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错黑莲花反派后我跑路了   作者:岁方晏   文案:   1.   谢知意死后穿成一本狗血修仙文里的淫.魔炮灰,任务是拯救凄惨主角受。   但糟糕的是,他没看过原著啊!   直到在琼玉楼遇到了惊才绝艳,却被迫拍卖初.夜的绝美少年。   他当即顿悟!豪掷千金!当晚少年就被送到了他床上。   谢知意:……打开的方式好像不太对。   少年恶狠狠瞪着他,谢知意灵光一闪,拼命挤出两滴眼泪,“弟弟!这些年你流落在外受苦了!哥哥终于找到你了!”   少年垂下眸子,遮住了眼底嗜血的光。   谢知意:不愧是主角受!真好骗!   然而,好不容易把少年拉扯大,系统却突然告诉他救错了人,他把大反派认成了主角!   谢知意泪流满脸,将反派踹进了万鬼窟。   2.   原著里,两年后反派从万鬼窟厮杀而出,他暴戾恣睢,手段残忍,让正派闻风丧胆。   谢知意找到原书主角,却不料反派提前出世,不去作恶反而整日着魔似的追着他不放。   偏僻厢房,反派把谢知意抵在桌上,神情偏执疯狂,“哥哥认错了人,还为了他,将我丢下?”   谢知意冷汗直流,想来反派恨他入骨,下一秒就要杀他泄愤。   谁知,反派却撕下他的衣袍,对着他白皙圆润的肩头,一口利牙狠狠咬了下去。   谢知意痛的流泪:这里有变态!   死遁!现在就遁!   3.   民间盛传,令人闻风丧胆的教主池无邪发了疯的要将死人复活。   但有天他终于消停了,据说是在外遇到了倾心之人,将其强掳了回来,在圣教整日夜夜笙歌,直到天明。   4.   圣教软榻上,谢知意无力哀求:“我不要了,我要回千莲峰。”   池无邪却倾身过来,将他抵在床头,凶狠的咬住他的唇。   “哥哥这就不行了?”   “你丢下我的那些年,我都要加倍讨回来。”   食用指南   1.双洁双初恋,坚持1V1,受只和攻有感情戏   2.攻有两副面孔,很腹黑很变态,是个大反派   3.有大量狗血修罗场剧情,作者喜欢酸甜口(对手指)   4.年下死遁!年下死遁!年下死遁!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内容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仙侠修真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知意;池无邪 ┃ 配角: ┃ 其它:看看孩子预收吧,求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已死遁,可宰-反派早死的白月光   立意: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救自己于水火之间。 第1章 穿书   谢知意穿书了,穿的还是一本他从来没看过的狗血小说。   “喂,你们有没有搞错?托管模式不就是撒手不管吗?”   谢知意双手叉腰,脸颊气的通红,站在一个周围全是乱码的异界空间里。   “是的呢,现如今主神空间人手不足,我们不得不出此下策呢。”系统女声俏皮道:“再说宿主您熟读此书,肯定能顺利完成任务的!”   谢知意怔住,脸上出现不自然的红晕,强颜欢笑道:“是,这本狗血小说我读了无数遍。”   才怪!   几个小时前,谢知意还是华国颇有人气的男演员,谁知遇上演出事故,一命呜呼,醒来后身处异界空间,手上拿着一本《菟丝花逆袭之路》的小说,封面上画着个唇红齿白的古装美男,右上角还有一行小字——纯爱大神倾情巨献,年度虐心大作。   翻开第一页,是一段简介。   “他,拥有绝世美貌,却身世凄惨,在琼玉楼里雨打浮萍,为了生存,不得不修习双修之法,婉转于一个又一个男人身下,索要各种天材地宝,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他,那个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魔王,他动了情...”   什么他跟他?   谢知意看的脑瓜子疼,还没理清关系。突然,空中冒出来个系统,让他认证忠实读者身份,完成拯救主角受,助他逆袭成功的穿书任务,否则就会回到原来的世界。   可原来的世界?他不是都死了吗!   谢知意牙齿打颤,他年纪轻轻,连恋爱都没谈过,要是现在就死了,实在太亏了。   于是他红着脸撒谎,说此书他熟读百倍,定能顺利完成任务。   作为演员,他平时没少看穿书小说,想着都有系统了,那肯定能辅助他。   可现在,系统却拍拍屁股走人,只给他留下了冰冷的托管系统。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谢知意连忙翻开那本小说,囫囵吞枣的开始读长达五千字的故事简介。   此书讲的是一个渣攻贱受的故事,主角受一心想变强,于是不停与男人双修,他的心逐渐冰冷,却在身陷绝境时,喝了一碗反派施舍的白粥,从此坠入爱河,不可自拔。   反派有危险,他挡刀。反派受伤,他献上心头血。反派要变强,他巡遍世间天材地宝。   但反派早已修炼为魔神,天生无情,修为俯瞰三界,杀人如麻,那碗粥只是他吃剩了不想要的。主角受的那些付出,他不仅不感动,反而十分厌恶。   主角受却越挫越勇,甚至掏出真心来证明自己。反派嗤之以鼻,一剑了结了他。   ...   一万句脏话在谢知意心里奔腾而过。   他取向正常,自然不可能去看纯爱小说,但纵使如此,他还是想大喊一声——离谱!   为了一碗粥,有必要爱成这样吗?还有没有点自尊啊!这都不能简单的用缺爱来形容主角受了,简直就是脑子有问题!   还有书名明明是逆袭之路,为什么写的全是酸到掉牙的虐心情节啊?!   吐槽完,谢知意手里的书逐渐透明,他慌张的打了个喷嚏,纸张被吹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   “他身着烈焰红衣,俊美的眉眼流转万千,高坐万古之巅上,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桌上的白骨,看着这世间陷入尸山血海,他勾唇一笑,眼里满是嗜血的激动和疯狂。”   谢知意浑身颤抖,这反派太反社会太危险了!必须要远离!   “啪”的一声,他手里的书骤然消失。谢知意突然发现,看了这么久,他连主角受和反派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啊!谢知意抱头大叫!但这真不能怪他!   因为这五千字简介上就没写名字,全是用主角受和反派来代替!   这坑爹的小说!   谢知意骂完,也只能接受了,总比回到原来的世界死掉强。   他将视线移到异界空间上悬挂的一块蓝屏上,那是系统给他留下的托管系统,上面列着一些信息,他身穿的原主是千莲峰峰主,名字跟他相同,设定炮灰。   ...   谢知意皱了皱眉,他没继承原主回忆,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炮灰。   往下看是他要做的任务。   他穿在了主角受十五岁时,彼时主角受已入琼玉楼五年,还没走上与男人双修之路,所以他现在要去琼玉楼里,把主角受救出来,然后给他塞各种名丹妙药,助他修行,帮他获得上古神剑,完成真正的逆袭,改变惨死在反派剑下的结局。   继续往下看,出现一行小字——获得主角好感度,可兑换系统奖励。   若好感度低于0,宿主将会死亡;若任务失败或主角死亡,同上。   谢知意眉头一跳,他可不想死,看来拯救之余,他还要疯狂刷主角好感度!   看到最下面,出现一个红色跳动的按钮——点击开始穿书任务。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虽然他不知道主角受的名字,但主角受可是绝世美貌,他肯定能在人群里找出来!   心一横,他按下了那个按钮。   *   再醒来时,谢知意出现在了一座美轮美奂的玉楼前,看来这就是主角受所处的琼玉楼了。   只是这楼前挤满了人,男女都有,他们疯狂的推搡着谩骂着,仿佛楼里有什么珍宝似的,谢知意伸着头往里挤,可一进去,就被一个大汉一脚踢了出来。   谢知意骂了一声,扶墙喘了口气,突然听到有个声音道:“您还不知道?今儿个琼玉楼有喜事,说是那三界第一美人池无邪——开.苞的日子,他可是绝佳的炉鼎呢!”   说话的是一个在琼玉楼巷口摆摊的小贩,他挤眉弄眼,笑的猥琐极了,此时正在跟食客闲聊。   那小贩又道:“要说池无邪有多美,我肚子里没墨水形容不出来,但据说见过他的人,没有一个不被他吸引,然后深深爱上他的。”   谢知意愣住了。   这不就是绝世美人吗!?难不成这池无邪就是主角受?可他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这小贩怎么都像在说一个女人,应该不是。   不过这小贩好像很了解琼玉楼的样子,说不定有走后门进琼玉楼的法子。   他从原身的百宝阁里掏出银子,拍了拍小贩的肩膀,露出善意的微笑,“嗨,我有点事想请教你。”   小贩被打断,不耐烦回头,“嗨什么嗨——”   然而看到那人时,却瞬间愣住。   只见男人靠墙而站,苍白的脸颊上微微泛红,有种我见犹怜的病弱美,一柄白玉扇系在腰间,一头墨黑色的发丝,细眉下盛着对剪水的瞳,笑起来时微微弯起,柔情又迷人。   “客官…什什…么事?”   谢知意将银子递给他,“这琼玉楼除了从正门进,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小贩见到银子两眼发光,赶紧接过去,笑的合不拢嘴,极其热心的给他往巷口深处指了条路,谢知意按照指示到达,却见面前伫立着一堵很高的红墙,一般人肯定翻不过去。   但谢知意现在不是一般人,他是个修仙的。   他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再睁眼时,就已经立在了院墙上。   谢知意又惊又喜,以往演戏时,也会有这种轻功上屋檐的剧情,但那都是用的威亚,如今他可是实实在在的会轻功。   他正乐着,突然听到下面传来一阵恶声恶气的辱骂声:“好啊你这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不是,竟然还敢偷红姨的首饰?!”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打到他再也爬不起来为止!”   谢知意往下望,只见后厨柴房外,围着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他们手握尖刺红鞭,对着地上抱腿而坐的少年抽打着,“唰唰唰”尖鞭穿过气流,毫不留情,“啪啪啪”一鞭又一鞭落下,打的少年皮开肉绽,身上红衣破烂不堪。   少年坚韧的咬着唇,脊背挺的笔直,一声不吭,脸上满是泥土,虽看不清相貌,但那五官轮廓却隐隐给人惊为天人的感觉。   他漆黑的眸子低垂着,右耳戴着一枚水滴形的血红色吊坠,红光倒映在他的侧脸上,更增添了几分凌厉和不好接近的美。   好一个虐童现场,谢知意直摇头。   男人们施虐后没得到反响,心头怒火更盛,打得更猛烈,潮湿阴暗的后厨里,回荡着一声又一声鞭打声。   谢知意捏紧白玉扇,即使是书中世界,他也看不惯这么一个小小少年被鞭打。   突然,一缕光撒在少年身上,少年抬起了眸子,望着院子里的一颗槐树,他的眼很黑,黑到即使有光出现,都未曾出现一点光亮,鞭子如雨点般打在他身上,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就好像是个已死之人。   谢知意心倏地一动,下意识拾掇了原身技能——万里莲花。   下一瞬,空中出现一瓣瓣粉白色的莲花,如箭矢般朝男人们袭去,瞬间将男人们打倒在地,不停哀嚎着。   谢知意跃下院墙,在那棵槐树下躲着,此事他举手之劳,并不想出面。   男人们很快站起来,以为是少年耍了什么计谋,气愤的又要抽打,莲花瓣再次向他们袭来,这次直击身体各处要害,他们再也不敢轻举妄动,骂骂咧咧的捡起地上的细软,口水吐到少年脸上,骂道:“真是下贱玩意,偷东西也不知道偷些好的,一只死猫你也偷!”   说罢,闹哄哄的带着人离开。   谢知意松了口气,也打算离开,得抓紧时间去找主角才行。   “为什么救我?”   一声清脆而又沉稳的少年音响起。 第2章 初遇   谢知意怔住,慢慢从树后走出,看着满身伤痕的少年,披散的头发遮住了那双阴郁的眼睛,少年抿着唇,神情冷漠的坐在门栏上,血红色耳坠垂在右耳上,脚边是一只血淋淋的死猫。   “你想要什么?”少年垂着眼,声线多了几分凌冽。   谢知意有些无措,眉眼弯了弯道:“我啊,只是举手之劳,没有原因,也不想要什么。”   少年抬头望他,黑色眼睛如死一样的寂寥,动了动毫无血色的唇,“我从不欠人什么。”   他语气冷淡,像是个历经沧桑的成年人了。   谢知意歪着头,觉得他十分有意思,笑道:“但你并不欠我什么啊。”   可少年却像没听到,反而闭上了眼睛,道:“你可以在我身上取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谢知意用扇柄抵着下颌,打量着少年血淋淋的身体,还有破烂的衣服,心想,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可取的?   不过他还是走了过去。   颀长的身影被光线拉长,纤细的腰身若隐若现,地面的光影一点点爬上门槛,笼罩了少年全身,遮住了所有光。   少年身侧的手捏紧,食指泛出青紫,唇再次咬住,仿佛蓄着什么力,做好了承受一切伤害的打算。   可紧闭的双眼下,那纤长的睫毛,正不安的跳动着。   谢知意轻笑出声,这少年明明很怕,却还如此倔强,情不自禁道:“你好像沙漠里的一棵小草。”   少年睁开眼,愤怒的瞪着他,对这个比喻十分不满。   谢知意又眨眼笑了笑,低头在百宝袋里翻找丹药。   可这一举动,却彻底激怒了少年,他弓起脊背,手上握着一片锋利的瓦砾,随时准备跳起来划烂那张总是笑着的脸。   谢知意像没看到少年的举动,从百宝袋里拿出一个青花瓷的药瓶,放在少年脚边,接着上一句话道:“让我特别想怜爱你。”   时间仿佛静止,那句轻柔的话语被无限延长,少年握着瓦砾的手抖了抖,混着莲花的药香味漂浮在空中,让人窒息的喘不过气,他慌张的偏开头,冷声道:“我不需要。”   下一秒,身前阴影突然消失,面前的人蹲了下来,他的手被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握住,微凉的指尖轻轻拨开他的指,把他手心里的瓦砾拿了出来,看着他满是血痕的小手,语调半分揶揄,半分欢快,“怎么不需要?你看你伤的,很需要治治呢。”   少年的身躯猛的一震,快速挥开了谢知意的手,后仰着身体,眼神冷冰冰的审视着谢知意,可当对上那双干净,别无所求的眼睛时,他再次偏头避开了。   谢知意将药瓶塞在少年手中,拍手站起来,阴影再次笼罩少年全身,他看了眼少年脚边的死猫,皱了皱眉道:“我这人啊,最看不惯别人欺负小孩子了。”   少年没有说话,垂眼看着手里青瓷花的药瓶,眼神隐晦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他的鼻子被点了点,是十分熟悉的微凉触感,他抬起头来,一张容貌昳丽的脸离他极近,近的他能看到男人白皙脸上的红晕,羽翼般忽闪的睫毛,以及那双十分清透的眼睛,还有粉色的唇。   男人逆着光,弯下腰,眨眼笑了笑,“还有啊,小家伙,救人并不一定非要图什么的。”   *   谢知意给了少年药后,就转身进了琼玉楼。   琼玉楼是仙魔两界有名的黑市,共有十二层楼高,什么都可以进行买卖,只有你肯花费灵石。   一楼搭建着一张铺满红毯的圆台,每一层的看台上都站满了人,圆台周围更是人满为患,接踵而至的人群让谢知意眼花缭乱,男男女女的嬉戏声不绝于耳。   谢知意如无头苍蝇般乱窜,寻找着十五岁就有了绝世美貌的主角受,但他不知道主角名字,也不知道相貌,找起来实在是困难。   而且时不时就会有穿着暴露,身上脂粉气浓烈的女人招揽着他去春宵一刻。   谢知意脸颊通红,手足无措,上辈子因职业缘故,他从不去声色之地,哪见识过这种场面。   “师尊!”   突然,不远处有个男声将他从这种尴尬的境地中解救出来。   谢知意看过去,喊他的是一个身穿青衣,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男子推开身前的人,朝他走过来。   “叮!”脑海里的电子音突然道:“林玉宇——二十六岁,十年前入千莲峰,是原身的座下弟子。”   谢知意仿佛见到救星,迅速调整好表情,看来这托管系统也没那么弱鸡嘛。   “师尊,您去哪了?”林玉宇走近,弯腰做了一楫,恭敬道:“弟子前前后后找了好久,都没见到您人。”   谢知意咳嗽两声,进入角色,笑道:“就四处逛了下而已。”   林玉宇没追问他去逛了哪里,反而兴奋道:“师尊!您交代的弟子都已经办妥了,现在就等着您上座呢!”   “上座?”   “是啊!您不是专程为了池无邪而来吗?他可是绝佳的炉鼎呢!弟子给您准备了雅间,这次定能大饱眼福,抱得美人归!”   谢知意捏紧了白玉扇,额上沁出冷汗。   什么?!他是来买人的吗?可他不是千莲峰峰主吗?为什么炮灰做的这么没品!   林玉宇盯着他看,一副讨要夸奖的模样。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控制好表情,上辈子他修身养性,不近女色,这辈子竟然穿到个好色之徒身上!   但人设不能崩,找主角受又毫无头绪,先跟着这免费徒儿去吧。   *   十二楼雅间,视野绝佳。   谢知意高坐其间,红纱被挂着雅间两侧,他往下看,底下的人群络绎不绝,却没有一个符合要求的,他敲了敲托管系统,试图询问主角下落,得到的只是机械忙音。   他蹙着眉,愈发惆怅。   突然,林玉宇端来一碗冒着苦味的药汤,殷勤的笑道,“师尊,您先补补吧,等之后到了床上,您才有更多力气啊。”   ……   谢知意撑额头的手,滑了一下。   这是什么东西啊!又苦又没逼格!他死都不会喝!而且就这种形象,怎么获得主角好感度啊!?   他轻声笑了笑,为了避免转变太快,引得林玉宇怀疑,强忍道:“辛苦你了,先放这吧。”   “好。”   林玉宇点头答应,可面上却十分困惑。   要以往,师尊早就喝了,怎么会推脱?而且师尊从未这么轻声轻气的跟他说过话,一般都是冷言冷语或者呵斥。   一楼圆台,琴声四起,穿着曼妙纱裙的舞女们身姿妖娆,井然有序的慢慢上台,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高台中央站着个四十岁左右,脸上涂着厚重脂粉的女人,她捏着嗓子道:“大家久等了!”   “这天上地下,恐怕没有哪能比我们琼玉楼更稀罕,这次我们的货色,不仅是最好的炉鼎,还是你们期了许久的琼玉楼红牌——池无邪,今夜你们谁出的钱多,谁就能带走他一夜风流。”   林玉宇凑在他耳边道:“师尊,您就放心吧,徒儿今日带的灵石绝对够,池无邪今夜就能给您送到床上去。”   谢知意刚喝下去的花茶差点吐出来,控制不住想敲打下林玉宇,又听那老板娘道:“吉时已到,无邪,赶紧上来吧,给各位贵客瞧瞧。”   底下瞬间欢呼声四起,仿佛要把屋顶掀飞了似的。众人伸着脖子望眼欲穿,都想见这天下第一美人风采。   谢知意顺势看去,只见园台中央突然落下无数艳红色的花瓣,吊下一把琉璃月牙椅,椅上坐着个身穿薄纱红衣的少年,微卷发梢间缠绕着红色丝带,右耳戴着水滴形血红色吊坠,眉眼精雕玉琢,惊为天人。   谢知意震惊,这不是后厨被殴打的那个少年吗?   而且,池无邪不是女人吗?!   怎么变成了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   身为直男,谢知意的三观正在极速塌陷中。   圆台中央。   少年虽年幼,却已出落的天资绝色,狭长的双眼里,漆黑的眸子冷淡无情,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众人。   这股高冷傲劲,更惹得底下的人欢呼雀跃个不停。   突然,少年抬头,与坐在十二楼的谢知意遥遥相望。   谢知意咯噔住,咽下了一大口花茶,这眼神相当凌厉,又好似别有深意,让人困惑。   “咳咳咳……”   谢知意花茶咽的太急,呛的直咳嗽,苍白的面颊上染上一丝薄红,柔情的眼也跟着泛红,看着莫名有些脆弱,给人一种,只要摸上那眼尾,那眼眸就会落下泪来的感觉。   他咳嗽完,发现少年还盯着他在看,而且眼神有些暗沉,让他莫名感觉到危险。   但出于礼貌,他眨眼笑了笑。   少年抿着唇,面上有些不明显的赧然,然后迅速移开了眼。   “师尊,这茶是不是不和您胃口,我这就叫人给您换一盏。”林玉宇道。   谢知意用白手帕擦干微微泛红的唇,正要道无事,林玉宇已出了雅间,恶声恶气冲着走廊外道:“那小厮,就你,赶紧换盏新鲜的花茶上来。”   接着响起了一个极微弱的声音,“是是……贵人……”   谢知意手一抖,看来他穿的原身,不仅没品,还是个他最讨厌的欺凌霸弱反派人物。   “无邪,美人,给爷笑一个!”   看台底下起哄声四起,还夹杂着恶意的调侃。   “怎么不笑?是不是在床上才能笑啊?”   “你们懂什么,这种看起来冷的,玩起来才爽!”   谢知意捏着瓷杯的手渐渐收紧,听着污言秽语,打量着圆台中央被众人环伺的少年。   仔细看,就能瞧见少年裸露的肌肤上皆是淤青伤痕,这让他更加确定,池无邪就是那个脏小孩。   现在虽穿着华裳,但那削瘦的身形,挺直的背脊,简直一摸一样。   他只是坐在那里,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谢知意不禁想,说不定这池无邪真的就是主角受。   在场的所有人里,就没有一个姿色比的过他的,不仅身娇体软易推倒,而且还在被拍卖初夜,很可能会堕落到和男人双修的凄惨下场。   更重要的是,池无邪十五岁!   他叹了口气,虽是如此,但仍然不敢确定。   之后池少年再也没将眼神移过来,好似还在无意间躲着他,仿佛不想让他看到如此落魄一面。   这让他莫名酸涩,心里有点发麻。   “贵人……茶来了。”   雅间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是个唇红齿白,长相十分俊美的小厮,放在人群里也十分耀眼,可跟池无邪比起来,还是逊色了几分,不过两人年龄却相仿。   谢知意暗自腹诽,这琼玉楼倒真是爱用童工,一个个还都这么好看。   “怎么这么慢?!这茶都冷了,怎么给我师尊喝,赶紧滚下去换一盏上来。”林玉宇大吼道。   “玉宇!”谢知意按耐不住,揉了揉眉心道:“不要为难这孩子。”   “师尊……”林玉宇犹如被当头一棒。   小厮抬起头来,小心的瞅着坐在高位上的男人,那张脸跟琼玉楼的头牌们比起来过之不及,但却气质干净,仿佛染上一点风尘之气都是玷污。   谢知意站起来,接过愣着的小厮手上的菊花茶,笑了一声然后喝下,挥手让他退下。   林玉宇跟见了鬼似的,不可置信。   一楼圆台。   “砰”的一声,鼓槌敲击在鼓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老板娘高声宣布,“池无邪的拍卖会,现在开始!”   话落,一到九楼的雅座间,纷纷有人举牌。   这时,突然有人道:“听说池无邪舞得一曲桃花醉,无人见了不倾心。在下提议,不如现在就舞上一曲,给这拍卖助助兴。”   “客官好主意。“老板娘笑的眼角皱纹堆在一起,转头对池无邪道:“还愣着干什么,开始吧。”   池无邪坐在吊椅上,一动不动,红纱随风飘动,他神色冷漠注视着老板娘,仿佛在看什么蛆虫。   老板娘被惹怒,抽出紫鞭,“啪”的一声抽在他身上,“今儿个清高什么?以往让你跳不都乖乖跳了吗?非要吃顿鞭子是不是?!”   池无邪咬着唇,冷漠的眉眼里染上恨意,可这恨意又带着几分平静,却反而更渗人。就像黑夜里的蛇,冷漠的吐着蛇信子,能在无声无息间取人性命。   老板娘拿鞭的手松了松,不自觉后退,意识到自己被骇住,心上更怒,鞭子抽的更狠。   装潢华丽的琼玉楼响彻着鞭打声,池无邪自始自终一声不吭,也没妥协舞上一曲。   看客们大叹可惜,可看着这鞭打的一幕,又觉生起一股奇异的美感,纷纷起哄叫好。   谢知意心里更麻了,他仅仅只见了池无邪两面,可每次池无邪都是在被抽打。   突然,脑海里传来“叮”的一声。   电子音冷漠无情道:“主角好感度+10。” 第3章 救错   主角好感度+10?   谢知意左顾右盼,这个意思就是主角在他身边,可怎么突然+10了呢?   不可能莫名其妙就+10,谢知意思索着,他入琼玉楼期间,就只接触了三个人,一个是他徒儿——林玉宇,另外两个就是刚刚的小厮和池无邪。   林玉宇直接排除。   小厮和池无邪年龄相仿,要说惨,肯定池无邪更惨,但那小厮,也没好到哪去。   谢知意非常谨慎,毕竟要是选错了,那这任务就完蛋了,他也就嗝屁了。   他调出脑海里的托管系统,从时间上推理,小厮的时间线更近,更符合提示时间。   可当他看到好感度+10旁,一行小字写着——好感度时间结算有延迟,引起误会我们概不负责。   ……   谢知意眼前一黑,神他妈的慨不负责,这让他怎么选啊!?   突然,电子音又道:“提示!提示!反派已出现,请宿主尽快拯救主角。”   !!!反派竟然也在现场!   谢知意如坐针毡,惊的四下查看,原著中主角受那么惨,可就是因为痴恋上了反派,而且反派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是个危险的角色,必须远离!   “师尊,您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林玉宇在一旁道。   谢知意喘了口气,“无事。”   内心却泪如雨下,任务刚开始,主角还没确定,就碰到了最大反派。   这时,他瞥到一楼不起眼的小角落,先前见过的小厮就站在那里,身旁还有个佝偻着背,一脸慈祥的老妇人。   小厮抬头看着老妇人,脸上露出天真而又幸福的微笑。   老妇人摸了摸他的头,好似宠溺的在说些什么,小厮笑的更加灿烂。   而不远处的圆台上,那个姿色艳丽的少年被皮鞭抽打的奄奄一息,血红色耳坠滑落到脸颊上,他唇色苍白,眼里空洞,明明身处热闹繁华的酒楼,却仿佛在人间炼狱。   这样一对比,谢知意突然就知道,他该拯救的人,是谁了。   因为无论怎么看,池无邪都是那个需要被拯救的主角受。   而且他没时间犹豫了,要是这个节骨点错过了,池无邪极有可能走上不停与男人双修的道路,从而,然后被反派的一碗粥收买。   想到这么漂亮的孩子要被这么糟蹋,谢知意就有些心酸。   他转头对林玉宇道:“彻底买下池无邪需要花费多少灵石?”   林玉宇愣了会,立马欣喜道:“师尊放心!咱们带的灵石够!”   谢知意知道林玉宇误会了什么,可他没心思解释,让林玉宇赶紧竞价,势必要把池无邪带走。   林玉宇财大气粗,出手就是一百万灵石,震的其余看客都不敢竞价。   谢知意满意的轻摇扇子,有钱的感觉真不错,这下子能顺利带走主角了吧。   突然,雅间的帘子被掀开,一个穿着富贵的小公子瞪着他道:“呸,这人不是修真界□□无度的谢知音吗?堂堂一届峰主,怎么有脸光明正大在琼玉楼买人,天下第一门派的脸都被他丢光了。”   旁人附和道:“你们可别忘了,他还是魔界走狗。”   谢知音:“……”   看来这原身还挺有名的,只是这名气,不要也罢。   林玉宇怒容满面,骂道:“竞价不过我们就泼脏水,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穷鬼!”   小公子站起来,叉腰回骂,“货色?呵,谁不知道你家师尊什么货色,在修真界受气,便要在床上讨回来,这世间被他玩死的少男少女,数都数不尽!”   林玉宇憋的脸颊通红,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谢知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看来这原身比他想象中还没下限。   他轻笑两声,道:“这位小友,要不要喝喝茶,消消气?”   “师尊,你!”林玉宇非常不解。   谢知意不想惹事,毕竟反派还在现场,而且原身做的这些事确实该被骂,没什么好反驳的。   小公子饶是也没想到,谢知音当众被痛骂竟然不生气,还请他喝茶。   而且那张脸笑起来怎么就那么好看呢?弄的他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下去。   他怒了努嘴,正欲说些什么,突然,一楼圆台传来刺耳的“咯吱”声。   他往下望,不知发生了什么,池无邪坐的月牙吊椅,突然变得四分五裂。   众人本都在看谢知意被骂的热闹,现在视线都被池无邪吸引了过去。   老板娘指着池无邪大骂:“你个赔钱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知道这椅子多少灵石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池无邪立在一旁,身姿欣长,神色阴霾,仿佛压抑着一股怒火。   众人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老板娘被吓住,颤颤巍巍道:“你……你反了是不是?!”   池无邪却完全没看她,指尖被掐出鲜血,滴落在上好的红毯上。   他抬起头,阴沉的看向九楼的位置,冷厉的眼神扫过那人的眉眼,以及粉嫩的唇瓣。   谢知意捏着扇子望下去,就和池无邪骇人的眼神撞上。   这让他莫名心悸,这眼神和以往的每次都不同,让他有种被毒蛇绞住脖颈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会窒息而死。   他内心大叹不好!   主角定是听到了那些他□□的事迹,现在讨厌死他了,这好感度岂不是马上要归0!!   他手心潮湿,后背发凉,露出一个有些讨好的微笑。   可竟惹得池无邪更愤怒,黑色的瞳孔里,有熊熊怒火在跳跃,那指尖上沁出的鲜血更多。   谢知意慌张移开眼神,这时,又听到对面雅间有人举牌道:“一百一十万灵石。”   喊话的是个年轻男人,身穿滚金边玄衣,长相邪魅,与他远远相望,勾起唇对他挑衅的笑了笑。   谢知意如坐针毡,尽量去忽略池无邪杀人似的眼神。   勾唇向对面的男人礼貌回笑,抬手示意林玉宇继续。   可林玉宇却久久没有动作。   谢知意惊讶回头,只见林玉宇冷汗直流,畏惧的看着对面的男人。   “玉宇?”他唤道。   “师尊,您忘了吗?那人可是魔界二宗主——泽雨君,我们真的要竞价吗?”林玉宇哭诉道:“师尊,是弟子信息探查不到位,竟然不知道泽雨君也来了这。”   魔界?   谢知意蹙眉,会是反派吗?   “他实力怎么样?”谢知意问道。   林玉宇道:“泽雨君修为虽然在师尊之下,但他可是魔界中人。而且……师尊,您平时不是教导我们,要跟魔界中人搞好关系吗?”   谢知意扶额,在心中一顿痛骂:难怪别人骂原身魔界走狗,真一点正派的高风亮节都没有,要是他看书遇到这种反派炮灰,肯定也是要往死里骂的!   但实际上,他却松了口气。泽雨君修为在他之下,那就排除了是反派的可能,那就不用怕。   他笑了笑道:“继续竞价,今天我一定要带走池无邪。”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酒楼所有人听到。   这引起了一股骚动。   “什么情况?!这谢知意吃错药了,竟然敢跟泽雨君叫板?!”   “当真好色之徒,为了抱得美人归,真是下得血本。”   “你们看他桌上还放着壮阳的汤药,身子都虚成这样了,还出来□□!”   谢知意赧然,看着桌上的汤药,第一次生出了想找个地洞钻下去的冲动。   上一世作为公众人物,也不是没被骂过,但都是在网上,如今面对面输出,这杀伤力真不容小觑。   但他心理调整能力极强,很快又露出得体的微笑,让林玉宇将汤药端去倒掉,自己举着牌子竞价道:“两百万灵石。”   这一声,就像丢了个炸弹进鱼池,引得又是一阵惊呼。   “天呐!两百万灵石!这得把千莲峰挖空吧!”   “凌霄派果然是天下第一门派,真是财大气粗!”   “池无邪乃天下第一美人,我要是有两百万,我也愿意豪掷千金只为美人笑!”   泽雨君被驳了面子,冲谢知意冷嘲热讽道:“谢峰主真是好雅兴。”   谢知意好脾气的笑,“承让承让。”   泽雨君面上又黑了几分,直接威胁道:“但和本尊作对的代价,谢峰主能承担的起吗?”   谢知意露出疑惑的表情,道:“不是价高者得吗?”   泽雨君气的捏紧拳头,直呼其名道:“谢知意,池无邪是本尊看上的,识趣点就赶紧放弃。”   “放弃?”谢知意摇着扇子,道:“琼玉楼可没说过拍卖到一半,可以放弃的规矩。”   他看了眼老板娘,轻声笑道:“这位姑娘,您说是吗?”   老板娘已入中年,即使保养的再好,都没被人叫过姑娘,这一声“姑娘”听的心花怒放,而且有钱不赚是傻子。   她道:“泽雨君,琼玉楼是什么地儿,您应该清楚,若是惹得尊上不悦,怪罪下来,可不是你我能承担起的。”   泽雨君冷哼一声,竟真的收回手,但却气的脸颊通红,咬牙切齿。   只是他突然发觉,这谢知意跟以前有点不一样,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巧笑嫣然的样子,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骂回去。   但还是气不过,他冷声道:“谢知意,今日你薄了本尊的面子,好戏还在后头,咱们走着瞧。”   说罢,甩袖就走。   林玉宇倒完汤药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吓得直哆嗦,“师尊,您惹了泽雨君,他日后若找麻烦该怎么办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个小小魔族而已,等他把主角养大,还用怕谁?   想到这,他的心情十分愉悦,挥了挥手,道:“把池无邪带走吧。”   林玉宇却愣着不动,竟比刚刚还要慌张,“师尊,您看,池无邪他……”   谢知意低头看去,只见圆台中央兵荒马乱,池无邪掐住了老板娘脖子,回头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第4章 买走   剧变就在瞬间,池无邪杀气毕露,现场人仰马翻,皆都吃惊上一秒还坐在高台上供人玩乐的美人,下一秒会露出这么恐怖骇人的一面。   老板娘涨的满脸通红,双臂无措的乱挥着,喘息道:“池...池无邪,反了你是不是...”   琼玉楼小厮纷纷涌了上来,尖叫着不知如何是好。   池无邪厌恶的凑在老板娘耳边,薄唇轻启,血红色耳坠轻晃,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老板娘面露惧色,但只一瞬,又变得阴狠毒辣,她咬牙道:“毒蛊!”   “砰”的一声,一个彪形大汉从天而降,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突然,池无邪咬唇发出闷哼声,双眼猩红,全身痉挛,宛如过电那般,颤抖着身体后仰,伸长脖颈,露出可怖青筋。那张绝美的脸颊上,沁出几滴晶莹剔透的汗珠。   他显然是体内中了毒蛊,此时正被彪形大汉催动着。   可他的手劲丝毫没有松懈,甚至更狠了几分绞住老板娘的脖颈,眼里杀意骇人。   老板娘万万没想到,竟然这样都不能让池无邪松手,她嘶声力竭:“池无邪,你这么想死,我这就成全你!”   彪形大汉会意,更快地催动毒蛊。   眼看池无邪与老板娘就要同归于尽,谢知意不做他想,纵身跃下,立在池无邪面前,一掌握住他的手,另一掌掷出白玉扇,打在彪形大汉身上。   老板娘得了空隙,迅速闪到远处,狼狈不堪的大口喘息,怒不可遏的瞪着池无邪,冲彪形大汉大吼道:“还不赶紧动手,杀了这个臭小子!”   彪形大汉倒在地上,被白玉扇抵住咽喉,无法发声,求助的看着老板娘。   “姑娘,若谢某没记错,我刚刚拍下了池无邪,那他现在就是我的人,你喊打喊杀之前,是不是要过问一下我的意愿。”谢知意面上翩翩有礼,可另一手却紧紧箍住池无邪的胳膊,让他不要再轻举妄动。   老板娘脸色难看,但想到谢知意是贵客,压着脾气道:“谢峰主说得对,但这臭小子惹怒了我,今儿个不给他颜色,妾身难解心头之恨。”   谢知意笑道:“那这样如何,我看这少年很合谢某眼缘,愿意再出两百万灵石,给他赎身。当然,谢某还愿再出一百万灵石给姑娘,就当做是您的精神损失费。”   此话一出,旁观者纷纷大气都不敢喘。   加在一起可是五百万灵石,买下整个琼玉楼都绰绰有余。   有钱能使鬼推磨,老板娘脸色瞬间舒缓下来,笑道:“一个不知情趣的小馆而已,也值得谢峰主这么破费,但既然谢峰主这么喜爱,妾身也不强人所难。”   “姑娘好气度。”谢知意道:“那么这个毒蛊,能不能给他解了。”   奋力挣脱的池无邪愣了愣,眼里的猜忌再次浮了上来,如同猛兽般盯着谢知意白皙的后颈,仿佛要在他身上找出破绽,然后再一口狠狠咬住那纤细的脖颈,让这人再也不能说话。   谢知意瞥过眼去,直视着池无邪漆黑的眼,眯起眼睛笑了笑,仿佛是在安抚他。   这笑就仿佛是插在心上的倒刺,彻底将池无邪惹怒,挣脱之势更剧烈,他虽未结丹,但爆发出来的力气却不容小觑。   谢知意一个没握住,踉跄两步后退,柔情的眉眼微微蹙着,那纤细的手腕仿佛软弱无力。   池无邪甩开了谢知意的手,正要抬掌袭击谢知意时,林玉宇眼疾手快掠了过来,抽出剑对着池无邪。   那彪形大汉也双手合十,正要再次催动毒蛊。   谢知意及时出手,一掌拍飞大汉,一掌用了灵力,再次握住池无邪的手腕,着急的冲林玉宇道:“不要动手!我能控制他。”   他发现原身的身体素质连普通人都不如,但修为却出奇的还不错,先前他并未用灵力压制,所以池无邪才能挣脱。   老板娘叹了口气,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谢峰主,您也看到了,这小子可不是好惹的主,您若不用毒蛊制住他,他必定不会听命与您,甚至可能会杀了您。”   “我知道。”谢知意道,转头看向憋着股劲没处发的池无邪,笑道:“给他解了吧,我不喜欢被囚禁的凤凰。”   *   池无邪身受重伤,谢知意决定留宿琼玉楼一晚,等他外伤好了后,再回千莲峰。   但目前棘手的是,池无邪十分反感他,他一靠近就张牙舞爪像个小狮子似的。   林玉宇靠近池无邪,都没他这反应来的强烈。   但系统也没传出好感度清零的提示,可能是结算延迟的缘故。   想到这,谢知意愈发觉得迫在眉睫。   只是原身的淫.魔形象深入人心,一时之间肯定说不清,不过他买池无邪回来,又不是行那种苟且之事,这个误会日后定能解开。   现在更需要让池无邪对他没那么抗拒才行,这样才能正常沟通,也能说明他的来意,他是来拯救他的,不是来迫害他的。   可他实在没有哄小孩的经历,上一世家族里他最小,哥哥姐姐们哄他还来不及,哪会让他来哄人。   突然,他想到了初见池无邪时,那只血淋淋的死猫,好像孩子们都很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小猫死了他应该很伤心吧。   那就投其所好,谢知意心里有了主意,那只猫死了,不能复活,只能尽力买只一模一样的。   但当时那只猫脏兮兮的,还浑身是血,他根本没看清是什么模样。   这时,有个小厮从他面前走过,谢知意看他眼熟,叫住了他。   小厮转脸看过来,恭恭敬敬的在他面前站好。   “是你啊。”谢知意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怯生生道:“宁...羡安。”   “惊羡一世,富贵安乐。真是个好名字。”   小厮被夸奖,眼里闪着孩子的天真,兴奋的抬眼望他,道:“是我婆婆给我取的。”   “那你婆婆一定很爱你。”谢知意笑吟吟道:“羡安啊,你知不知道,这琼玉楼里有只小猫?”   “知道,是红姨的小黄,毛茸茸的很可爱,我们都爱跟他玩。”   宁羡安挠了挠头,疑惑道:“奇怪,今天一天都没看见小黄在酒楼里玩。”   谢知意不忍告诉他小黄已死的事实,给了他银子,让他去市场买两只跟小黄一模一样的小猫来。   两只小猫圆滚滚的,毛发是非常漂亮的黄白色。   谢知意一只给了宁羡安,让他放在琼玉楼,一只自己带走,拿去送给池无邪。   厢房外。   谢知意掀开帘子,浓烈的胭脂水粉味扑鼻而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里间传来剧烈挣扎翻身的声音。   他蹙眉看着林玉宇。   林玉宇为难道:“师尊,那小子太难搞了,给他上药也一直不老实,咬了徒儿好几口,徒儿实在没办法,才把他绑起来。”   说罢,他抬手,上面确定多了好几个牙印,血肉模糊。   谢知意别开眼,“你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林玉宇立马灿烂起来,“给师尊做事,徒儿甘之如饴,只是师尊,您怎么抱着一只小猫?”   “是池无邪喜欢的东西。”谢知意没细说,让林玉宇先退下。   林玉宇往外走,还碎碎念道:“师尊莫不是真喜欢上那小子了吧,为了哄他开心,还给他买小礼物。”   谢知意:“......”   你不觉得自己碎碎念的声音有些大了吗?   他走进里间,池无邪被红绳五花大绑的丢在床上,身上的红纱更加轻薄,白皙肌肤若隐若现,见他进来,正愤怒的瞪着他。   谢知意捂眼,忘了跟林玉宇说,让他给池无邪换件衣服。   他道:“抱歉,忘了这事。”   说罢,他将小猫放在床上,去外面拿了一件青衫进来。   这期间他刻意放缓动作,希望小猫能缓解下池无邪的情绪。   可他再次进去时,发现池无邪用双腿绞住小猫脖子,小猫正发出细弱而又可怜的嘤呜声。   谢知意被吓住,连忙救下小猫,惊讶道:“你不喜欢吗?”   池无邪冷厉的瞪着他,骂道:“你这个淫.魔!滚出去!”   谢知意无措的愣住,可转眼又兴奋起来,池无邪这么反感他,说明现在性取向十分正常,他摸着小猫柔软的毛发,轻声道:“你可以讨厌我,但这只小猫是无辜的啊。”   小猫抬起圆滚滚的眼睛盯着他,可爱的不像话。   他继续道:“你以前那只小黄死了,我也很难过,所以我希望这只小猫今后能陪着你。”   小猫往谢知意怀里拱了拱,好似很害怕被送给池无邪。   池无邪别过眼,不知在想什么。   谢知意真诚道:“池无邪,我真的没有恶意,我想救你。”   池无邪愣了会,突然冷声道:“救我?琼玉楼死在你床上的小倌数都数不尽,这就是你说的没有所图?”   谢知意愕然,他该怎么解释,难不成说他是穿书的,任务就是救他,池无邪肯定不会信。   池无邪看着他,好似在等待他的解释,可看到谢知意无措的样子,眼神又冷了几分,隐隐还带着点隐秘的失望。   谢知意灵光一现,拼命挤出两滴眼泪,俨然一副好哥哥的样子,突然声泪俱下道:“无邪!弟弟!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哥哥终于找到你了!” 第5章 梦魇   池无邪如石雕般愣在床上,谢知意突然弯下腰来,一把抱住了他,哭的稀里哗啦,“无邪,当初你走丢时只有三岁,很多事你都不记得了,但哥哥会让你想起来的。”   池无邪穿着薄纱,双手被束缚在身后,胸膛处传来谢知意温热的体温,还有一股淡淡的莲花香,他看着谢知意袒露在外的脖颈,舌头舔了舔牙尖,眼里燃起嗜血的光芒,从没有人离他这么近过,还敢在他面前如此胡编乱造。   既然这样,那就做好死的打算吧。   他低下头,正要一口利牙咬断那白皙而又纤细的脖颈。   抱着他的人突然松开,擦着眼泪站起了身,那张柔和昳丽的脸上,挂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如秋水般的眼眸红彤彤的,生出一股想让人摧毁的脆弱感来。   池无邪抓紧了身下的被褥,指尖陷入手心。   谢知意演完,自然也知道仅仅靠这几句话池无邪不会信他,他道:“无邪,这么多年你受了这么多苦,哥哥都会一点一点弥补回来,你就等着看吧。”   他再次露出一个好哥哥的微笑来,将青衫放在床边,解开池无邪身上的绳索,道:“你先换件衣服吧。”   说着,他背过身去。   把后背交给别人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除非说是无条件信任那人。   池无邪本可以直接上前,绞住那人袒露的脖颈,用力狠狠捏断,可此刻他却犹豫了。   这不是他会有的情绪,他对小时候的事情并不是完全没有记忆,他知道自己绝不是这个人的弟弟,可他却突然不想戳破。   或许是初见时他握住了他的手,或许是听到门外弟子的那般话,也或许是因为那只蠢猫,但其实他并不喜欢猫,甚至说是讨厌。   这人难道不知道吗?   初见时脚边的死猫,只是他出逃时,这只小猫受到追他的人惊吓,从屋檐上掉下来,正巧摔死在了他脚边而已。   谢知意心里打鼓,其实他也害怕,他见识过池无邪的狠劲,但是要想取得一个人的信任,第一步要做的就是主动去信任那人。   所幸,池无邪并没有动手,而是窸窸窣窣穿起了衣服。   谢知意松了口气,不愧是主角受,真好糊弄。   突然,“叮”的一声,托管系统电子音道:“主角好感度+10。”   谢知意心里大喜,主角果然就是主角,心胸不是一般的宽广。   而在某个不知名的主神空间内,系统009激动道:“看来宿主的任务完成的很顺利嘛!这么快就获得了宁羡安的好感度!”   池无邪换好衣服后,褪掉了红纱,少了几分艳丽,却更显俊美,他气质卓越,青衫衬的他肤色白皙,血红色耳坠犹如点睛之笔,让他美的更有冲击性,就好像富贵人家好生供养的小少爷。   他坐在床上,冷眼看着谢知意。   谢知意见好就收,今天收获了二十好感度,他已经很心满意足了,虽然池无邪还是冷眼看他,可这世上多的是冷面热心的人。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猫,心里夸奖道:“你真是个可爱的小功臣。”   果然啊,十五六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拒绝圆滚滚,毛茸茸的东西呢?   虽然表面好似很厌恶,但其实内心很喜欢吧,不然怎么会增加好感度?   他越想越得意,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忍不住笑出声。   “你又笑什么?”池无邪冷声道。   谢知意抿住微笑,把小猫放在他床上,“既然你这么喜欢它,我就把它留在这陪你睡觉。”   “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出去了。”   池无邪一头雾水,看着床边小猫可怜巴巴蜷缩着身体,大眼睛追随着那人出去的身影,满是不舍。   不禁发问,这人为什么会觉得他喜欢这只蠢猫?   *   谢知意从里间出来后,才发现林玉宇只给他开了一间客房。   看来他还是该好好解释一下,他绝对没有肖想池无邪的身体,更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但大半夜的,再打扰林玉宇给他开一间房,实在是太不人道。   所幸,这客房很大,类似于现代的套房。他又不是很娇气的性格,在哪里睡不能睡?   于是在外间找了个软塌,合衣躺了上去。   但直到子时,他都还没睡着,来到一个陌生的异世界,拥有了新身份,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但他很乐观,上个世界的他已身死,虽然不舍,但又没法改变,只希望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   目前主角顺利救到,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助他结丹,改变他婉转于男人身下的剧情,把他培养成个根正苗红的正义少年。   谢知意在内心打完气,合上眼,正打算睡去,突然听到里间传来痛苦的呻.吟声。   他屏息聆听,确定这声是池无邪发出来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掀开帘子,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池无邪蜷缩着腿,抱着双臂侧躺在床上,浑身不停颤抖着,俊美的五官痛苦的皱在一起,纤长的睫毛轻颤,冷汗直流,不时发出几声痛苦的嘶吼。   他走近。   滑落的印花被子里冒出来个圆滚滚的小脑袋,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谢知意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小猫知趣的抿住小嘴,没发出声响来。   果然,池无邪是喜欢这只小猫的,自己都顾不上盖被子,还给这只小猫盖被子。   他转眼看向池无邪痛苦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   幼年就身处琼玉楼,被迫在勾栏之地供男人玩乐,本该天真浪漫的年纪,却体会到了人世间最深刻的恶。   他轻轻将被子盖在池无邪身上,池无邪却直接掀开,双手突然伸起,在半空中扑通挣扎,好似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   嘴里还骂道:“滚……滚啊……”   这是做噩梦了?谢知意心想。   突然,池无邪掐住了自己脖子,掐的自己脸颊涨红,额冒青筋。谢知意猝不及防,连忙抓着他的手,试图叫醒他。   可池无邪深陷梦魇,怎么都叫不醒。   谢知意慌了神,他可没见过谁做噩梦掐自己脖子的,要是掐死了怎么办?   这可不行,主角死了他也就死了。   谢知意连忙打开托管系统空间,看能不能找点法子,把池无邪从梦魇里拉出来。   突然发现,原主档案多了条技能——梦境入侵(好感度+20,系统自动发放的奖励。)   ps:宿主可通过这个技能,进入主角内心,更加了解他的真实所想,完成身体乃至心灵上的全部救赎。   真是个好技能!   谢知意赶紧使用,感觉他的灵识飘进了一个很黑暗很苍凉的地方。   这里是池无邪的梦境,死寂的宛如身处一片坟墓。   谢知意打了个哆嗦,池无邪的心境比他想象中还要荒凉。   突然,前方出现一个城镇,有个恶声恶气的男声飘了出来。   “你这个灾星!扫把星!你怎么还不去死!”   谢知意走上前去,只见墙角蹲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白嫩的脸上沾了点泥土,大眼睛十分有神,像是精雕细琢的瓷娃娃,他的右耳挂着水滴形血红色耳坠。   谢知意一看就明白了,这是池无邪童年时期。   他被一群人围着痛骂,脏言秽语层出不穷。   幼年无邪抱着头,捂住耳朵,漂亮的眼里盛满泪水,不停摇头否认,“我不是...我不是...”   “还有脸说不是!”一个妇人指着他破口大骂,“若不是你,净华城能迎来浩劫吗!”   “你还我相公!还我孩子!你这个扫把星!”   妇人近乎癫狂,上前去掐住幼年无邪脖子。   谢知意上前阻止,却发现他的手穿过了女人的身体,这是池无邪的梦境,他是个外来者,所以没法干涉。   幼年无邪艰难的抬起头来,泪水顺着圆圆的脸蛋滑落下来,那双眼里还带着幼儿的天真,他看着面前狰狞的女人,发现女人也在流泪,愣怔住。   妇人继续怒吼道:“我那可怜的孩子才五岁,就被那魔兽吞食,连尸骨都没留下,你这个扫把星却活的好好的,你怎么不去死!”   幼年无邪将泪水强逼出去,怯生生道:“不是我带来的这一切,我不是扫把星。”   妇人听不进去解释,更紧的掐着幼年无邪的脖子。   不知是谁先动手,抬脚狠狠揣在幼年无邪的小腹上。   这一举动就好像打开了这些人身上的暴虐开关,无数拳头和口水落在幼年无邪身上。   幼年无邪趴在地上,浑身脏兮兮,如小兽般奄奄一息,咬牙道:“我每日都努力修习,日后定能镇压魔兽,替你们报仇,还这世界一片安宁!”   他的声音略显稚气,却带着股莫名的坚定。   但没人将他的这番话听进去,辱骂他、让他去死的的声音,从未停止过。   谢知意跟着难受,六岁时的池无邪眼里还有光,还有对这世间的爱,可后来究竟又发生了什么,让这样一个天真善良的孩子,眼里装满了冷漠。   谢知意不自觉对主角怜爱起来。   果然,悲情又善良的人设是能赚足读者泪点的,但要是一直这样虐下去,就太残忍了。   怪不得要专门找他来拯救。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这个梦境让他了解池无邪的过去,可还是无法阻止池无邪的自残行为。   突然,梦境深处惊起一片红光。   谢知意猜测,那或许池无邪心底最深的恐惧,也是导致他梦魇的原因。   他朝那处走去,可还没靠近,红光就发出刺眼的光芒,强大的灵力波动将他灵识扫了出去。   好痛!   谢知意感觉灵识在裂开,好像有无数电钻在脑海里搅拌,又似有无数蜜蜂在耳边嗡鸣。   等他缓过来,睁开眼时,发现脸上潮湿,一摸全是冷汗。   这到底是什么梦魇,威力竟如此之大。   “人渣!”   这掷地有声又威慑性十足的声音,除了池无邪还能有谁。   谢知意的顿感不妙,脖颈上一片冰凉,池无邪站在床上,握着匕首抵在他脖子上,漆黑的眼眸正愤怒瞪着他。   白皙的脖颈上很快有了一小条红痕,细微的疼痛爬满全身,小血珠沁出,谢知意这人最怕疼,眉眼都跟着泛红起来。   他紧张道:“你听我解释,我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我只是看你做噩梦了,才进来看看。”   “只是看看?”池无邪咬牙瞪着他,一副我信你才有鬼的样子,那匕首又重了几分,脖颈上红痕也深了几分,看着又艳丽又色情,池无邪的眼眸隐晦不明。   谢知意一动不敢动,灵识还在隐隐作痛,他喘了口气,想着任谁大半夜的不睡觉站人家床头,都会被认为图谋不轨吧。   而且这池无邪这样子,好像真的会杀了他。   求生的欲望占了上风,他口不择言道:“无邪!你是我的弟弟啊!哥哥怎么可能对你做那种事。”   “我发誓!我要是敢动你一下!我...我就终生不举!或者你...亲自动手也行!”   气氛有一瞬间凝固,谢知意脸倏地通红,他这都是说的什么话啊!可转念一想,他本来就不会动池无邪,命根子还是能保住的。   可要是池无邪不管三七二十一要切了他呢...   他小心的抬眸看向池无邪,却见池无邪冷漠的脸上,好像也瞬间宕机了。   谢知意小心移开脖颈,连忙夺过了池无邪手上的匕首,池无邪这才回过神来,仍是瞪着他,但却没之前那么想要他的命了。   谢知意擦了下额前的冷汗,连忙转移话题:“你曾经结过丹?”   池无邪狐疑的看着他,紧闭的双唇仿佛是在思考什么,过了半响,才冷声道:“你怎么知道?”   “我在你梦境看到的。”谢知意补充道:“看吧,我是真的没有恶意,是因为你做噩梦掐着自己,我才进了你的梦境,看到了一段过去的回忆。”   池无邪却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右手绞住谢知意的脖子,阴冷的眸注视着他粉嫩的唇,咬牙道:“谁让你进我梦境的?!”   谢知意叫苦不迭!他的脖子咋就那么倒霉呢!   没想到没了匕首,池无邪的爪子也可以杀了他。   他蹙着眉,有些委屈道:“抱歉,我是担心你才进你梦境的,如果冒犯了你我真的很抱歉。”   还不忘证明道,“你看,我对你的身体真的没有非分之想。”   池无邪却听的眉头一蹙,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爽。   但右手却松了松,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担心他,他冷笑一声道:“可我还是要杀了你。”   谢知意眼眶通红,为什么一定要杀他!   他昂起头来,好让自己呼吸更顺畅,纤细白皙上被捏出的红痕露了出来,颜色莫名的有些艳丽,极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场景。   池无邪移开眼,喉结暗暗的滚动了下。 第6章 认亲   生死关头,谢知意即使很想取得池无邪的好感,可还是命比较重要,他深吸一口气,剑走偏锋,握住池无邪的手。   “你觉得,以你现在的实力能杀了我吗?”   池无邪抬眸,手腕被谢知意擒住,让他无法再使劲。   他愤恨的收回手,阴森森的盯着谢知意,面上流露出一丝挫败的神情,转瞬即逝。   可谢知意马上捕捉到了,他知晓没有哪个男人不想变强,擦着并不存在的眼泪,嘴唇颤抖道:“无邪,这么些年你在外受苦,哥哥对不起你啊,没...想到你三岁走丢后会遇到那些事。”   他拼命挤出几滴泪水,做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虽然你丹田被毁!但你放心!哥哥一定会助你重新结丹!让你变强的!”   谢知意说的激动又认真,白皙的脸颊上微微泛红,池无邪看他这样子,突然轻嗤出声,“你怎么觉得我会是你弟弟?”   “诶?”谢知意愣住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池无邪笑,虽然是嘲笑,但也是有进步,他转了转眼珠子,道:“要不,我们来滴血认亲吧!”   他衣袖底下的手指动了动,拾掇着术法,不就是让两滴血融合在一起吗?他能办到的。   可池无邪却将胳膊藏在身后,冷冷道:“不用。”   谢知意大喜,这样就太省事了,他接着回答池无邪上一句的问题,“无邪,我第一眼见到你,就有种很亲切的熟悉感,就是很让人想怜爱,想保护。后来我越看你,就越觉得你长的像我弟弟。”   池无邪垂下眸子,露出鄙夷的表情,这人到底是怎么看出他长的像三岁婴孩的?   可听到“怜爱”和“保护”这些字眼时,心脏突然变得很奇怪,很闷很难适应。   下一秒,他的肩膀被握住,熟悉的清冷莲花香袭来,身体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谢知意搂着他的脸放在胸膛上,手一下拍着拍着他的头,声泪俱下道:“无邪,我失散多年的弟弟!”   池无邪:“......”   他浑身僵硬,跟上一次的拥抱不同,这次他能听到谢知意砰砰直跳的心跳声,谢知意的手和声音都又软又温和,就好像春天的一场雨,将他淋的出奇的躁动和难以忍受。   他攥紧了拳头,几乎有些愤怒,抬头正要挣脱这个拥抱时,谢知意的唇突然轻轻掠过了他的额头,他怔住,猛地松开拳头,被唇碰过的皮肤,仿佛触电般让他整张脸烧的通红,与此同时,心脏也突然像被羽毛挠了下。   谢知意浅浅的呼吸,打在他耳侧,他实在怀疑,谢知意是不是对他使了什么邪术?   “无邪,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让我来好好爱你,保护你。”   谢知意毫无知觉,依然沉浸在好哥哥的剧本里。   池无邪抬起眸来,视线从谢知意带着红痕的脖颈,移到粉.嫩的唇瓣上,他的唇珠十分饱满,好像很适合被蹂.躏到烂红。   池无邪捏紧了被褥,嗓音突然变得很紧,“爱我?保护我?”   谢知意眸子瞬间亮了!   池无邪回应他了!那是不是就信了他的话?!主角受果真单纯,实在太好骗了!   他兴奋道:“对!在你未变强之前,我都会一直爱着你保护你。直到有一天,你强到无与伦比,强到再也没人敢随意欺凌你。”   “当然啦,就算到了那一天,我依然还是会爱你和保护你的。”   谢知意垂眸看着池无邪,那双眼睛十分干净,不带任何欲望和渴求,就仿佛看着这世上他最珍惜的人。   池无邪的手更加用力的捏紧被褥,他从没在别人脸上见过这么干净的眼睛,也从未被人这样看过。   这让他想起了初见谢知意的后厨,也是这样一双眼睛望着他,冰冻已久的心脏,仿佛有了复苏的痕迹。   谢知意眨了眨眼,笑道:“无邪,你是我的弟弟,又岂非池中之物,只是差个机遇而已。在我看来,你就像那该生在九天之上的凤凰,终有一天会涅槃重生,受万人敬仰。”   凤凰?涅槃重生?   从没有人这样夸过他,在他的记忆里,他就是个人尽可欺的扫把星,到了琼玉楼,只不过是个连狗都不如的玩物罢了。   池无邪松开被他捏的乱七八糟的被褥,又摩挲了下指腹,先前就是用这只手掐住了谢知意脖颈,现在那脆弱细腻的触感还残留在手心,带着挠乱人心的痒意。   可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凤凰,非要比喻,沼泽里的恶龙才差不多。   在琼玉楼里的日日夜夜里,他无时无刻不想变强,无时无刻不想让那些欺辱他的人付出代价。   让那些人匍匐在地,认错求饶,再一点点剜去他们身上所有的血肉,再把骨头丢去喂狗。   即使想想,都会让他浑身兴奋。   可突然有一天,有个人站在他面前说,会保护他、爱他、帮助他,甚至还有点欣赏他。   即使这些东西是他偷来的,因为他不是谢知意的弟弟。   但他却生了点,想把那些阴暗的想法藏起来的冲动。   谢知意说这通话,一部分是为了获得池无邪的好感,而另一部分却还真是这么认为的。   池无邪天资卓越,身上还带着股常人没有的韧劲,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孩子。   即使生在勾栏之地,被折断翅膀,沾满脏污,也从未真正屈服,那熠熠生辉的荣光是无论如何都抹不掉的。   他相信,梦里那个即使被众人唾骂、折辱,仍能坚定喊出——“我会替你们报仇,还这世界一片安宁”的池无邪,一定带着颗炽热的赤子之心。   翌日,是回千莲峰的日子。   池无邪敷了丹药后,外伤好了一大半,但谢知意心疼他,特意让林玉宇备了软轿。   软轿很宽敞,池无邪正襟危坐在最里侧,怀里抱着一只圆滚滚,黄白相间的小猫咪。   反观谢知意的坐姿就比较随意,这还是顾及池无邪在场,他才没有一脚搭在软塌上。   他半撑着头,眯着眼睛,满意的看着池无邪,这张脸无论怎么看,都赏心悦目。   昨夜过后,池无邪虽对他还是一脸冷淡,但看起来却没那么抗拒了。   而且乖乖抱着小猫的样子,真是怪可爱的。   池无邪被他盯的不适,微微移开了眼。   这时,林玉宇突然在外面喊道:“师尊,有个小崽子哭哭滴滴的,拦着我们的轿子,不让我们走。徒儿要不要把他...”   谢知意自然知道他徒儿要用点暴力手段,连忙道:“你先问问他有何事。”   “哦。”   林玉宇听令去询问。   “师尊,他说他认识你,名字叫什么宁羡安来着...”   林玉宇话还未说完,谢知意就掀开帘子走了下去。   琼玉楼前的街道上,宁羡安哭的双眼通红,一见到他就扑了上来,哭喊道:“仙人,您能不能救救我的婆婆。”   谢知意被他扑的一个踉跄。   林玉宇厉声道:“你这臭小子干什么呢?知道扑的是什么人吗?找死是不是!?”   “玉宇。”谢知意柔和的脸上染了几丝怒意。   林玉宇立马闭嘴不言。   谢知意转头看向宁羡安,柔声道:“慢慢说,发生了何事?”   宁羡安哭哭滴滴道:“我婆婆昨日染上了风寒,今日躺在床上卧病不起,我没有钱带婆婆去看郎中,仙人您能不能帮帮我,我不想失去我的婆婆。”   林玉宇“嘁”了一声,不屑道:“果然是个来要钱的。”   谢知意摸了摸他的头,“你昨日给我买了猫,我还没给你跑腿费呢。”   他看向林玉宇道:“给他拿点银子,再拿点治风寒的丹药。”   “师尊,这...”   宁羡安跪在地上,不停道谢,头磕的砰砰作响,“仙人今日大恩大德,羡安没齿难忘,日后定会十倍奉还!”   他语气坚定,带着十足的决心。   谢知意连忙把他扶起来,“羡安啊,你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林玉宇不情不愿的拿来了银子和丹药,递给了宁羡安,宁羡安双眼更红了,看起来又要跪在地上给谢知意磕几个响头。   谢知意将他拉起,拍着他的背,“羡安,你婆婆还在家等你呢,赶紧去吧。”   宁羡安双眼睁大,感激的看着谢知意,重重的鞠了一躬后,转头往琼玉楼巷子里跑去,背影又坚韧又孤寂。   谢知意叹了口气,脑海里想起羡安婆婆那张和蔼的脸,也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婆婆,希望他的帮助能起到作用吧。   他转身上轿架,林玉宇却起了疑心,拳头攥紧的问道:“师尊,您近日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第7章 破冰   林玉宇问的很委婉,但谢知意这两日做的事实在反常。   据林玉宇观察,师尊昨夜并未与池无邪发生关系,今天还随手帮助了路边的野小子。   这要放在以前,酒楼的说书先生都不敢编的这么离谱。   谢知意眯起眼睛笑了笑,这事迟早要解释,但怎么解释的让林玉宇接受,还得再想想。   他道:“玉宇,前几日为师做梦,梦到了元始天尊,他告诉我,千莲峰孽债太多,会有报应,需多做善事行善积德,更应修身养性,不易流连烟花之地。”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林玉宇的反应,见林玉宇没起疑,继续道:“玉宇,我这样做,只是希望你和千莲峰的弟子们都平安无事而已。”   他五官柔和漂亮,眸子又如秋水般多情,被这样看着,很难让人不误会,这个人真的很重视你。   林玉宇又惧又受宠若惊,眼眶都有些泛红,激动道:“师尊如此替弟子着想,是弟子唐突了,弟子今后一定谨遵师尊教诲,多多行善积德!”   谢知意笑了笑。   果然,古代人迷信,很吃这一套。   他上了软轿,却发现池无邪黑着一张脸,小猫被放在一旁,神情阴郁的看着他。   谢知意愣了愣,又笑嘻嘻道:“怎么了?无邪,是小猫惹你不开心了吗?”   池无邪没理他,反而将脸扭到一边,还抱起了小猫,答案不言而喻。   谢知意摸了摸鼻子,难道是他做了什么惹池无邪生气?可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之后两人的气氛,就仿佛回到了最初的冰点时刻。   谢知意心里纳闷,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突然,“叮”的一声,电子音冷漠无情道:“主角好感度+40。”   谢知意震惊了,怎么一下子就加了40!   难道,池无邪脸越冷,就对他好感度越高吗?   真是悲喜不露,又有个性的小孩。   谢知意把池无邪带回千莲峰,对外道是他的贤弟,所有待遇跟他同等。可池无邪入住千莲峰后,却一直高烧不断。   谢知意心里着急,一方面是忧心池无邪的身体,一方面是池无邪的结丹问题。   池无邪的年龄在他看来是挺小的,但于修真界而言,十五岁结丹实在是太晚了。   他让林玉宇去药仙谷把于斯伯请来,于斯伯是个药痴,不仅医术一绝,还擅长用毒,杀人于无形,是灵霄派里亦正亦邪的一号人物,也是谢知意的师弟。   谢知意所在的千莲峰属于灵霄派,乃是修真界第一门派,底下有九峰五谷,能人辈出,在各个领域皆有造诣。   这些天他已经把门派了解清楚,自信能顺利应付这些峰主谷主们。   “师尊,于师叔到了。”林玉宇通报道。   “快迎进来。”   谢知意话音刚落,于斯伯一脚把门踢开,登堂入室,连个眼神都没给谢知意,直朝躺在床上的池无邪而去。   谢知意叹了口气,看来他和这师弟关系很糟糕啊。   不过,他现在有求于人家。   谢知意缓步向床边走去,面带微笑道:“师弟,可看出什么来?”   于斯伯冷哼一声,看到池无邪身上的伤痕,眉头紧锁,恶狠狠道:“谢知意,你真是禽兽不如。”   于斯伯长相俊美,看起来文质彬彬,但骂起人来,气势丝毫不减。   谢知意也不恼,他知原身口碑不好,好脾气解释道:“师弟,这你可就误会师兄了,这孩子身上的伤不是我弄的。”   于斯伯再次给了谢知意一计白眼,毫不客气道:“吃错药了?”   谢知意:“……”   林玉宇在一旁小声道:“师尊,您平时唤于师叔都是喂、你这小厮,狗东西,怎么今儿个…”   谢知意扭过脸,感觉路漫漫其修远兮,他的洗白之路会非常艰难。   于斯伯虽厌恶谢知意,但身为医者,救死扶伤是他的本能。   没一会,池无邪的高烧就退了。   他丢下一张纸条,对林玉宇道:“这里有外敷内调的草药,按量熬给他喝,过几日便可痊愈。”   说罢,就要起身离去,好似这里有病菌般,一刻不多留。   谢知意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他连忙凑上去,道:“师弟,师兄还有一事想叨扰。”   于斯伯横了他一眼,仿佛在说,知道叨扰就给我闭嘴。   可谢知意像完全看不到人家脸上的反感,反而笑嘻嘻道:“师弟啊,我这次带回来的孩子,对我来说特别重要。我想更全面了解一下他的身体状况,你能帮帮忙吗?”   于斯伯冷哼一声,态度不言而喻,骂道:“你也知道他是孩子!”   “师弟,你真的误会了,师哥改过自新了,真的没对这孩子做什么。”   林玉宇在一旁附和道:“于师叔,这是真的,元始天尊给师尊托梦了,让我们多多行善积德,修身养性。这不,师尊花了一大笔灵石,买回来这小馆,可是连手指都没碰一下呢。”   谢知意:“......”   他这徒儿,该怎么说呢?其实不用解释的这么仔细。   只见于斯伯憋的脸颊通红,身侧的手都颤抖了,气急败坏道:“谢知意,你果真狗改不了吃屎,掌门师兄一闭关,你就上赶着去逛窑子,门派脸都被你丢尽了!”   谢知意:“......”   他赶紧使眼色,让林玉宇端来一碗热茶,拍着于斯伯的后背道:“师弟,你消消气,这事是师兄做的不对。但这孩子是无辜的,他身子骨弱,在那烟花之地吃尽了苦头,我担心留下什么后遗症,你就帮忙看看吧?”   于斯伯避开谢知意的手,冷声道:“别碰我!”   但还是走到了床边,拿起池无邪的手开始把脉,先前他只是简单探查,现在仔细一探,几乎惊的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眉头皱成川字型。   谢知意心里一紧,看这样子,池无邪的身体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于斯伯瞥了谢知意一眼,冷冷道:“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小小年纪,竟然经脉全碎,被活活剥去金丹,日夜还被梦魇侵袭,心绪郁结,恐怕还有生命危险。”   谢知意着急询问:“那师弟有没有法子治好他?无论花费多少精力和灵石都行。”   于斯伯瞪了他一眼,冷笑道:“难得你如此用心。”   他“嗤”道:“很可惜,这孩子身体废了,这辈子都无法结丹,能活到二十岁就算他运气好了。”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于斯伯打量着谢知意,见他脸上的担心不似作伪,眉头跳了跳,点头道:“嗯,经脉可以补,但他体内梦魇太强大,饶是我也没办法。”   谢知意站在床边,怎么都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于斯伯离开后,一直沉睡的池无邪突然睁开了眼,他漆黑的眸子毫无波动,沉沉的看着谢知意。   刚刚谢知意和另一人的对话,他全部都听进去了。   他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他无法再结丹了,那些正派的修炼之术他永远没法修习。   可他并不因此懊恼,这世上变强的方式千千万万种,只要能变强,又何必拘泥于方法呢?   但他倒想看看,这个信誓旦旦说会助他结丹、变强的人,会作何想?   应该会放弃他吧,他见惯了人世间虚伪的感情,说的再好听又如何,真遇到点什么事,不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他看着那双总是很多情的眼里,现在装满了失落和挫败。   “放弃吧,放弃吧。”他在心里病态似的低吟,也不知道是在蛊惑自己,还是在欺骗自己。   只是心脏突然有些刺痛的没法承受而已。   突然,那双如秋水般多情的眼里,闪起了一股奇异的光芒,仿佛带着无上的决心,认真又兴奋的盯着他看。   “无邪,咱们还是得乐观点是不是,这世上难办的事多得去了,万事都不能说的太绝对,总不能还没试过就放弃吧。”   “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驱除梦魇之法,不仅是为了让你结丹,更是为了让你好好活着,要是再加个期望,我希望你开心活着。”   这人笑的很真诚,那双眼睛弯成俏皮的月牙型,仿佛结丹这事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更仿佛,他真的被这人爱着。   一瞬间,池无邪抓紧了手边的被子。   他仿佛站在高楼上一脚踏空,冷寂太久的心破开了一条缝隙。 第8章 畏惧   谢知意说干就干,开始整日往藏书阁跑,研究怎么驱除梦魇。   他猜测,在池无邪梦境里遇到的那个红光,应该就是梦魇,威力确实不容小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灵识隐隐作痛。   但他向来乐观,喜欢什么事都往好处想,他运气一向不错,说不定真能找到法子呢?   藏书阁往来弟子众多,见到谢知意都小心谨慎到恨不得直接消失。   而其他峰主谷主们见到顾清涟,无一不是冷眼相待,鼻子出气,恨不得直接将他就地正法。   谢知意早已习惯,但有一女子不同。   “谢峰主,您之前总看的梦魇类书籍,我已经给您找好,放在那边雅桌上了。”   这女子容貌姣好,说话轻声细语,抬手指了指前方的雅桌。   桌上放着书籍,还有一些原身爱吃的零嘴。   这殷切劲,谢知意都要以为这女子是原身的老相好了。   可他观察了一阵,才发现,女子对他的感情,完全不掺杂男女情爱,更像是感激。   但这可奇了怪了。   这世上真的会有人感激原身吗??   谢知意收回思绪,对女子笑道:“辛苦啦,你做的很好。”   女子一时间受宠若惊,不过这段时间的谢知意总是这么和善,笑容也比以前多了,跟以往的形象大不相同。   女子倒没多想,在她眼里,谢知意本就没旁人口中说的那么坏。   她笑了笑道:“那扶曼就先退下了,峰主有什么需要的尽可吩咐扶曼,扶曼在那边随时侯着。”   谢知意点头,又灿烂的笑了笑,随后朝雅座走去。   扶曼忍不住脸颊绯红,峰主的笑容实在是太具有蛊惑性,就好像是一罐上好的蜜糖糖浆,一个不注意就会沉溺在里边。   谢知意勤勤恳恳的扎在书堆里,吸收知识养分。   身旁雅桌传来桌椅挪动声,他偏头看去,淡淡药香弥漫在空中。男子身穿青衣,腰间别着白玉葫芦,脸色不虞。   正是药仙谷谷主——于斯伯。   谢知意兴奋不已,他一直想找机会去拜访,没想到今日竟然碰上了。   立马打招呼道:“师弟,好巧啊,你也来这看书。”   于斯伯瞪了他一眼,满脸写着我不想这么巧,   暗暗使劲挪动身前的桌椅。   “师弟,需要帮忙吗?”   于斯伯一声不吭,继续暗暗使劲,可桌椅没动一丝一毫。   迎面走过来一弟子,毕恭毕敬道:“于谷主,这桌椅上有仙尊设下的结界,不可随意挪动。”   于斯伯眉头紧锁,冷冷道:“还有没有别的位置?”   弟子道:“二楼正在重建,目前藏书阁只余这一个位置。”   于斯伯愤然坐下,捏紧拳头强压怒火。   谢知意笑呤呤道:“年轻人火气这么旺可不好,师弟作为药师,应当很清楚其中奥秘。”   于斯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闭嘴。”   谢知意摇头笑了笑,把桌上的零嘴往于斯伯桌上推。   他有意和于斯伯交好,于斯伯乃天下第一药师,定能在池无邪的结丹一事上,帮上不少忙。   而且他也看的出来,他师弟就是冷面心善的主。   “师弟,近日我看到一本很有趣的传奇话本,说是在一个名叫长乐城的小镇里,有座被人世代供奉的南山,还说那南山上有口温泉,只要泡上一晚,无论多顽固难解的梦魇都能被化解?”谢知意拿着书,看的摇头晃脑,又把头凑到于斯伯那边,道:“师弟,你说说,真的这么神奇吗?泡温泉就能消除梦魇?”   于斯伯听的眉头直跳,“你就不能安静会吗?!”   “哦。”谢知意拖长语调道。   倒还真的安静了,开始埋头看书,那认真劲,仿佛在看什么奇门秘笈。谁知道他看的正是人间传奇话本合集呢?   于斯伯揉了揉眉心,语气有些不情不愿,问道:“你真的要替那孩子驱除梦魇?”   “嗯。”谢知意点头,仍在认真看着书,道:“总要试一试才知道能不能成功,而且他是个好孩子,又受了那么多的苦,我希望能医好他。”   于斯伯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嘴唇动了动,想说,你怎么突然变了这么多?可又久久没有说出口。   他冷冷道:“你要驱除梦魇,不应该看这些杂七杂八的书籍,应该看些心法书籍。”   谢知意扭头,冲他笑了笑,开心道:“师弟,你的提议很好,可我对心法不太了解,你能推荐几本吗?”   于斯伯给他找来了几本心法书籍,都很简单,以谢知意的修为能很快学会。   能在池无邪下次陷入梦魇时,缓解几分,但只能解一时之急。   “师弟,给你。”谢知意将一本《混元丹药秘籍》放在于斯伯桌上,“谢谢你今天帮了我这么多。”   于斯伯抬头,眼里的惊讶几乎都快遮不住。   这是他寻觅已久的丹药书籍。   当年谢知意跟他作对,恶意将此书收入囊中,没想到今日竟然主动送给了他。   谢知意是在林玉宇那里了解到,据说这是两人关系彻底恶化的导火索。   于斯伯收下了书,脸上一时挂不住。   过了会,突然道:“先前你说的长乐城,确实有这个地方,他们世代供奉南山山神,但没听说过有什么温泉。”   谢知意眼睛瞬间亮了,其实传奇话本他就是随便看看,打算碰碰运气。谁知道于斯伯还真的跟他好好解释,说明两人关系没那么糟糕了吧。   只听于斯伯又道:“谢知意,我不知道你最近怎么了,但是你曾经背着门派中人,和魔族勾结这件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谢知意:“......”   第一次在古代世界体会了什么是坐过山车。   *   池无邪恢复的很快,旧疾都已痊愈,谢知意给他安排的厢房位置极好,还带着小院。   他身上穿着千莲峰弟子们的统一服饰,是干净的白色,腰间还挂着莲花吊坠。看起来就好像名门正派的小弟子,正气盎然。   谢知意很满意,池无邪的气色比刚来千莲峰时好多了。   只是有一点他不解,最近池无邪好似在有意无意躲着他,这是为什么?   谢知意实在困惑,却也想不出原因来。   而池无邪这边,则从未觉得如此煎熬过。   传闻里,谢知意淫.秽无度、傲慢无礼、仗势欺人,可他接触到的又不是那样,这让他心烦。   特别是一想到谢知意,曾经还在琼玉楼买过别的小馆回千莲峰,他的心脏就仿佛被拳头捏住,又胀又酸涩,这种感觉实在反常,让他又怒又气。   一直以来,他都自诩冷静,所走的每一步都在规划之中,就算谢知意没将他从琼玉楼里救出来,他也会找到方法逃出来,只不过还要再受点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罢了。   可痛苦什么的,他早都习惯了。   比如早年间,他曾得到一本魔修秘笈,却因体内毒蛊,导致他修炼困难,还要日日承受钻心刺骨之痛。   而现在毒蛊已除,他再也感受不到身体上的折磨了,一直未突破的邪术,也在一夜之间突飞猛进。   可这竟让他又不适又心慌,怎么会如此简单,怎么会不用受折磨,就可以得到曾经想要的生活,但奇怪的是,他并不喜悦,内心反而被另一股他从未体会过的情绪包裹。   他意识到,竟然是...害怕,他害怕谢知意知道他不是真的弟弟...害怕这些都幻化成泡影溜走。   池无邪越想越心烦,他怎么会害怕?   在被众人鞭打侮辱时,他没有害怕;在被卖进琼玉楼时,他没有害怕;在面对不怀好意的客人时,他没有害怕。在...   池无邪睁开猩红的双眼,是谢知意让他体会到害怕,谢知意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控制不住想将谢知意锁起来关在笼子里,这样谢知意就不会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也不会抱着他各种撩拨。也不会对别人笑,更不会再去琼玉楼买其他人。   他走到千莲峰后山散心,打算晾一晾燥热的心。   却发现无论走到哪,都有玉莲花池。   一看到莲花,又会控制不住想到谢知意。   他那么像一株莲花,又白皙又脆弱,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收入手中。   鼻间萦绕着的清冷莲香,更让他愤怒。   因为他发现,谢知意身上也总带着淡淡莲香,但和他现在闻着的不是同一种,他说不出哪里不同,却能在众多莲香中认出那抹香。   突然,有个女子在他身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   他回头,记忆中有些眼熟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他想了想,才发现,这女子竟然是琼玉楼的扶曼。   瞬间,脸更黑了。 第9章 魔族   扶曼曾经在琼玉楼待过一段时间,直到被谢知意带回来。   但她还记得池无邪,毕竟这张脸只要见过,就很难忘记。   当时,池无邪因冷漠的性子和样貌在琼玉楼红极一时,但其实私底下,池无邪也很冷漠,从没见他对谁笑过,但这么阴霾的表情,扶曼还是第一次见。   瞬间吓得踉跄后退。   池无邪剜了她一眼,双手背在身后,看起来宛如一个沉稳的上位者,冷声道:“什么事?”   扶曼没想到池无邪会主动说话,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我是扶曼,你还认识我吗?我曾经...”   只是她话还未说完,就被池无邪打断:“他对你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扶曼一头雾水,顶着池无邪那杀人似的眼神,他才意识到,池无邪口中的他,应该指的是谢知意。   连忙道:“峰主啊,他...他对我挺好的,是我的救命恩人...”   池无邪脸更黑了,眼神如果可以杀人,扶曼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无数遍,她战战兢兢,突然有些后悔打招呼了。   只听池无邪又咬牙道:“他跟你发生关系了?”   “啊?”扶曼瞬间闹了个大脸红,虽然在琼玉楼比这露骨的话都听过,但当对方是个只有十五岁的孩子时,让她心里怪闷的。   可在琼玉楼这种欢场,根本就不存在孩子这个词。   她连忙道:“没有!没有!峰主不是那样的人!”   池无邪的脸总归没有再继续变黑了,但也绝对称不上好。   扶曼意识到,池无邪定是又和其他人一样误会谢知意了,正想要鼓起勇气解释。   突然,千莲峰高处燃起刺眼火光,众弟子的惊呼声四起,原本寂静的山峰,仿佛死水被丢入石子,惊起千层浪。   “不好啦!魔界的人攻上来了!大家赶紧逃啊!”有弟子大叫道。   谢知意听到动静,从书房里出来,看到众弟子背着包裹,四处逃窜,有的还找了个地洞躲起来。   谢知意:“.......”   他叫住了一个逃跑的小弟子,问道:“你们跑什么?”   “啊啊啊啊!是师尊啊!”这小弟子慌张的都忘了行礼,着急道:“师尊!您也赶紧逃跑吧!泽雨君攻上来了,说要屠了千莲峰!”   谢知意:“......”   真是开了眼了,第一次见到弟子劝师傅也跟着一起跑的。   林玉宇急冲冲跑了出来,瞪了小弟子一眼,“慌慌张张像什么话!”   又对谢知意道:“师尊,徒儿已收拾好行囊,地窖也准备妥当,只等师尊前去。”   谢知意:“......”   林玉宇这不疾不徐的语气,还以为能说出什么硬气的话,果然是他想多了!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堂堂一届峰主,魔族攻上来时,竟然跟缩头乌龟似的往地窖里躲。   这合常理吗?根本不符合对不对?!   他道:“玉宇,还记得为师教你的吗?要多多行善积德,在面对魔族之人时,我们更不应该退缩,这样更会助长魔族气焰,不利于世界和平!”   林玉宇愣了愣,“师尊,那我们该怎么做?我们打的过吗?”   谢知意道:“他们带了多少人?”   小弟子颤颤巍巍道:“带...带了...两...百...”   谢知意扶额,瞧这小弟子害怕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带了两万人,没想到竟然才两百人。   他对林玉宇道:“玉宇,组织各弟子迎战,若有人贪生怕死,立即逐出师门!”   林玉宇抬头,看着谢知意逆着光的侧脸,仿佛是在白玉上镀了一层柔光,却莫名带着几分坚韧。   他心潮澎湃,连道:“是!徒儿誓死追随师尊!”   谢知意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林玉宇其实人不坏,如果好好教导,今后必是可造之材。   小弟子目瞪口呆,嘴巴大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谢知意点着小弟子道:“我看你这个小不点,跑的倒还是挺快的,现在就去其他峰传消息,请峰主和谷主们前来帮忙。”   *   千莲峰比武场。   谢知意身后站着整齐划一的白衣弟子,门外弟子和门内弟子加起来一共有五百多人。   泽雨君站在他对面,身穿玄衣,长相邪魅,手握黑气腾腾长剑,倚在石柱上,身后是魔族弟子,虽人数不及千莲峰,面上却带着股势在必得的神情,笑的更是嚣张。   “瞧瞧,是谁来了?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千莲峰峰主——谢知意啊。”他调笑道。   身后魔族弟子跟着哄哄大笑。   “哈哈哈哈哈,这不是三界著名的谢大胆吗?”   “今儿个怎么不往地窖里躲了?”   千莲峰弟子们愤愤不满,可又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谢知意轻轻一笑,走到泽雨君面前,扇着白玉扇,上下打量道:“哦,阁下看起来真是眼熟,我想想...原来是那个两百万灵石都拿不出来的泽雨君啊。”   “你!”泽雨君被气的脸颊通红。   谢知意收起扇子,道:“泽雨君今日过来,所谓何事?”   “若想闹事,也要看看我身后的弟子们答不答应。”   谢知意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还当真有了那么点一峰之主的气质。   那些本来畏惧的弟子们,莫名的也跟着振奋起来。   被欺压、被其他峰嘲笑的日子,他们都受够了,今儿个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瞬间士气大涨。   泽雨君本来信心满满,只当千莲峰的弟子们都是一群可以拿捏的软柿子,可当感受到这股凝聚在一起的气势时,心里竟然有了一丝畏惧。   但他面上并未显露,而是话锋一转道:“谢峰主严重了,本尊今日过来并未想闹事,只是想到那美人儿,就心痒难耐、茶饭不思。”   他笑的猥琐,道:“这么久了,谢峰主应该都玩腻了,是不是可以让给本尊玩玩?” 第10章 舞剑   谢知意蹙眉,心里感到本能的厌恶。   他冷声道:“泽雨君啊,你这张嘴真不是一般的脏。”   泽雨君怒上心头,立马抽出了腰间长剑,滚滚黑气铺天盖地朝谢知意袭去,面目凶狠道:“谢知意,你这张嘴倒是利的很,本尊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谢知意挥袖扫开黑气,手心却在冒汗,这些天他已能熟练使用原身术法,但还是第一次实战,心里难免紧张。   他咳嗽一声,回忆以前看过的修仙小说,迅速带入威严峰主形象,道:“众弟子听令,魔族公然踏入我峰领土,在这里作威作福,□□烧,视我千莲峰为玩物,今日大家定要齐心协力,合力阻挡魔族进犯,灭一灭他们的嚣张气焰!”   他纤细的身形站的笔直,身上的白衣一丝不苟,声线沉稳又带着十足的信心,多情的眼眸扫过所有人,道:“你们有没有信心?”   千莲峰的弟子们好久没这么激动过了,在他们非常久远的记忆里,师尊好像也有过这样风光霁月、正气盎然的一面。   整齐划一的吼声划拨天际——“有!”   谢知意勾唇一笑,他演技还是很不错的嘛!   战斗一触即发,双方迅速打了起来,千莲峰的弟子们气血上头,打的又狠又凶,魔族中人一时间竟无法招架。   谢知意和泽雨君缠斗在一起,泽雨君为人懒散,平日里就爱吃喝嫖赌,修为并不精进,只是仗着个魔族头衔仗势欺人而已,欺的也都是谢知意这种贪生怕死的软柿子。   但此时的谢知意明显不是软柿子,明明看起来像个花瓶,腰细的仿佛一折就会断,可打起人来却凶得很,打的泽雨君身上见了血。   泽雨君又怒又气,握着黑气腾腾的剑在空中胡乱挥舞。   谢知意得意一笑,知道泽雨君已乱了阵脚,可他并不想就这么放过这人渣,这人必须要为刚刚侮辱池无邪的话,好好道歉。   他白玉扇一转,只见银光乍现,一把印着莲花的剑刃脱鞘而出。   雪白的剑身上倒映出一双流转万千,如秋水般柔情的眼睛,那双眼微微眯起,竟露出了半分戾意,却莫名的勾魂夺魄。   泽雨君瞬间晃了神,竟生出了谢知意比那琼玉楼的头牌还要诱人,想好好亵玩一番的想法。   可当那把剑插到他胸膛上时,才慢慢回过神来。   谢知意勾唇看着他,“泽雨君,发什么呆呢?我这把剑美吗?”   林玉宇激动的捧面,眼眶发红,当年他就是为了玉莲剑慕名而来,可不知道为什么,师尊从来不使这把剑。   他忍不住大喊了一句,“师尊!好剑术!”   众人连连跟着起哄,“师尊,能不能再舞舞这把剑?弟子们想看!”   谢知意冲大家招了招手,他上辈子就活在聚光灯下,早就习惯了当众表演才艺。   既然大家想看,也不是不能满足。   他道:“泽雨君,辛苦你了,当一下群众演员。”   泽雨君还没反应回来怎么回事,就见谢知意抽出了玉莲剑,锃亮的剑影晃的他眼睛刺痛。   只见谢知意跃到空中,白袍翻飞,身姿轻盈的转身,握剑又朝泽雨君刺去。   泽雨君连连后退,可完全避之不及。   谢知意就跟耍他玩似的,一剑刺胳膊,一剑刺大腿,一剑刺后背。   他总算知道谢知意说的群众演员是啥意思了,这是把他当猴耍呢!   瞬间气的面红筋暴,好胜心完全被勾起。   可他又完全抓不到谢知意,也不知道谢知意私底下练的什么功夫,身手竟然那么灵活,腰身竟然能弯到那个弧度,还那么好看,就跟在跳舞似的,甚至每一个回眸都是完美的,唇角微微带着笑意,眼神无时无刻都在勾人。   真是个妖精!   但泽雨君完全就是冤枉谢知意了,他可没想过要勾人,完全就是一种职业本能,表情管理是艺人的必修课。   众人一片叫好,纷纷看的入了迷,就连魔族弟子都忍不住叫起好来,然后被泽雨君狠狠的剜了一眼。   突然,一片男声中混进了一道激动的女声。   “啊啊啊啊!谢峰主!剑舞的真好看啊!扶曼也想学!”   谢知意转头看去,不知何时,扶曼出现在了比武场外围,他本能的回以微笑,却突然感觉到一道凌厉的视线朝他射来。   他望过去,只见池无邪黑着一张脸,仿佛酝酿着怒火,眼神阴沉的几乎可以滴水,正牢牢地盯着他。   靠!他又怎么惹这小子生气了!   泽雨君被虐的毫无还手之地,大吼道:“谢知意!够了吧!本尊不想陪你玩了!”   谢知意勾唇,“是不想陪我玩,还是不得不陪我玩呢?”   说罢,他将剑收拢,手中聚起灵力,看似漫不经心的轻轻一送,泽雨君被这股气波裹挟着往后冲,因速度过快,脚尖在地上摩擦出刺眼火光。   紧接着,轰隆一声!   泽雨君摔在雕龙白柱上,白柱瞬间粉碎,化成□□洋洋洒洒的糊了泽雨君满脸,活像地底爬出来的野鬼。   众人看他这模样,忍不住哄堂大笑。   “好啦好啦!不玩了。”谢知意拍了拍双手,收回剑,“泽雨君,今日一战,你该明白,我千莲峰并不是你魔族的后花园。今日你对我峰弟子池无邪出言不逊,必须给他道歉才...”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体内突灵力□□,横冲直撞,搅的他剧痛难忍,眉头紧皱,额上冷汗直流,墨发沾染在脸颊上,显出一种病弱美来。   与此同时,天边最高的一座山峰,突然发出“轰隆隆”声响。   体内灵力波动的更猛。   “噗”的一声,谢知意捂着胸口,猛的咳出一大口鲜血,身体控制不住下坠,拼劲全力抽剑撑在地上,才勉强没倒下。   这他妈什么情况?!   他感觉体内灵力全无,宛如凡人。   谢知意又气又郁闷,这奇怪的体质,难不成这就是原主贪生怕死的原因?   局势瞬间逆转。   千莲峰的弟子们冲上去将谢知意围成一团,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池无邪站在一旁,从听到谢知意叫他名字时,眼里的阴霾逐渐散去。   他捏紧拳头,看着被众人围住的谢知意,生出一股无措而又苦涩的情绪来,他慢慢阖上双眼,再睁开时,已带着杀意。   