了繁忙的课业之外,终云晚还答应给几个同学当期末考试成衣展示的模特,需要配合他们试衣服看效果,修改过程中还要反复试许多次,也占用他不少时间。   临近期末考试的那两周,终云晚都是踩着月色走出校门。   以前的期末周都是这样度过的,可这学期的期末似乎格外难熬,有时候刚踏进校门,就开始想念家里的被窝,和被窝里总是把他抱得很紧的男人。   这天傍晚,终云晚试完最后一套衣服,看到时间还早,没忍住往窗外望了几眼。   收拾好东西,几人一起朝楼下走去。   戴衡见他一直探头朝外面看,坏笑着打趣他:“啧啧,别人是归心似箭,你这归心都要似火箭了。”   终云晚红着耳尖收回视线。   走廊里其他不熟的同学听到,好奇地问了一句:“云晚这么急着回家,是家里养了宠物吗?”   他们没法把眼前漂亮的少年跟任何不纯洁的事物联系起来,能想到的唯一原因便是少年在家里养了宠物,急着回去喂食物。   如果是终云晚的话,应该会养那种漂亮可爱讨人喜欢的宠物,就像终云晚本人一样。   比如毛发雪白的小猫小狗,又或者是温驯聪明的小狐狸。   没等终云晚反应过来,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追问:“你养的是小猫还是小狗?有照片吗,可以给我看看吗?”   终云晚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家里没有养什么小猫小狗,一定要说的话,应该是藏了一头散漫的猛兽,一不小心就会被吞得骨头都不剩那种。   面对不熟悉的同学,终云晚也不好直接告诉他们,在家等他的是同居的未婚夫,一瞬间有些犹豫。   戴衡看出他的犹豫,立刻接话开始瞎扯:“什么小猫小狗,我们云晚可不养这种随处可见的宠物,我跟你们说……”   他胡言乱语瞎扯一通,把几人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说到最后,戴衡转头朝终云晚挤了挤眼睛:“云晚每天急着回家就是为了喂饱他,对吧?”   终云晚张了张嘴,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   虽然知道戴衡是在帮他转移话题,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但听到这句话,还是莫名脸红起来。   什么喂不喂的,太奇怪了吧。   终云晚红着耳尖胡思乱想,没注意到戴衡和其他同学的表情微变,眼神有惊艳也有惊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身后。   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在他旁边停下,手上提的纸袋被人接过,腰身也被轻轻揽住。   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喂饱谁?” 第75章   终云晚听到熟悉的声音, 扭头看向身旁高大挺拔的男人,眼睛倏地亮起,“你怎么来啦?”   他动作自然地凑过去,拉住男人的衣角, 唇角不自觉弯了起来。   旁边的同学目光有点呆滞。   虽然终云晚平时在他们面前也很爱笑, 但此刻的终云晚在见到男人时, 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不论是脸上的神态和说话的语气, 还有无意识亲近的小动作, 都明晃晃地写满了喜爱。   让人忍不住想, 被他这样全心全意爱着的人该有多幸福。   奚厌在少年的乌发上揉了一把, “我出来买点东西,顺路过来看看。”   一旁的几人茫然地环顾四周。   他们学校附近哪有商店啊?   好在奚厌没有再纠结刚才“喂饱谁”的问题, 戴衡赶紧趁机跟奚厌打了声招呼, 成功绕开那个略显尴尬的话题。   终云晚跟其他人都不同路, 在客气地打完招呼后, 就分开走各自的路了。   只剩下他们两人时, 奚厌才开口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终云晚没想到他还记得刚才的话题, 耳尖一红,支吾道:“没什么,就聊了下关于养宠物的事。”   他生怕奚厌再继续追问下去, 连忙转移话题:“你都买了什么,给我看看!”   奚厌把袋子打开给他看, 里面装着些日常用品和厨具。   最近奚厌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 忙完工作后就会去厨房里折腾, 但每次等终云晚回去后, 厨房就已经收拾干净了。   他也不知道奚厌在厨房里折腾了些什么,只能从厨房残留的一些焦黑痕迹, 推断出那过程不怎么顺利。   终云晚想不明白奚厌怎么会突然对烹饪感兴趣,只当他是在打发时间。   “对了,我跟你说,”终云晚挽着奚厌的手臂晃了晃,语气轻快,“我期末的作品做好了,今晚要穿上看看效果,你能不能帮我拍几张照?”   虽然他自己照镜子也能看,但很多细节还是要照片才能看得清楚。   “可以,”奚厌唇角扬了起来,又慢悠悠加上半句,“有没有报酬?”   明明在听到拍照两字时就有些蠢蠢欲动,却还按捺住心底的欲望,不紧不慢地想要索取更多。   终云晚似乎是被他的无耻震惊到,安静片刻,忽然朝他靠近了些。   像花瓣一样轻的吻落在他唇角,挟着淡淡的诱人甜香。   少年抱着他的手臂,认真地跟他商量:“下次我也帮你拍照,好不好?”   “……”奚厌刚变得火热的心脏瞬间冷静下来。   原来终云晚亲他只是为了好跟他谈条件,跟报酬没有半点关系。   “不用给我拍照。”奚厌不假思索地拒绝。   终云晚眉眼耷拉下来,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那你想要什么?”   奚厌跟他对视片刻,喉结动了动,把本来想说的那句话咽回去,薄唇微张:“你让我多拍几张照片就行。”   终云晚惊讶地睁大眼睛。   这么简单?   他连忙用力点头,也没问奚厌想要拍什么照片,生怕奚厌后悔似的。   吃完晚饭,终云晚从纸袋里拿出今天刚做好的成衣,对着落地镜开始脱衣服。   奚厌从房间出来时,就看到少年已经脱得全身只剩下一块布料。   他黑眸里划过怔然,停下脚步,目光不可避免地被镜子前的风景吸引。   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终云晚的肌肤白得晃眼,刚长开的身体曲线还有些青涩。   他身形虽然纤细,但该长肉的地方一点也没少,如同刚剥开的果实一样饱满又嫩生生的,随着穿衣服的动作舒展出漂亮的弧线。   奚厌的视线锁在那片景色上,移不开了。   终云晚费劲地把设计繁复的服装穿上,一转身,就看到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男人。   他看了眼奚厌从房间拿出来的相机,还以为奚厌刚出来,招手道:“过来呀。”   奚厌回过神,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深呼吸,拿着相机走过去。   拍照的过程不算麻烦,只需要在每个角度都拍几张照片,让终云晚能看到呈现出来的效果就行。   奚厌按照终云晚的指挥,很快就把照片都拍好了。   终云晚盘腿坐在沙发上,捧着相机把照片都看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   他把相机放到一旁,抱住奚厌的脖子吧唧一口,雀跃道:“谢谢,我去整理照片啦。”   结果还没起身又被一只大手拉回去,跌在男人怀里。   奚厌捏着他莹白细腻的下巴,微眯起眼:“我的报酬呢?”   终云晚这才想起来答应过奚厌的“报酬”,把相机塞到男人手里:“你拍吧。”   不就是几张照片而已,随便奚厌想要怎么拍都行。   奚厌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把他往怀里捞了捞,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终云晚的耳朵被那灼热的气息弄得很痒,没忍住缩了缩脖子,听清男人说的话后,瞬间浑身僵硬。   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盯着奚厌,问:“你说什么?”   奚厌薄唇微启,似乎又要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被他迅速抬手捂住了。   终云晚整只耳朵都红透了,含着水雾的眼眸委屈地看着男人:“我不要,你一开始没说要这样拍。”   “你也没问。”奚厌理所当然道。   “……”终云晚咬了咬唇,只恨自己不问清楚就随意答应了奚厌的要求。   早就该想到奚厌提出的要求不会这么简单。   终云晚赖在男人身上哼哼唧唧一阵,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但还是以今天要忙作业为借口,推到下次再拍。   期末周结束,又迎来了两个多月的大长假。   收拾东西回国前,终云晚收到了奚厌送的两张国际家具展的邀请函。   他惊喜地接过邀请函,把邀请函上面的展览名称看了又看,还有些不敢相信。   这场展览时隔两年才举办一次,展览的前几天只有业内人士能参展,最后两天才开放给公众。   