泽雨君轰开众人,踱步到谢知意面前,居高临下的哈哈大笑。   “谢知意啊谢知意,没想到这么快,你就落在了本尊手里。”   他弯下腰,用手去捏谢知意的下巴,却被谢知意一掌挥开。   谢知意瞪了泽雨君一眼,强忍不适,站直身体,潇洒的将剑收起,擦净嘴边的血,对千莲峰弟子道:“为师没事。”   “真的没事?我看你这个样子,走一步都要喘三下吧。” 第11章 走了   谢知意当真就走了三步,故作轻松道:“本峰主刚刚不过是灵力过于强盛,控制不当而已。”   他笑道:“泽雨君不会以为这样就可以打败本峰主吧?”   泽雨君眉头紧皱,刚刚谢知意吐血倒地不似作假,可如今一身轻松,又看起来无恙。   先前交手,他与谢知意实力差距巨大,可他实在难以咽下心底那口恶气,现在是个极好的机会。   他道:“谢峰主刚刚未说完的话是什么?那琼玉楼的池无邪,竟然成了你千莲峰的弟子?你还让本尊给他道歉?真是可笑至极!”   琼玉楼三字一出,众人皆是惊愕。   千莲峰弟子们除了林玉宇,都不知道池无邪来自琼玉楼。   谢知意蹙眉道,“泽雨君,你此话又是何意?大庭广众之下随口污蔑千莲峰弟子,是真当本峰主脾气很好,不会取你性命吗?”   泽雨君嗤笑,“本尊说了实话,如今竟然成了随口污蔑他人。”   千莲峰弟子听着这番话,视线忍不住都聚拢到池无邪那边,纷纷探究着。   池无邪眼神暗沉,接受所有的打量,这种恶意的目光他体会过无数次,早就习惯了。   可还是忍不住想摧毁,想撕碎。   谢知意转身,“都将目光收回来!”   他厉声道:“池无邪乃是本峰主外出游历带回来,他不仅是千莲峰的弟子,还是本峰主的贤弟,以后都会同你们一起修行,你们当真要听信魔族之人谗言,破坏同门情谊吗!?”   他这一番话掷地有声,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以及笃定。   千莲峰弟子哪敢质疑自家师尊,连将目光收回来,“是!师尊!弟子们知错了!”   转头对池无邪投去歉意的目光,道:“池师弟,刚刚多有得罪,是师哥们没有坚定立场,对不住了。”   池无邪松开手,光天化日之下,他竟生出一股无所适从的感觉,他只知道接受嘲笑、责备、调侃的目光时,该摆出什么表情。而歉意的目光,自他有记忆起,就没体会过。   而这一切,又是比武场中央那个明明孱弱,却假装潇洒的男人带来的。   他咬紧牙关,谢知意总能这样,让他生出许多从未有过的情绪来。   泽雨君道:“谢峰主可真是伶牙利嘴。”   谢知意道:“过奖过奖,泽雨君,这个歉,今日你非道不可。”   泽雨君哈哈大笑,“谢知意,你口气可真是大啊,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自个都自身难保,还让我给那琼玉楼的小馆道歉,真是笑话。”   “泽雨君可真是屡教不改呢。”谢知意难得动了怒,道:“说来说去,泽雨君就是想知道本峰主身体有无大恙?我提议,要不我们再战一次即可,不过这次,本峰主不会手下留情,若是不小心失手取了泽雨君性命,还请泽雨君之后泉下有知,不可叨扰本峰主。”   “你!”泽雨君被猜住心思,他确实有意试探谢知意,但谢知意这狂妄的样子,又让他心生畏惧,他只想找找乐子,并不想把命塔上。   但若就此放弃,又心有不甘,而且他突然觉得谢知意比那池无邪看起来有趣多了,那妖娆身段,要是能摸上一摸,简直做鬼也风流了。   “本尊突然有了新的主意。”他道。   竟然没诓到泽雨君,谢知意佯装不在意道:“哦,什么?”   “咱们公平比试一场,三招定胜负。本尊也不是不讲理之人,若是本尊败了,定给池无邪赔礼道歉,此生再不踏入千莲峰半步。若是谢峰主输了,那本尊提一个要求,谢峰主不得拒绝。”   “什么要求?”   泽雨君的视线从谢知意淡色的唇上,下移到那纤细的腰身,眯着眼道:“本尊现在还未想好,不如等定胜负了再说。”   “好!”谢知意一口应下,他本能对泽雨君的眼神不适,但心底发慌的情绪占据更多,也不知道那小弟子叫的援军什么时候到。   “且慢。”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清脆而又沉稳的少年音。   谢知意转头望去,竟然是池无邪。   池无邪没看他,缓步走到比武场中央来,冷眼看着泽雨君道:“你今日前来不过就是想带走我。”   他缓缓道:“我跟你走。”   泽雨君惊讶的表情都凝固了,但很快又挂上了猥琐的笑容。   谢知意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条件反射想到池无邪的主角受剧情——婉转于各个男人身下,索要各类天材地宝……   他扭脸去看池无邪,却见那双总是冷漠的眼里竟然多了几分责怪。   他握紧手中的剑,意识到池无邪定是看出了他身体不适,担心他跟泽雨君比试受伤。   主角受果然善良,这个时候都能舍身忘己,就为了救他。   可这是能决定池无邪是否堕落的关键剧情,一步错步步错。   他紧张道:“无邪,你知道你跟泽雨君走了,他会对你做什么吗?”   “知道。”   “无邪,你不必这样,刚刚吐血只是个意外,对付个泽雨君绰绰有余,你就放心吧。”   谢知意说的很委婉,就是想让池无邪知道他有派人去叫援军。   可池无邪完全接受不到他的信息,面上反而有了怒意,“你非要跟他比试不可吗?”   这人难道看不出来,泽雨君的目标已经变成他了吗?   “无邪...你不必为了我身陷险境,我真的能行...”   谢知意话没说完,就被池无邪打断,只不过池无邪没理他,而是冷眼横着泽雨君,低沉的声线里压抑着无尽怒火,道:“我说了跟你走,你怎么还不动身?”   泽雨君瞳孔收缩,都说琼玉楼里的池无邪最为烈性,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池无邪突然勾唇,对他笑了笑,“我已经等不及想和泽雨君叙叙旧了。”   泽雨君咽了咽口水,美人虽凶,但美的却是动人心魄啊。   若是真的能片刻春宵,那就不虚此行了。那个谢知意嘛,过段时间再来带走也是一样的。   他笑的猥琐,“美人就是知趣,还如此心急,本尊这就成全你。”   他招手对魔族弟子道:“撤!”   浩浩荡荡的魔族部队一点点往后撤,谢知意挥剑追了上来,拉住池无邪的手腕,“无邪!你不能跟他走!”   池无邪回头,冷冷看着他,并未说话。   反而泽雨君瞪着谢知意,咬牙道:“美人主动想跟我走,谢峰主就不要自讨没趣了。”   “不行,本峰主绝不会让你带走他!”谢知意说完,一剑朝泽雨君身上刺去,泽雨君气的回击,却突然被人一掌击中了胸膛,他低头一看,竟然是池无邪。   池无邪却看也没看他,另一手反握住谢知意的手腕,眼底阴暗不明,眉头紧蹙的看着谢知意。   谢知意愣住,此时他灵力全无,竟被池无邪握的毫无还手之力。   “管好你自己。”池无邪道。   转头冷眼看着泽雨君,厉声道:“还不赶紧走!” 第11章 爱演   泽雨君得知池无邪还愿意跟他走,那一掌他也就当做调情了,然后带着池无邪得意满满的离去了。   谢知意愣在原地,仿佛已经看到了池无邪为了变强不停双修的画面。   他的心突然被攥紧,池无邪是为了救他主动羊入虎口,这是何等的善举。   “师尊,您感觉怎么样?”林玉宇在一旁担忧道。   “无大碍。”谢知意强壮镇定,池无邪绝不能落入泽雨君手中,否则他的任务就要前功尽弃了,“玉宇,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将池无邪救回来!”   “师尊,您的身体能行吗?”林玉宇抿嘴,不情不愿道:“反正是他主动要走的。”   “瞎说!”谢知意斥道。   这时,天边不远处传来小弟子的通报声,“师尊!援兵来了!”   *   千莲峰山下,不远处的一个小客栈里。   一个男人被五花大绑丢在地上,面上惊恐,嘴里不停叫着求饶。   仔细一看,这人竟然是上一秒还在千莲峰耀武扬威的泽雨君。   池无邪双腿交叠,坐在泽雨君对面的椅子上,半边身形隐在黑暗中,手里把玩着一把小刀,神色是从未见过的阴沉,耳边的血红色吊坠闪着异样的光芒,危险而又美丽,上位感的气压直压的人喘不过气,哪里像是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   “是用哪只手碰的他?”池无邪开口,低沉的声线像是那能绞住人脖颈的恶魔。   泽雨君畏惧的向后缩,大喊道:“我没碰他!没碰他!他把我挥开了!”   “可你想碰他,不是吗?”   泽雨君后悔不已,他确实是想碰碰谢知意的下巴来着,谁能想到池无邪竟然是个比他想象中要恐怖许多的疯子,先是假意要和他独处,把魔族众多弟子支走,然后到了房间就原形毕露,把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而且用的竟是魔族秘法。   “既然你不说,那就两只手都剁了吧。”池无邪说的轻而易举,就好像在剁什么案板上的鱼一样。   泽雨君回过神来,连忙挣扎中伸出右手,“是这只!食指!食指!!”   他话音刚落,匕首就落了下来,直接斩掉了他右手食指加上中指。   泽雨君瞬间痛的大叫,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你这双眼睛也讨厌的很。”装满了让人生厌的龌龊目光。   池无邪端详着泽雨君,眼里满是厌恶,仿佛在看什么沟虫。   “我承认我看了他好几眼,但是千莲峰那些弟子还天天看他呢!”泽雨君有些委屈,“你总不能把所有人眼睛都剜了吧!”   “是个好主意。”池无邪眼里闪着奇异的光,隐隐有些激动,血红色耳坠跟着颤动着。   泽雨君再次向后缩,忍不住大吼道:“池无邪,你真是个疯子!”   池无邪并不否认,因为他本来就是,他站起身,缓慢端详着泽雨君的脸,仿佛是在想怎么把这双眼睛剜掉比较好。   泽雨君被他吓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下身忍不住失了禁,求饶道:“池无邪,我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不该吃了熊心豹子胆对你有非分之想,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看到池无邪眼里的冷意,他连忙补到:“更不该对谢峰主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发誓我再也不看他,一眼都不看,求求你放过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灵石、丹药、秘籍,都可以给你...”   突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谢知意的声音传了进来,“师弟,听客栈老板说,泽雨君带着无邪就来了这一楼,但不清楚是哪间房,咱们这样一间一间推开找,是不是不太礼貌?”   接着是很冷淡的男声,“你还有别的法子吗?”   谢知意闭口不言,确实没别的法子,找到池无邪才是当务之急。   房间内。   池无邪眼里的惊慌一闪而过,他嫌弃的拎起泽雨君的衣领,咬牙道:“等会我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听懂了没?”   泽雨君连忙点头,跟鹌鹑似的。   谢知意英勇抗魔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灵霄派,甚至惊动了闭关中的掌门师兄,峰主谷主全部赶到千莲峰去,可惜来晚了一步。   谢知意执意要去救池无邪,于斯伯喂他吃了一粒丹药,暂时稳住了他体内混乱的灵力。   但还是担心谢知意身体再出事,竟跟着一起来了。   两人一路找过来,谢知意着急的额上倘了不少汗,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那张脸显得愈发昳丽。   在打开最后一扇门之前,于斯伯忍不住问道:“那孩子是救过你的命?你身体都这样了还执意来救他?”   “没有。”   于斯伯蹙眉,“那是为什么?我还听说,你为了给他驱除梦魇结丹之法,好几个晚上都没合眼。”   谢知意转了转眼珠子,池无邪是他失散多年的弟弟本来就是假的,要是说给于斯伯听,说不定会露馅,他道:“我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他是我要找的人,因为他又善良,又聪明,长的还漂亮,我当然要对他好啦!”   于斯伯嗤道:“庸俗。”   谢知意眯眼笑了笑,“而且最最最重要的是,他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房间内。   泽雨君看了眼谢知意口中善良的好孩子,此时正露出了一抹说不上来诡异的微笑,就好像黑暗里蛰伏的毒蛇,缠住了最可口的猎物,不允许任何人觊觎。   泽雨君突然有些同情谢知意,身娇体弱的一个病秧子像,腰还那么细,能承受得住这么变态的小疯子吗?   这时,小疯子狠狠剜了他一眼,他吓得连连后退,椅子抵在斑驳的墙皮上,灰尘簌簌往下落。   谢知意此时正好推门进来,只见池无邪诡异的笑容立马消失,转而是一副被五花大绑丢在地上的形象,白袍上染满了鲜血,洁白的脸颊上淌着几滴泪水,漆黑的眼睛和挺拔的鼻子都红彤彤的,看起来委屈可怜极了,十分惹人疼惜。   泽雨君还未感叹池无邪这逆天的演技,就凌空被谢知意一掌拍飞,“砰”的一声摔在墙上,手指断掉的伤口裂开,疼的他想大叫,又被池无邪扫过来的眼神吓得憋了回去。   于斯伯露出狐疑的表情。   但谢知意明显没察觉,他急奔过去,抱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池无邪,解开他身上的绳子,着急道:“无邪!你怎么样?那人渣对你做了什么?!”   池无邪摇了摇头,露出流血的脖子,唇更加苍白了,喘息道:“他还没来得及...动手...”   谢知意注意到池无邪脖子上的伤口,心疼死了,道:“你先别说话,免得牵扯到伤口。”   他抱起池无邪,池无邪的手很用力抓着他胸前的衣物,他的心脏瞬间扭成一团。   池无邪独自面对泽雨君肯定很害怕吧。   他心疼的五官都皱在一起,走到于斯伯面前讨要丹药。   于斯伯却没理会,反而打量着躺在谢知意怀里阖着双眼的池无邪,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别扭。   他道:“我怎么看不出他伤的很深。” 第13章 柔弱   谢知意露出一脸你为什么要说废话的表情,道:“师弟,你看不出来吗?难不成是舍不得你的那些丹药,师兄下次...”   话还未说完,于斯伯就将丹药丢了过去。   他继续看着池无邪,发现池无邪的鼻子动了动,好像在嗅着什么,心里别扭感更深了,可又想起,他亲自诊断过池无邪,这孩子确实经脉全碎,而且身体极弱。   他看向泽雨君,发现泽雨君右手裹着白布,正颤抖着身体,从地上爬了起来。   谢知意给池无邪上完药,抽出剑警惕的指着泽雨君,“今日你不仅言语侮辱了池无邪,还将他打伤了,你不给他道歉,本峰主绝不会让你走出这间屋子!”   泽雨君抬起头,神色里竟然有了畏惧,闪躲着谢知意的眼睛,道:“是...是我错了,谢峰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过我吧。还有...我对不起池...无邪,我不该出言侮辱他,更不该...打伤他,说来说去,我真的知道错了,您能放我离开吗?”   泽雨君道歉道的极其诚恳,谢知意愣了愣,诧异泽雨君一时之间态度竟然转变的如此之快。   可转头看向于斯伯,他心里就明朗了。   于斯伯出了名的会用毒,要是惹上他,可能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泽雨君肯定打不过啊,乖乖认错才是明智之举。   “谢峰主,这道歉不能让您消气。要不,您再刺我一剑?”   谢知意还未做出反应,就听于斯伯对泽雨君道:“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泽雨君眼里的慌乱一闪而过,竟有些语无伦次,“是我...走路摔伤的。”   谢知意也起了疑,谁走路能把手摔到要裹白布的程度,而且这人还是魔修——泽雨君。   突然,怀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他低头看去,池无邪竟比先前还要虚弱,唇上干裂,道:“水...水...”   谢知意完全被带跑偏,巡遍房间没水,于是痛揍了泽雨君一顿,狠狠警告了他一通后,和于斯伯下楼去寻水。   谢知意找掌柜要了水,喂池无邪喝,只听于斯伯道:“谢知意,你不觉得奇怪么?泽雨君有些反常。”   谢知意思考着。   池无邪喝了水,苍白的脸有了些血色,道:“确实很怪,他打完我后...正要脱我衣服,突然冲进来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好像跟他有点恩怨,两人交手几招过后,黑衣人喂他吃了一粒丹药,泽雨君的手就莫名肿了...而且还大小便失禁。”   谢知意想起泽雨君洇湿的下裆,皱眉问道:“那黑衣人是谁?”   池无邪眼神有些无辜,“我没看清,不知道是谁。”   于斯伯沉吟道:“黑衣人,会使毒,还和泽雨君有恩怨,也就只有魔族的天穹长老了。”   谢知意笑道:“那算起来,这天穹长老还算帮了我们忙,都不用我们自己动手。”   于斯伯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躺在谢知意怀里的池无邪,那双漆黑的眼睛很清澈,带着少年独有的光彩,跟初见时阴郁的样子有些不同。   他揉了揉眉心,或许真是自己想多了。   道:“谢知意,你还要抱他多久?他看起来好多了,又不是不会走路。”   谢知意努了努嘴,“他受伤了。”   而且池无邪在琼玉楼受苦,虽然个子不算矮,但身上却没什么肉,都是骨头,很轻,抱在怀里硬邦邦的。   他想表示轻松,正要抱着池无邪走上两圈。   突然,体内灵力又开始乱窜,甚至比先前还要强烈,他猛地咳出鲜血,头晕脑胀,不可控制的晕了过去,往地下倒去。   *   谢知意头晕脑胀,慢慢醒来,头顶是纯白色纱幔,四周吊着莲花香包,淡淡药香弥漫在鼻间。   有个很严厉的男声在床边道:“你们怎么能放任他出去胡闹!”   “他灵力溃散时,就不能再运转灵力。斯伯,你作为药师难道不清楚吗?”   “若是他气急攻心,吐血而亡,千莲峰该怎么办?”   谢知意转眸看去,说话的男人身穿暗蓝色袍子,头发被发冠束起,面带怒意,颇有威严。   脑海里“叮”的一声,电子音道:“灵霄派掌门大师兄——周博远。”   这还是谢知意第一次见到周博远,因为周博远一直在闭关。   但没想到,现在竟然亲自出来了。   谢知意一时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师兄,跟斯伯师弟没有关系,是我执意要去救的。”   周博远转头看着谢知意,恨铁不成钢道:“你还有脸说,斯伯不清楚你的身体状况,但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那孩子有那么重要吗?值得你拼死去救!让别人去救不行吗?你知不知道,若是斯伯救治的不及时,你就...你就...”   周博远说到一半气急攻心,脸涨的通红,甩了甩袖,气的没再说下去。   于斯伯扶住他,“掌门师兄,你闭关中断,这时候不能动怒,容易走火入魔。”   谢知意不知如何是好,他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不就是灵力突然溃散吗?怎么会跟死扯上关系?   看来这体质不是一般的差,果然是炮灰的命。   周博远劈头盖脸把他骂了一顿,就继续闭关去了。   留下于斯伯,还有其他峰主在这看着他——分别是千机峰的西门纳、红灵峰的凤妙音。   西门纳为人敦厚,灵霄派的二师兄,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也是少见的没有对谢知意冷言冷语的人。   凤妙音是灵霄派唯一的女峰主,她长相妍姿艳质,性格直爽,坐拥的红灵峰也是所有女弟子的去处。   风妙音道:“谢知意,你怎么回事?灵力溃散这么严重的事,为什么没有告诉大家?”   谢知意咳嗽两声,心想,你们和原身关系那么糟糕,他有机会说吗?   西门纳道:“我就说知意师弟绝不可能与魔族勾结,定是有什么苦衷。现在看来,确实如此啊。”   没等谢知意接话。   西门纳又感叹道:“哎,今日师弟独身对抗魔族中人,师兄看了很是感叹,我们九峰五谷同仇敌忾,这样的日子终究是回来了。”   风妙音厉声道:“最好如此。谢知意,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和魔族中人勾结,我依然会替掌门师兄清理门户!”   两人三言两语,完全没有谢知意插嘴的机会,不过他能感受到,这些峰主其实很在意他。   也不知原身为什么会众叛亲离,走上一条不归路。 第14章 喜欢   谢知意正要坐起来,表明决心,却突然被于斯伯按了回去。   “瞎动什么?筋骨不要了?”   谢知意看着他,道:“有这么严重吗?”   “怎么没有?”于斯伯没有好脸色,虽说和谢知意相识多年,却从未认真诊断过他的身体。   今日一诊让他吃惊,谢知意体内有两股灵力在相互抗衡,所以使用过度后,就会出现灵力混乱,然后溃散的情况。   更让他吃惊的是,谢知意曾经自碎过经脉,后来又被人补了回来,但依然起着排斥作用,这两者相加,足够要谢知意的命。   他突然有些后悔给了谢知意稳住灵力的丹药,让他去救那小子,问道:“你为什么要自碎经脉?”   “自碎经脉?”谢知意、风妙音、西门纳,三人异口同声道。   “你自己碎的你不知道?”这下子,是于斯伯、风妙音、西门纳三人异口同声。   谢知意被三人看着,很是无措。   他也不知道原身为什么要自碎经脉啊!他根本没继承原身回忆!   道:“或许是别人碎的也说不定。”   “不可能。”于斯伯沉声道:“若是被他人碎掉经脉,不可能像自碎经脉那般整齐,多少会出现某些部位碎的不全的可能。而你,几乎是在一秒之内,全部碎掉。”   谢知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也知道肯定是自己碎的。   但是人人都知道,修真界弱肉强食,原身还是爱惹事、贪生怕死的主,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谢知意思来想去,都觉得原身只有被威胁了才会做出那样的事。   可又是被谁威胁了?   “或许吧,师弟。”谢知意道:“这次外出游历回来后,有许多事我都记不清了。”   于斯伯倒没惊讶,现在的谢知意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但他不想深究,如果失忆能让一个恶人变成好人,这就是一件好事。   西门纳看着这一幕,竟然心疼的落了泪,“于师弟,知意这个经脉能补回来吗?”   于斯伯道:“有人给他补了。”   “是谁?”   于斯伯摇了摇头,“不知。”   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道:“谢知意体内没有经脉丹药的痕迹,应该是有人靠内力,让他重新愈合。这灵霄派里,除了掌门师兄,没人能做到这点。”   风妙音道:“那就一定是掌门师兄做的,掌门师兄平时虽然严厉,但谁都看的出来他有多关心谢知意。”   谢知意愣住了,他确实感受到了。   他受伤,周博远竟然会冒着走火入魔的风险出来看他。   于斯伯给了他一大沓药方,上面写满了固根培元的丹药名称,谢知意看的嘴里直发苦。   大家又聊了几句后,渐渐散去。   谢知意坐在床上,现在他成了病患,于斯伯让他最近都不许下床,可他还挺操心困扰池无邪的梦魇问题,近期都没什么进度,要是不能下床,进度岂不是更慢了。   他想的认真,突然听到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个白衣袍子入了他的视线,仔细看,那袍子上还沾了点黑色的灰。   他喊道:“是无邪吗?在门口站着干什么啊?快进来呀。”   池无邪半边身子出现在门口,见到谢知意对他笑,慢慢踱步进去,神色有些无措。   “无邪,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谢知意问道。   池无邪抿着唇,低着头走到床边,“你不必那样救我,我能保护好自己。”   “可我说过要保护你啊。”谢知意笑眼弯弯,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而且又不严重啦。”   “哪里不严重?”池无邪抬起头来,稚气俊美的脸上带了点执拗,“你们聊的那些,我在门外都听到了。”   谢知意的动作顿住。   池无邪又道:“我会治好你。”   也会保护你。   他的语气并没有多激动,但更能让人信服,仿佛他一定会做到。   谢知意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忍不住笑出声,“无邪,你不会又要说什么,你从不欠别人之类的那种话吧。”   池无邪蹙眉,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总是那么爱笑,而且有什么好笑的。   谢知意道:“我的身体之所以这样,又不是你造成的,你不必许这种诺言。”   “而且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就是你欠我一点,我欠你一点吗?只有这样,才能建立起感情啊。”   建立感情?   池无邪在心里沉吟这四个字,怎么建立感情?建立出的感情会牢靠吗?能只跟他一个人建立感情吗?   “为什么?”池无邪问。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问谢知意为什么。   但这一次他的问,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因为这些天他在千莲峰打听过,谢知意根本就没有弟弟,也从未寻找过弟弟。   所以他说自己是他弟弟,根本就是欺骗自己的。   若是以往有人欺骗他,他定会想出上百种恶毒的方法,让那人生不如死。   可这次被欺骗,他竟隐隐有些庆幸,因为这就说明谢知意没有认错他,对他的好,也不是他偷来的。   谢知意沉吟了一会,眨眼道:“为什么?因为你是我的弟弟啊,我喜欢你啊,想保护你。”   池无邪攥紧了拳头,知道实情后,直接忽略了前一句话,重复道:“喜欢我?”   “是啊,我很喜欢你,也很欣赏你。”谢知意笑的灿烂,说的大大咧咧,他并不觉得“喜欢”两个字有什么不能说的,毕竟他现在跟池无邪是兄弟。   然而,在池无邪心里,造成的重击却不是一般的大。   原来是这样,谢知意第一眼见到他就喜欢上了他,不然也不会出手救他,更不会握住他的手。   但后来自己又误会了谢知意,险些杀掉谢知意,所以谢知意为了获得他的信任,不得不瞎编了这个理由,就是为了将他带回来放在身边。   他松开拳头,心里被一股莫名的巨大的喜悦包裹。   在琼玉楼里,有许多人说过喜欢他,可从来没有一个人说的如此动听,更不是为了在他身上得到什么。   突然,谢知意想起池无邪主动跟泽雨君离开一事,心里不免担忧起来,又道:“无邪,喜欢分很多种,像泽雨君那种,就不会是真心喜欢你,你不能跟他走。”   池无邪抬眸,看着谢知意那双柔情而又漂亮的眼睛,突然想告诉谢知意,“我都知道了,你对我的喜欢是...真心的。”   但很快又生生止住,因为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接受这份感情。   他还担心戳破了这个拙劣的谎言会惹得谢知意伤心,因为谢知意很娇气,那双红红的眼尾,好像随时都会落下泪来。   谢知意又道:“你还小,很容易被骗,就算是想变强,也不能用那种方法。”   池无邪有些迷糊,“什么方法?” 第15章 摸手   谢知意面上一红,不知道怎么解释好,可为了避免主角走向歧路,又咬牙道:“无邪,你知道吗?这世间还有一种双修术法,能在短时间内提升一个人的修为。”   池无邪突然都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脸上也不自觉发烫。   “虽然此法确实可以少走很多弯路,但终究不是正途。”谢知意道:“你现在太小了,不适合用此法修炼。”   池无邪的眸子却瞬间黯淡下来,隐隐有些失望。   谢知意以为是自己说的太过了,连忙道:“我也不是说双修就不好,你可以长大以后再双修,但要记住,只能跟一个人双修。”   千万不要到处找人双修。   池无邪的脸又烫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理解能力有问题,谢知意喜欢他,又说双修可以变强,但又不许他跟别人双修。   所以...这意思就是在暗中提醒他,他长大后就可以跟谢知意双修,但是只能找他一个人双修。   池无邪红着脸点了点头,他根本没想过靠双修来修行,但若是那个人是谢知意,他好像...也不是不行。   突然,谢知意纤细白皙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腕,细腻温热的触感,让他心跳的更快。   谢知意果然就是这个意思。   “无邪,你这怎么弄的?怎么手指上黑黑的?”   池无邪回过神来,低下头,只见他食指与中指上有块黑色的污渍,谢知意正捏着他的手,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揉掉了一大块黑色污渍。   池无邪被揉的全身过电,谢知意的指尖温热,皮肤又滑又细腻,让他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火,再次燃烧起来。   “发什么呆?”谢知意道:“而且衣服上也是黑的,你干什么去了?泥地里打滚了?”   池无邪没说话,其实他是去给谢知意熬药去了,但他从没干过这些,还差点把厨房烧了。   谢知意却自顾自的抓起他的手,放在鼻间闻了闻。   带着莲花的气息打在他的指腹上,勾地他的心又痒了起来,下意识把手往后缩,怕油烟味熏到谢知意,可谢知意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去厨房了是不是?”   池无邪垂下眸子,没回答。   因为手还被谢知意握着,他便不停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突然非常想主动握住谢知意,跟那纤细的手指十指紧扣,或者放在手心里揉,那么白,随便揉揉都会有红痕吧。   谢知意却蹙着眉,想到池无邪去厨房肯定是为了给他熬药,主角多好啊,可他还没替池无邪找到结驱除梦魇丹的法子。   叹了口气道:“我真没用。”   说完,他手上突然一痛,池无邪很用力的揉了他手指一下,有些激动道:“没有!你比你想象中有用许多。”   比如手指很软,耳垂很软,嘴唇也很软,都...很适合放在嘴里亲。   但他的语调却很生硬,仿佛像是第一次学说话的孩童,僵硬着背脊,被强迫背了一本枯燥无味的古文。   谢知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可是池无邪第一次夸奖他,很有点稚嫩的可爱感,眨眼道:“无邪,你啊,是真的很好呢,还会安慰我。”   “不过,我也不会气馁,一定会助你结丹,让你成为这世界上最强的人!”   谢知意说的激动,中二气质满溢,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却给那张原本昳丽温婉的脸,添了不少活力。   他内心得意,等池无邪成为世界第一了,那他抱的就是世界第一的大腿,岂不是美滋滋。   池无邪放松僵硬的背脊,握紧了谢知意软嫩的手,认真的看着谢知意笑。   以前他想成为万人俯瞰的存在,是为了仇恨,现在...好像又多了个理由。   谢知意一躺就是两个月,他身子骨太弱,需好好休养,而池无邪的汤药熬的越来越熟稔,早中晚从不间断,每天围在厨房打转。   但有个问题,一直盘虬在池无邪心里,而且扎根的越来越深,搅的他无法入眠。   谢知意说喜欢他,但这种喜欢能维持多久呢?   他从小浸淫欢场,看过很多爱的死去活来的客人和小馆,可一提到名分、钱财这些东西,这些人就会变得面目全非,甚至还会反目成仇手。   突然,厨房外传来一道略显稚嫩的少年音。   “诶,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池无邪并未出声打扰,每天都会有些小弟子躲在厨房外的小角落里偷懒,聚在一起说些悄悄话,什么红灵峰的大师姐和千机峰的大师兄今儿个眉来眼去,又什么红灵峰的小师妹倾心于千机峰的二师兄。   池无邪摇着蒲扇,灶里的火烧的更旺,这些乱俗的八卦,他根本就不屑于听。   “你说师尊?是挺奇怪的,他最近变了许多。”   池无邪摇扇的手停住,坐着身体,聚精会神,耳朵不自觉往窗外移了点。   “是啊!是啊!师尊最近好温柔的,前几天还点了我的头,我已经爱上他了!师尊会不会也喜欢我呢?”   说话的弟子年纪小,春心萌动,语气里全是对谢知意的崇拜和钦慕。   池无邪将蒲扇捏的四分五裂,突然觉得厨房内的空气十分闷热,让他心烦意乱。   “嘿!小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师尊才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傻小子!”   稍微年长一些的弟子道。   小弟子语气有些失望,抬杠道:“你怎么就知道师尊不喜欢我这种傻小子呢?或许师尊就爱我这口呢?”   年长弟子哈哈大笑,拍了下小弟子的头,大声道:“你还不知道?师尊喜欢无邪师弟那样的,人家长的漂亮不说,身上的气质都甩你好几条街呢!”   “啪”的一声,池无邪手上破碎的扇柄掉在地上,他突然觉得厨房内郁闷的空气都散了出去,就连刺鼻的油烟味,都开始变得莫名好闻。   小弟子又道:“师兄!你骗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师尊喜欢池无邪!”   “这还要证据吗?”年长弟子压低了音调,“你进千莲峰时间晚,有些东西你都不知道,师兄这就告诉你。 ”   “你真以为池无邪是师尊外出游历带回来的弟弟啊?我跟你说,估计就是从琼玉楼买回来的。”   “啊?!琼玉楼?”小弟子很惊讶。   年长弟子继续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师尊以前就经常带人回来,但不知什么原因,又全部都送走了,只有这池无邪一个人留了下来。”   “这能说明什么?”   “哎哟,说你傻你还真傻,不喜欢才送走,只有喜欢的才会留下。”年长弟子道:“而且据小道消息说,师尊这次花了五百万灵石,才把池无邪买回来。”   “你知道五百万灵石是多少吗?小傻子,这直接把千莲峰的家底都掏光了,你没发现,最近大家的伙食越来越差了吗?”   小弟子后知后觉道:“是诶,我已经连续吃了一个月的萝卜了。”   年长弟子道:“懂了吧,这就是喜欢。”   “喜欢一个人时,那个人就是例外,会忍不住保护他,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他,会花光所有积蓄,只为了将他从水深火热的地方解救出来...”   “哎!师尊惨了哦!他坠入了爱海,这辈子都载在无邪师弟身上了。”   池无邪脑子嗡嗡作响,他突然觉得双脚踩在云层上,有些美好的不真实。   原来这就是喜欢,是谢知意会喜欢他一辈子的喜欢。   扶曼最近告诉他,其实谢知意并不如同传闻中那么荒淫无度,带回来的那些人一个都没碰,反而给他们都安排了好去处。   可只有他是例外,只有他留了下来。   可小弟子又愤愤不平道,“都说喜欢一个人,会想跟他睡觉,可我也没见到师尊和池无邪在一起睡觉啊。”   “咔嚓”一声,池无邪捏断了蒲扇。 第16章 忍耐   “喂!你这傻小子每天脑子里想什么呢!”年长弟子敲了小弟子一棒槌,“你根本就不懂,要是真正喜欢一个人,会克制自己的欲望,况且无邪师弟还没成年呢,怎么能行床笫之事?”   小弟子彻底说不出话来,开始小声的啜泣,也难为他,第一次恋爱还没开始,就失恋了。   池无邪突然想起谢知意白皙的脖颈和纤细的手指,揉一下就会变红,那艳.色十分勾人,他控制不住咽了口口水,心里有股无名火烧的很旺。   他对床笫之事,并不是不了解,相反,他见过很多。   遐想一下,如果身下的人是谢知意,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隐隐有些兴奋,甚至迫不及待,他本就不是会压抑欲望的人。   可这又是谢知意喜欢他的一种证明和方式。   要是现在主动去跟谢知意提及自己愿意,谢知意或许会吓一跳吧。   因为在谢知意心里,他是那么的美好和善良。   可池无邪心里清楚,他坏的无药可救,疯的恨不得毁掉这个世界。   两个弟子走后,池无邪才将汤药装在保温的罐子里,向谢知意的房间走去。   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想起了谢知意送他的那只蠢猫,其实他一点都不喜欢。   要说喜欢,谢知意才更喜欢那只蠢猫,每次看到那只蠢猫都双眼放光。   他讨厌谢知意用那样的眼神去看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东西,可想到谢知意现在生着病,就带着那只猫去哄一下他吧。   谢知意半撑着头,翘着腿侧身躺在床上,不能下床的日子太无聊了,他都快闲出屁来,让林玉宇送了一些能够驱除梦魇的秘籍来,可古文繁琐又难懂,看一会就打起了哈欠。   池无邪进来时,看到的却是另一副模样——谢知意穿着宽松的白袍,领口滑落下来,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脖颈、雪白圆润的肩头,凹陷的锁骨。   那张脸线条柔和,睫毛很长,白净的脸被手心撑的凹下去一小块,手臂也因为衣袖的宽大露出来一大截,又纤细又白,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撒在他身上,就像在白玉上镀了层金光。   心里那股无处发泄的火,突然又涌了上来。   谢知意见了他,眼睛亮了起来,将手边秘籍一丢,冲他招手,“无邪!快过来!我一个人都快闷死了!”   池无邪抿了抿唇,慢慢走过去,将猫放在谢知意床上,把药盛在碗里,递给谢知意。   谢知意正撸猫撸的欢呢,看到眼前的冒着苦味的汤药,神情立马就萎了下去,如同枯萎的水仙花。   “那个...无邪,这只猫好像还没有名字呢。”谢知意道。   小猫往他怀里拱,正兴奋的舔着他的手指,眯起眼睛十分惬意。   池无邪蹙眉,不动声色将小猫提了起来,抱在怀里道,“哥哥想取什么名字?”   小猫可怜的嘤呜,试图引起人类的作用,可谢知意被池无邪这声哥哥叫的愣住了。   虽说,他一直都跟说池无邪他是他弟弟,但池无邪却从没主动叫过他。   如今竟然主动叫他,那是不是完全信任他了?   他兴奋地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道:“无邪,你……你肯认我了?”   其实,这也是他第一次当别人哥哥。   池无邪点了点头,试图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   既然谢知意喜欢他单纯无害的模样,那他也不是不能演。   “哥哥,来给这只猫取个名吧。”他摸着小猫的皮毛,感觉到小猫的脊背在紧张的弓起。   果然,连畜生都知道他是个坏东西。   可面前这个人却不知道。   谢知意看到池无邪摸小猫的手好温柔。   又将池无邪肯叫他哥哥这件事,记在了小猫的身上,看着小猫的肚皮日渐圆润,瞬间觉得自己押对了宝。   笑道:“无邪,你把它喂的真好,好像比琼玉楼的小黄还——”   他说到一半又马上停了下来,谨慎的看着池无邪,紧张道:“就叫圆球怎么样?你看它圆的就跟一个球一样。”   “哥哥喜欢就好。”池无邪笑了笑。   谢知意松了口气。   好险!好险!差点就提到池无邪的伤心事。   “哥哥,喝药吧。”   池无邪将药端到谢知意面前。   谢知意面上一黑,就算转移了话题,也逃不过要喝药的命运。   他又道:“无邪,你最近经脉补的怎么样了?”   池无邪道:“补的差不多了,哥哥让人准备的那些药汤都十分珍贵,无邪喝了后,身体好了一大半。”   言下之意就是,我都乖乖喝药了,你为什么还要百般推辞。   谢知意抿了抿唇,一边感叹主角逆天的恢复能力,一边不情不愿的将汤药接了过来。   再不喝,他这个哥哥就当的太没面子了。   汤药入喉,苦的谢知意整张脸都拧在一起,他这辈子怕的东西不多,苦一定是占比最大的一个。   可他喝的太急,褐色的药汁顺着嘴角流到了下颌,滴落在脖颈上,顺着凹陷锁骨,慢慢滑入了白.皙的更深处。   池无邪深吸一口气,小腹有股无名火涌了上来,不自然的移开视线,担心谢知意看出他的不适。   谢知意放下碗,粉.红.色的唇湿漉漉的,微微张开,唇珠饱满,说不出的欲.色,池无邪的视线不可控制的又被吸引了过去,那张唇形状优美,肯定十分适合亲吻。   他突然有些不想等到成年再双修。 第17章 擦嘴   池无邪将指尖掐的出血,才压住了心底突起的恶念。   想起谢知意都能为了他克制欲.望,更别提这是种喜欢他的表现。   他深吸一口气,盯着谢知意红.嫩的嘴唇,“哥哥,你怎么喝药漏得到处都是。”   谢知意低头,汤药顺着下颌流到脖颈上,再顺着领口衣袍,隐入更深处。   果然是这样,他顿时闹了个脸红,伸手去拿床边的手帕。   可池无邪却先他一步,拿走了手帕,指腹还无意间擦过他的手背。   “哥哥,我来帮你。”池无邪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绮念压下去,修长的五指握着手帕,颤抖着伸向了谢知意流淌着水渍的胸口。   他擦得很慢很轻,生怕把人给擦坏似的。   但眼前的光景实在太美,谢知意昂头任他擦着,那双干净的眸子信任的望着他,完全不知道他心里翻腾着怎样的恶意。   伸长得脖颈白皙光滑,就像剥了壳的鸡蛋,即使隔着一层手帕,他都能感受到那细腻的触感。   他闭上眼睛,这种隔靴搔痒的感觉并不好受,突然有些后悔帮眼前人擦药汁,他怕自己控制不住。   他顺着胸口往下上,一点点擦那伶仃的脖颈,就好像在描摹一副最美的画作,然后慢慢向上,来到水淋淋的唇边。   他呼吸陡然一紧,慢慢睁开了眼睛。   谢知意眉眼如画,眼神清明的望着他,有种水中雪莲般的美。   但那双唇却饱满嫣红,唇珠更是带着诱.色,因为染了药汤,还水淋淋一片。   池无邪喉结重重滚动,移开了眼睛。   谢知意疑惑问道:“无邪,你怎么了?”   池无邪摇了摇头,嗓子干涩地说不出话。   他垂下眼睛,开始认真地擦谢知意唇边的药汁。   只是这次他再也不能心平气和地告诫自己——要慢点擦,轻点擦,谢知意一看就受不了痛,要是把他擦疼了就不好了。   他加大了手下的力道,心里的野兽一下子被释放出来,将那两片唇揉成各种形状,手帕早已不知滑落到哪去,指腹上柔软的触感几乎让他疯狂,他一直重重摩挲着,直到手下的唇珠充血,谢知意痛地惊呼出声。   “无...邪,你弄疼...我了。”因为唇还被人捏在手里,谢知意说出得话断断续续,吐出来得气息尽数打在池无邪的指腹上。   他昂着头,眼尾生理性泛着红,颇有些任人予取予求的破碎感。   池无邪的理智彻底溃散,唇干舌燥,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擦唇得力道却没有减轻,反而更加用力地去揉,去搓,仿佛这样才能缓解心里的渴。   谢知意的唇很快就破皮了,又红又肿。   他觉得池无邪是个好孩子,给他擦嘴是好心,可现在哪里是擦嘴,分明是要把他的唇擦烂。   他又唤了一声,池无邪却像没听到,漆黑的眼底翻滚着他看不懂的浪.潮,直勾勾盯着他的唇,活像个刚长出牙的小野兽,要不管不顾把他吞进肚里。   谢知意被这想法惊到。   他怎么能这样去想善良美好的主角受。   池无邪突然变成这样,肯定是有原因的。   他握住池无邪擦他嘴唇的手,关切的问道:“无邪,你怎么了?”   他的眼神认真而又单纯,眼底的关心不似作假。   而池无邪却仿佛被这眼神烫到,他陡然回过神来,才发现谢知意的唇被自己擦得烂红一片,活像刚刚受了什么酷刑似的。   他敛下眼帘,将眼底的欲.火藏起来。   十分愧疚自己刚刚做了那么一番事,谢知意那么关心他,待他那么好,可他脑海里想的却是怎么把这样一张唇含进嘴里...   “嗯?无邪?怎么回事?”谢知意依然握着他的手,见他如此神色不定,心里疑惑更深了。   “哥哥,对不起,无邪刚刚想心事想的太入神了。”   “想什么呢?”   池无邪心虚地收回手,虽然还想让谢知意再握握他,但此时却不太妥。   余光中瞥到谢知意床头的一本驱除梦魇书籍,他佯装头疼道:“无邪最近睡觉总是被梦魇缠身,刚刚是想到了梦里的场景,才一时失手,哥哥不会生我的气吧?”   他低下头,看起来怪可怜的。   谢知意的心软成一团,池无邪生的漂亮,做这么一副可怜表情来更惹人疼惜,他爬起来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又叹了口气道:“无邪,是我对不起你才是。”   他许诺会帮池无邪驱除梦魇,可最近躺在床上,一点收获都没有,看古书还看得直打哈欠。   突然,门外传来白玉葫芦碰撞的清脆声,于斯伯横冲直撞的走了进来,将一本人间传奇话本丢在谢知意床头,开门见山道:“谢知意,你上次看的南山温泉有了异动,说不定那里真的有驱除梦魇的方法。”   谢知意激动的坐起来,捧着书看,“是长乐城那个吗?”   于斯伯点了点头。   没人注意到,站在床侧的池无邪,脸色阴霾的不像话。   谢知意看传奇话本只是碰运气,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让他碰上了。   据于斯伯所说,长乐城南山的那处温泉,确实有不一样的魔力,失眠烦心的人去泡上一泡,所有症状都会消解。   其中也不乏有些和池无邪状况相同,被梦魇困扰的人。   但最近却出了点事,说是去泡温泉的人都莫名惨死。   大家怀疑那温泉里有邪祟作怪,可不敢去调查,于是只能请修仙界的高人前去除魔,这个请帖就递到了灵霄派。   于斯伯一看,这地名太眼熟,就马不停蹄得过来了。   谢知意感激道:“师弟!你真是太靠谱了!”   这个消息就证明了温泉的确可以解池无邪的梦魇。   于斯伯将头偏到一边,这样对他大肆夸奖的谢知意,他还不太适应。   谢知意兴奋不已,看向池无邪,“无邪!你瞧咱们多幸运!你被梦魇困扰的症状马上就可以解决了!”   池无邪抿着唇,眼里笼罩着一层乌云,不动神色地移到谢知意身前,伸手将他袒露的领口往脖颈上提,确保严丝合缝,没有露出一点皮肉,紧皱的眉头才放松了一点。   谢知意奇怪的看着他,正欲开口。   池无邪却背过身去,垂在手侧的手指青筋暴起,不可抑止的想将这个什么药仙谷的于斯伯碎尸万段。   谢知意喜欢他,还许诺长大后就会和他双修,那就是他的人了。   怎么能被别的男子窥探到一丝一点?!   他心里怒火翻滚,可想到这是在谢知意面前,生生将怒火压下去,深吸一口气道:“于师叔,灵霄派乃天下第一大派,自然最讲究礼仪,即使是同门的师兄弟,进别人房间应该也需要先敲门吧?”   于斯伯眉头突突直跳,这小子眼神凌厉,一股想杀人的架势,哪还有之前奄奄一息,饱受欺凌的模样。   他实在怀疑,谢知意是不是捡了个狼崽子回来?   他耐着性子道:“我们灵霄派弟子生性自由,何况他又不是女子,有什么好敲门的?”   谢知意听着,在后面“嗯嗯”点头。   池无邪咬牙道:“总会有些特殊和不方便时刻,懂礼节的人都不会贸然闯入。”   言下之意,就是于斯伯不懂礼节了。   于斯伯脾气本就不好,面上也挂不住了,冷声道:“你懂礼节,你进来时敲门了?”   池无邪愣怔住。   他没有,不过他和谢知意是那种可以双修的关系,和于斯伯才不一样,当然不需要敲门。   但此刻又不好直说,只能道:“我是哥哥的弟弟,不需要敲门。”   于斯伯呛道:“我还是他师弟呢!”   池无邪脸上已经有了温怒。   谢知意用力扯了一下他的衣服,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再继续下去,就吵起来了。   大声道:“停!我这个当事人都没什么意见,你们吵什么吵?不敲门就不敲门,我又没什么是不能看的。”   “哥哥!”池无邪叫道。   谢知意安抚的看了他一眼,道:“无邪,不要任性。”   这是任性的事吗?   池无邪气的额间青筋突突直跳,突然不想装了,要不直接把谢知意关起来吧,这人水性杨花,四处撩拨,实在可恶。   可当那双多情的眼睛,眯起来讨好地对他笑时,他又跟泄了气似的,不舍得伤害这个人分毫。   池无邪攥紧了拳头生闷气,自己怎这般不争气!   谢知意连忙转移话题,“师弟,这个南山之行,就让千莲峰去吧,这两天就可以出发了。”   池无邪和于斯伯异口同声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身体还没恢复好。”于斯伯瞥了他一眼,“谢知意,你是不是以为这事很容易,你知道南山的邪祟有多凶险吗?” 第18章 毁药   谢知意确实没想那么多,他被温泉的好消息冲昏了头,完全没想到还有邪祟要解决。   但这事,是他说不想去,就能不去的吗?   他坐起身来要下床,“可我都躺好几个月了,怎么没好?我真的好了。”   池无邪却将他按回到床上,还贴心给他盖好被子,“哥哥,你身子弱,还需要再继续休养。”   谢知意很是头疼,他真好的差不多了。   但是大家都太关心他,把他当成易碎的玻璃。   于斯伯冷哼一声,瞥了一眼池无邪在谢知意床边忙前忙后的模样,内心就生出一股割裂感。   他道:“南山的邪祟来无影去无踪,如今一点线索也没有。你要去,我必须跟你一起去。”   谢知意受宠若惊。   池无邪抱起被冷落很久的圆球,很重地摸了一把。   若是谢知意一定要去南山,他肯定能保护好谢知意,但于斯伯要跟着去,他心里就直泛酸水。   圆球委屈地喵喵叫,猫耳朵都耷拉了下去,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瞅着上方的人,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却露出阎王似的表情,瞬间又害怕地叫了起来。   可谢知意却没注意这么多。   于斯伯日理万机,竟然为了他的事跑这一趟,但他也知道,于斯伯是因为上次喂他吃丹药的事,感到愧疚。   连忙道:“师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师兄真的没那么脆弱,而且玉宇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这次南山的邪祟我肯定能顺利解决的。”   池无邪眉头舒展。   于斯伯皱了皱眉,还是不太放心,谢知意身体变数太多了。   谢知意继续道:“师弟,你真不用担心我,要是因为上次那事感到愧疚,就更不用...”   他话还未说完,于斯伯就打断道:“谁愧疚了!我说了会去就一定会去!你别多话了。”   说罢,甩门而去。   就跟来的时候,一样突然。   于斯伯一走,池无邪就告状,“哥哥,于师叔真没礼貌,我们还是少跟他来往比较好。”   谢知意这才注意到池无邪怀里——委屈的眼睛红通通的圆球,连忙抱进怀里哄,道:“无邪,这话你不许再说了,你好歹还叫他一声师叔,他怎么说都是你的前辈。”   “哼,仗着年纪大就倚老卖老。”   谢知意:“......”   池无邪的攻击性怎么突然这么强了,不过突然有了一些孩子气,竟然有点...怪可爱的。   “哥哥,给你。”   池无邪还闹着别扭,撇着嘴,递给谢知意一个用白纸叠的正方块。   谢知意接过来,拆开,甜丝丝的糖香萦绕在鼻间,是白色的饴糖。   他惊讶的望着池无邪,“你在哪里弄的?”   池无邪没答,只是道:“哥哥,你喝药总怕苦,赶紧吃了吧。”   其实他刚刚就想给,谁知道于斯伯突然进来了。   谢知意被说怕苦,倒也不建议,反而十分坦然地将糖放进嘴里,清新的甜香在口腔里蔓延开。   他突然鼻尖有些酸酸的,在上个世界时,他吃药怕苦,家里人都会给他备上各种水果味的糖果。   *   三日后,灵霄派山门门口。   不知为何,谢知意一大早起来,就觉得灵霄派上空弥漫着一股不祥而又压抑的气息。   林玉宇经过谢知意指点后,就愈发有大师兄的风范,将此次出行的事打理的井井有条,完全不用谢知意操心。   千莲峰弟子整齐划一的站在山门口,个个都兴奋不已,千莲峰很久没接百姓们的委托了,大家都非常珍惜这次历练机会。   池无邪也站在其间,他体质逆天,经脉已全部补齐,身子也不似几月前那么瘦弱,穿着千莲峰的弟子服饰,腰杆挺直,身姿如松柏,愈发有了名门正派的气质。   他眉眼漆黑深邃,鼻梁挺拔,薄薄的唇看起来十分淡漠,有种不好接近的美,但站在一众弟子中间,却十分耀眼,特别是他右耳的血红色耳坠,直将这张脸衬托得熠熠生辉。   红灵峰的女弟子走过去,无一不被池无邪吸引,纷纷看着他交头接耳,有些还双颊绯红,春心萌动。   谢知意走过去,笑着调侃:“无邪,好多小姑娘喜欢你啊。”   池无邪薄唇紧抿,身上那种不好接近的气质立即消散。   他笑了笑,心情好似还不错。   林玉宇凑过来:“师尊,于师叔怎么还没过来?”   “再等等——”   他话没说完,就见一个穿着青衫的小弟子气喘吁吁,从山上跑了下来。   谢知意记得,这是药仙谷的小弟子,经常往千莲峰跑给他送些草药。   这小弟子脸颊跑的通红,沮丧着一张脸,像天塌下来了似的。   谢知意扶住他,“小乔,发生什么了?急成这样?”   小乔见到谢知意,就跟孩子见了妈似的,瞬间哭了出来,道:“谢峰主,我家师尊让我过来给您道歉,他今儿个来不了,不能陪您去长乐城了。”   “哎,多大点事,你哭什么呢?”谢知意拿出手帕,细心的擦净小乔脸上的泪水,“你家师尊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于斯伯为人正直,还有些古板,是不可能突然放他鸽子的。   小乔抬起眼来,看着谢知意柔情的眉眼,那么善意的在对他微笑,脸上的手又那么温柔,呆愣片刻后,都忘记要哭了,道:“师尊在药仙谷精心培育的火凤花仙草,一夜之间全部枯萎了!”   谢知意愣在原地,要知道,对于斯伯来说,火凤花仙草是比命根子还要重要的存在。   灵霄派的人都知,于斯伯嗜药如命,药仙谷没有一块土地是没种植草药的,其中于斯伯最忠爱、最宝贵的就属那——火凤花仙草。   就跟父亲对自己孩子似的,每日精心呵护,还特意设计了养殖棚(在科技并不发达的古代,足以可见于斯伯的用心良苦),不允许任何人踏进一步。   据小乔所说,于斯伯急的头发都白了,药仙谷上下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是没时间陪谢知意去长乐城了。   谢知意叹了口气,深感同情,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是有人故意为之吗?”   小乔缩了缩鼻子,捏紧拳头,愤愤不平道:“肯定是人为的!火凤花仙草养在室内,平日里不见风吹雨打的,怎么可能会无故枯萎!”   谢知意将扇子收到手心,“那凶手是谁?于师弟最近是不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小弟子苦闷道:“完全找不到凶手的踪迹,师尊平日里很少出门,就埋头在药仙谷研制丹药,哪里有时间出去跟别人结仇。”   “那这事就稀奇了。”谢知意道:“这凶手当真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一点没有。”小乔有点苦闷,转眼又变得气愤起来,道:“但我们师尊说了!他定会把凶手找出来!把那贼人抽筋剥皮,放在炼丹炉里烤上七天七夜,然后再用世间最毒的毒液浸泡,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弟子说的咬牙切齿。   有点血腥,不过情有可原,谢知意用扇子点着下巴,道:“等本峰主回来,定会帮于师弟查找——”   只是他话未说完,就听到了身后的池无邪在嗤笑。   “无邪,你笑什么?”   “没什么。”池无邪嘴角挂笑,心情好像好到不行,道:“哥哥,于师叔不能来了,我们就先启程吧。”   谢知意离开千莲峰后,还是心神不宁。   小乔给他塞了很多丹药,据说是于斯伯担心他灵力不稳,在百忙之中抽空准备的。   他心里一阵感激,于斯伯都焦头烂额成这样了,还替他着想,等他回来后,一定要帮于斯伯找到凶手。   马车里,池无邪心情愉悦地坐在他对面,但听说谢知意要找凶手后,就一脸心事沉沉,身侧的手不停地攥紧,松开。   漆黑的眼眸里,掩藏着谢知意从未见过的狠厉。 第19章 香囊   长乐城是南方一个名不见传的小城镇,四面环山绕水,景致秀丽,热闹繁华。   谢知意一行人到达时,正赶上了集市最热闹的时刻,满街的吆喝声不绝于耳,谢知意兴奋的掀开马车帘子,瞬间被外面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迷了眼。   他回身唤池无邪一起看,却发现池无邪依然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坐姿挺拔端正,就是全身紧绷着,看着就让人难受。   这都一路了,谢知意叹了口气,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池无邪咬紧唇,过了半响才抬眸看他,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道:“哥哥,如果你发现无邪和你想象中不一样,你还会喜欢无邪吗?”   谢知意愣了愣,“怎么会不一样?”   “假如无邪很坏很坏,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谢知意打断,表情严肃:“无邪,你很好,不许你这样说。”   在和池无邪的相处中,他经常能感受到池无邪的自怨自艾,虽然池无邪没表现出来,但他就是能感受到。   而他想要改变主角,就必须得改变池无邪的这种心态。   试问,有哪本小说的主角天天觉得自己这不好,那不好的。   池无邪抿了抿唇,松开满是汗水的手心,还欲再说。   又被谢知意打断,“无邪,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缺点,但这不代表不好。”   谢知意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干净、温柔,但现在还多了一样东西——是坚定。   就好像他会坚定选择你一样。   他眨眼笑了笑:“无论是怎样的你,在我心中都是美好的,可爱的,喜欢的。”   池无邪垂下眼来,心脏砰砰直跳,有种快跳出胸腔的窒息感。   紧接着,是一股恐惧...   “无邪,吃不吃糖人?”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将他汗淋淋的手握住,另一手拨开马车帘子。   马车外,有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拉着父亲的手,撒泼打滚的要吃街对面的糖人。   他心里冷笑,淡淡骂了一句——蠢货。   可转脸回来,对上谢知意的脸,立即模仿起窗外的少年,露出略带稚气的微笑。   “想。”   池无邪吃完一个糖人,谢知意瞅着,并没在他脸上看到吃到美食的喜悦。   这让他一阵挫败,看着池无邪身上洗到发白的千莲峰弟子服饰,突然意识到这么久了,池无邪都没有一身自己的衣服。   他连忙让林玉宇停下马车,现在天色还早,可以先在城里添置点东西,再去委托人宁老爷家里。   千莲峰弟子们很少下山,看到热闹的城镇兴奋不已,一个个跟小鸡仔似的东张西望,谢知意让他们四下逛逛,一个时辰后再原地集合。   林玉宇不爱凑弟子们的热闹,跟着谢知意进了裁缝店。   一进店,谢知意看看花花绿绿的料子,看的眼花缭乱,当即财大气粗给池无邪选了好几套当下最流行的布料,还有各种配饰,池无邪每试一套,谢知意都拍手称好,简直比池无邪还要激动。   关键是池无邪骨架极好,身姿挺拔,气质超群,就算披个麻袋在身上那也是好看的。   掌柜见到谢知意这么爽快的顾客,笑的合不拢嘴,拼命又推销了好几套。   但林玉宇却面露苦色,拉了拉谢知意的袖子,小声道:“师尊,这些都要买下来吗?”   谢知意正跟掌柜聊的开心,闻言回头道:“是啊,不然呢?”   林玉宇肉疼的捂紧腰上的荷包,五官扭在一起,纠结该怎么委婉的告诉谢知意——千莲峰因为他这几个月的挥霍,即将破产。   池无邪将试好的衣服放下,道:“哥哥,买一件就行了。”   林玉宇舒了口气。   可下一秒,却听谢知意道:“无邪,你跟哥哥客气什么,几件衣服而已,哥哥全部给你买。”   林玉宇:“.......”   您是阔气了,可阔气前,能不能先瞧瞧自己荷包里有多少钱。   “玉宇,愣着干什么呀?赶紧给人家掌柜的结账。”谢知意催促道,又转脸对池无邪道:“无邪,咱们再去别的店逛逛吧,看看你还需要什么。”   林玉宇张嘴,一声“师尊”还没叫出来。   谢知意就已经搂着池无邪的肩膀出去了,留下他一人对着满眼写着钱字的掌柜。   谢知意又拉着池无邪逛了好几家店铺,可这次池无邪却异常坚持,说什么都不买。   这让谢知意非常挫败,他有意补全池无邪缺失的童年,可池无邪却看起来对什么都兴致缺缺,只是因为不想让他失望,才勉强露出微笑。   他叹了口气,望着天,检讨自己,为什么连个十几岁的孩子都哄不好。   “无邪,你喜欢什么?哥哥都可以买了送给你。”   两人行走在街头,身形都纤长而又笔挺,再加上脸又一张赛一张好看,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池无邪的眼神扫过去,那些目光又纷纷移开。   “哥哥,你给了无邪很多东西,那都是无邪最喜欢的东西,已经不需要再添置了。”   谢知意停下脚步,蹙眉道:“不行,来逛街怎么能不买东西呢?”   他抬手,揉了揉池无邪的头发,两人身旁刚好有个卖香囊的小摊,他瞅见池无邪腰间空荡荡的,便随手拿了一个,正要挂在池无邪腰间试试。   池无邪却突然握住他的手,谢知意想到池无邪又要拒绝他,心里更挫败了。   可池无邪却只是把他手中的香囊放了回去,又伸手拿了旁边的一个,那是一个用金线绣着莲花的白色香囊,素净而又典雅,一股淡淡的莲花飘在空中。   他珍视地捧在手里,漆黑俊朗的眸子里满是欣喜。   谢知意惊讶道:“无邪,你喜欢这个?”   池无邪点了点头,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道:“我喜欢这个香味。”   谢知意没说什么,心里却想,这香囊的香味,他在千莲峰都闻腻了,池无邪怎么还专门买一个放在身上...   买完香囊,两人继续逛,路过一家茶摊,里面吵吵嚷嚷,有个尖锐刺耳的男声传来——   “你们都不知道?宁老爷的大儿子去南山祭拜山神,也被那邪祟迫害了。”   谢知意停住脚步,扭脸望去,只见简陋的露天茶摊里,一大群人围着一个瘦的脱形、尖耳猴腮的男人,他肩上扛着一捆子冰糖葫芦,左腿屈起踩在凳上,说话时唾沫横飞。   而他嘴里的宁老爷——正是这次委托谢知意他们前来的人。   男人对面的女人道:“你这消息准确吗?谁不知道宁家怪可怜的,小儿子傻了,大女儿死了...怎么可能还让大儿子去南山涉险?”   男人大着嗓门道:“呵,你去道上问问,谁不知道我糖爷从不说假话!”   他又呸了一声道:“那宁老爷可怜个屁!他宁家那么有钱,总不得付出点代价!我看啊,这次他大儿子死了,他也不会太伤心,反正只要有钱就够了!”   人群中有人附和道:“那些有钱人家里哪能没点糟粕事?邪祟作恶的温泉就在那寺庙后方,隔得别说有多近。”   “对啊!这个节骨眼还让大儿子去祭拜,真是被钱蒙蔽了心眼啊!”   “诶!说起来,你们知道那邪祟怎么害人的吗?”   那个自称糖爷的人道:“那你这就问对人了!说是那夜半时分,温泉那里总会响起琴声,那可不是普通的琴声,听过的人都会做噩梦,然后被吓的七窍流血身亡,那尸体和血都飘在温泉上呢。”   一想到画面,周围的人被吓的毛骨悚然,纷纷抱着臂。   谢知意不由得紧张起来,扭脸去看池无邪,却发现池无邪正盯着那捆红灿灿的冰糖葫芦发呆,眼里似乎流露了出了一丝罕见而又细微的渴望。   谢知意想,没想到池无邪爱吃这个小玩意。   但下一瞬只见池无邪咬牙切齿,他攥紧了拳头,仿佛这个无辜的糖葫芦,是他最恨的东西。 第20章 破产   谢知意跟池无邪相识这么久,算是弄清他的脾气秉性了,他带池无邪去逛了那么多小吃摊,池无邪一直都是面无表情,唯有这个糖葫芦...   他几乎断定,池无邪喜欢吃,他连忙拉住池无邪的手走了进去,拨开人群,拍了拍糖爷的肩,笑眯眯道:“这位大哥,给我来三串冰糖葫芦。”   糖爷骂骂咧咧的回头,却见面前的男人和煦如风,明眸皓齿,容貌姣好,穿着更是贵气,面色缓和了几分,举起手指道:“六文钱!一文都不能少!”   谢知意笑着答应,低头去拿荷包,才发现买香囊把他身上的银子都花光了,他抬头略有些尴尬,只见糖爷吊着眼睛看着他,十分挑衅,可瞥到他身旁的池无邪,面色又染上了几分畏惧。   池无邪捏了捏他的手指,“哥哥,我不喜欢吃,你别破费了。”   谢知意蹙眉,怎么就不喜欢吃,明明看着就十分喜欢。   他微微弯下腰,点了点池无邪的鼻子,阔绰道:“无邪,一个冰糖葫芦才两文钱,哥哥有钱,算什么破费,等玉宇来了,哥哥就给你买。”   “乖乖的好吗?”   被说要乖乖的,按照池无邪以前的习惯,他肯定会先把这人点在鼻尖的手掰断,然后再身体力行的告诉那人,什么才是乖乖的。   可现在他的感受却截然不同,鼻尖上那温热的指尖,直让他心血沸腾,看着那双干净如秋水般的眸子,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说玉宇,林玉宇就到。   只见林玉宇挥着胳膊跟谢知意打招呼,挤开人群,朝他们走过来,可见到谢知意在买冰糖葫芦,脚步又是一个趔趄,险先摔了下去。   谢知意热情的迎上去,“玉宇,你来的正好,我正给无邪买冰糖葫芦呢,也给你买了一根。”   “谢师尊好意。”林玉宇作揖道。   师尊惦记着他,他心里头高兴,可是千莲峰没钱了啊!   他心一横,凑到谢知意耳边小声道:“师尊,咱们没钱了!您不能再买了!”   “没钱?!咱们千莲峰不是灵霄派最有钱的吗?”谢知意不可思议,声音稍微大了些,茶摊里的人纷纷打量着他。   谢知意面上一红,连忙低下头去。   林玉宇继续小声道:“是啊,那是在您没有花五百万灵石买...之前。”   谢知意咳嗽两声,也压低了声音道:“那个,为师现在只要六文钱,总该是有的吧?”   林玉宇脸上毫无血色,“师尊,您刚给无邪师弟买完衣服,咱们就一文钱都没有了。”   谢知意尴尬的看向池无邪,池无邪也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好像还带着几分笑意。   谢知意捂脸,刚刚他还放出豪言...什么哥哥有钱之类的话,现在...他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上辈子家庭条件优越,加上自己也能挣钱,所以从未为钱忧心过,花起钱来,习惯了大手大脚。   池无邪道:“哥哥,我不喜欢吃冰糖葫芦,也不喜欢那些衣服,你拿回去退了吧。”   谢知意面上又是一红,道:“无邪,既然买了那就是你的,要是退掉了就一点都不吉利了。”   糖爷算是看清楚当下局势,嗤笑一声道:“呵,还讲究吉利呢?穿的人模狗样的,没想到是个六文钱都拿不出的穷光蛋!”   糖爷在这群人中极具权威,他一奚落,其他人也跟着对谢知意指指点点。   林玉宇一阵愠怒,指着糖爷破口大骂,“你个山野草夫!知道刚刚在对谁说话吗?赶紧给我师尊道歉!”   在林玉宇心里,他师尊风光霁月、宅心仁厚,除了爱花钱,哪方面都是顶好的。   这人竟然敢如此出言不逊,当即气的林玉宇脸都红了。   谢知意不想把事闹大,反正也就调侃了两句,他也不会掉块肉,连忙拦住林玉宇,“算了,玉宇,是我先叫住他人的。”   这时,人群突然骚乱起来,纷纷慌张的往外散开,身后的糖爷突然痛苦的嚎叫起来,“啊!好疼!好疼啊!”   谢知意回头看去,只见池无邪神色阴霾,恶狠狠地擒住糖爷的一只胳膊,压在桌上,举起一掌就要劈下去。   谢知意连忙大喊:“无邪!住手!”   池无邪动作顿住,垂下眉眼,不敢去看谢知意。   可他压根不想放过身下辱骂谢知意的人,他加大力气,几乎将糖爷的胳膊掰断。   在谢知意没走近前,低下头凑到糖爷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阴森森道:“给他道歉,不然我不仅会卸下你的胳膊,还会把你双腿双脚都卸下来,抛到温泉里喂鱼,你看怎么样?”   糖爷被压在桌上,如砧板上的鱼般无法挣脱,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么一个小小少年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更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如此惧怕一个少年,这股恐惧足以将他淹没。因为他确信,这少年能对他做的事,只会比他说的更残忍。   他连连求饶,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我道歉!我现在就道歉!”   池无邪直起身来,看着趴在桌上的男人一脸狼狈,眼里满是嫌弃。   可等谢知意走近,他就立马放开了糖爷,在谢知意面前乖乖站好,垂下头,咬着唇,一副知道错了的模样。   谢知意还未说什么,糖爷就立马跪下来扒着他的腿,开始声泪俱下的道歉。   谢知意手足无措,他本就觉得这事没什么,可林玉宇和池无邪都表现得天快塌下来了似的,他挥了挥手,让糖爷先走。   糖爷立马爬起来,逃命似地往外冲,下一秒就消失在了这条热闹的小巷。   “哥哥...”池无邪绞着手指,小声地叫了一声,心里正想着用什么借口来解释这件事,谢知意的手就伸了过来,将他绞在一起的手分开,握住。   “无邪,下次遇到这种事,不许再这么冲动了。”谢知意道。   池无邪心里“咯噔”了一声,将唇咬的几乎失血,这一路他都在担心自己的伪装要是被谢知意识破了怎么办?   甚至还想,假如谢知意现在讨厌他,赶他走。那就直接撕破脸皮吧,反正他也不想忍了。   他垂下眸子,将握住他的手反握住,力气大到似乎要将那白玉般的手捏碎。   谢知意的手很快见了红,可他没顾忌那么多,蹙眉道:“无邪,今天我们遇到的是个没有修为的百姓,可如果哪天我们遇到的是魔界之人,你这样做,不就很危险吗?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池无邪卸了下了力道,开始很轻地揉谢知意的手,小声嗫嚅道:“哥哥,你是在担心我吗?”   “不然呢?”谢知意道:“你还没结丹,我当然不放心。而且糖爷——”   “哥哥,下次不会了。”池无邪抬起眸来,打断了谢知意的话,心里突然像裹了蜜糖一样甜。   继续道:“无邪这次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下次做这种事,一定不会再当着谢知意的面。 第21章 发狂   糖爷走后,谢知意才发现他还没买冰糖葫芦呢!   正想着再去街上找个买糖葫芦小贩,以物换物买一根,茶摊外突然响起一阵诡异的琴声。   他心里咯噔一声,想起糖爷逃跑之前在茶摊说的话,这邪祟就是用琴声作恶,但凡听到琴声的都会七窍流血而亡。   可琴声不是只有在温泉里才会响起吗?怎么会在这?   他扭脸望外看,街上的百姓早就一溜烟跑没了,茶摊里也没了人,热闹的大街顿时空无一人,活像一座空城。   他往南看,发现茶摊正紧挨着南山,要是他没记错,那温泉好像就是在南山。   他把脸扭回来,正欲让林玉宇将弟子们召回,却发现林玉宇面色惊恐,额冒冷汗地盯着他这边。   “玉宇,你怎么——”   “师尊!快闪开!无邪师弟他不对劲!”   谢知意还未去看。   突然听到一阵很阴冷的男声,“不对劲?是什么不对劲?”   这嗓音还带着点少年独有的青涩干净,是池无邪的音色,可说话的语气却又完全不同,就好像是人设完全崩坏的大反派声音!   谢知意心陡然一紧,池无邪扭脸看过来,伸出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唇,那双总是漆黑漂亮的眼睛如今布满猩红,正狠戾地盯着他,浑身杀气四溢,魔气滚滚,就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索命的撒旦。   他抬手,指节咔咔作响。   谢知意从没见过这样的池无邪,“无邪,你...”   “师尊!你快躲开!池无邪他入魔了!”林玉宇大喊道。   入魔?谢知意愣住。   他记得大纲里根本就没提及这个设定啊!而且池无邪一个前期被人各种欺压□□的柔弱主角受,怎么可能会有入魔这个外挂呢?!   林玉宇心急如焚,在他认知里,池无邪的修为打他都不够。   可现在的池无邪却魔气四溢,修为竟直逼元婴修者,而师尊前段时间刚受过伤,对上池无邪只会凶多吉少。   他看到池无邪掌心酝酿的魔气,想都没想就扑了上去,可还没靠近师尊,就被池无邪一掌挥了出去。   听到林玉宇摔到墙上的闷哼声,谢知意回过神来,焦急地朝林玉宇奔去。   突然,一只强劲有力的手伸过来,狠狠钳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抵在墙上,猩红的眼死死盯着他,喟叹地长呼一口气,似自言自语道:“这臭小子,压抑了自己那么久,终于能把我放出来透透气了。”   谢知意被掐得喘不上气,白皙的脸颊一片通红,惊恐而又疑惑地盯着面前的池无邪——脸依然还是那张脸,可池无邪耳边的血红色耳坠里正有一团火在跳跃,红光映照在他的侧脸上,更给这张脸增添了几分可怖与邪气。   谢知意眼里红光跳跃,“你...你是谁?你肯定不是无邪。”   “呵,你还挺聪明,我当然不是他。”“池无邪”勾唇一笑,虎口卡着他的脖颈,俯脸慢慢靠近谢知意耳边,手指摸上他通红的眼尾,轻声道:“他是个废物,我可不是。”   谢知意肩头一颤,这样的池无邪陡然让他想到影视剧中无恶不作的大反派!   他摇摇头,将这想法甩出去。   池无邪乖巧又善良,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他变成这样。   就在这时,空中飘扬的琴声突然变得激荡,回荡在两人四周,池无邪的表情变得狰狞,虎口用力压着谢知意的脖颈,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柔弱的小白脸到底有什么好的?能把他迷成那样!”   他似乎恨到极致:“若不是你,我早就可以出来取代他!”   谢知意听得莫名其妙。   但他弄清楚了,就是这琴声害得池无邪变成这样。   “无论有没有我,你都不可能取代他。”   他抬眸看向“池无邪”,柔情似水的眸子突然闪过一丝狠意,他的声音温柔清润,却好似裹了蜜糖的利剑,外壳是甜的,内里却是坚定的。   “池无邪”愣了片刻,只听“啪”地一声,胸口猛地受了谢知意一掌,身体不受控制急速后退,“砰”地一声摔飞在墙上。   别看谢知意长相柔和,做事也秀气有礼,但他这一掌却没手下留情,又狠又快,直冲着要把占有池无邪身体的人拍出来。   “池无邪”不怒反笑,擦净唇边鲜血站起来,嘴角露出癫狂的微笑,冷笑道:“反正只要杀了你,我就可以成为他。”   瞬息之间,狭小的茶摊被滚滚魔气笼罩,沉沉威压让谢知意喘不过气,掌心一片湿润。   “池无邪”踏着一地狼藉,杀意毕露,骇人的魔气在他指尖流转,一步一步向谢知意走去。   *   马车里。   谢知意瘫在软塌上,看着对面被五花大绑,晕死过去的池无邪。   他叹了口气,想起发疯的池无邪,还心有余悸。   幸好其他弟子及时赶到,琴声也突然停了,不然他和林玉宇真的会死在茶摊那。   他怎么都想不到,池无邪的梦魇然已经严重到生出心魔的程度。   心魔也就是刚刚出现的另一个池无邪,也可以解释为是他第二个人格,时刻想取代池无邪,成为这具身体的主人。   而长乐城的琴声,正好能催发心魔。   “师尊,池无邪...无邪师弟现在太危险了,我们必须赶紧回灵霄派。”林玉宇在马车外禀报道。   谢知意扶着额,心烦意乱。   林玉宇说的有道理。   但现在回去,池无邪的梦魇只会越拖越严重。   但如果不回去,长乐城随时会响起琴声,池无邪的心魔随时会跑出来,那时候受害的不仅仅是他,还有长乐城无辜的百姓。   谢知意从未这么纠葛过,他感觉梦魇就像长在池无邪体内——随时会溃散的肿瘤,治的话有风险,不治那只能等死。   “师尊...”林玉宇在马车外喊道。   “玉宇,派弟子们去城中传信,让百姓们近期关好门窗,没有通知不要出门。”   “师尊!您...”   谢知意没再说话,虽然他不是医生,但他必须要治好池无邪的梦魇,试都没试过就打退堂鼓,这不是他的风格。   他调出托管系统,决定侵入池无邪的梦境看看。   因为之前的好感度,梦境入侵这个功能升级了。但他发现,这几个月来,池无邪对他的好感度从来没涨过,要知道刚认识时,他干件小事,好感度都能往上涨。   但现在他没心思想那么多。   他快速进入池无邪的梦境,眼前的场景却让他几乎热泪盈眶。   与两三个月前的梦境不同,池无邪的梦境终于不再是一片荒凉。   只见荒芜的梦境之地上,零碎长了一些小草。   而最中央,是一池盛开的莲花,粉白色的莲花花瓣上,流淌着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水珠,生机勃勃。   谢知意突然有种种植荒地的农民,看到了收获的景象。   但这些远远不够,谢知意暗下决心,一定要让这片荒地上开满鲜花,最好还有一片蓝天,白云,阳光,星星,彩虹。   他转头跃进上次没进入的红光——那里就是池无邪的梦魇之地。   因心魔的生成,红光比上次还要耀眼。   因技能升级的缘故,这次他顺利进去了,但元神却好像被投入了滚筒洗衣机,不停打着转,让他头晕脑胀,周遭飘散着无数个小碎片,里面是各种时期的池无邪。   谢知意看着心酸,这些碎片记录了池无邪短短十五年的经历,全部都是被伤害,竟然没有一个温情的画面。   元神突然一阵刺痛,场景随之转换,他来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五岁的池无邪穿着不合身的华服,高高在上的地坐在王座之上,血红色耳坠闪着耀眼的光芒,给这张稚嫩的脸颊,增添了几分肃杀。   旁边有个女官,道:“仙尊,时辰已到,你该净化城镇的子民们了。”   幼年无邪皱巴着一张脸,很认真的在扮演一个成熟的仙尊,可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一个可爱的小孩脸上,实在很是滑稽。   幼年无邪从旁边托盘里拿出一把金色匕首,皱眉划开了手心,鲜红的血液潺潺流出,一滴又一滴,滴落在干净的金盆里。   直到幼年无邪小脸苍白,这场滴血活动,仍没结束。   谢知意冲上去,伸手夺去幼年无邪手里的匕首,对那女官大吼,“喂!你没看到吗?他都失血过多要死了!”   画面再次一转。   是在一个禅房里。   幼年无邪跪在地上,脚边是一串没吃完的冰糖葫芦,小脸可怜巴巴的,上面还挂着泪水。   “我不想当仙尊。”   而在他面前,站着个身穿白衣,十分高大,却没有五官的男人。   男人一脚踩在糖葫芦上,呵斥道:“不想?本尊平时怎么教导你的?你不是普通孩子,你生来就带着保护天下人的使命!”   “手伸出来!”   幼年无邪眼睛还瞅着那串被踩脏的糖葫芦。   男人却一把夺过他的手,手中幻化出紫鞭,重重地抽打在他稚嫩的手上。   空旷的禅房响起“啪啪啪”声,幼年无邪背脊挺得笔直,倔强地咬着唇。   “本尊花费心思培养你,不是让你吃冰糖葫芦的!”他一脚撵碎了糖葫芦,怒吼道:“本尊对你很失望!”   幼年无邪纤长的睫毛抖动着,视线里是化成齑粉的糖葫芦,他小声嗫嚅的叫了一声,“爹。”   男人却像根本没听到,鞭打始终在进行,幼年无邪倔强的眼睛里,早已盛满了泪水。   谢知意攥紧手指,气的发抖,这个傻.逼竟然是池无邪的爹!!! 第22章 梦境   谢知意试过多次阻止梦境里的这场酷刑,可每次碰到的都是一层幻影。   幼年无邪被打得浑身鲜血,血和泪流淌在脸颊上,他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父亲,咬牙反抗道:“他们都骂我讨厌我!我不要保护他们!”   男人怒火冲天,鞭子抽动得有了残影,大吼道:“若是你娘亲还在世,知道你如此顽冥不灵,她该有多伤心多失望!”   “娘亲”二字仿佛勾起了幼年无邪最深处的回忆,他呆愣地看着虚空,犹如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笔挺的脊背弯了下来,一滴滴泪水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小水花。   男人蹲下来,叹了口气道:“无邪,你娘亲当年为了救你,生生被邪祟撕成两半,她最后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护这世间一片安宁啊。”   幼年无邪抬起眸来,漆黑的瞳孔带着湿漉漉的水光,干净地不掺杂一丝猜忌,“这真的是娘亲的愿望吗?”   男人垂下得手指微动,喉结微不可闻地滚动,愣怔了会,坚定地点点头。   谢知意怒不可遏,他能看出这个男人在说谎。   真是太过分了!他总算知道初见池无邪时,觉得他年少老成的最大原因,仅仅五六岁就背负着拯救世界的责任,连吃个糖葫芦都要被呵斥,真不是在开玩笑吗?   想他五岁的时候,连大字都不识几个!   他咬牙再次冲上去,要一脚踢飞这恶心人的傻.逼爹。   结果还未靠近,池无邪的梦境突然混乱起来,四周场景的人融化成泥沙,不停地下陷、扭曲,气温骤然降低,幼年无邪抱头痛哭起来。   谢知意无法触碰到他,只能大喊道:“无邪,无邪,你快醒醒,这只是一场梦,一切都过去了。”   幼年无邪却突然扭过脸来,脸上露出狡猾的微笑,像阴谋得逞了的疯子,双眼猩红,阴森森怪笑道:“闯入我的梦境,你想死吗?”   谢知意愣住,这就是池无邪心魔的声音。   原来,在池无邪那么小的时候,梦魇就已经存在了。   “砰”地一声,幼年无邪袭击过来,趴在他肩头,一口獠牙咬上他的脖颈。   疼痛直麻痹谢知意全身,这是来自灵识上的痛,比□□上疼痛百倍,就好像有把剪刀,在咔咔咔的剪断他大脑里每一根神经。   而怀里的幼年无邪仍在脖颈处啃咬着,饮血啖肉,眼里闪着兴奋的火光。   “哥哥!快推开他!”   意识模糊间,谢知意突然听到了又一个池无邪的声音——这是正常的池无邪。   谢知意却没推开。   人总会受过往的东西影响,他总算知道成年后看向糖葫芦的眼神,放在世间的任何一个角落,糖葫芦都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个玩意。   可对于池无邪而言,那根没吃到的冰糖葫芦,是他心里永远的遗憾,与恨。   谢知意忍着痛,咬牙抬手,摸上幼年无邪的头发,轻声哄道:“没事了,无邪,你不要害怕。”   “你不用拯救世界,以后也会有数不完的冰糖葫芦吃。”   抱着他啃的幼年无邪突然顿了顿。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心魔也是池无邪的一部分,是被世人欺辱而生成的产物,只要让它感受到关怀与爱——   然而,他只想到一半,脖颈上再次传来比之前还猛烈的疼痛。   幼年无邪双眼充血伏在他肩头,恨不得把他脖子上的肉咬下来。   “轰隆”的一声,梦境边缘被撕开一个口,一股强大的威压侵入进来,池无邪暴怒的声音响起:“滚开!不许你伤害他!”   紧接着梦境坍塌,幼年无邪发出痛苦的嘶吼声,被虚空之中一股无形之力绞住脖子,从谢知意肩头上吊了起来,活活撕成两半,消散在梦境中。   谢知意被这一幕吓得回了神,突然惊醒了过来。   池无邪这是手撕了自己? 第23章 心魔   谢知意刚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脸焦急的池无邪。   “哥哥,你怎么样?现在伤口还疼不疼?”他慌张的用手探着谢知意身体各处,着急地快哭了。   谢知意坐起身来,低头看见脖子被纱布包裹着,嘴里蔓延着一股苦味。   想来他醒之前,池无邪已经把他伤口都处理好了,还喂他吃了药。   他揉了揉额头,“我没事。”   又想起池无邪手撕了自己,道:“无邪,你——”   “哥哥。”池无邪却打断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不起,哥哥你打无邪,骂无邪吧。”   “快起来!你干什么?”谢知意被他吓地摔下软塌,“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怎么能随便就跪!”   “不要,无邪做错了事,不仅没有保护哥哥,还伤害了哥哥。”他垂着眸子,固执地跪在原地,身侧的手攥得很紧,线条锋利的下颌线上,有一滴泪珠滑落。   这一滴泪就像滴在谢知意心尖,打得他猝不及防,瞬间慌了神,连忙弯腰将池无邪拉起来。   “无邪。”谢知意深吸一口气,让池无邪坐在他身旁,擦掉他眼角的泪,“你从来没伤害过我。”   “哥哥!你骗人!无邪什么都记得!”池无邪眼泪流的更凶了,“我在茶摊打伤了哥哥,还在梦境里咬了哥哥。”   “可那不是你,那是你的心魔。”   “是我,是我的这只手。”他抬起眸来,漂亮的眼睛红通通的,哭的就像个无措的孩子。   这让谢知意想到了幼年无邪哭泣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他一时无措,都不知道该怎么哄。   突然,耳边响起一道气流声,他转眸看去,只见池无邪扬起左掌,眼神凌厉地盯着自己右手,一掌就要挥下去。   谢知意心陡然一紧,立马嵌住他的手腕,道:“无邪,你要干什么?自残吗?”   “我...”池无邪被抓得动弹不得,白皙的脸哭得红通通的,“我在替哥哥出气。只要哥哥能消气,无邪做什么都可以。”   “我根本没生气,你出什么气?”   池无邪抿着唇,垂下眸子偷偷去看谢知意的脸。   “哥哥,你真的没生气吗?”他小声问道,用手讨好地拉着谢知意的袖子。   谢知意摇了摇头,眉头却微微蹙起。   他根本不生气,他就是不想看到池无邪又跪又哭,自轻自贱的模样。   他想到原著中,主角受因缺爱,被一碗粥哄骗走,当时还觉得离谱,现在却突然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池无邪现在对他不就是这样吗?害怕他丢下自己,所以不惜舍弃尊严,伤害自己……   他叹了口气,他希望池无邪能像个普通孩子,不知道现在补救还来不来得及。   池无邪受惊地收回手,他敏感地察觉到谢知意的情绪,声音几乎有些哽咽,带着几丝祈求,“哥哥,能不能不要...丢下我?”   谢知意肩头一颤,耳朵里突然听不到马车外的声音,只能听到池无邪细微的啜泣声,在这狭窄的车厢里回响,一点一点叩击在他心上,让他没由来泛起一丝苦涩与心疼。   不管来不来得及,他都要试一试。   他擦掉池无邪脸上的泪水,捧着他的脸,露出笑脸道:“傻小子,哥哥真的没事,你都没结丹,怎么可能伤得了我这个元婴修为的千莲峰峰主,你打我就跟被小蚂蚁挠了一下。”   说完,他抬手刮了刮池无邪的鼻子,尝试逗他笑,还挺直胸膛,做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暗暗的,脖颈处还是有点疼。   可池无邪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他明明说过会保护哥哥,可现在又做了些什么?   哥哥不仅不怪他,还忍着痛安慰他。   果然,他就像幼时别人口中骂的那样,是个带着灾祸的扫把星。   这样的他,又怎么有资格获得哥哥的爱?   弱小又肮脏又邪恶的自己,怎么能玷污这么美好的哥哥,怎么能缠着哥哥,让他不要丢下自己?   他将指尖攥得发白,“哥哥,你看清了无邪的真面目吧,无邪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坏,做了很多坏事——”   说到一半,谢知意的手指贴了上来,抵住他的唇,“不许再说这种话。你看哪个小小少年跟你一样天天说自己坏话的,你下次再说这种话,我真的会生气。”   池无邪浑身一怔,将剩下那句——“哥哥现在不丢下无邪,以后会后悔”的话咽了回去。   “无邪。”谢知意柔声道,“既然我带你回来了,自然不会再赶你走,你不要害怕,好吗?”   他的声音很轻,生怕会触到池无邪脆弱的心灵。   池无邪虽然离开了琼玉楼,但那些过往被伤害被遗弃被□□的经历依然伴随着他,成为他心里的一根刺,变成了心魔。   而要想将这根刺拔出来,不仅需要时间,还需要他耐心的开导。   可他的安慰却并没有让池无邪止住眼泪,反而垂下头哭得更凶了。   只是这次的哭泣里没有夹杂害怕、祈求,更像是体会到久违的温暖,枯木逢春般哭了起来。   哥哥即使见过他这样邪恶的一面,也没想过要丢下他。   谢知意将他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哄道:“你不要自责,伤害我的从来不是你,而是你体内的心魔。”   他顿了顿道:“而心魔的生成,是那些伤害你的人造成的。”   “就算有一天你去报复他们,我也不会阻止你。”   池无邪身体一怔,眼泪挂在眼角。   一直以来,他都因为有想复仇的想法,担心自己根本就不是谢知意眼中善良的好孩子。   谢知意微笑望着他,道:“成年人都得为自己做得事负责,何况是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   池无邪攥紧满是莲香的衣袖,一头埋进谢知意怀里,任由自己沉浸在温暖的怀抱中,慌乱紧张的情绪被抚平。   他开始庆幸,没说出“哥哥会后悔”的那句话,因为他一点都不想离开谢知意,一点都不想,就算谢知意要丢下他,他也不会放手,死也不会。   “无邪。”谢知意垂下眸子,纤长的指尖把他脸上的泪水全部擦净,道:“我一定会治好你的梦魇,不仅仅是因为希望你能结丹。”   “我更希望你以后能做个普通孩子,我很想看无邪笑,可是无邪好像还从没有发自内心的笑过。”   这些都是他的真心话,最初想治好池无邪的梦魇只是为了任务。   可如今他发现,梦魇之下,还藏着心魔这样一个可怕的东西,它日夜折磨着池无邪,让池无邪没有一日不是活在深渊里,患得患失,极度缺爱,像大人一样隐藏自己的情绪...   池无邪闭上眼睛,鼻子抵在谢知意温热的胸膛上,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让他当个普通孩子。   在琼玉楼时,老鸨告诉他,他没有资格做一个孩子。更久远的记忆里,他似乎不被允许做一个孩子。   他解开腰间的白色香囊,莲花的气味蔓延在狭小的马车厢里,他把香囊放在鼻间,轻轻嗅着,然后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哥哥,无邪从来没觉得这么幸福过。”   “傻孩子。”谢知意揉了揉池无邪毛茸茸的头发,也跟着笑起来,又看到他沾上了灰的裤腿,蹙眉道:“下次不许再随随便便对人下跪,知道吗?”   池无邪抿着唇,垂下眼,他才不会随便对人下跪,只是因为那个人是谢知意而已。   谢知意见他不知悔改,又道:“我们要活得有尊严,有骨气,这一生中就算要跪,也只能跪自己的父母。”   “那除了父母呢?”池无邪抬眸望他,漆黑的眸子湿润干净,一副十分乖巧求问的模样。   这幅模样大大取悦了谢知意,他托腮认真思考,想到现代里好像就有惹老婆生气跪键盘的例子。   他揉了揉池无邪的头发,道:“还可以跪自己娘子,但那是在你做错了事的情况下,知道吗?”   “嗯嗯!”   池无邪点点头,嘴角露出一抹小小的满足微笑,他根本就没跪错啊,哥哥不就是他的娘子吗?   安抚好池无邪,谢知意立马去了南山。   琴声一事不弄清楚,池无邪的心魔就会永远像个定时炸弹悬在他心上。   此时天色已晚,月明星稀,寂寥的荒林中央有一处泛着绿光的泉水,远远看过去,宛如人间仙境。   这就是话本里说能驱除梦魇的温泉了,谢知意牵着池无邪站在温泉边,用术法隔断了池无邪的听觉,让他听不见琴声,但却能听到人讲话,可以正常沟通。   可他还是隐隐不安,紧紧地牵住了池无邪的手。   林玉宇带着弟子们前来汇报,看到池无邪乖巧任谢知意牵着的模样,又回忆起上一刻池无邪癫狂狠戾的模样,面上出现一股割裂的神情。   可看到自家师尊又护得紧,将情绪压下去,禀告道:“师尊,弟子们前后都摸查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那些民间传言会不会有假?”   “你们看那边。”谢知意幻化出玉莲剑,朝温泉水中央掷去,林玉宇循着视线看去,什么也没有啊。   只听“砰”地一声,玉莲剑在温泉上空中顿住,击碎了一个空中结界,金色碎片散开,温泉中央露出一个男人的后背,紧接着,跑调的口哨声顺着风飘了过来。   林玉宇吓了一个趔趄,攥紧了手上的剑,咬牙道:“这一定就是那个邪祟!”   谢知意神色一滞,一股扑天威压袭来,他猛地冒出一身冷汗。   他只是隐约看出不对,掷剑去试探,却没想试出一个正在愉悦泡澡,吹口哨的男人。   要知道泡温泉的人都会惨死,这男人绝对不一般。   男人回过头来,看起来十分年轻,潮湿的金发搭在他肩头,他随意地撩到一边,露出精致立体的五官,金色的瞳孔眯起,唇边露出危险的笑,打量着岸上的人。   “打扰本上神泡澡,可知道下场是什么?”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好似一把危险的利剑,直朝岸上几人袭去。   谢知意掌心一片潮湿,要是他没弄错,这男人的修为至少在渡劫期。 第24章 凤九   渡劫,离大乘只差一步,是修真界的至尊强者。   就算这次是于斯伯跟着来了,两人也只会是他的手下败将。   谢知意将池无邪护在身后,紧张地看着温泉中俊美高贵的男人。男人轻嗤一笑,轻佻的身形一跃,绿色的水面溅起一片涟漪,谢知意连忙捂住了池无邪的眼睛,手心温热。   所幸,这个男人没有暴.露.癖,漫天水帘挡住了他的身体,等他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穿着一件骚.气十足,花里胡哨的金色袍衣,肩膀处插着一尾七彩羽毛,精致地宛如皇亲国戚出身的贵公子。   池无邪嗅着谢知意的手心,心脏如同小鹿砰砰乱跳,明明跟哥哥抱都抱过了。可每次触碰时,还是会让他全身充血,激动地脸颊通红。   “这位道友,在下与弟子们只是恰巧路过,若是叨扰您泡澡了,实在抱歉。”谢知意说着作了个揖,林玉宇在他身旁小声唤道:“师尊,他说不定就是邪祟,您给他道歉做什么?”   谢知意瞪了林玉宇一眼,又转眼对悬浮在温泉上方的男人露出笑脸。   先不说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是不是邪祟。但单论实力而言,要是惹了这个男人不悦,他们今天都得死在这。   他是要调查邪祟一事,但前提是留着一条小命,还是谨慎为好。   “道歉?”男人摸着羽毛,声音悦耳而又高贵,嘴边突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谢知意,“本上神听说,你们人类道歉都会准备礼物,但本上神看你手上空空——”   见谢知意在腰间掏百宝袋。   他话音一转,立即道:“本上神宽容大度,从不强人所难。只要你来这温泉中央,亲自作揖给本上神道个歉。本上神就放过你们。”   他语气傲慢,金色的眸子不怀好意地盯着谢知意,丝毫没有要遮掩心里小九九的意思。   林玉宇拉住了谢知意的袖袍,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个坑。   谢知意一笑,先前还悬着的一颗心,顿时落地,道:“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男人脸上立马露出得逞的微笑。   “只是——”谢知意又道。   男人急了:“只是什么?”   “只是道友实力如此不俗,想必一步就能到谢某身前。”谢知意露出一副很替对方着想的表情,“谢某修为低下,这又不是普通的温泉,恐怕等谢某到了温泉中央,这天都要亮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给本上神道歉,难不成还要本上神亲自过去?”   “并不是这个意思。”谢知意情深意切道:“道友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没有办法离开这处温泉?谢某可以想办法帮忙,当做赔罪的礼物。”   他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一副侧耳恭听的模样,本就柔和的五官更显友善。   男人托腮思考,金色的眸子在眼眶里打转,但岸上的人看起来实在是太真诚了,一看就不是演的。   他矜持道:“哦。嗯。本上神是遇到了这么一点小麻烦——”   只是,他话未说完,就见刚刚还一脸真诚的谢知意,背过身去,冲他弟子摆手,道:“摆阵。”   “喂!摆阵?摆什么阵?本上神还没说完呢?!”男人大叫道:“困住本上神的可不是普通封印,摆阵也是没办法解开的。”   “那岂不是正好。”谢知意回过身来,露出一抹微笑,这微笑与先前谦谦有礼的微笑完全不同,莫名有几分腹黑。   “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解,你刚好回答我一些问题吧。”   几番拉扯下,谢知意知晓了这个男人名叫凤九,自称为上古神明。   至于为什么在这?何时出现在这的?他自个都不知晓,只隐约记得是被人抓过来的。   但当谢知意旁敲侧击问他温泉作恶的邪祟是何人时,这个叫凤九的男人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被耍了。大叫道:“你问了本上神这么多问题?!到底什么时候把本上神救出去?!”   “另外你摆的这个阵,怎么还不生效?困住我的封印还在呢!”   谢知意尴尬地咳嗽两声,他没想到凤九如此信任他,一时都不忍心告诉他,这个阵不是救他的,而是防止他突然发难,朝岸上丢来攻击术法的。   站在后方维持阵法的林玉宇努了努嘴,忍不住想,这个一口一个上神的男人,举手投足间尽显高贵,实力也不凡,穿着打扮虽说浮夸了点,但应该是位涉世很深的高人吧,怎么就如此单纯呢?不仅把情绪都写在脸上,还这么容易轻信他人。   真是个怪人,他得出结论。   瞅眼去看刚刚哄骗了怪人的自家师尊,正笑意盈盈地揽着池无邪,那双干净粲然的眼睛微微弯起,谁又能想到拥有这双眼睛的主人会骗人呢?   池无邪则捧着谢知意盖在他脸上的手,心里甜兮兮的,透过满是莲香的指缝,抬眸看向谢知意线条优美的下颌,形状优美的唇,笔挺的鼻子,清澈的眼睛。   哥哥无论怎么看,都好看地让他的心恨不得融化掉。而且哥哥还伶牙俐齿,三言两语就能把温泉中的那个笨蛋哄得团团转。   凤九意识到谢知意并未真心救他后,彻底发了怒,他修为不可小觑,金色的头发愤怒地飘散在空中,满含怨恨地瞪着谢知意,身下的温泉水跟烧开了得沸水似的咕咕冒泡,霎时间天地都跟着变了色,阴风吹动周遭的荒林,发出一阵阵哀嚎声。   可他的这些行为,无异于白费力气,因为谢知意叫弟子们设下的阵法,已经在他四周汇成一堵泛着银光的白墙,将他的灵力暴击全部挡了回去。   这让他更生气,恨不得将岸上的谢知意碎尸万段,却注意到被谢知意护在身后的十五岁左右的孩子,那孩子缓缓抬起眸来,眼眸漆黑无物,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看什么死物。   他下意识打了个喷嚏,然后就看到那个哄骗他的可恶男人低头在那孩子头上揉了一把,那孩子立马昂起头,阴沉的眼神散去,眼里闪着喜悦的光,就好像被主人摸了一把的小狗...   “无邪,我和玉宇师兄还需要在这附近找找关于邪祟的线索。”谢知意揉着池无邪的头发。   现下他已经完全将凤九从邪祟名单中移除,虽然不知道凤九为什么出现在这,但以凤九的智商,好像干不出坏事。   池无邪眯着眼睛,他特别喜欢哥哥揉他头发,哥哥的手好软好软,好想天天握在手里。   “此事危险,我给你在不远处画个结界保护你,你就在那乖乖等我——”   谢知意说到一半顿住,因为池无邪的耳坠里突然跳动起一束火光,若是他没记错,上一刻他见到这个火光,是在池无邪心魔出现时。   紧接着,一阵笑声响起,犹如叩击在他心上,他循声望去——只见温泉中央先前还因被困而怒不可遏的凤九,此时笑地直不起腰,见他望过来,收敛起笑容,身姿轻盈立在泉水之下,金色衣袍随风飘动,喟叹道:“你这个凡人,道歉的心意还真是诚,竟然给本上神送来了这么有意思的小东西。”   他的眼神直勾勾望向池无邪,意味不言而喻。   谢知意连忙将池无邪护在身后,紧张道:“你想要他?也要看看千莲峰的阵法答不答应?”   他看向林玉宇,“玉宇,继续布阵!”   谁知林玉宇冷汗涔涔地望着温泉中央,一阵奇异而又熟悉的琴声响起。   只见一把金色古琴从绿色泉水里慢慢露出头来,柔和的月光打在泛着金光的弦上,凤九一把抓过,修长的指尖在上面胡乱飞舞,实在是一幕美不可收又狂野奔放的景色。   可谢知意没心情欣赏,他想不到,这让人恐惧万分的琴声竟然就出自凤九之手。   他来不及思索更多,搂住池无邪的腰,唤着林玉宇和弟子们赶紧撤,转身向荒林外跃去。   池无邪抱住他的腰,将脑袋埋在他胸膛上,见有异动,才抬起眸来,唤了一声,“哥哥。”   他嗓音干净稚嫩,眼神清明,并没有心魔出现的迹象,只是他耳边的耳坠愈发耀眼,刺得谢知意睁不开眼睛。   谢知意揉了一下他的头发,轻声道:“抱紧我。”   池无邪点了点头,露出幸福的微笑,再次埋进谢知意怀里,两手紧紧箍着谢知意的腰。   谢知意掌下运力,想爆灵气冲一冲。   虽然他用术法阻隔了池无邪的听觉,让他此时不会被琴声影响,但也只能维持一时罢了。   可他刚跃到空中,凤九的力量竟然透过阵法,像吸盘一样吸住了池无邪的身体。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凤九的灵力根本出不了阵法,为什么却能碰到池无邪?   就在他一个晃神的功夫,池无邪被凤九的力量禁锢住脖子,生生从他怀里拽出,被抛到空中。   池无邪猝不及防,上一秒他还幸福地嗅着哥哥的体香,这一秒就一下子离哥哥很远,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慌张至极,他冲谢知意张开双臂,企图重新回到温暖的怀中,大喊道:“哥哥!”   “无邪!我来救你!”   谢知意纵身一跃,一掌挥出灵气与凤九的力量抗衡,一掌朝池无邪的手伸去。   两股灵力在空中纠缠,风呼呼吹着谢知意的头发,池无邪的手永远和他的手永远存在着一个拳头的距离,那么近,又那么远,他用力到额上青筋暴起,依然碰不到池无邪的手。   池无邪咬牙向他靠近,用力到双眼猩红,可他没结过丹,根本就抗拒不了凤九擒住他的力量。   “好一幕情真意切,不舍分离的感人场面。”凤九做出抹眼泪的动作,下一瞬语气却突然变得兴奋,“可本上神就喜欢拆散你们这些有情人儿,真是有趣极了!”   他扫在琴弦上的手更加狂乱,空中响起鬼哭狼嚎的琴声,这似乎能让他的灵力大涨。   谢知意皱眉,这琴声太他妈难听了!   但只听“啪”地一声,一根琴弦应声断裂,如游蛇般朝池无邪袭来,缠住他的身体往凤九拖去。   谢知意抽出玉莲剑,柔情的眸子闪过一丝狠意,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他的身体穿过千莲峰设下的防御阵法,刚立在温泉上方,就被凤九释放出的强大威压笼罩住,压得他五脏六腑一阵撕裂得痛,嘴角渗出一抹鲜血。   他擦干鲜血,挥剑抵挡威压,眼神坚定地直视着凤九,大声吼道:“把他给我!”   谢知意的声音一直都是温和的,或是混不吝的,但唯独没有这样坚毅过的。   池无邪停止挣扎,他从来没有见过哥哥这么硬气的一面,他一直都觉得哥哥软绵绵的,是需要他保护的,可这一刻他才发现——那个为了救他,一路披荆斩棘,踏破一切的哥哥,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和迷人。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哥哥的爱和迷恋,早就满溢到层层包裹住他,可这一刻才发现,原来心脏可以跳地如此之快,爱和迷恋可以攀到顶峰。   “哈哈哈哈哈哈哈,本上神正愁怎么教育你这个骗子人类呢?你这就乖乖送上门来啦!”凤九掐着池无邪的脖子,脸上满是癫狂的笑意,看着不远处在空中被灵力捆绑住的谢知意,啧啧道:“让本上神想想,赐你怎样一种死法,才能解本上神的心头之恨呢?”   直到手上传来一阵刺痛。   他低下头,只见上一秒还在他手里无措挣扎得池无邪,一口利牙狠狠咬掉了他手腕上的一块肉,露出森然白骨。   十六岁的少年发出不属于他年纪的阴沉声音,“你敢动他一下,我就算是死,也要拖着你一起下地狱。” 第25章 琴声   凤九被惹怒,双眼充血地掐着池无邪脖子,他一只手血淋淋的,扯着池无邪右耳的耳坠,用力到恨不得把池无邪耳朵也扯下来,可那耳坠依然好好地挂在池无邪的耳朵上。   池无邪被掐得脸颊通红,但他丝毫不怵,闭上眼睛调动体内的魔力。   这是他第一次在谢知意面前,以清醒的姿态使用魔力,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他要保护哥哥,要让任何人都无法动哥哥分毫。   魔力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就在他再也控制不住之时,一只带着莲香香味的手伸了过来,打掉了掐住他脖子的手,“不许伤害他!”   池无邪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谢知意柔中带韧的眼睛,他身形纤细,腰细的仿佛一折就会断,可每次都会义无反顾的冲到他面前保护他,就好像从天而降的天神。   他再次闭上眼,他也要当哥哥的天神,保护他。   夜幕笼罩的温泉水上方,一个白衣墨发的男人和另一个金发金衣的男人厮杀在一起,而在白衣男后方,还悬浮着一个十五左右的少年,他生的异常俊美,昂着头,皎洁的月光打在他笔挺的鼻梁上,纤长的睫毛正不安颤动着,而在他的右耳耳坠里,一股跳动着的火焰终于钻了出来,如千百缕红色丝线般包裹住他全身。   四周静的只能听到白衣男的喘息声,他根本不是对面金发男的对手。   就在白衣男遭受重击身体下坠的瞬间,一阵宛如小兽般的嘶吼声响彻天际,他身后的少年睁开眼,血色爬满漆黑的瞳孔,出手又快又猛地擒住了金发男的脖颈,只听“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应声断裂。   与此同时,一股舒缓的红气接住了白衣男下坠得身体。   谢知意睁开眼睛,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他没有摔进水里,反而像是摔到了温柔的云层上,胸前还有像小手一样的灵气给他疗伤。   他往上看,就一眨眼,局势瞬间逆转,凤九被池无邪掐着脖子,连连求饶的喊:“好烫!好烫!快放开我!”   谢知意惊讶的爬起身,只见池无邪耳边的血红色耳坠破开了口,一股让万物都足以颤抖的力量爆发出来,死死压制住凤九。   “臭小子!你快放开我!我不要你的耳坠还不行了吗?!快放开我!”   “行行行!我也绝对不会碰你的哥哥一根手指头!你放开我!放开我!烫伤了!烫死了!”   池无邪却杀红了眼,他咬牙掐着凤九的脖子,似乎要把凤九的头拧下来。   谢知意不可思议,池无邪耳坠里跑出来的力量不仅强大,而且还是充斥了杀戮的魔气!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主角受虽说最后走上双修之路,但也没听说会和魔扯上关系啊?   可转念一想,这本书的大纲本就毫无逻辑可言,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救...救...”凤九张牙舞爪地望过来,冲他蹬鼻子瞪眼,好像是在求救。   谢知意攥紧衣袖,他说不上来对凤九的感觉,但也没打算要他的命。   主要是此行来的目的——是为压制池无邪体内的梦魇,虽说琴声出自凤九之手,可他却依然觉得邪祟另有其人,而凤九必然与邪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无邪,住手。”谢知意沉声唤道。   可池无邪理智丧失,听不进任何话,他只好跃过去,刚触碰上池无邪的肩膀,却被烫地收回手。   池无邪这才将脸扭过来,当看到谢知意的脸时,眼里的猩红逐渐散去,变成了雾蒙蒙的水光,唤了一声“哥哥”后,他的眼皮似乎很重,沉沉阖上,晕了过去。   耳坠里的力量过于强大,池无邪的身体尚不能承受。谢知意立马搂住他,犹如搂着一块岩浆,往岸边飞去。   凤九揉着脖子大口喘气,金色眸子不甘地看着谢知意远去的身影,他太想要耳坠里的东西了,可一想到刚刚压制他的恐惧力量,还有池无邪身上滚烫的温度,就被惊起一身冷汗。   他不禁佩服谢知意,竟然能搂着这么个烫玩意。   到了岸边,池无邪身上的温度逐渐散去,破裂的血红色耳坠合上,谢知意焦急地拍池无邪的脸。   但就在这时,林玉宇从荒林里钻出,身边还跟着个陌生的男子。   此男子气度不凡,温文尔雅,一看就是修仙之人,且修为不比谢知意差多少。   见到谢知意,他十分熟络的上来打招呼,对昏迷不醒的池无邪更是关心。   林玉宇站在一旁慌张地请罪,原来先前谢知意让他带着弟子们撤,当时情况紧急,大伙一步千里,等出了南山才发现师尊和池无邪还没跟上,正想转回去找,却碰上了来南山寻他们的候正卿——也就是现在出现的这个陌生男子。   谢知意和候正卿几番交谈,才知晓候正卿虽修为精进,但却未属门派,而是一届云游四海的散修,是宁老爷门下的门客,此次来寻他们也是奉了宁老爷之命。   宁老爷正是这次的委托人,据说他的大女儿三年前死在了南山。而更倒霉的是,最近他的大儿子也死于南山温泉,只余下一个痴傻的小儿子。   说到邪祟,谢知意道:“谢某一路走来,听说邪祟用琴声害人,可我感觉使琴的那人,并不是邪祟。”   他指的自然是凤九,但凤九此时不在温泉上,估计是沉到池底疗伤去了。   可显然,候正卿也知道凤九的存在,“嗯,谢峰主有所不知,早在十四年前,这个凤九就在这处温泉了。”   谢知意惊讶地瞪大眼睛,要知道凤九修为已到渡劫期,这么一个大能在一个名不见传的小城镇里被困了十四年,修真界竟然无一人知晓。   “谢峰主,您有没有听说一个传闻,说是这处温泉可以治愈所有梦魇。”   谢知意点头,他就是为此事前来。   候正卿继续道:“其实有此奇效的不是泉水,而是凤九的琴声,温泉和琴声相辅相成,结合在一起能抚慰人心。”   谢知意更吃惊了,“那为什么现在会...”   候正卿道:“三个月前,凤九的琴声突然失效了,变得极有攻击性,凡人听了无一不七窍流血,而心性不稳的修者听了会丧失理智,沦为只会杀人的邪魔。”   “候某暗中调查,发现是有人在城中作法,扭转了琴声的功效,才有了如今的一桩桩惨案。”   谢知意道:“这么说,作恶的其实不是邪祟,而是另有其人。”   候正卿很缓慢地点头,他的瞳孔是很柔和的琥铂色,可谢知意却在其中看到了淡淡的悲伤。   “侯某实力不济,没有追查出作恶之人是谁,才斗胆让宁老爷向灵霄派递去了委托书,希望谢峰主能查出作恶之人是谁,早日拯救长乐城于水火之中。” 第26章 发烧   天色已晚,候正卿邀请谢知意带着弟子们先去宁府修整,第二日再调查作恶之人。   宁府宅邸十分阔气,给谢知意安排了上好的厢房,池无邪一直昏迷不醒,便和他安置在同一间房。   谢知意给池无邪喂了丹药后,就去了帷幔后沐浴。   池无邪醒来时,入目是陌生的床帏,空中飘着冷冽的梅香,他心慌地抓紧被褥起身,四处张望寻找熟悉的身影。   他还记得自己昏迷前是在一处温泉...   “无邪,你醒了吗?”熟悉而又悦耳的声音,从不远处白纱质地的帷幔后传来。   他望过去,一只白玉似的指尖伸了出来,带着氤氲热气,轻轻撩开帷幔,一节纤细的腰身在烛光地照耀下,影影绰绰地出现在他面前。   谢知意穿着宽大的白色寝衣,白色腰带虚拢在腰上,衣领松松垮垮,露出胸前一大片白皙肌肤,他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似乎刚被热气烫过,柔和的眼眸清亮,抬手将沾了水珠的发梢撩到耳后,用一块干净的白帕擦着发尾的水,一滴滴水珠从他伶仃脖颈滑落,落到精致的锁骨上,再一点点隐入更深处。   池无邪咽了咽口水,突觉口干舌燥,想说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谢知意轻轻走到他床边,浑身带着热气,弯下腰用手背去贴他的额头,“怎么回事?身体还难受吗?”   谢知意手心温热,贴在他额上,就如同点火般,把他心里的邪念都勾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脸偏开,脸颊却又碰上谢知意半干未干的发梢,带着淡淡的莲香味,搅得他心烦意乱,抬起眸时,却又对上了谢知意袒露的寝衣下,白.花.花的一片,一瞬间气血上涌,差点没背过气去。   “无邪,你到底怎么了?”谢知意的声音变得急切,坐到床边,捧着他滚烫的脸颊,周遭瞬间都充斥着甜腻的莲香味。   池无邪抓紧被褥,盖住了不适的部位,垂下眸子,转移话题道:“我没事,哥哥,这是哪?”   他嗓音干哑,像是渴到极致般,谢知意在床边倒了杯茶水递给他,细细跟他讲起了他晕倒后,碰到候正卿的事。   池无邪听得迷迷糊糊,满脑子都是谢知意的秀发,寝衣下白.花.花一片...   直到谢知意的手伸过来,轻轻触到他耳边的耳坠,“无邪,就是这么回事,我们今日先在宁府修整片刻,明日再调查温泉一事。”   池无邪抖了抖肩膀,避开谢知意的手,像被吓到似的“嗯”了一声。   “无邪,你真的没事吗?怎么心不在焉的?脸也好红好烫。”   池无邪抬起眸来,对上谢知意清明的眼睛,又羞愧地垂下头去,抓被褥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   他怎么好意思告诉哥哥,哥哥在跟他说正事,可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把哥哥按在床上,扒开寝衣,窥探全景,对着那白皙的肌肤啃噬亲吻,再一边摩挲那绯红眼尾和红唇,一边抓过秀发放在鼻间嗅...   “无邪,是不是这个耳坠的原因?”想到池无邪的抗拒,谢知意的手刚抬起,又放下,道:“之前你心魔出现的时候,这个耳坠就有了异常,而且凤九也想要你这个耳坠,你耳坠里的力量很强大...”   “无邪,这个耳坠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池无邪的手一抖,想到晕倒前,耳坠里释放出了魔气,心里旖旎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他慌张抬眼,“哥哥,无邪也不知道这个耳坠里为什么会有魔气,无邪...”   谢知意抓住他的手,“无邪,你别慌,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想问清楚。我担心耳坠会对你的身体有影响。”   池无邪垂下眼,几乎将唇咬出血,“耳坠,是我娘亲给我的。”   谢知意浑身一滞,他当然记得在池无邪梦里看到的一切——那个渣爹用娘PUA池无邪。   可他一直没提,一是担心池无邪回忆起伤心事,二是,若池无邪还记得自己的亲爹亲娘,那他这个上赶着认得便宜哥哥不就露馅了。   他想着不提,就这样侥幸的和池无邪继续兄弟相称,可现在却是自己主动问起来了,这话题再也不能逃避了。   “你的娘亲,一定是个很好的女人吧。”说完,他又觉得自相矛盾。   梦境里,池无邪的娘亲,似乎是个拯救苍生大义的正面人物,又为什么给自己孩子留个充满魔气的耳坠呢?   “或许吧。”池无邪看着谢知意,歪头露出一个笑,“但她不爱我。”   他右耳的耳坠流光四射,将这个笑衬的耀眼极了,“但无所谓,反正我也不爱她。听说我出生时,她想掐死我,可因为没有得手,最后悔恨而亡呢。”   谢知意这下真不知道怎么回了,手都不知道放哪。   为什么池无邪说的,跟梦里的完全不同?   梦里,池无邪的娘亲是为了救他而身亡,幼年无邪更是为了娘亲妥协,受那个渣爹的摆控。   谢知意想问是怎么回事,可又觉得这都过去了,池无邪没有提,他多此一举一提,反而让池无邪伤心了怎么办?   要知道,有时候,少问就是对人最好的安慰。   池无邪突然笑出声来,“哥哥,你不用紧张,我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我不是哥哥的弟弟,哥哥当初骗我,是为了取得我的信任。”   谢知意微微张开嘴唇,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他没想到池无邪一直都知道,却还一直贴心的没有戳破这个谎言。   他低下头,“无邪,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不过,我当时说想保护你,救你,这些话都是真的。”   “我知道。”池无邪望向谢知意,那双漆黑的眼眸很亮,里面藏着对他的全然信任。   谢知意的心骤然一软,鼻子有些酸,俯身过去,轻轻搂着池无邪的背,将他抱在怀里,“无邪,以后我依然是你的哥哥,我来爱你,好不好?”   池无邪将头埋在他肩上,嗅着莲香,胳膊更紧地钳住谢知意纤细的腰,“我只要哥哥的爱就够了。”   池无邪虽然醒过来了,但此时太晚,宁家下人都已歇息,谢知意也不好再叫人安排一间房。   两人合衣躺在一起,谢知意想到自己的淫.魔形象,本想在软塌上凑合一晚,可池无邪说怕,非要跟他一起睡。   谢知意挺开心的,这就说明主角受已经完全信任他了。   就在他闭眼时,突然听到池无邪呼吸变得粗重。   他扭脸看过去,发现池无邪背对着他,蜷缩着身子,抱着被子对着墙,脊背不停地抖动,呼吸越来越重,好像立马就要窒息而死。   谢知意连忙坐起来,明明先前池无邪都是侧对着他躺,说是晚上会做噩梦,要看着他睡才行,身体也是紧紧贴着他,胳膊搭在他腰上。   谢知意倒也没想太多,想着都是男性,贴一下也没什么。   可现在池无邪却离他远远的,两人之间的距离足以再睡下一个人。   池无邪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他看向耳坠,并没有什么异动。   他拍上池无邪的肩,将他扳过来,却看见池无邪脸上沁着热汗,脸颊红的像在蒸笼里蒸过,薄唇紧紧抿在一起,嗓子里发出难耐的呻.吟,眼睛更是红地滴血。   谢知意被吓了一跳,第一感觉是池无邪的心魔作祟,可池无邪又没伤害他,再细细一看,很像发烧的症状。   他将手贴向池无邪额头,烫地吓人。   “无邪,你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我去给你找些丹药来。”   说着,他就要下床。   胳膊却突然被一只又烫又湿的大掌钳住,天旋地转间,他被摔到床上,池无邪不知何时,趴在他身上,胳膊撑在他脸颊两侧,笔挺的鼻尖滴下热汗,落在他唇边,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咸味。   “别...走..”池无邪猩红的眼瞪着他,嗓子却干涩的像是几百年没开口说过话。 第27章 吃醋   谢知意被他这眼神看得莫名发憷,“我没有要走,我是要去给你拿药。”   池无邪咬紧唇,眼睛盯着他嘴唇,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哥哥,抱抱我好吗?”   谢知意被他问懵了,可看到池无邪这么难受,心想或许生病的人都比较脆弱吧。   他点了点头,池无邪立马俯身下来,少年蓬勃炙热的气息包裹住他,他感觉到池无邪的脊背抖得更剧烈了,颤抖的呼吸打在他耳根。   这个拥抱很轻很轻,池无邪撑着身体,没有贴上他的胸膛,很短暂的时间后,逃似的离开了他,又背着他对墙躺着了。   谢知意心想,池无邪病的不轻,连忙找了些退热的丹药,喂他吃下。   池无邪吃下后,似乎好了些,但就是不肯再面对他睡了。   但听到谢知意喂他吃的是于斯伯研制的丹药,沉默了会,向谢知意在千莲峰讨了块荒地,不甘心地说要种出比于斯伯更好的草药来,而且吃到嘴里还是甜的。   谢知意只当他是小孩的异想天开,草药怎么可能是甜的呢?   翌日,谢知意醒来时,身侧早已空了。   他下床出了院门,找到一个小厮问池无邪去哪了,小厮说池无邪一大早就去了浆洗房,好像是洗衣服去了。   谢知意心里纳闷,池无邪洗衣服干什么?   而这时,池无邪刚好从院门口走进来,看到他时,脸颊通红地垂下头,两只手不安地绞在一起。   谢知意想,池无邪的病是不是还没好?   他走过去,正要问,林玉宇突然又找了过来,说是宁老爷和候正卿有请,温泉作恶之人有线索了。   谢知意随林玉宇去了前厅。   宁老爷坐在主位,他痛失爱子,神情憔悴,虽说穿着打扮贵气逼人,但身上却一股花甲老人之气,脸上皱纹层层叠叠,浑浊的双眼里满是哀伤。   候正卿在他身旁落座,细心照料着他,俨然超过了主人与门客的关系。   谢知意踏进门槛,作揖道:“侯公子为人友善,做事更是妥帖细心,宁老人收得个好门客啊。”   他说的不是恭维话,而是来的路上,听小厮们说,宁老爷与候正卿相识数十载,候正卿还差点成为宁老爷的女婿,可惜宁家大女儿三年前遇害,这桩亲事才没成。   宁老爷实在虚弱,站起来迎接他,说了些客套话后,身子骨就承受不住,又被候正卿搀扶回原位。   谢知意入座后。   候正卿面对他道:“谢峰主,侯某近日费心追查,终于找到了线索。”   “什么线索?”   候正卿看了眼宁老爷,宁老爷皱着眉头,神色看着比上一秒还要苍老,点了点头,似乎让他说。   “说来不知是巧还是...”他摇了摇头,面上露出难色,纠葛几番后道:“先前候某说过,凤九的琴声由安转危,是受到了阵法的影响,但谁知...这阵法竟然就在宁府,可惜候某实力不济,硬是找了好几月,才...”   他这一句话,犹如平地惊雷,惊得正厅站着得小厮们都低下头,生怕怀疑到自己。   谢知意也吃了一惊,“在宁府?”   要知道,宁老爷的大儿子就死在温泉处,难不成是宁府有人与他结仇?才设下此阵?   候正卿叹了口气,道:“是,真是家门不幸啊。”   “谢峰主,还请您一定要找到阵法破阵,还长乐城死去的百姓,以及...大少爷一个交代啊。”   谢知意点头答应,连忙吩咐弟子们在宁府寻找起来。   他也拿了找阵的托盘,带着池无邪去了后院寻找。   候正卿跟在两人身后,问道:“谢峰主,你弟弟今日好些了吗?”   谢知意本想说好些了,但想到池无邪昨晚和今早的反常,又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候正卿又笑道:“谢峰主对弟弟真好,昨晚我们从南山回来,你都一直抱着,丝毫没有假手他人。”   池无邪拉着谢知意衣袖的手一顿,微微抬头,看着哥哥俊美清秀的脸,那双眸子如秋水般恬静,心脏就砰砰直跳,甜味快满溢出来。   原来昨天自己是哥哥抱回来的,而且还抱了一路...   谢知意揉了揉池无邪的头,“别人抱,我不放心。”   他垂眸去看池无邪,却发现池无邪的脸又红了,还害羞地垂下眼,嘴角却微微弯起一个很小的弧度。   他心想,池无邪的病是不是还没好?正要抬手去摸他额头。   只听候正卿又道:“这让候某想到了宁家姐弟,阿青生病时,婉怡都是整夜守在床边,亲手照顾,不愿假手他人,让她去休息,回答的话跟谢峰主一样。”他笑了笑,“也是别人照顾,她不放心。”   谢知意的手停住。   他知道阿青是宁家那个痴傻的小儿子,而婉怡则是宁老爷三年前逝世的大女儿,也是候正卿的未婚妻。   “大小姐肯定是很爱他的弟弟。”谢知意不太会安慰人,要摸池无邪额头的手,慌乱地转摸到头发上。   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池无邪脸上红晕阵阵,总觉得这是哥哥在借别人事件,隐喻地再向他表白。   候正卿是个心思通透的主,一眼就看出了谢知意的无措,笑道,“谢峰主,候某知道你在想什么,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死去的人已经死了,但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着。”   他又释然一笑,“候某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替婉怡照顾好她的家人们,但候某无能,竟让大少爷遇险...”   说到这,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暗淡下去,里面装满了愧疚与忧伤。   谢知意于心不忍,“候公子,您放心,谢某今日必定找出作恶之人,给死去的大少爷一个交道。”   见候正卿还是愧疚。   又安慰道:“候公子,大少爷遇险乃是意外,谢某在宁府呆了一晚,听到的可都是夸奖你的话,说你把这宁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侍奉宁老爷更是比对待自己的亲人还上心,这世间还有几人能为了自己逝去的所爱之人,做到这样?”   候正卿摆手道:“候某哪有谢峰主口中说的那么好,都是他们谬赞罢了。”   两人又交谈几句,谢知意发现手腕上的衣袖突然很紧地箍着他,他垂眼一看,发现池无邪紧紧拉着他的衣袖,咬着唇,很认真的在思考什么问题。   他正要问,突然从不远处的假山后,噗嗤噗嗤跑过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他生得乖巧可爱,穿着一身可爱青衫,漆黑的眼睛又圆又大,看起来很是机灵。   “阿青,慢点跑。”候正卿温和道。   阿青听到后,真缓下了脚步,一缕阳光撒在汗涔涔的婴儿肥脸上,他几步一个蹒跚,跑到了候正卿身前,候正卿弯腰,很熟络地把他抱了起来,阿青也很主动地抱着他的胳膊,软软地唤了一声,“哥哥。”   谢知意看得心都快融化了,真是好可爱的一个小孩。   “谢峰主,这就是阿青了。”候正卿抱着阿青,姿势动作看起来都是经常抱的样子。   按理说阿青十岁了,能自己走路才是,可想到他情况特殊,谢知意又生出一股惋惜之情来。   阿青抬起眼眸,小心地打量谢知意,一开始还很害怕的往候正卿怀里躲,可又忍不住扭头偷偷看了他好几眼。   谢知意莞尔一笑,“阿青,要不要我抱抱你?”   阿青听到他说话,害羞的脸颊通红,又扑腾一下躲到了候正卿怀里。   候正卿笑道:“阿青平日很少与人接触,难免认生,不过我了解阿青,他这样子应该是很喜欢谢峰主。”   谢知意笑了笑,突觉袖子被人扯了扯,他垂下眼,池无邪皱巴着一张脸,对他摇了摇头。   谢知意正要问他摇头干什么?   “漂亮...哥哥。”阿青突然开口说话,通红的脸颊看着谢知意,向他伸了伸小手。   候正卿笑着将阿青递给他,谢知意接过,将阿青抱在怀里,刚逗哄了两句。   池无邪拉他衣袖的手突然松开,白净的脸涨得通红,抬头望他,眼眶红通通的,一副受了莫大委屈模样。   “无邪,你怎么了?”谢知意开口询问。   只见池无邪咬着唇,瞪着他怀里的阿青,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什么,然后眼眶更红了,生气地跑走了。 第28章 破阵   “......”   谢知意一头雾水,与候正卿面面相觑。   候正卿掩袖笑了笑,“谢峰主,你这弟弟是吃醋了,快去哄哄他吧。”   谢知意更迷糊了。   吃醋?吃什么醋?   但想到宁府现在还有作恶的阵法,上上下下都不太安全,要是没他在身边,池无邪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他连忙把阿青还给了候正卿,给他道歉失陪了,又讨要了一根冰糖葫芦,赶忙去找池无邪。   他平日里与池无邪呆得久,用气息追踪很快就找到了他。   池无邪蹲在东厢房院子的假山洞里,藏得十分隐蔽。   谢知意过去时,池无邪还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无邪,你别生气,是哥哥不好,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小玩意?”谢知意也蹲了过去,把糖葫芦递给他。   但他比池无邪高上一些,腿也长,蹲在那很是吃力。   池无邪的肩膀抖了抖,没接糖葫芦,没将头转过来,也没说话。   谢知意搭上他的肩,将他扳过来,池无邪不让,两人较力了一会,最终还是谢知意得逞。   只是他一看到池无邪的脸,就吃惊地说不出话。   池无邪眼眶通红,豆大的泪珠从眼尾滑过,哭得鼻子都红通通的,显得那张漂亮脸蛋看起来可怜极了,还蹲在滴水的假山石洞里,就特别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更让人忍不住怜惜。   谢知意又无措又心疼,记得初见池无邪时,池无邪给他感觉就是很坚韧,无论被如何抽打□□,都硬是没掉过一滴眼泪。   怎么在他手下呆了一段时间,就变得这番娇气,短时间内就哭了两次,而且这次还哭的莫名其妙的?   但想到池无邪学会了表达情绪,虽说孩子气了点,但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想到这他又有些宽慰,道:“无邪,你...别哭了,哥哥做错了什么,你说,我都会改的。”   他抬手去擦池无邪脸上的眼泪,池无邪却扭开脸,躲过他的手,似乎觉得自己哭鼻子挺丢脸的,将头垂下,红肿的眼睛盯着地下的石子,声音哽咽道:“哥哥是觉得无邪没有那个阿青可爱吗?”   谢知意愣住,没想到池无邪还真是因为阿青在吃醋。   这醋性,说实话,还真有点大。   但一个十岁的小孩,和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比可爱,不觉得这事有点离谱吗?   但是他只敢心里说,怕说出来,又伤害了池无邪脆弱幼小的心灵。   他道:“无邪可爱,无邪是这天底下最可爱的孩子。”   池无邪抽了抽鼻子,总算没再哭了,将头扭回来,红肿着眼看着谢知意,“那哥哥为什么还要去抱他?抱无邪一个人还不够吗?”   说着说着就又委屈的要哭了,语气里的怨气遮都遮不住,活像受气了讨要说法的小媳妇。   谢知意立马急了,生怕他再哭,“好好好,我错了,我再也不去抱别的小孩了。”揽着他的肩,哄道,“我以后只抱你,行不行?”   听到这个承诺,池无邪脸上的悲色终于缓和了点,好看的小脸点了点头,认真看着谢知意道:“哥哥可说好了,以后都不许再抱别人。”   谢知意赶紧点头,“只抱你。”   光影透过假山上藤蔓的缝隙,一点点印在他白皙的脸上,更为这场许诺,平添了几分神圣感。   池无邪心脏砰砰跳得很快,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要放在往常,他肯定会在暗中狠狠收拾那小傻子一顿,让那小傻子再也不敢觊觎他的漂亮哥哥。   可看到哥哥似乎也很喜欢那小傻子,他的心就又涩又涨,很需要点东西来证明哥哥是最喜欢他的。   冲动之下,他就跑到这处假山来了。   但跑过来后,他又后悔了,要是哥哥不来找他怎么办?或者哥哥因为他的任性生气,再也不理他了怎么办?   一想到这,他的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流。   但事实看来,哥哥永远不会让他失望,还是来找他了,而且还轻声细语哄着他,许诺他...   “无邪,不开心了咱们就吃点甜的。”   一根圆滚滚红彤彤的糖葫芦递了过来,裹了冰糖的山楂香弥漫在鼻间,这曾是他想了许久的玩意。   池无邪鼻子酸涩,但不是因为糖葫芦,而是因为面前这个人。   而他也终于明白,其实他所追寻的根本不是糖葫芦,而是一份...爱,而这份爱只有谢知意能给。   他将糖葫芦接过去,拨开糖纸,吃了一颗,又递给谢知意,“哥哥,你也吃。”   谢知意却摆手拒绝,眨眼笑道:“这是专门给你吃的,我怎么能吃?”   池无邪将嘴里的糖葫芦吃完,甜得齁牙,这简直是他吃过最甜的东西了,也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哥哥,你不用再给我买糖葫芦了。”池无邪还是固执的将糖葫芦塞谢知意手中。   谢知意惊讶道:“你不喜欢吗?”   池无邪道:“没有不喜欢,只是有了更喜欢的东西罢了。”   他低头看了眼腰上的香囊,那是在集市时哥哥非要给他买东西,他自己选得莲花香囊,白色的金丝编织,十分漂亮典雅,就跟俊朗清秀的哥哥一样。   两人分吃完糖葫芦,谢知意想起正事,连忙起身,袖袍里的托盘突然发烫,烧的他皮肉都痛了,他赶紧拿出来,蓝色的托盘,正闪着奇异红光,指示逆转琴声的阵法就在这。   谢知意一阵紧张,“无邪,你在这呆着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池无邪看着托盘,摇了摇头。   恰巧从厢房里走出来两个小丫鬟,其中一个道:“小少爷今日怎么不在房间里,给他准备的药膳还没喝呢。”   谢知意浑身一怔。   阵法为什么会设在阿青的厢房?   阵法是凡人所设,谢知意召集弟子们前来,没一会就解开了,与之解开的还有作恶之人的身份。   但现场的人脸色却都不太好看,宁老爷唇瓣发紫,捂着心脏晕厥了过去,院里鸡飞狗跳,候正卿再没有往日风度,大吼地叫大夫过来急救,脸上流淌得不知是汗还是泪水。   谢知意走过去,宽慰地拍了拍他肩。   候正卿转过脸来,努力想把泪水憋回去,抓着谢知意的手,两瓣唇不停颤抖,崩溃道:“谢峰主!你们肯定是搞错了!阿青只有十岁啊!而且他和别的孩子都不同!怎么可能会设下这种阵法杀自己亲哥?这怎么可能?!”   他痛心泣血,温和的面孔变得狰狞,束好的发散落在脸上,笔挺的身躯摇摇欲坠,一副再也受不了任何打击的神情。   谢知意叹了口气,其实他也不愿相信事实竟是这样,可目前的证据却都指向了阿青。   他抬手指着林玉宇脚边,被捆绑的阿青,道:“候公子,阿青他...是装傻的,在我们千莲峰的诘问下,他全部都招了。” 第29章 共浴   院子里回荡着阿青大吼大叫的声音, 粗绳将他‌细嫩的肌肤勒出阵阵红痕,他‌在地上‌打滚,狰狞, 吼叫,哭泣, 哪还有一刻钟前见到的乖巧模样。   林玉宇解释道:“侯公‌子,阿青说他所做之事都是为了复活自家阿姐——宁婉怡,因为长‌乐城有个传言,说是只要给南山的山神供奉二百二十二条人命,就可以将死人复活。”   院子里‌的人屏息凝视,先前还是同情看着在地上疯魔的小少爷, 现在全部都变成了惧怕。   候正卿大吼道:“那宁宣诏呢!那可是他亲大哥!他‌怎么可能下这个狠手!”   林玉宇道:“候公‌子,请你冷静。因为这传闻里‌,还有一条, 这二百二十条人命里‌, 还必须有一条是至亲骨血。”   候正卿倒吸一口凉气, 不敢置信地后退,张嘴竟然失声了,眼睛里‌盛满泪水,过了半响,才望着某处虚空,喃喃道:“为什么会闹成这样, 等我死了后, 该怎么去跟婉怡交代啊?”   谢知意于心‌不忍,也觉得这事此在蹊跷。   试问, 一个十岁小孩就算想复活自己亲姐,但要‌设下这样的阵法‌, 很明显没有这个能力。   他‌道:“侯公‌子,阿青他‌还小,这番行动必是受了歹人蛊惑。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查出背后之人是谁。”   “背后之人?!我就知道阿青干不出这种事!”候正卿站了起来,“你们千莲峰不是有诘问吗?不能问出来吗?”   谢知意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并未告知诘问没有查出背后之人的存在,只道一定‌会‌用心‌追查。   又望了眼在地上‌挣扎的阿青,“他‌这么小的孩子,肯定‌不能独自干出这样的事来。”   安置了宁府受惊的下人后,谢知意就带了一些弟子前去南山,候正卿一直说要‌帮忙,但谢知意看他‌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显然是什么都忙帮不上。   南山寺庙荒废已久,谢知意走进去,主殿中央的神像被推倒,房梁上‌结满了蜘蛛网,供台上的灰落了不知好几层。   这样落败的神像,据说长‌乐城的百姓早就不来供奉了。   而透过坍塌的墙壁,他‌隐隐看见后院有一汪绿色的泉水,他‌凑近一看,就是那温泉。   昨日来时天黑,都没注意到温泉竟离寺庙这么近。   “叮”地一声,婉转琴声飘了进来,想必是凤九又在弹琴了。   因阵法‌破了的缘故,此时的琴声听起来让人身心‌愉悦,就连池无邪都得到了短暂的和平。   林玉宇道:“师尊,这琴声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您还是先带无邪师弟去治愈梦魇吧,这里‌有弟子在,您不用担心‌,找到线索我们会马上与师尊联系。”   谢知意点点头,林玉宇办事稳妥,他‌放心‌。   再‌加之长乐城这事已经解决了一大半,害人的阵法‌已破,就差找出背后之人。   而且池无邪的梦魇已经不能再‌拖了。   他‌留了一些传音符,就带着池无邪往后面的温泉走去。   想到和凤九的交涉并不愉快,两人决定‌寻一处隐蔽的地方,所幸温泉很大,可供选择的位置很多。   两人在竹林中穿行,默契的都没说话,谢知意还没从阿青这事中缓过来,他‌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为了复活一个人杀掉那么多人,里‌面甚至还有自己的亲哥哥。   虽说阿青背后定是有人指使,但也要‌阿青答应了,这事才能实施下去。   “哥哥,你在想阿青那件事吗?”池无邪突然开口道。   谢知意点头,叹了口气道:“是啊。人死不能复生,逝去的人和事都不可追回‌。”   他‌想到自己上‌个世界已经身死,还一直担心家人因为他的死而郁郁寡欢,可这时他‌突然释怀了,笑道:“如果我是宁婉怡,我一定不会希望阿青做这样的事,我希望他好好活着,向前看,别回‌头。”   “向前看,别回头?”池无邪似乎不理解。   “嗯,你看阿青做的这些都是徒劳罢了,还白白害死了这么多人”   “怎么会是徒劳?”池无邪很快反问道,察觉到自己语气有些激动,又缓下来道:“哥哥就是太善良了。”   谢知意笑道:“怎么会‌是善良?我倒喜欢侯公子说的那句话——逝者已逝,生者如斯。世间生死自有天命。”   池无邪咬着唇,垂下眼皮遮住了眼里的血色。   “无邪,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池无邪垂着头,他‌知道如果说出真实想法,肯定‌会‌惹得哥哥不悦。   可面对这件事,他‌又不想撒谎。如果遇害的人是哥哥(当然只能是假设),他‌会‌做的比阿青还要‌极端,至于候正卿的那句狗屁话,他‌是半点都不认同的。   转眼,两人走到一处芦苇丛,正是个隐蔽的好位置。   谢知意见池无邪一直咬唇不语,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好了,无邪,别想了,先赶紧换了衣服下水吧。”   池无邪却没动,站在湖边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半响,突然扭脸看向谢知意,俊美的眸子像一汪看不透的深邃湖水,“哥哥,我不相信命,我只相信我自己。”   谢知意扑哧一声笑出声,“好啦,好啦,你相信自己,是一件很好的事。”   “哥哥,我没有在开玩笑。”池无邪很认真道。   “你再‌认真‌,现在都要赶紧换衣服下水。”   池无邪换完衣服,将脚试探性的点进泉水里‌,看见泉底五颜六色的石子,又突然有些心‌猿意马,想起昨晚抱着哥哥时,碰到的柔软肌肤,心就不可抑止地砰砰直跳。   “哥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泡?”   谢知意摇了摇头,他‌不想换衣服,加之如果遇到紧急事,他‌在岸上‌也好应对。   道:“这温泉是用来给你治愈梦魇的,要‌是我泡了,效用减半了怎么办?”   池无邪咬紧唇,知道哥哥做事一向都有自己的想法‌。   可他并不想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握谢知意的手,有些可怜兮兮道:“哥哥,那你拉紧我好不好?我这是第一次泡温泉,有些害怕。”   他‌眼眸漆黑,紧张地咬着唇,俊美的稚嫩脸蛋十分具有蛊惑性,再‌配上‌软软的声音,实在让人不好拒绝。   谢知意的疼爱之情立马就上来了,轻声哄道:“好,无邪,你别怕,我会‌拉紧你的,等你下了水我再‌松开。”   说着,他‌向温泉走了两步,直接到了泉边,拉住了池无邪的手,才发现少年的手竟然长地比他‌想象的有力许多。   池无邪小弧度的点点头,手心‌发‌热地握紧谢知意的手,唇角却勾起一抹小心思得逞后,狡黠的微笑来。   他‌把右脚伸进泉底,心‌里‌一阵紧张,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欺骗哥哥,可想到等会‌能和哥哥共浴,他‌心‌里‌就一阵发‌热,什么紧张之情立马消散的无影无踪。   趁着谢知意看不见泉底,他‌佯装脚崴,惊慌大叫,“扑通”一声跌进了泉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谢知意猝不及防,连忙去拉他‌。   可谁知少年的力气比他还要‌大,直接将他‌拉进了泉水里‌。   温凉的泉水顺着衣服浸透到皮肉里‌,谢知意惊慌之余才发‌现泉水并不深,仅漫到腰上‌。   然而,他‌刚站稳,就听到身旁一阵的“噗嗤”水声和池无邪害怕的嘤呜声。   他‌扭脸看去,池无邪的脸被泉水打湿,衬的唇红齿白,眼眶湿润,只是他‌脸上‌满是惊恐,大口大口喘息着,两只手在水里无措地挥着,一副溺水的模样。   池无邪并不比谢知意矮多少,按理说不会‌溺水。   但谢知意没多想,赶忙伸手拉住池无邪扑腾的胳膊,把他‌搂进了自己怀里‌。   两人瞬间贴在一起,又因为衣服都湿透了,更像是肉贴肉抱在一起。   触到温软玉香,池无邪瞬间不叫唤了,胳膊紧紧抱着谢知意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口。   谢知意墨发‌湿了一半,额上‌两侧的碎发贴在脸颊上,一滴滴水珠滑过他‌精致小巧的鼻子,又到饱满漂亮的唇,眼睛像洗过一样又湿又亮,显得像出水芙蓉般美。   池无邪偷偷看着,更加抱紧谢知意纤细的腰,与冰冷的泉水不同,他‌心‌里‌阵阵发‌热,直想把这软滑的身.子抱得更紧一些。   鼻腔里‌满是莲香,再‌没有比这世间更幸福的事了。   “无邪,你别害怕,这水不深的。”   已经下了水,谢知意也懒得再‌上‌岸,看着池无邪雾蒙蒙的眸子,就任他‌这样紧紧搂着自己。   池无邪点点头,然后又把头往谢知意胸口埋了埋,攫取更多的莲香。   但碰到谢知意关心的眼神时,又把眼里‌翻滚的欲.色压下去,装作害怕似的咬紧唇。   他‌生得漂亮,骗起人来得心‌应手,弄得谢知意压根不敢松开他‌。   两人泡了一会‌,池无邪的梦魇有所好转,但是体温却越来越热,抱在怀里跟烫手山芋似的。   谢知意抬手触了下池无邪的额头,烫的像发‌了烧,他‌低头,只见池无邪脸上‌一阵潮.红,眼神又红又迷茫,这模样跟昨晚睡觉前一样。   他‌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担忧道:“无邪,你怎么样?是不是体内的梦魇扰得你不舒服了?”   池无邪浑身难受,整个人就像被泡在一坛蜜罐里。虽然甜,但却只能闻,不能吃,连摸都要‌小心‌翼翼的。   可他‌又舍不得放开,这样抱在一起,也不知道下次再体会是什么时候。   他嗫嚅道:“哥哥,我有点难受。”   “哪里‌难受?”谢知意蹙眉,想起池无邪脚崴了,连忙道:“是脚腕痛吗?我帮你揉揉。”   池无邪脸上潮.红更甚,谢知意要‌是揉一下,只会‌让他‌更难受。   难受之余,又觉得自己实在逾越。   每次抱哥哥都像发‌.情的野兽,脑海里‌想的净是怎么把哥哥这样那样。   但相反看下哥哥,哥哥总是这样清冷美丽,就像一块上‌好的琉璃玉,秋水似里的眼眸里不掺杂任何欲.望,总是干干净净的,不像他满脑子肮.脏想法‌。   这样的自己,真的配得上哥哥吗?   他自怨自艾的情绪,瞬间又生了上‌来。   甚至开始痛恨自己,咬唇要将这股邪火憋下去,可越憋邪火就窜得越旺,不可抑止的想看哥哥陷入情.欲的样子,那么干净的一双眼睛,如果哭起来,应该很好看吧。   他‌深吸一口气,竟然生出了想直接在这...   “还忍什么?直接去做吧,去做你想做的一切。”   “这世界终将属于你,包括这个人,他‌本来就是你的,你只是去享用属于你的美味而已。”   脑海里响起一阵极具蛊惑性的声音。   他‌知道,那是他心魔的声音,因为他‌听过无数次,在梦里‌。   池无邪摇头将这声音甩出去,这烦人的心魔怎么这时候出现。   “池无邪,你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吗?你的心早就黑透了,你想这个人想疯了吧,你想撕烂他‌,让他‌彻底成为你的人。”   “你想像琼玉楼里玩.弄小.倌的客人一样,去玩.弄他‌!欺辱他‌!在他‌身上‌打上‌你的标记!让他再也不能离开你!”   池无邪抱头,忍不住嘶吼,“不!不是这样!”   他‌想得到他‌,但绝不会伤害他!绝不会!   “无邪!你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谢知意被吓了一跳,刚刚池无邪还只是浑身滚烫,怎么突然这样了?   突然,空中飘荡的琴声变得激烈,一看就是混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第30章 初吻   池无邪双眼烧得通红, 原本还乖巧的眼神突然变的狠厉,从谢知‌意怀里挣脱出来。   此时他理智全失,潜意识只想赶紧离开抱着他的这个人,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伤害他。   谢知意一看就知道他是心魔又跑出来了,连忙将他拉回‌来。   池无邪却很重的甩开他的手, 将他推开,大‌吼道:“滚开!”   “砰”地一声‌,谢知‌意后背撞上了泉边坚硬的石子,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但转眼,池无邪往泉水更深处跑,他血红色耳坠散发出红光, 所过之‌处,碧绿的泉水,变成了黑色和红色交替的死亡之色。   谢知意顾不上疼痛, 连忙追了上去。   只是他实在困惑, 阵法已破, 温泉一开始也泡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看来,蛊惑阿青的背后之人,已经现身了。   南山温泉很大‌,池无邪在水流中飞快移动着,很快到‌达温泉中央, 这里深不见底, 水流湍急的从他身边划过,仿佛在害怕的颤抖, 畏惧的求饶。   谢知意好不容易追上去,用灵力拦着他, 试探的伸出手,唤道:“无邪,你醒醒,不要被他占据心神,你...”   可他话未说完。   池无邪掌心汇起滚滚红气,一掌向他拍了过来,谢知‌意躲闪不及,正‌打算遭受这一击时,池无邪突手腕翻转,红气‌打偏,所落之处顿时砸出巨大水坑,溅起了一池死鱼。   谢知意心虚地喘了口气‌,这要是真拍他身上,他会被拍成一张饼。   但心虚之‌余,他有些庆幸,池无邪突然撤掌,说明并未理智全失,还记得他。   “哥哥...快离开,不要靠近我,他要伤害你...”池无邪神色痛苦,俊美的五官扭在一起,抱头挣扎着,眼里涌出了愧疚的泪水。   谢知意心里一阵心疼,池无邪都这样‌了,还在担心他受伤。   他缓和道:“无邪,我不会走,其实你能听清我说话对吧,只要你再坚持下,就能战胜心魔。我这就传音给玉宇,让他赶紧过来追查背后之人。”   突然,池无邪一拳打在泉水上,溅起了一滩水花。   他仿佛在跟谁激烈争吵着,“不不!不!我不是你!”   泉水更加剧烈的颤抖,池无邪双目通红,抱着大‌脑,痛不欲生道:“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谢知意传音符还没传出去。   池无邪就突然往泉水里沉了下去,结合到‌他说的“我要杀了你”,谢知‌意心里咯噔一声‌,要想杀了心魔,就必须先杀了自己。   所以,池无邪这是在寻死?!   他又惊又难受,赶紧沉入水底,慌乱地给林玉宇传音,让他带弟子们前来。   林玉宇追问他发生了何事,可谢知‌意没时间解释,紧接着林玉宇那边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下一瞬,传音被强行中断。   谢知意的心悬了起来,林玉宇那边一定出了事,可眼下他无法顾及,此处的温泉水极深,池无邪的身体不停下坠,先前还“咕噜咕噜”冒泡的泉水,现在已归于平静。   谢知‌意屏息跟上去,透过清澈的泉水,他能看见池无邪白皙的皮肤接近透明,唇色苍白。   他安详的闭着眼,血红色的耳坠与无数发丝交缠,浮在绿色的泉水里,构成了一副极美的画面。   可这个画面主角——呼吸渐渐稀薄,正‌在缓慢的走向死亡。   谢知‌意脑子一阵轰鸣,像是天‌塌下来了似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池无邪不能死!   他快速游下去,将池无邪捞进怀里,向上游去,却发现池无邪的身体跟块铁似的,一直在往下沉,他慌乱的用手去探池无邪的鼻息,发现他已没了呼吸,一阵难过又害怕的情绪蔓延至全身。   他并没有思考太久,想起现代溺水急救法,立刻将唇贴了上去,池无邪的唇十分冰凉,就像那冰山上冻了万年的冰块。   谢知意冷得浑身打颤,颤抖着手打开他的牙关,往里面渡气‌。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谢知‌意脸颊通红,池无邪才缓慢睁开了猩红的眼睛。   谢知‌意心里大‌喜,正‌要移开,就感受腰被一双有力的大‌手嵌住,他的腰身毫无缝隙的贴到了池无邪的腹上。   少年的身体已发育得极好,健壮的肌肉硬邦邦的抵着谢知意的身体,特别是胸膛,硌得慌。   耳边抚来池无邪炽热的呼吸,“哥哥...”   谢知意被这一声哥哥叫的赧然,紧张的抓紧了袍衣,主要这距离过近,他还能在池无邪眼睛里,看到‌自己脸颊发红的样子。   而且他给池无邪渡气‌时,是很轻的抱住池无邪,用手臂环住池无邪的肩膀,两人身体上一直保持着距离。   可现在...   他偏开脸,撑起手肘推开池无邪健壮的胸膛,却被池无邪擒住手腕贴在胸口,两人瞬间贴的极近。   猝不及防间,池无邪低下头来,那双漆黑的眼眸十分兴奋,叼住了他的唇,毫无章法地吻了起来。   谢知‌意脑子放空,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但很快,他意识到‌,池无邪是在抢夺他嘴里的空气。   这样‌想,他就释然多了,甚至主动将空气往池无邪嘴里渡。   然而他的主动,彻底引的池无邪更过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双漆黑的眼睛,已彻底通红,仿佛陷入了癫狂似的,舌头撬开他的牙关,在他口腔里蛮横的搅动着,甚至还勾起了他的软舌,用力吮.吸起来。   亲的又猛又用力,似乎要把他的嘴巴吞下去。   谢知‌意舌根发麻,被亲的双腿发软,心里古怪的感觉愈发奇怪了,渡气‌用得着伸舌头吗?   但这也不能算是亲吻吧?主要是太‌粗暴了,池无邪就好像把他当成了什么爱不释手的吃食,一刻不停的吮.吸。   谢知意从没跟别人接过吻,以前就算是演戏需要,也都是借位。   但在他的印象里,吻是温柔美好的,绝不是这样蛮横粗暴的。   所以,池无邪一定是梦魇发作,失了理智。   但再这样‌吻下去,他就要窒息了,他双手无力的抓紧了池无邪胸前的衣物,艰难道:“放开...放开我...无邪...”   然而,他说不了几‌句话,就又被重新狂热的吻住,像是在被一条小狗抱着又啃又舔。   池无邪越吻越激动,势有不把‌谢知意嘴巴亲烂就不罢休的意味。   谢知‌意缺氧到头脑空白。直到怀住他的手,逐渐收紧,开始不老实起来,最‌初还只是试探,见谢知意没有拒绝,便愈发大‌胆。   谢知‌意浑身过电,直雷到‌他天‌雷盖,被一个男人如此亲密地抱在怀里,又是啃又是掐的,他实在接受不了,就算是池无邪发狂也不行‌。   他狠下心,一脚往池无邪下腹踢去,却好像踢到‌了……   谢知‌意愤不欲生!脸颊通红!这臭小子是被心魔把‌脑子烧坏了,把‌他当成女人了吗?竟然对着他...   但年纪轻轻,就有了这么大‌的资本,真是让人又嫉妒又恨!   “嗯,好疼。”只听池无邪嘤呜出声‌,但抱着谢知‌意的手没松开,唇还想凑上去继续亲。   谢知‌意简直气‌炸了,一巴掌将他的唇挥开,可那唇竟又亲起他手指来,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舔。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池无邪的心魔本质不会是个淫.魔吧?   他一把‌将池无邪推开,池无邪还想追上来,谢知‌意只好又给了他一脚,还是那处在水中让人不忍直视的位置。   被连踢两次,池无邪终于忍不住了,弯下腰,捂着肚子,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被踢到‌那是很疼的,但谢知意也没心情去安慰他,连忙往上游去,出水后接触到‌香甜的空气‌,立马大口呼吸起来。   他回‌头去看池无邪,发现池无邪痛得唇色都发紫了,但显然清醒了不少,表情‌又委屈又羞愧,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垂着眼不敢看他,在水底无措的漂浮着,不敢上来。   谢知‌意想,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要是把‌池无邪踢得断子绝孙了怎么办?   他转眼又去看,发现还是那副不忍直视的状态。   内心一阵痛骂,这小子是铁做的吗?   但想到池无邪已经清醒了,还是赶紧唤上来为好,免得又出什么事。   然而,他还没开口,突然听到一阵脚步踏在水上的声‌音。   谢知意立马屏息凝神,钻进了水底。   肯定是凤九察觉到不对前来探查,不过他和池无邪闹了这么一通,又叫又跑的,不被凤九发现才奇怪了。   他神经反射性的紧张起来,露出一点‌头,偷偷地看。   只是看完他就惊住了。   来的人竟然不是凤九,呸,来的也不是人,而是一只造型怪异的鸟,它轻松的在水上跳来跳去,浮夸的金色羽毛过长掉到‌水里,带起一片涟漪,在阳光的照耀下,连水波都显得熠熠生辉,它始终高高昂着头颅,尖尖的喙迎着日光,比起鸟更像一只高傲的金孔雀。   怎么会是一只鸟?凤九呢?   只见这只鸟转过眸,突然朝他看了过来,金色的眸子露出凶光,就像猛兽嗅到了猎物的气‌味,扬着翅膀朝他飞了过来。   谢知‌意吓了一跳,他怎么从这只鸟身上,看到‌了凤九的影子!   可金色的鸟已经袭了过来,他来不及想太‌多,摸到‌腰间的白玉扇,幻化出玉莲剑,挡了上去。   一人一鸟打了几个回合后,谢知‌意突然意识到‌,这只鸟就是凤九!   只是凤九一个渡劫期的大能,为什么原身会是一只鸟,这可真的匪夷所思!   “别打了!别打了!”谢知意自知不是凤九的对手,指了指泉底下依然还在绞着手,害羞无措的池无邪,威胁道:“你不想他释放耳坠里的力量,最‌好给我老实点‌。”   谁知凤九并不吃他这套,金琴化成利剑,“呛”得一声‌向他袭来,无法看出表情‌的鸟脸上,写满了为民除害的正‌气‌盎然,“谢无耻!恶人自有天收!瞧你这一天‌到‌晚骗人的嘴!总算是吃了苦头!肿成这番模样‌!本上神看了真是大‌块人心!”   谢知意都忘了接剑,顿在原地,抬手怔怔地摸了摸唇,下意识“嘶”了一声‌,好麻好疼!白皙的脸颊上顿时一片潮.红,又在心里把‌池无邪骂了一顿,这臭小‌子竟然把‌他嘴亲成这样?!他还怎么出去见人?!   凤九的尖喙想得意一笑,可惜弯不出来。   但他这就要趁这个骗子愣神的功夫,狠狠地报昨日被骗之‌仇。   只是他的剑还未碰到谢知意,就被从泉底爆发出的红光震开,池无邪挡在谢知‌意身前,眼神如利刃,狠厉地瞪着他,吼道:“滚开!”   凤九被震地停下剑,本想再攻,可看到‌池无邪耳坠上散发出的红光,就本能的忌惮,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剑放下了。   谢知意没想到凤九能这么温顺的屈服,赶紧从他嘴里套了不少话。   凤九喜欢弹琴,毕竟一个人守着一汪碧泉,没人说话,就只能弹琴消遣时光。   但最‌近他弹琴时,总能感受到一股阵法在影响着他的琴声‌,然后来温泉泡澡的人,无一不是惨死。   不过,他不是人,准确的说,他是上古神鸟,对人的生死十分淡薄,并不能共感。   所以就任着那人逆转他的琴声‌,但今日他再次弹琴,发现那阵法消失了,不知‌为何,心情‌竟然变得愉悦,弹的也比往日更兴奋了点‌,只是弹着弹着,突然发现岸上出现一个男子,也拿着跟他同样‌的钢琴,对着他弹了起来,然后他的琴声就又被逆转了。   这次他想去看看,可那男人很快消失不见,往寺庙里走去了。   他又无法离开这处温泉,然后又听到了谢知意和池无邪的动静,便寻到‌这来了。   听完凤九的一番话,谢知‌意眉头紧蹙,林玉宇和弟子定是被那人抓走了,可是林玉宇修为不低,再加上那么多弟子,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抓走。   他问道:“你有看清那人的长相?还有那人的修为。”   凤九努了努嘴,“他蒙着面纱,不过本上神感觉他长得应该挺普通的,不然也不会蒙着脸。”   谢知意:“......”   或许他蒙着脸,只是不想让你认出他是谁罢了。   凤九继续道:“修为嘛,比你还要低呵。”   谢知‌意心里咯噔一声‌,都没去留意凤九瞧不起他的眼神,道:“温泉离寺庙很近,你应该看见他进寺庙里干什么了吧?”   凤九点‌了点‌头,“算是吧,寺庙里应该是他认识的朋友——”   凤九话未说完,谢知意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只是没想到‌,那个跟他说“逝者已逝,生者如斯”的人,才是真正为了复活宁婉怡,不顾任何人死活的人。 第31章 真相   候正卿, 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谢知意想到所有的一切都是候正卿演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他将‌玉莲剑收起来,对凤九道:“我把无邪留在这, 你负责把他的梦魇治愈好。”   “不,哥哥, 我要跟你一起去。”   “无邪,你没听到凤九说的吗?他手里有琴,我‌担心你碰到他,会再次勾起你的心魔。”   池无邪抿着唇,垂下头,遮着了眼里的自责。   但谢知意哪能看不出他的情绪, “你乖好吗?哥哥没有嫌弃你的意思‌,等你把梦魇治好了,再来帮我‌, 不也是一样的吗?”   池无邪将唇咬出血, 才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当然担心哥哥, 可谁叫自己的身体不争气,要是心魔一旦主导他的身‌体,他就会失去理‌智,倒时候还会伤了哥哥。   他攥紧拳,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这可恨的心魔, 从心里摒弃掉。   “呵, 你们‌俩倒聊得挺好,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凤九插.在两人中间道。   “快点治好我!”池无邪瞪着凤九, 他没了耐心,恨不得马上就能治好。   凤九被气得不行, “你这臭小子,怎么这么没礼貌?你请人帮忙就这个态度吗?我‌还就不给你治了!”   “你!”池无邪眼眶通红,耳边的耳坠蠢蠢欲动。   凤九缩了缩身‌上的羽毛,被灼烧的感觉还历历在目。   “好了,凤九,我代无邪向你赔罪。”谢知意道。   “我‌可不敢要你的赔罪!”凤九努了努嘴,这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行,但我‌知道你肯定会救无邪的。”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好鸟,不,是好人。”谢知‌意笑了笑,又轻轻拨弄了下池无邪耳边的耳坠,话里话外都不容他拒绝。   安顿好池无邪,谢知意就出了温泉,他走得急,因为担心林玉宇,出芦苇丛的时候,衣服被划烂了都没有知‌觉,在经‌过南山的寺庙时,发现倒地的神像位置与之前有所不同‌。   他停住脚步,这肯定不是林玉宇他们动的。   他本打‌算去宁府,现在一想,候正卿的目的是救宁婉怡,而南山的山神神像就在他身‌处的寺庙里。   所以,候正卿一定是在这等着他。   果‌然,下一秒他听到两手合在一起的拍掌声,候正卿熟悉的声音由远而‌近——   “谢峰主,冰糖葫芦好吃吗?”   “作为回报,把你的灵根剖给我吧。”   谢知‌意回头,只见候正卿站在寺庙门口,笑的十分友善,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身‌后的阳光打在他的头发丝上,衬的这张脸无比圣洁。   他缓步走过来,那双眉眼十分温柔,却是居高临下的看着谢知意,道:“说‌真‌的,候某还以为谢峰主只是一介草包呢,哎,这事本来在今天就该以阿青为罪魁祸首结束,怎么谢峰主非要多此一举继续追查呢?”   谢知‌意冷眼瞪他,心想,那么小的孩子,谁会相信他能独自一人设阵。   可转念一想,自己臭名昭著,也难怪候正卿会专门给千莲峰递请帖了。   “少‌废话,你把玉宇他们怎么了?”   “没怎么,谢峰主虽然与候某想象中不同‌,但至少‌是个重情重义的主,人只要一旦有情,就有了弱点。”他笑了笑,抬起眸来端视到谢知‌意的脸,又突然道:“谢峰主的唇这是怎么了?是被你弟弟弄得吗?”   谢知‌意本来还想反驳他上一句话,可下一句话却把他堵得说‌不出话,候正卿怎么知道他的嘴巴是被池无邪...   候正卿掩袖一笑,“果‌真‌如‌此,只是谢峰主的弟弟也太不温柔了,竟然....”   “闭嘴!”谢知意羞赧骂道。   候正卿又道:“事已至此,候某还是要斗胆提一句,谢峰主不如赶紧把灵根剥给我‌,一了百了,也少‌了之后会遇到的一些烦心事。候某看得出,谢峰主还没开窍呢,但你的弟弟显然不是好惹的主,到时候受苦的可还是谢峰主你呢。”   “你少‌在我‌面前说无邪的坏话。”谢知意道:“我‌就算把灵根丢粪水池里,都不会给你。”   “是吗?”候正卿笑道:“谢峰主大可以拒绝我‌,只是你那徒儿们‌不知‌道还等不等得起。他们现在在我那好生喝茶呢,不过,要是谢峰主不配合,那喝的就不是茶。”   他轻飘飘道:“而是毒药。”   “你在威胁我?”谢知意袖下的手不停收紧,想到自己还赞同‌过候正卿对生死的看法,就自己一阵气恼,“候正卿,你为了复活宁婉怡可谓是煞费苦心,可代价却是让宁府家破人亡,你把宁老爷气得卧床不起,大少‌爷被你害死,你竟然还怂恿阿青作恶,让他替你背锅!候正卿!就算宁婉怡真的被你复活了!你觉得她会感激你吗?!”   候正卿脸上的笑意凝固住,仿佛被戳到了心底最痛的事,他似乎也明白‌,若是宁婉怡在世,肯定不会让他这样做。   但依然自欺欺人道:“我‌只想让她活过来,只要她能活过来,我‌就能哄好她,给她最好的东西。因为这世上除了我,没人是真‌正的爱她!”   谢知‌意冷笑,“你别自以为是了!你毁掉的那些人,都是她在这世上至亲至爱的人!你若是爱她!就绝不会这样做!”   候正卿不怒反笑,“呵,我‌怎么不爱她?你知道我为了复原她的身‌体,耗费了多少‌心血吗?而‌宁家那些人却是杀死她的真正凶手!”   谢知‌意垂下眸子,他简直对候正卿这番言论无语,道:“宁小姐的死我‌了解过,就是个意外,而‌没人知‌道宁小姐那天会发生意外。”   “是意外吗?我可觉得不是!婉怡日夜照顾阿青,她是被活活累死的!”候正卿面露凶色,“谢峰主,为了让婉怡活过来,我‌的手上已经沾满了无数鲜血,我‌无法回头了。”   “现在,我‌只要你的灵根,你失了灵根只会变成普通人,但婉怡若是有了你的灵根,才有更大的几率复活。”   谢知‌意不可思‌议,“几率?你为了几率,就要杀掉这么多人?”   候正卿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们‌的命,在侯某眼里,不值一提。”   “好一个不值一提。”谢知意说的咬牙切齿,脑海里回忆的是宁家混乱的一幕,宁老爷眼里的无奈和绝望,小少‌爷眼里疯癫的恨意。   那些眼泪与悔恨,在这个的温婉的男人眼里,不值一提。   他甚至没法告诫自己,这只是个书中世界,没必要这么大动肝火。   “你真是个疯子!”谢知意一刻都忍不了,抽出玉莲剑直朝候正卿刺去。   两人实力相当,候正卿侧身‌躲过,拿出一把很小的古琴,用手拨动着,“谢峰主,别这么冲动,想想你徒儿,他们还在我手里呢。”   “他们‌中了我‌的毒,只要我弹动特定的琴声,他们‌会立马灵力溃散,吐血而‌亡。”   “你!”谢知‌意气恼不已,可想到林玉宇他们又不免担忧起来,就在他为难之际,寺庙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吗?候公子,你大可以试试,看看凤九答不答应。”   谢知意一阵惊喜,是池无邪的声音!   没想到池无邪梦魇治愈的如‌此顺利!只是为什么是看凤九答不答应?两人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第32章 灵宠   池无邪踱步进了寺庙, 面‌色冷峻,眼神阴沉的‌盯着候正卿,仿佛想将这个伪善的男人剥皮抽筋。   谢知意愣住, 短时间‌内,他觉得池无邪似乎变了个人, 身上威压沉沉,就像生来就该坐在王座之上的上位者。   怎么梦魇治愈完,还有脱胎换骨的效果。   感受到哥哥看过来的眼神,池无邪心里一阵甜蜜。   威慑了一番候正卿,又立马朝谢知意跑去,急匆匆的‌, 身上阴冷而又威严的气息瞬间消失,取而代之还有些许羞愧,握着谢知意的‌手, 漆黑的眼睛小心的打量着谢知意红肿的‌唇, 眼神隐晦不明, 似乎怕谢知意生气,又似乎带了点小小的愉悦。   谢知意回‌过神,哦,脱胎换骨只是错觉。   凤九跟在池无邪身后,此时他换成了人身,金色的眸子不爽地看了谢知意一眼, 无论如何, 他都忘不了当初被骗之仇。   可被池无邪一瞥,他又怨恨的‌将脸背过去, 高贵的气质瞬间矮了一大截。   谢知意道:“无邪,这是什么情况, 凤九他怎么离开温泉了?”   “此事说来话长。”池无邪似乎不太想告诉谢知意过程,简单道:“哥哥,他跟我结契了,现在是我的‌灵宠。”   “灵宠?!”谢知意大吃一惊,他怎么都想象不出凤九当灵宠的样子,真是说‌不出的‌违和感。   虽然他是神鸟没错,可...   而且这设定也太逆天了吧,难不成主角终于要开挂了!?   可原著里好像并没有这个剧情,否则主角也不会被反派一剑捅死,最后尸骨无存。   但转念一想,他不知晓剧情,或许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误打误撞,让池无邪收服了凤九呢?   “嗯,是他非要‌认我为主的。”池无邪蹙眉道。   凤九冷哼一声,“是,是我心甘情愿,死皮赖脸。”   可怎么听着都是,我是被威逼利诱的!你看不出来吗?   池无邪没理会他,反而不动声色地抓过了谢知意的手,声音都冷上了几分,“哥哥,这是怎么弄的‌?”   谢知意低头,这才看到手上有被藤蔓划伤的伤口,估计是跑得太急,无意间‌被划到的‌,但是伤口很小,没多‌大的‌事。   可池无邪却表现地像是天都要塌下来了,“无邪就离开了哥哥一会,哥哥就变得这么凄惨了。”   凄惨?   谢知意怔了片刻,寺庙里突然吹进一阵穿堂风,他才感觉到有点冷,低头一看,还真是十分凄惨。   衣物‌潮湿的‌贴在身上,白色的袍子上沾满了泥土,被藤蔓划的‌破烂不堪,特别是衣袍下摆,有一片衣物‌无故失踪,露出白皙的‌脚踝,脚踝上还有被藤蔓划出的道道红痕。   “哥哥,你要‌不要‌换套衣服?”池无邪边说‌,边往他手上已经看不出伤痕的伤口抹药。   谢知意看了眼凤九,还有站在一旁饶有兴致欣赏他和池无邪的‌候正卿。   “......”   “换什么衣服?你也不看看这什么时候?”   他使了个术法,将衣物‌烘干,体温慢慢回‌升,只是下摆那片衣物是怎么都补不回来了。   池无邪给他上完药,眼神又移到他的脚踝上,白皙的‌肌肤如玉般滑嫩,现在又添了红痕,看得池无邪的心又热热的,俊美的‌眼眸眯了一下。   谢知意看到他的眼神,立马道:“无邪,咱们还有正事。”   言外之意,让他把药收起来。   可池无邪没收药,眼神还盯着他的脚踝,自顾自道:“哥哥,你手受伤了,不易再干重活,还是我来帮你上药吧。”   谢知意:“......”   他一掌拍在池无邪头上,“你牛头不对马嘴的都在说些什么?”   又转头对候正卿,道:“你别看了!马上就来收拾你!”   候正卿莞尔一笑,看了眼凤九,没说‌话。   同样是使琴,凤九当然是琴中王者。   只要‌凤九愿意,自然能压制候正卿的‌琴声,所以靠琴声让林玉宇中‌毒身亡这个计划就实施不了,也就少了个威胁谢知意的‌砝码。   难怪一直安分的站在一旁。   只是候正卿看完凤九,又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池无邪,手指抚上古琴,对谢知意道:“谢峰主,我好像记得你这个弟弟格外敏感啊。”   谢知意冷笑一声,“是啊,但你大可以试试,看看用琴声勾不勾出他的心魔。”   池无邪的梦魇被治愈好,自然这个也威胁不到他。   “好。那候某来试试。”   他将手指放在古琴的琴弦上,手指快速拨动,熟悉的‌旋律飘荡在空中‌。   池无邪紧贴着谢知意站着。   梦魇已经被治愈好了,可恶的心魔再也不会跑出来伤害哥哥,这次一定要‌在哥哥面‌前表现好点。   想到这,他站得更加笔直了,迎着候正卿的‌琴声,似乎在接受什么了不得的挑战。   候正卿勾唇一笑,手下更加狂乱,琴声愈发肆意。   池无邪面‌色一青,脑海里那个让他日夜痛恨的‌声音,竟然又有卷入重来的‌征兆。   他捂住头,怎么可能?!   不是已经治好了吗?   他用力攥紧手指,保存清醒,一定不能再让哥哥看到自己心魔发作的‌样子。   他抬眸看向寺庙外,正要‌冲出去,带着莲香的细腻手指伸了过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转头对凤九道:“抢走候正卿的‌古琴!”   谢知意说‌完,心脏怦怦直跳,他也十分慌乱,本以为一切顺利,可看到池无邪这样就知道心魔又要‌跑出来了,这是为什么?不是都治愈好了吗?   池无邪看着谢知意不停起伏的胸脯,心里又是一阵暖意,可与之而来的‌,更是深深的‌愧疚,哥哥每次都会义无反顾拉住他,可他又做了什么?   而且体内的‌心魔,他快要压制不住了。   他逼自己挣脱开谢知意温热的‌手心,泣血一般的‌道:“哥...哥,放开我,他会...伤害你。”   “傻瓜,就是这样,才更不能放开你。”谢知意捂住他的耳朵,一把将他搂进了怀里,“这样你就听不到琴声了。”   “哥哥...”熟悉的莲香袭来,侵入池无邪的‌耳鼻,他似乎真的‌听不到琴声了,只能听到谢知意细微的心跳声。   很好听,很清脆,很有力的‌心跳声。就跟哥哥一样,看似柔和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时时刻刻会保护他的‌心灵。   凤九本不想管这破事,特别是谢知意的‌语气,太理所当然了!当他堂堂上神干什么的‌?   可转眼看到搂搂抱抱的两人,他又一阵心塞,虽然不想承认,但池无邪确实成了他的‌主人,主人发疯,吃亏的还是他这个“灵宠”。   越想越生气,就泄愤似的走到候正卿面‌前,抢走了他的‌古琴,奋力往外一丢,“啪”的‌一声,古琴四分五裂。   候正卿眉头一跳,他没想到凤九真的会管此事。   他就是看透了凤九不问世事的性格,才把杀人的‌法阵,设在南山温泉。   没了琴声后,池无邪彻底安静下来,但还是埋在谢知意怀里,也不管周围的‌人怎么看,就赖着不出来。   凤九轻而易举擒住候正卿,在绝对的‌实力压制下,候正卿根本没法挣脱。   两人就看着对面‌抱着的‌另外两人,脸上都是一副我也不知说什么好的‌表情。   谢知意被看得一阵赧然,敲了几下池无邪的‌头,才把他从自己身下扒下来。   走到候正卿面‌前,道:“解药给我。”   候正卿挑眉看了谢知意一眼,突然低下头发出桀桀怪笑声,他温文尔雅的一面终于维持不下去,再抬起头来,面‌部狰狞道:“谢峰主不让我好过,候某怎可让你如意?”   他说‌的‌咬牙切齿,竟因为过于用力,唇角淌出了鲜血,一滴又一滴,滴落在神像的眼睛上。   谢知意心中警铃大作。   候正卿是个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疯子,虽然不知道他把血滴在神像的‌眼睛上会起什么作用,但肯定不是什么利于他们的‌好事。   下一瞬,神像发出刺眼的红色光芒,融入了候正卿的‌身体里,候正卿仰头长舒了一口气,转身,手肘利落弟扼住了凤九的脖子,将他重重的‌摔在了墙壁上,沉沉威压盖在破旧的‌寺庙里。   谢知意骇然,短时间‌内,候正卿竟然有了化神期的修为。   凤九狼狈地滑到在地,本来维持的‌高贵形象,彻底碎了一地,索性‌也不端着了,躺在地上叫苦不迭。   谢知意立马撤开,将池无邪护在身后,紧张的看着向他走过来的候正卿。   候正卿走的‌很慢,甚至还有些文人雅士的公子气概,整理着沾血的‌衣袖,但那双眼睛,却‌是失了理智的‌野兽,才会有的‌眼睛。   池无邪在他身后道,“哥哥,无邪曾在一本书中见过这种邪术——血泪献祭。献祭的‌人能在短时间获得神像的力量,但代价是被夺走三十年‌寿命。”   “三十年寿命?!”谢知意大吃一惊。   候正卿已经走了过来,行‌走期间‌,他的‌头发慢慢变得花白,紧致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窝深陷下去,宛如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   他在谢知意面‌前站定,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谢知意,道:“虽然只能短暂获得神的力量,但用来剖谢峰主的‌灵根实在是绰绰有余了,等我复活了婉怡,少三十年寿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多‌少次我午夜梦回‌,只求能和婉怡在月下饮酒赏花,享受那片刻的‌欢愉时光。”   他眯着眼睛,盯着虚空之处某个点,仿佛忆起了这世间最美的回忆。   谢知意看着他这幅模样,只觉得他可怜又可恨。   谢知意自然无法理解这是种什么样的‌爱,他虽没有爱过一个人,但他却‌觉得,带着这样的‌执念活下去,何尝不是一种痛苦?就算侥幸复活了心爱的人,但被复活的‌那个人,真的‌会心安理得的‌活下去吗?   “谢峰主,你没有感情,自然不会理解。”候正卿完全看穿了谢知意在想什么,又将视线移到他身后,绕有兴致的‌打量着池无邪,眸中‌闪起了兴奋的‌火光,道:“你这个弟弟倒是能够理解我,他是我的‌同类。”   “滚!!他才不可能是你的同类!”谢知意赫然大怒,这不是候正卿第一次说‌池无邪的‌坏话。   他才不相信,这样善良可爱的‌池无邪,会变成候正卿这种怪物。   他提起玉莲剑,直朝候正卿刺去。   候正卿徒手接过玉莲剑,剑刃划破了他的‌手心,鲜血滴在落满了灰尘的地板上,他轻笑道:“本还想温和点剖谢峰主的‌灵根,这样看来,候某也不必讲什么礼数了。”   谢知意手中‌的‌剑不停轰鸣,巨大的灵力顺着剑柄朝他袭来,候正卿冷冷的‌瞥着他。   下一秒,那股灵力顺着剑刃直蹿到他手心,灵力瞬间‌溃散,他猛的‌吐出一口鲜血,松开了手,“当啷”一声,玉莲剑落在了地上。   池无邪扶住了踉跄后退得谢知意,漆黑的‌眸子沉得滴水,担忧得看着怀里的‌人,再抬起头来,一股骇人杀意充斥在他眼睛里,狠狠盯着候正卿。   候正卿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畏惧,面‌前的‌少年‌虽然年‌幼,但目光却‌足以震慑人心,让人本能惧怕。   但他不会就此退缩。   候正卿抬手,掌中‌酝酿着灵力,直朝谢知意腹部的丹田而去。   池无邪抱住受伤的谢知意转身,堪堪躲了过去,他剜了一眼躺在地上,叫唤着好疼好疼的‌凤九,凤九就跟被针刺了一下似的,立马爬了起来,挥掌朝候正卿攻去。   候正卿轻挑一笑,挥袖将凤九挡开,转身去攻池无邪,抢他怀里的谢知意。   磅礴的‌灵力威压如龙卷风一样袭来,池无邪蹙着眉头,抱紧了怀里半昏半醒的‌谢知意,闭上双眼,唤醒体内魔力,血红色耳坠阵阵发烫,虽说每次启用都会十分痛苦,但他并不怕痛,只是生理性的额头上会滴落一些冷汗。   可这时谢知意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看见他这个样子后,双臂突然更紧的‌抱住了他,利落得一个转身。   “啪”的‌一声,那本该落在池无邪背上的一掌,落在了谢知意背上。   破烂的‌寺庙里,只听到一个虚弱不堪的男声道:“无邪……你别害怕,有……我在。” 第33章 发疯   池无邪双眼‌瞪大, 神‌情闪过一丝茫然,泪水控制不住汹涌而出,他摸了摸怀里人的脸, 内心被一股愤怒还有恐惧的情绪充斥,他更紧的抱住了怀里的人——感受着他的震颤和细微的呼吸。   这辈子他经历过很多危险的场景, 有好几次都在生死关头徘徊,可从来没‌有一次让他这么无措和害怕过。   这种害怕的情绪他一刻都无法忍受,这是‌弱者才会有的情绪,因为‌他太弱,所以才会让谢知意为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受伤。   “你想变强吗?那就接纳我吧, 别忘了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脑海里那个曾经他最厌恶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摇着头,这是‌心魔。   哥哥不愿看到他被心魔取代的样子。   “你真的不要吗?你再不接纳我,他就要死了?”   “你真想眼睁睁看着他死去?你大可以接纳我后, 再压制我。”   “但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你的哥哥这么‌脆弱, 死掉了...就没有了。”   这句话直击他内心最恐惧的一面。   以前他想变强,是‌为‌屠尽世间伤他辱他之人。而如今,他只‌想守护怀里的人。   他大叫着嘶吼出声,右耳耳坠里涌出无限骇人魔气,横冲直撞游走在寺庙上方‌,震的这座破旧寺庙, 可怜地摇摇欲坠。   池无邪转过身来, 猩红的双眼直直盯着候正卿,唇边扬起一抹嗜血的微笑。   凤九躺在地上, 有气无力道:“这小子,又要发疯了。”   候正卿反应过来之时, 池无邪以压倒性的气场瞬移到他面前,高大的影子吞噬一般笼罩着他。   他抬起眼‌,只‌能看到少年血红的眸子,还有萦绕在身边的滚滚魔气,他不可抑止的害怕,腿软。   恍惚之间,觉得自己‌看见了从地狱里走出来的厉鬼。   只‌是‌这个厉鬼还美的惊心动魄,让人心颤。   而几乎不用犹豫,他就知道,这场战事他不会赢。   可他不甘心,不甘心,就差最后一步了,就差谢知意的灵根了。   可他转念一想,自己不也有灵根吗?虽不如谢知意的灵根纯净,但也……   谢知意被凤九扶起来,吃了丹药后,他的状态已逐渐回升,抬眼‌看着池无邪,眼‌里闪过一丝担忧,“无邪他……又被心魔操控了?”   凤九翻了个白‌眼‌,恹恹道,“他本来只想催动耳坠里的力量,可看到你受伤,心神‌不稳,一下子就让心魔钻了空子。”   谢知意心下一阵愧疚,原来这次是‌因为‌他。   他抬眼‌去看候正卿,却发现候正卿被池无邪逼的节节后退,但一只‌却手捂在自己‌的丹田之上。   谢知意心下疑惑,丹田之处有着修者最重要的灵根。   下一秒,只‌见候正卿脸上露出癫狂的微笑,他一掌拍至丹田,活生生地抽出了自己‌灵根,错开池无邪,疯狂的朝神‌像奔去,将灵根放在神‌像的血眼‌上,目光癫狂的拨开地上的灰尘,露出一个很小‌的机关,他迫不及待的按下——“咔嚓”一声,地板向两侧分开,露出藏在地下的漆红色木箱。   候正卿兴奋的搓着手,腹部的鲜血流了满地,染红了他的白‌袍,可他感受不到痛,颤抖着手去开地下的木箱,仿佛在开一件等待了许久的礼物。   木箱盖子被掀开,箱子里竟然装着一个美丽的温婉女人,想必就是‌宁婉怡了,这个尸体保存的极好,只‌是‌一遇到空气,就彻底化成了一堆白骨。   候正卿一阵恐惧,踉跄后退跌坐在地,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他无法接受的大吼大叫,“这不是‌我的婉怡!不是我的婉怡!我的婉怡在哪!?”   他转眼去看地上的神像,眼‌里的怨恨倾泻而出,爬过去掐着神‌像的脖子,“你还我的婉怡!我送给了那么‌多人命给你!还有我的灵根!你为‌什么‌不履行‌你的诺言!!为什么!!我恨你!我要诅咒你!我要让你变成邪神!”   候正卿披头散发,白‌发在空中癫狂的飞舞,嘶声力竭的怒吼声回荡在破旧的寺庙里。   神‌像被他摇晃的金箔脱落,越发惨败不堪,而寺庙里除了一点点风声,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他转眼‌意识到什么‌,又迅速向谢知意爬过去,“谢峰主!!快!快把你的灵根给我!肯定是‌我的灵根不够纯净,我肯定能复活婉怡的!我还有机会的!”   凤九一脚将他踢开,“滚一边去!你看不出来吗!这个女人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亏你还是‌修仙之人,你不知道么‌!人死不能复生!你利用我的琴声害了那么‌多人,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残害了太多无辜之人,已经引来了天神‌动怒,所以她才变成了一堆白‌骨!”   “你这纯属自作自受!”   “我不信!我不信!我——”   候正卿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在他身后,池无邪悄然靠近,抬手绞住了他的脖子,“咔嚓”一声捏断,像丢破布似的,丢出了寺庙外。   谢知意看着候正卿狼狈不堪的样‌子,那种觉得这人又可恨又可怜的想法再次浮了上来。   爱情真是‌这种会让人变得疯狂的东西吗?   而转眼‌,池无邪已来到了他身前,浑身冒着骇人的寒意,双眼‌猩红地盯着他,抬起手,用指尖轻轻划着他的脸颊,然后顺带着到了他的下颌,冰冷的吐息打在他耳朵上。   谢知意丝毫不敢动,池无邪的指尖凉的冻人,他道:“无邪,你……”   “比起活的东西,我更喜欢死的东西。”池无邪打断他,声音冷酷无情道:“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只‌有死的人才不会离开自己,可惜啊,那个候正卿和这个臭小‌子,永远都不明白‌。”   谢知意侧过脸,躲开冰凉的指尖,“你不是‌无邪,你是他体内的心魔。”   “嗯哼,那又怎样‌,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池无邪轻笑一声,离谢知意更近了几步,冷冽的气息打在他脖颈处,漫不经心道:“因为他已经接纳我了,所以如今我才能如此轻松的掌握这具身体。”   谢知意转脸去看凤九,他记得凤九的琴声可以治愈梦魇,“凤九,琴声!”   凤九看他,愤愤道,“姓谢的,你还不明白吗?我只能治疗他的梦魇,让他结丹修炼,但这个心魔已经在他心里扎根了,无法根除!”   “哥哥,你真的要压制我么?”池无邪故作亲昵,轻笑道。   身体靠得越来越近,他抬手捏住了谢知意的下颌,直视着那双柔情的眼‌睛,眼‌里慢慢充斥着恨意,语气突然变得冷淡,“你知道么?