两年前他就想看这场展览,可惜他和身边的朋友都没人抢到票,今年本来以为也跟上次一样,没想到奚厌竟然能拿到展览的邀请函。   终云晚小心翼翼地捧着邀请函,眨巴着眼睛看奚厌:“这两张都是送给我的吗?”   奚厌点头,眉头微皱了下,察觉到少年的理解跟他有偏差。   果然下一刻,就看到终云晚开心地拿出手机,想要联系朋友一起去看展。   他眉心跳了跳,扣住终云晚的手腕,咬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们一起去。”   终云晚恍然大悟。   他完全没想到奚厌会对看展感兴趣,觉得好奇,也就问出了口。   奚厌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只说:“我打算把家里重新装修一遍,正好去看看。”   他一直觉得终云晚搬到他家里这么久,家里还是跟他一个人住的布置一样,很多地方都没有任何改动。   总的来说,就是不够温馨。   在很久之前,他就动过重新装修的念头,在看到终云晚自己住的小公寓后,这个想法就愈加强烈。   如果终云晚随便哪个地方的窝都比在他家里舒服,那终云晚肯定不愿意留在他身边,他可不想看到终云晚婚后还三天两头往父母家跑。   终云晚不知道奚厌内心深处的想法,还以为他想重新装修只是心血来潮,兴高采烈地跟奚厌去了展览。   他们把每个展厅都逛了个遍,讨论着每个房间可以怎么布置,一直逛到当天展览结束才离开。   回到家里,终云晚双腿发软地倒在沙发上,一步也走不动了。   听到奚厌问他第二天还想不想去,也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地摇头。   最后,还是被奚厌抱着回到房间,歇了一会才有力气起来洗澡。   假期里,他们又在S国待了一段时间才终于回国。   从机场出来,周成已经开车过来在机场外等着,接他们回家。   终云晚趴在车窗上往外望,看到越来越熟悉的景色,心里有些恍惚。   上次从这里离开只是几个月前的事,却似乎已经过去了许久,连当时的心情都有些忘了。   只记得那时候他以为跟奚厌不可能有结果,于是想要快点逃离这个地方,尽快结束这段关系,似乎这样就能不用面对自己的感情。   不知道奚厌那时候是什么心情。   终云晚悄悄扭头看了一眼,没看清奚厌隐在黑暗中的神色。   他往那边挪了挪,伸手牵住奚厌的手,立刻被男人用力地回握住,连骨头都有些轻微的疼痛。   终云晚没有喊疼,安静地让奚厌握了一路。   车子刚在别墅前停下,里面就走出来一个人。   秋姨迫不及待地帮他们拉开车门,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奚先生,小少爷,欢迎回来。”   终云晚跟在奚厌身后下车,想起之前的不告而别,有些不敢看秋姨的眼睛,小声打了个招呼。   秋姨看穿他的心思,笑着没有说什么,只是把他们迎进家里。   久违地回到这里,终云晚朝四周看了看,倒是跟他离开时没什么变化。   他们回来的时间比预料中早了许多,秋姨才刚开始准备做晚饭,连食材都还没解冻。   奚厌把行李提到楼上,下楼看到终云晚趴在沙发上玩手机,走过去在他头发上揉了把:“饿不饿?”   终云晚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在手机里看到了什么,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我们不要让秋姨做晚饭了,今晚吃烧烤怎么样?”   “好,”奚厌在沙发上坐下,把少年捞到腿上坐着,“想吃什么就让周成去买,他腿脚快。”   莫名被记恨上的周成默默擦了把汗。   这不是都和好了吗,怎么还记仇? 第76章   奚厌搂着怀里的人, 不冷不热地朝周成瞥了一眼。   虽然知道他和终云晚之间发生的事跟周成没有关系,但如果不是周成在终云晚面前多了几句嘴,终云晚跟他也不会闹僵到那种程度。   周成步伐僵硬地走到两人面前,也清楚是自己多嘴惹了祸, 平时就不怎么说话的嘴合得更紧了。   他朝一脸纯真的小少爷恭敬地点头:“您需要什么?”   终云晚坐在奚厌腿上晃了晃小腿, 把手机备忘录上挑好的食材给周成看, 满眼期待地看着他:“麻烦你啦。”   周成全部记下后, 一刻也不敢耽误, 立刻开车去超市采购。周旭也跟着离开, 负责去买烤炉和炭。   秋姨听到他们说要吃烧烤, 便在厨房里给他们准备配料和酱汁。   奚厌抱着终云晚坐了一会,也起身去庭院收拾和布置草坪, 等会东西买回来就能直接开始。   家里上下都忙碌起来, 都在为等会的烧烤做准备。   终云晚一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只好追着奚厌的脚步去了庭院。   他走到草坪的时候, 奚厌正在给庭院的灯换灯泡。   平时这里没什么人会来, 即使庭院的灯有些暗淡, 也一直没换过。   男人的袖子挽到肘间,露出一截精壮的小臂,抬手把旧灯泡取下扔到一旁, 又动作利落地将新灯泡安上去。   那双看起来力量十足的宽厚手掌,干起杂活来也毫无违和感。   终云晚小跑过去, 仰着脸问奚厌:“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奚厌转头就看到灯光下眼眸亮晶晶的少年, 心里瞬间柔软下来。   他刚想伸手把人拉到怀里, 就想起自己的掌心有灰, 只能用干净的指骨在终云晚脸上蹭了蹭,“你在旁边等着就好。”   见终云晚的表情有些不开心, 顿了下又改口:“帮我拿两把椅子过来吧。”   终云晚分配到任务才满意,欢快地答应下来去搬椅子了。   等他拿着两把椅子回来,奚厌已经把草坪布置好了。   除了那几盏明亮的庭院灯之外,周围还挂起了星星形状的小串灯,整块草坪都被照亮,如同露营一样氛围感十足。   终云晚睁圆了眼睛四处看,放下椅子跑过去,有些惊喜:“好浪漫!”   如果不是他跟奚厌已经结婚了,这个氛围下怎么都要来场求婚。   奚厌勾起唇角,刚洗干净的大手跟终云晚十指相扣。   没等多久,周成和周旭就买好东西回来了。   很快,庭院的草坪上搭起了烧烤炉,炭点燃,所有食材也用竹签串好放在一旁。   终云晚拉着奚厌在旁边坐下,莹润的眼眸里映着炭火的光,像是星辰在闪。   他拿起一串鸡翅放在烧烤架上面烤,专注地观察着鸡翅的熟度,漂亮的眼睛睁得像猫一样圆。   在眼巴巴的等待下,鸡翅的色泽终于变得金黄。   终云晚用另一根竹签在鸡翅上面戳了戳,确定鸡翅彻底熟了后,才用小刷子往上面刷调料。   鸡翅的外皮焦脆金黄,香气扑鼻,引得人食欲大开。   终云晚眼睛亮了亮,鼓起脸对着鸡翅呼呼吹了几下,低头“啊呜”啃了一口。   外皮香脆内里鲜嫩的口感让他眼睛一亮,转头就想给奚厌分享。   没想到刚转过头,一串烤好的牛肉串就递到他嘴边,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尝尝。”   终云晚下意识张开嘴,咬了一口。   奚厌紧盯着他的脸,“怎么样?”   终云晚用力点头,眉眼弯弯:“好吃!”   奚厌心里一松,眼里也浮现笑意。   终云晚吃完牛肉串,才意识到奚厌刚烤好牛肉串就给了他,自己一口也没尝。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咬了一口的鸡翅,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奚厌:“你要尝尝我的吗?”   奚厌接过他的鸡翅,毫不在意地吃掉剩下的,点评道:“味道不错。”   终云晚一听到夸奖,嘴角就忍不住上扬,开心地拿起几串食材继续烤。   中途周成过来加炭的时候,被终云晚喊住了。   少年像是在邀请玩伴一样,眼睛微亮地看着他:“你也一起吃吧。”   周成一愣,下意识看了奚厌一眼,见奚厌微不可见地点头后,才去拿了张椅子过来坐下。   他动作拘谨,刚要主动包揽烤串的任务,一串烤鸡翅就递到了他面前。   终云晚满眼期待地看着他,像是等待夸奖的小孩:“你尝尝我烤的鸡翅,味道很好的。”   周成点头,刚要接过那串鸡翅,后背突然一凉。   他飞快瞥了眼正在低头烤串看似毫不在乎的奚厌,又盯着外焦里嫩的鸡翅咽了下口水,收回手:“谢谢小少爷,我……对鸡肉过敏。”   终云晚轻轻“啊”了一声,满脸写着可惜,“好吧。”   最后那串鸡翅还是落入了奚厌手里。   终云晚很快就吃饱了,但也没急着离开,而是坐在烧烤架前给奚厌烤食物吃。   他喜欢把食物烤得香喷喷的成就感,也享受奚厌的夸奖,这一投喂就停不下来。   奚厌不挑食,不管他烤了什么都接过去,三下五除二就解决掉。   终云晚的脸蛋被炭火烘得通红,还不肯离开,继续翻转烧烤架上的烤串。   他把烤好的肉夹给奚厌,看着男人咬下一口,莫名觉得自己像是在投喂一头不会知足的饥饿猛兽,把所有的食物喂完后,下一个被盯上的就是自己。   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把终云晚吓了一跳。   那天戴衡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脑子里紧接着开始回放奚厌问的那一句“喂饱谁”。   