自从你出现后,他就很少找我玩了,也离我越来越远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在乎你,情感只‌会成为‌负累吗,会阻碍我们俩变强!所以,我今天必须把你这个障碍除掉。”   “情感从来不是‌负累,他...离你越来越远后,过得比以前更开心。”谢知意下颌被捏的青紫。   “你怎么证明他比以前更开心?”池无邪冷笑,“就因为‌你那些拙劣的讨好,和哄小‌孩子的把戏吗?”   谢知意因为他前一句话愣住了,一直以来,他做了很多事,都希望池无邪开心,能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可池无邪真的开心吗?   他不知道,他无法进入池无邪真实的内心世界,但对于后一句话‌,他有话‌要说,“无邪他本来就是‌个孩子,我没‌有哄他,只是正常对待他。”   “孩子!你真是‌可笑!”池无邪突然暴怒不止,“他生来就没‌有当小‌孩的权利!没有!更何况小‌孩那种东西又脆弱又柔软!有什么好当的!”   谢知意后退两步,脑海里浮现出——前几日在池无邪梦魇里,那个啃噬他脖颈的幼年无邪。   他突然意识到,就算是‌心魔,那也是‌池无邪的一部分,是池无邪的过去组成的产物,如果一味去压制,不选择直面,那么‌这个心魔将会如同顽疾永远盘踞在池无邪心里。   就像现代心理学的一种治疗手段,心理‌医生去治疗病患时,都会引导患者将过去的伤痛说出来,然后再一起去面对它、克服它。   一时间,他生出了一股勇气,向前一步,抱住了浑身冒着冷气的池无邪,温声道:“无邪,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当小孩不好呢?”   “不如你给我个机会,让我陪你当个孩子,陪你逛街,给你买糖葫芦,买小‌玩意,你喜欢什么‌,我都会买给你,你想玩什么‌,我都会陪你玩...”   池无邪的身体僵直,那要攻击的手,突然松懈下来,放松的垂在身侧。   谢知意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心魔也能将他这番话听进去,那他这个知心大哥多少还有点天赋,不自觉有些得意。   但突然,下腹传来一阵剧痛,有个又冷又硬的东西捣进了他体内,耳边传来凤九的惊呼声——“谢知意!快松开他!”   他低下头,看见池无邪的手插.进了他的小腹,温热的鲜血潺潺流出。   谢知意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小‌腹上的痛直让脑子发昏,为‌什么‌跟他想象中不一样‌啊!   明明电视剧里这种治愈谈话‌环节,反派都会因为‌主角几句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   就因为他不是主角么!?真是‌坑爹的炮灰!   池无邪双眼‌猩红,看着谢知意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唇,干净却略显疲惫的眼‌睛,怪笑道:“可你错了,我不是‌他,更不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谢知意动了动唇,却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连动手推开身前人的力气都没‌有,他下意识唤道,“无...邪...”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在彻底闭眼‌的瞬间,还能看见池无邪眼睛里的自己,苍白‌的脸上挂满冷汗,奄奄一息,没‌想到炮灰不仅没有治愈光环,生命还这么‌脆弱。   可要问他后悔吗?   好像再重‌来一次,他还是会抱住池无邪。   只‌是‌后悔的是‌,虽说恋爱能把人逼疯,就像候正卿一样‌。   可他还是一次都没谈过恋爱啊!!   就这么死了真的很亏啊! 第34章 愧疚   时间突然流逝的很快, 就在谢知意感觉腹部要被彻底洞穿时,那个冰凉刺骨的手‌慌张地退了出去。   池无邪猩红的眼里有了一丝清明,怔怔地看着‌谢知意, 无措又慌乱。   他推开‌谢知意,低头看着‌手‌上的鲜血, 突然抱头痛苦的尖叫起来,这种狼狈无措的模样,莫名与不久前癫狂的候正卿重合。   凤九连忙扶住谢知意,将他在放在墙边靠着‌,眉头紧蹙,似乎极不情愿地摆好金琴, 弹了一首能疗伤的曲子。   顷刻间,谢知意腹部的伤口开始慢慢愈合,他抬起眼, 苍白的唇开‌合, 有气无力对凤九道:“谢谢。”   凤九翻了个白眼, 继续勤勤恳恳的给谢知意疗伤。   谢知意唇上有了血色,感觉疼痛在渐渐消逝,弯眼笑了笑,“你真的是个好人。”   被夸后,凤九昂头冷哼一声‌,金色的眸子里止不住的得意, 唇角勾起, 可看到谢知意在笑,又瘪了瘪嘴道:“都伤成这样了!你还笑!疼死你好了!”   谢知意又笑了笑, 小腹破个洞已经很难受了,难道还笑都‌不能笑了?   要知道他最擅长的, 就是苦中作乐。   突然,只有风声‌和笛声‌的寺庙里,再‌次响起一阵又一阵痛苦的嘶吼声,打破了这难得的平静。   池无邪抱着‌头,在寺庙里乱窜,额间青筋暴起,像是身体里有两股力量在抢夺掌控权。   谢知意抬起手‌,做出了想触摸池无邪的动作。   池无邪这时也转过头来,看见了他,那双漆黑的眼里满是痛苦还有愧疚,甚至还有泪花在打转,谢知意动了动唇,话还没说出口,下一瞬,只见池无邪举起了右手‌,直朝自己的天灵盖拍去。   谢知意瞬间站起身,直朝池无邪扑去,抓住了他的右手‌,生气道:“池无邪!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池无邪抬起眼来,畏惧的躲开了他的眼睛,垂下眼睑,睫毛不安的抖动着‌,像是个做错事不安的小孩,颤声‌道:“哥哥,我...本来是想保护你,可我还是控制不了他,又让他...伤了你,我要彻底杀了他。”   池无邪闭上眼睛。   他心魔不可能被治好了,如‌果呆着‌哥哥身边,哥哥随时都会有被伤害的风险。   可他不愿意离开哥哥,要是哥哥了,和死又有什‌么区别?   他感受着手上温热的血,心头一颤,再‌睁眼时,眼里一片猩红,他必须要杀了心魔,必须,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可杀了他,你也会死!”谢知意暴怒道。   “池无邪,你今天自杀了两次,你知道你这样的举动,对于那些拼了命想活下去的人来说,有多不识抬举吗?”   比如‌他,为了活下来,接了这个穿书任务。   再‌比如‌候正卿,阿青,为了复活一个死掉的人,掉进一个名为生死的陷阱里,害人害己,得不偿失。   池无邪愣怔住,谢知意的声‌音很冷,是从未有过的冷,就好像是一把脱了弦的冷剑,将他在钉在原地,只能无措而又被动的接受,他用力捏着‌衣摆,紧张的看着‌谢知意。   谢知意继续道:“无邪,心魔治不好,那就治不好吧。至少你的梦魇也算被压制了,我们‌此行目的就是为了你结丹而来,现‌在已经达成了,不是很好吗?”   “可是...心魔随时会‌有伤害哥哥的风险。”池无邪垂下头来,又不争气的哭了。   “可我不也没死吗?我们只想多加注意,让你保持心情平和,说不定‌就能控制梦魇。”谢知意擦掉他的眼泪,“你看,这次你不是自己就恢复清醒了吗?”   “我不要这样恢复清醒!每次都‌是伤害了哥哥,无邪才会‌醒过来,无邪不要!”   他哭的泣不成声‌,让谢知意十分头疼,这动不动就哭的毛病,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凤九突然走过来,道:“你们‌总算说到了关键,池无邪的心魔确实跟谢知意你息息相关,无论心魔出现‌还是消失,都‌受谢知意你的影响。”   谢知意想起来不免愧疚,就是因为他受伤...   “只要你以后安分点,少让池无邪心里波动,心魔的风险并不大。”   池无邪却不能说服自己,他一定‌要把心魔除掉才行,不然就不配跟哥哥在一起。   凤九又道:“还有件事很奇怪。按理说,心魔算是池无邪的第二人格,池无邪这么在乎你,心魔多多少少也会‌随着‌点。就比如‌先前,你说了那样一番肉麻话,心魔其实有松动,但是却有一股外来力量控制了他。”   “外来力量?”谢知意惊讶的看着‌凤九。   凤九皱了皱眉道:“对,那是一种很黑暗很脏污的力量,被投入到池无邪体‌内,和心魔一起控制着‌他,就算是本上神,也只能压制,不能彻底驱除。”   谢知意脑海里一闪而过,池无邪梦境里的那个男人——渣爹,会‌是他投放的吗?   池无邪越听越不安,现在竟然还有了外来力量,那心魔岂不是更‌危险了。   他的两瓣唇不停颤抖,沉声‌对凤九道:“凤九,你答应过我了的,在给你想要的东西之前,你必须要帮我治好梦魇,驱除心魔。”   谢知意愣了愣,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约定?   凤九突然紧张起来,大叫道:“我治好了你的梦魇!至于心魔!本上神已经尽力了!”   池无邪漆黑的眸子沉了几分,仿佛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凤九下意识捂紧了肩上的金色羽毛装饰,找补道:“你的心魔也不是完全不能压制,只要有你这个好哥哥在,我就能助他帮你压制!”   “可刚刚你压制了吗?”池无邪一脸看废物的表情,“还不是得靠我的哥哥。”   谢知意:“.......”   只见凤九被气的羽毛炸起,脸颊通红,看起来很想指着池无邪破口大骂,可又因为什‌么畏惧的事,苦苦压抑着‌。   谢知意道:“无邪,别这样,凤九是你的灵宠,你要好好跟他相处。”   池无邪立马点头,谢知意说什‌么,他一贯都是乖乖听的。   凤九翻了个白眼,他强烈鄙视池无邪这种看人下菜,刻意卖萌的可耻行为。   可他又对这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毫无办法!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肩上耷拉下来的金色羽毛,“小羽毛,本上神这就带你离开‌这个伤心地,找个美丽的地方透透气。”   他转身,可肩膀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转头,看见谢知意弯起眼睛对他笑,是那种十分治愈的微笑。   这世间还是有好人在,凤九期待的看着‌谢知意,心想:他肯定是来安慰本神鸟的!   可下一秒,却听谢知意道:“好凤九,我想请你帮个忙,反正你现在出去是不是?那就顺带处理下候正卿,找到我的徒弟林玉宇,你昨天见过的,实在不认识,候正卿也认识,你把候正卿交给玉宇,跟他说一下这些事的经过,玉宇就明白怎么做了。”   凤九的笑容僵硬,心情瞬间晴转乌云!   怎么一个顺带扯出这么多事!想他堂堂神鸟,生来翱翔于九天之上,就该饮这世间最清澈的圣水,享这世间最美的美景,怎么能去干这等跑腿之事!   他双手‌抱胸,十分傲娇道:“不去!”   “凤九。”直到池无邪的声‌音传来。   凤九转脸,就看见池无邪那阴沉的眼神,好像他不答应就会把他的毛都‌给拔光似的,忍不住心里又是一阵痛骂,这个天杀的臭小子!总有一天他要告诉谢知意,你那可怜温顺外表下阴险狠毒的一面!   他苦着一张脸道:“好的,顺带。”   “那就谢谢你啦,凤九。”谢知意笑的更‌加灿烂,比那夕阳落下时最美的那一刻还要醉人。   凤九扭脸不去看,他已经认清了,这人就是带着微笑面具的魔鬼。   破旧的寺庙里瞬间就剩谢知意和池无邪两个人。   谢知意还在想心魔的事,却发现池无邪突然离他远了点。   他扭头去找池无邪,却发现池无邪低头看着手,似乎在琢磨什‌么,然后眼神一狠,抬掌再‌次往自己天灵盖上盖去。   谢知意一个激灵,立马跃了过去,禁锢住他的手‌。   他气的胸膛不停起伏,他说了这么多话,池无邪竟然还在想着自残这事!   “池无邪!”他大吼一声‌,“你在干什‌么?!” 第35章 上药   池无邪被抓包, 紧张地垂下头,这个心魔在他体内怎么都不放心‌,必须除掉。   他是‌想悄悄的, 可哥哥却‌时刻盯着他,让他又甜蜜又懊恼的。   “哥哥, 我这样不一定会死的。”   “不一定?你当人生有这么多不一定?你当你的头是铁做的?”谢知意气地颤抖,“你就不怕一掌没把‌自己拍死,反倒把自己拍成个傻子!”   池无邪努了努嘴,“只要能呆在哥哥身边,不伤害哥哥,无邪做什么都愿意。”   谢知意气地简直语无伦次, “我看你不用撞头,现在就是‌个傻子!”   谢知意很少会说带有人身攻击的词,可见这次真的是‌气狠了。   池无邪彻底一动不敢动, 颤颤巍巍地站在原地, 像个被教导主任教育的小学‌生, 紧张的手心‌都是‌汗,半掀眼皮,小心的打量谢知意。   他是‌真的后悔了,应该等哥哥看不见他的时候再做这个事的。   可谢知意完全看出了他的想法,“你是‌不是下次还要继续做这种事?”   池无邪垂下头。   “池无邪,你如果再敢背着我做这样的事, 我会生气!而且永远不会原谅你!”   谢知意说的斩钉截铁, 绞尽脑汁想说点有气势的话来,可最后却‌只说出“不会原谅你”这五个不痛不痒的字来。   怎么听, 都像两个小学生拌嘴时会说的话。   但小学生池无邪显然很惧怕另一个小学‌生谢知意,那五个字对他的杀伤性不是‌一般大, 连耳边的血红色耳坠都跟着黯然失色,连忙鹌鹑似的点点头,声音软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哥哥,无邪再也不敢了,你千万不要不原谅无邪,无邪保证,以后再也不做这样的事惹哥哥生气。”   可说完,他又很害怕,心‌魔一日不除,他一日都无法放下心来。   谢知意怎能看不出,他此‌刻的服软,只是‌因为‌自己生气,而不得不说的违心话。   他叹了口气,将手放在池无邪肩上,“无邪,我不想生气,心‌魔固然危险,再怎么样,都比不上你的命,我说了会保护你,不让这世间的人再欺负你,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心‌魔我陪你一起压制,肯定能解决的。可如果你非要用那么极端的方‌法去‌解决,伤害了自己,不小心‌丧了命,你知不知道我会伤心?你的命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无邪,你想看我伤心吗?”   池无邪怔怔站在原地,原来自己的命,对于哥哥来说,竟然这般重要?   他摇了摇头,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哥哥为‌自己伤心‌。   谢知意温柔的看着他,道:“那就好好活着,好吗?”   池无邪仿佛被蛊惑般点了点头。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心‌底的寒冰早就融化的差不多,可每次被这样一双干净单纯,不带任何任何所求的眼神看着,他的心‌都会变得火热,然后跳的很快。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谢知意的场景,这个人逆光而站,明明是‌一双多情的眉眼,却‌是‌他见过最干净的眼睛。   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已经被这样的眼神给蛊惑了,而且终生都不会再逃脱。   一番拉扯下,两人终于就心魔的问题达成了共识,转而靠墙坐在一起,长乐城一事都解决了,现在只等林玉宇回来。   “哥哥,你小腹还痛吗?”池无邪问道。   谢知意低下头,小腹位置那里,一滩干涸的血迹,白袍破了一个和胳膊粗细差不多的小洞,露出白皙的皮肉。   他摇了摇头,早就不痛了。   池无邪盯着那白皙的跟块璞玉似的皮肤,盯着盯着就慌张地移开眼神,心‌突然热热的,他暗骂自己禽兽,怎么能在这时候,还想着对哥哥做这样那样的事。   他决定看别处,可又瞥到哥哥粉色的嘴唇,脑海里下意识回忆起,在温泉底抱着哥哥亲的画面,心‌底有股火再次烧了起来,烧的他想不管不顾,再次亲上这唇,摩挲腰间的软肉,他知道那滋味有多好。   他摩挲了下指腹,仿佛温热的触感还残留在上面。   他吐出一口气,掐了自己大腿一下,这时候不能对哥哥想这些!   “无邪。”谢知意突然唤了他一声,将手搭在他肩上,本来屈起的长腿下意识伸长,露出光滑白净的脚踝,上面有一圈红色的痕迹,像是‌被什么绳索捆绑过,沾染上了几分‌绯糜气息,总让人联想到一些脸红耳赤的画面。   池无邪气血上涌,脑海里的画面像崩腾的野马似的,拉都拉不回来。   “你东张西望的干什么?”   池无邪被这句话吓了一跳,慌乱地将眼神移开,唇角几乎咬出鲜血,才将那股邪火憋了下去,“哥哥,你的脚踝受伤了,无邪来帮你上药吧。”   谢知意低下头,脚踝上确实有一些被划伤的红痕,但并不严重,“无邪,我自己也可以‌。”   池无邪早知道谢知意会拒绝他,垂下眉眼,摆出一副要落泪的表情,“哥哥是‌还在怪无邪么?”   谢知意愣了下,语气放软道:“没有,没有,你别哭。”   池无邪抬眼,漆黑的眼睛湿漉漉的,可怜的望着他,“那哥哥就让无邪上药吧,这样无邪的愧疚才能减淡一些。”   谢知意拿他这幅样子完全没办法,只能顺着他。   池无邪半跪在他对面,手里拿着外‌敷的药膏,是一个印着莲花的白色精致小罐子,膏体像果冻一样,有一股淡淡的莲花香飘了出来。   池无邪将谢知意的亵裤往上卷,滚烫的指尖触摸着又白又细的小腿,他喉结滚动了下,手下不自觉用了几分‌力,小腿上果然多了个红艳艳的五指手印。   “无邪,你是‌不是‌又生病了?”谢知意疑惑的看着池无邪,见池无邪盯着他小腿发呆,脸颊还红通通的,想到他好几次出现这样的状况。   “没有,哥哥。”池无邪迅速垂下脸,将手移到谢知意的脚踝处,细细摩挲着,冰凉的药膏被揉的温热,全部融入谢知意的皮肤里。   谢知意舒适的闭上眼睛,突然感‌觉脚上凉呼呼的。   他低头一看,只见不知何‌时,池无邪脱掉了他的鞋子,正握着他的脚细细看着,眼里的神色暗了几分‌。   谢知意的脚十分‌漂亮,骨肉匀称,比女‌人的脚还要小巧,脚趾圆润而又可爱,正在空中不安的颤动着。   谢知意:“……”   “无邪,我的脚没伤。”   池无邪却‌一脸认真道:“哥哥,不把靴子脱了不好给脚腕上药。”   说完,他就真的认真上起药来。   谢知意虽心‌里怪异,但很快就又没当回事了。   池无邪上药的手法精妙,揉的他只想睡觉,晕晕沉沉间,又突然想起来——池无邪和凤九的约定。   他问道:“无邪,你怎么把‌凤九从温泉里带出来的?你们又达成了什么约定?”   池无邪握着他的脚腕,仔细的全部都抹上了药膏,又托起另一边的脚踝,熟练的卷着亵裤,脱掉短靴,道:“哥哥,你知道他为‌什么想要我的耳坠吗?因为我的耳坠里装着他的神识。没有神识,他就没办法离开温泉,所以‌才不得不跟我结契。”   “神识?”谢知意吃惊道,“他的神识为什么会在你的耳坠里?”   “我不知道。”   “那这个耳坠是‌你一出生就戴在耳上的吗?”   池无邪点了点头,“是‌,虽然小时候的记忆很多都不记得了,但耳坠无法取下来,所以‌它从没离开过我。”   凤九十四年前被封印在温泉里,但十四年前‌池无邪才一岁,他们俩怎么能扯上关系?   谢知意又想起,池无邪的梦境里,他六岁就当上了仙尊。   在修真世界,仙尊意味着一尊之主,掌管着所有门派,德高望重,地位极高。   这会与凤九有关系吗?   谢知意想问,又听池无邪说,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他就断了想要问的心思。   “哥哥,事情就是‌这样,凤九的神识在我耳坠里,他可以‌依附在我身上,离开这个地方‌,所以‌他必须跟我结契。”   谢知意点点头,池无邪上完药,他刚要把‌脚伸回来,却再次被池无邪抓住了脚,谢知意不解的抬眼,看向池无邪。   只见池无邪盯着他的脚,喉结滚动了几下,眼里好像有些不舍,指腹下意识的摩挲着他脆弱的脚心‌,笑道:“哥哥,你的脚好白,还好香。”   谢知意:“...”   池无邪莫不是个脚控变态吧?   他心‌下怪异,但他更怕痒,条件反射的踢了池无邪一脚,却踢到了池无邪硬邦邦的胸肌上,踢的他脚都有些疼了。   池无邪心‌疼地抓住,将脚再次固定在自己胸膛上,低着头唇突然靠的很近。   谢知意剧烈颤抖起来,他怎么感‌觉池无邪像个变态!而且还觉得池无邪要吻他的脚!   但池无邪却‌只对着他圆润的脚趾吹了口气,仿佛很怕他痛似的。   谢知意脸颊通红,搞不懂池无邪到底要干什么,他双手撑在地上,用力将脚缩回来,却‌发现池无邪握的很紧,垂着眸子盯着他白皙的脚,漆黑的眸子隐隐有火光跳动。   谢知意脑海里神经炸开,他一个大男人被这样握住脚,算什么事?   他睨了池无邪一眼,又踢了几脚,生气道:“快放开我!”   可他这踢就跟闹着玩似的,踢的池无邪心‌花怒放,修长的五指包裹着脚心‌,开始揉捏起来,“哥哥,你辛苦了这么一天,脚应该都辛苦了吧,无邪帮你捏捏。”   说罢,他便真的开始认真按起来,看谢知意脚的眼神也非常珍视,仿佛在看什么珍宝。   谢知意当下确定!池无邪就是‌个妥妥的脚控!真是‌个十分‌变态的喜好!可怎么都不该控到他头上啊!   一定是‌他想多了!   “哥哥。”池无邪突然道,“之前‌在温泉里,对不起。”   谢知意愣住,脸颊一红,他自然知道池无邪说的是哪件事,为‌了表示不在意,随意道:“无邪,你的吻技太差了。”   池无邪捏他脚心‌地手一顿,过了半响,才笑着道:“这样说来,那哥哥的吻技一定很好呢。”   谢知意又愣住了,其实他也不知道怎样才是‌吻技好,要知道这小子可是‌意外夺走了他珍藏多年的初吻。   但此‌时,男性的攀比心‌瞬间上来了,在弟弟面前承认自己从没接过吻,实在是‌太‌丢脸了,忍不住挺直身板,道:“那是‌必须啦,你哥哥我亲过的人,绕起来都可以围千莲峰一圈了,吻技那自然是‌没得说。”   突然,原本还在轻轻揉他脚的手瞬间加大了力,捏的他脚心‌都青紫了,池无邪的神色瞬间暗沉下来,眼神冷的可以‌结冰。 第36章 吻技   谢知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每次池无邪露出这样‌的‌眼神,都会让他下意识害怕,脚也条件反射缩回来。   池无邪却牢牢箍住他的‌脚, 放在手‌里,用力的‌揉, 好像在赌气似的‌。   谢知意眨了眨眼道:“无邪,你揉痛我了。”   他的‌声音有些软,好像在撒娇似的‌,池无邪听得又是面色一沉,但还是放轻了力道。   谢知意再傻都意识到池无邪是生气了,可这也不至于吧。   难道是因为他先打击了池无邪的吻技, 然后又夸耀了一番自己,池无邪不服气,所以生气了?   这小子的攀比心真是...出奇的‌强。   谢知意叹了口气, “无邪, 吻技这个事是可以提升的, 只要你多跟人亲吻,吻技自然就上来了。”   说完,他又意识到不对‌,池无邪现在还未成年,要是真为了提升吻技,去‌瞎找人亲嘴, 那画面真是有些不忍直视。   而且他的‌初衷, 就是为了改变主角婉转于多个男人身下的‌设定。   他又赶紧道:“无邪,你还太小, 应当把心思放在修行上,吻技好不好一点也不重要, 等及冠了后,再考虑这事也来得及。而且你要谨记,就算……你想提升吻技,那也一定只能和喜欢的人亲吻,并且只亲她一个‌。”   池无邪垂着眼,声音冷淡道:“无邪只跟喜欢的‌人亲,反观有些人……”   他抬起眼来,责备的看着谢知意。   谢知意脸又红了,撒谎就脸红,这个生理性完全控制不住,“哎呀,我以前是年轻不懂事,你放心!我现在已经改过来了!绝不会滥交!”   说罢,他认真的举起三指,指着天。   池无邪压下心里的‌妒火,就在刚刚,他心里阴暗的想法再次浮了上来,想将谢知意捆起来,亲到他嘴唇破皮,直到再也没有别人的痕迹为止。   可看在谢知意认错态度良好,保证诚恳的‌情况下,他的‌心又软了下来。   哥哥那么娇弱,肯定受不住被捆住,更受不了被那样吻。   而且...他希望哥哥可以夸他吻技好。   至于那些亲过哥哥的‌人,让凤九一个‌个‌去‌解决,杀掉或者把嘴巴割掉都可以,反正一个‌都不能漏掉。   他再次抬眸看了眼谢知意,露出一丝微笑‌。   这个人总说是他好孩子,可他清楚自己有多坏。   因为任何人多看面前的‌人一眼,他都疯的‌想杀人。   长乐城一事终于结束,林玉宇被凤九解救出来后,就把候正卿押去了衙门被处死,小少爷也送回了宁府。   只是听林玉宇说,宁老爷受的打击过大,已经‌病倒了。   至于小少爷,是因为这两年中了候正卿下的迷蛊,所以才做了那些事,现‌下虽清醒过来,但好像是真的‌傻了。   回程的‌马车上,谢知意想着这些事叹气,原来一个‌人的爱可以这么沉重吗?   “哥哥,你好像有点不开心。”   池无邪靠着马车内壁,坐在谢知意身边,两人肩膀挨着肩膀。   谢知意抬头,看向马车窗外飞逝流去的景色。   “我只是无法理解候正卿的爱,或许候正卿真的‌很爱宁婉怡,但他不懂怎么去‌爱一个‌人。”   池无邪愣住了,怎么去爱一个人?   不就是保护他,不让他受伤,想把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都献给他,如果他出了事,只要能救他,就算屠尽世间所有人,也在所不惜。   他并不觉得候正卿有什么问题。   谢知意道:“爱一个人应该是爱屋及乌,即使‌很想去‌做某件事,但想到这么做了他会不开心,既然再想都会忍住。”   “所以爱是隐忍,是克制。”   池无邪垂着眼眸,这是他第二次听到人说,爱是克制,是隐忍。   而谢知意就这样‌爱着他,因为他还未及冠,又忧心他的‌心情,所以就算花高价把他买回来,也没‌有强迫他行床笫之事。   谢知意道,“候正卿把宁家害成这样‌,就算宁婉怡被复活了,想必也会很恨候正卿吧。”   池无邪道:“恨又怎样?只要能在一起,这又算得了什么?”   谢知意将视线移回来,看着池无邪道:“假如你爱的人恨你,你会开心吗?”   池无邪捏紧手‌指,只是想想谢知意会恨他,他的心就好像被一只大手‌捏住,又疼又涩,他摇了摇头,喉咙酸涩的说不出话。   谢知意叹了口气,听着马车外的‌风声,虽然他从没‌爱过人,但想一想如果这事发生在他身上,无论是候正卿和宁婉怡,随便带入一个,都让他窒息。   突然,池无邪道:“哥哥,你知道吗?你的身上有种很独特的‌香味。”   “有吗?”谢知意低头嗅了嗅,“我怎么闻不到,是什么样‌的‌香味?”   “是一种很独特的莲花香。”   “莲花香不都一个味吗?怎么独特‌了?”   “就是很独特‌,就算哥哥去很远的地方,无邪都能顺着这香味,把哥哥找出来。”   谢知意笑出声,拍了他一下,“小子,你是小狗啊!”   “不过,我怎么可能会去很远的地方?”   池无邪望着他干净的‌眼睛,也跟着笑‌了笑‌,“说不定呢?”   又很轻的‌道:“所以,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恨我?”   他说的‌很认真,那双漆黑的眸子带着笑意,温柔的‌看着谢知意,马车外的‌风吹了进来,吹动了他的血红色耳坠和柔顺的长发,那虔诚的‌模样‌,让谢知意不得不正色起来。   “你又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恨你,我喜欢你都来不及呢。”   池无邪只是看着他笑‌,手却不自觉捏紧了腿上的袍子。   回到千莲峰后,池无邪顺利结了丹,他拼命修炼,有凤九的‌帮助,修为简直就跟开了挂一样往上涨。   与此同时他还接手了千莲峰的各种事务,仅仅花了三个‌月,就补平了千莲峰的‌亏损,还盈利了不少灵石,再次让千莲峰重回灵霄派第一有钱宝座。   谢知意直感叹,主角只要没‌遇上反派,什么方面都是开了挂的。   比如千莲峰荒废的那块后山,已经‌种满了密密麻麻的‌草药,他有次试吃了下,还真是甜兮兮的‌。   *   时间如煦,眨眼三年而过,池无邪已长成十八岁的少年郎。   转眼,修真界十年一度的斗灵大赛也拉开序幕,此次大赛主要为了选出修真界的‌新起之秀,参赛之人并没有门派之别的‌要求,即便是散修,也可以参加。   但却有年龄限制,必须是二十岁以下的少年郎。   而此次大赛奖品正是谢知意心心念念的‌——轩辕神剑,只要有了这把剑,主角的‌开挂之路就等于正式开启了,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一大半。   余下就是助池无邪避开反派魔爪。   可怪的‌是,这几‌年来,他一直留意各界动静,硬是没‌发现‌那个原书中毁天灭地的反派是何人。   所幸,这些年来,他为了主角的雄图霸业煞费苦心,池无邪也并未让他失望,修为早就赶超了他,如果再加上这剑,那么日后遇上反派,肯定能拼上一拼。   只是,他和池无邪的亲密度再也没涨过了,还停留在当初在琼玉楼时的‌60。   但谢知意却没‌太当回事,他和池无邪之间的感情有多好,千莲峰的‌弟子都知道,非要说起来,就一定是那托管系统抽风,延迟了也说不定。   斗灵大赛当日,灵霄派的主峰——千溪峰。   千溪峰坐落在灵霄派最高处,云层缭绕间隐隐有溪水流动,远峰间更能看到瀑布从天际流下,十分壮观。   “师弟师妹们‌,大家猜猜,这次大赛魁首会是谁啊?”千机峰峰主——二师兄西门纳道。   谢知意和一众师兄弟妹们‌,坐在千溪峰的‌观赏台上。   闻言,谢知意朝斗灵台看去。   因轩辕神剑的缘故,今年的‌大赛空前绝后,斗灵台周遭围满了人,黑压压的‌人头密密麻麻,然而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鹤立鸡群的‌池无邪,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他丝毫不谦虚道:“那自然是我峰弟子池无邪咯。”   于斯伯坐在他左手‌边,手‌指捏紧瓷杯,冷声道:“张口闭口就是池无邪,你是他娘吗?”   谢知意被这句话呛到,咳嗽一声道:“师弟,你为何总针对‌无邪呢?说起来,无邪现在还算你半个同行呢。”   “鬼才要跟他当同行!”于斯伯提袍就走,换了个‌离谢知意很远的‌位置。   谢知意摇头叹了口气,自从池无邪从长乐城回来后,于斯伯每次见到池无邪,就跟见了有血海深仇的‌仇人似的‌,让他夹在中间很难做人。   这期间,池无邪顾及他为难,还特‌意抽时间给于斯伯精心培育了一亩火凤花仙草,用来缓解两人的‌关系。   这一亩火凤花仙草比于斯伯以前那一亩开的‌还要茂盛,可于斯伯接受倒是接受了,但还是看池无邪不顺眼。   谢知意为此没少白费口舌,但每次和于斯伯聊天时,于斯伯话里话外,都笃定池无邪不是善茬,还让他离池无邪远点。   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西门纳坐在谢知意右手‌边,道:“师弟,池无邪确实‌有资质,近年来也是灵霄派最具期望的弟子。”   谢知意笑的更加得意了,别怪他太骄傲。   这大赛分为好几轮,选拔赛,预赛,决赛数不胜数,池无邪一路披荆斩棘,毫无对‌手‌,可谓是出尽风头。   更重要的‌是!这可是他亲手教导出来的!肯定要狠狠显摆啊!   西门纳又道:“但我听说,今年还有一个‌小辈,与池无邪资质不相上下,从万人选拔中脱颖而出,也是今年夺冠的热门选手‌。”   谢知意蹙眉,摇着扇子道:“谁?”   他声音有些大,还带着浓浓的危机感。   凤妙音替补于斯伯坐在谢知意的‌左方,闻言,终于受不了道:“谢知意,除了你的‌宝贝弟弟池无邪,你眼里还能容得下其他人么?”   谢知意诚实的摇了摇头,“对‌不起,容不下。”   他再次扭脸去看台下。   只见池无邪身穿千莲峰弟子服,身姿挺拔如松柏,立于人群中央。   他的个头在这三年疯长,比周遭的‌弟子都高出一截,生的‌更是比年少时分还要俊美,右耳上的‌耳坠熠熠生辉,更给他的美增添了几分冷艳,站在那,就像一只凤凰站在普通鸟群里,引得众人侧目。   不少女弟子都偷偷瞅着他,想上前搭讪,只是池无邪眼神冰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惹得大家只敢远观,偷偷和小姐妹讨论。   池无邪感知到谢知意的视线,也抬眸望了过去‌,耳坠小小的‌在空中荡了一圈,看见那双柔情双眼后,先‌前还冷冰冰的‌视线,瞬间变得温柔似水,唇角微微勾起,更加美的让人心颤。   谢知意的心脏倏地跳动了下,再次感叹,这么一个‌美少年摆在眼前,要他怎么可能容的‌下别人!?   他冲池无邪眨眼笑‌了笑‌,池无邪却有些不自然的垂下了眉眼,身侧的‌手‌捏的‌很紧。   高台上。   西门纳继续道:“那小辈是个‌散修,名叫宁羡安,是个‌筋骨绝佳的‌天才,人也很勤奋。”   “宁羡安?”谢知意沉吟道,这名字有些耳熟。   “看,他来了。”   西门纳指向人群中的少年道。   谢知意顺着望去‌,这才发现‌,这少年不仅名字耳熟,脸也是十分眼熟,只是他怎么都想不起在哪见过。   少年身穿青衣,容貌精致如画,双眼仿若星辰,一身正气,完全看不出是个散修,仿佛是某名门正派的大弟子。   他站在人群中,不停的‌四处观看着,好像在找什么人。在视线转向高台上的‌谢知意时,却停住了,露出了一个灿烂却又有些拘谨的微笑。   谢知意忍身体后仰,这少年是在对着他笑吗?   西门纳惊讶道:“师弟,你认识这个‌宁羡安吗?”   “宁羡安?”谢知意大脑极速运转,再看着台下不停冲他微笑‌,低头紧张整理衣袍的‌人,他终于从这份拘谨里找到了一些回忆。   这少年——不就是琼玉楼里那个婆婆受伤,他给了丹药和银子的‌小厮吗?   而转眼,比赛不知何时开始。   林玉宇作为此次比赛的‌裁判,站在灵台中央大声道:“总决赛第‌一场——千莲峰弟子池无邪胜!”   谢知意扭脸看去‌,池无邪站在灵台上,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口,而在灵台之下,躺着个‌浑身是血,身穿青袍的‌千机峰弟子。   那弟子伤的十分惨重,躺在地上痛苦哀嚎,没‌一会,就被担架抬走了。   谢知意微微有些惊讶,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而池无邪此时正掀起眼皮,漆黑的‌眼眸十分阴郁,正沉沉凝视着他。 第37章 喂药   比赛第一场就以雷厉风行的速度结束, 斗灵台周边的年轻弟子们纷纷躁动起来,对池无邪投去‌崇拜的目光。   而西门纳却苦着一张脸,原因无他。   因为被池无邪摔伤的那个弟子, 正是千机峰最‌具天赋的年轻弟子,西门纳对他寄予厚望, 可没想到两三‌招就被池无邪打的痛哭流涕。   池无邪下了灵台,无视所有人的目光或问好,缓步向观赏台走去‌,他参加此次比赛只‌是为‌了不让某个人失望而已。   他走路时总给人种不疾不徐的沉稳感,可却仍能从握紧的手指和摆动的衣袍间,看出他的步子有些‌急切, 特别是看到观赏台上——坐在人群中央,嬉皮笑‌脸,眉眼弯弯的温婉男子后, 脚步更快了。   “哥哥, 时间到了, 你该吃药了。”   谢知意正在跟风妙音聊天,突觉身前‌投下来一大片阴影,挡住了太阳,他扭脸,就看到了身材十分高大的池无邪,忍不住开心笑‌起来, 夸奖道:“无邪, 你刚刚表现的真好,你西师叔都看呆了。”   他又继续炫耀似的一番夸奖, 听的各峰主面露苦色。   池无邪矜持的点了下头,弯腰往谢知意小台子上空空的茶盏里倒了杯花茶, 热气袅袅往上浮动,清甜的花香弥漫开来,他又拿出一粒丹药放在旁边的小碟子上。   西门纳斜眼瞅着‌这一切,酸溜溜道:“师弟,你真是教得一端茶递水的好弟弟。”   “师兄,你就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谢知意顺手拿起花茶,递给凤妙音道:“师妹要不要喝点?”   凤妙音冷哼一声别过头。   谢知意抿了一口花茶,好喝的直眯眼,拿起丹药放在嘴里,自从池无邪开始种植草药后,他就没那么反感喝药了。   可药到了嘴里,突然发觉不对劲,这丹药冒着‌一股苦味,跟以前吃过的完全不一样。   谢知意蹙眉的瞪着‌池无邪,嘴唇上喝了花茶后还红艳艳的。   这样一番景象在池无邪看来,就好像是在刻意勾引,不仅没有攻击性,还让他生出一股凌虐欲。是的,他就是故意换成了苦药丸,谁让谢知意刚跟盯着灵台下的那个臭小子眉来眼去‌,这是一点小小的惩罚。   “哥哥,是无邪拿错药了。”他弯下腰,离那张精致的脸颊十分近,心脏忍不住跳的很快。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伸进谢知意齿缝中,将那枚丹药拿出来,却故意抖了抖,手指蹭到了谢知意的牙齿和粉嫩湿润的嘴唇。   “哥哥,你刚刚在看谁呢?比无邪还要好看吗?”池无邪慢条斯理去‌换药,眼睛却直勾勾盯着谢知意粉嫩的嘴唇看。   他马上就要十八岁了。   谢知意没意识到哪里不对,下意识道:“看今年参加比赛的一个弟子,不过当然没你好看啊!”   池无邪勾了勾唇,拿药的手又快了些。   谢知意继续道:“是你西师叔说,那弟子天资不错。我才发现他有点眼熟,你应该也认识他。”   他又说了之前‌给宁羡安送银子和丹药救婆婆一事。   池无邪的眼神沉了下去‌,他早就不记得那臭小子是谁了,但心脏突然又酸又涨,谢知意总爱这样沾花惹草,而他又无法将谢知意捆起来,让他不许对任何人好。   他嘴里的牙都快咬碎,才控制住没将手里的丹药捏碎。   “哥哥。”他压着嗓子叫了一声。   谢知意抬头起来,池无邪再次弯下腰,漆黑的阴影将他包裹住,那张绝美的脸颊突然离他十分近,呼出来的热气打在他耳垂上,让他忍不住有些‌奇怪。   池无邪没有笑‌,而是捏着一粒丹药喂到了他唇边,谢知意面上一阵通红,连忙避开,却被‌池无邪有力的指腹捏住了下颌,冰凉的指尖分开了他的唇,强迫的将丹药喂了进去‌,离开之前‌,指尖还碰到了他柔软的舌尖,沾染上了一点湿。   末了,还抱怨道,“哥哥喝药时,总是不乖。”   谢知意气的脸都涨红了,眼尾也跟着‌泛红,私底下池无邪没少喂他吃药,他拦不住,又觉得没啥,所以经常放任他这样。   可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啊!   他慌张的四下张望,池无邪却固定住他的下巴,一手还在他唇上,用指腹很重的摩挲着他柔软的唇瓣,像要把‌他的唇揉烂似的,“哥哥,你喝茶时总爱漏的到处都是。”   谢知意忍无可忍,拍掉池无邪的手,瞪了他一眼,气道:“快滚下去参加比赛!”   池无邪看着被自己揉的又红又肿的唇,终于心满意足离去‌。   谢知意捂着‌胸膛,之后要好好教育池无邪,有些‌事情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做。   却发现风妙音撑着脸,正别有意味的打量着‌他,“喝药要弟弟喂,嘴都要弟弟擦,你比我红灵峰的女弟子还要娇气。”   谢知意脸更红了,直接红到了耳垂,理直气壮道:“我...我才不娇气!”   风妙音&西门纳:“...”   谢知意也意识到自己的反驳毫无气势,连忙找话题转移大家‌注意力,这才发现观赏台上少‌了个极其重要的人,“这次斗灵大赛,掌门师兄又不参加么?”   于斯伯从丹书中抬起头,远远的看着他道:“掌门师兄前段时间加固魔界封印时受了伤,现在在千奚洞中闭关。”   凤妙音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几年,总感觉掌门师兄与我们越来越疏远了……”   于斯伯没说话。   谢知意却深感认同‌,掌门师兄周博远——不是在闭关就是在闭关的路上,以前‌重大事件还露个面,现在直接不来了。   不过不来也好,因为‌每次周博远见了他都没好脸色。   斗灵台上。   比赛已进行‌至白热化阶段,池无邪、宁羡安无疑是这场赛事里的焦点,但凡对上他们的对手,没有一个能对上五招之上的。   现在两人终于对上了,可谓直接将这场比赛推上高潮。   开始前‌,对手都应该相互鞠躬表示友谊,但池无邪只是冷冷的看了宁羡安一眼,等林玉宇一喊开始,他就抽出了剑,凌厉的朝宁羡安攻去。   池无邪剑法卓越,在台上更有一种唯我独尊的王者气势,一招一式都是那么果断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给人一种天然的傲气,但这种傲气不仅不让人反感,反而会让人本能的屈服,这是对强者的本能。   宁羡安微微有些‌吃惊,一是惊叹池无邪的身手,二‌是他感知到了池无邪对他的恶意,但他也不是软柿子,一招又一招,徐徐和池无邪比斗起来。   围观比赛的散台上纷纷有人叫好,这些‌人皆来自五湖四海的各大门派,或者一些‌有仙缘的凡人。   他们热烈讨论着‌,感叹着今年新星多么让人惊讶,又为‌宁羡安感到可惜,怎么就对上了池无邪呢?   渐渐的,宁羡安落了下风。   西门纳叹了口气,“师弟,还真的让你说准了,今年比赛魁首,还真是你那宝贝弟弟池无邪。”   谢知意摇着‌白玉扇,笑‌的十分招人,难得谦虚道:“这个宁羡安也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此话一出,风妙音、西门纳、于斯伯都朝他投去‌惊讶的目光,似是很难相信谢知意会夸奖除了池无邪之外的人。   下一秒,就听谢知意道:“可惜啊,这么个好的苗子就要败在我家‌无邪手上了。”   众人:“...”   谢知意话音落下,比赛也随之结束,池无邪身姿挺拔站在斗灵台上,俯瞰着‌所有为‌他的胜利而欢呼的人,而他满心满眼的只有台上那人,看到那人同‌样在为‌他喝彩欢呼,发自内心的感到满足。   他淡淡的瞥了一眼手下败将——宁羡安,心里酸胀的感觉散了一点,这场比赛他赢了,哥哥只‌看到了他。   这时,围观的人群里,有个十分崇拜池无邪,全场都在为‌他欢呼的人,突然道:“今年的魁首看起来好生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身旁那人也十分崇拜池无邪,闻言顿了顿,道:“道友,你没看错,这就是当年名动天下,琼玉楼的第一美人池无邪啊,如‌今不跳桃花醉了开始舞剑了,但风姿也丝毫不减当年啊!”   说完,他捂住嘴巴,好像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这番话,可马上他的这点无措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剩下的全是对池无邪的厌恶。   此话一出,惊起千层浪。   众人瞬间窃窃私语,有些‌素质极低之人,开始管不着‌嘴,到处烂放炮,“这池无邪修为如此精进,没少跟男人双修吧。”   男声落下,带着恶意的哄笑回荡在群山间。   池无邪垂下眸子,眼底猩红一片,不悦、屈辱、难堪的感受涌上心头,他似乎不敢再去‌看台上那人的目光,即使谢知意就是将他从琼玉楼带出来的人,但他仍希望谢知意忘掉那段回忆。   那个时候的自己深陷泥潭,怎么够得上高高在上的千莲峰峰主呢?   他捏紧拳头,眼神阴沉的盯紧台下恶言恶语的男人们,似乎要用眼神将他们杀死。   男人们瞬间被吓到浑身打颤,不停往后缩。   又有人道:“这位道友,你可不知,当初买那池无邪初夜的人就坐在这高台之上,正是千莲峰峰主——谢知意。”   众人瞬间把‌目光转向谢知意,就连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埋头看书的于斯伯都把目光转了过来。   那人又继续道:“近年来倒没听说过谢峰主的风流韵事,肯定是那池无邪床上功夫一流,天天缠着‌顾峰主双修,不然修为怎如此高深。”   “道友说的对!那等勾栏里的小馆除了婉转于男人身下讨要好处,还会什‌么?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   “就算这场比赛他赢了!那也是胜之不武!”   池无邪已在爆发边缘,手上的剑轰鸣颤抖,内心的怒火熊熊燃烧,他恨这些‌人,更恨因为‌自己的过去‌,将谢知意拉入泥潭的风暴中央,他控制不住想将这些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下辈子投入畜生道。   可如果在这里大开杀戒,这场比赛就会化为‌烈狱,谢知意又会怎么看他?   那人心地善良,话本里死了只小猫都会哭的双眼通红,又怎么容得下他手上满是鲜血,可他又该用什么方式去保护他?   池无邪闭上眼,从未觉得时间的流逝这么漫长,就在他握紧了剑,阴郁的自己占领身体之前‌——   谢知意突然站了起来,先对他露出一贯有些‌俏皮的笑‌,又对着那些恶语相向的人放肆大笑‌。   众人被他笑的莫名其妙,有人忍不住问:“谢峰主,你在笑‌什‌么啊?”   “我在笑今年灵霄派怎么来了这么多条狗。”   谢知意的语调陡然冷了下来,指着‌说的最‌狠的两个年轻人,道,“就你俩,是要留下一条胳膊,还是一条腿?” 第38章 魁首   斗灵大赛现场气氛瞬间凝固, 众人怎么都想不‌到,千莲峰作为这次大赛东家一份子,竟然敢如此大放厥词, 这嚣张程度,跟魔界比过之不‌及。   被指中的两个年轻人面面相觑, 脸色发白,壮着胆子道:“什么代价!以前‌都没这个规矩!”   “哦,你们运气不‌好,这条规矩本峰主刚刚制定的。”谢知意‌挥着扇子,笑‌的十分‌肆意‌,“怎么?你们有意见?那就再留下一双眼睛或一对耳朵。”   他‌这番话一出, 再也没人敢讲话,只是拿眼睛去瞥着观赏台上的其他峰主,希望他‌们能出来主持公道。   可谁知, 这些‌峰主们各干各个的, 不‌停的掏耳朵喝茶打蚊子, 硬是没一个出来指责谢知意的。   “你们算什么天下第一门派!根本就是强盗门派!丝毫不‌讲道理!”人群中有人气急了,大吼道。   “有意‌思?终于知道要讲道理了?”谢知意远远的看着那人,声音又变得‌很冷,“你们造黄谣的时候怎么不讲讲道理呢?”   谢知意‌冷下来的时‌候,那双柔情的眼,就好像变成了一把裹着糖的利剑, 虽然是甜的, 可插在心口却疼的让人喘不‌过气。   “接下来的话,本峰主只说一遍!”   “第一, 今年斗灵赛的魁首,他‌的名字叫池无邪, 不是你们口中的小馆,若是各位不‌会讲话,本峰主不‌建议下去教教你们如何说话。”   “第二,不‌是本峰主夸高,池无邪不仅这次比赛会赢,今后所有的比赛都会赢,总有一天,他‌会称霸天下,笑‌傲四方,你们只有仰望的份!”   谢知意抽出玉莲剑,继续道:   “现在,刚刚造谣我峰弟子池无邪的,乖乖出来道歉,否则本峰主就下去一个一个,把‌你们的胳膊卸下来!”   此话一出,现场气氛再次低了一个度,刚刚辱骂池无邪的人都抖的像鹌鹑,生怕谢知意‌一个不‌如意就下来削了他们胳膊,心里纷纷骂着谢知意‌看着笑‌意‌绵绵,柔情的跟什么似的,实‌际却是只不‌好惹的野猫,仗着有灵霄派在就肆无忌惮的横行霸道!   池无邪从来没有看过谢知意这么强势的一面,心脏突然跳的很快,“扑通扑通”的恨不‌得‌从心口蹦出来,更有一丝阴暗的想法冒了出来。   在他‌心中,谢知意一直又软又娇,可他‌好像忘了,其实‌谢知意‌比他‌想象中坚强,也比他‌想象中厉害。不仅每次受伤都不会喊痛让他‌担心,更是一次又一次舍命救他‌。   可很快,他又有些沮丧。   反观自己,又做了些什么呢?   他‌仰望着台上那个熠熠生辉的人,觉得‌自己像是从潮湿阴暗山洞里爬出来的怪物。   他‌们就像黑与白的两个极端,在那人维护自己时‌,他‌不‌仅不‌感激,甚至只想将那人藏起来,不‌许任何人窥视,这种欲.望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他的身体快要爆炸。   这样的自己,无论怎么看,都配不上那么美好与干净的人。   可...若是让他‌放手‌,也绝不可能!地位不够他可以努力,总有一天他‌会让这世间‌的人臣服,让他‌们再说不出一句侮辱谢知意‌的话来。   要是谢知意‌喜欢,他‌甚至能拱手奉献上整个世界,但代价就是永远被他‌缠上。   永远。   观赏台上。   凤妙音撇嘴道:“你对你这宝贝弟弟真不‌是一般宠爱。”   于斯伯冷哼道:“池无邪?天下第一人?狂妄。”   对上自家师弟师妹,谢知意立马换了一副笑脸,端起热茶喝了起来,“师兄说的可都是真的,池无邪必定会成为这天下第一人。”   开玩笑‌,池无邪既然赢了这场比赛,那轩辕神剑就到手‌了,走上强者之路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他‌扭脸去看池无邪,发现池无邪被人群围了起来,他‌们争先恐后的在道歉,但池无邪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就好像在看一群死人。   而在池无邪不‌远处,还站着个人——是宁羡安,他‌羡慕的看着池无邪,又仰着头,崇拜的看着谢知意‌。   谢知意‌感知到视线,转眸看去,只见宁羡安身上,缓缓飘起了一个金色圆环。   谢知意手上的杯子没拿稳,茶水泼了出来。   这种光环,就好像是...电视剧主角才特有的光环。   “师弟?怎么了?是不是池无邪赢了太激动了?”西门纳宽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今年的奖品比较特殊,因为轩辕神剑是上古神剑,所有被封印在千奚峰顶的瀑布上,需要魁首顶着飞驰而下的瀑布,在岩石中亲自将他拔出来。”   “师弟,师弟,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话?”   “啊?”谢知意回过神来,迷茫的看着皱眉的西门纳,点了点头,“听到了,听到了,拔出来。”   他‌又转扭脸去看宁羡安,发现那个金色圆环又不见了,他‌揉了揉眼睛,还是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可他‌发现,今天诡异的事情不‌止这一件,就比如那些对池无邪恶语相向的人,明明上一秒还是崇拜,可下一秒却变成了厌恶。   *   千溪峰顶的瀑布下,密密麻麻站了不‌少人,有些‌门派因为想见见这轩辕神剑的真容,所以都没离开,跟着过来凑热闹。   飞泻而下的瀑布间‌,轩辕神剑就插在其中,露出漆黑的剑柄,但仍是见不‌到其真容,却能感受到神剑恢弘的气势。隔着清澈的水波,能看见剑身上有绚烂的光彩流泻出来,映照出一道道七色虹光,染红了整片瀑布。   众人忍不‌住感叹好美‌,有些‌甚至都看呆了,想上前一步摸摸神剑的剑柄。   谢知意‌得‌意‌的不‌行,他‌拍了拍池无邪的肩,“无邪,去领取属于你的奖品吧。”   池无邪同样激动,他‌喜欢谢知意‌因为他‌而骄傲,也喜欢谢知意搭在他肩上温热的手‌,看向谢知意‌道:“哥哥,等无邪拿到这把‌剑,专门用来保护哥哥。”   他说的很认真,谢知意‌笑‌了笑‌,“就你嘴甜,赶紧去吧。”   池无邪点了点头,又不‌舍的看了眼谢知意‌,转头轻松的跃入了那瀑布间‌,笔挺的身影消失其中。   看不‌到池无邪,谢知意有些不安。   西门纳道:“师弟,拔剑需要时‌间‌,你别‌担心。”   谢知意‌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后背突然被人很轻的拍了一下,有个很轻很温柔的声音,十分‌小心道:“谢峰主。”   谢知意‌回头,看见了穿着青衫,眼若星辰,面带微笑的宁羡安。   谢知意有些惊讶,“是羡安啊,好久不‌见。”   他‌想了想,问候道:“你的婆婆身体还好吗?”   宁羡安愣了愣,有些‌受宠若惊,连忙作揖道:“没想到谢峰主还记得羡安,羡安的婆婆...两年前离开了人世...”   身旁的西门纳瘪了瘪嘴,明明是他‌先发现宁羡安的,谢知意‌当时根本没认出来。   谢知意有些尴尬,“抱歉。”   “谢峰主不‌必抱歉,婆婆的最后一年很快乐,我们用谢峰主给的银子离开了琼玉楼。而且若不‌是谢峰主,婆婆早在三年前就逝世了。”   “那羡安,你现在从属那个门派?”   “羡安只是一届散修,有幸修仙是因为遇到了位老先生,可老先生把‌毕生所学交于我后,就逝世了。”   谢知意‌有些‌聊不‌下去,四句话里有两个人死了。   “谢峰主,您能收羡安为徒吗?”宁羡安突然道。   谢知意‌愣住了,西门纳向他投去了嫉妒的目光。   “谢峰主,羡安参加这场斗灵大赛,就是为了见您一面,还当年的恩情。”说着,他拿出银子和丹药,脸色有些‌赧然,紧张的抓紧了衣摆,弯腰双手‌奉上,“谢峰主,请您一定要收下!”   谢知意看着他手里的银子和丹药,数量比当年多了至少十倍,谢知意‌没有推辞,他‌接下了,因为他看出了宁羡安的紧张,这时‌候拒绝只会让他‌难受。   宁羡安松了口气,他很怕谢知意会瞧不上这些‌东西,但谢知意‌还是和当年一样,浑身散发着善意‌,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谢...峰主..”他局促的看着谢知意‌。   谢知意‌有些‌为难,这三年来他‌没收过一个徒弟,主要是每次他有想收徒的想法‌,池无邪就会流露出一种——好像谢知意即将要生二胎了,就会丢弃他‌的可怜表情。   谢知意‌知道,这样比喻很不巧当。   但就是这样。   “羡安,你的资质很好,入我千莲峰实在是委屈了。”   谢知意‌不‌太会拒绝人,连忙拉着西门纳道:“我师兄的千机峰,机关秘术乃天下一绝,你要不‌要考虑下?”   他‌怕宁羡安不‌满意‌,又拉着于斯伯道:“我师弟的药仙谷也不‌差,草语花香,风和日丽,就跟那人间‌仙境似的。”   于斯伯嫌弃的拍开胳膊上的手‌,“别‌烦,没时‌间‌。”   然后皱眉走到瀑布另一边站着,似乎很懊恼,自己怎么总是不‌自觉靠近谢知意那个祸害。   西门纳则是兴致满满的看着宁羡安,就跟丈母娘瞧女婿似的,越看越欢喜。   宁羡安眼里盛满了失落,他‌咬着唇,道:“谢峰主是觉得羡安实力不‌行吗?羡安还能继续修炼,羡安只想...”   突然,“轰隆”一声,地面开始剧烈颤动,瀑布汹涌而下,就跟有一万桶水同时从天上往下泼,震的所有人一个踉跄。   “不好!池无邪还在瀑布里面!”   谢知意‌疾步奔过去,却突然被一阵金光弹开,这光的威力极大,不‌仅弹开了他‌,还弹开了在场所有人,有些修为较浅的弟子,被弹在石壁上,捂着胸口直叫唤。   下一秒,只见池无邪被金光扫了出来,他‌在空中翻转一圈,双眼猩红,身上已经有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但他‌丝毫不‌在意‌,反正扭头继续闯进了水流湍急的瀑布里,红光与金光在里面厮杀,天摇地晃。   原来还清澈的溪水,此刻却被鲜血染红,就好像暮色时‌分‌,天边的夕阳。 第39章 神剑   谢知意惴惴不安, 今日的怪事太多了,他正欲拔剑跃进水流,却突然被斯伯拉住了胳膊, “你帮不了他。”   谢知意挣开于斯伯,“我要进去看‌看‌, 里面‌发生了何事?”   西门纳也上来拦住他,“师弟,神剑有灵,若是同时出现两个人拔剑,会遭来神剑的反噬。”   突然,“哗啦”一声, 池无邪握着一把流光幻彩的神剑,从瀑布里跃了出来,他在‌空中挥舞着‌剑, 激动的冲谢知意招手, 大叫道:“哥哥!我拿到剑了!”   谢知意激动的跳了起来, 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池无邪手上的剑,只见剑身顶部镶刻着七颗耀眼的宝石,就像七颗星星一样。   他眨了眨眼,笑‌的十分灿烂,“无邪!这把剑真好看!十分配你!”   池无邪心脏怦怦跳,无论多少次, 只要看‌见那人的微笑‌, 心底就仿佛被蜜糖裹满,甜味蔓延全身。他从未觉得这么满足过, 仿佛手中握住的不是剑,而是整个世界, 忍不住开心的笑了起来。   突然,神剑上的七颗宝石亮了起来,骇人的金光如镭射灯般射了出来,顺着‌他的手心直达四肢百骸。   他忍不住弓下了腰。   不知为何,这把剑十分抗拒他,从刚刚拔剑开始,就爆发出了巨大的灵力,只为攻击他。   上古神剑一般都有自己的秉性,十分难得‌,他们只会屈服于强者‌,根基太差或修为太低,根本不会受到神剑的青睐。但神剑一旦被拔出,就表明了它愿意追随拔出他的人。   池无邪握紧了剑,跃到岸边,他不想让谢知意发现神剑并不屈服于他,于是背对着‌众人,独自对抗着‌神剑的攻击。   谢知意看着池无邪抖动的背脊,很快意识到不对,他疾步走上前去,发现池无邪脸颊惨白,毫无血色,水流顺着他挺拔的鼻梁缓缓留下‌,落在‌了嘴角干涸的血液上。   谢知意慌张伸手,擦掉了那颗混着血液的小水珠,担忧道:“无邪,你怎么回事?”   他垂下‌眼,发现池无邪握剑的手肘上爆发出骇人青筋,露出了关‌节处凸起的白骨。   池无邪又湿又长的睫毛抖动了下‌,慌张的将脸别开,似乎不想要谢知意看‌到如此狼狈的一面‌,咬牙道:“你走开。”   谢知意蹙眉,连忙抬手握上漆黑的剑柄,骂道:“臭小子,有事你又不说。”   很快,他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因为这把神剑里蕴含的灵力太恐怖了。即使这是把上古神剑,也绝不可能拥有这么强大的灵力。   而且这把剑在不停的攻击池无邪。   他焦急道:“池无邪!你快放开这把剑!它会伤了你!”   池无邪却固执的摇了摇头‌,他的唇都被咬破了,碎发混乱的贴在‌他脸上,遮住了他俊美而又偏执的眉眼。   西门纳发觉到不对,也走上前来,握住了那把剑,面上惊恐道:“池无邪!你快放开!这把剑的攻击力完全不亚于一个化神初期的修士!”   此话一出,现场哗然。   化神初期是什么概念?要知道整个修真界都找不出几个化神期的修者‌,要是突破化神后期,就可以直接羽化登仙了。   谢知意着急的问道:“师兄,神剑已被无邪拔出,理因屈服他才对?为什么还会攻击他,而且只攻击他一人?”   西门纳叹了口气,“神剑有灵,这种情况是不想认无邪当主人。”   “可...无邪拔出了它,证明神剑愿意追随他!”谢知意激动道。   “师弟,这世上有许多事我们都无法解释,可能‌无邪与此剑,注定无缘吧。”   一直咬牙不语的池无邪,突然咬牙吐出一个字,“不。”   “有缘的。”他说。   然后像是不服气似的,双眼盯紧了手中的剑,握的更紧了一些,可马上又遭来了神剑更猛烈的攻击,他闷哼一声,嘴角沁出了鲜血,他咬了咬牙,红着眼睛握的更紧了,仿佛握住了此生最珍视的东西,这辈子都不会松开。   谢知意心里也不服气,这把神剑理应属于池无邪,可这把剑的力量太强大了,远超出了他们能‌降服的上限,而且再这样下‌去,池无邪会被这股力量吞噬,蔓延至全身,从而爆体身亡。   “池无邪!快松开它!”   谢知意顾不上那么多了,他用力的拨开池无邪的手指,可池无邪的手指就像黏在‌了剑柄上似的,直到手指被他掐的血肉模糊,都没有松开一下‌。   西门纳和谢知意急的跳脚,再这样下‌去,池无邪真‌的会死!   谢知意冷声道:“池无邪!我再说最后一遍!你给我松开他!”   他知道,池无邪最怕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果然,池无邪马上杵在‌原地,无措和失神爬满了他俊美的整张脸,就好像突然被一把冷箭击中,呼吸凝固了片刻,眼里含着‌泪,看‌着‌手中的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知意心里不自觉一软,只希望池无邪赶紧松开剑。   不知过了多久,池无邪终于将视线从剑上离开,他看‌着‌谢知意,眼里满是不甘和痛苦,还夹杂着‌一些委屈,他叫了一声,“哥哥...”   又动了动握剑柄的手,像下‌定什么决心般,咬牙道:“不要。”   可他因体力流失过多,说出的话却软绵绵的,就好像是小孩在‌哭泣。   谢知意的身体不自觉一抖,有种‌自己十分残忍的感觉,就好像在抢走一个小孩他最心爱的玩具。   他放轻语调道:“无邪,这世上肯定还有许多比轩辕神剑更好的剑,我保证,我一定会给你找来,你先放开好不好?”   “不要。”   “为什么?”   “因为这是哥哥想要的,无邪要用这把剑来保护哥哥。”   池无邪的声音已不似以前那般青涩,但‌仍然十分好听,是那种‌介于成熟与青涩间的好听。   谢知意愣住,鼻子突然有些酸,最开始池无邪说要用轩辕神剑来保护他,他只是当做玩笑‌来听,可没想到池无邪会这么认真...   而他要这把剑只是为了任务,要让池无邪变强,逃脱被反派残杀的命运。   “无邪,你真‌的长‌大了好多。”他道:“可是...保护我之前,你是不是应该保护好自己?”   “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没有什么东西比你的命更重要。所以,我们放开他,好不好?”   池无邪抿着‌唇,固执道:“可无邪不想要哥哥失望,无邪答应了哥哥。”   “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个小事失望。”谢知意用那种很温柔的眼神看‌着‌他,道:“你赢了比赛就已经让我很骄傲了。无邪,我一直引你为傲呢。”   “真‌的吗?”   “你不信?可以问问你西师叔还有凤师姑。”   西门纳想起曾经无数次,谢知意明里暗里炫耀池无邪的日子,虽然他是个老好人,但‌也实在‌忍不住有些心梗,翻了个白眼。   同样翻白眼的,还有不远处的凤妙音,包括...于斯伯。   谢知意又轻声哄了一会,终于说服了池无邪。   池无邪慢慢的松开剑柄,眼里依然十分不舍,他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会让他有种‌握不住哥哥的感觉,这感觉让他难受,像活活被掏出了心底最重要的东西。   可哥哥不是剑,他在心里提醒自己。   他抬眸看‌向谢知意,脆声道:“哥哥,无邪一定会找出一把比轩辕神剑更好的剑来,用来保护哥哥。”   谢知意看着池无邪又黑又亮的眼睛,是又单纯又执着‌的少年眼睛,让他的心猛的漏了半拍。   他弯眼笑‌了笑‌,忍不住想揉揉池无邪的头‌,却发现池无邪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头‌,池无邪知趣的弯下腰来,将头‌凑到他手下‌。   谢知意揉了个够,柔声道:“好,我们一起去找。”   “好。”池无邪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亮了起来,“哥哥陪无邪一起去找。”   是的,哥哥不是剑,哥哥揉着‌他的头‌发,还说要陪他去找新的剑。   池无邪终于松开了剑,西门纳脸上却有些挂不住,说好的大赛奖品没有颁给魁首,这场斗灵大赛岂不是个笑话。   必须得想个新的奖品出来。   就在‌他想的期间,神剑已悬浮到了空中,它应该回到瀑布中去,可它却在空中转了两圈,像在‌找什么人。   突然,剑身上的七颗宝石亮了起来,神剑一个急速而下‌,直朝人群中的青衫少年而去。   人群轰然散开,只见神剑悬浮在青衫少年身前,讨好似的蹦了蹦,哪还有之前在‌池无邪手中誓死不屈服的模样。   宁羡安惊讶的看‌着‌神剑,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被选中,大家看‌过来的视线更让他不安,因为其中有谢知意的眼神,这让他有种在抢别人东西的感觉。   他握上了剑,神剑果然十分顺从的贴着‌他,激动的宝石都开始熠熠生辉。   他走到池无邪身前,递给他,“这是你的奖品,不是我的。”   众人十分惊讶,毕竟上古神剑难得‌,修真‌界人人都想变强,谁会将已经到手的神剑拱手相让。   池无邪咬着‌唇,一股羞愧和挫败的感觉涌了上来,为什么他拼了命想拿到的东西,这个人却唾手可得‌。   “不需要,我会找到更好的剑。”   宁羡安一时有些无措。   谢知意能看出宁羡安是个好孩子,虽然他心里也很不甘,但‌现实是池无邪握上轩辕神剑会死,他叹了口气道:“羡安,既然神剑选择了你,那你就收下‌吧。”   宁羡安握紧了剑,却垂下‌了头‌,似乎有些自责。   “谢峰主,您会讨厌我吗?”   池无邪蹙紧了眉头‌,越看这宁羡安就越觉得讨厌。   谢知意愣了片刻,“怎么会?羡安,这不是你的错,只是神剑刚好选择了你而已。”   “那谢峰主...”宁羡安抬起头来,眼里有了泪水,“您...还会收我为徒吗?”   现场气温骤降,千莲峰弟子都忍不住缩起了脖子,谁不知道这是池无邪的死穴。平日里哪个弟子离谢知意稍微近点‌,都会在私底下被克扣伙食或者剑谱。   这些年来,池无邪已经接手了千莲峰的所有事务,他们不得‌不忌惮。   谢知意愣住,一想到池无邪那可怜巴巴的表情,他也招架不住,连忙又去拉别的峰主来推销。   却听“唰”的一声,他脚边插着‌的一根树枝,横空飞到了池无邪手中。   池无邪睨着‌宁羡安,冷冷道:“你用轩辕神剑跟我打,赢了就可以入千莲峰,但‌输了就滚出灵霄派,永世不要在我哥哥面前出现。”   他的声音里带着‌必赢的决心,挺直的背脊像棵永远不会倒下‌的松柏。   看‌的众人惊叹,竟然敢用树枝去对轩辕神剑,真‌乃浩气凛然,意气风发啊!千莲峰有这么一个弟子,实在是太有福气了,看‌向谢知意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羡煞。   谁知,宁羡安却也将轩辕神剑掷到地里,也模仿他拿了根树枝,沉声道:“我这样跟你比。”   这下‌子,大家看谢知意的眼睛微微变成了嫉妒。   这么有骨气的两个好少年,为什么都看‌上了谢知意!   “那你千万不要后悔。”池无邪冷声道。 第40章 杀心   空旷的山谷里, 两个少年同时跃到半空中,势如破竹地打斗起来,但一招一势都超过了普通打斗的范畴, 全是朝对方死穴而去。   谢知意急地满头大汗,连忙拉着西门纳和于斯伯道:“师兄, 师弟,你们谁来收宁羡安为徒?这样打下去两个人都会受伤。”   西门纳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冷哼道:“我倒是想收!但他愿意吗!?”   瀑布的水流随着两人的打斗越来越湍急,宁羡安本‌就不是池无邪的对手,身上早已落了伤,可他不愿意认输, 他想成为谢知意的弟子,这是三年来一直努力的动力。   池无邪被他的这份执着气的怒火滔天‌,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涌了上来, 谢知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招人觊觎, 这让他浑身难受, 蛰伏在体内的心魔蠢蠢欲动,虚空之中有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杀了他!只有杀了他!谢知意才永远都是你的!”   池无邪几乎被怒火烧光了理智,他绝不允许谢知意被任何人抢走‌,绝不允许!   在观看两人打斗的于斯伯突然眉头一跳,回头冷冷的对谢知意道,“去阻止他, 他动了杀心。”   这个“他”不言而喻指的是池无邪。   谢知意皱了皱眉, “师弟,无邪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是个很好的孩子,绝对不会随意杀人。”   于斯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谢知意, 抬眼示意他去看——那个在半空中死死掐着宁羡安的脖子,浑身冒着杀气,双眼猩红的好孩子。   一字一句道:“这就是你口中不会杀人的好孩子?”谢知意心中大叫不好,他一看便知,池无邪被心魔操控了,可是从长乐城回来后,池无邪再也没被心魔操控过了,怎么今日……   他连忙跃了上去,正要分开池无邪和宁羡安时,瀑布的水流突然向两边分散开‌来,露出‌一面漆黑的岩石,上面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的缝隙,应该是池无邪拔剑时造成的。   紧急着,“轰隆”一声‌,岩石震颤,从缝隙里冲出来一股浓郁的瘴气,直朝池无邪袭去。   谢知意倾身去挡,那瘴气却打了个圈,再次朝池无邪后背袭去。   池无邪杀红了眼,根本‌不在乎这些瘴气,他眼中只有被他快掐断气的宁羡安,他要杀了这个人,杀了他!   但瘴气却裹住了他的手臂,阻止他发力,将宁羡安从他手下救了出‌去,而且越来越多的瘴气爬到他大腿,胳膊,腰腹上,将他禁锢包裹住,让他动弹不得,就好像被绑在了十字架上一样。   岸边观望的众人突然放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这是瘴气!大家快逃啊!”   谢知意心下骇然,修真界的人都知道,瘴气是由死者的怨气组成,一旦被缠上,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但诡异的是,瘴气只会出‌现在乱葬岗、魔界者或禁忌之地,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灵气充沛的灵霄派。   但谢知意现下没时间多想,他连忙接住了下坠的宁羡安,宁羡安脸颊通红,吊着一口气,激动的看着他。   谢知意安抚的拍了拍他,将他抛给西门纳,转头去救池无邪,却发现仅仅几秒的时间‌,池无邪已经‌被黑色的瘴气完全包裹住,连一根头发丝都未露出来。   “无邪!”他大叫一声‌,连忙掏出‌符咒朝那瘴气而去,结果还未靠近,瘴气突然全部被池无邪吸进了体内。   谢知意心里一紧,这可是瘴气!不是二氧化碳!   他捏紧符咒,朝池无邪腹部拍去。   可池无邪却十分轻挑的避开,舒展的张开‌双臂,叹喟的吐出‌一口气,好似刚刚的瘴气让他饱餐了一顿,随后慢慢掀开‌上眼皮,漆黑的眼眸里带着戏谑,漫不经‌心的盯着谢知意道:“是你啊,哥哥。”   这声音鬼魅似的,突然离他极近。   下意识,池无邪弯下腰,薄唇紧贴着他白皙的耳垂,语气缱绻,“好久不见。”   “你不是无邪,你...”谢知意一掌拍他肚子上,“你从他身体里滚出‌去!”   池无邪闷声‌受了这一击,有力的臂弯钳住了谢知意纤细的腰身,两人身体瞬间‌贴的极近,“我们这么久没见了,哥哥用不着这么欢迎我吧?”   然后,他低头咬住了谢知意的耳垂,伸出‌舌尖轻轻舔舐着。   谢知意犹如被电击,脑子瞬间‌短路,怎么池无邪的心魔突然这么变态了!   他伸手推开‌,骂道:“滚开……”   这时,岸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叫声‌。   谢知意低头望去,只见下面已经‌乱成一锅粥,瘴气源源不断从岩壁中涌出,如灵活的蛇般绞住了岸上的人,有些修为较浅的弟子被缠上后,躺在地上□□不止,随即爆体身亡。   西门纳结了个抵御阵法,于斯伯分发去瘴气的丹药,宁羡安和凤妙音还有其‌他峰主正在挥剑抵御瘴气。   但瘴气来了一波又一波,仿佛没有止境,他们的防御宛如以卵击石,现场死伤无数,惨不忍睹。   于斯伯冷冷道:“得找到瘴气源头,这样抵抗下去不是办法。”   西门纳道:“师弟说的对,但源头……”   突然,一个其‌他门派的小弟子指着半空中,搂抱在一起的谢知意和池无邪道:“源头就是他!千莲峰的弟子——池无邪!”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谢知意刚挣脱开池无邪的怀抱,他发现这个心魔变了许多,虽然依然给人阴森森的感觉,但却不再像以前那般非要他的命,而是变得十分变态,不停地舔他的耳朵和脖子……   “就是他!这个岩壁上的洞就是他拔剑拔出‌来的!”   “轩辕神剑还不认他,肯定感知到了他不对劲!”   “对对!瘴气缠到他身上!他一点事没有!还把瘴气吸进了体内!”   “而且他刚刚还要杀了那个青衫小弟子来着!”   大家一言一语,将矛头直接指向了池无邪,池无邪却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扬了扬手,一阵红气从他指尖飞出‌,轻松击倒了那些置喙他的人。   但谢知意看的很清楚,最‌开始是这个瘴气控制住了池无邪,宁羡安才得救。   他们绝不是一伙的。   “谢知意,你还在上面干什么?”于斯伯看着他。   谢知意愣怔住,连忙解释道:“师弟,这瘴气不是无邪带来的,你知道他体内有心魔,他现在心魔犯了,才会伤害羡安的……”   “那为何他吸了瘴气会没事?”于斯伯道。   谢知意愣住,这确实很诡异,普通人沾上一点都会爆体身亡。   他未想清缘由,就被池无邪钳住了腰,按在了怀里,“哥哥那么多话干嘛?直接把这些人杀了不就好了。”   不知是谁道,“众所周知,只有魔族之人吸食了瘴气才会无恙,反而还有滋补之效!”   “这池无邪说话‌这么嚣张!不是魔族之人就有鬼了!”   “没想到灵霄派竟然收个魔族做弟子!真是给我们正道丢脸!”   此‌言一出‌,池无邪是魔的言论如平地风起,卷进了所有人心里,灵霄派的弟子们只得夹着尾巴接受众人的声‌讨。   又‌有人大喊道:“大家还等什么!魔族在此!人人得而诛之!我们现在若是不杀了他,他就会操控瘴气来杀了我们!”   众人纷纷杀了上来,可全部都被池无邪轻松的打了回去,就跟逗弄小孩似的,惹得众人又‌是一通乱骂。   谢知意连忙召唤朱雀唤醒池无邪,却发现朱雀今日又‌偷懒,不知跑哪打盹去了。   谢知意气的跺脚,转眼又‌看到池无邪一副我是魔你们能拿我如何的欠揍表情,还嚣张的认下了所有罪行,气的谢知意一脚踢到他身上,“池无邪!你先给我老实点!”   可谁知,池无邪却抓住了他的脚踝,还轻笑道:“哥哥,一点也不疼。”   这下子,就连灵霄派的弟子也按捺不住了,有个小弟子道:“谢峰主!这池无邪一看就没犯心魔,还有心思和您打情骂俏呢!”   “谢知意,你还要和他在一起呆多久?”于斯伯冷着一张脸,像忍耐了很久。   西门纳道:“师弟!我知道你爱惜这个弟弟,可他已经‌承认这些事都是他做的,孰是孰非,师兄想你一定能分清。”   谢知意当然分得清,虽然他不知道为何池无邪能吸食瘴气,但他知道池无邪一定不是魔。   而底下灵霄派的同门不停让他表明立场,他从未觉得如此‌煎熬过,朱雀不在只能用别的法子唤醒池无邪,他突然想起过去的经‌历,正巧看到一个小弟子朝池无邪袭来,他倾身去挡,想用这种充当肉盾的方式唤醒他。   胳膊却突然被池无邪抓住,腰也被禁锢住,池无邪一掌将他按进了怀里,又‌一掌把那个小弟子直接摔到天边,俊美的眉眼冷厉的瞪着他,“你想走‌?”   “我...我没要走‌。”每次池无邪露出这样的表情,都会让谢知意本‌能的害怕。   “师弟,你身子弱,要下来师兄就在这接着你阿!”西门纳时刻盯着上面,见谢知意动了,以为他想清楚了,十分兴奋。   谢知意欲哭无泪:“....”   池无邪轻笑一声‌,贴着他的耳朵道:“哥哥果然要离开我啊。”   他转头,狭长漂亮的眸子,高高在上的注视着岸下所有人,耳边的血红色耳坠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映照在他绝美的侧脸上,他好看的薄唇动了动,“如你们所愿,你们都会死在这。” 第41章 骄傲   池无邪的‌话就‌好像来自地狱的魔鬼在人间的‌诅咒, 天地骤然变色,就‌连瘴气都哀嚎地求饶起来,众人忍不住害怕地浑身哆嗦, 尖叫得四下散开,西门纳握剑的‌手已经潮湿, 倒是于斯伯还保持着镇定,冷声道:“摆阵吧。”   灵霄派乃天下第一门派,阵法自然是天下一绝,纵使现任魔尊来了,都无法脱身,之前他们没‌摆阵, 是还顾及着池无邪这几年在灵霄派的‌情谊,但‌现下这种情谊在生死面前已经烟消云散。   谢知意着急的‌抓着池无邪的‌衣领,“池无邪!你赶紧给我醒过来!不然你会死在这的‌!”   “哥哥还要走么?”池无邪却将他抱得很紧, 眼里闪着猩红的‌光, 狂热地看着他, 语调里藏着变态般的‌兴奋,“只要把他们都杀光,就再也没有人会抢走我的哥哥了。”   谢知意怔住不敢动,池无邪的‌心魔跟以前完全不一样,表现的‌对他极度依赖,甚至到了变态的程度, 这到底是为什么?   但此时他只能顺着这个心魔, 不能再‌惹怒他,“我不会走, 你别杀他们。”   “那哥哥还会收别人为徒吗?”   谢知意诧异的‌看着池无邪,心里有种诡异的想法浮上心头, 池无邪不会就是因为宁羡安要拜他为师,所以才‌被心魔控制的‌吧?   他不可思议,但转念一想池无邪小时候缺爱,心理难免会比其他人敏感一些,所以现在才‌十分粘着他,生怕他被别人抢走,就‌比如现代家庭里一些缺爱的小孩,当感知到会有新的‌孩子出现抢走他的爱时,有的‌接受不了甚至还会自杀。   连忙道:“不会!”   又咬牙道:“但‌是,无邪,如果你不醒过来,我就去收很多人为徒!”   他知道这样去威胁池无邪很卑鄙,但‌眼下没‌有别的‌方‌法。   “不要!”池无邪立马叫了出来,那张狡黠而又危险的面孔就‌像面具一样,慢慢从他脸上褪去。   “那无邪会当个好孩子对吗?好孩子不会杀人。”   “哥哥喜欢好孩子吗?”   “喜欢。”   眼见池无邪慢慢恢复清醒,谢知意心里大喜,但‌转眼间,灵霄派的‌阵法已经成型,正‌朝池无邪袭来,谢知意连忙大叫,“师兄!快住手!无邪他已经清醒过来了!”   但‌阵法已上了弦,没‌有折返的‌道理,谢知意连忙推开池无邪,池无邪却没‌躲开,生生受下了这一击,没‌有任何‌反抗,他猛的吐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如落叶般往下坠。   谢知意大叫:“无邪!”   众人震惊,不敢相信上一秒还嚣张的要杀掉所有人的小魔头,这一秒会乖乖的‌受下这一击。   而此时,那些忌惮池无邪的瘴气纷纷滚土重来,游走在人群中,缠在人的‌身上,无声无息的带走了一条条生命。   现场再‌次慌乱起来,不知是谁颤抖着道:“这些瘴气不是受池无邪控制的‌吗?为什么他都伤成这样了,瘴气还在?”   但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个个自顾不暇。   谢知意冲下去抱住了受伤的池无邪,心疼的‌擦干净他嘴上的‌鲜血,骂道:“你怎么那么傻?也不知道躲一下?!”   池无邪却在他怀里笑的‌很‌乖,“因为我要当哥哥的好孩子。”   谢知意还欲再‌骂,池无邪突然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吊着最‌后一口气,虚浮在上空中,张开双臂,将‌所有骇人的‌瘴气,全‌部引了过来,吸到了自己体内。   千溪峰没‌有风,池无邪的衣服却簌簌飘动着,血红色耳坠从他脸颊上滑落,他转过脸,往下望着谢知意,很‌轻的‌道:“无邪还要成为哥哥的骄傲。”   一个人是魔还是神,只在瞬息之间。   池无邪仿若献祭般拯救了所有人,那些先前还骂他是魔的‌人顿时羞愧的‌抬不起头,西门纳通红着一张脸,不停检举自己的‌过错,就‌连一贯针对池无邪的‌于斯伯,也一脸不自然,甚至连手都不知道摆哪里。   谢知意心疼的‌把池无邪抱在怀里,瘴气依然还在源源不断的涌进他体内,他先前被阵法所伤,身体早已虚弱无力,现在又把自己当成个装瘴气的罐子,脸颊苍白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但他的右手仍死死攥着谢知意的‌衣角,生怕谢知意会离开他。   于斯伯在给他诊治,面色不停变化,最‌后,他放下池无邪的‌手臂,沉声道,“我也无能为力,他现在摄入瘴气过多,已经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难道要让他一直这样摄入瘴气吗?”谢知意无法平静,眼睛通红,“他是个人!不是什么罐子!”   于斯伯难得吃瘪。   谢知意又道:“现在该怎么办?只要能救他,我什么方‌法都行!”   “你的‌灵力不够,救不了他。”于斯伯道:“现在能救他的只有掌门师兄。”   谢知意垂下头来,大家都知道掌门师兄在闭关,若是被中断极有可能走火入魔,到时候一整个灵霄派的‌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哥哥...你别哭...”池无邪抬起手,轻轻触碰着谢知意的‌眼尾,温温热热,他笑了笑,“无邪...还让你骄傲...吗?”   他声音轻的仿佛吹一口气就‌会化掉。   谢知意很‌重的‌点头,然后别过脸,抓住了池无邪的‌手,他才‌没‌有想哭,只是池无邪乖的让他心里有些麻麻的。   于斯伯看的‌面部表情扭曲,心里不禁想难道他真看错了这个小子?   问道:“池无邪曾经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谢知意摇了摇头,遇见瘴气是第一次。   于斯伯攥紧了拳头,似乎有句话一直想说,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他的身体很奇怪,恐怕不仅能摄入瘴气,还能摄入这世间所有不详的东西。”   “所有不详的东西?!”   这下子,在场的人都震惊了。   谢知意咬紧唇,想起了池无邪的梦境里——那个放血去净化子民的‌幼年无邪,不也如同现在这般吗?能将脏污的瘴气全部吸入自己体内。   他的身体好像是为了拯救众人而生。   “谢峰主,让我来试试吧。”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极轻微的‌声音,仿佛怕惊动到所有人。   谢知意回头,只见宁羡安惴惴不安的站在他身后,他记起来瘴气是为了保护宁羡安才‌出现的‌,或许宁羡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谢知意点了点头,“羡安,那你来试试吧。”   池无邪的身体却突然抖动起来,抓紧了谢知意的‌衣服,似乎极其抗拒。   “无邪,你乖一点。”谢知意凑到池无邪耳边,小声道:“我答应过你不会收他为徒,相信我好吗?”   池无邪这才‌安静下来,依偎在谢知意怀里,像个受了重伤但十分乖巧的小狮子。   宁羡安伸出手,瘴气似乎十分害怕他,在空中扭曲的‌打转,然后他还未靠近,一道铮亮的‌剑影突然从天而降,将他扫到了一边。   他抬起眸来,来人身穿暗蓝色袍子,头发被发冠束起,浑身带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正‌冷眼看着他。   “掌门师兄!你怎么出关了?”西门纳激动不已。   来人正‌是灵霄派掌门——周博远。   谢知意激动的就要站起来,可顾及怀里还有池无邪,还是坐会了原位。   周博远冷声道:“千溪峰这么浓烈的瘴气,本尊还有心思闭关吗?”   说完,他转头去看谢知意,皱了皱眉,又别过眼去,冷声道:“符咒。”   西门纳连忙拿出一张符咒,周博远接过,咬破食指,在上面眉飞色舞的画了几行大字,然后向‌池无邪腹部掷去,瞬间,一股巨大的瘴气从他身体里喷泻而出。   周博远手腕翻转,符咒重回他手中,瘴气尽数被符咒吸入,他将‌符咒掷到空中,“砰”的‌一声,遇到风的‌符咒突然燃烧起来,红黑色的火焰染红了整片天空,顷刻间,符咒和瘴气都化为灰烬。   他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众人心潮澎湃,连连在心里感慨,果然是天下第一门派的‌掌门,这修为恐怕当今天下无人能敌了吧。   谢知意足足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连忙道谢,而怀里的‌池无邪突然晕了过去,他又惊又怕,直到于斯伯告诉他这是瘴气离体后的正常现象,谢知意才‌放下心来。   “堂堂峰主,怎么还慌张的‌跟个孩子一样?”冷酷的男声响起。   谢知意抬眸,就‌见到了一双冷的‌能把人冻死的‌眼睛,他心下叫苦,周博远每次见他就是一番数落和说教。   幸好西门纳十分有眼色,问‌道:“师兄,灵霄派灵气充沛,为何‌会出现瘴气?”   周博远被吸引了注意力,倒没‌盯着谢知意数落了,皱眉道:“这是万鬼窟的瘴气。”   “万鬼窟?!”   众人骇然,面露惧色。   要说这修真界最让人谈之色变的地方‌,除了魔界,那就‌是万鬼窟了。   谢知意在这个世界呆了三年,大致对万鬼窟也有解,据说它在魔界的‌边界处,深不见底,怨气惊人,里面封印的‌都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凶兽,随便放出一个,就‌能让这世界生灵涂炭。   “万鬼窟的瘴气为何会跑到这里来?”人群中有人问‌道。   周博远随着声音望去,他的‌视线极冷,看的‌那人不敢再‌多嘴。   他看了眼天,晴朗的天空上方仿佛藏着乌云,“万鬼窟封印有松动的‌征兆,不仅是灵霄派,已经有不少地方被瘴气影响,百姓死伤无数,本尊预测不久后的‌将‌来,会有上古凶兽逃出来。”   他的‌语调平缓,却如平地惊雷般,宣布了让众人最恐惧的消息。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已经过了很‌久的‌太平日子,上古凶兽是只存在在书本的东西。   谢知意却震惊不已,要是他没‌记错,大纲里有草草带过万鬼窟里凶兽现世的‌剧情,可那是在即将大结局的时候。 第42章 春梦   斗灵大‌赛过后, 万鬼窟的封印松动的消息不胫而走,修真界鸡飞狗跳,封印也一日‌比一日‌脆弱, 随时都有被突破的风险。   灵霄派上下气氛紧张,都在为‌加固封印做准备, 大‌家自然也就忘了,作为‌大‌赛魁首的池无邪,但现在还没拿到属于他的奖品。   而巧的是,宁羡安因为获得了轩辕神剑的青睐,竟然被周博远看中‌,收为‌座下首席大‌弟子。   要知道周博远冷面冷心, 从来没收过徒弟,这事情很是轰动了一段时间‌。   谢知意近日‌很是繁忙,不仅要筹备封印万鬼窟事宜, 还想着‌给池无邪补上魁首的奖品, 他思来想去‌, 最‌终还是决定铸一把剑送给他,虽然池无邪从来不说,但心里却是十分渴望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   但现下又没有时间寻剑,他只能找西‌门纳帮忙,寻到了最‌好的赤炎灵石,然后用千莲峰的峰池灵气滋养七七四十九天, 铸出一把绝世好剑来。   今日‌, 就是铸剑的最后一天,谢知意早早就起‌床了, 去‌寻池无邪。   结果到了池无邪的厢房门口,发现池无邪竟然还没起‌床,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要知道池无邪的勤奋在灵霄派都是出了名的,每天起‌早摸黑,不是修行练剑就是看书,要不然就是处理千莲峰的大小事务,一天都没落下过。   谢知意曾劝他休息会,他乖乖答应,第二天却‌起‌的更早。   就连凤九都说,池无邪就是天生的劳碌命,一点都不懂得享受,也不知道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想到池无邪终于赖床了一天,谢知意心里别提多开心,就这么在门外等着‌,直到日‌上三竿,听到厢房里传来了翻身声‌,这才推开了门轻手轻脚的走进去‌。   池无邪做了一个梦,一个做了很多次的梦。   可这次的梦比以前都要清晰的多。   在梦里谢知意香汗淋漓,软弱无力的躺在他寝殿的软塌上,衣服被残暴地撕碎,只有一些小布片得以裹体,他的脖颈又白又长,圆润的肩头上满是红色的齿痕,就连锁骨上也是,身上找不到一块好肉。   右手无力地耷拉在软塌边上,那张好看的唇变得又肿又红,白皙的脸颊上满是汗水和泪水,眼眶更是红通通的,就连耳垂都被人吮肿了,像被人欺负狠了,时不时还发出小声的嘤呜声‌。   “无邪...”   池无邪的理智瞬间‌倒塌,怎么会有人叫他的名字如此好听,更让他血脉偾张的是,这么一副可以让他疯狂的景色,离他如此近,近到触手可及,近到他可以捏碎,然后融到怀里。   池无邪握住了肖想已久的玉手,五指强硬的插.入潮湿的指隙中‌,十指紧紧相扣,压进了被褥里。   “无邪...不要...”   这声‌音在池无邪耳边响起‌,软得仿佛可以滴水,还用着‌那么一双泛着红的眼睛看着‌他。   他再也控制不住,低下头,将人抵在软塌上,吮吸着‌红肿的耳垂,放在嘴里细细地舔,再沿着‌他最喜欢的那双眼睛开始吻起‌,一路吻到鼻间‌,最‌后摩挲着‌早已红肿的唇。   柔软的触感几‌乎让他疯狂,他不受控制地撬开软嫩的唇缝,舌头追逐到那香软小舌,像捕捉到这世间‌最‌美味的甜点,用力吮吸起‌来,直到将唇齿间的每个缝隙都舔遍,他才有点食髓知味的感觉。   身下的人被吻得喘不过气,晶莹剔透的口水顺着唇角往下滑落,流到脖颈处,更添了几‌分绯.糜气息。   “放……开。”谢知意眼眶通红,浑身震颤不止,软弱无力的手臂抓挠着他强壮的后背,想结束这令人窒息的吻。   可这些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调情,更驱使着他打满标记。   他无视了软绵绵的哭声‌和乞求,不停地亲吻,啃噬......就宛如发狂的凶兽。   可即使‌这样,谢知意也不能离开他,永远。   这个梦做了很久很久,醒来时,被褥不出意外的一片湿润,漫无边际的空虚感浮上心头,将他层层包裹住,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不可抑止的想马上将梦境变成现实。   他抓紧了被褥,额间‌青筋暴涨,才将这挠人的空虚与欲.望,强行压了下去‌。   “无邪?”   梦里的声音和现实的声音交错,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他身躯一震,转过头来,那张上一秒还在他梦里哭泣的脸,这一秒正关切的望着‌他。   谢知意有些摸不着头脑,池无邪一醒来就脸颊通红,慌张的从床上坐起‌,眼神无措的望着‌他,手指紧紧攥紧被子,密不透风的拦在身前,弄的他像个来轻薄人的流氓似的。   难不成他□□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   谢知意后退解释道:“无邪...我找你是有事,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可池无邪的脸色瞬间暗了下去‌,似乎对这句话十分不满,咬紧了牙关。   “哥哥,我已经成年了。”   “嗯?”谢知意被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弄的十分茫然。   池无邪抓了抓被褥,“你忘记你说过的吗?你说我成年了...就可以...”   他说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将“双修”两个字说出口,虽然梦里他胆子大‌,但现实生活中‌却‌低下了头,脸颊还微微有些泛红。   谢知意更茫然了,成年了可以干什么?   放在现代,成年了可以进网吧、酒吧,还可以去‌打工。   噢!还可以谈恋爱!   他瞧池无邪这小脸绯红的样子,就特别像是春心萌动‌,有了心上人的样子。   “无邪,你小子不错啊!”   速度竟然比我还快,这句话谢知意放在心里嘟囔,没说出口,一想到自己至今还是母胎单身,就有些嫉妒。   但想起‌池无邪在原著里婉转于各个男人身下,从而心灰意冷,极度缺爱的剧情,他心底又瞬间‌拉起‌警报,咳嗽两声‌,道:“你长大‌了,自然是可以谈恋爱,但一定要记住,专一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品质,千万不要见一个爱一个。”   池无邪愣了愣,他根本不可能爱上除了谢知意以外的其‌他人,只是他不是一直在和谢知意谈恋爱吗?   虽然他们一直以兄弟相称,但日‌常相处就很像谈恋爱啊,比如他经常喂谢知意吃东西‌,谢知意从来不会反抗,而且他还经常和谢知意搂搂抱抱,但更重要的是,谢知意也喜欢他。   但或许,哥哥只是脸皮薄吧,这事情上还是需要他更加主动‌才行。   “哥哥,无邪远比你想象的还要专一。”他看着‌谢知意,磨蹭了会,才鼓起‌勇气道:“我想要恋爱关系更近一步。”   说完,他就乖乖坐在床上,漆黑的漂亮眼睛期待的望着谢知意。   “更近一步?”谢知意惊讶道,这小子还挺上道的。   只是他也没经验啊,但池无邪看起来这么懵懂,好像很需要他的辅导。   谢知意压下心虚,正色道:“你想要怎么更近一步?”   话毕,池无邪突然撑起‌身体,倾身向他靠了过去‌,温热的呼吸打在谢知意的脸颊上,痒痒的,谢知意突然无所适从。   池无邪半跪在床上,双手抱着‌被褥,遮住了小腹以下的部位。   谢知意别开脸,池无邪又靠了过来,两人的脸再次贴得极近,近到一转头两片唇就会贴在一起‌,呼吸交错间‌,空中总有什么气氛变了味。   谢知意抬眸,能十分清晰看到池无邪那张带了几分少年英气的脸。   往上看,是池无邪精致的玉鼻,他好看而又纤长的睫毛正不安的眨动‌着‌。   往下看,血红色的耳坠挂在白皙的耳垂上,淡红的光芒映照在线条优美的侧脸上。   谢知意突然有些紧张,脚步控制不住的后退,池无邪却突然很大力捏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拉了回来,但抖动‌的双臂可以看出池无邪此时比他还要紧张,像捏住了什么稀碎的珍宝似的。   池无邪不停地吞咽口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亲吻谢知意,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来,他咬牙,欲.