终云晚红着脸摇了摇头,想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去。   这一走神,烤串上的油就溅了出来。   奚厌立刻伸手挡在他面前,皱眉问他:“烫到没有?”   终云晚赶紧摇头,“没有,只是弄到衣服上了。”   他穿着浅色的衣服,上面被溅到的油渍非常明显。   终云晚无法忍受衣服上的油渍,想赶紧回房间洗澡换身衣服,也没心思再做烧烤,跟奚厌说了一声就离开了。   回到主卧,终云晚才发现房间里的布置有些变了。   他也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变了,似乎房间里多了些东西,也少了些东西。   还有他一直放在窗边的大号毛绒熊,不知为何被奚厌摆在了床中间,像是人质一样。   终云晚来不及细看,拿着睡衣走进浴室。   等他洗完澡出来,奚厌也顶着一身的烧烤味回到了房间。   趁奚厌在浴室洗澡,终云晚在偌大的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扑到床上滚了两圈。   他抱住毛绒熊,在它柔软的肚子上一顿猛蹭,乌黑的头发都翘了起来。   蹭够了之后,终云晚满足地从床上坐起来,注意到床头柜也换成了新的。   他好奇地凑过去,像刚到新家的猫一样伸出爪子,拉开抽屉看了眼。   这一眼,就让他浑身僵硬。   抽屉里面装的都是四四方方的包装盒和药膏一样的东西。   终云晚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手,片刻后又探头去看,咬唇拿起那个正方形的包装。   这段时间奚厌都跟他在S国,这些东西难道是周成他们准备好的?   一想到是别人帮他们准备了这些东西,终云晚的脸就更烫了。   他红着脸去看包装上的字,眼睛缓缓睁大。   原来这东西还有这么多款式。   浴室门推开的声音响起。   终云晚被吓了一跳,“砰”的一声把抽屉关上,抓着包装缩进了被子里。   奚厌从浴室出来,就看到终云晚脸蛋通红地闭眼装睡。   他上床用手背碰了碰少年发烫的脸,“怎么还这么红,是不是刚才烤太久了?”   终云晚长睫颤了颤。   男人俯身观察他的情况,说话时热气就喷在他耳朵上,引起一阵酥麻。   他装睡装不下去,睁开含着水汽的眼眸看向男人,撇嘴道:“还不是为了给你烤呀。”   奚厌低笑了一声,在他脸上亲了亲,嗓音低沉:“辛苦了。”   终云晚眼神躲闪,含糊地“嗯”了一声。   男人灼热的吻从他脸上挪到唇角,又逐渐往下。   终云晚想起被子里的那片包装,身子微僵,没有回应。   他下巴被轻轻咬了下,刚缩了缩脖子,就听到奚厌的声音低低响起:“还有点烤肉味。”   终云晚微怔,立刻紧张地在自己身上闻了闻。   他洗澡的时候搓了那么多遍,就算在烧烤架前待了几个钟,也应该洗干净了呀。   一抬头,就撞进男人带着笑意的黑眸里,薄唇勾起的弧度有些恶劣。   终云晚气得想咬人,瞪向奚厌:“你骗人。”   奚厌低头在他唇角亲了下,“不紧张了?”   终云晚眼神微闪,轻哼一声:“我干嘛要紧张。”   这回男人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了他被子里。   终云晚还没来得及担心奚厌会不会发现那片包装,指尖就猛地颤了一下。   他咬住唇,感受到奚厌手上滚烫的温度,忍住想要发出的声音。   奚厌又低头吻他,薄唇在他的眼皮、耳垂、脖颈掠过,就是没有亲他的唇。   终云晚扁了扁嘴,刚要把男人的手推开,就被轻柔又珍重地吻住了。   同时,带着薄茧的指腹在被子下微微用力。   终云晚腰身一抖,大脑一片空白。   等他回过神,就看到奚厌用纸巾擦了擦手,唇边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终云晚只觉得浑身发烫,瞪着奚厌:“你笑什么?”   奚厌薄唇抿了抿,嗓音低哑:“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可爱。”   他没想到终云晚这么喜欢唇贴唇的亲吻,只是亲一下就反应那么大。   终云晚反应了一会,不知道误会了什么,顿时像炸毛的猫一样睁圆眼,又瞪他:“不许笑了!”   奚厌往下压了压唇角,没压住。   终云晚难为情地揪了揪被子,随手抓起被子下的东西朝奚厌扔过去,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红透了。   等他反应过来扔过去的是什么后,立刻又想要捡回来。   但奚厌已经顺手接住了那片轻飘飘的包装,低头看去。 第77章   随着奚厌的视线下移, 终云晚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他眼睁睁看着男人把那片薄薄的包装翻了个面,去看上面的文字。   接着,那向来没什么情绪的深邃黑眸里划过怔然。   终云晚瞬间就羞得想钻进被子里,但还是攥着被子没动。   那又不是他买回来的东西, 他为什么要感到羞耻?   他说服自己, 努力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柔软的唇瓣抿紧。   只是在奚厌盯着那片安全.套许久后, 终云晚还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到底还要看多久啊?   他掀开被子凑过去, 想要抢走男人手里的东西, 结果腰身一紧, 反而被男人顺势揽进怀里。   奚厌手心发烫,垂眸凝视着怀里的人。   经过刚才那通折腾, 少年眼尾还泛着一抹嫣红, 气息也还没平稳下来, 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像是小勾子一样撩.拨人。   他的掌心贴在终云晚纤细柔韧的腰身上, 触感细腻如玉, 没忍住缓缓收紧。   终云晚像是落入陷阱的幼兔, 徒劳地挣扎两下,又扭头去拿男人手上的东西,反而将白皙脆弱的脖子送到了男人嘴边。   奚厌不假思索地微微低头, 在那里留下一个淡红的印子,薄唇贴着少年细腻的肌肤, 声音低哑:“这是你买的?”   “不是!”终云晚怕痒地缩了缩脖子, 生怕奚厌误会似的, 指向床头柜, “我在那里找到的,里面还有好多……”   他想起抽屉里面堆满的东西, 脸颊发烫,不再往下说了。   奚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在床头柜上凝了片刻,很快不在意地收回视线,“所以是你拿出来的?”   “……”终云晚说不出反驳的话,闷闷地把脸埋进奚厌颈窝。   早知道刚才就不对这个东西产生好奇心了。   奚厌唇边勾起弧度,不依不饶地捏了捏他的后腰,又问:“怎么不多拿几个,嗯?”   终云晚倏地从他颈窝抬起头来,几乎要把“你欺负人”这几个字写在脸上,水润漂亮的眸子控诉地看向他。   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神情,没有人能忍心再继续捉弄下去。   奚厌适时地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刚想开口哄几句,怀里的人就推开他坐起来。   只见终云晚没什么威慑力地瞪着他,像是被惹急的兔子,又不敢真的扑上来咬他几口。   “我只是拿出来看看,干嘛要多拿几个,”终云晚憋红了脸,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地回怼,“谁知道你会不会用呀?”   他想着奚厌应该跟他一样没用过这东西,听到他的话至少会感到一丝羞愧,不好意思再捉弄他。   没想到奚厌坦然地承认道:“我不会。”   终云晚一怔,心里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就听到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理所当然道:“你不是看了说明吗,来教教我?”   终云晚瞳孔微颤,似乎没想到他挖的坑竟然会把自己给埋了。   他跟毫无羞耻心的男人对视片刻,忿忿地抢过那片东西,指尖都跟着烫起来。   虽然他从来没用过这片东西,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只是穿件小衣服而已,应该没什么难度。   在奚厌目不转睛的注视下,终云晚“嘶啦”一声撕开包装,强装镇定地拿出里面的小衣服。   (删一段)   半晌后,终云晚急得鼻尖沁出薄汗,手上的力道也变得没轻没重,“怎么穿不上啊?”   奚厌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他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声音低哑得吓人:“尺寸不合适。”   终云晚一愣,下意识朝手里的东西瞥了一眼,又立刻移开视线,把手也缩了回来。   上次在被子里他还没怎么看清,现在才真正见到那东西的真面目,顿时就产生了退缩之意。   他觉得……他和奚厌尺寸也不太合适。   出了这个状况,终云晚心里说不上是惋惜还是庆幸,小声道:“那、那就没办法了。”   他把包装攥成一团,手脚并用往床边爬,想去扔掉包装再洗个手。   