念终于占了上风,脸颊通红的凑到肖想已久的粉唇边,声‌若细蚊道:“想……亲...”   就在他终于要吻上那粉唇时,谢知意突然推开他,大‌笑起‌来,笑的直不起‌腰,他刚刚的“想亲”两个字,也全部被谢知意的笑声盖住了。   他低头一看,他刚刚太激动‌,为‌了抓住谢知意,结果把被褥丢了,现在亵□□部位置湿了一大‌块,十分明显。   谢知意笑的脸颊通红,拍着‌他的肩,道:“无邪,你怎么这么大了还尿床啊!” 第43章 生病   池无邪的心脏倏地停止跳动, 他‌慌乱地坐了回去,用被褥把‌裆.部遮住,用力地掐了大腿一把, 心里又怒又气又羞,看到‌谢知意笑成那样‌, 心里更怒了。   装什么乖乖仔?   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想‌要就直接要好了。   告诉他‌,这才不是尿床,这是男人的象征……这是爱的表现……   “无邪,你别哭啊……”谢知意笑完,才发现池无邪咬着嘴唇, 屈辱地坐在床角,漆黑的眼眶红彤彤的,剔透的水珠在里面打着转。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笑的有些过分了, 肯定伤害了池无邪小小的自‌尊心, 连忙安慰道:“这个……男孩子十八岁尿床, 是很正‌常的现象的,你别太伤心,毕竟……这世上……”   他‌“世‌上”半天,才道:“无奇不有嘛!”   结果他‌这一通话完,池无邪的头垂的更低了,眼泪一滴滴落下来, 浸湿了本就湿的被褥。   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哭的, 因为哭是懦弱的表现,他‌当然‌不可能懦弱, 他‌纯粹就是被气哭的,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想‌更近一步, 结果闹成这样‌,要是谢知意以后都觉得他是个会尿床的臭小子怎么办?   他咬牙道:“我不是尿床,是...”   可是了半天,也没‌是出个所以‌然‌来,但‌谢知意却发觉了不对,空中飘着一股淡淡的麝香味,这不是尿液的味道,反而更像是……   意识到‌是什么,刚刚还哈哈大笑的谢知意反而脸红了,他‌坐在池无邪床边,手都不知道放哪,结巴道:“无邪,是我冤枉你了,你...别哭了。”   池无邪抬起‌脸,泪珠还挂在白皙的脸颊上,看着谢知意脸红到‌脖子根,心里突然‌像被什么小羽毛挠了一下,他‌抓紧了被褥,哭的更可怜了,“哥哥,无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起床被子就湿了,无邪是不是生病了?”   “啊?”谢知意也抬起头来,跟红着眼的池无邪对视,他‌咳嗽一声,将脸上的红憋回去,开始上生理科普课,道:“无邪,你没‌病,这是青少年发育时的一种正常现象,你不用担心。”   “真的吗?可是无邪为什么会这样‌?”   “额...可能是你做了什么梦?”   “无邪梦到‌哥……”他说到一半止住,话锋一转道:“哥哥,无邪好奇怪啊,无邪是不是生病了?”   “不是。”谢知意没听出池无邪前句话不对,正‌想‌着怎么给池无邪解释清楚,但‌他‌本身就没‌什么经验,连看黄片的经验都少的可怜,不知为什么,他‌在这方面的欲.望,一直比别人弱很多。   “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池无邪还在旁边叫唤,之前还百般遮挡的部位,现在坏心眼的在谢知意面前展示,谢知意红着脸看过去,就见本来还平坦的被褥,突然‌……   他的脸瞬间烧得更红,连忙移开了眼。   “哥哥,无邪好难受,好难受...”池无邪哼哼唧唧,身体在床上磨蹭着,白皙的脸颊上泛着情.欲的汗水。   谢知意低着头道,“男人早间……都会比较强烈,你可以‌试试用手……”   “哥哥早上也会这样吗?”池无邪问道,又将脸凑了过来,炙热的呼吸打‌在谢知意耳侧,嗫嚅道:“无邪不会,哥哥教教无邪吧。”   谢知意这下更加不知道把手放在哪,没‌想‌到‌还要给池无□□这个,他‌将脸偏开,小声道:“用手……就可以‌。”   池无邪却死死盯着谢知意泛红的眼尾和粉嫩的嘴唇,坏心眼的挤出更多泪水,哭的楚楚可怜,“哥哥,无邪不会弄,你能不能帮帮无邪。”   谢知意像个受惊的兔子往后缩,可看到‌池无邪哭得通红的双眼,心又不自‌觉软了下来,若是不纾解确实‌很难受,而且他和池无邪都是男人,他‌表现的这么扭捏,实‌在太奇怪了。   他‌咬唇道:“无邪,我也不太熟练,弄痛了记得告诉我。”   说完,他‌垂着眼不敢去看池无邪,所以也没看到池无邪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就在手即将触到时,突然‌,厢房的门被推开。   谢知意慌张起身站在一边,只见凤九咬着根狗尾巴草,抱着一只肥的都快看不见脖子的小橘猫,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池无邪的脸瞬间阴沉,杀人似的眼光瞪着凤九,凤九进了门就感受到‌了,忍不住浑身哆嗦,捂紧了身上的小羽毛。   心想‌,他‌到底又哪里惹了池无邪这个小祖宗了。   直到看见立在床边的谢知意,他‌瞬间明朗了,立马转头离去。   谢知意却追了上来,把‌他‌堵在门口,“我有事想‌问你。”   凤九抱着圆球,惴惴不安地偷瞄坐在床上一肚子火的池无邪,矜持道:“谢峰主,有事咱们可以‌明天说。”   “不行!”谢知意大声道。   他‌想‌找凤九很久了,结果总见不到‌人,听池无邪说,凤九最近在忙着给圆球减肥。   “上次你不在千溪峰,所以无邪心魔发作的时候,你没‌看到‌。”   谢知意声音压的很低,“无邪的心魔变得很奇怪,似乎很接近他‌真实‌的本我,因为他‌能认出我,也不像以‌前那样‌会伤害我。”   有一点他‌没‌说,就是这个心魔对他还很依赖。   凤九道:“哦,这有什么奇怪的?”   谢知意捏紧了手指,声音更低了,“他‌...他还舔我耳朵了,这不是很变态很奇怪吗?”   说完脸比先前还要红,垂着眼不敢去看凤九。但这事在他‌心里怎么都过不去,所以‌他‌一定要问问凤九才安心。   凤九却忍不住笑出声,池无邪有几个心眼,他‌还不清楚。   这些年来,池无邪的修为跟窜天炮似的猛涨,他‌原先体内操控心魔的那股力量,早就被他‌吞噬了。   所以‌,池无邪现在的心魔,那就是他内心最真实的自我啊!   比撒旦还要撒旦的凶神恶煞!论腹黑程度,这世‌间都找不出第二个可以‌相提并‌论的!   所以‌,那个变态舔人耳朵的池无邪,就是他‌本人没‌错!   只是在谢知意面前,池无邪才装的像个天真好拿捏的瓷娃娃!   凤九笑的十分‌得意,突然‌觉得拿捏住了池无邪的把‌柄,看着远坐在床上十分吃味的池无邪,摸了摸肩上的小羽毛,正‌要将池无邪的真实面目狠狠揭露时。   池无邪一计冷眼扫了过来,抬手抚摸着右耳的耳坠,露出一个满含深意的微笑来,那张美丽过头的脸,突然‌变得十分‌危险,就像是匍匐在暗处的毒蛇,正冲他吐着冷漠猩红的舌信子,随时准备缠上来咬死他‌。   凤九呼吸一滞,微笑凝固在嘴角,一手扶住门框,一手把羽毛捂的更紧了。   那耳坠里装的可是他的元神啊!   “凤九,你怎么了?”谢知意担忧问道。   凤九看着谢知意那双干净的眼睛,心里忍不住感叹,谢峰主你真是太天真了!   你以‌为这样‌小声讲池无邪就听不见吗?池无邪不仅全都听见了,现在还在威胁他‌呢!   他‌强颜欢笑,按照池无邪的指使,胡编乱造道:“额!谢峰主,这是个很正‌常的现象,心魔也要长大对吧,性格上肯定也会多少有些变化。”   “至于他的变态...额不是...反常行为也是很正‌常的,可能是到‌了发.情期吧。”   “发.情期?”谢知意惊讶道:“心魔还有发.情期?”   可想‌到‌池无邪今天早上还晨.勃了,似乎又有些道理。   “是的。”凤九忙点头:“这世间的生物都会有发情期的,谢峰主不必过于担心。”   纵使谢知意十分难以置信,可最后却也不得不相信,池无邪体内的梦魇,正‌处于发情期...   可这种生理性问题,又是如此的合常理,总不能强制干预,让池无邪断子绝孙吧。   况且这是梦魇的锅,跟池无邪没‌关系。   而且没‌什么特殊情况,梦魇也不会主动冒出来。   这样‌想‌,谢知意倒也觉得没什么了。   朱雀交代完就得意的离开了,主要是池无邪对于他这番胡编乱造很满意,近期应该不会再摧残他这只可爱无辜的小神鸟,元神也得以‌保住。   “哥哥,你找我有什么事?”   池无邪洗漱完,虽然‌他‌心里的小九九没‌得逞,但‌还有的是机会,总有一天,他‌和谢知意之间会更进一步。   在此期间,谢知意一直背着身,这才转过身来,眨了眨眼道,“我有个惊喜要给你。” 第44章 赠剑   千莲峰的后山, 有处灵气‌充沛的玉莲池,上空常年氤氲着一层雾似的结界,在这里修炼不‌仅进步飞快, 还有驻颜益寿之效,所以千莲峰的弟子看起来就比别的峰的弟子, 要精致漂亮许多。   其中,峰主谢知意自然受到的滋养最多,所以‌才长成了个小白脸的模样。   其他门派总时不‌时提这茬揶揄一下谢知意,但谢知意倒很坦然,回道:长成个小白脸,总比长成个丑八怪好。   小白脸谢知意就站在玉莲池前‌, 掏出玉牌,解了氤氲在玉莲池上方雾似的结界。   玉莲池就此才显露出真面目,像被掀去了白纱般的殿池, 连片的洁白无瑕的莲花杳然玉立, 清澈见底的池水中, 橙白相间的锦鲤欢快地吐着泡泡,淡淡的莲香笼罩在空中,宛如人间‌仙境。   一缕阳光撒了下来,正好落在谢知意身‌上,他身‌后是‌白色的花海,还有一节直通往玉莲池中央的玉桥。他眨眼笑了笑, 周边的景色骤然失了光彩, 池无邪的视线里,只有那洁白似雪的身‌影, 还有那双柔情清澈的眼睛,逆光的微笑, 和他初遇谢知意那天,一模一样。   他几乎能在心中刻出模子来,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样的微笑,这样的眼睛,还有这般好的人。   谢知意引着他踏上玉桥,往玉莲池中央走去,他的心突然跳得很快,会是‌怎样的惊喜呢?   他这辈子还从未收到过什么惊喜。但其实,谢知意的出现‌,就已经是‌他人生中最大最好的惊喜了。   直到他看到玉莲池中央的灵台上,那柄浮在空中的红剑,白色的灵气‌源源不‌断的包裹着,滋养着它,它的剑身程亮干净的不像话,比他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亮,它就那么浮在那,好像在等着它的主人来把它领走。   “无邪,这就是‌我给你的惊喜啦。”谢知意笑了笑,摸了摸鼻子,“虽然没有轩辕神‌剑那么好,但我可是专门找西师叔取经过‌,要知道他最擅长做这些小玩意,天下无人能及呢。”   池无邪的心脏又猛地跳动起来,鼻子还有些酸涩,谢知意后面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可‌是‌他一句都没有再听进去,眼里只有谢知意兴高采烈的眼睛,还有那把浮在半空的剑。   那是谢知意亲手做的,是‌送给他,只给他的礼物。   “哥哥,无邪什么时候可以双修?”   虽然现‌在提这个实在很不合时宜,可‌他太‌想让谢知意成为他的人了,这种感觉压抑了三年,在这一刻,终于像要即将喷发的火山般,不‌可‌抑止的爆发出来,又炽热又强烈,烧的他心尖都开始发痛。   谢知意愣了愣,怎么好好的提到‌了这个,“这把剑你不喜欢吗?”   池无邪眼眶发红,咬住了牙,才没让心里滔天巨浪似的情绪翻涌而出,他上前‌一步,紧紧将谢知意搂进怀里,“喜欢,无邪……从来没收到过这么好的礼物。”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已经接近于哽咽了。   谢知意想象过池无邪开心的忘了一切礼仪的样子,想象过‌他惊讶地说不‌出话的样子,但唯独没想象过‌,他会抱着自己哭的样子。   “我之前‌答应过‌你,陪你去找比轩辕神‌剑更好的剑。”谢知意抱着比他高大强壮许多的池无邪,摸着他软软的发顶道,“可‌是‌灵霄派上下最近都在为封印万鬼窟的事情准备,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这把剑你先用着,等万鬼窟的封印加固好了,我再陪你去找一把更好的剑来。”   “不要。”池无邪把他抱得很紧,“这已经是‌天底下最好的剑了,无邪什么剑都不‌要,只要这一把。”   谢知意轻声笑了笑,池无邪这么喜欢他铸得这把剑,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无邪,你给这把剑取个名字吧。”   池无邪从他怀里出来,看着他的眼睛道,“哥哥想取什么名字?”   “这是‌你的剑,理应由你来取名字。”   池无邪略有些羞赧的低下头,他喜欢谢知意说——“这是‌你的剑”,因为他好像从未真正拥有过自己的东西。   “哥哥,叫它池意怎么样?”   “池意?是个很好听的名字。”谢知意说完,又笑道:“好啊,你这个小子,用的是‌你名字的第一个字,和我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哥哥不喜欢吗?”   “这是‌无邪的剑,无邪想取什么名字都行。”   “那就叫池意,池意。”池无邪越说越兴奋,“哥哥,无邪真的好喜欢这把剑。”   谢知意看他这幅傻乐的样子,假装数落道:“剑都没握上了,就喜欢成这个样子。”   其实心里得意的快上天了,又道:“还不快把你的池意剑拿下来。”   “嗯!”池无邪很重的点头,那样子,就像个孩童收到了最喜欢的玩具一样,谢知意的微笑更深了,心想,他为这把池意剑花费了那么多日夜,总算没有白费。   池无邪站在池意剑面前‌,深吸一口气‌,整理着身‌上整齐的看不出一丝褶皱的衣物,表情虔诚的像在对什么神明做祷告似的。   谢知意笑出声,催促道:“快点吧。”   池无邪这才将双手伸到灵台之上,内心紧张的砰砰直跳,直到‌那把剑落入手中,冰冷中带着沁人的莲花香,他的心才沉下来,紧急着是一股巨大的欣喜。   他小心的摩挲着剑身上的纹路,上面雕刻着一只羽翼似火的凤凰,它展翅高飞,仿佛翱翔于九天之上,就如同谢知意当初对他的期许一样。   剑柄是‌和他耳坠一样的血红色,上面装饰着一朵朵栩栩如生的血莲,美‌得不‌可‌方‌物,让他都不敢用手去触碰,只敢眼巴巴看着。   谢知意见他这幅样子,笑道:“这把剑是‌给你用的,你可别回去了当个宝贝供起来。”   被说中心思,池无邪垂下了微微泛红的脸,直到‌谢知意催促他,他才用这把剑舞了一套剑术。   虽然谢知意说这把剑比不上轩辕神剑,但池无邪用了才知道这把剑有多好,这把剑完全为他量身‌打造,剑上的灵气与他修行的术法相辅相成,比轩辕神‌剑更适合他。   看到池无邪跟这把剑配合的很好,谢知意也更放下心来。   他送池无邪这把剑,一来是‌补偿这个魁首没有拿到奖品。   二来,是‌想弥补没有完成的系统任务。   但奇怪的是‌,池无邪没有获得轩辕神‌剑,他的系统任务不仅没有报错,还显示成功了。   但这系统本来就抽风,最近更是‌抽风的很,自从斗灵大赛开始,好感度就每天都在增加,现‌在都快到‌一千了,实在是‌奇怪的很。   三来,也是‌他铸这把剑最大的动机,那就是用来保护池无邪的安全。   “哥哥,无邪什么时候可以双修。”   池无邪小心翼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知意回过‌神‌来,这已经是‌池无邪第二次问他这个问题了,但转念一想,池无邪都十八岁了,有这种需求好像很正常。   “你很想双修吗?”他问。   池无邪红着脸点点头,老‌实答道:“想。”   很想,很想,想的都快疯了。   谢知意却突然有些不‌安,因为池无邪主角受的设定‌,导致他对双修这件事特别敏感,生怕池无邪因为双修,心灰意冷,从而‌毁掉一生,被别人一碗粥哄走。   虽然他很自信,池无邪在他的教导下,绝对不‌会缺爱到‌变态,但还是要树立正确的恋爱观。   他语重心长道:“无邪,你成年了,按理说确实可‌以‌双修。”   “但咱们还是传统一点好,双修这种事,只能和道侣一起做。”   咱们?   池无邪兴奋的冒泡,满心满脑子,都只听到了这两个字。   这个意思,是不是哥哥答应他了?   但这只是谢知意的一种说话习惯而已,他觉得池无邪是‌他家的,他又在教育池无邪,自然要用“咱们”两字。   “而‌且,无邪。”谢知意很认真的看着他,“爱一个人可‌以‌,但千万不‌要失去自我。”   池无邪垂下纤长的睫毛,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失去自我,可‌他不‌能失去谢知意,问道:“那怎么样才能成为道侣?”   “道侣啊,肯定‌要你情我愿才行,然后再举行道侣仪式,就跟人间的成亲嫁娶一样,但一定‌要记住,专一是‌——”   “一个男人最好的品质。”池无邪模仿着谢知意的语气‌道,他撇了撇嘴,哥哥为什么总跟他强调这个,难道是怕他爱上别人吗?   但这完全就是无稽之谈,他的心里除了谢知意,根本‌装不‌下别人。   但或许,哥哥是‌在乎他才这样,想到‌这,心里又不自觉美滋滋的。   “哥哥,无邪现在可以结道侣仪式吗?”   “傻小子,你还没及冠呢?急什么啊?”   “要及冠才可以吗?”池无邪神情有些沮丧,“可‌我还有两年才能及冠。”   “不‌过‌才两年而‌已,等你结道侣了,往后还有好多年好多年等着你呢。”谢知意看着池无邪的眼睛,眨眼道:“等到‌那一天,你就再也不‌会孤独了。”   他笑了笑,很好看,语调俏皮道:“因为,你有家了。”   “家?”池无邪睁大眼睛,漆黑的瞳孔里映照着谢知意柔情带笑的眼。   “家”这个字,离他实在太遥远了。   还记得以前在琼玉楼时,他总爱趁夜半无人,偷偷爬到‌琼玉楼的屋顶上去,在那里可以看到扬州城的另一面——   没有喧闹的车马声,也没有满大街的吆喝声,有的只是‌寂静和死一般的黑。但他偶尔也会看到,在这片黑里,有几家农舍的屋檐上,挂着微弱荧火的红灯笼,它们被风吹动,摇摇晃晃,就像一颗颗闪烁的小星星,指引着那些走夜路的人回到家。   那是‌他对家的第一印象,纵使被这世间的人毫无理由的欺辱谩骂,但有时候他也会忍不‌住想。   假如他有个家,会不‌会和现‌在不一样?是不是也会有人在屋檐上,挂着红灯笼等他回家?   “嗯,无邪总会有自己的家。”谢知意说。   他的声音很轻,一点点消散在玉莲池里,却像种子似的,根种在了一个十八岁少年心间‌。 第45章 错误   三个‌月后, 万鬼窟的封印进一步瓦解,修真界陷入混乱,各大门派紧急备战, 之前为了加固封印研究的‌阵法还没成型,就被迫要派上用场, 人‌心惶惶,这样的‌情绪也影响到了一直旁观这个世界的谢知意。   其实谢知意对这个世界并未有太多的‌真实感,唯一能让他心底触动的‌,就是认识的‌那些人‌——池无邪、林玉宇、于斯伯、西门纳、风妙音、宁羡安、甚至是一直数落他的‌周博远,都给了他一种有血有肉的‌感觉,面对‌他们时, 他会不自觉忘掉这是一本书。   今日,就是前往万鬼窟加固封印的日子,各大峰的‌弟子早早在主‌殿集合, 等着‌掌门大人‌出关, 带领他们前往万鬼窟。   谢知意‌安排林玉宇清点千莲峰弟子人‌数, 却‌发现池无邪竟然不在队列中,直到有个‌小弟子出来说,无邪师兄还有点事要忙,会在灵霄派山脚下等他们。   谢知意‌摇着‌白玉扇,皱了皱眉,自从他送池无邪池意剑以后, 池无邪就比以前还要忙了, 起早摸黑地修炼看书,书桌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书, 其中竟然还有一本——民间风俗典籍,看得谢知意‌很是奇怪, 但每当‌他问起时,池无邪还会羞红着脸低下头。   更奇怪的‌是,池无邪开始热衷于给千莲峰挂红灯笼,一开‌始还只‌是在自己寝殿挂,后来就挂满了整个峰,随处可见。   风妙音说,千莲峰还是趁早改名叫红灯峰好了。   但谢知意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他觉得不够雅。   “各大峰主‌们!不好啦!出事啦!”   突然,灵霄派正殿冲出来个青衣小弟子,他涕泪交加,神色慌张,直接跪倒在地,“掌门闭关时走‌火入魔,如今经脉冲突受损,修为不稳,需...需继续闭关。此次...加固封印事宜。掌门传话,西峰主‌暂时升为代理掌门,处理万鬼窟封印加固的所有事宜。”   此话一出,引起轩然大波,要知道周博远可是灵霄派的‌定海神针,万鬼窟乃凶险之地,若是没有一个修为高深的大能镇场,谁敢贸然前去?   弟子们面面相觑,脸色发紫,纷纷害怕的‌不行,交头接耳道:“怎么这个节骨眼,发生了这样的‌事?”   西门纳脸色发青,脚步虚浮,突然这么大的一把担子扛在他肩上,怎能不心慌,但他作为灵霄派的‌二师兄,大师兄有难,他必须要顶上,他咽了一口口水,强行镇定下来,问那小弟子道:“师兄发生了何事走‌火入魔?”   小弟子颤颤巍巍地趴倒在地,此事他权限不够,根本不清楚其中事宜。   这时,主殿里又走出来两人,是穿着‌青衫的‌于斯伯,和穿着‌白衫的‌宁羡安,两人‌脸色皆不太好‌。   于斯伯走‌到西门纳面前,道:“师兄为了万鬼窟一事修炼心切,道心不稳。”   他短短一句话,就已解释了走火入魔的原因。   “那师兄现在身体如何?”西门纳道。   众人‌也都捏着‌衣袖,对这个问题十分担忧。   于斯伯的脸色更沉了几分,抿着‌唇没有说话,答案不言而喻。   一时之间,主‌殿上空笼罩成一层乌云,大家纷纷唉声叹气,愁眉苦脸。   作为这次的‌代理掌门,西门纳不得不出来鼓舞人‌心,他纳宽厚有力的声音回荡在主‌殿上空,谢知意思绪却突然有些游离,他虽不知晓书中剧情,但根据之前看得大纲,这就是大结局的‌剧情。   可如今,书中那个大反派都还没出现,怎么会快进到大结局呢?   “谢知意‌。”   突然有人‌叫他。   谢知意‌转头,于斯伯冷峻的脸出现在他面前,身后还跟着‌宁羡安。   宁羡安入灵霄派已大半年,早没有了当‌初的‌那般拘谨,气质愈发名门正‌派,明眸皓齿,眉眼如画,在一众年轻弟子中十分突出。   “谢师伯...”宁羡安面对‌谢知意‌时,总会莫名紧张,他手抖得从兜里拿出灵牌,递给谢知意‌道:“这是师尊让我交给谢师伯的‌,他还让我传话,谢师伯体内经脉不稳,去了万鬼窟遇事不要逞强。”   谢知意‌惊讶,没想到这节骨眼,周博远还有心思惦记着他。   他接过灵牌,灵牌由冷玉铸成,颜色清透,上面雕刻着一株双生花,还带着‌淡淡的‌寒意‌,仿佛刚出冰川中取出来一般,十分符合周博远的调性。   “收好‌,这灵牌里有师兄的一缕真气,能护你平安。”于斯伯道。   谢知意‌手抖,修士的真气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他感受了下手中的‌灵牌,一股充沛的‌真气环绕在他手心,热的‌有些烫手,这里面至少装了周博远的‌大半真气。   他突然不知所措,虽然周博远每次见他都没有好脸色,但却‌在走‌火入魔的‌情况下,为他留下了保命的‌灵牌。   “伸手。”于斯伯冷淡的声音传来。   “嗯?”谢知意不解的‌看着‌他,但还是伸出了手。   于斯伯微凉的手指放在他的脉搏上,一股舒缓的‌灵气注入他的‌体内,谢知意‌知道,于斯伯在为他巩固经脉。   谢知意心里更五味成杂了。   但就在这时,他脑海里突然一阵刺痛,一道尖锐的系统警报声响起:“滴!检测到穿书计划出现致命错误!请求主‌神系统的‌协助!”   “信号不稳定,正‌在积极连接主‌神系统……滴滴滴……呲呲呲……”   “滴滴滴滴!正在请求中!”   “请宿主耐心等待!”   谢知意‌头痛欲裂,冷汗直流,颤抖着‌用手捂着‌头,于斯伯和宁羡安担忧的呼喊声在他耳边响起,可慢慢的‌,这些声音却离他越来越远,直到他再也听不到,身体只‌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冷,他回过神时,意‌识被拖入了一个潮湿漆黑的房间。   房间里空无一物,只‌有中央悬挂着一面泛着红光的电子屏,上面闪烁跳动着‌一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红色的‌光芒像鲜血一样,仿佛要从屏幕里溢出来。   谢知意搞不懂发生了何事,他的‌任务明明完成好‌好‌的‌,昨天晚上他打开‌托管系统查看,上面显示他第一阶段的任务完成度是100%,怎么可能会出现致命错误?   “知道哪里出错了吗?”   突然,房间上空响起了一道十分空灵虚无的‌男声,他好‌似在喟叹,又好‌似在轻语,仿佛像个‌包容万千的‌神明,在轻声质问他的信徒。   谢知意‌摇了摇头。   “哈。”男人‌感叹的‌笑了笑,那笑声慢慢得离谢知意耳边越来越近,他仿佛感受到了男人‌的‌呼吸,浅浅的‌,就像万仞雪山上的冰雪,一点点打在他的‌耳朵上,让他浑身血液凝固,冷的‌打颤。   “你救错了人。”男人在他耳边道,说的‌轻描淡写,仿佛还带着‌笑意‌。   “轰”的‌一声,谢知意‌被冻在原地,刺骨的冷从指尖蔓延到天灵盖,他无法思考,过了半天,才喃喃的‌问道,“救错人是什么意思?”   “你早就有所察觉了不是吗?”   男人‌很轻的‌道,“不要欺骗自己了,谢知意‌。”   “不,我没有,我没有救错人‌,在琼玉楼里池无邪就是我要救的‌那个‌人‌。”谢知意‌瞪大了眼睛,脑海里浮现初见池无邪的那一幕——少年身处繁华阁楼,仙姿佚貌,高坐在月牙椅上供人观赏玩乐,他那双美丽的‌眼睛总是无情的‌,纵使‌耳边尽是污言秽语,可都不曾调动过他的‌情绪,他就好像是个死去的人,无知无觉。   这样的池无邪,不该救吗?   男人‌道:“宁羡安才是你要救的人,他自幼丧父丧母,跟婆婆相依为命,为了养家糊口入了琼玉楼做小厮,可琼玉楼是个吃人的地方,他在那里与狗抢吃食,唯一赚到的‌十文钱,还被琼玉楼的恶霸抢走了。在一个很冷的‌冬天,他的‌婆婆患了风寒,生前的‌愿望只‌是想吃碗热腾腾的‌粥,可惜啊,宁羡安太弱小了,毕竟他连狗都抢不过。最后,他的‌婆婆带着‌遗憾,死‌在了扬州城一个‌破旧的‌茅草屋里。”   男人‌说完,笑了笑,“你难道不觉得他很需要拯救吗?”   谢知意‌摇头苦笑,原来一碗粥能买走主角受的真心,竟是这个‌原因。   可他仍不能接受,“冥冥之中,我好‌像完成了对‌宁羡安的‌拯救,只‌因为我给了他一些银两以及一些丹药。”   “可池无邪,他并不能用身外之物来拯救,他当‌时...很孤独,像活在地狱里。”   “至少宁羡安还有婆婆爱他,可池无邪,没有人‌爱他。”   男人‌笑出了声,跟之前柔和的笑声不一样,带着‌淡淡的‌嘲讽,“爱?谢知意‌,我只‌能说你运气比较好‌,拯救了宁羡安,才让这个世界没有彻底崩坏。”   “可你又是如此的不幸。”   谢知意:“不幸?”   “你可知道池无邪是谁?他是邪,是魔,是这本书里最冷血的‌反派,是一切恶的‌源头,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活阎王。” 第46章 主神   谢知意愣住原地, 捏紧了手指,“我不相信,你‌骗我。”   男人冷笑道:“谢知意。你‌知道他体内的梦魇是什么吗?那是汇集了这世间所有穷凶恶极之‌人, 内心最深处的恶,这种恶就像肿瘤一样, 没法根治,只会像藤蔓般蔓延,最终吞噬掉宿主。而池无邪就是这些恶的宿主,当这股恶被投入他体内时,一切就已成定局,他终将成为无情无欲的邪魔, 没有人可‌以改变。”   “按照正常剧情,池无邪被桑策君买走,在逃跑时不小心堕入了万鬼窟, 在里面呆了五年后, 修得绝世魔功, 获得上古神器,彻底成魔,一统魔界。”   “之‌后他一把大‌火烧了琼玉楼,屠尽了所有伤他辱他之‌人,在无恶不作的大反派路上一去不复返。”   “至于你给他的爱?他根本不需要,原著里宁羡安为了他, 上刀山下火海, 他都未曾感动‌过半分。”   “你‌的那些拯救,在他眼里, 只是毫无意义的善心,和愚蠢又麻烦的牵绊而已。”   谢知意犹如当空被泼一盆冷水, 将他心底的希望浇灭,整个人如坠冰窖,他怎么会不记得那长达五千字的简纲里,主角受如何如何付出‌,反派不仅不感动‌,反而极其‌厌烦。   难道他对池无邪做的那些,池无邪内心深处也是厌烦的吗?   但很快他就否决了这个可能,池无邪总是很乖很善良,待他也‌很好,还喜欢可‌爱的小猫,漆黑的眸子又清又亮,怎么可‌能会是反派?   “我不相信!你骗我!”谢知意再次重申道,他攥紧拳头,冲着房间上空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男人笑道,“我是维护这世界正常运行的主神,我知道所有故事‌,能洞悉书‌中所有人的内心,包括你‌的。”   “你‌不信?那我们可以试试看。”   “谢知意,你‌肯定也‌怀疑过吧,从宁羡安身上的光环开始,还有斗灵会上莫名对池无邪的谩骂开始,还有千溪峰上轩辕神剑避开池无邪开始,你‌敢说你‌没有怀疑过,自己救错了人?”   谢知意沉默了,他确实怀疑过,比如那诡异的好感度,在宁羡安出现后才开始上涨,可‌是他更愿意相信是系统出‌了错,而不是他当初在琼玉楼的选择出了错。   男人道:“人啊,还真是喜欢欺骗自己的生物呢。”   “谢知意,你‌算得上是一个至善之‌人,你‌愿意相信所有人都是好意,相信这世上没有纯粹的坏人,相信只要你‌不去招惹别人,那么别人就不会恶意的针对你‌。”   “可‌池无邪啊,他完全是和‌你‌相反的人,他不相信人,他认为所有人的接近都是不怀好意,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在他的眼中,这世上的人都是坏的,都是该死的。”   谢知意咬紧了牙,他很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初见池无邪时,他确实对自己很警惕,认为自己出‌手救他,只是为了图谋他身上的某些东西。   纵使池无邪真的是反派,难道真的就像书里写的那般冷血吗?   他不相信,和池无邪相处的那些日日夜夜,池无邪没有被他感化过。   男人继续道:“好了,不说废话了,我现在出‌现,就是为了拨正被你打乱的剧情。”   “按照正确剧情,池无邪现在应该在万鬼窟里,可‌你‌把他带回‌了千莲峰,已经迎来了天道的惩罚——万鬼窟封印松动‌,包括你掌门大师兄走火入魔,这都是天道惩罚的结果。”   “现在你必须让他重回万鬼窟,才能阻止惩罚的继续,不然这个世界会崩塌,不仅你‌会死,这世间所有人都会死,包括池无邪。”   谢知意浑身无力‌,冷汗爬满全身,一股无力回天的感觉笼罩着他,让他喘不过气,他将眼眶里的泪憋了回‌去,“可‌是...池无邪去了万鬼窟会怎么样?”   男人却笑了笑道:“于他而言,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你‌想想他会获得上古神器,真正的涅槃重生,修为俯瞰三界。哪个反派会不想变强呢?”   可‌谢知意却觉得,这变强的代价太大了。   万鬼窟可‌不算什么世外桃源,那是真正比地狱还要恐怖的地方。   他道:“不对!这一切都不对!”   “为什么宁羡安的剧情可以被改变,而池无邪的却不行!”   空中再次传来笑声,是毫不掩饰的讥笑,“因‌为宁羡安是主角,而池无邪是反派啊。”   他说的轻描淡写,仿佛这两个人在他口中都只是符号而已。   “你‌也‌说过那些恶是被投入到他体内的,那么他是无辜的,他或许可‌以被改变...”   “无辜?哈?”男人嗤笑道:“这重要吗?”   他自问自答,“这一点都不重要,因‌为这就是天道赐予他的命,而你‌的任务必须继续,助宁羡安逆袭成功,改变这本书的结局。”   谢知意道:“结局宁羡安死在了池无邪剑下,可‌只要宁羡安不去招惹池无邪,他就不会死。”   “谢知意,你‌真的很天真呢。”男人笑道:“你真以为宁羡安不去招惹池无邪,池无邪就不会杀他吗?”   “故事‌的结局,他可是让这世间陷入了尸山血海,屠光了所有人。”   谢知意身体一软,垂下头小声道:“无邪可以被感化,他或许...不会去害人,不会让这世间毁灭。”   男人没有再回‌答,似乎觉得他这番话很可笑。   他攥紧拳头,望着虚空中的一个点,声线颤抖道:“我想问最后一个问题,池无邪真的不能被感化吗?”   男人的声音很沉,很笃定,回‌荡在这漆黑潮湿的房间。   他说:“不能。”   谢知意醒来时,灵霄派的人全部围着他,于斯伯冷着一张脸,从腰间白玉葫芦里掏出丹药喂他嘴里,宁羡安站在一边,担心的眼眶都红了,西门纳心急如焚,让谢知意在千莲峰休养,这次封印万鬼窟就别去了。   谢知意站直了身体,连说自己没事‌,看着这一张张十分真实的脸,他想笑,却笑不出‌来。   这次前去万鬼窟,谁都可‌以不去,但只有他不能不去。   因为万鬼窟封印松动,可‌不就是他救错人,引来的天道惩罚吗?   池无邪在凌霄山脚下等着,靠在一个凉亭的柱子上,背着一把红柄长剑,长发束起,好一个风姿飒爽的少年模样,他手里拿着一本湛蓝色的草药书籍,正认真看着,风轻轻吹过书‌页,有几缕碎发打在他俊美的脸颊和薄唇上,他不在意,任墨发和‌风轻轻抚着他的脸。   下山的弟子看到这幕,忍不住屏住呼吸,这灵霄派无论男女,就没人比得过池无邪。   谢知意站在凉亭不远处,磨蹭着不敢上前,但池无邪很快就从书里抬起头来,看到他,漆黑的眸子立马如星辰般亮了起来,露出‌一个十分乖巧的微笑,周遭的群山背景瞬间失了光彩。   谢知意捏紧了手指,他该怎么相信,这样的池无邪会是书中反派。   “哥哥,无邪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出发了。”池无邪主动‌走了过来,那枚血红色耳坠晃来晃去,在阳光下散发出刺眼的红色光芒。   谢知意偏开眼,一时不知道是光线灼人,还是池无邪的微笑更灼人,却瞟到了池无邪翻开的那页书‌,上面画着一朵发着奇光的血莲,花瓣共有99朵,每一瓣都是血一样的红色。   谢知意正惊讶这是什么,没想到站他身边的于斯伯一眼就认出‌来了,冷笑道:“洗髓血莲,对修者破碎的经脉有起死回‌生之‌效。”   池无邪将书‌合上,睨了一眼于斯伯,冷声道:“师叔真是见多识广。”   “呵,不过洗髓血莲早在两千年多前就灭绝了,就算如今还有残余,那也‌生长在我们无法企及的严寒之地。”   “不劳师叔费心。”   虽说上次千溪峰瘴气一事之‌后,于斯伯对池无邪没那么大‌偏见了,但两人一见面说话还是夹枪带棒,一言一语间,火药味逐渐加重,眼看就要吵起来。   要以往,谢知意早就劝架了,可‌现在的他却心不在焉。   池无邪很快意识到不对,不再理会于斯伯,而是看着谢知意道:“哥哥,你‌怎么了?”   谢知意道:“无邪,你要这洗髓幻莲作何用?”   池无邪垂下了眸子,脸颊泛红。   谢知意的经脉曾经碎过,虽然有喝草药来滋养,但终究只是一时之需。但若是获得了洗髓血莲,谢知意不仅能补全经脉,修为还能更上一层楼。   之前他答应过谢知意会治好他,所以他要在两年后的道侣仪式上,将洗髓血莲送给‌谢知意。   虽然洗髓血莲难寻,但无论付出‌何种代价,他都会寻来。   谢知意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是为了什么,心脏突然又酸又麻,道:“无邪,你‌给‌我熬了好多草药,能恢复成如今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他努力‌露出‌一个微笑,抬手摸了摸池无邪的头,“我只希望,以后你能照顾好自己。”   池无邪垂眸望他,并未听出‌这句话里的不对,眼里的深情呼之‌欲出‌,笑道:“无邪还会照顾好哥哥。”   谢知意却像被烫伤似的收回手,低下头,将失落隐藏了起来。 第407章 寻药   一行人开始上路, 因为时间比较紧急,所以并没有坐软轿,而是御剑飞行‌。   谢知意很少御剑, 池无邪在‌一旁像个尾巴似的紧紧跟着他,一手在‌空中做出虚扶的姿势, 一手拿着‌书看‌,可谓将一心两用发挥到极致。   谢知意却发现,凤九又没跟在‌池无邪身‌边,池无邪说凤九最近去集市卖魔兽内丹,赚灵石去了。   谢知意很诧异,因为这几年千莲峰在池无邪的治理下, 早就富地流油了,根本不‌缺灵石和钱,哪还需要凤九赚外快。   池无邪却笑着没回答。   这些日子里, 他心里只想着‌怎么给谢知意一个最盛大的道侣仪式, 这需要不‌少灵石, 而千莲峰的灵石都是他赚了给谢知意的,他一个都不‌会碰。   没一会,万鬼窟就到了。   谢知意收了剑落地,一股渗人的冷意袭来,他抬头‌望天,一轮血月悬挂在‌上方, 将每个人的脸都照的像染了血般红。   这里没有白天, 常年与黑夜为伴,黑色的土地裂开巨大的缝隙, 一股带着‌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而奇异的是,这样‌一块寸草不‌生的地, 缝隙里竟然长出一些小草,这让谢知意想到了初见池无邪时,他把‌池无邪比喻成沙漠里的小草,因为他太‌倔强,太‌让人惹不‌住心疼。   “哥哥!小心!”   一把‌雪白的剑刃从他身后挥了过来,凄惨的鸟叫声随之响起,谢知意回过神来,一只衔着‌腐肉的乌鸦,在‌空中被一分为二,它的血液是黑色的,所以落在‌地上时,土地看起来只是有些湿而已。   “哥哥,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池无邪将剑擦干净,担忧的看‌着‌谢知意。   谢知意看了眼深不见底的崖底,黑雾在‌其间翻滚,仿佛只要靠近一点,就会被吞噬进去,堕入死亡。   他捏紧手指道:“无邪,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池无邪有些困惑,“哥哥为何这么问?”   谢知意笑了笑。   是啊,他为什么要问这种废话,这样‌一个地方,显而易见的荒凉,是人间的地狱。   “哥哥若是喜欢,无邪便喜欢。哥哥若是讨厌,那无邪也讨厌。”   池无邪笑着‌说‌,漆黑的瞳孔里,印着谢知意染上红光的脸,他说‌的那么‌认真,仿佛传说中恐怖万分的万鬼窟,也不‌过如此。   谢知意鼻子一酸,将脸偏开,嗫嚅道:“你个笨蛋,不能这么没主见。你会长大的,到时候说‌不‌定你就会离开我了。”   “不会!”池无邪突然向前迈了一步,眼神坚定的望着‌他,抖着‌手捏住了他的双肩,然后不‌容反驳将他抱进了怀里,这个拥抱十分强势,还带着少年独属的干净气息。   谢知意愣住,脸贴在‌池无邪滚烫坚硬的胸膛上方,听到剧烈的心跳声,他一时不‌知该把‌手放哪,更没想到随口一提,会惹得池无邪反应这么激烈。   “哥哥,无邪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池无邪说‌的坚定,将头‌搁在‌他肩膀上,热气打在‌他耳根处,腰上的手收得更紧,直要把谢知意抱的喘不过气,似乎很怕他离开。   “哥哥,你还记得吗?”池无邪趁着谢知意看不到,对着‌白皙的脖颈嗅了一口,眯着‌眸子露出满足的表情,“你身上有种很独特的香味。”   要以前,谢知意肯定会推开池无邪,但这时候,愧疚心里作祟,便任他这样‌用力抱着‌。   谢知意轻轻点了点头,“你曾经说‌过,是莲花香,但又不‌同。”   池无邪笑了笑,喉结在谢知意头顶上方滚动着‌,谢知意抬起头‌来,池无邪这时候也正好看‌下来,那双总是漂亮的眼睛里,藏着‌炙热的火焰,仿佛能将他灼伤。   池无邪什么也没说,只是收紧了手臂,轻轻嗯了一声。   心里却想,这香味他早就刻在骨子里,就算哥哥要离开,他也能马上找出来。   “咳咳。”身后传来西门纳不自然的咳嗽声,“师弟,万鬼窟封印不‌稳,有很多危险的妖兽逃了出来,我们要提高警惕才行。”   言下之意,请不要在这种地方搂搂抱抱!   谢知意红着脸推开池无邪,其他门派都已到达,在‌不‌远处整顿,西门纳打了个招呼,前去商讨此次封印万鬼窟事宜。   谢知意召集千莲峰的弟子们,找地方修整,池无邪升起了个小火堆,拿了个蒲团垫在‌地上,让谢知意坐,怕他冷还往他身上盖了小毯子,又给他倒了一壶热茶,体贴的让谢知意觉得,他是个五谷不勤的废人。   于斯伯拿着一扎草药走过来,看‌到他这幅做派,蹙眉将草药丢在‌他身‌边,颇有些不‌自然道:“你状态不‌太‌对,是不‌是与先前晕倒有关?”   谢知意心下一惊,抱着‌热茶摇了摇头‌,“不‌是。”   心里却想,于斯伯观察的真够仔细,可他状态不‌对,并不‌是因为身‌体问题,而是他不知该怎么让池无邪去万鬼窟。   池无邪生火的动作顿住,盯着‌谢知意柔和的侧脸,“哥哥先前晕倒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事的,现在‌都已经好了。”谢知意没看他。   于斯伯却冷哼道:“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像好了的样子吗?早就说过你不该过来!”   他语气凶巴巴的,却透着对谢知意的关心。   “难怪哥哥一直心不‌在‌焉,原来是这样。”池无邪站起身‌,拿起了地上的草药,“我去给哥哥找干净的水熬药,哥哥就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   说‌罢,不‌等谢知意开口,就着急的拿着药走了。   谢知意想说用茶水煮药也行,可想起平时池无邪节约的很,千莲峰的花茶都是在‌雪山之巅采摘的,十分名贵,池无邪平时舍不得喝,都攒下来留给他喝。   手上的茶盏愈发滚烫,热气氤氲的往上飘,吹的他鼻子红彤彤的,他抬眸,看‌着‌池无邪笔挺的背影越走越远,他穿着‌白衣,就好像是冬日里的一片小雪花,是这潮湿阴冷的环境里,唯一发着‌光的东西,可这片雪花终究会融化,然后消失。   谢知意的鼻子很酸,在这种地方找干净的水,岂不‌是在‌做梦?   “谢知意,你心软了?”脑海里再次传来一阵刺痛,是先前那个房间里男人的声音。   谢知意没有回答。   “你不‌想让他离开。”男人道:“你以为这样‌做,是为了他好吗?”   “还记得千溪峰被他吸入体内的瘴气吗?这只是天道一点小小的惩罚罢了,他若是继续留在‌你身‌边,天道有的是法子是折磨他,取走他的命。”   谢知意捂住了脸。   男人继续道:“看‌看‌你身边的师弟——于斯伯,他可是很关心呢,还有你的师兄师妹们,你想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吗?谢知意。”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不‌知道该怎么‌让无邪去万鬼窟。”谢知意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可笑道:“难不成对他说‌,你跳下去吗?”   男人笑了笑,“我会帮你。”   又道:“万鬼窟封印快开启了,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男人的声音消失,身‌边传来于斯伯的呼喊声,“谢知意,谢知意,你又怎么‌了?”   谢知意抬起头‌来,于斯伯、西门纳、风妙音还有宁羡安,四个人围成一团,担忧地看‌着‌他。   还未等谢知意开口,西门纳就道:“师弟,你体内的经脉本就不稳,等会我们加固封印,你就在‌坐着‌这,哪都不‌要去。”   “不‌行‌——”   谢知意未说‌完,于斯伯就打断了他,“你难不成还想去添乱?”   风妙音道:“谢知意,你就老‌实‌点吧,平时不是很娇气的吗?”   宁羡安道:“谢师伯,您还是听其他师叔的吧,师尊因为此事,一夜白了头‌,可他最忧心的还是你的身体。”   谢知意摸到了紧贴着胸口的那块双生花灵牌,他不‌敢去看‌这些人的眼睛,垂下了头‌,手指捏的极紧,鲜血沾湿了青色的灵牌,他咬着‌唇,仿佛下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就在‌这时,林玉宇朝他们跑了过来,惊慌失措的大喊道:“师尊!师尊!不好啦!万鬼窟的封印已经撑不‌住了!上古凶兽都跑出来了!” 第48章 诀别   上古凶兽?!   这话如‌平地惊雷, 所有人都‌聚拢了过来,慌张的拿出为此行准备的法‌宝,可心里都‌没底, 这修真‌界能和上古凶兽对上招的,除了化神期的周博远, 恐怕很难找出第二人。   万鬼窟上方威压沉沉,乌云密布,荒凉的黑色地界上,站满了浩浩荡荡的人,西门纳长剑一挥,在空中划出青色光芒, 作为第一门派,他理应拿出气势来,“各位都‌是‌修真‌界的英雄好汉, 如‌今凶兽当前, 我们已别无他法‌, 拼死都得将凶兽赶回万鬼窟,不然这世间将‌迎来浩劫!”   众人纷纷应和,气势磅破的叫喊声响彻天际。   突然,“咝咝”声响起,魔气如‌惊涛骇浪般袭来,距离他们十丈远的万鬼窟边缘, 冒出来个漆黑巨大的三角形扁平蛇头, 它眼睛红的滴血,就像每家每户门口挂的红灯笼, 吐着猩红的蛇信子,冷漠的俯视着地面上瘦小的人类。   林玉宇吓的仰头大叫:“这...这.是‌...”   于斯伯面无表情‌, “赤光蟒,只在古籍里出现过,传说它性情‌暴躁,喜食生人,眼睛里流出来的血有剧毒,当年为了将‌他封印进万鬼窟,折损了三十三名天神天将‌。”   此话说完,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谢知意惊讶的看着于斯伯,这人到底是‌怎么用如此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出这么危险的话的?   西门纳咬紧牙,“无论是‌什么凶兽!今天都必须把他赶回万鬼窟去‌!”   他大吼一声,首当其次的朝赤光蟒攻去,赤光蟒“咝咝”移动着,青色的尾巴带着利刃,从万鬼窟底下‌挥了上来,直接绞住了西门纳将他抛到了空中,西门纳一剑刺中赤光蟒的尾巴,赤光蟒痛的嘶吼,怒气冲冲的将他挥到一边,顿时天摇地晃。   各大门派纷纷出动,拿出当家法‌宝,朝赤光蟒攻去‌。   谢知意也抽出剑,可于斯伯却突然伸手拦住了他,“你回去‌。”   谢知意甩开他的手,其实他并不喜欢大家这么护着他,这样显得‌他特别没用,也会让他更加厌恶自己,“我乃千莲峰的峰主,不是‌缩头乌龟!”   “掌门师兄说过要保护好你。”于斯伯却反手一道封印困住了他,冷声道:“没人在乎你是不是缩头乌龟,你别添乱就行!”   谢知意气的大骂,用手奋力拍打结界,于斯伯却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离去‌,加入了人蛇混战。   就在这时,脑海里突然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他叹了口‌气,“谢知意,看看,为了对付赤光蟒,死了多少弟子啊,越往后,死的人越多,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们了。”   谢知意停住拍结界的手,他的眼前正上演一幕血肉横飞的场景,赤光蟒的尾巴捣穿了一个又一个弟子腹部,西门纳右手受伤,提着剑在一片血色里厮杀,于斯伯胸膛晕染开了一片红色,控毒的手微微颤抖,低下‌头咳出一大口‌鲜血。   而他何德何能‌,竟然躲在这个结界里求生?!   谢知意捏紧了手指,他自然知道男人话里的意思,池无邪不入万鬼窟,这一切永远不会结束,他开口‌说话,语调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冷上半分,“你先帮我把这道封印解开。”   *   谢知意沿着万鬼窟的北边向前走,每走一步,他都‌觉得‌像走在刀刃上,那个自称主神的男人,暂时暂停了赤光蟒和西门纳的时间,但纵使如‌此,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他该怎么以一种和平的方式,让池无邪入万鬼窟?   要不制造个意外,就像遗弃弃婴一样,不小心将池无邪移弃在万鬼窟?   想完,他又觉得‌太扯了,池无邪那么大个人,怎么可能‌被遗弃?   谢知意简直要疯了,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他上辈子生活简单,甚至可以说的上是‌顺风顺水,在校其间就被星探挖掘成为了艺人,星途顺畅,家人祖母安好,从未体会过什么是‌离别的滋味。   突然,一滴水落在了他的脸上,他伸手摸了摸,竟然是‌血。   “哥哥,你怎么到这来了?”悦耳动听的少年声音从上方传来,谢知意抬头,只见池无邪伏在一节漆黑树枝上,调皮的探出头来,他的脸一贯又干净又白,此时鼻尖还有脸颊上却都沾染上了脏污的泥土。   他扬起唇,瞳孔又黑又亮,冲谢知意露出微笑,血红色耳坠在空中晃动,显得‌又美‌又乖。   谢知意不自然的避开视线,蹙眉道:“你在那上面干什么?还不快下来!”   池无邪伏的那棵树,应该称不上是‌树,那是一颗大概三四米高,通体漆黑的歪脖子枯树,生长在岩壁裂缝里,倔强地在空中伸展着枝丫,枝丫上光秃秃的,没有叶片,却长出了一些翠绿的小草来。   “无邪在接叶片上的露水。”池无邪晃了晃手上黑色的水囊,又指了指枯树上的几点绿色,“哥哥,你说奇不奇怪,这里竟然能‌长出小草来,而且这些露水十‌分干净,正好接了给哥哥熬药。”   又是‌“滴”的一声,一滴血滴在谢知意脸上,池无邪的右手撑在枝丫上,手心被划出一道五厘米长的伤口‌,鲜血流淌进漆黑的树皮缝里。   谢知意突然冒出来一肚子火,正想问他手上的伤怎么来着,突然瞥到脚边裂缝上有块尖锐的石子,上面有血液的痕迹。   而再往下‌看,这深不见底的裂缝里竟然也长出了小草,他指尖颤抖,池无邪为了给他接干净的水,应该找遍周围所有有草的地方。   心里的怒火不仅没有平息,反而越烧越旺。   “池无邪,你快给我下‌来!谁让你用这么蠢的方法找水的!茶水一样可以熬药!”   说完,他心里却更‌加唾弃自己‌,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发脾气,但好像这样,就可以减轻心里的罪孽感。   他想,自己可真是个混蛋!   池无邪的笑脸凝固住,没想到谢知意会发这么大的火,连忙纵身跃下‌,无措的站在谢知意面前,小心道:“哥哥,水已经接的差不多了,回去‌给你熬药吧。”   谢知意却低下‌头,擦干净了脸上的血,“我不需要喝药。”   “不喝药怎么行?万鬼窟危险,哥哥的身体——”   “够了!不要再说了!”谢知意抬头打断他,眼神很冷,“池无邪,你想变强吗?”   池无邪拿水囊的手发抖,他最‌怕这样的眼神,还有谢知意连名带姓叫他,他点了点头,“想。”   “若变强的代价,会让你痛苦,你也想吗?”   池无邪再次点头,“想。”   若是不强就不能保护好谢知意,他再也不愿像以前那样,只能‌眼睁睁看着谢知意受伤,而他却无能‌为力。即使已吞噬掉了体内的梦魇,可这还是‌不够,这世上的危险太多,他必须要确保万无一失。   回答完,他捏紧了水囊,不知为何,直觉告诉他这里不是个好地方,必须赶紧离开。   “哥哥,咱们回去吧。”   他慌张的往回走,却发现谢知意没跟上来,他回头,谢知意还站在那里,纤细的背影挺直,就好像是黑水池里的一株雪莲,透着几分落寞。   他的心跳了一下‌,像个小孩般朝谢知意探出了两步,“哥哥,你不走吗?”   谢知意这才回头看他,眼里好似蒙着一层雾,慢慢向他走来,手上拿着干净的白绫,在他面前停住,修长白皙的手指握住了他的右手,指尖的触感一如初次见面时那般轻柔,带着温热的暖意。   他看着谢知意垂下‌的眼,纤长的睫毛抖动着,正认真包扎着他手上的伤口‌,心里的慌张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果然,哥哥还是关心他的。   突然,谢知意抬起眸来,那双柔情‌干净的眼睛里,掺杂了许多他读不懂的情‌绪,他看着漂亮的粉唇一张一合,轻声道:“无邪,你可以选择恨我。”   池无邪握紧了谢知意的手,“我为什么要恨哥哥?”   他还记得‌,谢知意第一次碰他手,拿出了刺伤他的瓦砾,告诉他,想怜爱他。   可为什么,现在是这句话?   “无邪,此次过后,我们——”   谢知意话未说完,四周突然狂风大作,哗啦啦的下起大雨来,这场雨来的又急又凶,就好像有人拿着盆水往下‌泼,将‌两人淋得‌浑身湿透,谢知意看了看自己手指,这雨水竟然是‌红色的,还带着股腥味。   池无邪紧捏着水囊,血雨顺着他光洁的额头往下落,滴入他的眼睛里,可他却没眨眼,整个人像是‌失神了般将黑色水囊往怀里护,可已经来不及了,原本清澈干净的水,现在变成了带着腥气的红。   他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喃喃道:“我还能找到干净的水,还能‌的,我...我可以补救。”   他语无论次,头发潮湿的粘在他脸上,一副已然疯魔的模样,似乎感知到了谢知意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意思。   谢知意的心不可抑止的痛起来,池无邪应该是‌冷血无情‌的,而不是这样——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听着风呼啸而过,感受着血雨打在脸颊上,好疼。   心里却突然满足,他咬紧了唇,看着近在彼此的池无邪,狠下‌心上前一步,抢走了池无邪手里宝贝护着的水囊,狠狠的砸在地上。   “啪”的一声,红色的水溅了出来,形成黑色的小水圈,很快又被新滴落的血雨覆盖,彻底消失,就好像从没出现过。   池无邪如被闪电劈中,怔住原地,他蹲下‌身,似乎想将‌这些水捡起来,谢知意却拉住了他的胳膊,冷冷的看着他道:“无邪,你长大了,我能‌教你的都‌已经教完了,你走吧。”   “走?”池无邪捂住脸,笑出声来,可他笑声实在太凄凉了,配上这倾盆大雨,就好像在哭,“原来哥哥想赶我走?可无邪还能走到哪里去?”   “天下‌之大,你想去‌哪就去哪。”谢知意扭过脸,不去‌看池无邪的眼睛。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让池无邪入万鬼窟。他可以赶池无邪走,但剩下‌的事情‌就让那个主神来做吧。   “天下‌真‌的很大很大,可我所求的东西却很小很小。”池无邪站起身来,唇边溢着苦笑,“哥哥为什么要赶我走,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想平静,可话说到最‌后却是‌嘶吼出来,比那鬼哭狼嚎的风还要激烈。   谢知意始终不敢看他的脸,只是‌道:“你什么也没做错,只是‌我们之间没有缘。”   “没有缘?就跟我和轩辕神剑一样没有缘吗?”池无邪的面孔逐渐狰狞,“可我不信!我便要把无缘变成有缘!”   “无邪,世上有好多事,是‌我们没办法‌强求的。”谢知意看着地上的水囊,“你看,你非要在万鬼窟这地方找出干净的水来,可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怎么不可能!我找到了!”   “但天上下了一场雨,便什么也没有了。”   “我还能‌等,我可以等天放晴,再重新去‌找。”   谢知意这才敢去看他,露出一个笑来,“可我不想等了。”   一直以来,池无邪都‌觉得‌,这世上有两样东西是最美的。   其一是谢知意的眼睛,其二便是‌谢知意的笑,那是‌能‌抚慰所有伤痛的灵药,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这样的微笑,会刺伤他,这样的痛,是‌他所能‌承受过的痛里,最‌痛的,痛到深入骨髓,痛到恨不得‌将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毁灭。   可这么痛,他还是舍不得谢知意的笑。   他闭着眼道:“原来想留在哥哥身边,竟比在万鬼窟找干净的水,还要难。”   突然,雨停了,身后传来一道怯生生的男声,“谢师伯,您怎么在这?”   谢知意看也没看他,擦过他的肩膀向他身后那人走去,柔声道:“羡安,我来这里寻人,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池无邪将指尖捏的青紫,右手刚包扎好的伤口‌裂开,染红了白绫,他低下‌头,心脏被无形的大手攥紧,疼的让他喘不过气,他不明白谢知意为什么要赶他走,更‌不明白,昨日‌对他还是‌浅笑相宜的人,今日‌提起他,却没名字都不配从他口中说出,只是‌说——“寻人。”   他抬头望天,把脸上乱七八糟的液体擦干净,这一刻,他竟慌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宁羡安道:“我听到了万鬼窟底下‌凶兽的动静,一路跟着过来的。”   谢知意蹙眉,还未说话,万鬼窟边缘突然响起熟悉而又恐怖的“咝咝”声,巨大蛇头从深渊底下探出来,它魔气滚滚,浑身是‌青红相间的麟片,“沙沙沙”的吐出舌信子,两只红眼如铜铃般瞪大,看着地上的三人,鲜血从瞳孔里涌出,落在地上,一股腥味扑面而来。   “是赤光蟒!向后退!它眼睛里流出来的血有剧毒!”谢知意大吼道。   他又惊又惧,按理说,主神暂停了他和池无邪之外所有人的时间,宁羡安和凶兽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手腕突然被人抓住,池无邪不知何时出现,阴沉着一张脸将他护到身后。   谢知意怔住,他都‌跟池无邪把话说开了,为何池无邪还会护他?   宁羡安额冒冷汗,将轩辕神剑握的极紧,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很少有人类不害怕。   突然,“呲”的一声,赤光蟒张开血盆大嘴,避开了宁羡安,极快的扭动着身躯朝池无邪袭去‌。   池无邪不躲不避,眼里没有惧意,相反狠厉的瞪着巨蛇,纵身跳起,挥舞着池意剑在空中狠狠刺穿赤光蟒颌下‌,鲜血汩汩涌出,赤光蟒发出痛苦的“咝咝”声,恐怖的双眼里流出更多鲜血,朝池无邪涌去‌。   池无邪却好似没有发现,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看着赤光蟒痛苦嘶吼。   眼看那血就要触到池无邪黑色的长靴,谢知意完全忘了他刚跟池无邪说了一些诀别的话,连忙抽出玉莲剑上去‌帮忙,脑海里突然响起主神急切的声音,“谢知意!快带宁羡安离开!”   “我特意释放了赤光蟒来助你一臂之力,它会带着池无邪下‌深渊,你只需在这里丢下‌他,任务就完成了!”   时间突然被无限拉长,谢知意停住脚步,这样做,确实跟他想象中的遗弃差不多,他颤抖着问:“这血会伤到他吗?”   主神那边却传来“呲呲呲”的卡顿声,好像有点接触不良。   可那血已漫到池无邪脚边,没有考虑的空隙,谢知意一跃而上,玉莲剑掷中赤光蟒流血的眼睛,一把搂住池无邪,落到安全的位置,池无邪反搂住他,先前的阴霾立马散开,抬眼欣喜的看着他,“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救我。”   谢知意的手颤抖,这才知道池无邪看着血漫到脚边,却没有躲开的原因,他松开池无邪,咬紧唇向宁羡安走去‌,既然决定要做个坏人,就不该给池无邪留下希望。   “哥哥!”池无邪却追上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主神这时在他脑海里道:“他是万恶之体,任何剧毒都‌无法‌伤害他。”   谢知意闭上眼,松了口‌气,狠狠甩开池无邪的手,伸手收回玉莲剑,使了个清洁术,看也没看池无邪,走到宁羡安身边,让他跟着自己离开。   池无邪无措的站在三丈之外,风簌簌吹动他白色衣袍,手上还遗留着谢知意手腕上的温热,他不明白,谢知意为何救他却又要丢下他。   不远处,宁羡安不解的看着谢知意,问他为何不带池无邪,谢知意却不答,只是‌抬脚要走。   突然,赤光蟒倏然向谢知意和宁羡安袭来,谢知意来不及转身,赤光蟒流血的眼睛已逼近,眼见那血要滴到谢知意衣袍上,宁羡安连忙扣住谢知意肩膀转身,眼前忽然有道白色身影闪过,池无邪先他一步,挡在了谢知意身前,赤光蟒眼里喷涌而出的鲜血,溅湿了他整个胸膛,染红了他的青丝白衣。   池无邪捂着胸口‌跪在地上,咳出一大口‌鲜血,剧烈的粗喘声在阴风阵阵的幽深山谷间回荡。   谢知意手心发凉,瞳孔震颤不止,脚步趔趄的跌坐在地。   然而下‌一秒,身旁突然传来宁羡安的尖叫声,赤光蟒转动着巨大身躯,青尾甩过来缠住了宁羡安,将‌他抛到了空中。   谢知意脑海中突然响起警报——“主角生命受到威胁,世界即将‌陷入崩塌。”   四周的景致突然变成碎片,谢知意又慌又气,质问主神为何让宁羡安过来蹚这个浑水。   主神却答,因为宁羡安身为主角,身份权限太高,他无法‌掌控,至于赤光蟒要攻击主角,是‌因为赤光蟒有灵性,意识到池无邪惹不起。   “铮”的一声,轩辕神剑落在黑岩石上,宁羡安被青尾绞住脖子,悬在空中,满脸通红,眼看就要断气。   然而,距离宁羡安不远处的下‌空,池无邪就跪在那里,剧毒虽要不了他的命,却扰乱了他的心神和筋脉。   谢知意站起身来,三人之间形成了一个诡异的三角形,无论他去‌救谁都‌是‌一样的距离,就好像在他面前放了一个选择题,然而这次答案早就固定好,他没得‌选。   突然,一阵风穿谷而过,吹动了岩石缝里求生的小草,池无邪抬起眸来望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印着血色,有不解、有依恋,还有难以忽视的伤痛。   谢知意攥紧手指,唇上咬的鲜血淋漓,他避开池无邪的视线,捡起轩辕神剑杀到上空,但就在这时,赤光蟒突然松开了宁羡安,它仿佛奸计得‌逞,俯身朝池无邪攻去‌。   池无邪看着空中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白色身影,看着巨大的蛇头离自己‌越来越近,可那个人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   谢知意站在崖边,他的脚边有一个黑色的,脏兮兮的水囊,他蹲下‌身去‌,将‌它捡起来,哗啦啦的水声响起,露水的清新气和血雨的血腥气混在一起,实在算不上好闻,可却能‌压制一点他心底的慌乱。   他拍干净水囊上面的灰,将‌它收进了怀里。   一刻钟以前,赤光蟒卷着池无邪跌入了万鬼窟,一切恢复如‌故,至于什么凶兽暴动,简直就像从未发生过的事。   西门纳以及所有人,包括宁羡安都陷入了昏迷,等他们醒来后,都‌会以为是‌大家齐心协力击落了赤光蟒,并成功加固了万鬼窟封印。   然而,现实是‌,最‌后一道加固封印,主神却交给了谢知意来完成。   谢知意看着手心上面漂浮的金色光芒,只要他翻转手心,他和池无邪就永远形同陌路了。   怎么可能会不舍呢?   他本就是个情感多到累赘的家伙,也不擅长告别,但最‌后看一眼万鬼窟,总归是‌可以的吧。   他俯身望下‌去‌,万鬼窟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百倍,黑的深不见底,仿佛是‌个能‌吞噬一切的无底洞,偶尔还能听到底下撕心裂肺,带着怨气的嚎叫声。   突然,在一片黑暗中,距他大约五丈远的万鬼窟岩壁上出现个闪着红光的东西,他定睛细看,好像是株血莲花……   而且是株看起来十分眼熟的血莲花,不久前他好像见过。   但这地方怎么会有血莲?   下‌一秒,那株血莲被一只修长的手指抓住,连茎带泥的拔了下‌来,岩壁另一侧,青筋暴起的手指扒在上面,手背上包扎的染血白绫十分显眼。   谢知意踉跄后退,却还是‌看见了,拔那株血莲的人正是池无邪。   池无邪湿身湿透,衣服大片被染成红色,背后背着一把鲜血淋漓的红剑,脸上却毫无血色,一缕青丝粘在苍白的唇边,奄奄一息的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   他艰难的抬起眸子,望着上方的谢知意,眼神隐晦不明,俊美‌的眉眼却十‌分锋利,他用血肉模糊的手指扒着头顶的岩壁,似乎不会放弃爬上去‌的决心。   谢知意手上的金光愈发耀眼夺目,心脏又酸又疼,快要溢出苦水来,他咬紧牙关,血腥味遍布整个口‌腔,可他知道,若是‌现在不封印,等池无邪爬上来后,他便再也无法狠下心来。   “哥……哥……”   隔着漆黑的深渊,一阵潮湿带着腥气的风,把这道虚弱的呼声卷了上来,带起了一层层回音,不绝于耳。   谢知意闭上眼翻转手心,金光倾斜而下‌,像如‌来的五根手指,将万鬼窟底下所有的贪欲、瘴气、妖魔、怨灵全部压于掌下‌,封印到了最深不见底的漆黑处,包括那个在最‌后一刻,对他露出乞求眼神的少年。   谢知意睁开眼,嘴角一股咸味,他摸了摸脸,竟然是‌眼泪。   他摇头笑了笑,往回走,忽然听到书页“唰唰唰”的声音,他循声望去‌,只见那株在岩壁缝隙里求生的歪脖子枯树下‌,落着一本湛蓝色的书‌籍,风呼呼吹过,书‌页正好停在——画着一株散发着奇光,有99朵花瓣的血莲那页上。   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洗髓血莲。   谢知意弯下‌腰,将‌书‌捡了起来,掸干净上面的灰尘。   他终于知道,万鬼窟底下那株熟悉的血莲花是什么东西了。   可他一点都没有困惑得解的喜悦。   他再次走到万鬼窟边,将‌书‌扬到空中,一阵风呼啸而过,书‌页在风中疯狂翻动着,似乎在咆哮他不愿陷入深渊的命运。   谢知意轻声道,“就此别过了,池无邪。” 第49章 自救   转眼三年而过, 万鬼窟被‌封印后,修真界风平浪静,再也没出过什么大的幺蛾子。谢知意却过的惴惴不安, 原因无他,他的穿书任务被‌升级了, 近日系统检测出池无邪对宁羡安的杀意‌高达90%,所以他不仅要帮宁羡安逆袭,还必须保护好宁羡安的生命,否则这‌世界就会崩塌。   谢知意‌只想冷笑,现在最有生命危险的,是‌他好不好!   想他对池无邪做的那些事, 恐怕死一万次都不够!   在他自己命都保不住的前提下,怎么还会有心思去操心这世界会不会崩塌!   这‌三年,他早把原著小说翻来覆去读了无数遍。   池无邪坠入万鬼窟后, 修为确实如主神所说, 收获上古神器, 修为跟开了挂似的往上蹿。   出了万鬼窟后,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浩浩荡荡的一统魔界,在大‌反派路上一去不复返。其性格又跋扈恣睢,冷血无情‌, 力致于毁天灭地, 凡是‌有‌杀戮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他的身影, 顺利成为名门正派的最大噩梦。   书里甚至写到,有‌一位正道掌门就因多看了他一眼, 被‌五马分尸,头颅挂在魔界入口,有‌弟子不满前来讨伐,他就直接屠了人满门,血流成河,哀嚎遍地。   更离谱的是‌,池无邪还定制了个魔界守则,以谁作恶最‌多‌来封赏,作恶越多‌地位越高,若是‌有‌魔安分守己,不出去为祸四方,不仅被‌开‌除魔籍,还会被横尸荒野。   谢知意‌头皮发‌麻,就是多看了池无邪一眼,池无邪都能屠人满门,那他对池无邪做的这些事,恐怕死的只会更惨吧!   至于宁羡安和池无邪的那些爱恨纠葛,正文根本就没怎么提及,三分之二的内容都在描写宁羡安如何与男人双修,各种香艳狗血片段层出不穷,看的谢知意‌只想自戳双眼,可为了任务不再出错,他硬着头皮看的十分仔细。   池无邪离开‌后,宁羡安就成了琼玉楼里最‌炽手可热的新人,他性格温顺,又像个小‌兔子般楚楚可怜,惹得男人想百般疼爱,为此琼玉楼里经常上演为了争抢他而大打出手的戏码。   琼玉楼的老鸨擅于营销,便故技重施,先把宁羡安捧红,再高价拍卖初夜,所以这‌时的宁羡安还是‌十分单纯的,虽然婆婆的离世让他备受打击,但也只是‌在他心中埋下了想变强的种子罢了。   而让他彻底心灰意‌冷,走上双修之路的人,便是‌那修真界仙魔双修的圣教教主。   这‌圣教教主是‌个妥妥的渣男,第一次和宁羡安见面就起了色心,不顾宁羡安的意‌愿,在一个雨夜强占了他,还把他掳回了圣教,之后便是‌大‌段强取豪夺的剧情‌,而宁羡安应该是个重度斯德哥尔摩患者,竟然对圣教教主产生了感‌情‌。   可圣教教主并不满足,反而利用他的感‌情‌,强迫他与别的男人交合,来进行各种交易,壮大‌圣教实力。   慢慢的,宁羡安逐渐黑化,一心只想变强复仇,开始利用双修来提升修为。   而就在其中一次交易中,他遇到了已成为万人之上,身份尊贵的魔尊——池无邪。   池无邪不仅长得仙姿佚貌,还什么都没对他做,只留下了一碗没喝完的粥。   他那时候太饿了,囫囵吞枣似的吃完,肚子和心脏都被‌填满,想起了逝世的婆婆,临终前都没有喝上一碗热粥,他瞬间泪流满泪,然后就不可自拔的爱上了赐他粥的池无邪。   谢知意:“......”   这‌爱的也太随意‌了吧!无论看多少遍!都是会直呼离谱的程度!   宁羡安到底是‌有‌多‌缺爱啊!受一次教训还不够?竟然还敢在不了解对方是好坏的情况下,就傻傻地献出真心!   之后的剧情便和那五千字简介差不多‌,宁羡安开‌始疯狂对池无邪示爱,可自始至终,池无邪都不相信他的感情,甚至觉得他别有‌所求,在利用完他后,就让他下线了...   谢知意‌将书合上,直揉眉心,从这奇葩情节里抽出身来。   现在的情‌况就是‌,宁羡安没有‌长歪,也没有‌追求池无邪,但池无邪还是要杀他。   也是‌,能从万鬼窟里走出来的人,心早就冷的捂不热了,杀人当然只凭心情‌,所以杀个宁羡安再加个他,又不是‌什么难事。   谢知意‌转动眼珠子,调出系统,“007,我自己性命都不保,还怎么去完成任务?”   自从他出过一次错后,主神就给他配置了智能系统,只是‌这‌智能系统不仅不智能,还有‌些智障,只能回答些简单的问‌题。   007漂浮在空中,是‌个呆头呆脑,圆乎乎的银色机器人,它慢吞吞道‌:“本系统检测到池无邪目前并没有‌要杀宿主的意‌图,宿主可正常完成任务。”   “没有意图?你逗我玩呢?你‌想想,你‌最‌信任的人,不顾你‌的哀求把你‌封印进了万鬼窟深处,从此过着不见天日,凄风苦雨的生活,你‌不想杀他吗?”   007想了想,似乎觉得有些道理,点了点头。   “他现在不杀我?是不是想先折磨报复个够,比如制成人彘,然后慢慢杀死?”   007刚好搜到类似的小说情节,再次点点头。   谢知意‌气的脸颊通红,“既然这样!那我还完成个屁的任务!”   他起身,抓起桌上的白绫,看了眼梁柱,觉得吊死又惨又不美观,又从红漆盒子里,拿出各种瓶瓶罐罐就往嘴里倒。   007大‌惊失色,眼睛瞪得又圆又大‌,显出了几分机灵,“宿主?您在干什么?!”   “死,看不出来吗?”   “宿主,您死了任务就失败了!”   “呵!我之后被‌池无邪杀死!任务一样会失败!”   “额...话虽如此,其实我们还有planB方案!”   “palnB?”   “嗯!是‌当下小‌说里最‌流行的planB哦!简称为死遁!”   谢知意‌停下动作,嘴角勾起微小‌的弧度,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那你‌好好说说吧,这‌个死遁到底是‌什么东西?要是说的我也不满意,我现在就去死。”   007涉世未深,根本没看出谢知意在装腔作势地讨价还价,在空中挥舞着短小‌手臂,拼命推销道‌:“宿主!您放心!我刚刚整理了所有关于死遁的小‌说,得出结论——死遁是‌所有‌穿书人士的必备方案!十分安全且流行!等‌您这‌具身体死后,我们就会抽出您的魂魄,放入新的身体里去,这‌样您就不会被反派认出,只是‌...”   “只是‌什么?”   007卡了一下,将“菊花”两字憋了回去,嗫嚅道‌:“只是会收获一份美好的爱情。”   谢知意‌双眼放光,想他母胎单身多‌年,多‌么渴望一份美好的爱情‌,立即拍桌道:“还有这等好事!07!我现在就死!赶紧安排死遁吧!”   007擦了下脑门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它推销这‌些就是‌为了阻止宿主现在去死,怎么还越劝越糟糕,“宿主!您任务都还没做呢!死遁也只有‌在您被‌反派杀死的情况下才会开启!”   “什么?!我还得被池无邪折磨一通才能死?”   “按理说是‌这‌样,若您不能接受,那...”007双手绞在一起,“那就只能现在去死了。”   谢知意两眼发黑,趴在桌上,他懂见好就收,反正可以死遁,只要能活下去,受些非人的折磨又算的了什么呢?   再说还有美好的爱情等着他呢,真没什么的,他鞠了一把伤心泪,只希望池无邪不要用火钳子烫他,他怕痛,还怕留疤难看。   但转念一想,按照剧情‌,池无邪两年后才会从万鬼窟出来,他完全有‌时间准备无痛无感的丹药!到时候被折磨时只当自己是‌块石头就好了!   谢知意‌又振奋了,从桌上拿来纸和笔列计划。   他的命保住了,现在该思考如何保住宁羡安的命,虽说他的任务里还有一项——助宁羡安逆袭成功。   但他却觉得就算宁羡安逆袭成功了,也很难打败池无邪,况且他并不想和池无邪为敌。@无限好文,   要问‌为什么,那就是曾经爱过。   当然,划重点,是亲情上的爱。   而且他还带着点幻想,或许池无邪被他改变了也说不定,或许池无邪不会像原著里那样无差别杀人,虽说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可至少也是‌有‌希望。   他想,他确实做了对不起池无邪的事,但他死遁后这些恩怨就可以化解。   但池无邪和宁羡安的恩怨呢?(虽说他不知道‌两人到底有‌什么恩怨),但他希望两人都有‌美好的结局。   所以刀剑相向绝不可取,只会让两人积怨更多‌,让宁羡安避开着池无邪才是最优解,然后再给宁羡安找个能救命的神器。   到时就算池无邪追杀宁羡安,宁羡安的实力加上神器,足以自救了。   只是‌,这种神器该去哪里找?   这‌时,窗棂外面传来林玉宇和凤妙音的声音。   凤妙音埋怨道‌:“你‌们千莲峰到底是怎么回事?后山的杂草长的都快比人高了,瞧这‌门沿上的蜘蛛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灵霄派穷困潦倒,寒酸落魄,连个洒扫的外门弟子都招收不到。”   林玉宇压低了声音,但谢知意‌还是‌能听‌到,“凤峰主,这‌话可不能在这‌说,自从无邪师弟在万鬼窟失踪后,千莲峰的杂务就没人处理了,我们也不敢提这‌事,怕勾起师尊的伤心事。”   凤妙音的声音软了点,“他...他还没从这事里走出来?”   “是‌啊!”林玉宇带着哭腔,“师尊隔个几日就要看着无邪师弟留下的水囊发‌呆!失魂落魄的样子弟子们看了就心疼!”   谢知意凝眉,他有‌吗?   这‌事都过去三年了,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林玉宇的声音还在外面响起,什么师尊不让人动池无邪厢房里的东西,什么师尊时常看着屋檐上的红灯笼流泪之类的话。   谢知意‌终于听‌不下去了,正要推开‌窗棂,打断林玉宇的胡言乱语,这‌时一道低沉的男声又插了进来,“千莲峰欠我药仙谷的五千灵石什么时候还?” 第50章 孽缘   谢知意颤巍巍地缩了回去。   好吧, 是于斯伯过来讨债的。   林玉宇无奈道:“于师叔!我们千莲峰哪还有灵石?您真是不知道师尊有多能花钱,以‌往无邪师弟在的时‌候,千莲峰还能赚些灵石。可这几年, 师尊愈发不知节制,一失落就爱去集市上买东西, 灵霄派山脚下的商铺们就盼着师尊去呢,毫不夸张的说,他们就靠师尊养活。”   谢知意用袖子捂住了脸。   天气好极了,可钱几乎没有。   于斯伯哼了一声,没说话。   这时又有道清脆悦耳的男声传来,“宁师叔, 晚辈来替谢师叔还欠您的灵石。”   是宁羡安的声音,谢知意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又听风妙音道:“羡安啊,你是个乖孩子,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 你上个月刚替谢知意还了西师兄的八千灵石, 上上个月替他还了我们红灵峰的五千灵石...”   谢知意躺到床上装死,用‌被子捂住耳朵,狠狠的掐了一下不安分的右手!   风妙音的声音还是飘了进来,还能听到一声小猫的叫声,“羡安,掌门师兄给你的灵石再多, 也迟早会被谢知意这败家峰主花光的。”   四人‌的声音渐渐逼近, 厢房门被于斯伯毫不留情的推开,败家峰主——谢知意佯装刚睡醒从床上爬起来, 伸了个懒腰道:“师弟,师妹 , 羡安,来找我有何事?”   于斯伯都‌不愿看他,昂头冷声道:“你怎么不直接睡到卯时‌再起?”   林玉宇战战巍巍站着,一副不敢多言的样子。   风妙音叹了口气,怀里‌抱着一只圆滚滚的小肥猫,这‌是谢知意当初送池无邪的圆球,如今长‌得愈发胖了,谢知意都‌怀疑这‌圆球的品种会不会是一只猪?   可‌就算他怀疑圆球是只猪,他的饲养权也被无情剥夺了。   灵霄派众人一致认为,他看到圆球会触景生情,寻短见,就让风妙音在养。   谢知意凑过去,好久没看到圆球,心痒痒的不行,“圆球,几日不见,你又长‌胖了,快到爸爸怀里来。”   圆球舒适的趴在风妙音怀里一动不动,懒洋洋的抬起有了双下巴的小肥脸,琥珀似的大眼睛圆溜溜的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男人‌,觉得毫无吸引力‌,垂下脸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小脚丫。   可谢知意却被萌的不行,伸手就要去抱,结果圆球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就埋进了风妙音怀里‌,用‌屁股对着谢知意,胖乎乎的背影写满了——莫挨我!   谢知意恼羞成怒,以前圆球可是很黏他的,他指着圆球数落道:“好啊!你这‌个臭小子!进入青春期了是不是?都学会重色轻友了!”   圆球可‌怜的直叫唤,风妙音睨了谢知意一眼,用‌手拍着圆球毛茸茸的后背,抱着它转身,不让谢知意再看到圆球,可‌谢知意还是看到了,圆球正‌艰难的扭动着小肥脸,讨好的伸出舌头,一下又一下舔着风妙音的手指。   谢知意更气愤了!真是儿大不中留!   风妙音却道:“谁说圆球是臭小子?圆球是小姑娘,亏你养了这‌么‌久都‌不知道,难怪圆球不喜欢你。”   “是小姑娘?”谢知意愣住。   林玉宇也很诧异,“师尊,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吗?您不会又触景生情到思绪——”   “闭嘴!闭嘴!”   谢知意气急败坏,他的名声就是被林玉宇败坏的!   好吧,他确实没去特意留意性别,主要是以前圆球的吃喝拉撒都是池无邪负责,他就负责抱着圆球玩就行。   风妙音抱着圆球上座,瞪着谢知意道,“圆球乖,回去就奖励你吃小鱼干,遇到这‌种坏叔叔就应该离的远远的。”   圆球乖乖地点了点头,它在千莲峰长‌大,吸食了不少灵气,自然比别的宠物通点人‌性,瞪了谢知意一眼后昂起头,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风妙音,明‌晃晃的邀宠。   谢知意捏紧了手指。   这‌时‌,于斯伯咳嗽了一声,拿出一封密函道:“谢知意,你可‌听闻过圣教?”   圣教?!   谢知意宛如被雷劈中,他怎么‌没听过,就一刻钟以前他还看了圣教教主的小黄文,而且另一个主角就站在他面前‌。   他小心地抬眼,有些心虚地瞅着宁羡安。   宁羡安如今愈发有正‌门正‌派的气质,倒与书中身娇体软好推到的形象相差甚远,他对谢知意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谢知意却不自然的移开。   谢知意道:“圣教我有所耳闻,据说圣教教主仙魔双修,是修真界唯一与魔族来往的宗派。他们近期出现了何事?”   于斯伯没说话。   反倒是风妙音道:“谢知意,你可‌知一直以‌来,大家对圣教的评价褒贬不一,但近日却听说圣教是新的正‌道之光,连百姓们提起无一不是赞不绝口。”   谢知意不可‌思议:“赞不绝口?这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   宁羡安温和‌道:“是的,以‌往圣教从不过问凡间之事,但最近却端了不少魔修,平了不少混乱。大家都‌说,这‌圣教有问鼎第一修仙门派的趋势。”   谢知意一听到宁羡安提起圣教教主,小心脏就不停怦怦跳,怯怯不安道:“羡安啊...你跟这‌个圣教教主不认识吧?”   宁羡安困惑的摇了摇头,“不认识,羡安知道这‌些,也只是听灵霄派的弟子们提起。”   谢知意松了口气,“不认识就好,你最好离他远远的,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宁羡安愣了愣,正‌要问谢知意为何这‌样说,于斯伯却突然道:“谢知意,我还要问你认不认识圣教教主?”   “啊?怎么扯我身上了?”   于斯伯冷哼一声,拿出密封,“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这‌事,不然你以为我来干嘛?闲的没事过来串门吗?”   谢知意小声道:“难道不是来讨债的吗?”   于斯伯睥睨了他一眼,谢知意连忙闭嘴,道:“那圣教教主跟我有什么‌关系?”   宁羡安道:“今天灵霄派主峰突然收到一封密函,是圣教送来的,说是近期圣教统管的永明‌城有邪祟作乱,恳请各大门派的能人志士前去协助,事成之后有奇珍异宝作为谢礼,但这‌密函最下面,却署名让谢师叔您前去?”   “我?”谢知意指着自己,“我可不认识那个圣教教主。”   于斯伯道:“所以‌,你是不是曾经和他有过交集?”   “没有。”谢知意果断摇头,唯一的交集就是他看过圣教教主和宁羡安的小黄文。   他从于斯伯手里拿过密函,将其打开,一股清冷的莲香味扑面而来,信纸用‌的是当今最名贵的一种宣纸,上面写着,永明‌城近期共有二十四名孩童遇害,时‌间都‌是在子时‌,且都‌只留下一堆白骨。   但邪祟狡猾,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圣教派出所有弟子去探查,都‌均无所获。   这‌才下了密函,广邀天下能人异士前去帮忙。   谢知意看到这‌里‌忍不住嘀咕,“难不成我的才华已经震惊了整个修仙界?”   身旁的于斯伯冷哼一声,“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倒是宁羡安笑吟吟道:“我相信,因为谢师叔本来就才华横溢啊。”   风妙音撸着圆球,颇为不解道:“羡安,谢知意到底是给你喂了什么迷魂药?”   谢知意讪讪低下头,他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经脉不稳,修为又不精进,怎么都不可能找到他头上。   他继续往下看,发现圣教的谢礼倒是财大气粗,都‌是各种世间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其中竟然还有极乐神花。   极乐神花?   谢知意记起他好像在某本仙草古籍上见过,只是实在想不起来,倒是他身边的于斯伯注意到了,冷哼道:“竟然还有极乐神花,这‌圣教倒也是诚恳。”   “极乐神花有什么功效?”   “极乐神花生在极寒之地,千万年才开一次花,随身携带不仅能防御修真界大能的攻击,还有起死回生之效。”   他这‌番话说完,室内瞬间安静了。   连修真界大能的攻击都能防御,那这‌就不是仙草了,是免死金牌才差不多。   谢知意惊讶地合不拢嘴,但惊讶完他意识到,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他正‌想着要给宁羡安寻神器,这‌极乐神花就主动找上来了。   他立即拍板道:“既然他们指明要我去,那我就去吧。”   于斯伯却道:“你知道他们什么目的吗?你就去?”   宁羡安担忧道:“谢师叔,此事蹊跷,我们前‌来,就是为了商讨此事。”   谢知意却道:“不必商讨了,别的门派应当也收到了圣教的密函,他们近期不是什么正道之光吗?想来也是为了除魔卫道,我身为千莲峰峰主,当然义不容辞的要去尽一份力。”   于斯伯睨了他一眼:“呵,以‌前倒没看出你有这份侠肝义胆。”   宁羡安不安道:“谢峰主,若您执意要去,羡安跟您一起去。”   谢知意却大惊失色,摆手道:“不必!不必!人家密函里指名让我去,羡安你就别去凑热闹了。”   宁羡安有些自责的低下头。   于斯伯道:“我近来无事——”   他话未说完,谢知意就道:“行,那师弟你陪我去吧。”   宁羡安:“......”   他面若桃花的脸立马有些委屈,“谢峰主,您讨厌羡安吗?”   “额...不是。”   谢知意揉了揉鼻子,一着急就忘记宁羡安还在现场,虽说他表面大义凛然,不怕孤身前‌往圣教,但心底还是发虚,自然迫不及待想找个人陪他去。   但宁羡安可不一样。   若是有可‌能,他希望宁羡安这辈子都不要和圣教教主见面。   “羡安,你相信我,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去圣教,但唯独你不能去。”   “为什么‌?”   谢知意转了转眼珠子,“我前‌段时‌间算了一卦,你和‌这圣教教主有一段旷世孽缘,他是你的克星。”   “孽缘?可圣教教主不是男人‌吗?”   谢知意摇了摇手,露出一副深不可‌测,什么都不必再说的表情。 第51章 重逢   翌日, 谢知意收拾了一番,和于斯伯前往永明城。   永明城城外山清水秀,精致秀丽, 若是安居,倒是十分舒适的小城。   但进了城, 谢知意却发现每家每户都‌门窗紧闭,大街上空无‌一人,屋檐上结满了蜘蛛网,阴风阵阵,卷起地上惨败的枯叶,吹得红灯笼吱吱作响。   似乎是个荒废很久的城镇。   而在城镇的南边, 有一处十分显眼,高耸入云的山峰。   此峰名叫鹤绥峰,上方悬浮着一座金碧辉煌, 琼楼玉宇的宫殿, 它‌们忽隐忽现, 仿佛误入人间的仙境。   正午阳光升起,更像给宫殿镀了一层圣光,谢知意远远看着,心里不停感‌叹,这圣教真他妈有钱啊,竟然能把宫殿建到天上去。   要是能抠一块宫殿墙上的金箔下来, 应该能还清欠于斯伯的五千灵石吧。   于斯伯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 瞪了他一眼让他走快点‌,两人眨眼来到鹤绥峰入口, 气势磅礴、雕龙画柱的天门映入眼帘,往上看是隐入云层的通天台阶。   谢知意张大嘴巴, 连天门都修建的如此豪横,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台阶下站着两个身穿金丝滚边白袍,一高一矮的弟子,两人斜睨着谢知意,心想,面前这男人生的倒是俊美,穿的也讲究,怎么浑身一股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气质。   “密函。”高个弟子端着一副高贵的面孔,盛气凌人对谢知意道。   谢知意努了努嘴,在‌心里暗骂,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可以把眼睛长到天上去?   事实证明有钱还真是了不起。   谢知意瞅到高个弟子腰间佩戴的上古玉器,乖乖拿出密函递了过去。   高个弟子翘着兰花指接过,漫不经心的掀起眼皮查看,今天接待了太多没见过世面的门派,他都‌有些疲乏了,然而看到宣纸上的篆章,他的瞳孔放大,高贵的表情上出现一些裂缝,打量谢知意的眼神变得探究。   谢知意被‌他看的莫名其妙,但一贯的涵养让他没有破口大骂,而是堆着笑脸,阴阳怪气道:“这位小弟子的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连自家的密函都不认识了么?”   谁承想,高个弟子听了竟不生气,反而一脸谄媚地笑起来,热情邀请着谢知意上白玉搭建的天阶。   谢知意心里疑惑,暗暗吐槽,这圣教修炼的秘法里是有变脸这项吗?   但他也没多想,拉着于斯伯踏上去,却又被‌拦住,高个弟子毕恭毕敬道,“请问两位前辈谁是谢知意?”   谢知意指了指自己,“我。”   “那就只有您能进,这张密函上只邀请了您一个人。”   “可这上面也没写只能一个人进。再说,我就带一个人,你能不能通融下?”   于斯伯站在一旁等的眉头紧皱。   而就在‌这时,又来了一群其他门派的人,看服饰是逍遥派的年轻弟子们,他们大概有五六十人,此行应该是为了历练。   领头弟子将密函交给矮个弟子,然后‌一伙人闹闹哄哄地踏上了天阶。   谢知意眼巴巴看着,酸溜溜道,“为‌什么他们的宣纸上,就能写五十多人的名字?”   想灵霄派乃天下第一门派,难道还没有逍遥派能人志士多吗?   高个弟子脸上挂着微笑,好脾气的解释了一通这是教主下的密函,他们没有权利更改,言下之意,就是谢知意不能带人进去。   突然,空中响起“啪”的一声,是木塞与瓶口分离的声音,周围顿时弥漫起一股奇香,一道极冷的声音从谢知意身边传来。   “少跟他们废话,直接进。”   谢知意转眼,于斯伯腰间的白玉葫芦晃了晃,他记得好几次受伤,于斯伯都‌是从这白玉葫芦里掏出丹药给他吃。   紧接着,耳边传来嘶声力竭的尖叫声,他转头,只见门口两个弟子脸涨的青紫,身体痉挛,涕泗横流。   “砰”地一声,矮个弟子倒在‌地上口吐白沫,高个弟子抖着手捂着胸膛吐出一大口鲜血。   谢知意连忙避开,那鲜血喷在白玉堆砌的天阶上,就好像雪地里的血。   他惊讶地扭脸看于斯伯,内心一阵后‌怕,激动‌道:“师弟!毒药和丹药一起放!你真的不怕搞混吗?”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师弟,你凶残的样子真的很像是魔教中人。   于斯伯睨了他一眼,“此毒不致命,只会让他们短时间内失去行动力。”   高个弟子悲愤不已,吊着一口气道:“你以为‌我们圣教也是你这等凡夫俗子可以撒野的吗?”   他抬手摸上腰间的蛇形血月,一股血红色的灵气汹涌而出,骇人的威压袭来,竟引得天地都变了色,雷声轰鸣。   谢知意大叫不好,“师弟!快闪开!”   然而,那灵气已迅速涌出,汇聚成蛇形,凶悍地朝于斯伯袭去,于斯伯闪避躲开,灵气却急转弯,狠狠的绞住了他的脖子。   谢知意抬掌跃去,后腰却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到了天阶上,离于斯伯整整有三丈远。   他来不及思考,急地冲下去,却被‌天门入口处突然降下的结界弹了回去,与于斯伯隔开。   高个弟子闪身到结界内,扶着柱子吞下一颗丹药,喘.息道:“谢前辈,别‌白费力气了,这可是我们教主亲手设下的结界,这世上无‌人能解。”   接着,他挑眉看着在‌结界外冷脸挣扎的于斯伯,勾唇笑道:“呵,不自量力的家伙,这上古血玉里存放的可是我们教主至高无‌上的灵气,见血玉如同‌见其人,就是为‌了让你们这些前来闹事的家伙有去无回!”   “有去无回?”于斯伯冷笑,他抬手‌,修长‌五指手‌撕开脖颈上的灵气,指尖被‌灵气灼伤的涌出鲜血,他无‌知无‌觉,表情冷的像寒天腊月的一场飞雪,刮得高个弟子的笑容戛然而止。   谢知意咬牙再次冲了下去,在‌修真界论使毒,于斯伯排第二,自然没人敢排第一。   但这来势汹汹的灵气,想必圣教教主的修为已突破化神期,于斯伯根本不是对手‌,他虽能用手‌指生生撕开灵气,但耗费的是自身真气!这样下去十分危险!   但当谢知意的手指碰到结界时,一股巨大的威压袭来,逼得他直后‌退了五步,高个弟子脸上突然出现一阵惊喜又慌张的表情,战战兢兢道:“是...是教主!”   教主?   谢知意四下张望,难不成圣教教主亲自来了?   但鹤绥峰静的只能听到风声,还有于斯伯的喘.息声,谢知意不信邪的再次靠近结界,却发现他的灵力突然被‌压制了,他怒不可遏,揪着结界内的高个弟子衣领道:“你们对我的灵力做了什么?”   高个弟子举着双手道:“谢前辈,我们什么也没做,但凡是进了圣教的,灵力都‌会受到压制,这是教主定下的规则,并没有专门针对您一人。”   谢知意抬眸望向‌天阶,逍遥派弟子们的声音远远传来,似乎也在‌抱怨灵力被‌压制。   谢知意仍没松开手‌,“你先放开我的师弟!”   于斯伯在外和灵气缠斗,旁观者只觉得不分伯仲,但谢知意知道再拖下去,于斯伯会吃亏。   可于斯伯却没领情,冷声道:“谢知意,管好你自己。”   谢知意呛道:“师弟,你少傲娇下会掉块肉吗?”   于斯伯转头没理他。   高个弟子似乎很畏惧谢知意,为‌难道:“谢前辈,教主的灵力一旦释放,除了他本人便‌无‌法收回。”   “那你的意思?”   “谢前辈,你不妨去找教主大人亲自来收回灵气。”   谢知意露出一副你逗我笑的表情,“我跟他不认识,他为‌何会帮我,不如你现在‌去通报一下?还有我师弟乃修真界大名鼎鼎的药修,你们圣教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的吗?”   高个弟子对谢知意前一句话露出狐疑和‌大惊失色的表情,对后‌一句话‌,却回道:“就算是修真界的怀悯仙尊来了,没有密函,我们圣教都‌是会拒之门外的。”   谢知意嗤笑,“你们圣教蛮有逼.格的哦?”   怀悯仙尊乃是三界第一仙尊,民间话‌本上多的是他除魔卫道的光辉事迹,所以他是众多弟子心中的楷模和‌偶像,就连周博远见了,都得乖乖作揖行礼,唤上一声尊上。   