爬到一半,就被一条有力的手臂拦腰抱回去,坐到了滚烫的怀抱里。   终云晚惊得差点弹起来,但被腰间的手桎梏住,只能像火烧屁.股一样不安地扭动。   耳垂感受到灼热的气息。   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震得他后腰一阵酥麻:“谁说没办法?”   奚厌一手环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瓶终云晚还没来得及研究的东西。   终云晚紧盯着那瓶东西,白皙的手指紧紧抓住揽在他腰间的手臂,问:“这是什么?”   奚厌垂眼去看瓶身上的字,似乎在确定这瓶东西的用途,看完后才回答他:“可以让你不疼的东西。”   终云晚惊讶地张开嘴,有些不敢相信。   还有这种好东西?   他好奇地探头去看瓶身上的说明,还没看清就被奚厌放到了床上,紧接着阴影笼罩在他上方。   “我帮你。”   终云晚躺在大床中间,盯着奚厌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完美的脸,晕晕乎乎地想。   刚才是他帮奚厌,现在轮到奚厌帮他,好像也很合理。   他悄悄呼出一口气,信赖地攥紧奚厌的衣角,在一个又一个灼热濡.湿的亲吻中逐渐放松全身。   *   主卧的窗户正好朝着庭院草坪的方向。   烧烤炉里的炭火还没彻底熄灭,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被炙热的火灼烧到求饶。   在炭火烧尽的片刻宁静后,火钳粗.暴地将木炭翻了个转,瞬间燃起更猛烈的火势。   终云晚的长睫一片湿润,眼尾嫣红,已经有些哭不出来了。   他细白的手指攀在奚厌宽厚的肩膀上,无力地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刚要松开,又被一把抓了回去。   随着大床的晃动,刚使用过的瓶子从床边滚过来,冰凉的瓶身碰到肌肤,让终云晚打了个哆嗦。   他看到那个空了一半的瓶子,顿时想起奚厌开始前说的话,气急败坏地在奚厌肩膀上咬了一口,气息不稳道:“你骗人,那瓶东西根本就没有用!”   奚厌黑眸里翻滚着浓稠的欲.望,闻言唇角轻勾了下,把他抱得更紧:“我没骗你,是你的方法不对。”   他凑到终云晚耳边,低低地说了句什么。   终云晚挂着泪珠的长睫轻颤,倏然瞪过去,恶狠狠地在奚厌紧实的肌肉上磨了磨牙。   才不是他的原因,明明就是奚厌跟他尺寸不合适。   夜色渐深。   被翻来覆去欺负了许久,终云晚怎么也不肯配合了,几次逃离失败后,又委屈地抱怨男人太重,要把他压散架了。   这次的抱怨终于起效,奚厌似乎怕真把他压坏了,从他上方撑起身子,滚烫的汗珠滴落在他身侧。   “压疼你了?”   终云晚连忙点点头。   其实奚厌的手一直撑在他身侧,并没有完全压下来,但他还是想用这个借口趁机结束。   见他点头,奚厌果然坐起了身,随手把额前汗湿的头发拨到脑后,露出深邃英挺的眉眼。   终云晚刚松了口气,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了奚厌身上。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惹出了眼泪,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恍惚间,他被抱进了宽厚坚实的怀里,落在耳边的声音有些无奈:“怎么这么多眼泪。”   终云晚吸了吸鼻子,已经没力气再反驳奚厌的话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主卧里的响动终于停下。   奚厌把终云晚抱到床上,在他唇角吻了一下,又给他盖好被子,这才朝浴室走去。   他眉眼间都是饱食后的餍足,十足像头被喂饱顺毛后的猛兽,迈着愉悦的步子去浴室放热水。   等浴缸里的热水放满,奚厌从浴室出来,就看到终云晚把被子踢到一边,趴在床上睡得正熟。   他身上没有布料,每一寸皮肤都白得发光,睡在深色的床单上,像是一颗白软圆润的汤圆。   奚厌放轻脚步走过去,刚把人抱起来,就听到终云晚不舒服地哼唧了几声。   他站在原地没动,等终云晚呼吸平稳下来,才抱着人缓步朝浴室走去。   怀里的人滑溜溜的,奚厌把人搂紧了些,指尖碰到那处湿哒哒的地方,呼吸一窒。   片刻后,从胸腔里发出一声低低的闷笑,压着声音自言自语:“都成流心馅了。”   下一瞬,肩膀传来不明显的刺痛感。   他微微一怔,低头看去。   只见“流心汤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漂亮的眼眸瞪着他,哭哑的嗓子说不出话,用最后一点力气咬了他一口。 第78章   浴室里水汽氤氲。   奚厌弯腰试了试浴缸里的水温, 又往里面加了点热水,才把怀里的人轻轻放进去。   接着,在终云晚警觉的目光中解开围在腰间的浴巾,跟着跨进浴缸里。   终云晚顿时睡意全无, 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似乎随时准备从浴缸里蹦出来。   经过今晚的事情, 奚厌在他眼里就像是一头永远都不会吃饱的饿狼, 正甩着大尾巴想要继续进食。   他的腰现在还酸着, 才不想再被欺负一遍。   奚厌仿佛没看到他眼里的提防, 长臂一伸就把人捞到了怀里, 轻松摁住他微弱的挣扎,“我帮你弄干净。”   终云晚仰起脸看了奚厌一眼, 满眼的不信任。   刚才在床上奚厌也是这样骗他的。   奚厌似乎看穿他内心的想法, 眸色微沉, “没骗你。”   终云晚缓缓停下了挣扎。   倒不是信了奚厌的话, 而是他剩下的最后一点体力已经消耗完了, 只能任由奚厌摆弄。   水面起伏, 带着薄茧的指尖朝他后腰下方探去。   想象中的不适没有传来,反而身体越来越清爽。   终云晚听着耳边时有时无的水声,刚被赶跑的睡意逐渐回笼, 眼皮越来越沉。   等彻底被洗干净时,他已经歪头靠在奚厌肩膀上, 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奚厌把手指拿出来, 垂眼凝视着终云晚毫无防备的睡颜, 没忍住低头在他微张的唇上亲了亲。   好不容易压下去热意又涌了上来, 水下骨节分明的手青筋暴起,极力压抑着冲动。   直到终云晚柔软的唇瓣被亲得一片艳红, 奚厌才意犹未尽地抬起头,把人用毛巾包好抱回床上。   终云晚累了一晚上,被抱到床上后只是蹭了蹭被子,呼吸很快又变得平稳。   奚厌在终云晚旁边躺下,把他轻轻揽进怀里,闻着他身上干净香甜的味道,也跟着合上眼。   这一觉两人都睡得十分安稳。   只是在第二天醒来后,终云晚就没那么好受了。   他浑身像是被车子碾过一样酸疼,嗓子也在昨晚哭哑了,某个地方还在火.辣辣的疼。   终云晚疼得脸都皱了起来,恨不得再昏睡两天。   “咔哒”一声轻响,房门打开,奚厌端着餐盘从外面走进来。   见他醒了,就随手把餐盘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来探他额头的温度,感受到正常的温度才收回手。   “好点没有?”   终云晚盯着面前步伐稳健生龙活虎的男人,又感觉到身上的不适,心里骤然不平衡起来。   难怪奚厌昨晚怎么也不肯停下来,原来受罪的只有他一个。   奚厌被那双湿润的眼睛看着,心脏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痒,想起昨晚终云晚在求饶的时候,也是用这样的眼睛看着他。   让人无法拒绝,又无法停下。   他呼吸微重,刚想弯腰去亲那双眼睛,终云晚就在床上翻了个身,给他留下个气呼呼的背影。   奚厌一怔,目光落在那个写满不高兴的背影上,沉思起来。   为什么会不高兴?   是因为他昨晚太过分了,还是因为他没让终云晚满意?   在旁边象征性地反省了几秒,奚厌就把终云晚从被子里捞出来,贴了贴他的额头,“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嗯?”   终云晚丝毫没有反抗的机会,被轻松地抱到了奚厌腿上,不得不对上那双深邃的黑眸。   刚对上视线,他就蓦然想起昨晚的情形。   滚烫的汗水滴在他肌肤上,那双向来没有波澜的黑眸里布满情.欲,如同卷起幽深不见底的旋涡,要将他活生生吞下去。   终云晚呼吸一颤,抬手抵在奚厌坚实的胸膛上,轻轻撇着嘴角。   以前奚厌总是拒绝他,他还以为奚厌对那些事不感兴趣,没想到竟然跟他想的相反。   奚厌毫不在意地捉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灼热的气息拂过指尖,终云晚长睫颤了一下,小声道:“我要去洗漱。”   说完,修长的腿紧紧盘住了奚厌健壮的腰身,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好。”奚厌纵容地亲了下他的眼睛,手掌稳稳地托在他屁.股下方,抱着他走进浴室。   终云晚手脚酸软,赖在奚厌身上洗漱完后,又被抱着走下楼。   楼下空无一人。   终云晚四周张望了下,问:“秋姨不在吗?”   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是昨晚哭得太厉害导致的。   奚厌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点头:“她有急事要回老家一趟,做好午饭就走了。”   终云晚轻轻“哦”了一声,更加心安理得地攥着奚厌的衣服,让他抱自己去餐桌前。   托着他身体的结实手臂往上颠了颠,稳稳地抱着他朝餐厅走去。   餐桌旁的一张椅子上提前放好了抱枕,奚厌把他放在那张椅子上,转身去厨房端饭菜。   终云晚在柔软的抱枕上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吃完午饭,奚厌没等终云晚开口,就主动走过去弯下腰,把身体娇贵的小少爷抱起来。   小少爷趴在他肩膀上,轻轻哼了一声,似乎对他的周到服务勉强满意。   奚厌好笑地捏了捏手掌托着的部位,抱着终云晚离开餐厅。   昨晚累了一夜,终云晚的精力还没完全恢复,恹恹地趴在奚厌肩头,连眨一下眼睛都嫌累。   但奚厌显然精力充沛,抱着他走上三层楼连气都没喘,还顺手把他们凌乱的床铺收拾好,又抱他下楼看电视。   片刻过后,终云晚的精神总算好了些。   他在奚厌身上伸了个懒腰,戳了戳奚厌的手臂,眨巴着眼睛问他:“这样抱着不累吗?”   奚厌看他一眼,薄唇勾起一个熟悉的弧度,让终云晚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就听见奚厌低沉的声音慢条斯理道:“昨晚你在我身上待的时间更长,怎么没问……”   终云晚面红耳赤地捂住他的嘴,将他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说得好像昨晚是他赖在奚厌身上一样,明明是奚厌不让他下来。   奚厌带着笑意的眼睛凝着他,等他松开手才回答他刚才的问题:“这点重量还不至于累。”   什么叫这点重量?   终云晚莫名有些不服气,踩着沙发想要从奚厌身上下来,挣扎到一半,奚厌就突然站了起来。   他差点失去平衡,赶紧身体前倾抱紧奚厌的脖子,“你要去哪?”   奚厌脚步如风,语气散漫道:“天气不错,带你去外面晒晒太阳。”   终云晚看了眼外面耀眼的阳光,轻轻蹬了蹬腿,“先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你没穿鞋,怎么自己走?”   终云晚一愣,想起自己下床后脚就没沾地,拖鞋还在二楼的主卧里。   他朝四周看了看,见庭院里没有别人,便重新用腿夹住奚厌的腰。   反正也没人看见,再让奚厌抱一会也没事吧?   同一时刻,在艳阳高照的庭院里,周成和周旭正在埋头打扫草坪,即使绿油油的草坪上已经干净得连半点落叶都没有。   平时这个时候,他们本来应该在别墅里等待吩咐,或者打扫室内的卫生,不应该待在庭院里。   可两人谁也没有朝别墅迈一步,只是顶着烈日在庭院里埋头苦干,想起刚才走进去看到的那一幕,又默默把头埋得更低。   虽然早就知道奚厌对终云晚有多特殊,但刚才看到奚厌任劳任怨地抱着终云晚在别墅里上下走动时,他们的世界观还是有些崩塌了。   那还是他们杀伐决断,一个眼神就能把人吓腿软的老板吗?   在看到那个情景后,周成和周旭都默契地转身离开,来到庭院给自己随便找点事做。   要是奚厌知道他们看到了那一幕,说不定会觉得没有面子,把他们都赶出去。   正当两人要把草坪搓出火星子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他们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去。   只见修长有劲的腿从转角处迈出,深色的西裤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上衣却被一只白皙的手抓得皱皱巴巴。   奚厌只朝他们淡淡扫了一眼,就继续低声跟怀里的少年说着什么。   终云晚还没发现他们的存在,稳稳当当地坐在奚厌精壮的手臂上,悠闲自在地晃了晃小腿。   走到一半,他似乎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倏地坐直了身子,好奇地问:“那些是什么树呀?”   奚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回答他:“是周成他们种的芒果树,这段时间正好结果。”   终云晚眼睛一亮,像是抓方向盘一样攥住奚厌的衣领,“我们过去看看吧。”   于是,周成两人就看到他们的老板像得到指令一样转过身,抱着少年朝那几棵芒果树走去。   他们跟在奚厌身边这么多年,知道奚厌的性情,如今亲眼看见这个画面,一瞬间都有些愣神。   少年跟奚厌的气场差距太大,就像是一只懵懂的幼兔骑在成年雄狮的背上,还不怕死地揪住狮子的鬃毛,把一爪子就能拍死自己的雄狮当成坐骑。   周成把这个莫名其妙的联想摁回去,收回视线,继续低头干活。   另一边,奚厌在芒果树前停下脚步。   终云晚仰头看着树上黄澄澄的芒果,视线舍不得移开,悄悄咽了下口水。   “它们看起来都好熟了,”他转头看向奚厌,乌密的眼睫轻轻扑闪着,“你尝过吗?”   奚厌眉梢挑起,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你想吃?”   终云晚舔了下唇,点头。   下一刻,他就被掐着腰放在了旁边的长椅上。   奚厌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他蹲下,拍了拍肩膀:“上来。”   终云晚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以为奚厌抱太久手酸了,想改成背他。   刚趴上奚厌宽阔的后背,就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屁.股,“不是这里,坐我肩膀上。” 第79章   终云晚被无缘无故拍了下屁.股, 撇了撇嘴刚要生气,听见奚厌的话又是一愣。   他下意识看向奚厌宽阔的肩膀,虽然那肩膀看起来让人很有安全感,但他内心仍有些犹豫。   在记忆中, 他上次骑在别人肩膀上, 还是小时候父亲带他玩骑大马的游戏。长大之后, 就再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了。   他现在比小时候重了许多, 要是奚厌站不稳, 把他摔了怎么办?   终云晚纠结的时间太长, 奚厌蹲在长椅等了前等了片刻, 没听到动静,回头看他一眼, “怎么了?”   “没事。”终云晚摇了摇头, 又抬头看了眼树上一颗颗饱满金黄的芒果, 还是决定相信奚厌一回。   他攥紧奚厌的衣领, 站在长椅上先把一条腿跨上奚厌的肩膀, 稳住身形后再跨上另一条腿。   刚骑上去, 他的小腿就被一双有劲的大手握住,将他牢牢固定在肩膀上。   整个过程中,奚厌的身形都没有晃动一下, 稳得像是在地上扎了根。   终云晚缓缓松开紧攥着奚厌衣领的手,感受到身下坐着的肩膀宽阔结实, 比他想的还要让人安心。   他彻底放下心来, 两只手也放松地垂下。   但紧接着, 终云晚又意识到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奚厌现在还是蹲着的姿势, 肩膀上又坐了一个人,要怎么站起来?   他记得在他长大一点后, 想骑大马都需要佣人把他抱到父亲肩膀上,不然父亲没办法背着他站起来。   一般人肩膀上扛着重物站起来都很困难,更别说肩膀上坐着一个成年人了。   终云晚刚想开口问,就感觉到身下散发着热量的肌肉紧绷,眼前的高度也在上升。   他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奚厌就已经站了起来,仿佛只是做了个深蹲一样轻松。   终云晚惊讶地张圆了嘴巴,没忍住低头朝奚厌极具爆发力的腰看了一眼,又莫名脸热地移开视线。   在他走神的时候,奚厌已经走到芒果树下,抬头问他:“够得到吗?”   终云晚回过神,仰头去看挂在树枝上的芒果,抬起手碰了碰。   指尖传来芒果皮光滑的触感,他高兴地点点头:“够得到,你再往前走点!”   奚厌往前走了两步,在终云晚抬手就能够到芒果的地方停下。   大片绿叶和黄澄澄的芒果映入眼帘,树枝被沉甸甸的果实压低,能闻到熟透的果肉散发出的甜腻香味。   终云晚眼睛倏地亮起,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摘。   他刚才说的没错,那些芒果都已经熟透了,细长的果柄几乎无法承受果实的重量。   于是在终云晚抓住树枝的时候,几个芒果急不可待地往下跳,一个接一个砸在了终云晚脑袋上。   奚厌只听到头顶传来“哎呦”一声,然后几个芒果滚落在他脚边。   他几乎是瞬间猜到发生了什么,挑了下眉,没藏住笑意:“被芒果打了?”   终云晚听出他在嘲笑自己,只轻哼了一声,看在他给自己当梯子的份上没跟他计较。   在得到教训后,终云晚的动作谨慎了很多,绕过树枝直接去摘芒果,很快就摘了满满一臂弯。   本来应该就此收手,但他看着近在眼前的饱满果实,还是没忍住又摘了几个。   这一伸手,臂弯里的芒果就掉了几个出来。   奚厌还在观察哪棵树的芒果更多,等会带终云晚过去摘,就被接连几个芒果砸在了头上。   