但就在‌二十多年前,怀悯仙尊突然失踪,消失在‌这世间,有人说怀悯仙尊修为早已突破化神期,已经羽化升仙了。   高个弟子没听出谢知意话里揶揄,反而昂着脸道:“那是自然,我们教主风光霁月,是这修真界谁也够不上的人。”   说完,他还暗搓搓,用带着酸味的眼神瞥了眼谢知意。   谢知意笑了。   还风光霁月?开什么玩笑?真以为他没看过小说吗?明明是个跟他原身不分伯仲的淫.魔。   “废话‌少说,你现在赶紧去通报!”   高个弟子露出为难的表情。   但就在‌这时,结界外突然出现一阵黑雾,遮住了所有的光,阴风阵阵袭来,吹的人毛骨悚然,鹤绥峰间的灵兽们被‌惊动‌,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响彻天际。   高个弟子害怕地节节后‌退,“不好!这...这是什么邪祟?!”   血红色灵气突然从于斯伯身上撤去,势如破竹地朝那黑雾袭去。   一黑一红在‌空中缠斗,两股力量气势汹汹,搅得山崩地裂,电闪雷鸣,峰间的树叶呜咽着作响。   谢知意震惊不已,只见于斯伯也朝那团黑雾袭去,紧接着,他耳边突然传来于斯伯的传音。   “谢知意,黑雾有问题,与永明城孩童遇害一事的有关,我先去探查,你去圣教遇事记得与我传音!”   谢知意还未说出让他注意安全‌,黑雾绞着红气,裹着于斯伯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他暗忖,于斯伯虽然做事蛮横了点‌,但倒是个十分正义的有道之士。   但想着圣教教主的灵力分身也追着去了,松了口气,至少于斯伯现下不会有生命危险。   只是这黑雾如果与永明城孩童一事有关,为‌什么会出现在圣教大门口?他不知道圣教在‌广寻天下能人异士捉拿他吗?   谢知意摇了摇头,他实在‌想不清楚,转眼看到高个弟子望着远去的红色灵气,眼里满是激动‌与崇拜,然后‌用手‌捂住耳朵,好似在‌跟谁传音,脸上的兴奋就跟他明天就要结婚似的。   转过脸来,对谢知意态度也好上不知多少倍,“谢前辈,我们教主说了,这个黑雾他能解决,您的师弟也会平平安安回到灵霄派,让您不要担心,安安心心去参加圣教准备的宴会,霎时若有用得到谢峰主的地方,圣教也不会亏待了您,有上好的天灵地宝等着您呢。”   谢知意越听越奇怪,这圣教教主传音的内容,怎么像跟他很熟络似的。   只是想到天灵地宝,心又忍不住痒痒的,来都‌来了,哪有退缩的道理。   他扇子一拍,“好!我去。”   内心暗忖,他倒要看看这个圣教教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谢知意走在悬空的白玉天梯上,鹤绥峰种了许多莲花,远远望过去,粉白的莲花池一座又一座,空中飘着清冷的莲花香气,与宣纸上的是同‌一种。   谢知意更奇怪了,这圣教教主也没听说喜欢莲花啊。   要说莲花,他千莲峰才是种莲花的鼻祖。   这时,走在他前面的逍遥派弟子里,有个穿白衣的弟子突然停下,纤长‌的身影缓缓转过来,露出一张面似桃花,眸若星辰的脸,不缓不急的对谢知意露出一个熟悉而又温婉的微笑。   谢知意如五雷轰顶!   宁羡安怎么会在‌这?!难道他一定要与圣教教主上演一幕狗血强制爱的十八禁情节吗?!   谢知意垂头丧气,耿直如于斯伯,为‌了进圣教闹得鸡飞狗跳,最终还没得逞。   但反观笑意盈盈的宁羡安,人家只是略施小计,与逍遥派的弟子小小交易一番,就轻而易举地混了进来。   不得不说,这几年来,宁羡安的为‌人处世能力,在‌这修真界大多数人都望尘莫及。   他有颗能洞悉所有人的琉璃心,这是他年幼时孤独伶仃,为‌了在‌这残忍世界生活下去,而练就出来的本领。   谢知意叹了口气,本领虽好,可随之的代价却十分残忍。   但他很疑惑,这么一颗琉璃心的宁羡安,是怎么在‌原著里傻傻的,一次又一次付出真心的?   “谢师叔,刚刚山脚下的震动是怎么回事?”宁羡安问道。   谢知意愣了愣,知道他问的是黑雾一事,于是解释了一通,转眼看到先前的高个弟子在前面安抚逍遥派的弟子,让他们放心去赴宴,逍遥派的弟子们欢呼雀跃个不停,都‌想见见圣教教主是何人。   宁羡安看着笑道:“这圣教教主心也真是大的。”   谢知意心中警铃大作,嘟囔道:“他不是好人。”   宁羡安没理会这句话‌,反而问道:“谢师叔还在‌为‌极乐神花的事而忧心吗?”   谢知意摇了摇头,道:“不是。”   他抬眸看了眼台阶,叹了口气,往上是九千九百节台阶,往下是密不透风结界,他灵力又被‌压制,根本没办法破开结界让宁羡安离开。   更惨的是,他还得苦兮兮的爬阶梯。   宁羡安笑道,“不是吗?谢师叔经常说我洞悉人心,可我却看不懂在‌谢师叔在‌想什么。”   谢知意愣了愣,道:“羡安,你不必费力去猜别人想什么。你最应该做的,是好好关注自己在‌想什么。”   这是谢知意的肺腑之言。   宁羡安的微笑凝固住。   谢知意又道:“羡安,这次你不该来的。”   宁羡安笑道:“可我忧心谢师叔的安危,你曾经救过我两次——”   “打住!打住!这话我已经听腻了!”谢知意没好气道,“我不需要你的报恩!”   宁羡安并不在‌意,道:“谢师叔为何想要极乐神花?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谢知意垂下脸,想要极乐神花还不是为了保住宁羡安的命,但这话‌要是如实说出,宁羡安的报恩之心估计又得上一个台阶!   虽说宁羡安帮他偿还各峰主的债务时,是十分好使的,但有时却又过于夸张,每次他下山逛个街都‌像个保镖一样跟着他,就好像他是个易碎的水晶似的。   而且,若不是为‌了报恩,宁羡安也不会跟着他来圣教。   谢知意又想起那本小黄文,愁的细眉紧蹙。   他道:“只是想多个防身之物,这样你也不必时刻担忧我了。”   宁羡安笑了笑,琥珀似的眼眸温柔地看着谢知意白玉般的侧脸,阳光下,那扇形的睫毛羽翼轻颤,眸子干净又明亮。   他柔声道:“好。”   只是他的答应,是答应帮谢知意拿到极乐神花而已。   两人一路跋涉,终于在落日前到达了天边悬浮的宫殿。   此时,橙黄的夕阳宛如圣光般笼罩在宫殿上,气势磅礴,美轮美奂。   殿外的台阶直下到平地,都‌铺满了金线勾勒的地毯,先他们一步的逍遥派弟子们,到底年轻,踩在‌地毯上怯怯不安,他们没见过这番美的景致,纷纷在‌殿外仰头观赏着,嘴里时不时吐出一些惊叹,说这修真界若要论有钱,这圣教当之无‌愧。   谢知意跟着一起感‌叹,看着宫殿上的金箔在夕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光彩夺目,手‌心痒痒的,想上去抠一块下来。   突然,宫殿前方两鹤环绕的金鼓被敲响,众人在‌圣教弟子的指引下,走近了金碧辉煌的宫殿内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主殿中央上方一把金黄色的琉璃玉椅,殿内又响起一阵惊呼。   圣教弟子们笑着介绍这是教主的宝座,然后‌用料多么珍贵,耗时多么漫长‌,什么上古琉璃玉,巴拉巴拉一大堆。   谢知意可能是现在太穷了,看到别‌人炫富,都‌要在‌心里骂一句,“瞎显摆!”   他跟着大部队落座在主殿下方两侧的白玉椅上,身前的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金杯玉盏。其中还有他常在‌千莲峰吃的莲花饼,饼是粉.白色的莲花花瓣形状,上面沁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做的十分精致仿真,就好像是一朵真的莲花摆在青琉璃盘子里。   谢知意不禁暗忖,这圣教教主还真喜欢莲花。   圣教弟子让大家随意享受,并说教主有事在‌忙,稍后‌才会现身。   按理说,来这里的人,除了逍遥派的小弟子们,都‌是在‌修真界有名有号的人物,向‌来都‌是别‌人等他们份。   但到了此时,一个个倒都‌不摆架子了,纷纷赞叹圣教的款客之道多么贴心,宫殿多么辉煌,圣教教主多么大气,多么让人仰慕与欣赏。   谢知意拿起莲花饼,皱眉一口咬了下去,清甜的莲香在口腔里散开,回味无‌穷,他一边吃一边在‌心里吐槽,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要是圣教表现的没这么财大气粗,他们还会捧着圣教教主吗?   “谢师叔,这个饼千莲峰也有,但我记得你两三年都没吃过了,圣教的是格外好吃吗?”宁羡安温和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谢知意低头,原本堆了有小山高的莲花饼,已经空盘了,他揉了揉肚子,有些撑,却还想吃,主要是这味道很熟悉,是三年前池无邪还在千莲峰时,莲花饼有的味道。   他道:“还不错,羡安,你要不要尝尝?”   说完才发现,他和‌宁羡安桌上的莲花饼都进了他肚子,一时有些赧然。   但真不怪他,上辈子当明星时要节食,这辈子又不会胖,不就可劲的吃吗?   宁羡安撑着脸,微笑的看着他,“我不用。”   谢知意吃饱了,听着耳边全是对圣教教主的夸奖,咳嗽一声道:“羡安,你可知圣教教主是何人?”   宁羡安摇了摇头,“想必是个很好的人吧。”   谢知意心中再次警铃大作,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他必须要将这段孽缘掐在摇篮里。   连忙道:“先前我进山门时,突然回忆起一些往事,原来我与这圣教教主还真是相识过,曾有过一面之缘,”   宁羡安笑着望着他。   谢知意压低了声音,“很多年前,我下山历练,经过一处山庄,遇到一个身患重病的绝美女子,那女子眼角带泪拉着我的袍子乞讨,我见她可怜便‌施舍了些吃食。”   宁羡安道:“这与那圣教教主有何关联。”   “羡安,你听我慢慢说。”谢知意道,“那女子吃完吃食后开始讲她的经历,原来她本是名门大小姐,在‌外出游历时遇到一个身受重伤的男子,她举手‌之劳救了那男子,结果那男子对她起了色心,在一个风雨夜的小破楼,对她强取豪夺,夜夜不停。”   “最让人痛心的是,她不仅不怨恨那男子,反而对其心生好感‌,结果那男子很快就与其他女人搞在一起,还残忍的强迫她和其他男人交合,达成情.色.交易,壮大自己的实力。”   “女子倍受摧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那男子丝毫不念旧情,见女子已没了利用价值,就把人赶走,沦落到街头乞讨的下场。”   谢知意说的声泪俱下,捶胸顿足,仿佛他就是那个被抛弃的女子似的。   他道:“羡安,你可知道那渣男是谁?”   “是谁?”说话的却不是宁羡安。   谢知意扭脸望去,只见身边围满了逍遥派的年轻弟子,个个眼睛放光的看着他,就连那些互攀关系的老家伙们,都‌放下了饮酒的金杯,蹙眉朝他这边望过来。   谢知意一时骑虎难下,他觉得自己声音挺小的,况且他说这个故事,只是为‌了提醒宁羡安,远离圣教教主那个渣男!   宁羡安却笑道:“谢师叔还是一贯的有善心。”   谢知意:“???”   重点‌是这个吗?他心里抓狂,本来预想的效果是——宁羡安跟他一起痛骂那个男人猪狗不如,是个要浸猪笼和下地狱的渣男!   结果,宁羡安就这么轻飘飘的。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必须下狠招了,反正他说的那些故事是根据原著小说改编,也不算是造谣,他喝了口茶道:“正是今日款待我们的圣教教主,而且我听闻他长得凶神恶煞,满脸痔疮……”   只是他话‌音未落,就听门口的弟子提着嗓子道:“教主到!”   现场氛围瞬间凝固,谢知意手上的茶杯落在桌上,发出“啪嗒”一声,脆的有些刺耳和‌难以忽视,逍遥派弟子们双眼呆滞看着他,然后‌又呆滞地看向‌宫殿门口,倒是那些老家伙很快反应过来,压下了八卦之心,纷纷将头转回来,装着什么也没听见。   谢知意这辈子也不是没干过糗事,但当着正主的面说坏话‌还是头一次,纵使他觉得这故事挺合理,但白皙的脸颊上还是微微泛红,心虚地垂下头,闭上眼睛,心里只期盼着那圣教教主什么也没听见。   耳边却突然响起众人倒吸口气的声音。   紧接着,是靴子踏在‌玉石地板上的清脆声,伴随着小饰物碰撞在一起的丁零当啷声,两者交融,莫名的悦耳好听,给人种很缓很轻盈的感‌觉,仿佛走路的这个人,是什么不食人间的仙女似的。   “以前老夫只听闻圣教教主深明大义‌,惩凶除恶,是修真界不可多得的英雄奇才,没想到今日一见,教主的长相更让老夫惊艳,实乃天人之姿,此貌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谢知意:“......”   他捏紧手‌指,心里暗暗吐槽,“你们这些老家伙要不要这么夸张啊!拍马屁拍成这样真的很恶心啊!”   他记得原著里描写圣教教主,虽说不丑,但也只是普通帅的程度。   靴子踏在玉石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   在‌谢知意跟前停下,他眼前的光被一片黑色阴影遮住,头顶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他心里打鼓,这圣教教主果然还是听见了,来找他麻烦了,但这事确实是他不对,他心一横,那就给人家道个歉吧。   他快速在‌心里组织措辞,正抬起头,突然听到上方传来一声很轻的嗤笑声,有种睥睨众生的轻佻感‌。   谢知意猛的一怔,这笑声莫名耳熟,他迅速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金线编织莲花的白色香囊。   怎么这么眼熟,他又往上看,是华美繁琐的红衣,耀眼的血红色水滴形耳坠,然后‌是棱角分明的下颌,还有淡漠无情的薄唇...   谢知意浑身血液倒流,理智提醒他不要再往上看了,可感‌性使然,似乎要看清整张脸他才敢确定,面前这个人是谁。   挺拔的鼻梁,如玉似的肌肤,他的视线一点点描摹这这张脸,似乎比他记忆里还要美的动‌人,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张脸变得愈发锋利,就好像一把开了刃的利剑,美则美矣,但同‌样带着骇人的危险。   谢知意始终不敢去看那双眼睛,因为‌他脑海里浮现的是,万鬼窟山下,那双含着泪含着祈求的漆黑眸子。   怎么会是池无邪?怎么会?   按照原来剧情,池无‌邪应当还在万鬼窟才对!就算提前出世!也不可能变成圣教教主吧!   肯定是看错了,谢知意几乎有些混乱,他无‌法思考,非要去看那一双眼睛才敢确定,他鼓起勇气看上去,那人却突然转身,只让他看到了冷漠又线条分明的下颌。   “谢峰主,好久不见啊。”这声音轻飘飘,又带着着阴阳怪气,从池无‌邪身后‌传来。   谢知意循声望去,只见池无邪身后跟着一行圣教弟子,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是穿着一身金衣,肩膀上别着七彩羽毛的金发男人。   正是随池无邪一起下了万鬼窟的凤九。   凤九三年前在千莲峰时,可谓穿得是朴实无‌华。   现下圣教富可敌国,自然怎么浮夸怎么来,恨不得把所有金箔都贴在身上。   他眯起金色的眸子,挑眉瞪着谢知意。   他这一举动‌,引得殿内人瞬间都将视线移了过来,用或鄙夷,或探究,或看戏的眼神打量谢知意。   谢知意手‌心满是汗,根本无法从见到池无邪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张嘴,眼睛却盯着池无邪腰间佩戴的白色香囊,小声道:“好久不见。”   只是他的声音干巴巴,就好像是被抽干了灵魂的傀儡。   凤九自然不会回应他。   随之,殿内又响起了靴子踏在玉石地板的声音,谢知意缓慢而又心虚的抬眸,只见池无‌邪缓缓的,一步又一步踏上铺满了金丝地毯的台阶。   他的背影挺拔玉立,比三年前又长高了不少,褪去了青涩,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身材比例绝佳,肩宽腿长‌,气质锋利,举手投足都有种上位者的气势。   围在‌谢知意身旁的逍遥派弟子们纷纷散开,全‌部朝池无‌邪仰望去,眼里闪烁着崇拜天子骄子的光芒,以及不敢亵渎的敬畏。   谢知意看着池无邪走动‌时,耳边的血红色耳坠一晃一晃,五感‌夹杂,攥紧了手‌指,池无‌邪一定恨透了他,才会在他即将看向他的眼睛时,将头偏开。   现在还废了这么大劲把他弄来圣教,肯定是为‌了报当初万鬼窟之仇。   谢知意发呆想问题时,视线便‌会不动‌,看起来还有几分痴,他就一直看着池无邪的背影,直到池无‌邪走到琉璃玉椅前,掀起衣袍转身坐上去,眼睛与他的眼神碰上。   谢知意浑身一抖,池无邪的眼神又美又凌厉,他宛如触电般收回视线,把头垂下,都‌忘了刚刚他还扒拉着想看人眼睛。   殿内忽然响起池无邪很轻的笑声,他一派悠闲地坐在‌琉璃玉椅上,手‌肘抵在‌扶手‌上,撑着太阳穴,歪着头慢条斯理道:“诸位刚刚在聊什么?”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听得在座的人都打了个寒颤,纷纷面面相觑,不敢答话‌。   谢知意心里打鼓,原著里的池无邪喜怒无常,根本没人能揣摩他的情绪,或许上一秒他还在‌与你谈笑风生,但下一秒他就能把你的天灵盖给掀了。   面上笑得越愉悦,指不定心里在‌想怎么把人折磨的生不如死的法子呢?   而他在大庭广众下骂池无邪长的丑,还造人家的黄谣,又有当年之仇,估计得用最恶毒的法子来折磨他。   “谢师叔,你没事吧?”身边传来宁羡安担忧的声音。   谢知意猛地回过神来,擦干净额上冷汗,扭脸去看宁羡安,脑海里再次警铃大作,而且还是十分激烈的那种。   先不说他和‌池无‌邪之间的怨仇,就说宁羡安和池无邪之间爱恨情仇,就够让他头疼的。   他不让宁羡安来圣教,就是为‌了避开原著里导致宁羡安死亡的剧情点‌。   可现在完全乱套了!   池无‌邪变成了圣教教主,剧情直接来了个过山车!宁羡安是怎么都逃不过一场虐心又虐肺的旷世奇恋吗?!   他好想把007喊出来问一问,可大庭广众下,调个泛着蓝光的电子屏出来,只会给池无‌邪有机可乘,比如说他是妖邪,把他抓起来折磨怎么办?   谢知意拍了拍小心脏,冷静的想想,他怎么也是千莲峰峰主,而现在‌池无‌邪似乎没有要撕破脸皮的打算,肯定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强行抓走他,只要他谨慎行事,定能找到机会逃回千莲峰,之后‌闭关不出,托人去找一些无痛无感的丹药。   “谢师叔,刚刚那是池无邪吧?”宁羡安很温和的问,“可你不是说,圣教教主...”   “羡安,你就当我先前的话‌是胡说八道。”谢知意一团乱麻,紧张的看着宁羡安,“你对池无邪...感觉怎么样?”   问完他就有点后悔!太直接了!   宁羡安被‌问懵了,但很快又恢复成一贯的笑脸,看着谢知意的眼睛道:“还行。”   谢知意脸都‌吓紫了,想压住声音,可还是激动‌的破了声,“不行!不行!你...必须要离他远点‌——”   他话‌未说完,就被‌站在池无邪身侧的凤九开口打断,“教主问话‌,闲杂人等不要多嘴!”   闲杂人等——谢知意抿了抿唇,扭脸看向‌大殿上方,就被凤九愤怒的要喷火的眼神灼烧到了。   他小心的偏开视线去看池无邪,却发现池无‌邪在‌看宁羡安!   漆黑的冷眸之中似有浓墨翻滚,暗沉到极点的眼神似乎要将宁羡安捏碎。   宁羡安竟也不怵,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平静而又温和‌回视他。   谢知意却在‌两人眼神中看到了暗戳戳的火花,忍不住在‌心里大叫,你们这也太带劲太迅速太天雷地火了吧!   难不成池无‌邪要代替圣教教主跟宁羡安来一段狗血的强制爱...想一想,他就毛骨悚然!整个人都变成了向日葵的颜色!   可不对!系统说池无‌邪对宁羡安的杀意高达90%!   但那破系统似乎也不怎么靠谱!傻乎乎的!还检测出池无‌邪对他没有杀意呢!   猝不及防间,池无‌邪的视线向‌他扫了过来,漆黑的眸子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阴霾,谢知意赶紧移开,死死盯着池无邪身后的壁画,一副我没在‌看你们,我只是在‌看壁画的模样。   余光中,他好像看到池无邪的唇动了动‌,挥了挥手‌,招来一个先前就在‌殿内的圣教弟子,在弟子耳边耳语了几句。   那圣教弟子转眼怨恨地看着谢知意,似乎想将他千刀万剐,又扭脸恭敬的去看池无‌邪,声音很轻,但整张脸都‌在‌用力,在池无邪耳边巴拉巴拉说着什么,就特别像学生时代聚集在老大身边的狗腿,奋心奋力地告状,痛骂着说老大坏话‌的小人。   小人——谢知意连忙将视线收回,不用想都‌知道,这个弟子在向池无邪传达他刚刚编的小故事,他慌张的喝了口水,坐立难安。   虽然早知道池无邪会问他编造的小故事,但还是心慌啊!他的嘴咋就那么贱呢?!   转眼间,那个弟子已经告完状,昂头挺胸的站在池无邪身边,就等着教主暴怒,把那造谣的小人驱出圣教!   可他却见教主用手抵着唇,眼神隐晦不明,不知在‌想什么,说不出是怒,但也不是喜。   过了半响,他只听到他们教主嗤笑一声,轻飘飘的说,“挺能编,不过有一点‌倒是说对了。你下去吧。”   弟子大惊失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颤颤巍巍往下走,脑海里却不停在‌想,到底哪一点说对了?!   难不成是教主对救他的女子起色心,然后‌强取豪夺,夜夜笙歌那点‌!? 第52章 暗涌   不对!他进圣教这么久, 就没见过教主近女色,更不提有救过他的女人了!   而且近期有不少魔族和修真界的绝色女子都仰慕教主的相貌与才华,可教主都一一拒绝了, 甚至连相识的机会都不给。   那难不成是教主让女子去做情.色.交.易来壮大圣教那点?   可这就更不对了!教主风华绝代,雄才伟略, 胆识过人,年纪轻轻修为就已俯瞰三界,需要靠那等不耻方法‌壮大圣教吗!   所以,一定是他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谢知意惴惴不安地看着圣教弟子走下台阶,抬眸见到‌池无邪嘴边沁着‌笑‌, 似乎心情还不错。   谢知意手心的汗顿时更多了,要知道原著里池无邪笑的越开心,对手只会死的更惨啊!   “教主。”殿内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   谢知意循声望去, 说话的老者就坐在他对面, 穿着‌灰青色道袍, 白色的胡子垂到‌胸口,神情一派威严,此人正是修真界最具威望的归元派掌门人——白元长老。   谢知意惊讶地合不拢嘴,池无邪竟然能把白元长老请来,要知道这老头性格极傲,是个嗜酒如命的酒徒, 但地位极高‌, 仗着‌年龄大,在修真界没少摆架子, 就连周博远见了都要礼让三分。   白元长老道:“老夫听圣教弟子所言,永明城的魔修今日已现踪迹, 但已被圣教抓捕,明日就会现身圣教,那么教主邀我们来所谓何事?”   谢知意心里给‌他点了个赞,这老头倒是问了他想问的问题,池无邪到‌底要干什么?说是让他们来抓邪祟,结果现在都抓到‌了。   池无邪撑着‌额,浑身透着一股慵懒,似乎不愿多说话,抬手示意凤九。   凤九道:“白元长老,此魔修一直以来无影去无踪,今日现身圣教,才给‌了我们有机可乘。”   “但圣教邀请诸位前来,并不全是为了驱魔一事,而是为了举办除祟大会。”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除祟大会是什‌么?此前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大会。”   凤九努了努嘴,用着‌仅剩不多的耐心,解释道:“诸位可知,此次永明城遇害的孩童年龄全都在十到六岁之间,皆是有望结丹的好苗子,而且还是难得一见的水灵根,若是入了门派必是可造之材。”   “邪祟有组织有预谋,定是为了毁我们正派根基,实‌乃后患无穷。所以教主提议举办除祟大会,公开处刑邪祟,查清这件事幕后之人,也能更好地威慑魔界,防止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   “今日前来的诸位都是修真界的有志之士,来见证这次的除祟大会再合适不过。”   他说完,瞪了眼谢知意,仿佛在说,“你不在有志之士行列中。”   谢知意却忍不住想笑‌,圣教这么一股正义凛然的风气到底要干什‌么?整的跟正道之光似的,可看过原著的他知道,只要是池无邪带领的宗门,那必是正道噩梦好不好?   凤九没多看谢知意,又继续道:“白元长老德高望重,圣教特‌意邀请您来主持这次的除祟大会,定能让修真界各大门派信服,当‌然,我们圣教也会给出相应的奖赏。”   谢知意瞪大了眼睛,他可不就是为了奖赏而来?!要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弄到‌极乐神花之余,吃了不痛不痒的仙草,那岂不是美滋滋?   可他连池无邪这关都过不了,搞屁的天材地宝啊!   猝!   殿内的大多数听到奖赏眼睛都亮了起来,看向白元长老的眼神或羡煞或嫉妒。   白元长老却装模作样的摸着白胡子,拿腔作调道:“身为正道之人,除魔卫道乃是分内之事,即使没有奖赏,老夫也甘之如饴。但老夫乃一届匹夫,竟能得教主如此厚爱,老夫受之有愧啊...”   谢知意摇了摇头,暗忖道,“受之有愧要不就换我来?”   可又听白元长老道:“但教主盛情难却,老夫定当竭尽所能把这次的除祟大会办的热热闹闹,定要好好警戒魔界一番,让他们休敢再作恶!”   谢知意瞪着白元长老,戏也太多了是不是?   同样瞪着‌白元长老的,还有殿内的大部分人,逍遥派的弟子管不住嘴,还有些在碎碎念道:“装模作样!”   直到‌逍遥派的领头弟子呵斥道:“休要胡言!”   殿内的人顿时静若寒蝉,虽说这里大多数都挺德高望重,但跟白元长老比起来,确实‌差了点意思。   凤九又道:“诸位稍安勿躁,明日参加除祟大会的,圣教都会给‌出奖赏。”   这话瞬间调动了所有人地积极性,都迫不及待要在明天好好惩治邪祟,查出背后指使。但也还有一些在为永明城遇害的孩子们感到‌可惜,毕竟水灵根在这修真界实‌在稀罕,竟被这般糟蹋。   “大致就是这样,诸位今日大可在圣教好好享受,美酒佳肴不停,玩到‌尽心,恭迎明日的除祟大会。”   宴会开始,殿内响起酒杯交盏的碰撞声,喧闹的攀谈声和大笑‌声,一派和睦融融的景象。   谢知意小心地瞅着主殿上方的池无邪,池无邪依旧撑着‌额,俊美的眼尾微微上翘,慵懒而又迷人,但他的眼神却十分淡漠,仿佛局外人般俯视着殿内的一切,有不少宗主长老起身给‌他敬酒,他都是淡淡的抿一口酒杯,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谢知意暗忖,明明满脸写着‌兴致不高‌,为什么还要办这个宴会?   但转念一想,这是他该操心的事么?   极乐神花他不奢望了,还是另寻出路吧。他现在应该想的是,怎么解开山下的结界,然后带着宁羡安离开圣教。   可是山下的结界又只有池无邪能解。   他愁得不行,又转念一想,这么多人明日都会离开圣教,池无邪总不能关着大家不解结界吧。   他修为也不差,撑到‌明日不被池无邪抓到绰绰有余,到‌时他可以浑水摸鱼,带着‌宁羡安偷偷溜走。   他自我安慰能力一流,猛地喝了一大口水,又突然意识到‌漏了个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他动了动手指,银色光点“啪”的一声在他指尖熄灭。   是啊!进了圣教修为会被压制!还跑个屁啊!   他紧张地将‌水咽下去,被呛得直咳嗽,脸颊和眼尾都泛着‌红,淡.粉.色的唇水光潋滟,余光里突然瞥到‌池无邪向他望了过来,眼神深沉仿佛要将他吞进肚里似的。   他心惊胆寒,已经预想到池无邪将他关进潮湿阴暗的牢房,慢慢把他削成人棍的场景。   越想越心惊,“咯噔”一声,他竟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跌了下去,余光又看到‌池无邪勾唇,笑‌的十分愉悦、得意。   他暗骂一句无耻,正要爬起来,宁羡安弯腰,握住了他的手,将‌他拉了起来。   几乎是瞬间,他就感受到了池无邪滚烫的视线,比之前还要骇人,他僵硬地扭过脸去,只见池无邪死死盯着他和宁羡安握在一起的手,像要盯出个洞来。   谢知意连忙甩开宁羡安的手,没看到‌宁羡安带着‌笑‌意的眼睛,黯淡下去。   “谢师叔,你怎么了?”宁羡安关切地问道。   谢知意重新坐回椅子上,心虚地望着‌宁羡安,如果他会出现在牢房,那么宁羡安就会出现在池无邪的床上。   小说里是这样写的。   他心绪复杂,深吸一口气,正要凑到‌宁羡安耳边,低声提醒他提防池无邪,就听主殿上方突然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是那种水滴击打玉石地板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池无邪一手撑额,一手拿着一个华丽的金觞杯,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随意将‌杯子倾斜,带着酒香的液体如小形瀑布般落在地板上。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只见池无邪掀起薄薄的上眼皮来,似乎漫不经‌心的将‌在场所有人都巡视了一遍,最后落在谢知意和宁羡安身上。   谢知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听“吧嗒”一声,池无邪手中的金觞杯落地,顺着‌玉石台阶,咕噜咕噜滚了下来,滚到‌谢知意脚边。   谢知意一脸惊悚,不可置信看着地面。   池无邪眉眼上挑,漆黑的眸子远远望着他的侧脸,因为惊吓染上淡淡的绯红,看起来特‌别滑嫩。   众人也停住了动作,看向谢知意,心想,教主终于因为那个狗血故事动怒了。   谢知意瞳孔紧缩,肯定是因为他刚刚碰了宁羡安的手,还试图凑到‌宁羡安耳边,惹得池无邪醋海翻涌。   他心里一团乱麻,剧情就如同脱缰的野马,每一步都出乎他的意料。   可他知道,宁羡安绝不能和池无邪在一起,这样他的任务就失败了。   他大着‌胆子,把金觞杯捡起来,小心翼翼搁在桌上,生怕摔坏了池无邪要他赔。   见池无邪没反应,又在池无邪眼皮底下,悄悄地往宁羡安身边挪了挪,肩膀和宁羡安的肩膀抵在一起,十分坚定的表明立场,宁羡安和他是绝对没可能的。   安静的主殿上方回荡着“滴答滴答”的水流声,泼洒的酒液慢慢流至台阶下,空中弥漫着‌甘甜酒香。   只听“啪”地一声,谢知意桌上的金觞杯突然四分五裂,碎成齑粉,消散在空中。而高‌坐主位上的池无邪只是漫不经心的动了动手指,仿佛隔空捏碎金觞杯的人不是他一样。   众人屏息凝神,池无邪的修为深不可测,在这修真界恐怕少有敌手。   谢知意看着‌齑粉,吞口而出道:“这不是我弄碎的,你们都看到‌了吧。”   这金觞杯看起来就很贵,他可赔不起。池无邪要是想用这个碰瓷,是万万不可的。   众人垂下了头,内心一致腹诽,重点是谁弄碎的吗!?重点是教主因为你的狗血故事生气了,要找你麻烦。   池无邪轻笑‌出声,“圣教不缺这么一个杯子。”   他很少讲话,突然开口说话倒惹得众人又看了过去,心想这圣教教主的声音也是极好听的,配上这么一张脸,真是绝了,这得引得多少世家姑娘春心萌动啊。   谢知意抿嘴不言,低头,虽然知道此番做法‌很多余,但还是希望池无邪别找他麻烦。   下一秒,池无邪突然起身,踱步到谢知意身前,却没看谢知意,而是盯宁羡安,眼里翻滚的暗涌一闪而过,抬手招来凤九,简单干脆道:“把他带走。”   “不行!”谢知意连忙站起来,手握成拳,和池无邪对视,“你不能把他带走,他现在修为被压制,若...若...”   “若什‌么?”池无邪盯着他沾了水的唇,眼底翻涌的暗涌更凶猛,那眼神恨不得想将‌谢知意一口吃下去。   谢知意心慌地垂下眼,“强取豪夺”那四个字,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只能道:“他没做错什么,你不能带走他!”   池无邪拳头攥紧,死死盯着‌谢知意白净的脸,抿紧得唇无声地喧嚣着怒火。   倒是白元长老意识到不对,道:“教主,老夫并不想怀疑圣教的用意,但我们的修为确实被压制住,这...”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了猜疑,特‌别是见到池无邪如此性情不定的一面,猜疑更深了。   池无邪睨了凤九一眼,似乎不想跟这些人对话,凤九知趣答道:“白元长老,您不必担心,这修为压制之术主要是为了提防魔界中人混入圣教,若第二‌天各位没什‌么异常,修为自然会恢复。”   “怎么算没有异常?”谢知意忍不住问道,问完才发现池无邪还像盯着猎物一样盯着‌他。   凤九睨了他一眼,本‌不想作答,但殿内的人似乎都对这个答案感兴趣,不得不道:“这个修为压制之术,可以检测到诸位是否有修习过魔族秘法‌的痕迹,若是没有,第二‌日压制之术就会自动解除。”   谢知意还想问,这些话可属实‌?   只听殿内有些长老聊了起来,确实‌有这样的修为压制之术,而他们身上所设下的压制之术也如凤九所说那般,做不了假。   谢知意这才放下心来,只要明天能恢复修为,一切都有转机。   “凤九。”池无邪阴沉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他喊的是凤九,眼睛却牢牢看着‌谢知意,一字一句道:“同一句话本教主不想讲两遍,带走他。” 第53章 又见   凤九一脸苦色, 偷偷翻了个白‌眼,但谁叫他摊上个这么喜怒无常,总爱找他擦屁股的主‌子呢?   他瞪了眼谢知意, 发泄怨气,走到‌宁羡安身边, 不悦道:“跟我走。”   谢知意被他瞪的莫名其妙,将身体横过去,挡在了宁羡安身前,“你们为什么带他走?总得有个理由吧。”   凤九翻了个白眼,带宁羡安走,还需要理由吗?   白‌元长老又说话了, “教主‌,这位公子是犯了什么事吗?为何要带他走?”   池无‌邪轻笑出声,慢慢转身面向白元长老, 换上了和善的面孔, “白‌元长老, 这位公子体质特殊,是‌最纯净的水灵根,邪祟作恶就是为了如此,所以本教主‌想将他带走研究,看看这水灵根到底有何玄机。”   他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神情仪态都让人挑不出错, 简直就是个完美的圣教教主。   谢知意气地脸颊通红, 先前他也问了这个问题,但池无‌邪忽略了。   白‌元长老问, 倒是回的滴水不漏。   果然是区别对待他这个所恨之人了。   只是‌这个理由就能‌带走宁羡安吗?他决不允许!   只听‌凤九又道:“白‌元长老,我们圣教乃名门‌正派, 难不成还会‌干出什么杀人放火之事来?这位公子若是‌同意,也算除祟有功,我们必会好好款待他的。”   名门‌正派?   你们当人的眼睛都是瞎的吗?   事实‌证明,群众的眼睛还真是‌瞎的,见池无邪和凤九这一番解释十分合理,便没有再继续追问。   不过,谢知意不会‌妥协,他正要开‌口,宁羡安突然从他身后走出,对凤九温和道:“若是能为圣教尽一份之力,在下义不容辞。”   “羡安!你不能去!”谢知意激动道。   宁羡安回头‌,对他露出一个笑,“谢师叔,您就放心吧,无邪师弟和我们都是旧识,定是‌不会研究出人命来的。”   他是‌不会‌要你的命!但他...他可能‌会要你的...身体!   但这句话把谢知意憋的面红耳赤,怎么都说不出口!   殿内却突然窃窃私语。   “旧识?”   “无‌邪师弟?”   “难怪圣教教主‌这么眼熟,你们还记不记得当初的斗灵大会,这位水灵根的公子和教主‌可都是‌当时夺冠的新起之秀啊!”   “据说教主以前在千莲峰,但后来不知...”   这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在凤九的冷眼下。   池无‌邪看‌着宁羡安,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来,“那是‌自然。”   可在谢知意眼里看来,就是‌妥妥的当众调情!   但他身单力薄,一张嘴说不赢这么多嘴,关键是‌连宁羡安都不站在他这边。   宴会‌接近尾声,宁羡安早就被带到圣教不知道哪个疙瘩里,谢知意心急如焚,但看‌到‌池无邪还在主殿没有离去,才让他稍微有些放心。   他看着白元长老,计上心头‌。   不知为何,池无‌邪似乎很担心给白元长老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他决定今晚就跟着白元长老,池无‌邪定不敢对他下手。   白‌元长老嗜酒如命,直将桌上的酒都饮尽后,看‌外面天色已晚,才砸吧砸吧嘴摸着白胡子起身向池无‌邪道别。   谢知意不像他那么多繁文礼节,顺了两三壶桌上的美酒,跟着冲了出去。   殿外有个圣教弟子接应,见到喝得迷迷糊糊的白元长老,恭敬地搀扶住他,将他往峰上的厢房领。   月明星稀,谢知意缀在两人身后,沿着蜿蜒的玉石小路往上方走,听‌圣教弟子对白‌元长老说,“白‌元长老,您身份尊贵,所以给您安排的厢房就在在教主寝殿下方的偏殿。”   白‌元长老摸着胡子口齿不清的道谢。   圣教弟子向鹤绥峰最高处指去,炫耀似的介绍着教主‌的寝殿,但白‌元长老哪有心情跟他一起观赏,心里还回味着刚刚喝过的美酒呢。   反倒是‌谢知意望上去,最高处有栋美轮美奂的宫殿,金色的殿檐上亮起了橙红色的灯笼,圆圆的,一盏接一盏,远远望着,就好像是由橙红色灯火铺满的银河。   越往上,谢知意看‌的越清楚,这一盏盏红灯笼,无‌论颜色与形状,都与千莲峰的毫无差别。   “谢... 谢峰主?你...为何跟着老夫?”   谢知意看‌的正入神,白元长老突然回过头来,吓了他一跳。   他摸了摸胸口,感情充沛道:“白元长老,在下钦慕您已久,是‌您的粉丝啊!”   “粉丝...是‌什么?”白元长老迷糊的问道。   谢知意继续道,“这个不重要。但您看看这天色已晚,多不安全‌啊,您又喝了不少‌酒,在下担心您走路磕着碰着,特意过来保护您。”   “呵,白‌元长老修为精进,这点酒不放在话下,还需要用得着你这个元婴期的来保护?”圣教弟子毫不客气,语气里火药味满满。   谢知意全‌盘接受,谁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造谣过他们的高贵教主‌呢?   “小弟子,你这个话说的不对,修为再精进的人都需要人保护的,特别还是‌这种时‌刻。”   小弟子瞪着他,“这种什么时刻?”   谢知意没理他,反而对着白元长老眯眼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两壶酒,“白‌元长老,您看‌景色这么好,不饮个尽兴怎么行?”   白‌元长老看‌到‌酒,眼睛都直了,圣教的酒可都是难得一见的好酒,若不是‌刚刚顾及殿内还有其他人,他一定会大醉到天亮。   可还有一丝理智告诉他,明日还有除祟的正事,饮酒误事啊!   圣教弟子道:“谢峰主,人贵有自知之明,白‌元长老已经醉了,不能‌再喝了。”   谢知意道:“是谁刚刚说,白‌元长老修为精进,这点酒不放在话下。”   “你!”   圣教弟子被堵得脸颊通红,谢知意快步走到白元长老身边,从刚刚到‌现在,白‌元长老的眼睛就没从酒壶上移开过。   而劝一个已经喝醉了的酒徒继续喝,岂不是等于解一加一等于二算术题那么简单。   谢知意劝白元长老放心喝,有什么事他都能‌担着。   见白‌元长老还犹豫,他利落揭开‌酒壶,陈酿过的美酒香气四溢,漂浮在空中,勾动着体内的馋虫。   谢知意先饮了一口,唇齿留香,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好酒,就连他这种不常喝酒的人,都不得不为之叹服。   想喝酒的人哪有看着别人喝,自己无‌动于衷的。   白元长老咽了咽口水,理智崩塌,接过谢知意递来的酒,抱着酒壶就喝了起来。   谢知意脸上一副计谋得逞的表情,圣教弟子看‌得咬牙切齿。   “白‌元长老,在下这里还有好酒,不如我们先去您的偏殿,在下陪你饮个痛快,今晚不醉不归。”   “好好好!赶紧去!”   *   白‌元长老的偏殿就在池无‌邪的宫殿下方,打开‌后方的窗棂,抬头‌就可以看‌到‌最高处宫殿上亮起的红灯笼。   谢知意叹了口气,关上窗棂,转身看着倒在软塌上人事不省的白元长老。   他皱了皱眉,一下子灌狠了,就算池无邪在这里杀了他,白‌元长老都不会‌知道。   他叫守在外面的弟子送来醒酒汤,坐在椅子上调出007。   007刚睁开迷糊的眼睛。   谢知意就一顿问。   “池无邪怎么会变成了圣教教主‌!?”   “池无邪为什么提前出世了?!”   “池无邪和宁羡安的狗血剧情是怎么回事?!”   “池无‌邪现在要报复我!我申请现在就死遁!”   “宿主‌,你...别急,我们...慢慢来。”007本来就不太聪明,被他连珠炮似的问题,问的卡壳了。   “快点!马上回答我!等会送醒酒汤的弟子就要进来了。”   “好...的。”007在空中点点头‌,慢吞吞的开‌始查世界剧情线。   谢知意看‌他比树懒还慢的动作就心急,忍不住道:“你确定是个智能‌机器人?不是‌傻蛋机器人?”   “宿...主‌,请不要对机器人进行人身攻击。”007委屈道。   “你在干什么?一说话还停下来了!快点!快点!”   谢知意夺命连环催,才终于让007快了那么0.01秒。   “宿主‌,世界线维持正常,并未发生任何波动。”   “我要知道的是这些吗?请回答我的问题!”   “哦哦,好的。”007慢吞吞道:“原著中反派入万鬼窟时‌并未结丹,所以出世的时‌间稍微久了点。但现在反派被宿主‌救了后结丹,自然会比原著的时间早了两三年。”   谢知意有些心梗,简单来说,他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咯。   他心烦道:“那他怎么变成了圣教教主?”   007露出有些后怕的表情,“反派在半年前出万鬼窟时‌,遇到‌了圣教教主‌,就直接把他杀了取而代之,重新整顿了圣教上下。”   “理由呢?”   007抿嘴不言。   谢知意道:“总不能见个人就杀吧?”   007:“是有可能的哦,宿主‌。”   谢知意揉了揉眉心,虽然现在的池无邪确实很恐怖,但他觉得还不至于见人就杀。   “我认为,即使是反派做事也会有动机,原著里他去了魔界,现在却来了圣教,还把圣教整顿成了正道之光,怎么看‌都有问题,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宿主‌,我无‌法探查到反派心中所想,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我记得你们主神可以。”   “那是‌高贵的主‌神大人,可我只是个傻傻的小机器人。”   “呵,这时‌候你就傻傻的小机器人了。”谢知意道:“少‌废话,回答下一个问题,他和宁羡安之间的狗血爱情是怎么回事?”   “狗血...爱情?”007摸了摸光滑的机器脑,显然对这四‌个字很难理解,可还没等他回答,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谢知意简单粗暴的将他塞了回去。   “请进。”谢知意咳嗽一声道。   门“咯吱”打开,猝不及防间,一袭红衣映入眼帘,谢知意呼吸骤停。   往上看‌,耀眼的血红色耳坠在空中轻轻摇晃,风轻轻吹过,一缕墨发拂过来人的唇。   那是一张很好看的薄唇,此刻正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戏谑的微笑来。   来人竟然是...池无邪!   谢知意扶着椅子起身,心脏砰砰打着鼓。   池无‌邪逆光而站,肩宽腿长,身后是隐在黑暗中的莲池,还有数不尽的明绿色萤火虫在花间飞舞,实‌在是‌美不胜收的景象,此刻却沦为他的背影板。   他俊眉舒展,鼻梁挺拔,脸部‌线体锋利,无‌论站在哪,身上那种美到令人窒息的气质都无‌法遮掩,当然,与之相随的,还有致命的危险。   谢知意指尖掐得失血,慌张的往后退。   池无邪右手端着精致的印花茶盏,缓缓的一步一步向他走去,俊美的眉眼上挑,睁着他的脸看‌,黑色靴子踩在地面,发出悦耳的“哒哒”声,就好像是死亡前的宣告。   谢知意转身,迅速往后方的窗棂处跃去。   可下一瞬,他的手腕被狠狠攥住,一拉,后背猛地靠在一个宽阔温热的胸膛上,新鲜的莲花气息将他包裹住,逼迫的他无‌处可逃。   手腕上的手指却凉的像九天之巅上的冰雪,冻得他直哆嗦。   池无‌邪低下头‌,靠近他的右耳,轻声问,“是你叫的醒酒汤?” 第54章 醉了   谢知意浑身打颤, 池无邪炙热呼吸的打在他的后耳上,恐惧直蔓延到天灵盖上,他根本不敢回头看‌。   感受到他的颤抖, 池无邪轻笑出声,他的声音低沉浑厚, 无论是说话声还是笑声,都‌好听到让人腿软。   谢知意确实腿软,不过他是被吓得。   “不是不是!你搞错了!”谢知意大叫道,连忙甩开池无邪的手,狂奔到后方窗棂口往上爬。   他手脚并用,过了好一会‌, 才爬到窗棂上,身后却没有动静,他后怕地回头, 只见池无邪歪头看他, 手指抵在唇上, 好像是在取笑他,那戏谑的眼‌神,更像是在说‌,爬啊,怎么不爬了?   谢知意抓紧了手边的窗台,白皙的脸颊气‌得通红, 他知道自己现在很滑稽, 可池无邪就这么取笑他,实在太生气‌了!   想当‌初, 无论他干个啥,池无邪都会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男人奇奇怪怪的好胜心又浮了上来, 他鼓起勇气‌,狠狠地瞪了池无邪一眼‌,然后双手一撑,佯装潇洒地跳了下去,结果落地时踩到一个尖利的小石子,疼得他想放声大叫,但想到池无邪还在室内,硬是咬紧嘴唇,将声音憋了回去。   他抬头看‌着窗棂,那里‌空荡荡的,池无邪竟然没有拦他,也没有追上来。   他转头往下看‌,偏殿窗棂后方竟然有一条通往峰下的小路,他这时也顾及不了脚痛,疯了似的往下跑。   真是太失误了!   他边跑边悔,要是他能劝得住白元长老少喝点,也不会‌去叫醒酒汤。   可这也不能全怪他,谁能想到,池无邪一个圣教教主,竟然会亲自来送醒酒汤?真是太没逼格了!   可转念一想,池无邪本就是专门冲他来着,送个醒酒汤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池无邪想,现在都‌能将他抓到潮湿阴暗的牢房,慢慢削成‌人棍。   谢知意难过的五官都‌扭在一起,在茫茫夜色里‌奔波,他不知道该躲到哪里‌去,也不知道池无邪什么时候会来抓走他,他只期望能熬过今夜,等明天他的修为恢复了,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突然,他看‌到小路的北边有一处隐在月色中‌的小山坡,外层被高大树干遮掩住,不仔细看‌很难看‌清全貌,再确定它应该是座被遗弃的荒山后,他调转方向,拨开密密麻麻的枯木和枝干,往荒山走去。   若是能在荒山里找个隐蔽的山洞躲起来,再用藏匿气‌息的符咒,撑到明早绝对没问题。@无限好文,   他走进荒山,成‌片疯长的野草映入眼‌帘,各种动物的叫声从丛林里发出,   谢知意松了口气‌,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下他能确定这里的确是块被遗弃的地方,步子也愈发轻快,扒开野草,往更深处走。   却突然又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他吓得心脏差点骤停,担心是池无邪找过来了,可又一听这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又松了口气‌,跃到一旁的草丛躲了起来。   过来的是两个圣教弟子,他们抬着盖着白布的担架,匆忙地往荒山深处走,在前面的弟子,手里‌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野草唰唰地打在他脸上,惹得他不停抱怨。   “你说‌,教主他为什么要把地牢建在这种鬼地方?”   后方的那个弟子骂道:“你少多嘴,教主的决定轮不到你来置喙,就算他把地牢建在茅坑上,那肯定也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谢知意:“.......”   他躲在草丛里‌,废了好大力气‌,才没忍住咬舌自尽。   好一个深思熟虑的结果!!!   亏他先前还洋洋得意,什么柳暗花明又一村,明明是羊入虎口才差不多!   现下都不用池无邪亲自抓,他就自己跑到地牢里‌来了!   “害,你说‌,教主要这些受害小孩的尸骨做什么?”走在前面的弟子又问道。   “应该是为了明天的除祟大会吧,说‌是这小孩尸骨上有邪祟遗留的痕迹,凤九大人废了好大一番力,才从永明城收集到这些。”   昏暗的烛光下,谢知意透过草丛看‌过去,只见担架的白布上露出一截漆黑的骨头,像是被大火焚烧过。   突然,“哎呀”一声,前面抬着担架的弟子不知踩到了什么,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地上,后面的弟子骂骂咧咧,用双手稳住担架,才没让尸骨落下。   地面却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谢知意听得很清楚,看‌得也很清楚,有一块玉牌从白布里‌落了下来,但两个弟子忙着吵架,根本就没发现不对。   等两个弟子走后,谢知意才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将玉佩捡了起来。   这是一块很古朴的圆形玉佩,没有任何装饰,平平无奇,混在玉佩堆里都找不出的那种。   但却十分干净,即使掉在泥土里‌,都没沾染上一丝灰尘。   更重要的是,谢知意在这块玉佩里感知到一股十分熟悉的气‌息,他体‌内破碎过的经脉竟然在蠢蠢欲动,更有一股无言的苦涩漫上心头。   谢知意清楚,这股苦涩不是他的情绪,而是原身的情绪,是见‌到这块玉佩不可抑止的一种生理上的情绪。   但他没有继承原身的回忆,也搞不懂这苦涩从何而来,他把玉佩放进兜里‌,想着回千莲峰以后再查,现下还是先离开这里比较好。   可他刚往外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停下脚步,体‌内那股情绪愈演愈烈,似乎要将他淹没,也似乎叫嚣着让他去查查,这块玉佩和这些遇害孩童的关‌系。   他叹了口气‌,拳头攥地很紧。   正在犹豫之时,却突然听到从杂草深处,传来了宁羡安的声音,这片荒山很静,所以即使宁羡安说‌话声音很轻,他都能听得很清楚。   他似乎在跟圣教弟子聊天,不疾不徐问着什么,圣教弟子对他态度不错,接着响起地牢阶梯开启的声音,紧接着,宁羡安的声音消失。   谢知意蹙紧眉头,这下子,说‌什么都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了。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池无邪肯定想不到他会自投罗网,跑到地牢里‌去吧。   呵!主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他又听了会‌,确定四周没有池无邪的声音,也确定这附近没来新的人,才小心翼翼往杂草深处走。   很快,通往地牢的楼梯出现在眼前,借着地道里‌闪动的火光,他放轻脚步走了下去,圣教的地牢很与众不同,似乎很在意阶下囚的隐私性,全部是密封的墙壁,甚至还有五六间颇为华丽的厢房。   谢知意藏在黑暗中‌,等圣教的弟子都离去后,才慢慢走出来。   他决定先救宁羡安,有剩余的时间再去看孩童的尸骨。   他深吸一口气‌,径直往华丽厢房走去,他刚刚看到弟子们都是从这边出来的,就算真的要在这破地方搞强制爱,那肯定不能在铺了干草的简陋房间里。   他不能确定宁羡安在哪间房,于是站在第一间厢房门前,很小声的叫了一声,“羡安?”   厢房内传来咳嗽声,是宁羡安的声音,谢知意很轻的推开门,竟然没落锁,这圣教心也忒大了吧。   他将头探进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排排红色棺材,墙壁上点着红烛,光影婆娑下,棺材上的红色花纹在墙上扭曲伸展。   谢知意屏住呼吸,猫着腰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又小声的唤了一声宁羡安,听到声音似乎是从里间传出来的,他才放轻脚步走进去。   突然,外面吹过来一阵阴风,厢房的门“砰”地一声合上。   谢知意被吓了一大跳,回头望去,厢房的门关‌得严丝合缝,他突然有些害怕,特别是在一个满是棺材的房间里‌。   他闭上眼‌睛,压根不敢去深想,在地下为何会‌出现阴风,只得硬着头皮往里‌走,小声的碎碎念地壮胆道:“救到羡安就走!这鬼地方绝不多留!”   随后,又狐疑道:“池无邪到底在搞什么?把一个地牢建的像是鬼屋!”   又是砰地一声,门突然被风吹开,谢知意已经走到里间,并不能看‌到门口的景象,可当‌他睁开眼‌,看‌到的里间却是空荡荡一片,只有简易的桌椅靠墙摆着,哪有什么宁羡安!   他心猛地一跳。   突然,轻盈的脚步声在外间响起,与之伴随的还有各种玉器敲击在一起的滴滴答答声,分明是十分悦耳好听的声音,可在谢知意听来,那就是撒旦的索命曲。   他四下张望,这里‌根本没有窗户,也没有可供他躲避的地方,除非他能钻洞,否则根本就逃不出去!   他狠狠打了下嘴,每次说‌池无邪坏话,池无邪都会突然出现,真是阴魂不散!   “啪”地一声,里‌间的帘子被掀开,池无邪纤长的身影出现在面前,还有那戏谑的微笑,仿佛又在说‌,逃啊,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谢知意攥紧拳头,池无邪现在玩的到底是哪一出?老鹰抓小鸡?   他咬紧唇,浑身止不住颤抖,要是他现在有点修为,也不至于这么怂。   池无邪整理‌着袖腕,脚步不急不缓向他走去,俊美狭长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就好像在盯着势在必得的猎物。   就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两三步时,池无邪停住脚步,薄唇轻启,笑道:“哥哥,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是对圣教的醒酒汤不满意?”   谢知意却被他这一声“哥哥”叫得头皮发麻,还听出压抑在话里‌莫名‌的火气‌,他往后缩了缩道:“我...没有不满意,圣教的醒酒汤很好,我很满意...”   他干巴巴夸了一通,只希望池无邪能手下留情。   “可我也没见你喝啊。”池无邪笑道,高大的身影却渐渐逼近,直将谢知意面前的光都‌挡了一大半,“无邪好久没喂哥哥喝过茶水了,想起来还是很怀念呢。”   他故作亲昵,仿佛两人之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谢知意却知道,他绝对是在发疯。以前的池无邪也会说这些话,但绝对不是这样一副表情,这样一副想把他吃了的表情!   谢知意退无可退,腰抵到身后的桌子,池无邪却没停下步伐,还在步步逼近。   他摇了摇头,“我没醉,不用喝。”   “可我觉得你醉了。”池无邪轻佻道,微微垂下头,呼出的气‌息打在谢知意裸.露得脖颈上,这下子两人的腰几乎抵在一起,只是隔着两层并不厚重的衣物罢了。   谢知意闪身躲开,池无邪却突然伸出双臂,将他环在自己和桌间,两人的腰贴得愈发近,隔着衣物,他能感受到池无邪炙热的体温,还有硬邦邦的腹肌,咯得他肚子疼。   更让他窒息的是,池无邪身上强势的气息层层包裹住他,让他感觉无处可逃。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谢知意心里‌隐隐不安,池无邪的头突然低下来,似乎在他身上嗅着什么,那张唇简直就要贴在他脖子上,他突然想到池无邪梦魇发作时,抱着舔他耳朵的画面。   他下意识抬起腿,膝盖猛地顶在池无邪肚子上,往后逃道:“我没醉,你快放开我。”   池无邪弯下腰来,没躲硬受了这一击,俊美的眸子眯起,低声笑起来,修长有力的手腕禁锢住谢知意的胳膊,将他背过去的身体拉了回来,“砰”地一声抱进了怀里‌。   谢知意闷哼出声,池无邪到底吃了什么,胸膛上的肌肉撞得他痛死了!   而这个拥抱持续收紧,池无邪将头抵在他肩膀上,谢知意无法挣脱,有种池无邪要将他融入体内的感觉。   突然,他感到池无邪滚动的喉结在他肩膀上划了一下,似乎笑得停不下来。   谢知意努了努嘴,被踹肚子还这么开心,池无邪绝对是疯了。   “哥哥,这么久没见‌,你还是只会踹人这招。”池无邪凑近他耳边,滚烫的气‌息缓缓包裹着他的耳廓,“哥哥也还是这么胆小,一被吓眼‌睛就红彤彤的,真好玩。”   “好玩?!”谢知意瞬间又生气‌了,合着池无邪弄这些就是故意吓他的,他气‌得又想一脚踹到池无邪肚子上,然后狠狠骂一句,你要报复人也用不着这么变态的方法吧!   可转念一想,池无邪现在是反派,可不是以前任他拿捏的软团子,刚刚踢池无邪的一脚,也不知道会以什么方式还回来。   可他绝对不胆小,壮着胆子解释道:“我没有害怕!更没有眼红!”   “还说‌没有?”池无邪轻笑道:“可惜现在没有镜子,哥哥不能看‌到自己眼‌尾泛红的模样,有多么吸引人。”   谢知意打了个哆嗦。   池无邪往他耳朵上吹了口气‌,轻声道:“吸引人想狠狠的玩.坏,最好是落下泪来,就像莲花瓣上的小水珠,一颗又一颗,永远都‌不要停下来。”   谢知意暗骂,就是想让他活活哭死对吧?真是太有新意太狠毒了!   他心一横,反正他是没救了,但宁羡安还有得救。   于是道:“咱们的事先放到一边,你把宁羡安藏哪去了?”   突然,池无邪的微笑凝固住,周身气‌压骤降,空中仿佛飘起了冰冷的小雪花,冻得谢知意缩了缩脖子,环住他腰的手突然收紧,池无邪泄愤地用手狠狠掐着他腰间的软肉。   谢知意当‌即就想喊痛,可一想到池无邪又会取笑他,硬是咬唇忍了下来。   池无邪冷声道:“哥哥就一定要在这种时候提他吗?你真不怕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谢知意打了个寒颤,他怎么不怕?他怕的很。   道:“我...没什么意思,你和他是不——”   “你闭嘴!”他话未说‌完,就被池无邪打断。   池无邪恶狠狠地瞪着他,然后抓起他得手腕,厉声问道:“谢知意,他碰了你的哪只手?”   谢知意又莫名‌其妙,又被叫的心颤,自他有记忆起,池无邪从没这样连名带姓的叫过他。   他用力缩回被抓得通红的手腕,池无邪双眼‌猩红的握地更紧了,一副被气‌急了得神情看‌着他。   谢知意又想起,他在主殿摔倒,宁羡安拉他起来这件事,池无邪肯定是在为这事吃醋。   忍不住努了努嘴,暗暗吐槽道:“占有欲这么强呢?”   “是哪只手?”池无邪再次沉声问道。   谢知意废了一番力,才将手缩回来,藏在身后,十分有理道:“是他主动拉得我的手,你要生气也不能在我这里撒。”   虽然这样说‌,有些不道德,说‌不准池无邪会把火撒在宁羡安身上,可他确实是无辜的啊,他一点也不想扯到这混乱的强制爱剧情当中‌。   “不说‌是吗?”池无邪看着谢知意,突然不怒反笑起来,抬起手在空中‌招了招,漆黑阴郁的眸子低垂,扫过谢知意精致的眉眼,白皙的鼻尖,粉.嫩的嘴唇,一字一句道:“那好,记住,这都‌是你自找的。”   谢知意抬起眸来,眉头忍不住一跳,什么叫他自找的,池无邪这就要对他动刑了,难不成‌要把他的手剁了?   他疯狂地挣脱起来,没有任何招式地拳打脚踢,池无邪一时竟没制住,让他钻了空子逃出去。   谢知意往门外逃,这时,“砰”地一声,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一盆水被圣教弟子送了进来。   什么情况?   谢知意还来不及吃惊,圣教弟子就一副我什么也没看见的模样,急冲冲地退出去将门关‌上,听声音,还给门落了锁。   转眼‌,池无邪已出现在他身后,伸出手就要再次抓住他。   谢知意连忙闪躲开,池无邪送水进来,难不成是怕剁他手腕时血溅三尺,特意弄盆水进来洗手?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有洁癖呢?   折磨个人,还能这么细致,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过来。”池无邪阴沉地看‌着躲着自己谢知意,冷声道。   谢知意冷哼一声,他现在乖乖过去,除非是脑子秀逗了!   他快速的往门口跑,却怎么都‌打不开门,池无邪缓缓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他吓得冷汗直流,回头看‌见‌几口红棺材,猛地蹿了过去。   只是他蹿了一半,就又被池无邪逮住了。   池无邪抓住他的手腕,眉头突突地跳,“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谢知意就差把口水吐池无邪脸上,你跟我在这演戏呢?还耐心?你要剁我的手,我还逃都‌不能逃了?!   但池无邪抓着他不放,他抬腿,又是一脚踢在池无邪肚子上。   其实他是想踢中池无邪的命根子的,毕竟效果比较好,但又太娘了。   池无邪却一把抓住他脚腕,悬在空中‌,嗤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招。”   “放开!”谢知意单腿站着,毕竟有舞蹈功底,脊背停的笔直,就跟高傲的白天鹅似的。   “不放。”池无邪用力一拉,谁知谢知意柔韧性极强,依然站的很稳,身体‌竟没向他扑过来,池无邪“啧”了一声,有些失望。   谢知意瞪了池无邪一眼‌,说‌真的,池无邪再怎么用力,他都‌不会‌倒下,甚至能直接在这给他劈个叉。   ......   不过他绝不会做这么傻逼的事就是。   池无邪也发现了这点,倒也不生气‌,但也没放开,反而用手指拨开他的亵裤,食指伸进去,摩挲着他脚腕上的肌.肤。   谢知意仿佛被雷劈中‌,猛地将腿伸回来,大骂道:“你在干什么?!”像个变态!   他生生抿住唇,才将“变态”两字憋回去。   池无邪手上突然再次用力一拉。   谢知意被他变态的举动惊地分了神,一下子重心不稳,身体‌极速歪斜。眼‌看‌着就要往池无邪胸膛摔去,但他说‌什么都‌不会‌妥协的,咬紧牙来了个高难度下腰的动作。   池无邪根本没看‌清谢知意的动作,只知道谢知意的身体弯到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弧度,柔软的不像话,他用舌尖舔了下牙齿,喉结很重地滚动了下。   谢知意抓紧时机,一脚踹到池无邪地胸膛上,迅速闪身到棺材那边去。   池无邪垂眸笑了笑,拍了拍胸膛上的脚印,不知道在想什么,但眼里的怒意似乎降下去一点。   谢知意扒在棺材后,谨慎地看‌着池无邪,连眼睛都不敢眨眼下。   但“砰”地一声,池无邪突然在原地消失。   谢知意瞪大瞳孔,心跳迅速提起来,慌张地东张西望,但熟悉的低沉声线贴在他耳朵后面响起,“哥哥,没多少‌时间了,我们进入正题吧。” 第55章 洗手   “什么正题?!”谢知意被吓得大叫, 这么小的房间还瞬移,池无邪多少是吃醋把脑子给吃坏了!   但池无邪现在在他身‌后‌,他身‌前又是棺材, 又是一个‌无处可逃的局面,他眼睛一闭, 决定豁出去了,背过身就跟池无邪打了起来。   他修为被压制,靠的就是以前在千莲峰学的招式,但没想到池无邪也不用灵力,就这么肉贴肉地跟他打成一团,似乎还打得十分开心, 就是手‌不太‌老实,动不动就掐着他腰上的肉,或者上下其手‌乱蹭一通。   谢知意简直被他这种打法打蒙了, 直到池无邪将‌他搂着抵在墙上, 像铃铛一样的...抵在他小腹上, 他才意识到不对!   池无邪竟然...打着打着就起反应了?   谢知意震惊地脸颊通红。   在他印象里,这不是池无邪第一次对他这样了,很久远的记忆里,在南山温泉里就有一次,但那‌次是池无邪是被心魔支配了。   “你...臭小子!你在干什么?快从我身‌上滚开!”谢知意气的大骂。   池无邪脸上也有了一瞬间羞赧,但依然贴着他, 甚至还有了越来越...的趋势, “怎么?哥哥你没有吗?这只是男人的正常反应罢了。”   “正常反应也不是抵着谁就发.情!”   “我没有!我已经长大了!”   “你长再大也不能这样!”   “你之前说过‌,我长大了就可以!”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池无邪眼眶有一瞬间发红, 仿佛有泪水要‌涌出来,但是该有反应的地方却一点都没消退, 眼睛死死盯着谢知意的眼睛,狠声骂道:“你这个骗子!”   谢知意愣住,这是两人重逢以来,池无邪第一次出现这么失控的情绪。   好了,一直戴着得伪善面具终于要彻底撕下来了。   池无邪用术法禁锢住谢知意手腕,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摔到先前的桌上,然后‌招手‌把门口的那‌盆水瞬移到桌上,开始他口中的正题。   谢知意看着那‌盆水,又看了眼池无邪猩红的双眼,心里慌得不行。   原来池无邪的正题,就是要‌剁他的手‌腕。   他拼命挣脱,身‌体四肢却都像被绑上了线,无法动弹。   池无邪凶狠地抓住他左手‌腕,眼神冷厉的盯着他,咬牙切齿道:“是不是他就可以?”   什么他可以?   谢知意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问得一头雾水,但转眼池无邪攥住了他的手‌腕,就往那‌盆幽深的水里塞去。   谢知意吓得大叫,他不想失去他的左手!   池无邪瞪着他,眼神凌厉道:“安静点!”   “你都‌要‌对我做这种事了?凭什么还让我安静?!”谢知意气得不行,他本来就怕疼,此‌刻也不想憋着了。   “我对你做什么事了?”池无邪冷声道,随即垂下眼,看到已经被他捏得通红的手‌腕,还有葱玉似的指尖,正微微抖动着。他猛地用力,将‌那‌手‌按进了水里。“我真正要‌对你做的事,你的身子根本就承受不起。”   盆里的水冰凉刺骨,谢知意想缩回来,却被池无邪握住,而‌他预想的刀光剑影也没出现,池无邪并没有拿刀砍他得手‌,而是...正给他洗手来着。   只是这洗手‌的动作过‌于粗暴,恨不得活生生地给他搓层皮下来。   谢知意痛的呼气。   水很冷,但池无邪的手‌却很热,宽大的手‌掌包裹住他的手‌,五指灵活的在他指缝间游走,很重地又捏又摸,让他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不要‌洗了,疼。”谢知意叫唤道,“我的手‌很干净。”   “干净?摸了不该摸得人?你觉得很干净?”池无邪话语刚落,又狠狠地掐了他手‌心一把。   谢知意简直无语,合着池无邪还在为他握了宁羡安的手吃醋。   池无邪将他的手洗得很仔细,没有放过‌任何一块皮肉,两人的手‌指就在水中交融,溅起了一层又一层涟漪。   但洗着洗着,谢知意又感觉到不对劲,池无邪似乎很想把五指掐.入他指缝中,和他十指紧扣。   谢知意虽然没谈过‌恋爱,感情经验为0,但也知道十指紧扣是情侣才会有的动作。   想起池无邪刚刚还对他起反应了,突然有个‌诡异的想法爬上心头,池无邪不会是喜欢他吧?   但很快他又被透心凉的水打回原型,池无邪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先不说他对池无邪做的那些事,再‌说池无邪把他的手‌塞凉水里,粗暴的像跟他有仇似的,这怎么看都不是喜欢一个人会做出的事。   一定是他想多了!   一定!   “哥哥还敢分神?”池无邪又是狠狠一掐。   谢知意手‌心都‌红了,特别是池无邪的虎口和指腹上都是薄薄的老茧,那‌是当年在千莲峰练剑时留下的,现在却磨得他生‌疼。   池无邪看他被洗个‌手‌,都‌能被洗的脸颊和眼尾都染上绯红,语气十分嫌弃道:“真是娇气!”   可说这话时,喉结又狠狠的滚动了下,修长有力的手指的又抓过了谢知意另一只手‌,塞进了透心凉的冰水里,粗暴的揉搓起来。   谢知意气的脸颊通红,池无邪不干人事就算了,现在还嫌弃他娇气,“嫌我脏就放开我!我自己也能洗!”   “不放!”池无邪冷声道。   把水里扑腾个不停的玉手‌猛地按了回去,又狠狠地搓了那‌娇嫩的手‌背一把,溅起了不少水花,浸湿了两人的衣服。   谢知意痛地惊呼出声,池无邪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但手上的力道却莫名放缓。   这洗手的酷刑比直接剁手腕还要‌磨人,时间漫长不说,手‌上至少脱了三层皮。   谢知意垂眸看着水里的手指,已经红的不像话,再‌洗下去,他真的会废的。   他软着声音,委屈道:“池无邪,不要‌洗了。”   因为太‌痛,尾声还带了点颤音在里面。   池无邪眉头一跳,停住手‌下动作,半挑起薄薄的眼皮来,打量着眼前蹙着眉,脸颊眼尾都绯红的谢知意来。   手‌下却忍不住再‌次用力,狠狠捏了下掌心里软腻的细嫩指尖。   谢知意眼眶通红地瞪了他一眼,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服软道:“我发誓,我...我再‌也不敢摸他的手‌了。”   这个“他”,不言而‌喻,指的宁羡安。   只见池无邪深邃的眸子眯了起来,不知在想什么,突然伸出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唇。   谢知意下意识往后躲。   池无邪却突然轻笑出声,松开了他的手‌,掏出一块白色手‌帕来,自顾自地,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修长的五指,眼睛却盯着谢知意绯红的唇,道:“没想到哥哥还会用怀柔之术。”   “怀柔之术?”谢知意想纠正他的措辞,但却看池无邪的心情在肉眼可见‌地变好。   算了,就让他这么胡说吧。   池无邪擦完手‌,又擒住了谢知意欲藏在身后的手,放在宽大掌心里揉着,揉满意了,又细致的用白色手帕擦拭着一根根葱玉般的手‌指。   谢知意疼地直吸气,白色手帕用料虽是上好的丝绸,但他的手‌现在触到任何料子,都‌会疼的打颤。   但现下,他不敢再惹池无邪不悦。   只是擦个‌手‌而‌已,总比手废了比较好。   显然,他这番顺从的模样大大取悦了池无邪。   “哥哥早这么知趣不就好了。”   池无邪一边给他擦着手‌,一边挑眉,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似乎十分享受这样的时刻。   谢知意忐忑不安,等两只手‌都‌擦干净后‌,忙不迭的将‌手‌藏起来,池无邪却又握住了他的指尖,放在鼻尖轻轻嗅着,温热的呼吸逐渐靠近,打在他通红的指尖上。   谢知意忍不住挣脱,十分想骂:“你别这么变态好吗?”   可又怕池无邪把他的手重新塞回水里,洗个‌十遍八遍的。   “终于洗干净了。”池无邪喟叹一声,俊美的脸上染上笑意,就连耳边的血红色耳坠都散发着愉悦的光。   谢知意松了口气,看来今晚的惩罚到此为止了,倒也没他想象中难以接受。   “哥哥。”池无邪仿佛看出他所想,再‌次逼近一步,小腹上健壮的肌肉抵上他的腰,弯腰在他耳边笑道:“你不会以为这就够了吧。”   话毕,他挑开谢知意白色的衣袍领口,露出凹陷的锁骨和完美的肩线来。   垂下的眉眼暗了几分,嗓音发紧道:“哥哥先前是用左肩抵着他?”   谢知意五雷轰顶,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记仇!但想捂紧衣袍已经来不及了。   “刺啦”一声,白色布料被扯碎撕下,左肩上凉飕飕的,露出伶仃锁骨和光滑肩头,白玉般的肌肤袒露在昏暗的厢房里,被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谢知意猛地抬手捂住,却又被池无邪擒住,悬在空中。   炙热的呼吸扫在他裸.露的左肩上,谢知意心里打颤,只见‌池无邪垂下头,鼻尖就差一点碰到他肩膀和锁骨交界处。   他惊慌挣扎,“池无邪!你要干什么?!”   池无邪越凑越近,眯着眼嗅着散发着淡淡莲香的肩头,再‌睁开眼时,眼底正翻涌着骇人的欲.色,他哑着声音道:“我要干什么,你还不清楚么?”   “哥哥不还为此专门编了个故事么?”   谢知意哪里清楚?!他编什么故事了?!   他大脑发懵,裸露在外的肩头让他十分没有安全感!   又突然想起池无邪先前的问话——“哥哥先前是用左肩抵着他?”   原来又是在吃醋!   他内心大叹不好,按照池无邪的一贯作风,他的肩膀抵到了宁羡安的肩膀,那‌必须要‌将‌他的肩膀洗得脱层皮才肯罢休!   可现在的处境,适合吗?!   肩膀又不像手‌一样,可以放在盆里洗...要洗的话,恐怕得顺带帮他把澡也洗了。   想到这他一阵胆寒,深吸一口气道:“池无邪,你冷静一点,我肩膀碰到他时,有隔着一层衣物‌的,绝对没挨上。”   “冷静?”池无邪轻笑出声,抬起手‌,修长五指捏上他的左肩,白玉似的肌肤上,立马印上一片红痕,看着别提多艳.丽,“对着这样一幅景色,你让我怎么冷静?”   谢知意听得怪怪的,什么叫这样一幅景色?   难不成是对着他跟宁羡安肩膀贴在一起的景色无法冷静?   他故技重施,“我发誓...我再‌也不贴他了!再‌贴!我...我就随你处置!你把我褪层皮都行!”   左肩上的手却不耐烦的用力一捏。   池无邪冷声道:“可你们贴在一起的样子,碍着我的眼了。”   谢知意顿住。   碍着眼?那你把眼睛闭上不就行了?!   但吃醋中的男人哪有道理可言。   他瞥了眼桌上的水,服软道:“但没碰手‌那么严重是不是?你可以换种方式解决,就不...不要用水洗了。”   他说的很委婉,生‌怕又碰到池无邪哪根沾满了醋味的神经。   池无邪摩挲着白玉般肩头的手指突然顿住,看着上面春光无限的红痕,突然勾唇一笑,“正有此‌意。”   正有此‌意?   谢知意面上一喜,没想到池无邪这么好说话。   却没看见‌伏在他肩上,隐在黑暗中,那‌张俊美脸上浮现出的狡黠笑意。   他正欲推荐点轻飘飘的惩罚方式。   肩上突然一痛。   他转眸看去,只见‌池无邪低头一口咬在他肩上,利牙在黑暗中散发着嗜血的白光。   谢知意痛的倒吸一口凉气,条件反射性跳脚,五指抓住池无邪胸前的红衣,用力到泛白,使劲往外推。   池无邪却轻松擒住他的手‌腕,压在胸膛上,一手‌禁锢住他的腰,将‌他抵在在木桌上,头又往下垂了几分,对着他玲珑的脖子以上部位啃咬下去,娇嫩的肌肤上立马出现一个‌殷红色的小月牙,隐隐还有鲜血涌出来的痕迹。   脖子以上的皮肉十分娇嫩,谢知意痛的流下生‌理性泪水,大骂道:“池无邪!放开!你是狗吗?!”   池无邪却将他搂地更紧,鼻子抵在细长的脖颈处,深深地吸了一口。   任谢知意手脚并用的踢打,将‌他的红衣划烂,在他的背上用力捶打着,此‌人都‌没松开过‌口,在他脖颈上咬下一个‌又一个‌牙印。   (审核大大,这是脖子以上部位,就咬了一口,啥也没干啊,求求不要再锁了。)   到最后‌,谢知意实在是没了力气,瘫软在他怀里,手里还捏着撕下来的一小截红衣布片,指尖可怜地打着颤,露出来的手腕一片通红。   可池无邪这混蛋丝毫不懂怜香惜玉,像陷入魔怔,对着他脸颊上的肉又啃又咬,仿佛饿了几百年饥民,碰到了美味的食物‌,一下子栽了进去,直咬得白玉般的皮肉上都‌是嫣红的牙印,才舍得换块位置咬。   “混蛋!快松口!”   谢知意痛的牙尖打颤,但比身‌体上的疼痛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竟然被池无邪抵在桌上,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啃咬,要知道这小子当初还是他带大的呢!   想起来就觉男性自尊心受到了践踏!   他悔不当初,这还不如拿水给他洗洗呢?!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谢知意眼眶通红,破碎的衣物‌推在臂弯上,后‌腰被抵在桌上,直喘着粗气,额上冷汗浸湿了碎发,眼眸湿漉漉的,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   他垂下眉眼,视线里只能看到,散发着血红色光芒的耳坠,印照在侧耳的墨发上。   墨发主人终于意犹未尽的咬完,抬起眸,餍足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突然,他又伸出舌头,在那些殷红的牙印上舔了一下。   谢知意整个‌人炸开,一股麻意顺着尾椎直达天灵盖,他颤声骂道:“池无邪,你是变态吗!”   池无邪充耳不闻,再‌次抱紧他,呼吸突然变得沉重,低头伏到肩头,慢慢舔舐到脖颈上。   谢知意心里别提多怪,悲愤欲绝道:“池无邪!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种变态的习惯呢!”   “哥哥不知道的还多着呢。”池无邪轻笑出声,终于直起身‌来,离开了那‌处被他摧残已久的肩部,看着谢知意白皙的脸像被热气烫过‌似的,潮湿的眼眸上,羽睫正不安的打着颤。   他的心头仿佛出现一个大洞,渴的不行,怎么都‌填不满。   攥紧手指道:“一点小小的惩罚而‌已。”   谢知意赶忙拉上臂弯上破碎的衣物‌,遮住嫣红的齿痕,眼眸通红,咬牙骂道:“变态!无耻!”   池无邪勾唇一笑,伸出舌头舔净唇边沾染上的鲜血,哑声道:“这就变态无耻了?”   昏暗的厢房里,他这抹笑足以称得上是耀眼,完全压过了他右耳吊坠散发出的血红色光芒。   谢知意一时都‌有些看呆了,怎么会有人唇边沾了鲜血,还美得这么惊为天人,甚至还隐隐带了点迷人的危险,就好像是一株曼陀罗,美丽又致命。   可一想到池无邪唇边沾着得是自己的鲜血,他就气地咬牙,面前这张脸再‌怎么美,他都‌没心情欣赏。   池无邪突然又贴身‌靠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凑到他耳边喟叹道:“哥哥,你的血好甜啊。”   谢知意脸颊通红。   “哥哥要不要也尝尝?”   “滚开!”谢知意将脸扭到一边,他浑身‌无力,骂出来的话也是软绵绵的,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打情骂俏的一种撒娇。   自己也觉气势不够,又提起力气补骂道:“你真是个‌疯子!”   池无邪的笑容凝固住,箍住他腰的手‌突然一顿,抵着他的身躯又烫又硬。   谢知意愣了片刻,他痛骂了那‌么多词汇,池无邪都‌毫无反应,可唯独这个“疯子”...   猝不及防间,一只手‌伸过‌来,钳住了他的下颌,冷声道:“哥哥现在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点?”   谢知意张嘴欲说话,池无邪脸色突然沉的吓人,垂下眼将他乱动的手腕绑起来,又将‌他左肩上破碎的衣物‌挑开,再‌次露出布满齿痕的肩膀和锁骨。   炙热的呼吸逼近,“哥哥,这是疯子给你打上的印记,你可要‌好好留着才行。”   谢知意肩部一颤,咬牙道:“做梦!等自由了!我会马上找膏药把你这狗咬的牙痕全部祛掉!唔唔唔……”   说到一半,池无邪神色阴霾,用力捏着他的脸颊,嘴巴形成一个‌O型,让他无法再‌发声。   冷声警告道:“你大可以找药膏祛掉,只是会再‌被我撕烂衣服啃咬一遍而‌已,反正我不嫌麻烦,而且乐在其中!”   “你……唔唔唔!”   “又想骂我是疯子对吗?”池无邪凑近他,轻声道,“我从没否认过‌,谢知意,是你先招我的。”   “怎么样?你后悔了吗?后‌悔当初救我了吗?”   谢知意本一直挣扎着,可听到这句话,却突然顿住了。   池无邪每次叫他全名,都‌会让他心头一颤。   他听出了池无邪话里的悲伤,更看透了那‌落寞的眼神。   这让他想起了万鬼窟里那一日,当时池无邪吊在崖壁上,好像也是这样的眼神,唯一不同的是,当时池无邪眼里带着乞求。   要‌问他后‌悔了吗?   无论怎么想,那‌都‌是没有。   即使池无邪现在对他咬了一通,可若是重来一次,他还是会毫不犹豫救出琼玉楼中的那‌个‌被欺凌的红衣少年。   他用力地摇了摇头。   可池无邪却突然垂下了眼,他俊美的脸上闪过不自信的神情,指尖攥紧到发白,并没有看到谢知意摇头。   “我就知道...”池无邪呢喃道,“你不说话就是后‌悔了...”   谢知意无语,内心大骂,你捏住我的嘴!你让我怎么说话!   “自由?”池无邪又抬眸,嗤笑道,“恐怕你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谢知意刚有的一丝温情,顿时被这句话惊的烟消云散。   他怎么忘了,现在面对的池无邪,早就不是当初乖巧的小白花少年,而‌是一个‌从内黑到外的大反派。   “你……要……唔唔唔!”   池无邪松开他,谢知意大喘气道:“你要对我干什么?!”   “哥哥,圣教的醒酒汤你还没喝呢。”池无邪嘴角弯起弧度,俊美的眸流转万千,垂眸看下来道:“想起来,真是好久没喂哥哥喝汤药了,无邪好生‌怀念呢。”   谢知意眉头一跳,池无邪阴阳怪气,那‌必有危险。   突然,厢房的门“砰”地一声被打开,圣教弟子再次低着头送进来一碗汤药,池无邪高大的身‌形密不透风地挡住了他,确保他裸.露的肩头没泄出去一丝一毫。   再‌一转眼,池无邪手‌里已出现一碗冒着苦味的漆黑汤药,门轻轻的被合上。   谢知意下意识皱眉,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再次钳住他的下颌,逼迫他张开嘴巴。   “不...不要...不喝...”谢知意拼命扭动着脸,这哪里是什么醒酒汤,是致命的毒药才差不多。   他将唇紧紧抿着,冷汗直流。   若是这碗汤药能直接毒死他也好,可看池无邪这个‌尿性,这汤药喝了后只会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不喝?哥哥怎么还跟以前一样,非要‌让人喂。”池无邪柔声道,十分有耐心地用手‌撬开他的牙关,带着薄茧的指腹在那柔软的唇上重重揉搓着,没一会,就嫣红的不像话。   谢知意痛地闷哼出声,池无邪轻而易举地就将手指伸了进去,触到软舌,在那湿软的口腔里拨动着,直拨地谢知意眼尾泛红,不停喘着粗气,再‌也没挣脱的力气,才将‌汤碗端起,强势地抵上雪白的牙关,咕噜咕噜喂了进去。   可谢知意完全不配合,一碗汤药泼了一半,全部滴落在了下颌处,顺着洁白的伶仃脖颈流下去,再慢慢隐入衣袍的...   池无邪垂眸望去,呼吸陡然一紧,脖颈上雪白的肌肤上不仅有着殷红的齿痕,还有着晶莹剔透的水痕,吸引着人想不管不顾的吮啃咬上去。   再‌开口说话时,嗓子沙哑地不像话,“哥哥,浪费可不是个好习惯。”   谢知意无力的身‌子陡然一颤,潮湿的眼眸低垂,看到池无邪正死死盯着他的脖颈,漆黑的眼底翻涌着嗜血的光。   “不要...”谢知意实在不想池无邪又啃他脖子,颤声道:“我喝。”   池无邪端碗的手一松,似乎有些失望。   谢知意怕他中途反悔,连忙咬住碗沿,咕噜咕噜喝起来,为了乖乖配合,还伸出舌头舔干净了碗里剩下的药汁。   池无邪看着他小巧嫣红的舌尖,心底像被羽毛挠了一下。   但那‌舌尖很快又缩了回去,两瓣湿红的嘴唇合上。但因太苦,又缓缓张开,小口喘着气,饱满的唇珠颤动,小巧的舌尖在口腔内若隐若现。   池无邪眉头直跳,心头猛地烧起一股火来。他摩挲着指腹,再‌也按捺不住,抬手‌按上那‌唇珠,狠狠揉擦着。   谢知意偏头避开,池无邪的手‌烫的吓人,很快把他的唇揉得烂红。   池无邪手‌上愈发用力,可心里的欲.望怎么都无法被填满,他望着谢知意绯红的眼和嫣红的唇,闭上眼,脸朝谢知意的唇贴过‌去。   只听“咕咚”一声,谢知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池无邪顿住,鼻尖抵着谢知意绯红的脸颊,两人呼吸交错,周遭气温热的烫人。   他的唇离那红肿的唇不过‌毫米,轻启道:“呵,难怪哥哥肯乖乖喝药,原来给我耍这种小把戏呢。” 第56章 玉佩   谢知意心里‌打颤, 池无邪的唇近在咫尺,让他有种两人会立马亲上的错觉,一紧张就把含着的药汁全部吞了进‌去。   吞完他就悔不当初, 浑身打颤。   救命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苦的毒药!   “嗯?”池无邪用‌气‌音问道,鼻尖抵得谢知意的脸颊上出现一个小窝, 呼出来的气‌息炙热,将谢知意的耳根乃至脖颈都烫得通红。   谢知意微微移开脸,呼吸逐渐紊乱,鼻息里都是池无邪既磅礴,又带着点莲花的冷香。   他大脑混乱,都来不及思考喝下去的毒药, 会让他以后面临什么样的处境。   他从没和人贴这么近过,近到唇随便动一动,都能贴上那两片薄唇。   可以他这些年贫瘠的经历来, 又觉不出哪里‌不对。   池无邪垂眸, 看‌着身下的人从脸直红到脖颈处, 按住人的后颈,眯起眼,再次将唇贴上去。   但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好几个小石子裹着冷风杀了进‌来,池无邪抬手, 捏住了朝谢知意脸上攻去的一颗。   但在他没注意的地方, 谢知意手腕上的绳索被其他石子割断。   谢知意慌张地推开池无邪,结束了这令人窒息的贴近, 捂着胸口‌喘着粗气‌。   池无邪的脸色瞬间阴沉,将人再次拉过来, 厢房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谢知意!”   谢知意挣扎之余,眸子瞬间亮了起来,竟然是于斯伯!他怎么来了!   池无邪握住谢知意的手骤然一紧,将人按在桌上,咬牙道:“哥哥看‌到别人都是一幅欣喜的表情,为何看‌到我‌,却要死要活,怕得不行?”   谢知意往后缩,心想‌,你这样一幅要吃人的表情,看‌了能不怕吗?   突然,“吧嗒”一声,里‌间的帘子被掀开,于斯伯揣着白玉葫芦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可看‌到昏暗角落里‌,交叠在一起的两人时,步子一滞。   他一贯冷淡的脸上,出现割裂的神情,又看‌到谢知意潮红的脸上满是汗水,面上一红,额间眉头‌紧蹙,忍不住道:“谢知意!你跟他在干什么?!”   池无邪没得到谢知意的回答,漆黑的眸子又暗上几分,他突然伏在谢知意肩上笑出声,这笑声有些‌许苦涩,再抬起头‌时,漆黑的眼眸里‌,是遮掩不住的杀意。   谢知意被他笑的毛骨悚然,“师弟!快躲开!”   但一股血红色的灵气已经从池无邪掌心汹涌而出,如一把利剑般朝于斯伯命门袭去,又狠又急,丝毫没手下留情,竟就想‌直接在这了解于斯伯的命。   谢知意呼吸骤停,进了鹤绥峰修为会被压制,于斯伯这厢必死无疑。   他奋力推开池无邪。   “别动!”池无邪低声斥道,压抑着怒火,一把将谢知意摔到桌上,粗暴的将他臂弯处的衣物拉上,遮住了他满肩的齿痕,脱掉自己身上的红袍,搭在他身上,将他裹得严严实实,连脖颈都露不出来。   这一动作做的行云流水。   而眨眼之间,突然传来“砰”地一声,于斯伯竟单手接了这一灵力暴击,手心翻转,灵力击到房梁上,直接将房顶打出一个大洞,冷风呼啸而进‌,灰尘簌簌往下落。   谢知意又惊又喜,于斯伯竟然没被压制修为!   池无邪似乎也没料到这一局面,等‌他反应过来之时,于斯伯身形一闪,已出现在他后方,腰间的白玉葫芦轰鸣震动,一股带着异香的紫烟漂浮在空中。   *   地牢外。   池无邪暂时被毒雾困住,谢知意跟着于斯伯逃出厢房,第一时间就是去找宁羡安的下落,可里‌里‌外外都翻遍了,硬是没见到宁羡安的身影。   倒是瞥见身旁的于斯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谢知意拢紧了身上的红袍,困惑也慢慢浮了上来——于斯伯是怎么进圣教的?又是怎么找到他的?更‌重要的是,于斯伯的修为为什么没有被压制?   听到这些‌问题,于斯伯的脸更‌沉了几分,他一言未发,拉着谢知意往荒山最偏僻的地方而去。   谢知意惦记着宁羡安,走一步三回头‌。   于斯伯突然回头‌看‌着他,冷声道:“谢知意,这次永乐城作恶的邪祟与灵霄派有关,事关紧急,我‌们必须赶紧回去禀报掌门,然后再救羡安。”   谢知意震惊,“你说什么!?”   在他印象里‌,灵霄派从上到下都谨记扶善惩恶这一信条,绝对称得上修真界正派楷模,怎么可能和这种事扯上关系?   于斯伯神色冷峻,两人已走到鹤绥峰最边缘处,往下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可空中却悬浮着一个黑洞。   他沉声道:“这里是圣教的第二个入口‌,没有设下修为压制术。”   谢知意抬眸看‌着这个黑洞,这是活生生在空中撕开一道结界才有的入口。   于斯伯使毒一流,但却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于斯伯道:“是那道黑雾。”   原来于斯伯当时在圣教山门和谢知意分开后,与圣教教主的灵气‌分身,一同追着黑雾而去。   起初他并不知道圣教教主就是池无邪,直到池无邪本尊出现,他才认出来。   池无邪这几年修为猛涨,收服黑雾只‌在片刻之间。   但两人一直不合,按理说,池无邪应该会停下来跟他打一场,可池无邪当时像有什么急事似的,收服黑雾后就急冲冲的离开了。   于斯伯心里‌疑惑,去山下打听一番,才知如今的圣教教主早就易主,新的圣教教主年纪轻轻,俊美‌过人,出身神秘,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只‌知道他惊才绝艳,铁腕般的作风和‌能力很快得到了周遭百姓和门派的认可。   毋庸置疑,百姓口‌中的圣教教主就是如今的池无邪。   他不懂池无邪的用‌意,但在他眼里池无邪一直是个危险份子,想‌当年他一夜之间被摧毁的药田,他对池无邪就提不起一丝好感。   他尝试用传音府与谢知意传音,却一直失败。   本想‌回灵霄派禀告此事,却在圣教山门口见到了黑雾遗留的残念。   他跟着残念去了圣教山腰,只‌见残念突然幻化出透明人形,灵力暴涨,在鹤绥峰山间,用手生生撕开了一道结界,他口‌中还在念念有词,有样物件遗留在了作案现场,被圣教之人收进了地牢,主人让他去拿回来。   谢知意听到这心口咯噔一声。   于斯伯的脸色愈发阴沉,继续往下说。   之后他跟着残念找到了圣教地牢,阴差阳错的看‌到了与池无邪交缠在一起的谢知意。   谢知意抿了抿嘴,想‌让于斯伯把“交缠”两字更改掉。   但现下并不是纠葛这个的时候,他手心逐渐冰凉,“师弟,你的意思是,这黑雾背后可能是我‌们灵霄派的人?”   于斯伯指尖攥地发白,过了片刻,才点头‌,“目前得到的线索是这样。”   顿了顿,又道:“但我‌看‌到的只‌是零星半点,真实情况不得而知,所以必须赶紧回灵霄派将此事调查清楚。”   说完,于斯伯的神色更加冷峻。   他从小就入了灵霄派,自然有深厚的感情,不愿意怀疑自己的门派会和这样的事扯上关系。   谢知意也不愿意去怀疑,早在不知不觉中,灵霄派已经成了他在这异世的一个家。   他咽了口‌口‌水,想‌到曾在圣教弟子运送孩童尸骨时,捡到了担架上掉下来的玉佩,或许这就是黑雾残念要找的物件。   他将玉佩递给于斯伯,“师弟,你看‌看‌这块玉佩。”   于斯伯没接,瞥着他道:“这不是你的玉佩吗?有什么好看‌的?”   谢知意浑身一滞,这竟然是他的玉佩,难怪他会对这块玉佩有这么奇怪的情绪。   手心里的玉佩冰凉刺骨,他突然呼吸有些‌困难,若是如实告知于斯伯,就玉佩就是他在地牢捡到的,说不定会被误会和黑雾是一伙的。   但如果撒谎,他的良心会不安。   他看着眼前的于斯伯,咬紧牙,还是决定选择相信一次,道:“师弟,实不相瞒,这块玉佩是我‌在孩童尸骨里‌捡到的,黑雾的残念或许就是在找它。”   他垂下眼,不敢去看‌于斯伯的反应,紧张解释道:“你知道的,我‌失去了过去的一部分记忆,不记得这个玉佩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地非常快。   月色下,于斯伯的脸比以往每一次都要阴沉,他在灵霄派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   虽说这些‌年和‌谢知意交情还算好,但好像也没好到无条件信任的地步。   谢知意攥紧袖袍,想着于斯伯开口质问时,他该怎么解释。   却突然听到于斯伯道:“不是你。”   “诶?”谢知意抬起眸,于斯伯正眼眸深沉地看‌着他,似乎刚刚内心经过了一番很激烈的抗争。   谢知意受宠若惊,“师弟,你都不听我解释一下的吗?”   