上方传来终云晚细声细气的道歉:“对不起呀,我摘太多了。”   从来没有被人碰过头,更别说被水果砸头的奚厌眉心跳了跳,“……没事。”   终云晚惋惜地看了眼掉在地上的芒果,刚直起身子,又从臂弯里滚落一个芒果。   那个芒果也不可避免地砸在奚厌头上,还正好在头顶中间停下。   终云晚看着那个被奚厌顶在头上的芒果,用力抿了抿唇憋住笑意:“对不起……噗。”   虽然只是小小的一声气音,还是被奚厌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黑眸微微眯起,扶着终云晚小腿的手往上摸去。   终云晚今天穿的是一条轻薄宽松的短裤,正好方便了他的动作,手顺着小腿流畅的线条摸到了腿根,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那处细腻的肌肤。   坐在他肩膀上的人抖了一下,用脏兮兮的手去推他的脖子,笑着道:“好痒!”   奚厌不依不饶地把手往里面伸,轻轻捏了一把,抬头看向他,“我给你骑,你就这样报答我?”   终云晚朝他无辜地眨了眨眼,软着嗓子道:“不是故意的嘛,你不要摸了,痒……”   那只手终于放过了他,从他裤子里抽出来,重新扶住了他的小腿。   终云晚刚松了口气,就听到奚厌沉声喊道:“周成。”   他微微一怔,朝四周看了看,果然看到周成和周旭就在离他们不远的草坪。   终云晚身子轻轻僵住。   他们是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周成还在目不斜视地打扫草坪,听到奚厌的声音才敢抬起头,朝两人在的地方走去。   刚走近,就像被巨石砸中一样猛地停下脚步,向来没表情的脸上有些愕然。   只见那个矜贵的小少爷正骑在奚厌肩膀上,两条腿被稳稳扶着,一只手还抓在奚厌耳朵上。   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小少爷脸上还泛着薄红,一双漂亮的眼睛也湿漉漉的,正慌张又懵懂地看向他。   这个画面的冲击力实在太大,周成的大脑宕机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僵硬地走上前。   奚厌丝毫不在意被下属看到这一幕,只简单吩咐道:“拿个盆给他装芒果。”   周成立刻应下,转身离开去拿盆了。   夏日午后的阳光像火烤一般,即使有树荫遮挡一部分,终云晚的脸还是很快被晒得通红。   他顶着烈日摘了几盆芒果,才意犹未尽地从奚厌肩膀上下来,被抱回了有空调的室内。   那些芒果分了一半给周成和周旭,剩下的都洗干净放在终云晚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别墅里到处都飘着芒果的清香。   奚厌对芒果这种水果说不上喜欢,但却觉得那些堆在房子里的芒果很顺眼。   那天下午陪终云晚摘完芒果后,终云晚似乎把前一天晚上的事忘到了脑后,没有再跟他计较,对他的态度像往常一样亲昵。   在他看来,那些芒果也有一部分功劳。   假期还很充裕,接下来的日子里,终云晚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学习,为下学期的毕业设计做准备。   奚厌已经回到国内,再不回公司也说不过去,只能又开始按部就班地去公司上班。   只是每天早上出发之前,都要走到床前把终云晚从被窝里捞出来,强行索要几个早安吻。   他的动作很轻,终云晚大多数时候都不会被吵醒,被亲了几下还在呼呼大睡。有时候被吵醒了,便用双臂环上他的脖子,凑近他胡乱地亲几下,敷衍完继续倒头就睡。   虽然每天都要去公司,但奚厌待在公司的时间越来越短,再也没有要把公司当成家的架势,处理完当天的工作就一刻也不耽误地回家。   一想到爱人在家里等着自己,奚厌心头就一阵发热,只想立刻赶回家见到终云晚。   这样如胶如漆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连公司的员工都发现奚厌的心情比以前愉悦许多,不再是以前那个冷面无情的工作狂。   他们之前在公司见过终云晚,又在奚厌不在国内的那段时间听到过一些风声,很快就猜到奚厌心情好的原因。   一定是因为夫夫生活和谐幸福,奚厌才会在上班时间都如此神清气爽。   这个猜想在许特助那里得到了证实,公司员工群里顿时又沸腾起来。   他们想起终云晚那张好看到让人心颤的脸,心中无端有些艳羡。   有这么漂亮的伴侣,也难怪连奚厌那样不可一世的男人都跟着沦陷,换作他们只会更没有自制力,连班都不想上了。   然而,被所有人艳羡的奚厌本人,最近却并不是完全没有烦恼的事。   他和终云晚的生活确实很幸福,两人在家里几乎是形影不离,比新婚伴侣还要蜜里调油。   但他们的“夫夫生活”却没有那么和谐。   在那晚之后,终云晚还是会像往常一样亲近他,跟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每当他呼吸开始变重,终云晚就像收到什么危险信号一样,立刻停下动作安分地坐在一旁,仿佛刚才的亲昵根本不存在。   奚厌本就不是迟钝的人,来回几次就察觉到终云晚的不对劲。   他想起那晚过后的第二天,终云晚气呼呼的样子,又回想着终云晚这几天的举动,眉头逐渐紧锁。   正常来说,在他们有了进一步的亲密行为之后,不应该是这样回避的反应。   难道他那天晚上的表现真的很差劲?   奚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人生中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 第80章   终云晚并没有发现奚厌的心事。   或者说, 他根本没有想到奚厌会在这种事上多想。   再加上奚厌将自己的心事掩藏得极好,在终云晚面前的表现一切如常,本来就没什么心眼的终云晚就更加不可能看出来。   终云晚的大部分心思都在准备毕业作品上。光是确定主题方向就让他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接着就忙着搜集资料和找灵感, 大多数时候都趴在电脑前。   这是他在毕业前的最后一个作品, 他想要更加用心完成, 为这四年的学习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周末晚上, 终云晚和奚厌一起吃完晚饭后, 就跟平时一样霸占了奚厌的书房。   他很喜欢窝在书房的椅子里工作, 那把老板椅是根据奚厌的身高定制的, 可以把他整个人包围在里面,怎么坐都不会腰酸腿疼。   怀里再抱一个松软的抱枕, 他能在椅子里待一整天都不挪窝。   有时候奚厌要用书房, 就会把他整个人连着抱枕端起来, 放置在自己腿上, 越过他去看书桌上的文件。   仿佛偌大的别墅里只有这一个地方能处理工作似的。   不过这次终云晚溜进书房后, 奚厌没像之前一样跟进来, 不知道在外面折腾些什么。   终云晚三步并作两步蹦到椅子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惬意地半眯着眼睛开始干活, 很快就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作业当中。   不知过去多久,书房的门被人推开。   终云晚只当是奚厌又要来跟他抢座位, 头也没抬, 手指继续在键盘上敲着, 想在被奚厌端走之前再多打几个字。   但很快, 他白皙的鼻尖就轻轻抽动,嗅到空气中带着甜味的香气。   终云晚抬起头, 看见奚厌从外面走进来,修长的手托着一盘甜点。   香气就是从那个盘子里飘过来的。   奚厌似乎没看到他被吸引的目光,随手把那盘甜点搁在茶几上,走到书桌后,弯腰在他光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继续?”   终云晚眼睛还盯着那些甜点,毫不犹豫地“嗯嗯”两声答应。   他主动从老板椅上跳下来,绕过奚厌走到茶几前,闻到了更浓郁的芒果甜香。   那个瓷白的盘子上放着几个金灿灿的小球,表面裹了一层白色的椰蓉,看起来味道很好。   “这是谁做的?”终云晚回头看向奚厌,有几分好奇,“周成和周旭他们吗?”   秋姨还在老家没回来,家里只有他们几个人,但都不像是会做甜点的样子。   奚厌端起盘子朝外面走,另一只手牵起终云晚,沉声提醒:“我今天也在家。”   终云晚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开心道:“你请了厨师来家里呀。”   “……”奚厌抿紧唇,没有纠正终云晚的话,只是牵着他走上楼。   终云晚的注意力都在那盘甜点上,乖乖地跟在奚厌身后,直到影音室的门在面前打开。   熟悉的布置映入眼帘,瞬间勾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上次他跟着奚厌走进影音室,就眼睁睁地看着奚厌放映了一部恐怖片,让他至今还对影音室有阴影。   奚厌察觉到终云晚停下脚步,回过头:“怎么了?”   “不是去吃东西吗,带我来这里干嘛呀?”终云晚把手往回抽了抽,脚尖转向楼梯口,显然对这个房间有些抗拒。   虽然奚厌应该不会再吓他,但他还是不想再踏进这里一步。   