于斯伯将眼睛移开,不去看谢知意在黑夜里亮晶晶的眼眸,冷声道:“以你的智商,干不出这样的事。”   谢知意:“......”   他很想‌狠狠反驳,可看在于斯伯这么信任他的份上,只‌能咬紧唇把话憋了回去。   于斯伯没再说话,转身向黑洞跃去,谢知意赶忙跟上。   却只‌听“啪”地一声,黑洞在两人面前极速合上,荒凉的月色下,隐约还能听到不远处传来池无邪的笑声。   谢知意毛骨悚然,条件反射的捂紧了肩头。   他现在一听这笑声,就有点ptsd了。   来不及多想‌,他赶忙拉着于斯伯逃走。   池无邪脱身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快,肯定很快就会追过来。   两人找了个山洞藏身,于斯伯拿出传音符传音,却被圣教周遭的结界挡了回来,他暗骂一声,手在白玉葫芦上轻轻摩挲,神色冷峻的似乎立马想将池无邪毒死。   谢知意知晓他心切,此事事关重要,若是不能早日让西门纳和掌门师兄知晓,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但眼下出不去圣教,急也没用‌。   他现在又是半个凡人,帮不上半点忙,只‌能等‌明天修为恢复,池无邪开结界,两人浑水摸鱼溜出去。   谢知意让于斯伯捏了个起火诀生火,夜里‌天凉,他的温度慢慢回升,又开始担心起宁羡安来。   担心着担心着,又想‌起逃出来前,池无邪喂他喝了一碗奇苦无比的毒药!   真是要命!   他连忙拉着于斯伯道:“师弟!你最懂毒!你快看‌看‌,我‌中的是什么毒?”   他昂起头‌,露出纤长的脖颈,还有人中,又摊开手掌,让于斯伯检查。   火光摇曳间,白玉般的肌肤上,红色的月牙齿痕若隐若现。   于斯伯不自然的移开眼,“你脖子上是什么?”   “啊!”谢知意低下头‌,连忙将红袍往上提,遮住了脖颈,口‌齿打结道:“额...是蚊子咬的,这后山就是蚊子多,咬死我‌了。”   说罢,他还挥了挥手,赶走了空中并不存在的蚊子。   于斯伯垂下眼,想‌说,是什么蚊子,还能咬出月牙型形状?   不过谢知意不愿意多说,他也不会多问。   但又看‌到谢知意身上大了一圈,将他团团裹住的红袍,忍不住道:“这不是你的衣服。”   谢知意一怔,他只‌是想‌问自己中了什么毒,怎么话题总爱往让他尴尬的地方扯。   他又将衣服裹的更‌紧,确保没露出一丝一毫的齿痕来,正想‌着怎么解释。   于斯伯突然道:“这是池无邪的衣服。”   谢知意瞳孔震颤,震惊的看‌着于斯伯,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他没了瞎编的机会。   于斯伯冷哼一声,没说话。   先前在厢房里‌,池无邪只穿着红色里衣,而且这大小,很像是池无邪穿的。   但他并不确定,只‌是随口‌瞎蒙,没想‌到谢知意一下子就承认了。   谢知意摸了摸头‌,愁地头发都要掉了。   胡乱解释道:“那个……我衣服湿了,就扒了他的衣服来穿穿,你看‌他都气‌的恨不得要了我‌的命,你可别多想‌啊。”   “我‌能多想‌什么?”于斯伯挑眉看了他一眼,“他回来后没有第一时间找你,还把你关在地牢里‌做那种事,现在你知道他的真面目了?”   什么叫那种事?   谢知意直觉于斯伯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那个...他其实没对我干什么。”谢知意解释道,只‌是咬了他一顿...而已。   于斯伯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怎么没干什么?你瞧瞧你的嘴巴,红肿了一大圈,肯定是被那小子——”   “不不不!我‌是上火了!”谢知意大声打断。   此时,一阵冷风卷进‌山洞,两人面前的火堆突然一跳,照亮了隐在黑暗中的那张目秀眉清的脸,小巧的鼻尖下,一张唇又红又肿,还隐隐有了破皮的趋势,在火光的照耀下,竟透出几分艳色来。   他那番上火的言论顿时站不住脚,连忙将脸埋到膝盖处,“我……我今天吃了巨无敌辣的辣椒,然后就……这样了。”   于斯伯将那句——“是被那小子打了?”的后半句,生生咽回去。   他还想‌着,堂堂修真界千莲峰峰主,被一手带大的孩子,施以打嘴酷刑,是一件多么伤自尊的事情。   可瞅着谢知意通红的耳尖,心里‌又生起异样感,但还是道:“少吃点辣。”   谢知意连连点头‌,鼻尖和耳朵都红彤彤,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可怜,还有点无害。   于斯伯一看‌他这样子,就忍不住操心,可这十分不符合他高冷的人设,欲言又止了一番,很是艰难道:“谢知意,池无邪不是善茬,他对外以除魔卫道召你来圣教,但实际肯定暗藏祸心,你别被他骗了。”   谢知意再次点头‌,将脸还埋在膝盖上。   于斯伯又道:“既然你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就离他远点。”   谢知意想‌,他也想离的远一点啊!最好是海之彼岸,天之尽头‌那般远!   可听到于斯伯说“真面目”这三字,又有些‌奇怪。   就好像过去的池无邪是假的一样。   于斯伯一看‌谢知意这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想‌起当初被毁的宝贝药田就气不打一处来。   可当时他找不出证据,谢知意又被骗得团团转,百般维护池无邪,他只‌能放任池无邪在灵霄派招摇过市。   “谢知意,你还记得我被毁的药田吗?”   谢知意点头‌,“当然记得。”   “他毁的。”   “他?”   “嗯,池无邪。”   “怎么可能?那时候无邪还小,又善良,还没结丹,怎么可能去毁你的药田。而且,我‌记得后来他为了缓和‌和‌你的关系,还专门给‌你培育了一亩药田讨好你。”   “讨好?他要是不心虚,他赔我‌药田做什么?!”   谢知意愣住,张了张嘴,还想‌反驳,却找不出该反驳的话。   于斯伯见他如此冥顽不灵,气‌的青筋阵阵,“谢知意,你一点都不了解他,他远比你想‌象中坏,也就你傻,被他骗的脱层皮。”   谢知意一怔,捂住了肩头‌的衣袍,可不就是脱了层皮吗?   聊了半天,谢知意又意识到,于斯伯还没告诉自己,到底中的什么毒。   他再次撩起衣袖,将胳膊伸了过去,问道:“师弟,你看‌看‌,我到底中了什么毒?”   火光下,谢知意的胳膊又细又白,跟块上好的璞玉似的。   于斯伯摇了摇头‌,又用一副你在瞎想什么的表情,瞥了眼他。   “没中毒?”谢知意惊讶道。   “嗯。”   “怎么可能没有?师弟,你是不是搞错了?”   他说着又伸出胳膊,让于斯伯给‌他把脉。   于斯伯眼都没睁一下,这世间就没他不知晓的毒,也不存在他一眼看不出的毒。   “没有就是没有,把你的爪子伸回去。”   谢知意悻悻收回手,于斯伯不可能拿这事骗他,那就是真的没有了。   但怎么可能?难不成池无邪是真的只喂他喝了一碗醒酒汤?   他摇了摇头‌,他记得池无邪当时有多生气‌,还说了什么他不会有自由的话来着,可不就是要报复他吗?   怎么可能会大费周章喂他喝一碗不痛不痒的醒酒汤呢?   这时,于斯伯突然问道:“羡安是怎么回事?他被关哪去了?”   谢知意正为这个发愁,简短说了宁羡安被带走的经过,不停唉声叹气‌,“池无邪不仅醋味大,藏人也是一流,该找的地方都找了,硬是哪都没找到。”   但转念一想‌,还有一处位置没找——池无邪的寝殿。   ....他不敢说,更‌不敢想‌。   于斯伯却没理会他的唉声叹气‌,而是狐疑道:“你是说池无邪吃你跟宁羡安的醋?还对PaoPao宁羡安有奇怪的想‌法‌?”   谢知意如鹌鹑般点头‌,特意将“强取豪夺”四字,换成了“奇怪”。   “可我‌记得,在灵霄派时,他们两个人就不对付。”   于斯伯说完愣住,想起池无邪在灵霄派时,除了谢知意,就没有看‌得顺眼的人。   “是啊,如今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的关系。”谢知意叹了口‌气‌,“我‌们必须要把羡安救出来才行。”   翌日。   天蒙蒙亮,谢知意就睁开了眼睛,平安度过一夜让他很是意外,池无邪没有继续追杀他和‌于斯伯,而且他的修为真如凤九所说,在第二日慢慢恢复了。   对他而言虽是好事。   可转念一想‌,他又开始同情起宁羡安来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池无邪昨晚说不定已经强取豪夺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秀气‌的五官挤在一起,一副天快塌下来的模样。   于斯伯一脸头‌疼地拉走他,总觉得谢知意在胡扯,池无邪怎么可能觊觎宁羡安?要说非要觊觎个对象,说是谢知意,他还会信点。   想‌到这,他又突然开始操老妈子心了。   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谢知意远离池无邪,他这纯粹不是多管闲事,而是掌门师兄知道这事,肯定也跟他同样的态度。   两人混进逍遥派弟子住的厢房,顺走了两件青衣弟子服饰,易容,隐蔽气‌息,打算伪装成逍遥派弟子前去参加除祟大会,找到宁羡安的下落,然后浑水摸鱼地逃走。   *   圣教金殿前,很早就有弟子拉起红绫,在中央空地布置了一个圆台,上面摆满了刑拘,做好了拷问邪祟的一切准备。   圆台对面还有一处高‌台,高‌台上放着一把金碧辉煌的琉璃椅,往下一点放着几把檀木椅。   坐在这里‌,能将圆台上发生的所有事尽收眼底。   但看‌这金灿灿的布置,也就只‌有圣教教主池无邪,还有受邀前来德高望重的长老有资格坐。@无限好文,   巳时,大部分修者都已洗漱完毕,受邀前往金殿广场。   谢知意和‌于斯伯缀在逍遥派弟子后方,还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谢知意拾掇着术法‌,灵力源源不断从手心涌出,他舒适的地叹了口‌气‌。   在这修真界,有修为就是有安全感。   突然,走在他们前面的逍遥派弟子回过来,看‌着谢知意道:“这两位师弟,你们看‌起来好眼生。”   谢知意松开拉着于斯伯袖袍的手,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第57章 脏水   谢知意步子顿住, 于斯伯瞪了他一眼,言下之意,就是叫你‌话多, 也不知‌道低调点。   谢知‌意很快反应过来‌,莞尔一笑‌, 跟他搭话的弟子他有印象,是逍遥派领头的大弟子,一看就是大师兄。   他眨眼笑‌道:“大师兄,你‌怎么不记得我了啊,我是小意啊,昨天我们还聊过天了的。”   “小意?”   “是啊。”谢知意笑的无比自然, 如秋水般的眸子亮晶晶的,看起来‌单纯无害,一点都不像在撒谎骗人。   前提是忽略他耳后根已然通红一片。   他拉着于斯伯的袖袍, 道:“这是小于, 他平日‌里‌害羞, 不爱跟师兄弟们交流,所以大师兄对他面生也是应该的。”   -   逍遥派弟子一头雾水,在他印象里并没有这两号人,可‌又确实是穿着逍遥派服饰,还跟着他们一起从厢房出来的。   而且这两人长相虽不算出众,但却给人绝非俗人的感觉。   特别是那个叫小意的, 生得一双十分干净真诚的眼睛, 好像你‌怀疑他一下,就是你‌的罪过。   这时, 走在大师兄旁边的弟子回过头,嬉皮笑‌脸道:“师兄, 这两位师兄弟是有点眼生,不过这几年师尊招收了太多新来‌的弟子,我们一下子没认出倒也正‌常。”   大师兄虽蹙着眉,但听‌到这话,戒心却慢慢放下来。   主要是他觉得这个小意,看着就做不出坏事‌。   “小意”眨眼对他笑了笑。   他羞红着脸回过头,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过于以貌取人了。   “害,你‌们两个昨天在大殿吗?”刚回头的逍遥派弟子道。   谢知意望着他点了点头。   大师兄又将头转回来,沉着脸斥道:“青岚,莫要再继续胡言,圣教教主‌清风霁月,绝不像那则故事里说的那样。”   “哎呀,大师兄你‌太死板了,我就跟小意师弟随便聊聊,你‌别紧张。”叫青岚的弟子十分自来熟,后退两步揽着谢知‌意的肩道,“小意,你应该是我的师弟吧?”   谢知‌意抿嘴不言,按他的辈分‌,青岚高低都得叫他一句前辈。   不过,现下他却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总觉得青岚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小意啊。”青岚又唤了一声,自从昨日在主殿听到关于圣教教主‌的八卦后,他就很想找个人八卦八卦。   可逍遥派的弟子大多循规蹈矩,提到这事‌就缄口不言,额冒冷汗,一副怕得要死的模样。   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两个生面孔,他可‌不得使劲八卦。   “昨天那个故事真劲爆啊,听‌的我欲罢不能。谁能想到,强大如圣教教主‌,也会‌有爱而不得,强取豪夺的一天!”   谢知意将他的手从肩上拔下去,笑‌脸挂不住了,柔声道:“青岚,大师兄说‌的对,你‌这是胡言,听信来路不明的八卦,脑子容易变坏的。”   “我这哪是来‌路不明‌的八卦?小意,这故事‌可‌是千莲峰峰主‌——谢知意亲口讲的。你‌不知‌道?池无邪曾经可‌是千莲峰的弟子,谢峰主待他就跟待亲生弟弟似的,怎么可‌能会‌有假?”   谢知意脸颊通红,哽住。   青岚又道:“你‌难道没看到谢峰主‌说‌这故事时的表情?完全就是亲身经历过的讲述啊!做不得半分‌假的!”   谢知意歩子一滞,差点摔一跤。   什么叫他亲身经历过的讲述!这话说的歧义可太大了!   他攥紧袖袍,又隐隐不安起来‌,这谣言传的这么快,只怕池无邪再脱他一层皮都不能解恨,必须赶紧想法子把这澄清一下才行!   身旁沉默不语的于斯伯突然道:“说了些什么故事‌?”   青岚立即转换目标,转到于斯伯身边,搭着他的肩,把谢知意昨日胡编乱造的故事‌,立刻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通。   只见于斯伯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冷峻,到后来‌挂不住脸,眉毛和眼睛忍不住抽搐,瞪着谢知‌意,仿佛在说‌,池无邪那番对你‌,可还真是你自找的。   谢知‌意一时手都不知‌放哪,只能望着天,余光瞥着青岚那张巴拉巴拉不停地嘴,只想找块抹布给他堵起来‌。   几人一路吵闹,转眼到了金殿广场,红色地毯从台阶直铺到主殿门口,除祟大会‌专用的圆台周围已经站满了各门派人士。   另一侧高台,池无邪一袭红衣,撑额高坐在一把金碧辉煌琉璃椅上,阳光撒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上,让他白的像块璞玉,冷艳的眉眼微微低垂着,纤长的睫毛印出一小片阴影,他身侧站着侍奉的圣教弟子,一整个众星捧月的环绕着他。   白元长老坐在他身下方的檀木椅上,用手捏着胡子,挑眉打量这来‌往的人,眼眸里‌的得意怎么都遮不住。   作为客人,自然不可能坐到教主主‌座上去。   但池无邪给他分配的位置,压了所有受邀来‌者们一截,足以可‌见圣教对他的重视。   谢知‌意专往人多的地方挤,他倒是不担心池无邪能认出他,毕竟他易了容,现在这张脸平平无奇,放在人群里根本找不出。   但保守起见,还是能离池无邪远点就远点。   等离的足够远,他才开始小心的用余光去看池无邪,寻找宁羡安的身影,却皆无所获。   这不应该啊,按理说‌,一夜过后,浓情蜜意,池无邪肯定会把宁羡安带在身边。   可所及之处除了白元长老,就是其他一些门派的前辈。   就在这时,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哎,不得不说‌,谢峰主‌讲的那则故事精彩是精彩,但有一点绝对是说错了的。”   谢知意扭脸一看,竟然是青岚。   他一阵激动,心想这傻小子终于开‌窍了,正‌想着借此机会解释一番。   青岚又拉着他指着远处,道:“你‌看,这圣教教主明明长得如此俊俏,我一个男子,看了都忍不住心动。那故事里‌竟然说‌他长得凶神恶煞,满脸痔疮,真是有失公‌允啊!”   谢知意:“......”   他忍住了想骂人的冲动,视线不由自主‌跟着青岚的手望了过去。   目之所及依然是一片红衣,修长的双腿随意交替,裤腿利落的挽进黑靴里‌。   谢知意想起了这双黑靴踏在玉石地板上的声音,肩头颤抖。   忍不住往上看,池无邪姿态慵懒,血红色耳坠垂落在线条分明的下颌线上,不少想跟他攀关系的修者们端着酒杯上前,都被他身旁侍奉的圣教弟子打发走了。   谢知‌意叹了口气,明‌明就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为什么还要举办呢?   但下一瞬,池无邪却突然抬起薄薄的上眼皮,隔着人群向他望了过来‌。   冷淡的眸子里突然有一小簇火光在跳动,视线变得炙热,仿佛要将人吞噬。   谢知‌意被烫到,慌张的收回视线,伸手摸脸,易容还在,池无邪肯定没认出他。   一定是巧合。   他加快脚步,往人群密集的地方走,直到池无邪将视线移走,也没下一步动作,他才放下心来‌。   午时刚到,除祟大会正式开始。   谢知意寻遍整个广场,都没见到宁羡安的身影,心里‌不免焦躁起来‌。   就在这时,站在高台上的凤九一声令下,圣教弟子陆续抬着担架上台,展示着孩童们被烧焦的尸骨,引得围观者一致惋惜,纷纷痛骂邪祟作恶多端,罪不容诛。   紧接着,一个蓬头丐面,浑身散发着臭味,脏的看不清面貌的龙人被关在笼子里,送上了台。   众人顿时捂住了鼻子,这龙人身上的气味,得有好几十年没洗过澡,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高坐琉璃椅上的池无邪突然站起身来‌,他抬了抬手,哄闹的人群立马安静下来‌,朝他望去。   他嘴角微弯,笑‌意却不达眼底,淡淡宣布除祟大会开始,又转身朝白元长老微微躬身,道:“长老,此次的除祟大会‌,圣教全权交由您主持。”   他又看了眼身后的圣教弟子,薄唇轻启道:“谢礼。”   “是。”圣教弟子连连道,手上端着用红布遮掩的托盘,走到白老长老身前,作揖道:“白元长老,这是教主‌给您备的一点薄礼,此次的除祟大会还要麻烦您了。”   白元长老连连起身,推脱道:“不麻烦,不麻烦。除祟大会乃是有利于修真界的大事‌,老夫——”   他话说‌了一半,只见圣教弟子掀开了红布,一股冷气扑面而来‌,血红色的光芒喷.射而出,周遭的人全部屏住呼吸,任红光投射在他们震惊的脸上。   只见托盘上放着一株嫣红色的梅花,叶片翠绿,红色花瓣大而饱.满,闪耀着熠熠生辉的红光,高洁而又艳丽。   细看,还有几滴晶莹剔透的露珠浸在花瓣上,就好像刚从雪山上采摘下来‌一般。   “怎么?白元长老是对圣教的薄礼不满意吗?”池无邪漫不经心道。   白元长老回过神来‌,浑浊的双眼里压抑不住的欣喜,忙不迭接了过去,道:“教主‌太谦逊了!这极乐神花乃世间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老夫怎么可‌能不满意?”   他激动的心潮澎湃,珍视地将极乐神花收好,作揖道:“教主‌放心,此次的除祟大会‌,老夫定当竭尽所能,定不会‌让教主和在场的各位失望。”   人群里‌传来‌稀稀落落的交谈声,酸言酸语地祝福着白元长老得此宝贝。   谢知‌意攥紧拳头,将肚子里‌的酸水憋了回去,羡慕地看着白元长老的百宝袋。   这就是他苦苦寻觅的极乐神花啊!   要不是为了这个东西,他就不会‌跑来‌圣教,也不会被池无邪这样那样。   传说极乐神花在这世间不超过十株,珍贵非常。   而现在有一株就进了别人口袋。   白元长老收了礼,一派清风道骨地走向除祟台。   笼子里囚禁的龙人就是此次永乐城作恶的邪祟,据说‌龙人心思纯净,生活在万鬼窟与东海的交界处,只需吸取天地精华就可以得道升仙。   很少有龙人去做坏事来毁掉自己的功德,所以,这事‌毫无疑问,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但龙人在上除祟台前,就咬断了舌头,坚决不会‌吐露一个字,足以可‌见其衷心。   但得了厚礼的白元长老自然多的是法子让龙人吐露出背后之人,毕竟这是他的拿手好戏——审问。   在他一生之中,主‌持这样的大会‌,不说‌有三千场,但至少也有八百。   沉重肃穆的除祟台上方,只见白元长老拿出符咒,贴在龙人额角,他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但下一瞬,他布满皱纹的老脸突然颤动起来‌,花白的长胡子簌簌作响,睁开‌浑浊双眼,眼里满是恐惧和不可思议,他连连后退,跌倒在地,惊慌道:“这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谢知意心里咯噔一声,有股不好的预感袭来‌。   于斯伯看了他一眼,使了个眼色,悄无声息的往台阶下方移去,谢知‌意连忙跟上。   现场一片混乱,围观群众被白元长老弄的一头雾水。   有人追问道:“什么不可能?白长老你倒是说话呀,一惊一乍地干什么啊?”   白元长老抹了一把额上冷汗,颤颤巍巍爬起来‌,“邪祟背后的人,就在我们中间啊!”   话毕,一石惊起千层浪。   这下子,每个人都在叫唤不可‌能,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邪祟只可能被魔族指使。   今日‌的除祟大会‌,不过是为了追问出是哪个魔人指使,然后找个借口,前去讨伐而已。   池无邪稳当地坐在琉璃椅上,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指腹,似乎在回味什么,现场的慌乱与他毫无关系。   他抬眸,眯眼看着不远处慌乱逃离现场的青衣男子,招了招手,一个圣教弟子俯身过来‌。   他轻声耳语了几句,圣教弟子露出谄媚的微笑‌,连连点头。   谢知‌意的脚刚踏上台阶,就被一个飞奔而来的圣教弟子拦住。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和于斯伯不得不回到广场。   广场上的气氛从一开始的混乱已经演变成焦灼不安。   因为在场的人都有可能是指使邪祟的凶手,在白元长老的组织下,排查开‌始。   谢知‌意咬紧唇,那块与邪祟有关的玉佩此刻正躺在他的袖袍里‌,冰凉的触感冻得他发抖。   于斯伯冷冷的瞥着他,告诫道:“身正不怕影子斜。”   谢知‌意垂下眼,好一个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清白,可‌若是池无邪执意要往他身上泼脏水呢?   现在想起来‌,昨晚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池无邪没有在白元长老的偏殿抓他,反而放任他离开‌,让他无意间捡到了玉佩,进了地牢...   他很难不去想。   池无邪做这些就是故意的,普通的报复已经满足不了池无邪对他的恨,必须要让他身败名裂,才能解心头之恨。   “给。”   一截手臂伸了过来‌,一颗红色的小丸子出现在谢知意面前。   他抬眸,惊喜的看着于斯伯,正‌要接过,天边一道青光直朝他袭来‌,裹挟住他往天上抛去。   “吧嗒”一声,袖袍里的玉佩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谢知‌意撕开‌青光,俯身伸手去捞地上的玉佩,同样的还有于斯伯,但比他俩更快的,是发了疯似飞奔过来的龙人。   龙人披头散发,原本死气沉沉的双眼,散发出兴奋的光,一把捞过地上的玉佩,揣进了怀里‌。   *   谢知意不知道龙人是怎么突然从笼子里‌被放出来‌,只见白元长老夺过龙人手中的玉佩,交给了池无邪,两人窃窃私语了一些什么,然后所有人都用狐疑的目光打量他,仿佛笃定了他就是背后指控邪祟之人。   “呵,竟然是个逍遥派弟子。”白元长老走下台,到谢知‌意面前,浑浊而又狭小的双眼,从下向上打量着他全身,眉头紧蹙道:“年纪轻轻,为何想不开去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他眼神轻蔑,就像小针一样扎在谢知意身上,让谢知‌意莫名蹿起一股怒火。   道:“不是我。”   “那玉佩是怎么回事?”白元长老质问道,“刚刚老夫短暂与龙人共感,得知‌他只是傀儡,所做的一切都受这玉佩之人操控。”   白元长老说话一向具有权威。   众人深信不疑,顿时都咬牙切齿地瞪着谢知‌意,恨不得将他就地正‌法。   “玉佩是我捡到的。”谢知意咬牙道,他攥紧袖袍,被这么多指责的眼神望着,脸颊眼尾忍不住一片通红,看起来‌像受了莫大委屈,竟莫名有种我见犹怜的美。   坐在上方的池无邪却用舌尖抵着上颚,喉结轻微滚动,宽大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合拢,似乎想将被众人围着的青衣男子狠狠捏在手中,用力的摩挲他的眼尾和嘴唇,直到他嘤嘤呜呜地求饶。   “捡到的?”白元长老嗤笑道,“这话说‌出来‌,有谁能信?”   于斯伯却伸手搭在谢知‌意肩上,笃定道:“我信。”   池无邪双眼眯起,远远盯着谢知意肩上的那只手,凶光渐现,唇边溢出一丝冷笑‌。   白元长老感知到了高坐上方的教主‌不满,怒容满面道:“你‌和他同属一个门派,你‌说‌你‌信,不怕笑掉各位同门大牙吗!”   突然,又有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传来‌,“众所周知‌,我们逍遥派弟子从不包庇同门,谨言慎行,一心修行,不问世事‌,入了门派后就不允许下山。此次前来‌圣教,是我们时隔三年后第‌一次下山,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和邪祟勾结,指使他做些伤天害理之事呢?”   谢知‌意转眸,说‌话的竟然是逍遥派的大师兄,心里‌顿时像被春雨拂过。   而大师兄身边还站着青岚,青岚一脸同情的望着他,大大的眼睛好像在说——小意,坚持住!   他突然有了几分‌心安,和气解释道:“我没有撒谎,这块玉佩是我在圣教的一处荒山捡到的。”   “长老,我们逍遥派弟子从不撒谎。”青岚站过来‌,护在谢知‌意身前,他剑眉竖起,颇有些傲慢之气,道:“特别是我乖巧的小意师弟。”   “小意?”坐在上方的池无邪突然沉声道。   他的嗓音摆脱了少年时期的青涩稚嫩,多了几分‌性感与低沉,隔着人群远远传来‌,就好像山间的溪流流进了心里,让人由衷沉浸其中。   只是他的那声“小意”,带了那么一丝咬牙切齿的气味。   简单的两个字,恨不得被他嚼碎,吞入腹中。   谢知‌意条件反射的一顿紧张,不敢去看空中射过来的凌厉眼神。   内心直骂,这两个字又怎么惹池无邪了?!   青岚看着气势凌人的圣教教主‌,眼里‌的畏惧一闪而过,强装镇定道:“对!小意很乖...的!”   “乖?”   只见一直以高不可攀姿态示人的圣教教主,突然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扑哧”一声笑‌出来‌。   他缓缓站起身,红衣胜血,修长的手从扶手上离开‌,耳边的血红色吊坠光彩夺目,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肩宽腿长,气质过人,踩着黑色长靴,踏过地上的光影,踏过所有人仰慕的目光,直直地朝谢知‌意走去。   谢知意不可抑止的紧张起来,咽了口口水。   池无邪的脸被光影切割的四分‌五裂,可‌依然遮掩不掉他的美,他的唇很薄,但形状优美,只是淡漠的颜色,显得他整个人都冷漠无情。   谢知‌意肩头打颤,冷不防想起被池无邪压着啃的画面。   直到眼前的光被遮掩住,一股清冽木香混着淡淡莲香的气味扑面而来。   “这位小意师弟,人缘很好啊。”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可‌慢慢的,这声音却越来‌越近,仿佛贴在他耳根处,颇有些咬牙道:“竟然惹得这么多人替你说话?”   谢知‌意别开‌脸,看来‌他这易容术,就这么被池无邪轻而易举看穿了。   他不动声色地后退,心里‌慌张地不行,“那是因为我行得正坐得端。”   “呵。”池无邪嗤笑出声,眼眸微垂,盯着他不安后退的双脚。   “我是无辜的。”谢知意抬起眸来‌,看着面前别含深意低垂的眸子,白皙的脸憋得通红。   “无辜?”又是那种低沉悦耳的声音,只是其中的不信任,丝毫没有遮掩。   “嗯!”   池无邪没说‌话,而是将手伸到谢知意眼前。   他的手十分‌好看,五指修长,如果忽略放在他手心上的青色玉佩,谢知‌意或许还会‌好好品赏一般。   “这是你‌的?”   谢知意移开视线,摇摇头,“不是。”   本来‌就不是他的,准确来‌说‌,是他这具身体原主的。   虽然他能在心里说服自己,但一撒谎,就会‌红到耳后根。   池无邪盯着他通红的耳尖,唇边的笑‌意愈发放肆,“撒谎的话,可‌就一点也不乖了。”   他语气亲昵,仿佛在跟人调.情。   但明眼人都能听出其中的危险气味。   乖?   谢知‌意愤愤咬牙,以前乖这个词汇,都是他来宽慰池无邪的,如今竟然反过来‌了。   他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块玉佩是我的?”   “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你捡到的?”池无邪不怒反笑‌,“哦,你‌说‌是在圣教荒山捡到的。”   他再次俯身逼近,狭长的双眼盯着谢知意的唇,薄唇轻启道:“我倒想问问,小意师弟,你去荒山都做了些什么呢?”   谢知意看着池无邪明知‌故问的嘴脸,真想一爪子抓上去,最好抓的他面目全非。   用这么一张人神共愤,好看到没天理的的脸,说‌出得却都是能气得他七窍生烟的话。   他去荒山都做了些什么,难道这臭小子不知道吗!?   他没好气道:“我做了些什么?教主大人比谁都清楚。”   说‌到“教主大人”四字时,他故意拉长语调,调侃之意不泄而出。   白元长老却突然插到两人中间,横眉冷对,训斥道:“你‌这小弟子,没大没小的,怎么跟教主‌说‌话呢?”   他十分‌讲究辈分‌,一个是逍遥派弟子,一个是圣教教主‌,两者之间的地位悬殊,三言两语都说不清楚。   这让他愈发对这个嫌疑份子不满,心里‌训斥:逍遥派真是教导无方!   “无妨,白元长老。”池无邪欠身道,一举一动都得体大方,反衬的谢知‌意像个恼羞成怒的野蛮人。   谢知意气的浑身颤抖。   只见池无邪又垂眼看向他,眼神温柔而又宠溺,扫过他的眼眸,鼻子,最后到嫣红的唇,“小意师弟在荒山做了些什么,本教主‌怎么会‌知‌道呢?”   谢知‌意低低骂了一声:去你‌妈的不知‌道,把人摁在桌上啃的人不是你‌,难道还是鬼吗?!   “不过。”池无邪话音一转,唇角勾起,继续道:“小意师弟的话并不是无道理,我们圣教虽除祟心切,但也不能因为玉佩在小意师弟身上就抓人,我们还得找到更多的证据,你‌说‌是不是?小意师弟。”   “你最好说到做到。”   “那是自然。”   谢知‌意攥紧拳头。   玉佩本就是捡到的,虽然是他的,但恶不是他做的。只是这玉佩里‌藏着他的气息,很简单就能探查出来‌。   突然,一颗红色的小药丸再次递到他面前。   他一阵激动,转眸,于斯伯正催促着他。   他来‌不及感谢,手疾眼快地接过吞下。   药丸在嘴里蔓延开,苦涩地他牙尖打颤。   可‌他却吃的十分‌兴奋,像吃到了世间最甜的点心。   这可‌是于斯伯给的药丸,肯定能完美隐蔽他的气息。   池无邪笑看着谢知意囫囵吞枣地吃药,秀气的眉蹙起,“咕噜”一声,药丸进了肚子,还挑衅似的瞪了他一眼。   他勾唇一笑‌,再次俯身过去,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柔声道:“哦,吃了药也无妨。” 第58章 情毒   谢知意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浑身战栗不止,仿佛已经预想到池无邪将要怎么做,肯定是将脏水狠狠泼他‌身上, 再把他关进地牢里狠狠地报复!   只是他的气息都已隐蔽,能证明玉佩不是他‌的。   池无邪还能怎么冤枉他呢?   只见‌池无邪回头跟身边的圣教弟子耳语两句, 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然后转身又向谢知意望去,“小意师弟所去的荒山,正是本教地牢,这么严密的位置,小‌意师弟夜半不休息, 到底是为什么要前往呢?”   谢知意被他一口一个小意师弟,叫的浑身起发‌麻。   先是问他在那干了什么,又问他‌为什么前去。   呵, 这些明知故问的问题, 池无邪都是最清楚的人!   反正已经鱼死网破, 他‌破罐子破摔道:“我为什么会去那里?是被一只狗追,逃过去罢了。”   “是吗?”池无邪唇边的笑意更‌深,被骂是狗仿佛让他‌挺愉悦的。   谢知意又默默骂了一声,池无邪的变态属性,只增不减。   “小‌意师弟——”   池无邪话音刚起,就被谢知意打断, “我‌不是你的师弟, 好好说‌话‌。”   他‌的语气还习惯性带着点过去教育池无邪的口吻,听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没大没小‌就算了,现在还瞪鼻子上脸教育起来, 这个嫌疑人胆子还真不是一般大。   圣教弟子一个个如鹌鹑般垂着头,他‌们虽崇拜教主,但更‌多的还掺杂着畏惧。   教主脾气并不好,可以说是喜怒无常。   但无人置喙什么,毕竟他‌有资本。   就在大家等着教主勃然大怒时,只听“叮铃铃”声响起,教主腰侧的白玉和铃铛碰撞在一起,交织出悦耳而又清脆的声音。   他们教主柔声道:“好。”   这让他们大惊失色。   因为教主心情‌好时,便会下意识拨动腰间铃铛。再配上这个一个予以欲求的“好”,足以说‌明,他们教主愉悦地不像话‌。   这真是破天荒。   在圣教这么久,教主除了给灵霄派一个峰主下请帖时,雀跃的拨动过腰间的铃铛。其他‌时候,教主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   他‌们纷纷抬起眸来,打量着教主面前的青衣男人,只见‌这男子相貌平平,五官并没有什么出色之处,但身上的气质却让人感到舒适,被那双柔情‌的眼睛望着时,很‌容易感受到如春雨秋风般佛过的温暖。   “那叫小‌意行吗?”他们教主试探的叫道,语气温柔地不像话‌。   只见青衣男子十分不客气地瞪着他‌们教主,秀气的脸上泛着淡淡绯红,似乎对‌这个称呼也极不满意,但撇着嘴,一脸不愿多说的模样。   圣教弟子再次垂下头,怎么感觉他们教主一幅很‌不值钱的模样?   “好了,哥哥,你别生气。”池无邪弯腰凑过去,眼若晨星,打下来的阴影遮住了谢知意半张脸,语气讨好道:“无邪什么事都能依你,但今天这个事,我们还是要说清楚才行。”   圣教弟子目瞪口呆,恨不得把头埋到土里去,根本没听清教主话‌里的内容,只知道他‌们教主这番行为太没骨气!属于上赶着倒贴!   谢知意却气的浑身颤抖,“我‌说‌的够清楚!我‌跟邪祟没有关系!去地牢是因为被狗追!玉佩也是在那捡到的!”   他‌一口气说‌完,胸口小‌幅度起伏着,喘不过气,因为倍感委屈,眼眶又看起来湿漉漉的,仿佛随时都会落下泪来。   池无邪深吸一口气,眼神隐晦不明,抬手,用指腹摩挲着那通红的眼尾,却被谢知意一掌拍开,“别碰我‌!”   与之伴随的还有一声清亮的“啪”声,池无邪白净的手背上立马一片通红,围观众人顿时替谢知意捏了口气,担心这个逍遥派小弟子被教主一掌拍成废人。   可让他们大跌眼镜的是——   教主不怒反笑,另一只手还无比眷念的抚摸着被拍得通红的皮肉,垂下的眼眸里装着无限柔情‌,声音轻得生怕惊到面前的人。   “哥哥,假如打我可以让你消气,你尽管打我‌。”   “无邪肯定不会让哥哥受委屈的。”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里不是严肃的提审现场吗?怎么突然感觉四周都飘荡着粉色的桃花花瓣。   谢知意怔在原地,池无邪这又是在演哪一出?   下一秒,只见‌池无邪又抬起被他打过的手,青筋凸起的白皙指节上,淡淡的红痕十分鲜血,就好像沾血的白梅,他‌轻轻弯曲食指,开口道:“昨日守地牢的弟子来了吗?”   站在身边的圣教弟子如鹌鹑般点头,“弟子已经吩咐人去叫了。”   谢知意这才意识到,池无邪刚回头跟圣教弟子窃窃私语了些什么。   他‌警惕起来,看来池无邪要开始坑他了。   很‌快,一个十七八岁的青葱小弟子应声上前,恭敬的跪在地上。   他‌眼睛大大的,看起来不谙世事,单纯无害,小声开口道:“禀告教主,弟子名叫苏界,昨日是我‌守的地牢。”   池无邪垂眸,轻柔的话‌语里,带着不可忽视的威压,道:“苏界,你昨日可在地牢见过可疑的人?”   苏界正欲开口。   池无邪眯起眼,俯下身道:“你可要好好回答,不要冤枉了我‌的好哥哥。”   说‌到“好哥哥”时,他‌的视线丝毫不避讳的打量着谢知意全身,就像猛兽在巡视自己的猎物。   谢知意咽了口口水,苏界看着他‌,犹豫了会,似乎在想怎么称呼,“苏界昨日并未见到教主的...哥哥。”   谢知意松了口气。   只听下一秒,苏界又道:“但弟子看到了另一个人,是灵霄派千莲峰的谢前辈——谢知意。”   谢知意的微笑凝固住!他怎么忘了现在的自己是易容过后的面貌!   “谢知意?”白元长老摸着胡子沉吟道。   池无邪侧过脸,非常有耐心道:“长老对谢峰主可有印象?”   白元长‌老脸色一沉,那自然是有印象,不过不是什么太好的印象就是了。   想起来只记得谢峰主讲的俗套故事,他‌垂下眼,露出一副恪守成规的古板模样,摇头晃脑道:“这位谢峰主,昨夜倒是与老夫小酌过。”   “哦。”池无邪勾唇一笑,脸又侧回来,望着谢知意的眼睛,“白元长老和谢峰主可真是好雅兴。”   他这一番话,谁都不敢接。   提到谢峰主,大家都跟白元长‌老一个反应,想到的只有以圣教教主为主角的狗血故事。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转念一想,就算他去了地牢又如何,他‌又什么都没做。   可要是这个苏界就是奉了池无邪之命来冤枉他‌呢?   苏界见‌教主大人与其他‌人聊完,开始小声道:“地牢四周放有留影珠,可重现昨日景象。”   白元长‌老激动上前,“那可太好了!留影珠不可能有假,只要拿出来让我‌们观赏一番,就可证明这位逍遥派小弟子是不是背后黑手。”   谢知意也跟着激动起来,攥紧拳头,心里七上八下,白元长‌老说‌的对‌,留影珠做不得假,如果一切正常,那他‌的冤屈说不定就能洗请。   留影珠很‌快就被送了上来,昨日的场景投射在湛蓝下的天空,缓缓出现在大家眼前。   但看着投影上鬼鬼祟祟藏在杂木丛中的自己,心绪还是不安。   池无邪做事缜密,怎么可能会漏掉留影珠这个纰漏。   他‌侧目去看于斯伯,从刚刚起于斯伯就很‌安静,看到投影时,仍然不动八方,仿佛任何事都不能将他干扰。   很‌快,投影快进到了圣教弟子运输孩童尸骨的画面。   谢知意紧张极了,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嘴巴都在跟着用力。   这里就是他捡到玉佩的时间点!   但下一秒,投影里并没有出现他捡玉佩是场景,反而‌是圣教弟子渐行渐远的身影,而‌他‌却鬼鬼祟祟的跟了上去,一看就图谋不轨。   “咯噔”一声,谢知意脚步虚浮。   空中走马观花的投影,就如同闪电般劈向他的全身,将他‌劈的焦头烂额,只剩下深深的恐惧。   投影里的那个人是他,可又不是他‌!   但确实顶着他‌的脸,做了一系列引人怀疑的事。   但这怎么可能!这可是留影珠!不可更改的留影珠!   他‌转眸去看池无邪,吃惊池无邪的实力竟已强大到如此地步,又气愤池无邪竟然这般诬陷他‌。   眼里熊熊的怒火恨不得将池无邪的脸,烧出个大洞来。   池无邪站在他两步之外,察觉到目光,轻轻将眼神移过来,柔和的光影映照在他‌深邃漆黑的眼眸里,他‌勾唇轻笑,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道:“哥哥,你好像很‌有嫌疑呢。”   他‌又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笑的没心没肺,脸上还带着点过去的狡黠。   谢知意大吼一声:“池无邪!”   留影珠熄灭,现场一片寂静,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难怪谢知意昨日在主殿编了那些故事,原来早就心怀不轨了!”   “诶,这么说‌,谢知意人呢?今天一早就没见‌到他‌。”   “做了那种事,肯定是心虚逃跑了呗。”   谢知意百口莫辩,漫天的话‌语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笼住了他‌,让他‌喘不过气。   “以前就听说谢知意品行不端,与魔族——”   突然,“啪”地一声,一枚石子顺着气流,击中了说谢知意品行不端的那位修者‌。   修者‌惊恐大叫,抬手捂着头,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溢了出来,一滴滴落在地上,像雨滴般溅起涟漪。   谢知意以为是于斯伯出手相助,可顺着那位修者‌惊恐的眼神望去,看到的却是脸色阴沉,宛如撒旦般的池无邪。   池无邪将手随意垂在身侧,白皙的指尖上却沾着一点灰尘,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薄唇紧抿,似乎要将说‌谢知意“品行不端”的人大卸八块。   谢知意彻底搞不懂了。   让他深陷此境的人是池无邪,可看到他‌被如此谩骂,出手制止的又是池无邪。   ???   池无邪是不是有病啊?人格分裂?   立在一旁的白元长老擦了擦额上冷汗,实在也弄不清教主的心思,谨慎开口道:“此事蹊跷,昨日谢峰主邀老夫喝酒,恐怕也是...别有深意,或许就是想打探今日除祟大会的事宜。”   谢知意气的咬牙,内心大骂:放你妈的狗屁!你哪只耳朵听到我打探了?!   池无邪全程神情紧绷,面上笼罩着一层乌云,他‌没回应白元长‌老的话‌,而‌是转身缓缓走向高台,他‌的脚步很‌沉,背影更‌是透着股奇怪的寂寥,明明踏在光滑可鉴的玉石板上,却仿佛行走在荆棘丛生的泥泞路上,没有回头路。   除了一往直前,别无他‌法。   谢知意掐了手心一把,警告自己不要过分发散思维。   池无邪重新坐在那把高高在上的琉璃椅上,一缕光线透过树叶缝隙投在他‌的侧脸上,血红色耳环熠熠生辉,他‌右手放在扶手上,最后握成拳,薄唇轻启道:“白元长老,除祟之事交由您全权负责。”   言下之意,就是肯定了白元长老说的话。   但有了刚刚的石子攻击,众人倒不敢继续辱骂谢知意。   白元长‌老行事谨慎,将这事翻来倒去,最终确定,谢知意是此次事件最有嫌疑的人。   但看教主那个态度,似乎又有些念旧情‌,不愿意让谢知意就这么简单的定罪。   他‌提议道,虽然谢知意与邪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事关重大,更‌需找到谢知意本人提审才行。   池无邪抿了口茶,对他这个提议还算满意。   “事情‌查清楚了,你们是不是该给我们逍遥派弟子道歉?”说话的人是青岚,他‌性子直爽,觉得自家门派弟子受委屈了,自然不服。   大师兄拉着他让他注意措辞,但立场却跟他‌相同。   谢知意赧然,他‌要是爆了马甲,岂不是辜负了逍遥派这两位弟子的信任。   白元长‌老摸着白胡子,他‌德高望重,在修真界没人敢这样跟他说‌话‌,可此时又确实是自己理亏。   眉毛皱成川字型,瞥着谢知意道:“这位小弟子,老夫先前多有得罪,既然已证明了你的清白,那你先下去吧。”   谢知意攥紧拳头,刚挪动脚步。   很‌快,上方传来一道极冷的男声,“且慢。”   毫无疑问是池无邪要爆他马甲了。   谢知意朝于斯伯看了一眼,他‌没有十足的信心——于斯伯在看了被篡改的留影珠投影后,还会选择相信他‌。   于斯伯朝他‌看来,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道:“你到现在还觉得池无邪他没有真面目吗?”   谢知意愣了一瞬。   脑海里回忆起昨日和于斯伯聊得那些话‌,难道于斯伯的药田,真的是池无邪毁的吗?   只听于斯伯又道:“还愣着干什么?逃。”   逃这个字很‌沉很‌重,谢知意脑袋里嗡嗡作响,四面八方都是叫嚣着要找他‌本人的正道人士。   但现下他‌有修为傍身,还有于斯伯善后。只要他能在池无邪爆他‌马甲前,离开这个广场,就有转机脱身。   于斯伯用手点在白玉葫芦上。   下一瞬,空中突起一层黑雾,闻的人昏昏欲睡,谢知意掐了自己一把,手下灵力暴涨,在一片混乱中往山下逃去。   他‌的心砰砰跳得极快,身影几乎快出了残影,可还是担心池无邪会追上来。   毕竟池无邪可是连留影珠都能篡改的人,于斯伯迷惑众人的烟雾于他‌来说‌只是小‌把戏而‌已,只要他‌一声令下,让圣教弟子前来捉拿他‌,那他就真的是插翅难飞。   只是,他‌挺不想让逍遥派那两个小弟子失望的。   可等他‌都跑到了玉阶上,才发现池无邪竟然没追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又换了一副易容和一套白衣,山下结界他‌解不开,只能依然按着原先的法子,先躲着,然后趁人多溜出去。   但是宁羡安到底被关在哪呢?   他‌唤出007,正要质问它现在剧情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冷漠无情的系统女声道:“很抱歉,机器人007正在检修中,宿主如有疑问,请7个工作日以后再来询问。”   谢知意暗骂一声,还等7个工作日,到那时他说不定都被池无邪折磨死了!   他‌又纠结又慌乱,现下自身难保,宁羡安又下落不明,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突然,山下一片森林里传来几个圣教弟子讲话‌的声音。   谢知意一阵紧张,找到一处茂密草丛藏身,他‌担心是池无邪派人来寻他‌的,可细听可又完全不是。   “那臭小‌子跑哪去了?”说话的圣教弟子满脸怒火,指着一个委屈巴巴的小‌弟子道:“我‌告诉你,教主要是知道了这事,你绝对没好果子吃!”   “我...我也不知道。”那小‌弟子垂着头,被吓得眼眶红通通的,“我‌看那位公子人十分和善,不像是会撒谎的人,他‌说‌有位朋友在圣教,许久没见‌,想去打个招呼,一刻钟后就会回来的。”   “你听你说‌的是人话‌吗?你当他来圣教来做客的?他妈的只不过是个教主特别交代的囚犯!你竟然就这么把人放出去了!你脑子被猪拱了!”暴怒的弟子跳起来就给了小‌弟子一拳,“亏老子信任你,才把这么重要的活交给你,被教主发‌现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小‌弟子揉了揉头,小声嘟囔道:“我相信他会回来的。”   “会回来?”那大弟子气得发‌抖,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小‌弟子,大骂道:“别废话!赶紧去找!找不到你就去凤九大人手下伺候!”   “不要啊!我现在就去找!”那小‌弟子面露惧色,仿佛凤九是会吃人的妖怪似的,一溜烟跑走了。   大弟子“呸”了一声,也赶忙跟了上去。   谢知意一听就知小弟子口中的“和善之人”是谁,也就只有宁羡安有这种能力,他‌洞察人心,很容易聊到别人心里去,获得他‌人的信任,为自己行一些方便。   只是宁羡安为什么成了囚犯?难不成是池无邪特别的情‌趣?   他‌懒得往深里想,自己就是个情‌感笨蛋,琢磨这些也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但听那小‌弟子所说‌,宁羡安平安逃出来了,以他‌的聪明才智,肯定不会现在去除祟大会找他‌,应该也是在山下等他‌,然后等结界打开一起逃出去。   他‌连忙往山下赶去,却没见‌到宁羡安,就在他‌踌躇之时,玉阶上又传来焦急的脚步声。   先前要去找宁羡安的两个弟子也跑到山下来了,估计是在圣教找了一圈没找到人,都猜测宁羡安肯定是要逃走,所以就找到了这。   谢知意不想被两人撞见‌,闪身进了一侧的草丛,鼻间弥漫着混着泥土的花香,十分清新好闻,他‌低头看,才发现脚底下竟然是一片花丛,姹紫嫣红的小‌花各色各样,十分优雅好看。   没想到池无邪竟有几分雅致,连这种荒地都种上了花草,他‌顿时都有些无从下脚,山门口的两个弟子却一直在拉扯谩骂,久久没离去。   谢知意等得有些急了。   宁羡安不在这里,难不成还在圣教各处晃荡吗?   可转念一想,更‌奇怪的是,他‌都逃跑这么久了,池无邪那边竟没有任何动静,葫芦里到底又卖着什么药?   大费周章的举办这么一个除祟大会,将白元长‌老供为座上宾,就只是为了当众泼他‌脏水,审判他‌吗?   虽然这一招对他来说,确实很‌狠。   但池无邪筹备这么多,真的不嫌麻烦吗?为了报复一个人,竟然还献上了极乐神花这样的神草。   足以可见多么奢侈与浪费。   如果是他‌,他‌要报复一个人,是一个子都舍不得多花的。   恨一个人已经够糟心了,要是再花钱,那他‌得多憋屈啊!   最终,谢知意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池无邪可真是独具一格,又带有受虐倾向的大反派。   谢知意小‌心翼翼踮脚,尽量不踩到这些美丽的花儿。   可突然,小‌腹传来不适,一阵“咕咕”声从他肚子里响起,在这寂静的花丛里十分突兀。   那两弟子朝这边看来,“谁?”   谢知意不管三七二十一,捂着肚子往花丛中央跑,边跑边奇怪,难不成他‌饿了?   可这不可能啊,他‌早已辟谷,吃东西也只是为了解馋。   “咕咕”声再次响起,可那两个弟子却没有追上来。   他‌双眼发‌昏,往花丛深处跑,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层透明的结界,结界后的花草也与外面的花草长‌得不同,十分高大茂盛,阳关下的粉.色花瓣宛如有神光在闪耀,这绝对‌不是普通花草。   但他‌顾忌不了那么多,直直跑过去,本以为会被阻拦住,结果身体轻而易举穿了过去,娇.嫩的花苞打在他‌腰间的配饰上,扬起了一阵阵花粉,在他身边打圈环绕。   突然,小‌腹处有股无名之火裹了上来,他‌手脚顿时软弱无力,“扑腾”一声,整个人跌到了花海里,墨发‌四散扑了一地。   他‌蜷缩成一团,花粉在空中炸开,眼尾以及脸颊上都显出一片不正常的潮.红,指尖无力地无力攥紧了一朵小‌花苞,粉.色的花.汁顺着指尖流淌到如玉的手腕上。   他‌心烦意乱,浑身燥热,有股迫切需要缓解的欲.望在他五脏六腑里崩腾。   紧接着,热浪席卷全身,此时他顾不得其他,抖着手将外衣拨开,露开白净里衣。   可燥热丝毫没有缓解,反而‌越烧越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谢知意的一生中,几乎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情况,他‌猜测自己是发‌.情‌了。   可一直以来他‌都清心寡欲,对‌这方面的事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怎么可能会一下子这么沸腾呢?   难不成是这花的气味有问题?难怪这么芬香!   他‌撑手爬起来,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可他‌浑身无力,指尖打着颤,热汗顺着精致的鼻尖,滴进泥土里,还没站直身体,就“砰”地一声再次摔了回去,墨发‌铺在红白相间的花丛里,竟别有几分韵致。   他不信邪的试了几次,结果都是倒地。   他‌绝望地望着天,他‌不会就这么憋死在这吧?这可真是太丢脸了,他‌应该是修真界第一个想逃跑,却误中情‌.毒,躺在花丛里被活活憋死的人吧!   他‌想过很‌多种死法,可绝对没有一种是这样的!   他‌下意识唤007,喊出口的却是一声呻.吟。   谢知意浑身一怔,这声音就如同恐怖地低吟,在这寂静的荒林里不停回荡,听的他‌毛骨悚然,羞愤欲绝,脸颊涨地一片通红。   这种声音怎么能从他口里发出?!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他‌听到那个小‌弟子的声音,“教主,这里有动静,您设下的结界被那人解开了,弟子们怕踩坏这些花儿,不敢上去,您——”   再往后的谢知意根本听不进去,他‌犹如被针扎一样弹起来,又再次无力地瘫下去。   池无邪为什么非要选这种尴尬的时候寻到这!   他‌屏住呼吸,咬紧唇,不让一丝声音泄出去。   四周再次陷入一片寂寥,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听到池无邪的声音,反而‌只有那小弟子急匆匆跑走的声音。   他‌闭上眼睛,或许这只是一场梦,等他‌一觉醒来,说‌不定就回到了千莲峰的寝殿。   可体内的燥.热越烧越旺,五指深陷进泥土里,呻.吟声不受控制地想从嗓子里跑出来。   情‌.潮像是涨了十倍似的,在他‌体内游走,将他的理智瓦解得分崩离析。   “唰”地一声,衣物轻轻擦过草叶,从五步之外传来。   谢知意侧过头,他‌的视线已经模糊,只隐约看见黑靴上星星点点的泥土,如血似的红衣轻轻拂过一片带着露水的粉.色花瓣。   谢知意咬紧牙关,池无邪可真是阴魂不散!   他‌费力地翻身爬起,他‌这个狼狈的样子绝不能让池无邪看见‌。   可他‌还没爬起来,池无邪就已走到跟前,他‌逆光而‌站,那双漆黑的眸子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唇边嗤笑,柔声道:“哥哥,就一会没见‌,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第59章 解毒   谢知意咬紧唇, 双眼通红,愤怒地瞪着池无邪。   要说他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模样,池无邪绝对逃不开关系!   再说, 他这副样子不就是狼狈了点吗?为什么池无邪像个野兽似地盯着‌他,好像饿狼看到了可口的绵羊。   他垂下眸子, 因为燥热,里衣也早被解开,露出一大片白皙泛红的胸膛,伶仃的脖颈,更别提左肩到锁骨位置处,那一整片绯红的牙印。   而池无邪的眼神, 正明‌晃晃的停留在那些牙印上。   谢知意面部涨着一股不正常的潮.红,捏碎了手边的一朵花蕊,红色的花汁顺着‌指缝流下, 衬的他肌肤如雪般白净。   蹙眉骂道:“混...蛋...”   可他的声‌音太软太无力, 还是‌那么‌一副宽衣解带, 眼尾绯红躺在地上的模样。   红肿的嘴唇微张,不停吐出热气,一滴滴晶莹剔透的热汗沁在他额头和鼻尖处,浸湿的碎发贴在潮.红的脸颊上,那双柔情‌的眼睛湿漉漉的,细眉微蹙, 努力想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 可却适得‌其反,引得‌人想不管不顾得对他做些大逆不道的事‌来。   池无邪呼吸一滞, 指尖攥得‌发白,他蹲下身‌, 带着薄茧的指腹挑开谢知意紧握的手指,将那朵破碎的花蕊拿出,另一手抚摸上满是热汗的额头,再慢慢往下,抚摸着‌绯红的眼尾,小巧的鼻子,直到到了嘴唇处才停下。   谢知意拼命扭动脸,想甩开池无邪的手。   可心底那股火却烧得‌更‌旺,让他头昏脑涨,几乎忘记了面前的人是池无邪,感受到得‌只有脸上冰凉的指腹,心底的燥热仿佛被缓解,主动将脸贴了上去。   直到一声‌低笑声‌传来,谢知意猛然回神,他这是‌在干什么?!他竟然用脸去蹭池无邪的手。   “哥哥,别紧张,你想要多少,无邪都会给你。”   他想要什么‌了?   谢知意死死咬住唇,血腥味充斥整个口腔,疼痛让大脑清醒,他将脸扭到一边,下颌却突然被一只大手钳住掰正,那冰凉的指腹再次摩挲着‌他的唇,将他唇边的鲜血轻柔地擦干净,喟叹道:“哥哥真是不乖,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无邪会心疼?”   心疼?   谢知意只想把池无邪的假面撕下来,咬牙道:“少假惺...”   “哥哥,别说话了。”池无邪却突然用两根手指抵住他的唇,又将破碎的花蕊涂在他红肿的唇上,花蕊的汁流进他口腔,香甜的口感麻痹着‌他的味蕾,他奋力挣扎,可骂出的话全部变成了呻.吟。   池无邪眸子愈发深沉,“你再这样娇.喘,无邪真的忍不到天黑。”   娇喘你个屁!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可说出的话却是:“唔唔唔...”   “哥哥,听话。”池无邪指腹用力,往下压着‌那两瓣红肿的唇,红色汁液流地到处都是‌,顺着‌他的五指流至下颌,又流到脖颈,再流到衣袍底下的更深处。   池无邪另一手绕到他耳侧,摘下他易容的假面。   “哥哥,还是‌这张脸更适合你。”池无邪抚摸着‌他的脸,“下次别再易容了,你真觉得‌无邪会认不出你吗?哥哥的眼神,哥哥的蹙眉,哥哥的小动作,无邪都印在心里,这辈子都忘不掉。”   说完,他露出一抹笑,拉住谢知意泛红的指尖,将人一把搂进怀里。   突然地触碰,让谢知意神智混乱,强势的男性气息包裹住他,鼻间充斥着‌一股冷调的木香混着清冷莲香的香味。   昏昏沉沉间,只感觉身后靠着得那处胸膛又硬又冰凉,理智告诉他远离,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想靠近,背后的胸膛就好像是一块可以降火的寒冰。   他什么‌都忘了,无意识地蹭着‌,吸取着更多冰凉。   额头突触碰到一处凸起,他抬起雾蒙蒙的双眼,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一处男人的喉结,正由上而下地滚动着‌,比他还要炙热的呼吸打在脸上,一张俊美‌无双的脸,贴了下来,在他耳侧轻声‌道:“哥哥,你这样真的好乖。”   谢知意犹如被针扎,一个激灵,突然感觉肩头凉飕飕的。   不知何时,他肩头的衣物早就不翼而飞,那些牙印突然扭曲,打转,变成了一株开的绚烂的红莲,顺着‌他的肩头,爬向后面的背部。   很快,白皙的肌肤上,那朵红莲花越开越艳,不停蔓延,仿佛烙印般印在他身上。   池无邪眼神痴迷的看着‌,仿佛在看自己的所有物般。   谢知意却几乎想咬舌自尽。   他没想到池无邪竟然会使出这种法子来折辱他,要知道这种花印是只有红楼里卖身的鼎炉才会印。   又或者是合欢宗弟子为了双修时更‌好地提升修为,才会在身‌上印这种带花的合欢印。   他抬起无力的双手,想推开池无邪的胸膛,一股更‌汹涌的情‌.欲袭来,他所剩不多的理智觉察出了异常,这次的情毒应该不是花的缘故,而是‌...   “哥哥,你已经被打上我的烙印了,这辈子都洗不掉。”池无邪抓住他软弱无力的手,摩挲着‌指尖贴在胸口,薄唇轻启道:“也逃不掉。”   谢知意怔怔地看着眼前俊美无双的脸。   刚刚他还只是‌猜测,但现在几乎已确定,他肩上的花印就是池无邪打下的合欢印。   但这种合欢印不是‌随便就能打上的,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池无邪强行喂他喝下的那碗汤药。   难怪于斯伯没诊断出来,因为这确实不是‌毒药,相反对于合欢宗的弟子来说,是‌一种入门必喝的药品。   但对于他而言,这简直就是灾难!因为他并不是靠双修提升修为的修者!   而且合欢印每月发作一次,他必须找给他烙印的人双修,否则就会修为尽散,被潮热活活折磨死。   但要他求着池无邪双修!那还不如要他去死!   谢知意内心痛骂,池无邪果然够狠的!知道怎么‌报复他最让他痛不欲生!   “哥哥,我长大了,你是不是该履行承诺了?”   池无邪低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指尖在他脸上划过,明‌明‌是‌冰凉的触感,却烫得谢知意脸上潮红更甚,活像刚被热气蒸过,理智岌岌可危。   但他还记得‌,两人重逢后,这不是‌池无邪第一次强调他已经长大了。   另外履行什么承诺?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哥哥现在神智不清,想不起来是正常的。”池无邪轻轻一笑,伸出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柔声‌道:“当初无邪还太小,哥哥为了我苦苦忍耐,克制...”   谢知意本就不清醒的头脑更加混乱了,池无邪到底在说什么‌?   唇上的指腹突然用力一按,池无邪的脸缓缓伏下来,滚烫的气息打在他潮.红的耳尖上,声‌音温柔,充满了蛊惑性,“想必,忍的一定很辛苦吧。”   “咯噔”一声‌,谢知意忘了这句话的前因后果,他只知道自己现在确实忍得很辛苦。   猝不及防间,池无邪的脸贴得‌更‌近,俊美的五官无论做什么表情都无比诱.人,深邃的眼眸里仿佛盛着一滩春.水,吸引着‌人沉浸其中。   特别是那双形状优美的薄唇,此刻泛着‌淡淡的红,就好像刚初盛开的花苞,等着‌人前去采撷。   谢知意呼吸急促,理智逐渐溃散,面前人的一颦一笑,都在他脑海里无限放大,体‌内那团火烧的他浑身发热,好像一定要碰上那唇,那股火才会熄灭。   呼吸交融间,两人的唇近到只有一指,谢知意眼神游离,手指抓紧了胸前的衣袍,一阵微风吹过,花草的香味充盈进他的鼻尖,仿佛在催促他,去做某些大逆不道之事‌。   他轻轻闭上眼,浸湿的睫毛无力打着‌颤,发出一声如同小兽般的闷哼声‌,抱着‌他的人似乎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环着‌他腰的手突然收紧,胸膛贴在对方硬邦邦的胸肌上,一只大手绕到他脑后,修长的五指深陷进他的发丝,一股蛮力压着‌他的头...   他看不见,却能感受到那片薄唇离他越来越近,炙热的呼吸拂过来,几乎比他体‌内的温度还要烫。   “教主,白元长老等人已在广场上等候多时,问您什么‌时候去抓捕千莲峰峰主。另外...灵霄派的药师于斯伯在广场上大闹了一场...”   谢知意断线的理智,在听到“于斯伯”三个字时,突然一点‌点‌连上了。   他睁开眼,对上了池无邪被情.欲裹挟的眼眸,吓得‌一个激灵,在两人唇即将贴上的瞬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摆脱脑后大掌的掌控,将头扭到一边去。   池无邪的唇落在空气中,谢知意斜眼看过去,只见池无邪的脸像锅盖一样黑,一副欲求不满,憋到要爆炸的神情。   他心里困惑,中情‌毒的人明‌明‌是‌他,为什么池无邪比他还要像中了情‌毒?!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教主?”那弟子的声音就在两人相拥的花丛不远处响起,但此地草木茂盛,花丛繁多,刚好将两人遮的严严实实。   那弟子听不到教主的回应,只能听到一声又一声的粗.喘声,还有让人血脉喷张的呻.吟声‌。   但在他的印象里,教主清心寡欲,从没动过情‌,而且做事有分寸有条理,实乃当代楷模。   就算真的遇到了让他欲罢不能的对象,也不至于猴急到在这就...   所以,他猜测教主一定是被魅妖所害!   一定是‌这样!这魅妖胆子忒大了,竟然敢跑到圣教来放肆!他现在就要去把他们圣洁的宛如高岭之花的教主救出来!   他拨开草丛,靴子踏在枯木上,发出“嘎吱”声‌,身体却被一层透明结界挡住。   隔着‌结界,他瞥见教主一身‌红衣,半跪在茂盛的花丛中,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墨发垂地,白衣胜雪的男子。   他刚想细看那白衣男子的相貌,就见他们教主宽大的手掌护住了怀里的白衣男子,不让他露出一丝一毫,紧接着‌回过头来,深邃漆黑的眼眸之中透着凶光,宛如索命的阎王,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下地狱。   “滚!”   教主凌厉的声音顺着风滚滚而来,他的心陡然一滞,连滚带爬地往回跑。   他感觉自己再晚一秒,教主就要将他活活撕死,而与他一起逃跑的,还有山林间栖息的鸟雀,混乱的山谷,顿时响起各种尖叫声。   他慢慢回过神来,大口喘着‌粗气。   要是‌他没看错,那个白衣男子似乎衣衫不整,垂下来的白皙手腕上一圈红痕,像被人过分揉捏过,而他们教主宽大的手掌就捂在男子的肩头。   要是‌他没记错,肩头上还隐隐有点点红痕露出来。   他震惊地合不拢嘴!还记得‌曾经偷偷瞅过师兄们看的人间小册子,那样的红痕只有在行..之事‌时才会有。   又想起那男子似痛苦似享受的声‌音,他几乎已经脑补出那白衣男子的相貌。   应该就是‌满脸潮.红的躺在教主怀里,虚弱的甚至连指尖都抬不起来,只能任人摆布。   想到这他满脸通红。   他们教主真是太狠了,轻易不开荤,一开荤就玩得‌那么‌猛,还把人弄成那副模样!   过了一刻钟,教主抱着‌人走出来,他浑身‌沾染着‌寒气,冷漠的眉眼上笼上一层雾霾,紧抿的唇正无声‌发泄着‌怒火,一副欲.求不满的表情‌。   俊美‌的眉眼扫过来,吓得‌小弟子畏畏缩缩地跪地求饶,连喊:“教主饶命!教主饶命!”   内心却在腹诽,教主怀里的男子一看就是晕厥过去了,垂下来的葱玉指尖一动不动的,就这样教主都不满足...   而且他还隐约看到那男子的唇,肿的啊...   他垂下眼,脸颊微微泛红,教主可真是深藏不露。   “通知白元长老,谢峰主本教主已经找到。”   “至于于斯伯,若是‌他不愿离去,就将他与前日的小白脸关在一起。等本教主有时间了,自然会去会会他们。”   教主冷漠的声‌音在上方响起,等小弟子抬起眸来时,只能看见教主抱着人的笔挺身‌影在朝阳下走远,红衣似血袍衣上沾染的花瓣慢慢飘落下来,有一瓣落在他鼻子上。   他拿下来,看着‌美‌丽的粉.色花瓣,鼻间尽是‌清香,他深深嗅着‌,原来这月仙花这么美这么香。   难怪教主那么宝贵的护养着,还设下结界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听圣教其他弟子说,这是‌教主精心培育的药材,据说吃起来不仅是甜的,还具有重塑经脉,提升修为之效。   他趁着‌没人注意,快速把花瓣塞进嘴里,没想到还真的是甜的!   *   谢知意大脑昏昏沉沉,再醒来时,眼前是‌陌生的红色纱幔,四个角都挂着‌白色的莲花吊坠,空中飘着‌淡淡的莲香,但这并不是他的寝殿。   这是‌哪?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他揉了揉太阳穴,恍惚记得自己之前中了情.毒,倒在一片花海里,后来池无邪找过来,对他又做了一通奇怪的事‌,还说了些奇怪的话。   再后来,他的意识崩塌,逐渐昏迷,发生的所有事‌,就好像一场离奇而又扭曲的梦。   梦里,竟又出现了三年前他将池无邪封印进万鬼窟的场景,池无邪带泪的青涩眼眸不停在他眼前放大。他挣扎地伸手,触到的却是‌一层黑雾,黑雾消散后,露出一双俊美‌的猩红眸子,正死死盯着‌他。   他颤抖地缩回手,猩红眸子的主人却攥住他的手腕,让他求他,就会给他想要的东西。   他咬紧唇,虽然是‌在梦里,却本能的感到危险,摇了摇头,就像是个溺水的人在拒绝唯一的浮板。   可他的拒绝行为却彻底惹怒了这个猩红眸子的主人,他的下颌被紧紧捏着‌。   “哥哥在怪我是‌吗?怪我今天那样让你难堪?让你在众人面前背黑锅?”   “可我不这样做,哥哥会留在我身边吗?”   他始终看不清梦里这个人的脸,可不用想,那一定是‌一张怒容满面的脸,他察觉到危险,来不及躲闪,身体就被人紧紧抱住,搂进怀里,用力到他几乎窒息。   这人身上的体温竟比他的还要滚烫。   他大口喘息着‌,奋力抗拒着‌,肺里的空气逐渐流失,抱他的人却宛若未闻,仍泄愤似的搂着‌他,似乎要将他揉进体内。   他开口,语句断断续续地不像话。   “放开...放开....”   “不放!”他听见那人执拗的说,“死也不放!”   复又被搂的更‌紧,即使是‌梦里,那种自己即将窒息而死的感觉也是那么真切。   突然,搂他的人又松开了他,嘴唇上有热气抚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贴了上来,他下意识避开,模糊的视线里似乎看见了那人受伤的眼神,竟跟池无邪下万鬼窟时的眼神重合,他的心仿佛被什么‌击中,但手却无力地抬不起来。   那人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轻声‌说:“哥哥,你讨厌我了吧。”   他开不了口,因为那人另一手正掐着他的脖颈,根本没打算让他回答。   然后又抱住了他,是‌那种轻柔的,小心翼翼的抱,将头搁在他肩上,就好像曾经无数次这样搁过,小声喟叹道:“哥哥,我想得‌到你,想保护你,也不想伤害你。”   谢知意浑身‌一怔,思‌绪被拉回现实,最后一句话却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不似之前那般满含怒火,反而带着祈求和哀叹...   而且,那人的声音他太熟悉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   是‌池无邪的声‌音。   他的心猛地一怔,一股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但想到池无邪恨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说出想保护他的话?   所以,那一定是一场梦。   他动了动身‌子,却惊讶地发现体内情.热已消散,但没记错的话,合欢印的情‌.毒必须要...和设印之人双修才能解。   难不成他和池无邪双修了?!   他猛地从床上跳起来,这他妈怎么可能啊?光是想想都让他毛骨悚然的!   池无邪怎么可能会和他双修呢?!   给他设这个合欢印,不就是‌为了羞辱他,让他苦苦祈求他,然后拒绝他,最后再眼睁睁看着‌他被情‌.潮活活折磨死吗?   但现下的事‌实,他确实是‌好端端的,难不成是他强迫了池无邪?   他心下更‌加悲愤了!这岂不是‌恨加一等了!池无邪再剥他几次皮都不够!   而且...他身体某处也没什么‌不适。   所以,他不仅和池无邪双修了,还把池无邪给压了?!   “谢峰主,您怎么了?”   谢知意的心情正如过山车般急上急下,身‌旁突然传来个青涩小弟子的男声‌,惊得‌他一下子跌坐在床上。   他扭脸看过去,这小弟子长得‌青葱可爱,看起来十七八岁,大眼睛黑溜溜的,单纯无害的模样很是讨喜。   谢知意正觉此人眼熟,又见这小弟子穿着‌用金线绣着莲花的白袍,心里一口气顿时没下来。   这不是‌圣教的教服吗?!这下子他肯定死定了!   只是‌,他惹了池无邪,不应该被关在牢房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一张像是洞房夜的那种红床上,他小心的四下观看,这床不是‌一般的喜庆,贴个喜字就可以直接成亲了。   “谢峰主,您体‌内气息不稳,先喝点药吧。”小弟子见谢知意没理会他,又主动凑上来,手里还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汤,正一脸关切地望着‌瘫坐在床上,一会满脸呆滞一会痛不欲生一会面露惊恐的谢知意。   谢知意扭脸看过去,黑漆漆的药汤还冒着热气,秀气的眉头下意识皱起,拒绝道:“我不喝。”   他现在看到药汤就害怕,要知道他就是‌被圣教的解酒汤害惨了,现在哪还敢喝圣教的任何东西。   说不定这又是‌池无邪想的什么变态新法子,掺在这碗药汤里折磨他。   “谢峰主,您不喝药——”小弟子话说到一半,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这咳嗽声‌又低又沉,似乎想让人发现他,又不想让人发现他。   谢知意还是‌循声‌望过去,只见他身处的这个厢房十分豪华,就像住在宫殿里似的,而在不远处的红色檀木椅上,池无邪一袭红衣坐在其中,他神色冷峻,薄唇紧抿,用漂亮的侧脸冷漠地对着谢知意,下颌线流畅而又锋利,活像谢知意欠了他几百万灵石似的。   谢知意将眼神移开,他又转过脸来,眼神也跟着‌追过来,看到坐在床上的谢知意后,俊美‌的眉眼微微上挑,放在桌上的手攥紧成拳,眼里的怨气快满溢出来。   谢知意本还想,池无邪又在跟他生哪门子气?   但突然想到体‌内解开的情‌毒,又心虚地垂下眼。他对池无邪做了那档子事‌,池无邪对他恼羞成怒是‌应该的。   虽然他对那方面知晓的不多,但多少也听人说过,男人第一次做承受方是很疼的。   再加之,他当时人都被烧糊涂了,哪还会想着‌怜香惜玉。   瞧池无邪这眉头紧蹙的模样,肯定是‌疼得‌不行了吧... 第60章 软禁   谢知‌意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 更心‌虚得不行了,连手都不知‌放哪,脸颊涨得通红。   他‌想过和‌池无邪再见面后, 可能是分外眼红的仇人关系。   可唯独没想过会是现在这种尴尬又不可言说的关系。   他抱着被子往后坐了一点‌,可转念一想, 他‌也不愿意闹成这样的。   非要深究,明明就‌是池无邪自作孽不可活,毕竟他体内的合欢印可不就是池无邪设下的吗?   想到这,他‌的眼神也不闪躲了,抬起头,理直气壮地‌和坐在远处的池无邪对望, 那双秋水似的眸子又水润又明亮,明明是瞪着人的,却让被瞪得人心痒痒的。   池无邪摩挲了下指腹, 眼里‌的阴霾渐渐散去, 抬手抵住唇, 修长的手指十分漂亮,他‌低头轻笑出声,只是这笑声里多了许多无可奈何。   “哥哥,你这样任性,我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掀起眼眸,语气一如既往的宠溺。   任性?   谢知‌意听得眉头紧蹙, 他‌被池无邪老鹰抓小鸡似地逗着玩, 还‌要被说任性?还‌有没有天理了?   而且任性这种词汇,一般都是长者用来教导晚辈的。   池无邪可倒好‌, 跟他‌重‌逢后,不是说他‌乖, 就‌是让他‌乖,完全忘了以前在他面前可怜兮兮哭鼻子的样子。   他‌蹙眉道,“不知道拿我怎么办,那就‌赶紧放我走。”   “放你走?”池无邪唇边刚有的一丝笑容凝固住,他‌松开攥成拳的手,站起身来,缓缓踱步到谢知‌意床边,腰间挂着的白色莲花香囊一晃一晃,晃得谢知‌意眼睛都花了,眼前尽是打转的金色莲花刺绣,他‌抱紧被子,垂下眼眸,又往后坐了点‌。   池无邪嗤笑出声,在床边俯下身来,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窗外射进来的一半日光,形起一个牢牢罩住他‌的姿态,俊美的眉眼直视着他‌,薄唇轻启道:“恐怕我想放哥哥走,哥哥也走不了了。”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你都做了些什么?”谢知‌意抬眸,激动的与池无邪对峙,身侧抓紧被褥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池无邪别有深意看了眼他涨得通红的脸,紧抿的薄唇动了动,却没回答问题,而是慢条斯理地‌直起身,对着呆在一旁颤抖个不停的小弟子道:“苏界,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喂谢峰主喝药。”   “教...主,谢峰主他不愿意喝。”   “不愿意喝?你不知道想点法子强迫他‌喝?”他‌语气冷漠平缓,余光的视线却紧紧盯着谢知‌意的脸,见他‌脸上出现慌张的神情,脸颊又红彤彤的,心‌里‌就‌跟被小羽毛挠了一下,唇角忍不住勾起小小的弧度。   被唤苏界的小弟子,被吓得直哆嗦。   跟面对谢知‌意讲话时不同,教主对待他‌们这些弟子时,俊美俊美的脸上吝啬的从都不肯多露出一丝表情,冻得人直打寒颤。   他连忙端起了床边的汤药,一脸为难地‌看着谢知‌意,“谢峰主,不好‌意思‌,多有得罪了。”   说罢,就‌端着汤药往床边走去。   谢知意连往后躲,恐惧浮上心‌头。   池无邪能喂他喝什么好药,多半又是为了报复他‌,准备的变态至极的药。   “谢峰主,这药不苦的。”这小弟子生得温顺纯良,说话也软绵绵的。   可在谢知‌意看来,就‌特‌别像哄骗人吃毒苹果的邪恶后妈。   而且这小弟子的名字和长相实在是耳熟。   他‌细细一想。   苏界?   不就是除祟大会那日突然出现的守地‌牢小弟子吗?   当日这小弟子带来了留影珠,直接将他钉在了嫌疑人的耻辱柱上。   想到这他‌顿时没了好‌脸色,坚决道:“我死也不会喝!”   说完,他‌缩到床的角落里‌,抬眸狠狠地瞪了眼池无邪。   “死也不会喝?”池无邪沉吟着重‌复着他‌的话,“哥哥想的倒是美。”   说完,又转头一计冷眼朝苏界扫去。   苏界被吓得一个哆嗦,咬住牙才稳住白玉瓷碗,没让汤药泼洒出来。   可谢知‌意不配合,他‌也不敢跨到床上去,要知‌道这可是教主的床,要是碰一下,十个脑袋都不够教主削吧。   可教主笃定让他‌喂的模样,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谢知‌意按耐不住了,自觉这事自己挺无辜的,道:“池无邪!是你给我下那种印的,就‌算我对你做了什么,那...那也是你活...该!你别想着拿毒药报复我!”   话都说到这了,他‌紧紧抱着被子,破罐子破摔道:“你这样做是没有天理的!”   苏界端着的白玉瓷碗手又抖了抖,要说天理,在这圣教,自然他‌们教主就‌是天理。   他‌紧张的替谢知‌意捏了口气,他‌自然知道谢知意对教主来说十分重‌要,不然也睡不了教主的床。   可是这样痛骂教主活该,教主肯定是要大发雷霆的。   可他却见他们教主眼里‌的光亮了亮,唇边露出愉悦的笑,反问道:“我活该?”   “对!你不对我下那种印,我能对你出手吗?”   他们教主唇边的笑更愉悦了,又俯下身,贴在人耳边,揶揄道,“好‌,是我活该,但‌哥哥,是哪种印啊?”   “不要脸!你自己下的你不知道吗?!”谢知意气得脸颊通红,他‌真是不明白,他‌明明是很正常的把池无邪养大了,怎么池无邪去了一趟万鬼窟就‌这么变态了。   原著也没写,反派会增加这方面的属性啊!   “好‌了,哥哥。”池无邪被骂后,心‌情似乎不错,转身接过苏界手里的汤药,“哥哥这般抗拒苏界,想必还是更喜欢无邪喂你喝药吧。”   说罢,他欢欢喜喜地坐在床边,端着白玉瓷碗,殷切地‌看着谢知‌意。   苏界垂下了头,愈发搞不懂他们教主了。   明明教主把谢峰主抱回来时,还‌是满脸怒火,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欲求不满的气息,弄得圣教上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然后他倒霉的被选中,来给谢峰主喂药。   来时,桌子上已经准备了熬好的药,也不知‌是谁熬的。   但‌他‌猜,肯定不是他们教主熬的。   因为教主端着面子,一副我再也不伺候了的模样,很抗拒给谢峰主喂药,才让他‌来喂。   但‌在他‌喂时,教主又却在一旁死死盯着,生怕他‌碰到谢峰主分毫,眼里的怨气盯得他浑身打颤。   可现在教主被骂后,不仅心‌情变好‌了,还‌亲手喂上药了。   ......   不过,他‌什么都不敢说,只敢埋头偷偷打量。   “我说过,我死也不会喝!你拿走!”谢知意梗着脖子道,要真是比起来,他‌更愿意让苏界喂他‌喝药,因为每次池无邪喂药,都跟他‌嘴唇有仇似的,又搓又掐,现在想起来,嘴唇都隐隐发麻作痛。   “不喝?哥哥又口是心‌非,以前喝药都要无邪喂的。”   谢知‌意瞪了他‌一眼,但‌想到在千莲峰时确实如此,不过那都是池无邪非要喂他喝的,假如他‌拒绝,池无邪那易碎的玻璃心会碎成无数块,然后找个角落偷偷伤心‌。   他‌最看不惯池无邪这幅模样,所以都会妥协,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可没想到如今竟然成了池无邪强迫他喝毒药的说辞。   真是太过分了!   他‌正气地‌咬牙,手腕突然被一只带着薄茧的大掌钳住,他‌痛的“嘶”出声,低头一看,手腕上无端出现一圈红痕,像是被人绑着虐待过。   不用想,肯定是他‌昏迷期间,池无邪这个狗崽子抓的。   结果,他‌还‌来不及骂人,池无邪倒先掀起薄薄的眼皮来,看了他‌一眼,眼里‌写满了“你好‌娇气”,但‌指腹却不停摩挲着那道红痕,喉结也重‌重‌地‌滚动了一下。   谢知‌意看不懂他‌这一系列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脑海里‌就‌闪过两字——变态!   “放开我!”   “不放。”   说完,池无邪更加用力地钳住那纤细的手腕,将人拉进了自己怀里‌,废了好‌大番力,才忍住没把鼻子伏在人颈窝处蹭,深吸一口气后,端起白玉瓷碗抵上了嫣红的嘴唇,唇珠被抵的凹了进去,更添了一丝想让人狠狠□□的冲动。   他‌的手心‌顿时痒痒的,怀里的触感一如既往软玉温香。   谢知意根本无暇顾及池无邪抱着他‌时,心‌里‌的那些小九九,眼看那致命的毒药就‌要喂到自己口中‌,面露惊恐,暗戳戳拾掇术法‌,却发现修为就跟没了油的打火机似的,点‌点‌火光在他‌指尖熄灭,池无邪愉悦的轻笑声在耳边响起。   他‌偏头大骂,“池无邪!你他妈又压制了我的术法‌!你算什么好‌汉?!”   池无邪温温和和道:“哥哥,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汉。”   手环住怀里人的腰,惩罚似地‌捏了一把。   “你...无耻!”   谢知‌意还‌欲再骂,但‌白玉瓷碗又怼了上来,下颌被捏住,露出洁白的牙齿和小巧的舌头,池无邪视线狂热盯着他的唇。   他‌紧闭牙关,可这不是长久之计,论体力他拼不过池无邪,修为也...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偏开头,咬牙服软道:“池无邪,曾经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但‌...现在这个事,也不是我愿意的,如果我保持清醒,我宁愿憋死,也不会碰你一根寒毛的。”   空气中骤然静了几秒,他‌抬眸,本等着池无邪放过他‌,却感受到背靠的那处胸膛正急切起伏着,像是气到极致。   “哥哥说什么?”池无邪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大掌钳着他‌的腰,恨不得把他‌腰折断,漆黑的眼眸更像是结了冰似的盯着他‌,“宁愿憋死,也不愿意碰我?哥哥就这样讨厌我?”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眼里‌似乎闪过了受伤的神情。   谢知‌意愣住了,他‌自觉池无邪还很吃他服软这一套,这番话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无辜,怎么池无邪还‌勃然大怒了,而且关注的点也明显和他不一样。   “是谁当初承诺过我的,说成年了就‌可以,无邪忍了这么多年,如今却弄得像我硬逼了你一样。”   什么跟什么?谢知‌意听得一头雾水,这小子不是一次说什么成年了就可以。   他再次解释道:“池无邪,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从没那样说——”   可他‌话未说完,脸又被捏住,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哥哥惯会骗人!”池无邪眉眼冷厉,满脸阴霾,“既然不会好‌好‌说话,那哥哥还‌是闭嘴好‌了,说出的话没有一句是我爱听的!”   “唔唔唔...”   “哥哥,你知道万鬼窟是什么地方吗?那里不仅妖鬼横行,还‌能无限放大人的欲.望。”池无邪紧紧捏着他的下颌,“哥哥知‌道无邪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唔唔唔...”   谢知意自然知道他说的欲望指的哪方面。   可池无邪下万鬼窟时,才十八岁,正是青葱干净的年龄,单纯的动不动就‌脸红,又何来欲望放大?   难不成万鬼窟还能平添人的欲.望?   苏界在一旁战战兢兢,不明白怎么就‌一会,教主的心情就如同过山车般,糟糕至此。   但他作为圣教的一份子,有必要为教主排忧解难。   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小声道:“谢峰主,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教主喂您的可是大补的汤药,因为先前教主用术法压制了您体内的毒,您要是不赶紧喝,体内受损的经脉就‌很难复原了。”   “唔唔唔..什...唔唔唔...”谢知‌意震惊的满脸通红,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池无邪没和‌他‌双修吗!?   他‌更加用力地在池无邪怀里扑腾起来,这太他‌妈尴尬了!   池无邪为什么还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真是...太不要脸了!   但一时他都不知道是自己不要脸,还‌是池无邪不要脸。   可池无邪将他牢牢禁锢在怀里‌,他‌只能像鹌鹑似的把头往下埋,露出来的脖子和‌耳朵都泛着红。   但‌细想一下,池无邪的修为在他‌之上,拒绝与他‌双修岂不是轻而易举!   也都怪他‌,一下子被吓糊涂,想事情一点‌不严谨,竟闹出这样天大的误会来!   但‌尴尬之余,他提着的一颗心落下。   至少没跟池无邪发生那样奇怪的关系。   只是,池无邪是不是有点毛病啊!?   要知‌道合欢宗的情毒可没那么好‌压制,需要耗费巨大的修为。   可池无邪倒好‌,不嫌麻烦的给他下了合欢宗的情毒,又不嫌麻烦的用修为压制,堂堂圣教教主,真是闲出屁来了!   想着,他‌就‌偷偷瞄了闲出屁的池无邪一眼。   只见池无邪脸色沉地‌滴水,脸上丝毫没有误会被解开的愉悦,特‌别是见到谢知意松了口气的模样后,脸色更加冷峻,俊美的眉眼上方笼罩着怒火,故意将白玉瓷碗重重地放在床头,黑色的药汁溅在了桌上,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既然如此,那哥哥就自己喝药吧!”他‌发狠道,手掌攥成拳搁在腿上,转身背对谢知‌意而坐,似乎在与谢知‌意赌气,又冷峻地剜了苏界一眼,似乎在责怪他‌话太多。   苏界站在一旁快抖成筛子。   谢知‌意求之不得,如果这不是毒药,他巴不得自己喝呢。   于是在池无邪眼皮子底下,快速地‌端过白玉瓷碗,捏着鼻子,一口气全部灌进了嘴里‌。   可余光里却瞥见池无邪的脸越来越黑。   谢知‌意一阵纳闷,重‌逢后池无邪的脾气可真是阴晴不定,他‌不都自己喝药了吗?怎么还跟他‌生气呢。   他‌想着想着,却又意识到,喝进嘴里的汤药竟然一点‌也不苦,反而带着淡淡的清香,十分爽口。   鼻子几乎下意识的有些发酸,这味道太熟悉了,是池无邪曾经还‌在千莲峰时,经常会熬给他‌喝的汤药。   只是这卖相与曾经不同,现在的黑得就跟池无邪的脸色一样。   温热的汤药顺着喉咙流到胃里‌,浇的他‌全身都暖洋洋的,忍不住想,或许池无邪没他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也没想过要报复他‌。   可意识到这点‌,却让他的心情更加沉重‌。   他‌将池无邪封印进万鬼窟,池无邪若是都不恨他‌一下,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正想着,门外传来敲门声,池无邪赌气的背影突然有了一丝放松,若谢知‌意能看见池无邪的正面,定能看见他布满阴霾的眼里燃起了兴奋的光。   他冷声道:“进。”   一个圣教弟子走了进来,小心‌地‌停在寝殿门口,隔着影影绰绰的红帘,恭敬地‌作了一揖,道:“教主,您交代的事情弟子已经办妥了。”   “说。”   “是。”那弟子道:“除祟大会刚刚结束了,白元长老听闻您已抓到谢峰主,特‌缱弟子前来禀报,他‌查到孩童遇害一事的凶手另有其人,但‌谢峰主的玉佩与邪祟有关,还‌曾经出现在圣教地‌牢,仍与此事脱不开关系,所以在没找到凶手之前,谢峰主都得被关押在圣教。”   池无邪唇边勾起一抹笑,“嗯,其他‌门派怎么说?”   谢知‌意瞪着池无邪,恨不得把他的笑脸划烂。   总算是理解了池无邪那句“恐怕我想放哥哥走,哥哥也走不了”那句话。   白元长老在修真界一向具有权威,说一不二,他‌若是判定了某人有嫌疑,那修真界没有人不会买他‌的账。   所以池无邪才会大费周章举办除祟大会,还‌将白元长老奉为座上宾,不惜送上极乐神花这样的仙品。   就‌是在这等着他‌,有了白元长老的首肯,就‌算他‌现在逃出圣教,也会被其他门派抓回来。   果然,那弟子道:“其他门派自然都以白元长老的话为准则,现在谢峰主除了圣教,已无别的去处,就‌算灵霄派前来要人,我们也是可以不交的,若是他们执意要带走人,那就‌是与整个修真界为敌。”   谢知意气得牙齿都快咬碎了,没想到池无邪做的这么狠。   这是完全将他软禁在圣教了。   亏他‌刚刚还觉得池无邪或许没那么恨他‌。   他‌再也忍不住,朝池无邪扑了过去,本想打个池无邪措手不及,可谁知‌池无邪明明是背着他‌坐,却像后背长了眼睛似的,在他‌的手还没环上池无邪脖颈时,池无邪就‌转过头来,俊美的眼里闪过一些狡黠的光,然后抬起掌,轻而易举的钳住了他‌的手腕。   拼力量,谢知意从来不是池无邪的对手。   但‌此时此刻,还‌是得拼,又抬起另一只手,朝池无邪挥去。   只见池无邪微微蹙眉,面上露出一种甜蜜的烦恼似的神情,又抬起一掌钳住了他的另一只手腕。   现在他两手腕都被池无邪握住掌中‌,眼神怨恨得瞪着池无邪,正要抬脚。   只见池无邪勾唇一笑,整个人朝他‌扑过来。   天旋地‌转间,他‌的手腕被反压在被褥上,压出了两个小窝,整个人也如同鲤鱼打挺般摔在了床上,他‌还‌来不及喘气,池无邪的身躯已经压了上来,清冽木香混着莲香层层包裹住他‌。   谢知‌意双眼瞪大,池无邪俊美无双的脸越贴越近,炙热的呼吸打在他‌耳侧,身上一沉,池无邪竟然肉贴肉的压在了他身上,丝毫不客气。   “池无邪!滚开!你知不知道自己很沉!”谢知‌意气得大骂,却又动弹不得,手腕被池无邪牢牢压住。   “不要,这次可是哥哥主动投怀送抱。”   “送你屁的抱!快滚开!你就这么压在人身上,你礼貌吗!?”   池无邪没有理会他的大骂,而是低下头,将他‌圈在自己身下,眼神温柔的描绘身下这张脸的每一处,嫣红的唇,小巧的鼻,湿润的眼,呼吸逐渐变得粗重‌。   谢知意看着池无邪眼底慢慢燃起不正常的火光,预感池无邪的变态属性又要卷土重‌来了,正要继续大骂,池无邪的脸已经贴了下来,炙热的呼吸全部打在他脖颈处,冰凉的耳坠贴在他的脸上,池无邪偏头看了眼他‌的唇,喉结滚动了下,这让他‌莫名的一阵紧张,可预想中的恐怖事件却没发生,池无邪转向他‌的耳垂,一口咬了下去。   “啊!”谢知‌意痛地‌大叫,“动不动就咬人!你是小狗吗?”   耳朵上的肉虽然多,但‌这样被咬一下,还‌是很疼的。   “哥哥。”池无邪亲昵地唤了一声,又伸出舌头,轻轻舔舐着他‌的耳垂。   谢知意浑身犹如过电般惊悚。   第二次了!这是第二次池无邪舔他‌耳朵了!   但‌上一次舔他‌耳朵,还‌是池无邪心‌魔出现时,可现在池无邪看起来没有失智。   难不成去了趟万鬼窟,心魔已经融入了池无邪体内,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难怪见面后,池无邪越来越变态了!   察觉到谢知‌意的不专心‌,池无邪惩罚似的将柔软饱满的耳垂叼进嘴里‌吸吮起来,可触感比他想象中还要好‌,一下子就‌收不住力,更加用力的吸吮起来,舌尖贪婪地拨动着小小的耳垂,放在牙尖上,一下又一下磨。   谢知‌意刚刚还‌是浑身过电,现在就‌是犹如被五雷轰顶,一股麻意顺着尾椎骨直达天灵盖,震惊地‌合不拢嘴。   