奚厌脚步没动,朝影音室里扬了扬下巴,示意终云晚去看,“其他甜点都拿进去了,等会可以边看电影边吃。”   影音室中间的那张大桌子上摆着几份不同样式的甜点,旁边还有两杯冰镇芒果汁。   至于他手里端着的甜点,自然是用来引诱终云晚上楼的诱饵。   如果没有甜点当诱饵,刚才终云晚肯定看都不会看他一眼,更别说在周末的晚上陪他一会了。   终云晚探头往里面看了几眼,纠结地皱了皱鼻子,最后还是没抵挡住诱惑,抬腿迈进他以为再也不会来第二次的影音室。   上次他和奚厌一起挑了不少新家具,家里几乎被重新布置了一遍,但影音室里仍然还是只有他上次看到的单人沙发。   虽然那张大沙发足够豪华宽敞,但坐下两个人还是有点拥挤。   终云晚奇怪地朝周围看了一圈。   他连家里一共有几个房间都不清楚,所以挑家具的时候主要都是奚厌拿主意,难道是奚厌疏忽了?   正想着要不要让奚厌换个地方,就看见奚厌走到沙发前坐下,招手让他过去。   对上终云晚有几分困惑的目光,奚厌淡定地解释:“新买的沙发还没送到,先一起挤挤。”   说完,就看到终云晚秀气的眉毛微蹙,盯着他不说话,仿佛看穿了什么。   一秒,两秒。   “怎么这么久还没送到,跟之前的家具不是同一批吗?”终云晚纳闷地嘀咕,朝他走过来。   奚厌微微紧绷的指尖放松下来,轻咳一声, “也许吧。”   他的目光随着终云晚移动,看着终云晚脱掉鞋子爬上沙发,踩着坐垫想要坐到沙发扶手上。   那只白润的脚陷进柔软的坐垫,小巧的脚踝透着莹白的光泽,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显眼。   奚厌眸色沉了沉,直接把那只白皙的脚捉在手里,手臂环上终云晚纤薄的腰,把人抱到腿上坐着。   终云晚对奚厌的做法习以为常,也没挣扎,只是推了推箍在腰间的手臂,“你别抱这么紧呀,我都够不到桌子了。”   他还没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吃甜点。   环着他腰身的手臂听话地放松力度,让他可以自由活动。   终云晚刚朝桌子上的甜点伸出手,手里就被塞了个冰凉坚硬的东西,低头一看,发现是遥控器。   他回过头,对上奚厌漆黑的眼眸:“我来选电影吗?”   奚厌轻轻点头。   终云晚便转过身开始选电影。   他跟奚厌过来的时候没想到要看电影,一时也想不到要看什么,就在排行榜上随便点开一部爱情片。   周围的灯光转暗,电影片头的声音透过音质极佳的音响传出来,比在电影院观看的效果还要好。   终云晚放下遥控器,擦了擦手,立刻朝桌上的甜点伸出爪子,拿起一个金黄的芒果糯米糍。   裹了一层椰蓉的糯米糍只有半个手掌大,触感冰凉软糯。   他小心地捧着糯米糍,低头咬了一口,芒果的清香瞬间占领口腔。   终云晚眼睛亮起,舔了下嘴角沾到的椰蓉,把剩下半个糯米糍放进嘴里。   “味道怎么样?”黑暗中,奚厌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终云晚还没来得及咽下糯米糍,不能立刻回答奚厌的问题,一时没有说话。   奚厌盯着他鼓起的脸颊,垂眸思索。   如果终云晚等会说不好吃,那这些甜点就都是“厨师”做的,跟他没关系。   片刻后,终云晚把糯米糍咽下去,回头眼睛亮晶晶地回答他:“好吃!”   奚厌悬着的心放下,连腰杆都不自觉挺直。   他用指腹抹掉终云晚嘴角的碎渣,薄唇抿了抿,克制住不流露出太多的欣喜:“喜欢就好,下次再做给你吃。”   终云晚一愣,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这些是你做的?”   他记得奚厌连简单的煎鸡蛋都做不好,怎么可能会做难度更高的甜点?   在奚厌点头后,终云晚又指着桌上的甜点,不确定地问:“全部都是吗?”   奚厌一边的眉毛挑起,像是被他反复确认的问话气笑,“我像是笨到连这都学不会的人?”   虽然这对他来说的确有些困难,但网上的教程足够详细,又有秋姨在视频电话里指导,忙活了一下午总算成功。   至于过程中制造出来的失败品,他在上楼前就让周成处理掉了,不会让终云晚发现他就是自己口中“笨到连这都学不会”的人。   终云晚听到他的反问,眼睛一弯就笑了起来。   奚厌看到那个笑容,耳根莫名有些发热,当即捏住终云晚的下巴,让他把脑袋转了回去:“喜欢就多吃点。”   他感觉到终云晚的身子轻抖了抖,似乎是转过去后又偷笑了一会,才安分下来继续看电影。   奚厌的视线在大屏幕上打了个转,又落回终云晚的后脑勺上。   周围的灯光昏暗,只有他们面前的大屏幕散发着柔和的光,照出终云晚背影的轮廓。   终云晚的心思显然大部分都在甜点上,手上的动作就没有停过,腮帮子也一直鼓着,像在认真进食的小动物。   奚厌黑眸里浮现笑意,端起桌上的冰镇芒果汁送到终云晚嘴边,终云晚毫不客气地含住吸管吸了几口。   电影过半,终云晚逐渐被剧情吸引了注意,眼睛紧盯着面前的屏幕,连往嘴巴里放东西都忘了。   奚厌替他挖了一勺慕斯蛋糕,用勺子轻碰了下他的嘴唇,终云晚配合地张开嘴咬住勺子。   很快,半个蛋糕就这样一勺一勺地投喂完。   终云晚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屏幕,眉毛因为太过专注轻轻皱着,只有腮帮子在一动一动。   一口蛋糕咽下去,勺子却没有像刚才那样立刻送到他嘴边,而是停在离他几厘米远的位置。   终云晚余光瞥见勺子,没多想就偏头凑过去吃,用舌尖舔掉上唇沾到的奶油。   几秒后,勺子又出现在更远的地方。   这回,他刚转过头想去吃,脸颊就被温热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   终云晚一愣,黏在屏幕上的视线总算移开,回头看向身后神色坦然的男人。   在他回头的一瞬间,奚厌锁在他身上的目光迅速移开,若无其事地盯着屏幕,黑眸里倒映出正在放映的电影画面。   仿佛刚才那个用幼稚方法偷亲的人不是他。   终云晚眨巴眨巴眼睛,虽然在看电影看得正投入的时候被打断,也没有生气。   他垂眼看向奚厌轻抿着的薄唇,想也没想就亲了回去,在奚厌微怔的视线中甜甜地笑了笑。   接着,就转回去继续看电影了。   奚厌深吸了一口气,搂在终云晚腰间的手臂上青筋凸起,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电影接近尾声,男女主在分离多年后重逢,一直以来抑制在心底的情感迸发,迎来最后一场亲密戏。   清晰无比的暧.昧声响从高品质的音响传出,在房间里全方位环绕。   终云晚倏地移开视线,莫名有些坐不住了。   如果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他一定不会因为这点亲密戏就害羞,可想到奚厌还在身后,他就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终云晚揉揉发烫的耳朵,又扯扯衣角,视线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他坐在奚厌腿上挪了挪身子,总感觉怎么坐都不舒服,没多久又不安分地往后挪动。   没等他找到舒服的姿势,腰身就被滚烫的大手钳制住,奚厌微哑的嗓音一字一顿:“别动了。”   昏暗光线中,终云晚的耳朵更红了,轻轻“哦”了一声就不再动弹。   他姿势端正地坐在奚厌腿上,强装镇定地把视线移回屏幕上。   只是终云晚安分下来后,放在他腰上的手却开始不安分起来。   他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撩开,修长的手指长驱直入地伸进去,覆着薄茧的指腹贴在他腰侧的肌肤上,带来一丝痒意。   一阵酥麻从尾椎骨爬上来,几乎是瞬间就勾起终云晚对那晚的回忆。   如漩涡一般要将他吞噬的情.潮,积攒过多却无法摆脱的快.感……   终云晚浑身轻轻一颤,直起身子就想从奚厌腿上跳下来:“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作业没做完,先不陪你看了。”   他还没跳下去,就被奚厌扣住了手腕。   “都这么晚了,不回房间?”奚厌眉头微皱,视线在他脸上打了个转。   平时这个时候,终云晚应该早就洗白白躺在床上,抱着手机玩游戏或者跟人聊天。   有时候还会在床上玩手机玩得忘了时间,折腾到凌晨一两点才睡。   那段睡前时间足够充裕,除了玩手机,也适合用来做一些增进感情的事。   终云晚虽然没听出奚厌话里更深一层的意思,但还是能感受到硌着他后腰的事物,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嗯,我做完作业再睡。”   奚厌凝着他的眼睛,眸光微暗,“你在躲着我。”   终云晚茫然地“啊”了一声,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那为什么要撒谎,”奚厌轻轻勾住他的手指,唇角往下抿了抿,“你上次不是说,所有作业都交了吗?”   空气安静一瞬。   终云晚无意识地捏紧奚厌伸过来的手指,眼神闪躲。   他没想到自己几天前在餐桌上随口提到的事,奚厌会记得那么清楚。   可他确实没有要躲着奚厌的意思,不然也不会同意跟奚厌看电影,只不过……   终云晚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觉得奚厌应该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我不是想躲着你,我只是觉得……”他抓着奚厌的手掌,指尖在男人掌心画圈,“我们这段时间最好不要有亲密接触。”   奚厌修长的指骨弯曲,把他的手指拢在掌心里,眉头轻皱,“为什么?”   终云晚抬眼看他,圆润的眸子显得很无辜,“你想啊,我们上次……不是还没过去多久吗,总要休息一段时间。”   “……”   奚厌的思绪有一瞬间的凌乱。   上次还没过去多久?   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错。   “你说的上次,是什么时候?”奚厌斟酌着问道。   终云晚眨了下眼睛,“就是我们回国那晚呀。”   奚厌唇线缓缓抿成一条直线,“那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终云晚的眸子顿时像猫一样睁圆,显然不赞同他的话:“可是你那次弄到了天亮,不应该已经……”   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合适的词,想了想才小声补充:“……不应该已经吃饱了吗?”   话音落下,空气再度陷入沉默。   奚厌心情复杂,不合时宜地想起之前在公司闲聊群瞥到的信息。   ——有一种饱,叫老婆觉得你饱。   那时还没看懂的一句调侃,此时却突然在自己身上应验。   奚厌顿时体会到那句话背后的酸楚。   他薄唇张开又合上,不知道该怎么跟终云晚说清楚。   总不能直接告诉终云晚,那天晚上还远远不够他吃饱。   那跟直接承认自己是禽.兽有什么区别?   奚厌抬手摸了摸鼻子,还是决定顺着终云晚的话往下说:“那你觉得什么时候才能有下次?”   问题被抛了回来,终云晚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垂眸认真地想了想,试探道:“再等几个月?”   “……”   奚厌突然觉得,直接承认自己是禽.兽也许是更好的选择。   如果他现在答应下来,以后说不定一直都会是这样的频率。其他事情都可以迁就终云晚,但这关乎他们的婚后生活,不能再轻易让步。   权衡利弊后,奚厌还是拒绝了终云晚的提议:“不行。”   这段时间奚厌对终云晚几乎是言听计从,很少有说不的时候。   终云晚骤然被这样略微强硬地拒绝,有点不开心起来,气哼哼地撇过脸,“那你还问我干什么。”   奚厌看着终云晚气呼呼的侧脸,意识到自己又陷入另一个难题。   他只能先放低姿态把终云晚哄好,再尝试跟终云晚重新商量这件事,摆出比在谈判桌上还要认真的架势。   直到电影后面长长的演职员表滚动完,这次谈判才终于告一段落。   随着终云晚略带犹豫地点头,奚厌心里的石头也跟着落地。   他唇角勾起不明显的弧度,抱着怀里的人离开影音室,直接朝主卧走去。   终云晚环着奚厌的脖子,蹙着眉尖思索,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可奚厌都说了会减少每次的时间,这样就算提高频率,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这样想着,才放心地趴回奚厌的肩头。   ……   翌日清晨。   周成像往常一样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停在别墅门口。   他走进大厅,看见奚厌穿着家居服从楼上下来,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径直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平时这个时间,奚厌早就西装革履站在玄关前,准备出发去公司了。   至少在终云晚住进来之前,周成从没见过奚厌这个点才不紧不慢地下楼,还有心情去厨房折腾。   但这段时间见识过奚厌因为终云晚而多次破例,他对这一幕就有些见怪不怪了。   周成朝那边多看了眼,从奚厌的神态看出他心情不错。   即使周成没有任何感情经历,也能猜到他从车库开出来的车今天是用不上了。   周成没有在大厅多停留,转身推门出去。   等他把车子开回车库,又在庭院里干完了上午要干的活,再回到别墅里时,看到餐厅里奚厌正在喂终云晚吃早餐。   少年坐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漂亮的眼眸里还泛着水光,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抿着唇,被奚厌低声哄了几句才张开嘴。   他咬了一口面前的三明治,细嚼慢咽地吃着,像小猫一样舔掉嘴角的沙拉。   吃完后,他似乎才想起自己还在生气,小声埋怨道:“一点都不好吃。”   奚厌早就尝过三明治的味道,知道终云晚是在闹脾气,嘴上应和着,又伸手给他拿了一块三明治。   周成看着餐桌前堪称“贤惠”的老板,又回想起这段时间看到的种种场面,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想不起来奚厌之前的形象了。   这种情况该怎么形容来着,应该是金盆洗手,还是洗手作羹汤……   正当他在自己知识储备不足的大脑里搜刮合适的词时,那边奚厌已经喂完了早餐,手撑在终云晚椅子两侧,低头开始享用更美味的“早餐”。   周成赶紧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头,出去给自己找活干了。   *   终云晚的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昨晚的运动量太大,他今天早上是被饿醒的,所以才会破天荒地一大早就起来吃早餐。   填饱肚子,他心里的那点气就消得差不多了。   吃完早餐后时间还早,终云晚最近都闷在家里学习,本来想要跟奚厌一起出门逛逛,但刚迈出几步就腿软得站不直。   奚厌及时扶住他,大手在他腰上不轻不重地按揉着,凌厉的眉眼间罕见地出现一丝心虚。   最后,终云晚指挥着奚厌搬了两张躺椅出来,摆在庭院有树荫的地方。   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雨,地面还有些潮湿,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泥土气味。   两张躺椅在树荫下并排摆着,其中一张躺椅上铺着软垫和薄被,还放了一个靠枕。   终云晚在那张铺着软垫的躺椅上躺下,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视野里一半是繁茂的枝叶,一半是辽阔的天空。   奚厌跟着在他旁边的躺椅上躺下,伸手过去,将他搭在躺椅边的手握进掌心。   昨晚才下了一场雨,湛蓝的天空像是洗过一样干净,点缀着几朵棉花糖一样的白云。   雨后的晴天让人心情格外舒爽,仿佛所有的坏心情也被大雨一起洗净了一般。   终云晚眯着眼数天上的云,一阵风把云吹乱,他又不厌其烦地从头开始数,来回几次后才放弃。   他抓着奚厌的手晃荡,随口道:“真希望我们婚礼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奚厌心跳快了一拍,先是“嗯”了一声掩饰内心的不平静,想了想才说:“但这样的天气太潮湿,在露天的场地不太方便。”   “也是哦。”终云晚望着天空眨了眨眼,“而且外婆的腿在雨天就会疼,我们还是挑个晴朗的天气吧。”   奚厌又是“嗯”了一声,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他们还没开始准备婚礼的事宜,但只是听到终云晚在闲聊时提及他们的婚礼,都让他心头止不住地发热。   要是让终云晚知道了他的心情,说不定还会笑他太紧张。   轻盈的云朵悠然飘着,明媚的阳光将地面上的雨水痕迹逐渐蒸发,不留痕迹。   安静许久,奚厌才微哑着嗓子开口:“无论天气怎样,只要你在我身边,那天对我来说都会是最特别的时刻。”   这句话在他心里酝酿许久才说出来,只是说完后等了半天,终云晚都没有任何回应。   奚厌牵着终云晚的手微微用力,薄唇紧抿,心想终云晚这会是不是正在憋笑,转过头却是一愣。   只见终云晚纤长的睫毛垂下,薄薄的眼皮遮住了那双灵动的眼,呼吸轻缓绵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奚厌盯着终云晚安然的睡颜看了一会,也不知道是该可惜他没听见那句话,还是该松一口气。   他眼里划过笑意,凑过去在终云晚脸颊上亲了一下。   算了,等终云晚睡醒再告诉他也不迟。   清风掠过,带走了雨后的湿气。   雨水冲洗过的叶片翠绿欲滴,阳光穿过树枝间的缝隙,洒在两人十指紧扣的指尖。   枝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像是笔尖在纸面上轻轻摩擦,将故事尾页的结局重新书写。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