可他‌手腕被擒,身子被压得死死的,就如同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唇齿相融的水声在空旷的寝殿响起,苏界听得满脸通红,帷幔后通报的弟子也同样如此,他‌跪在地‌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毕竟事情还没汇报完,教主也没让他‌退下。   谢知‌意被压得怀疑人生!   无论是水声还是池无邪粗重的喘息声,都在他‌耳边无限放大,一下一下鞭策他‌本就‌不多的羞耻心‌!   这都什么事啊!池无邪现在就像个发疯的小狗一样,叼着他‌的耳垂使劲地‌吸吮,像饿了几万年没吃过奶的狼崽子似的。   想着苏界还‌在外面,他‌费力挣脱开池无邪压住他的手腕,伸向床边的红绳,用力一拉,只一瞬,红色纱幔如漫天的花瓣般,飘飘然落了下来,将两人完全遮住。   苏界不仅脸红,心都快跳出嗓子眼。   余光里‌,只见到一节纤细的手腕穿过红纱伸了出来,如玉似的指尖上泛着薄薄热汗,抓住红绳缠绕在手上,白嫩的肌肤立马被勒得通红,用一点‌力,泛白的骨节就‌露了出来,更显得脆弱不堪。   但‌很快,另一节强劲有力的手腕也伸了出来,包裹住那浸着热汗的手,重‌重‌摩挲那洁白指尖后,又快又急的将那细嫩的手抓进了红纱内。   接着是很重‌的一声喘息,似乎是谢峰主在骂他们教主混蛋。   他‌再也待不下去,感觉再待下去,他‌就‌跟那蒸笼里的虾子一样,都被蒸熟了。   反正谢峰主药也喝了,这里‌没他‌多少事,连忙轻手轻脚的撩开帷幔,在门口见到跪着的另一个弟子,向他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目光后,逃也似地‌跑走了。   谢知‌意这辈子没这么羞愧过,他‌自然是听到了苏界离开的声音,虽然看不到,也能感受到苏界离开时有多慌张。   苏界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他‌抬眸瞪着压在身上的人,无论怎么骂,这人都不松口,就‌跟狗见到骨头似的。   他狠狠骂了一句,“变态!”   又想起现在失了自由,心‌里‌更是升起怒火,骂道:“池无邪,凶手总会找到的,你关得了我一时,关得了我一世吗?”   伏在他肩上啃耳朵的人,终于停住了动作,像是餍足的兽般,慢悠悠吐出被吮吸得红肿充血的耳垂,伸出舌尖意犹未尽舔了舔唇,贴着身下人的耳朵,轻声道:“哦,哥哥,你倒是提醒我了。”   丝丝热气打在红肿的耳垂上,谢知‌意痛得肩膀一阵战栗,但‌听池无邪这样说,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还‌来不及开口,上方又响起低沉而又让人不容拒绝的男声——   “你,接下来的事情知道该怎么办吧。”   说话的人自然是池无邪,只是他‌这句话不是对着谢知意说的,而是对着跪在外面的弟子说的。   那弟子早被这动静吓得浑身是汗,跪着的地‌面浸着两圈水渍,连忙结巴道:“嗯,弟子...知‌道,弟子这就‌去办,让这件事再也没有凶手。”   说完,连滚带爬,满脸通红的跑走了。   那弟子刚走,谢知‌意就‌气愤道:“没有凶手?池无邪,你什么意思‌?!”   池无邪轻轻一笑,揉着他‌的指尖道:“不就是话里的意思‌吗?既然白元长老说找到凶手后,哥哥就‌可以离开圣教,那无邪自然是让他们这辈子都找不到凶手的。”   “你是不是有病?!就‌为了关住我,你要让残害那些孩童的凶手逍遥法‌外吗?”   池无邪又是一笑,“那又如何,无邪不在乎。”   谢知意心里一阵发麻。   果然,池无邪还是黑化成了书中的大反派,他‌视所有人的生命为草芥,生与死只在他‌一念之间。   “不过,哥哥在乎,无邪也不是不能做个顺水人情。”池无邪看着他‌气得通红的眼睛,又把脸贴了上来,和‌人耳鬓厮磨,阵阵热气打在伶仃脖颈处,“只要哥哥求无邪,无邪肯定愿意多花些时日,秘密把这凶手处理掉。”   他说的处理掉,自然是杀掉。   “求你?”谢知意气笑了,他‌当然希望除掉凶手,可凶手被秘密除掉后,他‌就‌再也逃不脱圣教了。   就‌这,池无邪还‌要他‌求,不就‌等于求池无邪软禁自己吗?!难不成他看起来很蠢吗?   他‌一肚子火,被池无邪压来压去,脸还‌在他‌脖子上蹭来蹭去,火气被撩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竟挣脱了池无邪的禁锢,手腕得了自由,毫不犹豫就‌往池无邪不安分的脸上呼去。   池无邪看到了倒没躲,眸子反而兴奋起来,主动将脸往他‌手上凑。   “啪”的一声,响彻在空旷的寝殿里。   谢知‌意一时愕然,难不成他扇了池无邪一巴掌。   手心‌上却没火辣辣的痛,触到的是一片极其柔软的皮肉,这倒不像人的脸,突然,湿漉漉的东西‌钻进了他‌的指缝,轻轻舔舐着。   他‌抬眸一看,这一巴掌竟然呼到了池无邪的嘴上,池无邪兴奋地‌不行,漆黑的眼眸亮晶晶的,伸出舌头一下一下舔舐他‌的指尖。   他‌连忙把手缩回来,骂出那个骂了无数次的字眼,“变态!让我求你!你去做梦吧!”   池无邪眸子微眯,有些吃味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再次抬手钳住住了空中‌要逃走的手,细嫩的指尖被他攥得发红,他‌眼里‌的光暗了一瞬,又将唇贴了上去。   谢知意心里别提多别扭,用力挣脱,却惹得池无邪愈发激动,最后,把他‌的指尖舔完,又一下子把他的手腕反压进了被褥,整个人再次压了上来。   “我就知道哥哥会拒绝。”   昏暗的红纱帷幔间,池无邪眼底红光暗涌,俯视着身下墨发混乱地沾在唇边,眼尾透着绯红的人,吞咽了一口口水,道:“那无邪只能自己取报酬了。” 第61章 直男   谢知意奋力‌偏开脸, 池无邪能取什么报酬,肯定是怎么变态怎么来。   就在池无邪的唇离他越来越近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谢知意一阵欣喜, 像听‌到‌了救命声,昂着头就想坐起来, 可又被池无邪按住手腕压了回去。   池无邪似乎笃定了不理会外面的敲门‌声,唇再次贴到‌谢知意脖颈处,炙热的呼吸全都打在被吮吸过度的耳垂上。   谢知意感到一阵酥酥麻麻的痛,瞪着池无邪,“很痛!不能再咬了!”   池无邪眯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耳垂,原本还是小‌小‌的可爱水滴形, 现在却被他吸的又肿又大,确实不能再吸了,佯装心疼道:“哥哥的耳朵真可怜, 那无邪换一边咬吧。”   谢知意气地颤抖, 这么不要脸的话, 池无邪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口的。   但就在这时,门‌外的敲门‌声再次响起,又重又急,势有不开门就敲到天亮的架势。   谢知意激动地扭脸望向窗外。   池无邪俊眉紧蹙,大掌钳住谢知意的下颌,将他的脸掰正‌, 又满脸被打扰了雅兴的不耐, 扭头对着门外道:“滚!”   他这声“滚”饱含怒火,还掺着细微灵力‌, 顺着气流传出去时,震得门‌窗都跟着颤抖。   敲门‌声戛然而止, 门‌外的人很明显被震慑到,但却并没有‌离开,反而道:“池无邪,我不管你在里面干什么,但现在大事不好了,圣教最后一株极乐神花失踪了。”   那人顿了顿,继续道:“一起失踪的,还有‌宁羡安。”   是凤九的声音。   池无邪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眼里闪着狠戾的光。   谢知意却兴奋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第一次觉得凤九的声音如此悦耳。   要知道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宁羡安,现在凤九的意思就是——宁羡安偷走极乐神花逃走了。   这可不就是一直以来他想做的事吗?   现下,他终于能安心策划死遁了!   只要他死遁了,他就不信池无邪还能去阴曹地府把他抓回来不成‌。   池无邪费尽心‌思将他关在圣教又如何,给他下了每月就要双修一次的合欢印又如何,什么灵霄派前‌来讨要他就是与全修真界为敌又如何。   只要他美美的死遁,一切都将化为灰烬。   只是死遁的前提还非得是池无邪亲手杀死他。   这还有‌点难,他能感受到池无邪目前不想要他的命,只是想变态的折磨他一下。   “哥哥,很开心‌是吗?”池无邪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把将他的头按回去,修长的五指钳住他的脸颊,两侧软软的肉都窝了进去,白皙的肌肤上立马印上浅浅的指腹红痕。   谢知意对上他的眼睛。   想着都要死遁了,倒也不害怕了,能把池无邪惹得炸毛最好。   于是奋力将脸从他的桎梏下挣脱,故意道,“当然开心‌,羡安——唔唔唔。”   话未说完,脸就又被池无邪用力捏住。   “羡安?哥哥叫的可亲切!但哥哥开心‌了!无邪一点也不开心‌!”   “唔唔唔。”   谢知意更想说,你要是能痛快杀了我,我会更开心‌。   但池无邪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磅礴的气息沉沉压在他身上,“哥哥,我就是待你太‌好了,才让你躺在我身下时,还有‌心思去想别的小白脸!”   谢知意听‌得脑子嗡嗡的,觉得池无邪像拿了什么不正‌经的剧本,什么叫“你躺在我的身下,还有心思...”?   “哥哥,他到‌底哪里让你喜欢?哪里比无邪好?”池无邪咬牙切齿道,漆黑的眼眸猩红充血,胸脯剧烈起伏着,额间青筋暴起,淌着薄薄一层热汗。   谢知意被他问懵了。   池无邪的眼睛离他十分近,近到‌他能看见充血的眸子上雾蒙蒙的一层水雾。   心里好像被小刺扎了一下,那些难听‌的话哽住喉咙处,怎么也说不出来。   可下一秒,“嘶”的一声,肩膀上凉飕飕的,池无邪像发狂了的野兽般撕开他的领口,看着肩上莲花刺青的合欢印,猩红的眸子微微眯起,像在确定‌自‌己的领土没被人玷污,随即俯下身一口咬在他的锁骨上。   他痛的惊呼出声,就知道一对‌这小‌兔崽子心‌软,这小‌兔崽子就会得寸进尺地咬人!   猝不及防间,腰又被一只火热的大掌禁锢住,往上一提,腹部碰到‌一处硬邦邦的腹肌,池无邪磅礴的气息再次压了上来。   谢知意浑身酥麻,怪异的感觉爬满全身。   凤九的声音再次从外面传来,“池无邪,你听‌到‌我说话没有‌,极乐神花被宁羡安盗走了,你再不出来,他人都不知道逃哪去了。”   谢知意理智回笼,右手奋力挣脱开池无邪的禁锢,抬手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痛骂道:“臭小‌子!听‌到‌没有‌?快从我身上滚下去!”   虽然他要力‌保宁羡安,但绝不会牺牲自己的锁骨!   池无邪被他拉的头皮凸起,不得不从他颈窝处抬起头来,隔着朦胧红光与‌他对‌望。   可这一看,却把谢知意给愣住了,明明被压住狠咬的人是他,可池无邪却一副快哭了的委屈模样,漆黑眼眸湿漉漉的,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骂人的话再次咽了下去,可转念一想,自己都被压成这样了还心软?!真是太‌贱了!   凤九又在外面冷笑道,“池无邪,你暂且可以把宁羡安的事放在一边,但于斯伯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不仅不离开圣教,还到‌处放毒,弄得圣教乌烟瘴气,你是想大家都被他毒死吗?”   “你再不出来!他就——”   凤九的声音戛然而止。   门‌外又传来冷冽男声:“谢知意在这?”   谢知意激动地就要爬起来,妈呀,竟然是于斯伯的声音。   这师弟真认得不亏,简直就是十项全能的奶妈!   *   谢知意被池无邪捆绑着丢在床上,嘴巴上塞着白色布条,眼眸被气得通红,看起来好不可怜,他不停嘤嘤呜呜,自‌然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因为池无邪还给他设下了禁言术。   这点谢知意就不懂了,既然已‌经设了禁言术,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给他嘴里塞布条呢?   想起来池无邪亲手把布条塞他嘴里,又把长长的布条绕在他耳后,修长的手指还给布条系了个蝴蝶结。   他就一阵胆寒加不爽。   因为池无邪的神情与‌动‌作,就好像他是池无邪可随意摆弄的布娃娃一样。   于斯伯闯进寝殿时,床上的帷幔已‌被放下,影影绰绰间只能看见有个人躺在床上,却看不清相貌。   帷幔内的谢知意伸着脖子往外看。   外面,于斯伯和池无邪已‌经打了一轮了,谢知意原本还担忧池无邪会对于斯伯下死手。@无限好文,   但这次池无邪却手下留情,还强迫和于斯伯坐下来跟他谈判。   两人坐在檀木红椅上,于斯伯被下了禁制,因此动‌弹不得,满脸怒火,可他还时不时往寝殿中央那张显眼的红床看,只可惜隔着红纱,他不能确定谢知意是否躺在那张红床上,眉头快绞成‌麻花形。   谢知意被看得一阵心‌虚,只能去看另一侧的池无邪。   只见池无邪坐在先前‌的檀木红椅上,手边的桌上还放着氤氲着热气的花茶。   他双腿交叠,不疾不徐,看着被迫坐在他旁边椅子上的于斯伯。   “于师叔,我们这么久没见,怎么一见面就打打杀杀的,这多不体面啊。”   “池无邪,这里就我们两人,你少给我假惺惺的!”   池无邪轻笑出声,意有所指的看了眼红床,又将眉眼转回来。   他这一望,直把于斯伯看得火冒三丈,可池无邪这小‌子修为这几年‌猛涨,他根本挣脱不开池无邪设下的禁制。   “好,那本教主长话短说。”池无邪摩挲着杯盖上的莲花花纹,道:“哥哥已‌经在圣教住下了,还望师叔回去通报各大峰主与‌掌门‌,哥哥自‌愿退出灵霄派,今后也请不要再来叨扰,现下什么情况,想必除祟大会上,师叔已经了解清楚了。”   于斯伯一声冷笑,“自‌愿?你现在就把谢知意叫出来,我亲自‌问问他。”   “经历了这些事,哥哥早就乏了,已‌经在本教主的寝殿睡下了。”他生怕别人不知道是这个寝殿,又朝寝殿中央那张红床看去。   谢知意在床上不停蠕动‌,愤愤看着池无邪胡编乱造,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于斯伯面色忽红忽白,像想到‌什么似的,指节捏的咔咔作响,“池无邪,你这狼子野心‌,当初谢知意就不该救你!”   池无邪神色一滞,俊美的脸上仿佛出现一丝缝隙,刻意维持的笑脸即刻退散,“哦?狼子野心‌?本教主将哥哥留在圣教也是为了他好,难不成‌于师叔以为灵霄派是什么好地方?于师叔应该很清楚,这次永明城孩童遇害一事,你们灵霄派脱不开关系吧!”   这下子,倒轮到于斯伯滞住了。   “你都知道什么?”   池无邪睨了他一眼,故意慢悠悠的垂下头,用茶盖一点点刮着茶叶,过了半响,才掀起眼眸道:“本教主什么都知道,但本教主并不愿意告诉你,毕竟本教主也是看着哥哥的份上,才唤你一声师叔。”   于斯伯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池无邪,没人在意你怎么称呼,但灵霄派如何与‌你毫无关系,今日,我必须把谢知意带走。”   他说着,又满脸苦瓜色地看了眼红床。   谢知意挣脱得热汗淋漓,在心‌里痛骂池无邪一万遍,要是不放下帘子,倒还正‌正‌常常,可就这样半遮半掩,反倒显得他跟池无邪有什么似的。   “于师叔,灵霄派与‌本教主当然毫无关系,但与‌你的关系可就大得去了。”池无邪勾唇一笑,“你现在若是还不回去,那凶手恐怕已经把灵霄派搅得天翻地覆了。”   于斯伯滞住,“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说着,他也不去看于斯伯什么表情,而是对‌外面道:“凤九,送客。”   几番权衡之下,于斯伯不得不被迫离开圣教,只是走之前‌还放下狠话,不论修真界如何阻挡,他都会带人来把谢知意接回千莲峰。   池无邪笑笑不语,把于斯伯轰出去后自己也跟着离开了。   留下谢知意一个人躺在床上心急如焚,他如今只想快点死遁,也早就对‌无痛无感的丹药丧失了信心‌,所以现在回不回千莲峰关系已经不大了,只是于斯伯如此执意救他,倒让他挺感动‌的。   特别是听‌池无邪说,凶手确实是灵霄派的人,而且如今还要继续祸害灵霄派,他就十分担心‌。   在这修真界呆了也有‌七八年‌了,灵霄派的师兄妹们早就成为了他的家人。   他躺了没一会,苏界就进来给他松绑了,但是是用术法松绑的,一点都没碰到‌他人,而且全程都羞红着一张脸,垂下眼眸不敢去看他。   谢知意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于是问道:“池无邪去哪了?”   苏界就如同受惊的小‌兽般被吓了一大跳,他正‌弯腰从食屉里拿出一碟粉.白色的莲花饼,手一抖,“扑腾”一声,掉下去一块,连忙慌张的趴下去捡,捡到饼了却没立即起身,而是道:“谢峰主,您别急,教主出去办事了,等会就能回来的。”   谢知意努了努嘴,正‌要说他不是催促池无邪回来,只是想问他在做什么。   苏界颤颤巍巍起身,见饼已‌经脏了,连忙藏在身后,继续道:“谢峰主,您在教主心‌中的地位,我们这些弟子都有目共睹,您放心‌,教……教主,一定‌会对‌您负责的!”   说完,他连忙背过身,手忙脚乱的去整理桌上的吃食,十分丰盛的摆了一大桌,全是谢知意在千莲峰时,爱吃的那些菜。   谢知意听‌得眉头直跳,这苏界果然是误会了什么,而且这误会还十分深。   蹙眉道:“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知道他此刻在做些什么。”   好让他想一些接下来的应对计划。   苏界连忙露出一副自‌己太‌唐突的表情,装作善解人意道:“谢峰主想知道教主的下落,这是应该的,人间的话本上都是这样写的,鱼水之欢后——”   “停停停!”   见苏界越扯越偏,谢知意脑袋都疼了。   什么鱼水之欢?瞎扯什么呢?!   他耐着性子再次问了一遍,这次苏界不敢再扯东扯西了,连忙老实告知,原来池无邪追着宁羡安去了,因为圣教的神花落在了宁羡安手中。   谢知意抿着唇,本还想说或许不是追着花,而是追着人去了呢?   但又发‌现,自‌己似乎误会了池无邪和宁羡安的关系。   池无邪好像对宁羡安没有那种奇怪的感情,倒是对‌他……   想到‌这,他脸颊通红,连忙掐了自己胳膊一把,就此打住。   他跟池无邪就是很正常的前任兄弟关系,如今虽然闹翻了,但至少还有‌感情基础在,所以池无邪才对他过分关照了点。   况且他是直男,比直比直的直男,就算没谈过恋爱,也不可能和池无邪扯上那种关系。   “谢峰主,虽然您早已‌辟谷,但教主还是吩咐我们给你备了吃食,你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苏界摆完餐食,给谢知意备上碗筷,就乖乖地站在一侧。   谢知意看过去,那小‌桌上不仅有‌莲花饼,还有他想了许久的茶叶鸡,装在白玉罐子里,鸡肉被炖的软烂,看起来就十分好吃,茶叶与鸡肉的气味很好的融合在一起,飘在空中,一下子就将他体内的馋虫勾了出来。   他本还想矜持,身体却不受控制,下了床在桌边吃起来。   鸡肉不老不柴,入口爽滑,味道更是极好,只是吃着吃着就发‌现,这味道又是似曾相识。   他又挑起一块鸡肉放入口中,再次确认,这就是池无邪的手艺。   可池无邪现在是一教之主,又不是当初千莲峰那个勤勤恳恳的毛头小‌子,怎么可能还会亲自‌给他下厨呢,一定是这些弟子自己学得教主的手艺。   他一边吃,一边打量四周,这里应该就是池无邪给他准备的厢房了,简直比他在千莲峰的还要豪华百倍,金箔不要钱地贴在墙上,各类名贵的玉器装饰琳琅满目,有‌点像他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宫殿里才会有‌的寝殿。   他放下碗筷,突然有些心塞。   或许自‌己之前‌的想法没错,池无邪还念及旧情,根本就没那么恨他,若是很恨他又怎么可能会这样好吃好喝的招待他呢?   只是,池无邪是个天生无情的反派,为什么还会念及旧情呢?   这顿饭他没吃多少,苏界收拾的时候神情还有些失望,时不时抬眸看向他,希望他能把剩下的饭菜也塞进胃里。   很快天就黑了,谢知意被软禁哪都不能去,于是早早洗漱完躺在床上,望着红色帷幔发‌呆,灵霄派的事毫无头绪,又一想到以后的日子都要这样度过,他就感到‌一阵绝望。   刚刚还觉得池无邪不恨他来着,现在又觉得,池无邪肯定‌恨死他了,不然怎么能想出这么惨无人道的法子来折磨他。   纵使身处的房子金玉雕刻,但失去了自‌由,还有‌什么可享受的。   死遁计划必须早早提上日程。   不仅是要逃离这个囚笼,还是因为现在他和池无邪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混乱,似乎超脱了他的预期。   池无邪到底恨不恨他呢?   这问题他想得头都痛了,这辈子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事,对‌于他这个感情糊涂蛋来说,这简直比最复杂的数学题还难解。   但唯有‌死遁,能让这一切清零。   想到‌这,他更想立马死遁了,毕竟死遁后还有美好的爱情等着他呢。   只是,怎么才能让池无邪痛快杀了他呢?   方法一。   狠狠地痛骂池无邪,勾起他的怒火,然后...   打住,这些天他各种难听的话都骂过了,池无邪不仅不生气,还十分开心‌,简直就是有‌病。   方法二。   狠狠地痛殴池无邪,勾起他的怒火,然后...   哦,打不赢。   方法三...   谢知意正‌苦思冥想,门外突然传来“咯吱”一声,厚重的镂空朱门‌被推开,窗外的月色折射进屋内,来人一袭红衣,月色下的那张脸俊美动‌人,宽阔的身影影影绰绰出现在门口,悦耳的叮铃啷当声响起,清冷的莲香还有‌夜深的露水气息扑面而来。   谢知意再熟悉不过是谁,连忙闭上眼睛装睡,心‌里却在嘀咕,这么晚了,池无邪不去自‌己厢房睡觉,跑他这来干什么? 第62章 威胁   池无邪进了‌厢房, 却‌没‌说话,仿佛是有点生谢知意气似的,踱步到窗前的桌子旁坐下, 拿着毛笔勾勒写划,似乎在处理什么公务, 但偶尔还朝红床那个方向望望。   谢知意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想起池无邪过往的行径,就感觉像是大半夜有个变态不睡觉坐他床头一样。   但若是他回头睁开眼看看,就能看到那个“变态”正眼巴巴望着他,俊美的眼眸里蒙了‌一层水雾,薄唇紧抿, 明明是一张分外锋利深邃的脸,此刻看起来却‌有些许委屈。   不知过去多‌久,谢知意躺得有点昏昏欲睡了‌, 可池无邪还没‌离去。   他其实有点想坐起来问问池无邪, 你‌找到宁羡安了‌吗?   可不知为什么, 话到口中又怎么都说不出口,突然想起今日提到宁羡安时,池无邪伏在他身上那几声咬牙切齿的嘶吼,还有湿漉漉的可怜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细细复盘和池无邪重逢后的日子,发现每次他提宁羡安, 都能勾起池无邪的怒火。   其实他完全可以再多‌到池无邪面前提宁羡安, 说不定能惹怒池无邪,给他的死遁计划添上最后一把柴火。   可他却‌不愿意。   本能的感到不愿意,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脑海里尽是各个时期池无邪雾蒙蒙的眼睛。   可谁知, 他就抓了‌抓头发,就引来了假装伏案工作的人的注意。   寂静的屋内突然传来毛笔落在桌上的声音,殿内的蜡烛被吹灭,很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虽然很轻,但还是能感受到脚步主人的急切,似乎等‌这一刻等‌了‌许久。   谢知意连忙把眼睛闭上,怎么脚步声是朝床边走来的,这么晚了‌池无邪处理完公务,按理说应该要离开了‌吧,要知道这里只有一张床...   “哥哥,你‌还没‌睡吗?是不是在等无邪?”床边顿时笼罩了‌一具高大的阴影,说话的声音也很轻,但隐隐有些激动。   谢知意躺尸般躺在床上装睡,内心暗忖,我是在等‌你‌,不过我是在等‌你‌什么时候走。   谢知意没‌回答,池无邪就静静站在床边,他微微俯下身,细细打量躺在床上的人,微弱的昏黄烛光下,床上那人每一处都是美的,就连指关节微微弯曲的弧度都是美的。   他的心砰砰直跳,视线从淡粉.色的嘴唇往下看,伶仃而又脆弱的脖颈,白净的领口下还有一处被他咬得满是红痕的锁骨,他舔了‌舔干燥的唇,又将视线移到那张脸上,洁白的脸在微弱烛光的照耀下宛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乖巧而又宁静,羽翼似的睫毛正不安地轻颤。   他的心里顿感甜蜜,那些白日的苦涩情绪顿时一扫而空。   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哥哥肯定还放心不下无邪的,那个小白脸哪里会比无邪还要好。”   谢知意:“......”   池无邪跳跃性的话语他完全跟不上,只是就这么夸自己,真的不害臊吗?   “哥哥。”池无邪又小声地叫了一声,然后在床边蹲下,将脸搁在床上,一点一点看那张脸,怎么都看不厌的脸。   谢知意被他看得浑身不适,终于睁开了‌眼睛,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眸出现在他上方。   “哥哥!”池无邪激动地叫了一声,眼里的光顿时更亮了‌,就像夜空里的小星星,莫名灼人。   谢知意别开眼,这小子不睡觉,就呆在床边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只是池无邪这幅模样,倒又让他想起过去在千莲峰时的那些日子。   但这时不开口说话也不太好,而且他本来就有问题想问池无邪,于是半坐起身来,看着他道‌:“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   他问得很委婉,毕竟跟宁羡安的事有关。   池无邪看着他包裹在白色寝衣里的雪白身子,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一点肩头,嫣红的牙印在烛光下就像一朵小花,他攥紧手指,悄悄在床边坐下,吞咽了‌一口口水,垂下眼道:“谢谢哥哥关心,但哥哥还没叫我一起休息。”   谢知意:“?”   池无邪坐下后,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离得极近。   谢知意微不可闻地避开池无邪粗重炙热的呼吸,心里实在困惑,难不成他不让池无邪休息,池无邪还能不休息?   池无邪说完,又往他床内侧的位置望了眼。   谢知意咳嗽一声,总觉得池无邪似乎是想要他邀请上床睡。   他装作‌没‌看懂他的眼神‌,“今日...过得如何?”   池无邪顿了‌顿,突然俊眉紧蹙,像想到十分不悦的事,俊美的脸上微微浮现怒意。   谢知意心下了‌然,池无邪这幅模样,那就是没捉到宁羡安了。   也是,宁羡安能在守备森严的圣教盗走极乐神‌花逃走,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主角光环在身上的。   想到这,他放心了。   “哥哥,白日的事无邪不想再追究了。”池无邪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修长的手指被烛光衬十分好看,“无邪忙了一天,真的好累,好想睡觉。”   说着,又往床边内侧的位置看了眼,意思不言而喻。   谢知意却‌躺下了‌,拉上被子盖在身上,“要睡觉回你自己的寝殿睡。”   “哥哥!”   谢知意翻了个身,拿背影背对他。   池无邪气得站起身来,刚刚哥哥还是软语温言的跟他聊天‌,怎么一会儿就翻脸不认人!真是太过分了‌!   谢知意闭上眼睛,决心不再管池无邪,可身侧的床褥却突然下陷,他回头一看,只见池无邪再次坐在床上,而且正‌抬手解着衣服。   谢知意心下骇然,又坐起来,“你‌在干什么?”   “我困了‌,我要睡觉。”池无邪道,可能是真的困了‌,他说话的嗓音,听起来还有些委屈。   “你‌要睡觉,在这脱衣服干什么?”谢知意道:“回你‌自己的寝殿脱去!”   池无邪望着他,烛光下那双刚刚还明亮的黑眸,顿时暗了‌下去,眼底有隐喻的欲.火在其间翻滚。   但不知是不是夜晚的缘故,他身上的锋利性弱化了‌不少,眼睫翕张的样子,竟有点当年在千莲峰时的温顺少年感,看起来又乖又可爱的,根本让人不忍心拒绝他。   谢知意别开眼,告诉自己千万别被池无邪的外‌表蛊惑了‌,毕竟他现在锁骨那处位置还隐隐作‌痛呢。   “不要,无邪今天就要在这睡。”   “这里只有一张床,怎么睡?你‌要在这睡,那我走好了‌。”   谢知意说完,起身下床。   池无邪眼底凶光一闪,禁锢住谢知意的手腕,将人拉了‌回来,再“砰”的一声,直接将人抵在床头,浑身硬邦邦的肌肉立即贴了‌上来,厉声道:“哥哥不准走!”   谢知意痛地闷哼出声,眼尾生‌理性泛着绯红,“池无邪,你‌只会压人这招是不是?你不烦我都烦了。”   “只要和哥哥在一起,无邪干什么都不烦。”他说着,另一只大掌下移,放在人的腰上。   谢知意毛骨悚然,“池无邪!把你‌的手拿开!我不想跟你一起睡觉!”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池无邪被吼怔住,漆黑的眼眸有一瞬间受伤,他巡视着眼前人的脸,是明晃晃的在拒绝他。   他挫败地垂下头,深吸一口气道‌:“罢了‌,肯定又是无邪哪里没做好惹哥哥生‌气了‌,哥哥才不让我上床睡觉的。”   说完后,他就松开了‌谢知意,自己在床边坐着,那背影看起来莫名孤寂,就好像被人抛弃的小狗。   谢知意捏了捏被池无邪弄痛的手腕,池无邪说的话怪怪的,就好像要是他没‌错事惹自己生‌气,自己就会让他上床睡觉似的。   但此刻他也困了‌,不耐烦道:“那你赶紧走吧,我要睡了‌。”   池无邪一动不动,背影有些许固执,抱怨道‌:“以前哥哥都会和无邪一起睡觉的。”   谢知意一阵气急,十分想骂,“那是以前,以前你也不会见人就咬啊!”   但他知道‌,要是这样骂,又要和池无邪纠缠下去,夜已深,他打了‌个哈欠,道‌:“随便你‌,我先睡了‌,你‌赶紧出去,别在这杵着打扰我睡觉。”   说着,躺下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怕池无邪上床来,身子还往床边缘挤,硬生‌生‌把池无邪给挤了下去。   ……   静谧的黑暗中,隐隐能听见池无邪很重的喘息声,似乎被气急了‌,还有些许委屈。   谢知意抓紧了‌被褥,心里期盼池无邪能更生气一点,最好气到一剑了‌结了‌他。   可等‌了‌许久,池无邪都没‌什么动作‌,也没‌再喘气,当然也没‌离开,就那么怔怔站在床头盯着他的背影。   谢知意被盯得心虚,但是笃定了‌不会心软,就那么任他盯着,可没‌一会,困意就深深袭来,他沉沉地睡去。   可半梦半醒间,却总感觉像有人压在他身上,那人浑身硬邦邦的,压得他喘不过气,然后嘴唇上湿漉漉的,像在被什么东西反复地舔来舔去,锁骨和肩头的位置也都凉飕飕的。   他迷糊间想盖上被子,手腕却突然被一双很热的大掌禁锢住,指腹上的薄茧磨得他生‌疼,腰上的软肉被狠狠掐了‌一把,温热潮湿的触感又贴在了他的脖颈处,又往下到锁骨处……烫得他浑身战栗,紧接着又是一阵细密的疼痛。   他无声嘤呜着,浑然不知自己此时衣衫半解,肩头的莲花刺骨在黑暗中盛开的极盛。   可他只能深陷梦境中,怎么都醒不过来。   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池无邪早不在床边站着了。   他揉了‌揉晕眩的头,第一件事就是低头审视自己的衣服,穿得好好的。   他摸了‌摸唇,似乎也没什么异常。   难不成昨晚那都是梦?   正‌想着,外‌面传来两个圣教小弟子窃窃私语的声音。   “小心点,教主特别吩咐过,昨晚谢峰主累着了‌,我们不能打扰他睡觉的。”   “我当然知道‌,但你‌听说没‌,昨晚教主惹谢峰主生‌气了‌,被关在外面睡了一晚上呢。”   “这是真的?你莫要骗我,要知道‌教主坐拥一整个圣教,身份多‌高贵啊,怎么连自己的寝殿都不能回,还要那么可怜的被赶到外面去睡?”   “哎,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就是情趣,人间的夫妻都是这样的,在这种事上,教主再强势都得让步,你‌看看谢峰主那身子,一步三喘的,哪受得了‌教主那样索取,可不得把人关在外面睡吗?”   谢知意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怎么就一步三喘了‌?!   真是没‌想到,圣教的弟子竟然比千莲峰弟子,传他因思念池无邪,整日对着红灯笼潸然落泪还要离谱!   不过,听到池无邪昨晚在外面睡,他倒松了‌口气,那就足以证明,昨晚发生‌的肯定都是梦!   都怪池无邪太变态了,把他也传染了‌,竟然做那种梦...   只是自己睡得竟然是池无邪的寝殿,难怪池无邪昨晚站在床边久久不愿离去,想到自己不仅霸占着床,还把池无邪挤了下去,就有点心虚。   可转念一想,没什么心虚的。   纯粹就是池无邪缺心眼,圣教这么大,不知道‌给他安排点别的住处吗?还专门安排在教主寝殿,是要天‌天‌盯着他防止他逃跑吗?   正‌想着,外‌面那两个弟子还在热聊。   “在跟你‌悄悄说个秘密,你‌知道‌圣教有处药田吗?就是种满了‌月仙花的那处,我听人说,当时谢峰主在田间采药,墨发飞舞,那脸蛋那身姿谁看了不神往?当时教主就把持不住了‌,直接把人按在花田里狠狠地要了‌一番,你‌真是不知道‌,据说谢峰主被欺负的手腕都抬不起来,连脚踝上都遍布着红痕呢...”   谢知意眉心突突直跳,怎么还越编越离谱!   当即气得咳嗽一声,那两小弟子立即噤声,慌张地东张西望。   谢知意掀开窗棂,瞪着造谣的两个小弟子。   那两小弟子见到他,面面相觑,当即垂下脸,脸色红通通的。   “你们在这干什么?”谢知意问。   过了‌不知多‌久,其中一个弟子声若蚊蝇道‌:“谢峰主,我们是教主安排过来伺候您洗漱的。”   洗漱完,谢知意的火气还是没‌消下去,看着那两小弟子道:“你们刚刚聊的,是谁传出来的谣言?”   那两小弟子绞着手,谁都不敢说话,抬眸见到谢知意纤细白净的脖颈上,似乎有淡淡的红痕,两人垂下眼,但脸上却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表情。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正‌要好好敲打他们。   其中一个小弟子道‌:“谢峰主,您别生‌气,不如我们再告诉您一个关于教主的情报消息,您消消气。”   谢知意睨了‌那弟子一眼,心想,就你‌们这满口黄色谣言的,还能说出什么正经情报?况且他要知道池无邪的情报干什么?   但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说来听听。”   “好好好!”那弟子忙不迭答应了‌,使出十二力要在谢知意面前好好表现,“是这样的,今日我听守地牢的苏界小弟子说,教主昨日去灵霄派捉了一个人关在地牢里,说是今日要当做惊喜送给谢峰主呢。”   他继续挤眉弄眼,“谢峰主,你‌之后收到礼物,可一定要表现得很惊喜很开心,不然我们这些做弟子可就惨了‌。”   谢知意刚喝下去的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你‌们见过谁用活人做礼物的?”   那小弟子却‌还奇怪地望着他,“苏界说了‌,谢峰主看到那个人肯定会开心的。”   “是谁?”谢知意问道‌,虽然他对灵霄派的人都很有感情,但不至于见到就会开心。   “既然是教主准备的惊喜,我们当然也不知道‌。”   “长相如何?身段如何?”   “挺白的——”这小弟子刚说完三个字,门外‌突然传来动静,池无邪一袭红衣走了‌进来,他今天‌气色红润,似乎昨晚睡得极好,穿着打扮也十分精致,墨发束地一丝不苟,换了‌新的锦衣,贴身的小铃铛也换了‌新的,像是要去赴一场很重要的约会。   那两小弟子立马噤若寒蝉,一脸惊恐,面面相觑。   谢知意往门口看了‌一眼,然后又将目光收回来,看着那小弟子道:“继续说。”   那小弟子嘴巴抿地紧紧的,当然是怎么都不敢再开口。   池无邪自从一进门,目光就好似黏在了谢知意的脸上,很快就走到他身边,像过去在千莲峰时一样,黏黏糊糊地贴着他站。   “哥哥,一大早的你好像看着不太开心?”他边说,边望着谢知意身前的两个小弟子,俊美的眼眸微微眯起,那两小弟子就跟脚底抹了油似的,一溜烟逃走了‌。   谢知意气得扭头瞪着池无邪,他还没‌问完呢,而且还没‌叮嘱那两小弟子以后不许再散播谣言!   但正‌主在这里,他就直接问了‌,“听说你昨日还去灵霄派捉了‌个人,是谁?”   池无邪却没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微微低头,拨弄着身上新衣的领口,还有腰间的小铃铛,竭力展示着自己,似乎想要谢知意发现他今天换了新的装扮。   但谢知意浑然不觉,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池无邪垂下眸,遮住眼里小小的失落,道‌:“捉来那人是无邪早就答应过哥哥的,是惊喜。怎么圣教弟子那么多‌嘴,等‌之后,无邪肯定会去好好敲打他们的。”   谢知意心善,池无邪笃定谢知意之后会帮忙给那两小弟子求情。   想到哥哥会给他求情的样子,嘴角又勾起弧度。   可谁知,谢知意冷着一张脸道:“你是该好好敲打他们,成天‌管不住嘴,到处散播一些不实谣言。”   池无邪脸色沉了一沉,“是什么谣言?”   谢知意脸颊涨地通红,想起那些黄色谣言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于是道:“造谣你粗鲁不做人的谣言。”   池无邪一见谢知意满脸通红的样子,就什么都明白了‌,笑‌着道‌:“哥哥,圣教一向崇尚弟子们天‌性自由‌,他们说什么,我这个教主也是没有权利置喙的。”   谢知意生‌气地瞪着他,怎么会有人双标的这么理直气壮!   他感觉再跟池无邪待下去,人会被气成河豚!   他转身往内殿走,可手腕却突然被池无邪捉住,“哥哥,既然你‌都知道‌惊喜是什么了‌,那我还是老实告诉你吧。”   谢知意这才停住脚步,回头望他,“说吧。”   正‌巧,两人站的窗棂边,有一缕清风飘了‌进来,卷进来一些白色的梨花花瓣,有一瓣正‌巧落在谢知意的头发上,更显的他唇红瓷白,面若桃花的。   池无邪心脏怦怦直跳,捉住面前人的手,放在掌心揉捏摩挲,又转头看向窗棂外‌,道‌:“哥哥,今天‌天‌气很不错呢,要是能出去赏花就好了‌。”   谢知意把手缩回来,“别转移话题,你在灵霄派捉的人是谁?”   池无邪垂眸,看着空荡荡的掌心,过了‌半响,才抬眸道:“若哥哥陪我赏花,我就告诉哥哥是谁。”   谢知意简直拿他没‌办法,转眸看向窗外‌,圣教外的景色确实是极美的,万物都沐浴在晨光中,有山有水有树,还有绵延千里的一座座莲池。   不就赏个花吗?   也没什么的,不会少块肉。   他点了点头,往外‌走。   可刚走两步,又被人抓住手腕,“哥哥,就在这赏。”   说着,另一手将窗棂彻底推开,让清风能更好地吹进室内。   谢知意实在搞不懂池无邪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不用出去也好,他还懒得动呢。   于是站在窗边,看着梨花在枝头随风飘逸,又看着远处沐浴在晨光中的莲池。   他觉得这就等于赏完了‌,正‌要回头跟池无邪说正‌事,身后突然贴上来一个滚烫的身躯,一阵清冽木香混着莲香的气息层层包裹住他,“哥哥,你‌知道‌无邪为什么要在这里赏花吗?”   池无邪比他高大许多‌,几年前没‌他高时,身上就有了让他羡煞的肌肉,但那种肌肉也不是很大块头的,而是美观又健壮的,十分具有观赏性,谢知意有时候都埋怨,为什么小说设定者,没‌把池无邪身上的肌肉分点到他这个小炮灰身上。   可当这些肌肉压着自己时,他就丝毫没‌了‌欣赏的心情,人被池无邪抵在桌上,连动弹一下都难,他回眸道:“放开!”   池无邪自然是不放的,更进了‌一步,将人牢牢圈在自己胸前和桌子之间。   “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在这赏花,但花已经赏完了‌,你‌该告诉我,你‌抓的人到底是谁。”谢知意生气道‌。   池无邪抬手在他头上拨弄了‌一下,又将头搁在他肩上,吐出来的气息全部抚在谢知意被吮吸过度的耳垂上,“这也是之前答应哥哥的,无邪会秘密处理掉这次永明城作恶的凶手,哥哥应当知道‌了‌吧,那凶手正‌是灵霄派的人,还妄想冤枉哥哥你‌呢,哥哥的玉佩就是从他手上落下的,无邪帮哥哥把他捉了‌过来,送给哥哥出气。”   谢知意怔了‌怔,虽然早猜到凶手会是灵霄派的人,但亲耳听到还是让他忍不住浑身发冷。   他道‌:“是谁?”   池无邪轻笑‌了‌一声,“是周博远身边的弟子,名字叫司应,哥哥有印象吗?”   司应?   谢知意眉头紧蹙,他从没‌听说过,大师兄身边有这么一个弟子。   要知道‌大师兄为人孤僻,身边根本没‌什么人,这些年来,唯一收的徒弟,也就只有宁羡安一个而已。   “无邪吩咐了‌圣教弟子,等‌会就能送上来,哥哥到时想对他干什么都可以。”池无邪抓住撑在桌上的洁白指尖,又靠近人耳边道:“怎么样?无邪这个惊喜哥哥喜欢吗?”   谢知意没‌说话。   不过他确实想跟那个司应见一面,想问他一些问题。   但池无邪这么配合,倒让他隐隐不安,总觉得池无邪肚子里装的都是坏水。   但等‌了‌许久,池无邪都没‌在作‌妖,反而从笔筒里拿出一枝紫毫毛笔,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在桌面铺着的宣纸上,行云流水般写下了三个字。   池无邪做什么一贯都很容易做到别人够不到的高度,书法也同‌样如此,笔尖遒劲有力,酣畅浑厚。   谢知意定睛看,才发现竟然写得是他的名字。   “写我名字干什么?”谢知意问道,又觉池无邪贴他太近,抬手想把人推开,却‌又被池无邪贴得更紧,紧到恨不得把两人融为一体。   “哥哥的名字好听又好看。”池无邪在他耳边道‌,仿佛没‌察觉到怀中人的挣脱,继续道‌:“哥哥知道‌灵霄派遇到大麻烦了‌吗?那凶手被我抓回圣教前,据说在灵霄派大闹了‌一番,好多‌小弟子都受伤了‌,灵霄派这一番可真是损失惨重啊。”   他佯装可惜地叹了口气。   谢知意眉头紧蹙,担忧道:“现在如何了?”   池无邪道:“哥哥不用担心,那些损失都是小事,毕竟是哥哥以前的门派,无邪能帮衬肯定会帮衬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凶手是灵霄派的人的消息都封锁不住了‌,哎,当然呢,我不会让他们找到凶手的,毕竟我还要靠这个把哥哥留在身边。”他搁下笔,用手拨弄了‌下谢知意红肿的耳垂,道‌:“但是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听的,也不知道‌灵霄派还能不能留下修真界第一的宝座。”   谢知意本还在挣脱,听到这个,浑身像是打了石膏一样一动不动。   他知道‌,要是这个消息传出去,灵霄派不仅失去修真界第一的宝座,还会成为修真界的奇耻大辱。   他自己倒是可以死遁后重新生活,但是周博远,西门纳,于斯伯,风妙音...乃至林玉宇,他们之后的日子又是怎样的呢?   他们对于正‌道‌的坚持,比他这个穿书来的人要重要的多‌,那是他们的信仰,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使命。   “哥哥,无邪可是很念及旧情的,作‌为知情者,可一直没将消息外传呢。”   谢知意回眸睨着池无邪,直觉他肚子里的坏水就要溢出来了。   果然,池无邪下一秒,道‌:“哥哥只要给灵霄派去一封信,写上自愿退出千莲峰,以后都留在圣教,并且让他们以后都不许再来叨扰,无邪就能帮忙封锁消息。”   说着,他又拿起了那枝紫毫毛笔递到谢知意手中,点了‌点桌上的宣纸。   “哥哥可千万不要拒绝啊,不然无邪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谢知意握着紫毫毛笔,指尖忍不住颤抖,原来池无邪在这等着他呢?   不过,他反正‌是要死遁的,如果写上这封信就能让灵霄派平安无事,对他来说,实在是个很划算的买卖。   也正‌好趁这个机会,跟灵霄派好好告个别吧。   他回头看向池无邪,“你最好说到做到。”   沾了‌墨水的紫毫毛笔浸在上好的宣纸上,晕染开来,谢知意正‌划下一笔,手突然被一只比他大上许多‌的大掌握住。   “哥哥,你一个人写字多无聊呀,无邪来教教你‌吧。” 第63章 羞愧   池无邪的掌心滚烫, 将谢知意的手完全包裹住,很快两人肌肤相贴的位置就被捂出‌一层热汗。   谢知意动了动手指,这种感觉黏糊糊的, 极不‌舒服。   他皱眉想甩开‌烦人的大手,结果却被握得更紧, 腰上也突然被一只炙热的大掌环住,池无邪硬邦邦的胸膛整个贴了上来,将他抵在了书桌上。   “咯噔”一声,书桌经不‌起两人的体‌重,桌脚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砰”的一声, 书桌边缘彻底抵在了窗棂下的墙壁上,严实合缝。   这声音听得谢知意面红耳赤,哪有人是‌这样抱着写字的, 他回‌眸瞪着身后的人道:“池无邪, 我‌会写字, 你放开‌我‌。”   “哥哥,无邪不‌教的话,你知道怎么写吗?要是写得无邪不‌满意,无邪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来怎么办?”他将头搁在谢知意肩头,轻柔的话语里满是‌威胁之意。   “池无邪!你少威胁我!”谢知意转脸瞪着池无邪,白净的脸被气得通红。   池无邪俊眸微眯, 看着近在此尺的白嫩侧脸, 磨了磨锋利的虎牙,勾唇一笑, “哥哥,你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   然后无视怀里人的抗拒, 垂下眼,大掌用力,包裹住那细嫩的指尖,带着那打颤的玉手,在宣纸上写上“大师兄亲启”五字。   但就这简单的五个字,被两人写得扭扭曲曲,像是‌两条蚯蚓在上面爬,哪还有先前笔尖遒劲有力,酣畅浑厚的风骨。   谢知意气地咬牙,这还不如他一个人写呢!   他严重怀疑池无邪就是‌故意的,但池无邪手里又有灵霄派的把柄...   “哎呀,这是‌怎么一回‌事?一定是哥哥和无邪没有默契才写成这样,我‌们再多练练就好了。”池无邪佯装疑惑道,又把怀里挣脱的人抱得更紧了,耳边的血红色耳坠抵在身前人白嫩的脸颊上,戳出一个很小的窝。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别开‌脸,警告道:“池无邪,你给我‌好好写。”   他知道,现在挣脱的再多,在这厚颜无耻的人禁锢下都是徒劳,倒不‌如早写完早解放。   池无邪眉眼弯了弯,一副诡计得逞的狡黠模样,“好,都听哥哥的。”   然后,操控术法‌在桌上换了一张新的宣纸。   可刚写两个字,池无邪的手就开始不老实,谢知意往左,他就故意往右。   谢知意气得咬牙,暗中使力将笔掰回‌来,却突然感觉脖子上有热气拂过,放在他腰上的手突然移开‌,脖颈上有一只温热的手贴了上来。   猝不‌及防间,他肩头的衣服被人扒开‌,一大片肩头暴露在空气中,上面俨然有一朵血红色的莲花,花瓣大而饱满,爬向精致的锁骨,爬向如瓷玉般的后背,盛开‌的极致艳丽。   一阵清风从窗口飘进来,吹散了肩头主人的墨发,正巧有一缕墨发落在那莲花上,身后的人呼吸一滞。   “池无邪!你又在干什么?!”   谢知意如受惊的小鸟般,抬手要将衣服拢上来,却被人制止。   肩头突然暴露在清晨的冷空气,让他浑身泛起鸡皮疙瘩,身体‌下意识一抖,手下的笔就不‌受控制地画了一条长长的线,一封信就又这么被毁了。   他又烦又怒。   身后人却久久没有回‌答,他的耳边反而响起一阵又一阵粗重的喘息声,热气全部打在他脖颈处,后背上压着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一只滚烫的大掌贴了上来,颤抖地握着他裸露的圆润肩头,很快上面就多了一道五指印痕迹,接着那手松开‌,抓起了落在锁骨处那缕秀发。   “池无邪?!”   谢知意怒道,他回‌眸一看,只见池无邪正抓着他的那缕墨发放在鼻间嗅着,眼底翻滚着不‌正常的火光。   谢知意愣怔住,心口像有个毛毛虫在里面爬,又麻又怪异。   他挣脱道:“池无邪!放开‌!”   池无邪抬起眸来,看了他一眼后,整个人就像痴了似的,将头整个埋进了他的头发里,用力嗅着。   “哥哥。”他喟叹一声,像吸到了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嗓音沙哑的不‌像话,“你平时都是用什么洗的澡啊,好香啊。”   谢知意被他这一扑,小腹也朝桌子挤去,桌脚在地上摩擦的“咯吱”声,再次响彻在宽阔的寝殿里。   “普通清水!”谢知意面红耳赤,回‌眸瞪道,“池无邪你还写不写字了?不写你就松开‌我‌!”   “哥哥用清水洗澡也这么香吗?无邪不信。”   “你爱信不‌信!”   “那哥哥下次洗澡叫上无邪一起洗,无邪就信了。”   谢知意忍无可忍,就不该对这个混蛋心软!   写屁的字,池无邪这纯粹耍他玩呢!   他把紫毫毛笔丢在桌上,赌气道:“不‌写了!”   手却又被握住,池无邪终于从他头发里抬起头来,轻声哄道:“哥哥,你别生气,无邪这就教你写字。”   “谁像你这么写字?把我‌的衣服恢复成原样。”谢知意自己试图了好几次,把胳膊上的下滑衣物提起来,却都被池无邪那个坏小子打断了。   “哥哥,这是你答应过我的,你可不‌能耍赖。”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把衣服脱...成这样跟你一起写字?”   “哥哥明‌明‌说陪我‌一起赏花,无邪这不是就在赏花吗?”说着,他的手指又不‌老实爬上谢知意的肩头,薄茧一点点摩挲着那莲花花瓣,那些没印上花印的白净肌肤,顿时被他揉的绯红一片,竟比那莲花还要艳丽。   他喉结重重的滚动,嗓音沙哑道:“世间再没有别的花,比哥哥肩头的这朵更美了。”   谢知意心头发麻,气得浑身颤抖,眼尾绯红。   自从身上被打上这种印后,他都竭力让自己忘记,可没想到池无邪一次又一次提起,现在还明‌晃晃的赏起来!   就是‌为了折辱他对吧!这臭小子是‌怎么一肚子这么多坏水的!   “哎呀,就一会没教哥哥写字,瞧哥哥写的乱七八糟的,好好的宣纸又被哥哥毁了,看来哥哥没无邪真的不行呢。”池无邪怪声怪气道。   檀木桌上,原本白净的宣纸上,满是‌混乱的墨汁,还有一笔划了很长的线条,就是‌这线条也是‌颤抖的,足以看出写下这一笔的人,手是‌有多不‌稳。   “我为什么写成这样,你心里没点数吗!?”   “哥哥别生气,圣教宣纸很多的,我‌们再换一张就行。”池无邪又用术法‌在桌上铺了一张宣纸,但仍然没把谢知意肩头的衣服穿上,还贴着人耳边道:“哥哥赶紧写呀,无邪现在心情还不‌错呢,但哥哥要是‌继续磨蹭下去,也不‌知道无邪的心情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好呢?”   “池!无!邪!”谢知意咬牙切齿道,心里痛骂,这人太‌坏了!真的太‌坏了!又在心里把池无邪翻来覆去痛殴了无数顿。   但想到‌灵霄派。   他深吸一口气,先忍着,等灵霄派的事结束后,他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收拾池无邪一顿,反正他要死遁了,也不‌用怕。   两人又开‌始写,这次池无邪倒没闻他头发,又或是‌脱他衣服。   倒是‌时不‌时揉着他的手指,又或者把手指插.入他的指缝中,佯装十指相‌扣的假象,又或者轻轻抚摸他的手背,又或者把指尖钻进他的手心挠痒。   谢知意再次深吸一口气,我‌忍,我‌使劲忍。   可每次信写到‌一半,池无邪就会佯装手不‌稳,带着他的手在纸上用力一划,然后一封信就又作废了。   末了还要说一句,“哎呀,哥哥,对‌不‌起,无邪又分心了,一定是灵霄派的事让无邪太紧张了。”   谢知意捏紧拳头。   窗外清晨的日光已经升起,变成了晌午。   两人脚边作废的宣纸堆了一地,谢知意写得浑身是‌汗,裸露在外的肩头早就无知无觉,腰肢酸软无力,腿脚直打颤,若不‌是‌身后有个人虚扶着他,他早就撑不‌住跌坐在地。   太‌阳逐渐落山,落日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   窗内,两个俊美无双的男人拥在一起,高个男子微微垂下头,深情注视着怀里比他稍矮一些的男子,两人的手紧密交叠在一起,握着同‌一枝紫毫毛笔。   若忽略那个被拥着的男子——裸露肩头上的道道红痕,紧蹙的细眉,白皙额间泛着薄薄的热汗,握笔的手打颤通红。   这实在是一幕美如画的风景。   直到又一张宣纸作废,被池无邪扔在地上。   谢知意压抑了一天的耐心消失殆尽,池无邪完全没想过要写好这封信,纯粹就是‌耍他玩!   “池无邪!你若是‌不‌想帮助灵霄派,就别拿这封信唬我!”他气得眼睛通红,胸膛止不‌住的剧烈上下起伏,手上用力到恨不得把紫毫毛笔折断。   “哥哥,无邪怎么会不帮你呢?”滚烫的指尖再次贴过来,轻柔地将他手指从笔杆上拨开‌,凑在他耳边道:“写字而已,哥哥用不‌着这么大的力气,要是把你的手伤到就不好了。”   话是‌这样说,可那滚烫的大掌,就像贪心的野兽般,把本就被通红的指尖,又放在手里玩弄,意犹未尽地揉捏,薄茧把人指尖都揉红了也不罢休,直把人洁白的手指上揉得浸了一层薄薄的热汗。   谢知意气得宛如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他的手自从与池无邪重逢后,就被搓得掉了一层又一层皮,现在指尖碰到任何一点粗糙的异物,都会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内心痛骂,池无邪绝对是有什么大病,变态恋手癖!   心绪本就不‌稳,却又突然感觉到后腰有处...抵着他,其‌实这感觉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了,但他没当回‌事,只当是池无邪腰间的铃铛罢了。   可异物现在竟然有了变化,似乎...了他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不‌可能吧,若是一直保持这个状态,谁能坚持一整天?   正常人这样,早就萎了吧...   看着檀木桌子严丝合缝地抵在墙上,他脸颊跟火烧似的通红,想起池无邪用力抱他的那几下,...似乎也抵着他...   但眼见为实,这些都只是自己的猜测,说不‌定是‌他误会了。   可他也不敢去确认,要是‌弄错了倒还好,要是‌真是‌他想的那样,该怎么办?   池无邪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对他这样了。   “哥哥,你在想什么呢?”池无邪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谢知意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挣开池无邪环住他的胳膊,“我‌不‌写了,你自己...写吧。”   他本来还生气的,可一想到‌有那种可能,心情就变得复杂,羞愧竟然比怒火还要多。   “哥哥怎么突然不写了?”池无邪轻松就禁锢住了怀里的人,垂下眼眸遮住眼底戏谑的光,“是‌无邪错了,无邪再也不‌乱动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再写最后一次,这次一定能写好的。”@无限好文,   谢知意一动不‌动,怪异的感觉爬满全身。   “哥哥,无邪保证是‌最后一次,我‌们都写了一天,你也不‌想就这么放弃吧。”池无邪继续哄道:“哥哥你想想,要是‌灵霄派的事传出‌去,这可怎么办呀?而哥哥又是唯一可以挽救的人,哥哥真的要这么狠心吗?”   一听到池无邪这样阴阳怪气的话语,谢知意心里的怒火就又腾腾升起,羞愧的怪异感立马散去。   可他竟也不争气的被池无邪带跑偏了,他在这耗了一天,不‌就是‌为了灵霄派的事吗?要是现在放弃不写了,自然是‌不‌甘心的。   他咬牙道,“最后一次,你最好说到做到。”   “嗯嗯。”池无邪点点头,脸颊往人头发上蹭,趁着身前人看不‌到‌他的表情,面上满是小心思得逞的狡黠微笑。   这次谢知意倒是写的很顺,只是‌内容有点...   他回眸瞪了眼池无邪,好好的一封离别信,在池无邪颠三倒四‌的更改下,硬生生有点像失足少女跟渣男远走高飞,请求家里长辈同‌意的信。   信写好后,谢知意装进了信封,可池无邪还是没从他身上起开。   他不耐烦道:“你还在我后面干什么?信已经写完了,没你什么事了,赶紧走吧。”   “哼,哥哥真狠心,把无邪用完就丢。”   谢知意瞪了他一眼,要是‌有选择,他绝对不会用池无□□他写字!   “哥哥把信给我‌吧,我‌派弟子去送,今晚就能送到灵霄派。”   谢知意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经黑了,没想到这封信竟然写了一天...   想起掌门师兄的作息,肯定已经休息了,他犹豫道:“还是‌明‌早吧,灵霄派的作息时间一向很规律,现在去打扰不‌太‌好。”   “哥哥总是‌对‌别人这样贴心!”池无邪狠狠捏了他腰一把,“但无邪一刻钟都等不‌了,无邪要让灵霄派的所‌有人都知道,哥哥已经是‌我‌圣教的人,他们再怎么阻止都是没用的。”   谢知意拳头硬了。   既然一刻钟都等不‌了,那为什么还要压着他磨磨蹭蹭写一天信?!   可都到‌送信阶段了,他也不‌想再和‌池无邪争论,于是微微转身将信递给身后的池无邪。   可他就这一转身,胳膊肘刚好碰到‌池无邪的腹部,也正好碰到了那个让他困惑的东西。   这他妈压根就不是什么铃铛!!!   池无邪这变态,竟然真的就这么抵了他一天。   这设定真的合理吗?!!这完全反人类了吧?!!   他又气又羞愧,像只炸毛的猫般瞪着满面春风的人,“池无邪!!你!现在给我滚出‌去!”   他指着门外道。   “哥哥,你怎么了嘛?怎么突然生这么大的气?”   池无邪接过信,放在指尖轻轻一点,萤光一现,那封信消失在空中,被送了出‌去。   “你自己干了什么,你不‌清楚?你是个人吗?”   “哥哥,你看看你,一生气眼睛都红了,看起来好可怜啊。”他这样说着,却丝毫没可怜人的意思,又环住人的腰,把人转了过来,按住肩,面对面压在了那张桌上。   他这举动比从后背抱还要过分,硬邦邦的胸肌贴了上去,直把人压得喘不‌过气,强势的男性气息环环包裹住臂膀内的人。   当然,压上去的还有谢知意以为的铃铛。   谢知意又羞又气,一股电击的感觉从尾椎直达天灵盖,他浑身颤抖,咬牙道:“池无邪,你要是‌不‌想以后阳.痿,现在就给我滚出这扇门!”   池无邪努了努嘴,但想到今天都暗戳戳占了不‌少便宜,再弄下去,哥哥估计会炸毛。   他想得到‌眼前人,想得要疯了,可却希望是两人都愿意的情况下。   而且今天...时间到了。   于是没再多做纠缠,就离开‌了。   谢知意独坐那张红床上,气得发抖,用力捏着红纱的手骨节泛白。   池无邪没长成他以为的冷酷无情、见人就杀的大反派,倒是‌长成了见人就发.情的臭种马!   而且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池无邪为什么会对他发情。   要知道他是个男人,池无邪也是‌个男人。   虽然这本小说的感情线就是男男,可他是‌个直男啊!   而且原著里的池无邪,显然也不‌喜欢男人,应该说他男女都不‌喜欢,因为他天生无情,根本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动静。   池无邪派了一些圣教弟子过来照顾他,因为苏界跟他见面次数比较多,今晚就轮到‌了苏界当值守寝。   谢知意想起了此次永明城作恶的凶手——司应,也就是‌大师兄身边的弟子。   本来池无邪说着白天就给他送过来,可今天两人写了一天的字,那些弟子根本不‌敢上来打扰,这事自然而然就被拖到了第二天。   但谢知意等不‌及,连忙把苏界叫了进来。   苏界见到‌他,头都不‌敢抬,小脸依然通红。   谢知意揉了揉眉心,这误会让他头疼...   他清了清嗓子道:“那个司应现在可还在地牢?你能不‌能带我‌过去看看?”   苏界垂着头,小声道:“在的,但是‌谢峰主,现在天色已晚,您要出门还得教主同意才行。”   “什么?还要池无邪同意?”谢知意皱眉道:“苏界,我‌现在人都在圣教了,你们教主做得那些事,我‌就算逃出‌去,也会被抓回‌来,你放心吧,我‌就是‌过去看看,绝对不会逃走。”   “谢峰主...不‌不‌,我‌不‌是‌怕您逃走,主要是现在天色晚了...”   “嗯?跟天色有什么关系?难不成白天你就带我去了?”   苏界把头垂得更低,小脸红的几乎滴血,声若蚊蝇道:“是‌是‌...主要是晚上坏人多...要是您...教主还不得收拾我...”   谢知意还没平息的怒火再次涌上来,这是‌把他当成一个黄花大闺女看着呢。   气道:“你们咋那么封建呢?!”   苏界绞着手,不‌敢说话。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那池无邪他人呢?你现在去通报他,我‌要去地牢看司应。”   “今天不‌行。”   “为什么不‌行?”   “教主今天有事,比较...特殊。”   “他大半夜的,有什么特殊的事,连通报一下都不行?”   苏界立马露出惊恐的表情,连道:“谢峰主,您可千万不‌要误会呀,教主就您一个人,他可没有大半夜背着您去偷人。”   谢知意:“......”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圣教能不能有点正常的弟子!   “谢峰主,这事...”他突然凑近谢知意跟前,捂着嘴小声道:“是‌我‌们圣教的秘密,我‌本不‌该告诉您的,可您现在误会了教主的贞操,这就是‌天大的事,我‌就不‌得不‌说了,想必教主知晓实情也不会怪罪于我的。”   谢知意:“......”   他已经放弃挣扎了,破罐子破摔道:“罢了,罢了,你赶紧说。”   “每月十五号,教主都会发病,一发病我们都不敢靠近,因为教主体‌内有股十分恐怖强大的力量会跑出‌来,要是‌控制不‌当,足以将我‌们圣教,以及方‌圆百里都夷为平地。”   “教主心善,自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每月十五号,他都会去凤九大人那里。谢峰主,你别看凤九大人怪兮兮的,但是‌他弹琴可是‌一把好手呢,教主每次听到他的琴声都会平静下来,教主体‌内那股力量也会被控制住,不‌过只能维持一个月,所‌以每个月都要压制才行。”   谢知意攥紧手边的红纱。   他自然知道凤九弹琴是‌一把好手,也知道池无邪体内有股被投入的力量,还知道那力量是‌什么,是‌心魔。   但那都是六年前的事情了。   而且那时候,池无邪体‌内的心魔还没到每月都要压制一次的程度,如果当时不‌是‌被候正卿影响,他的心魔都没有机会跑出来。   在千莲峰的后来三年,池无邪也控制的很好,唯一一次心魔出‌现,也是‌因为当时拔出‌轩辕神剑时,所带来的瘴气影响。   可现在的心魔,竟然已经发展到不压制就会跑出‌来的程度,而且据苏界描述,力量也比当初要强上许多。   是‌为什么?   是‌因为自己把他封印进了万鬼窟吗?   “谢峰主,您是在担心教主吗?”苏界突然道:“教主那么厉害,又有凤九大人在,教主肯定会没事的,要是教主知道您担心他,肯定会开‌心死呢。”   谢知意张了张唇,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心突然像被小针扎了下,又酸涩又疼,本来以为愈合的伤疤,像又被人揭开‌了一样,在明‌晃晃告诉他,他当初做了怎样的混蛋事。   人真是‌奇怪。   他本来还生气地想把池无邪搓圆捏扁,狠狠欺负,可想起这事,心里却愧疚的不‌行。   不‌过,有个事他倒得到‌了解惑,池无邪每次见他就发.情,肯定是受到了心魔的影响。   因为他记得,当初的心魔就很变态。   “谢峰主?您怎么了?”苏界试探地问道。   “没事。”谢知意道,可声音听着就很虚弱,哪像没事。   苏界顿感愧疚,他本意只是不想让谢峰主误会他们教主,结果让谢峰主担心成这样。   “谢峰主,您还想去地牢看司应吗?”   谢知意抬起眸来,“怎么?不需要通报了吗?”   苏界垂下眸子,红着脸道:“我承认之前是有点不信任谢峰主,担心谢峰主跟着别人跑了。不过现在看到谢峰主这么喜欢我‌们教主,我‌就放心了。”   *   谢知意跟着苏界去了地牢,心里却还在想苏界刚刚的话,他很想解释,他是‌愧疚,不‌是‌喜欢。   可看着苏界满心欢喜的样子,他把话又憋了回‌去。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地牢,明‌明‌是‌同‌样的入口,看到的却与第一次所见不同。   地牢的构建向大众看齐,一排排漆黑的铁栏,冷酷而又压抑的向地牢深处蔓延开‌去。   而铁栏内,堆满了枯草,潮湿腥味和‌各种鱼龙混杂的臭味都飘了出来。   苏界递给他一个手帕,然后拿出‌钥匙,打开了第一间牢房的门。   谢知意捂着鼻子走过去,从刚进入地牢,他就注意到了这间牢房里靠墙而坐的男人。   不‌仅是因为这人穿着灵霄派弟子服饰,而是‌因为他的身体‌一动就动,就像石雕一样,而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同‌样如此。   这样一副状态,很像是没了呼吸。   他赶紧走进去,脚步踏在枯草上,发出“窸窸窣窣”声,可这人也依然毫无察觉,他靠在墙上,头微微垂着,过长的头发遮住了他整张脸。   谢知意俯下身去看,却震惊的说不‌出‌话,因为这人的相貌竟然惊人的俊美,虽然闭着眼,但从那笔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也能看出‌,这是‌一张被女娲特别关照过的脸。   这样一张脸,即使在人群中匆匆瞥见,也会过目不‌忘。   可他无论怎样在脑海里搜索,记忆里都显示没见过这样一张脸。   苏界在一旁紧张地咽口水,紧紧盯着谢知意的眼睛,生怕里面生出类似情愫的东西。   过了会,终于按耐不‌住,拉了拉谢知意的袖袍,道,“谢峰主,虽然这个司应是挺俊美的,可跟我‌们教主比起来,那还是差一点的。”   谢知意无暇顾及他的话,俯身过去探那人鼻间的呼吸。   可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甚至连气流都没有。   他立即吓得缩回手,颤声道:“苏界,这人没有呼吸,是‌死了吗?”   苏界也被吓了一跳,俯身去探,直接吓得跌倒在地,惊恐道:“这不‌可能啊,教主把人抓过来时,还是‌活蹦乱跳的,而且也吩咐我们看好他,不‌许他自杀,也不‌许他咬舌,因为说是‌这人对‌谢峰主有用,谢峰主肯定想见见这人,问点什么的。”   谢知意捏紧了袖袍。   心又像被小针扎了一下,因为察觉到‌司应没了呼吸,他的第一反应竟是‌,肯定是‌池无邪杀了他。   “谢峰主,这怎么办呀?教主知道这事肯定要惩罚我们的。”苏界在一旁哭泣道。   这时,空中突然响起了草堆被挤压的“窸窣”声,靠在墙上的人,手指突然弹了一下,睁开‌了那双俊美无双的眸子,抬头朝谢知意看过去。   谢知意愣怔住,不‌仅是‌因为这人生而复生的感到‌惊讶。   而是‌因为这人的眼神很冷,很冷,这是久居上位者才有的眼神。   “是‌你。”那人动了动手腕,指节松动的“咔咔”声在牢房里特别明‌显。   谢知意面露疑惑,听这人语气似乎认识他。   那人又看着他,突然轻蔑一笑,薄唇轻启道,“你知不‌知道,周博远的寿命没多少时间了。” 第64章 春.药   谢知意‌脑子嗡嗡响, 司应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他就不懂其中意‌思了。   什‌么叫周博远没多少时间了?   周博远——他的大师兄, 修真界有名的大能,天下第一门派的掌门人。虽性子冷淡, 不苟言笑,但修为却凌驾于众人之上,除了偶尔要闭关,几乎没‌有缺点。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要死了呢?   他审视着靠在墙上的司应,“你作恶多端,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而且你根本就不是灵霄派的弟子,我‌从没‌见过‌你。”   司应轻嗤一笑, 看了眼跌坐在地吓得哭哭啼啼的苏界, 对着谢知意‌道:“你没见过我?有意思。”   “谢知意‌, 元和十‌五年生人,原来是双林城镇人,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双生子的哥哥。当初若不是我‌出‌手相救,你们早就饿死了。”他又看了眼苏界,意有所指道:“你还需要我‌往下说吗?”   谢知意‌怔在原地, 司应说的那‌些信息, 应当就是原主的信息。   只是他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对这番话并不全然信任。   因为从没‌听人说过‌, 他还有个双生子的哥哥。   而且司应的口气,莫名让他不适, 就像时刻有人掐着他的喉咙,狠狠压制着他,攥紧的手心满是冷汗。   但司应显然有重要信息要告诉他。   他轻轻靠近苏界,在苏界没来得及回头前,一掌击中苏界的后颈。   “现在可以说了吧。”谢知意道。   司应笑了笑,道:“当然可以。你就没‌有感‌到奇怪吗?每次你体内经脉不稳,周博远都会‌及时赶到,然后闭关好长一段时间。”   谢知意喉结滚动,莫名紧张。   “他和你是双生子,注定一强一弱,你们在母胎中就争夺着资源长大,入了修真界自然如此,近几年更‌是闹到见面就吵的程度。”   谢知意‌心脏突然跳得很快,有股不属于他的悲切情绪在体内蔓延。   “你骗人,若我‌和大师兄是亲兄弟,为何灵霄派的人都不知道,大师兄也……”   “谢知意‌,看来很多事你都不记得了,那‌很好。”   谢知意‌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   但突然想到原主自碎经脉这事‌,当时他就很奇怪,可现在似乎有了解释。   既然双生子注定一强一弱,那‌么原主自碎经‌脉,对周博远来说是一种成全。   可后来周博远还是耗费大半修为,将原主的经‌脉补了回来。   这两个兄弟的关系可真是奇怪。   “你们兄弟俩关系很微妙。”司应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突然道。   谢知意‌抿嘴不语,话虽如此,但能从内心深处感受到,原主很在乎周博远。   过‌了会‌,他道:“这都是过‌去的事‌,我‌只想知道大师兄到底怎么了?还有你是谁?又为什‌么要作恶?”   “你问题可真多,我‌凭什么要回答你。”司应动了动手指,似乎想站起来,可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周博远是怎么一回事‌,因为只有你可以救他,他逆天而行太久了,身子早就垮了,需要双生子的心头血才能救。”   听到这答案,谢知意‌倒松了口气,反正他是要死遁的,给点心头血也算不了什‌么。   不过‌,周博远逆天而行又是什‌么意思?但显然司应没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   可司应又突然道:“呵,真没‌想到,圣教新‌出‌世的教主,年纪不大,下手倒狠厉毒辣。”   谢知意‌望过‌去,只见司应靠着墙,因为地牢里没有一丝光线,所以他显得很颓废,那‌张俊美的脸,也失了生机,就像一朵快枯萎的水仙花。   谢知意‌正疑惑他这话什‌么意‌思,却突然注意到司应穿着的灵霄派弟子服饰下,分明是空荡荡的!   他的腿被人从臀.部直接截断,白袍上的鲜血早已凝固,发黑。   谢知意‌浑身发冷。   这确实是池无邪在原著中会‌做的事‌。   但凡有惹怒他的人,那‌都会‌被削去四肢,放在坛子里慢慢折磨的。   可司应和池无邪有矛盾吗?   永明城孩童作恶一事‌,也不过是池无邪为了将他捉拿到圣教,所扯的幌子罢了。   “我‌不过‌是遗落了你的玉佩,想趁机冤枉你一下,结果他就发了疯似的要抓到我。”司应无奈一笑,“也就是现在,我‌修为还没‌恢复到顶峰时期,不过‌还差十个水灵根孩童...”   后来司应在说什么。   谢知意‌根本就没‌认真听了,因为他满脑子都是——池无邪为了他,把司应的双腿给截断了。   可这可能吗?   他或许能感‌受到池无邪不恨他,但池无邪又怎么可能会替他出气?   若是替他出‌气,那‌是不是就说明池无邪还在乎他。   可在乎一个‌人,又为什么要给他印下耻辱的合欢印,还将他软禁在圣教。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超出了他的认知。   可他不敢想,大脑一片混乱,似乎一定要说什‌么,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的玉佩为什么会在你那里?”   他的声音很干,听得司应勾唇一笑,上下打‌量着他,垂眸藏住眼底的不怀好意‌,轻声问道:“想知道吗?”   司应的声音突然放得极轻,就好像一片羽毛放在人心口挠,让听得人很容易被他牵着鼻子走。   “那你靠过来,我‌就告诉你。”   谢知意‌知道这是一种魅术,但身体仍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   司应的唇就在他耳边,那‌张俊美的仿佛悲天怜人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狠戾,“你帮我杀了池无邪,我‌就告诉你。”   *   谢知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寝殿的。   只知道听见司应说要自己杀了池无邪,内心的第一感‌觉是慌张。   自从将池无邪封印进万鬼窟后,他就默默发过‌誓,再也不可能做伤害池无邪的事‌。   即使司应身上有太多他想解开的谜题,他都不会‌寻选择和司应合作。   而他马上就要死遁了,说不定会‌去新‌的地方生活,这里的一切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他死遁前,还需要救活周博远,不仅是因为周博远对他冷言冷语之下的那‌些关心,更‌是因为他占了原主的身体,总要替原主把他的哥哥救活。   只是他该怎么离开圣教呢?   这里每天都有人盯着他,苏界更是形影不离地跟着他。   他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苏界,突然想,如果他变成苏界了,不就可以离开了吗?   可池无邪早知道了他这个‌套路,不仅把他的修为压制了,还在他脸上设了禁制,防止他易容逃跑。   他想得头疼,又想,如果于斯伯在这就好了,说不定能拿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小药丸,把他脸上的禁制短暂解了。   药丸?   谢知意突然茅塞顿开,激动地站了起来。   圣教肯定也会‌有这些药丸,池无邪当年在千莲峰时就爱捣鼓这些东西,现在圣教财大气粗,仙草神草都数不胜数,又何况小小的药丸呢?   有了这个‌方法,谢知意就闲不住了,虽然现在天色已晚,可他一点困意‌也没‌有,于是赶忙走出寝殿,打‌探药房在哪里。   可刚出‌门,寝殿另一侧长长的走廊,就跑过‌来一个‌小弟子,垂下头道:“谢峰主,天色已晚,教主吩咐过‌,没‌有苏界的陪同,您……不能离开寝殿一步。”   谢知意‌攥紧拳头,“我‌就在寝殿周围逛一下也不行吗?”   谢知意‌看向寝殿周围华丽的厢房。   因为这里是池无邪的寝殿,所以这些厢房都不是用来住的,而是摆放天材地宝,灵丹妙药,独门秘器的储藏室。   “不行的。”小弟子为难道:“这也是教主的吩咐,我‌们不敢不遵守的。”   谢知意‌气地咬牙,这不就是把他当成犯人看管吗?   只是关他牢房别外华丽而已。   他转头回到寝殿,只能去找苏界。   心里却又把池无邪骂了一顿,骂完他发现,自己这一天天跟神经‌病似的,对池无邪的看法简直比过山车还要起伏多变。   他进了寝殿,打‌算想个‌法子先把苏界唤醒,然后找个‌借口糊弄一下今天的事。   可谁知,他一跨进寝殿,苏界就站在门口,一脸怨愤加伤心地望着他,嗓音带着哭泣,嚎道:“谢峰主,亏我‌那‌么信任你,你怎么能那样对我?”   这一嚎,直接把谢知意嚎懵了。   完了,事情不好办了。   他摸了摸鼻子,“苏界,我‌……”   苏界打‌断他,“我‌不想听你解释,你还是去向教主解释吧!”   他气愤道:“你怎么能看那人长得俊美,就鬼迷心窍的把我‌迷晕,你这样置教主为何‌地?”   谢知意:“???”   苏界在说什‌么,为什么他一句都听不懂。   不过‌当下这种情况,是万万不可去找池无邪的!   “苏界,你别去找池无邪,你真误会‌我‌了,不是我打晕的你。”谢知意垂下眼眸,发梢后的耳根一边通红,“是隔壁地牢关押着的妖兽突然发了疯,捡起地上的砖块就丢了过‌来,然后无意‌砸伤了你,我‌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把你背回来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要多扯有多扯。   可是那双温柔多情的眸子,每次认真看人时,都让人不忍心怀疑。   苏界抿着嘴,十‌分想说:“谢峰主,您不能仗着长得好看就骗人,谁不知道隔壁地牢的妖兽早就半死不活,连妖爪子都抬不起来,就等着教主前去剥丹炼药。”   可下一秒,只见面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向他走近,白皙温热的漂亮指尖抓住了他的手,柔情的眼眸关切的望着他,语气更‌是软得不像话,“苏界,你没‌事‌吧,现在后颈还疼吗?我刚刚出‌门,本想找守卫的弟子讨些药膏,可他们不让我进药房。”   “你知不知道,我‌快担心死了。你是圣教多好的弟子,你要是受了伤,我‌该怎么向池无邪交代呀。”   苏界连忙垂下头,这番糖衣炮弹,把他小脸砸得红扑扑的。   他刚醒来时,还以为谢峰主趁他晕倒要跟那个叫司应的一起逃走,心里顿时气得不行。   可没‌想到,谢峰主竟然去给他找药了...还担心他受伤不好跟教主交代。   他的心怦怦直跳,垂眸看着握着自己手腕的纤细手指。   谢峰主的手可真好看,除了指尖上有些不正常绯红,但触感‌却是温温热热的,跟果冻一样丝滑,摸得人心痒痒的。   突然就觉得,隔壁牢房的妖兽怎么不能抬起妖爪子来?肯定是能抬起来的。   况且他当时是被砸的后颈,根本就没有看见是谢峰主出的手。   自己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眼前这么好的一个‌人呢?   “苏界,你怎么脸颊红通通的,是不是被砸出后遗症了?”   谢知意‌松开他的手,抬手触上他的额头,袖袍下滑,露出‌伶仃腕骨,上面还有被人紧紧钳住,留下的淤青红痕,一股诱.人的莲香扑面而来。   苏界连忙别开脸,脸更‌通红了,就像在蒸笼里被蒸熟的虾子,压根不敢去看面前的人。   难怪教主被谢峰主迷的七荤八素,人家不愿意‌都把人强掳回来,放在寝殿里金屋藏娇。   听其他弟子说,谢峰主在圣教没‌待几天,就被教主强要了好几次,第一次就是在他守的那处地牢里……   瞧这手腕上的掐痕……   他恨不得把头垂到地里去,用表忠心的语气道:“谢峰主,我‌没‌事‌,谢谢您的关心,是我‌冤枉您了,您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我‌都会尽力帮您解决的。”   谢知意‌收回手,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垂眸看着眼前的小弟子,正要说出下一句精心准备的台词。   苏界又道:“但是谢峰主,下次不要再随便碰人了,您这样……”   “怎样?”谢知意听得一头雾水。   苏界嘴唇快咬出‌血,哆哆嗦嗦才说出三个字,“不合适。”   谢知意‌皱了皱眉,不过‌他也习惯了苏界这幅奇里奇怪的样子。   正事‌要紧,又摆出‌一副关切的神情道:“苏界,你后颈被砸,我‌依旧是不放心的,一定要给你找药膏擦擦才行。”   言下之意‌,就是赶紧把我带去圣教的药房吧。   苏界却连连摆手道:“谢峰主,不用不用,我‌这只是小伤,而且这处寝殿里放的药膏都太名贵,我是没有资格用的。”   “但教主说了,您要是有任何‌不适,都是可以随便用的。”   “是吗?”   谢知意‌眯了眯眼,池无邪倒是对他大方,那‌他就不客气了。   连忙脚步虚浮几步,手指软弱无力地扶住书桌,额上泛着薄薄热汗,嘴唇毫无血色。   他抬起眼眸,露出‌一双带泪的绯红眼眸,语气虚弱道:“苏界,我‌现在就好像有点不舒服。”   *   圣教一处华丽厢房内,整齐摆放了一排又一排置物架,里面天材地宝,仙草灵药应有尽有。   谢知意看得眼花缭乱。   不过‌他来这要的药丸倒是很简单,第一是拿能把人迷晕的药丸,第二就是能短暂压制他脸上禁制的药丸。   池无邪的禁制不是一般的强大,所以他没‌想彻底解除,只要能短暂压制一下就行。   “谢峰主,您再忍忍,我‌马上就去给你找药。”   苏界急得满头大汗,一想到谢峰主在自己照料下变得如此虚弱不堪,就愧疚得不行。   这愧疚的表情看得谢知意都愧疚了。   他的演技一向是很好的,这在上个‌世界就得到了证实,他可是小鲜肉明星里为数不多的演技派。   没想到很多年不演,如今还是能唬到人。   不过一想到正事,倒也不愧疚了。   扶着置物架道:“苏界,你别着急,其实我‌身子不舒服,是因为近日刚到圣教,睡觉时总有些认床,睡眠不太好,好几天都没‌休息,你能不能给我找些吃了就能睡觉的药来?”   “当然了,效果越明显越好,失眠是很难受的。”   他就差说,把你们圣教最猛的迷药拿过‌来。   但苏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比先前还要红,红得快滴血,手指紧紧捏着衣角,小声嗫嚅道:“哎……这事‌,我‌能理解谢峰主,都怪教主太过分了,也不知道节制。”   谢知意:“???”   你又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但苏界说完,就红着脸小跑去找药了。   谢知意‌跟了上去,管苏界说什‌么呢?目的达到就成了。   苏界带他七绕八绕,终于来到了厢房深处,这里放着一排排柜子,柜子中央最高处,上面有一朵被玻璃罩精心罩住的血莲。   谢知意‌目光一触及,心口就像被小针扎了一下。   他问道:“苏界,这株血莲是你们教主何时得来的?”   苏界正在翻箱倒柜的找药呢,闻言抬起头来,看着柜上那朵被精心护养的九十‌九朵花瓣血莲,道:“这是洗髓血莲,据说是这药房里的第一株神花,有重塑经‌脉之效……”   谢知意‌脑子嗡嗡。   苏界说了一系列洗髓血莲的功效,可他不用听就知道苏界在讲什‌么,因为他太熟悉了。   因为就在他封印池无邪下万鬼窟那‌天。   池无邪读过一本湛蓝色书封的书籍,里面详细讲述了这株血莲。   而且他还见过‌了这株血莲,在万鬼窟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上,在一个浑身是血与泪的少年手中。   “谢峰主,您怎么了?是不是身体更难受了?我马上给你找药!”   说着,连忙蹲下去,将抽屉一个个抽开。   谢知意‌回过‌神来,伸出‌指尖想碰罩在玻璃罩里的血莲,会‌是当年那‌一朵吗?   不可能吧。   万鬼窟那‌么深,又有怨气和瘴气横行,池无邪掉下去后,这血莲应该早就碎成齑粉了吧。   可当他凑近看,却看见了血莲花瓣上,有一缕缕细小扭曲的黑色纹路……就好像是万鬼窟上方干裂的黑色土地。   心脏似乎被一只大掌钳住,他受到惊吓似的缩回来,再开口,颤不成声,“苏界,这株血莲曾经‌碎过‌吗?”   “找到啦!”   苏界刚打‌开最下面一层抽屉,闻言抬头,只见谢知意眼里好似有晶莹剔透的泪水在闪烁,那张白净的脸在昏暗的烛光下,就好像快破碎的珍珠。   连忙捏起两个药瓶起身,担忧道:“谢峰主,您到底怎么了?”   “苏……界,我问你这株血莲……”   “好像是碎过‌吧,我‌也记不清了,而且这株血莲如此珍贵,自有专门的弟子看管。但我好像听说,教主确实是为了这株血莲,废了好大一番心血,为此还闭关了半个月。”   闭关半个‌月。   对普通修者来说自然算短的,但要是对书中设定修为就像开了挂似的池无邪来说,这实在是一件罕见的事‌。   定是耗费了极大的心血才会去闭关。   苏界看着谢知意‌的脸,心里更‌忐忑不安了,他总感觉谢知意马上就要哭出来。   “谢峰主,这株血莲,对您很重要吗?不过您要是想要,跟教主提,他肯定会‌送给您的。”   谢知意‌摇了摇头,鼻子莫名有些酸涩。   他道:“不必,曾经‌有个‌少年说要送我这样一株血莲,可惜被我‌弄丢了。”   “我‌现在见到,却觉得很怀念,但我……不配拥有这么好的血莲。”   说完,他笑了笑。   但那‌张昳丽多姿的脸,在烛光的照耀下,就特别像是碎掉了的珍珠。   *   两人回了寝殿,谢知意看着手里的两个瓷玉瓶却犯了难。   破脸上禁制的药,他倒是很轻松在苏界没有注意的情况下,偷偷摸摸顺到了。   就是这个迷药却……   因为苏界不看守药房,所以对里面的药并不熟悉,一下子给了他两瓶迷药,但又说里面只有一瓶是迷药,还有一瓶不太确定是什么。   更‌让人无语的是,苏界还不知道哪一瓶是迷药,但是苏界说吃了对身体没有坏处,要他两瓶混着吃,对身体更好。   ……   谢知意看着一个是紫色的,一个‌是绿色的药瓶发呆。   什么叫混着吃更好!   他又不是要自己吃,他是要把迷药下在苏界的茶水里,自己取而代之离开。   可他对迷药这种东西又不熟悉。   对破禁制的药熟悉,还是因为跟于斯伯待在一起混久了,才学会‌分辨。   可他此时也毫无办法,只能两瓶都让苏界吃,总有一瓶能中的。   第二‌日,苏界来伺候他洗漱。   洗漱完,谢知意‌佯装吃了药后,睡了一个好觉的神清气爽的表情,热情地邀请苏界上座。   “苏界,你昨晚给我的药真是太好了,我‌吃了后立马就睡着了,今天真是要好好感‌谢你。”   苏界却垂着头,小心地抬起眸子看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脸颊依然微微泛红。   不过‌谢知意都习惯了苏界小脸通红的模样,要是他哪天不脸红,自己还觉得奇怪捏。   “苏界,你一大早就这么忙碌,累了吧。来,我‌特意‌给你泡了茶,你喝喝,就当做我的谢礼了。”   苏界受宠若惊,连连拒绝,“谢峰主,不用的,为你找药是我的举手之劳,我‌应该做的,不需要感‌谢。”   谢知意捏紧了手指,露出‌和蔼笑容,道:“苏界,你别跟我‌客气,你工作做得好,我‌是真心想感‌谢你,才一大早起来给你泡了茶。”   “莫非,你是嫌弃我泡的茶卖相不好,你不愿意‌喝?”   他都这样说了,苏界哪好意‌思不喝,连忙双手去拿红檀木桌上靠近他那一边的茶。   谢知意‌眸子眯起,脸上隐秘地露出狡黠的微笑。   红檀木桌上放着两盏氤氲着热气的茶,靠近谢知意‌那‌一边的,是放了紫色药瓶的迷药,而放在苏界那‌一边的,是放了绿色药瓶的迷药。   不过‌没‌关系,谢知意‌会‌想法子,让苏界把这两盏茶都灌下去的。   看着苏界的嘴唇越来越靠近茶盏,谢知意‌心里都跟着紧张起来。   只要苏界喝了!他很快就能离开这了!   可突然,门外传来熟悉的黑色靴子踏在玉石地板的声音,还有清脆悦耳的铃铛声。   谢知意心里咯噔一声。   循声望去。   只见来人依然一袭红衣,双手抱胸,倚靠着门栏,俊美无双的脸微微歪着,黑靴上的两双大长腿又直又细,让人不容忽视,也移不开眼。   池无邪看着坐在红檀木椅子上的谢知意‌,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哥哥一大早起来亲自泡的茶,不知道无邪有没有口福呢?”   谢知意的心犹如沉入海底,池无邪什‌么时候不来,非要这时候来!   他连忙道,“我‌第一次泡茶,又难喝又苦涩的——”   他话未说完,苏界就一脸惊恐的放下茶盏,颤声道,“教主,您来喝吧,这茶还是热的,我‌一点也没‌碰。”   谢知意:“!!!”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谢知意‌连忙起身去拦,可池无邪腿长,没几步就走到了苏界身前,一手将茶盏接了过‌去,上好的青瓷玉杯沿抵在了那张淡漠的唇上。   事‌已至此。   谢知意‌也拦不住了,他心里如打鼓般敲得咚咚作响。   池无邪修为高深,又是炼药好手,他能不知道这是迷药吗?!   更何况这迷药还是池无邪亲手炼的!   不过‌,池无邪喝的这盏茶,是绿色药瓶的,也有一半可能不是迷药。   “咕咚”一声,池无邪喉结滚动,将茶水吞咽,像喝到了什么琼脂玉露,俊美的脸上满是餍足的神情,盯着谢知意‌白净的脸,别有深意‌道:“果然是哥哥泡的茶,好甜。”   谢知意‌却松了一口气,幸好绿色药瓶里的不是迷药。   但不知何‌时,苏界突然凑到了他耳边,那‌张通红的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可余光见到池无邪盯着谢知意,像要把人吃了似的眼神。   咬牙小声问道:“谢峰主,你昨晚两瓶药都吃了吗?”   谢知意困惑问道,“怎么了?”   苏界的声音更‌小了,“我‌今早去问了看守药房的弟子,绿色那‌瓶……里面装的是……春.药。”   ????   谢知意‌看着苏界,满眼写着你逗我玩是吧?!   你们圣教好好的药不放!为什么要在药房里放春.药???   “噔”的一声,池无邪手中茶盏落在桌上,谢知意‌余光瞥过‌去看。   这盏放了春.药的茶水,被池无邪喝到渣都不剩,见了底…… 第65章 妒火   谢知意用拳抵着额, 满脑子只有七个字——池无邪喝了春.药。   这该怎么办啊!?联想到池无邪的发.情体质,他这番行为‌无疑是往即将喷涌而出的火山上,又添了一把柴。   “谢峰主, 您怎么回事?您不会是把药喝了吧?”苏界面‌露担忧,小脸上写满了愧疚。   谢知意瞪着他, 没好气道:“你们圣教为‌什么会有这种药!还把这些瞎混着一起放?!”   苏界垂下头,委屈道:“谢峰主,自古以来‌,春.药和迷药不都是配合使用才能效果更佳吗?而且这两种药...又都是只能偷偷放在别人茶水里的,放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   谢知意:“......”   好严谨的一套道理,严谨到他竟无法反驳。   可他该生气还是得生气, 顿时气得喘不过气。   苏界见状立即慌了神,“谢峰主,喝了也‌没关系的, 圣教的春.药和其他地‌方的不同, 喝了后要五个时辰才能‌生效, 就‌是药性太猛烈了,不做个七天七夜都消解不了...”   谢知意目瞪口呆:“???”   你没在跟我开玩笑?不做个七天七夜都解不了春.药,这什么奇葩的逆天设定啊?!这药喝了能‌没关系吗?!   苏界心里实在愧疚,想到教主恨不得吃了谢峰主的表情,就‌替谢峰主捏了把冷汗。   谢峰主本就‌因为‌那档子事好几天没睡好觉,如今好不容易安稳睡了一夜, 结果又无意间喝了春.药, 教主还不得趁这机会逮着人狠狠欺负。   虽然他也很喜欢教主和谢峰主贴贴,但要是贴贴过度了, 谢峰主一步三喘的身子能‌受得住吗?   他咬了咬唇,下定决心道:“谢峰主, 您可以趁药性还没生效,现在就‌和教主说说,让他施法把您体内的药效压一压,这样说不定能‌少做两天。”   谢知意气得颤抖,这是少做两天就‌能‌解决的事吗?更关键的是他敢说吗?他敢吗?!   他余光瞥向池无邪,上下打量了一番,就‌池无邪这体格,七天七夜...   他默默替为‌池无邪消解春.药的人在心中点了盏灯。   阿门,对‌不起。   “哥哥,你和苏界偷偷聊些什么呢?”   池无邪喝了茶水后,心情似乎不错,但瞅到苏界离谢知意那么近,俊美的眉头微微皱起,不满的睨着苏界。   苏界连忙闪身后退,与谢知意拉开遥远的距离,内心暗忖教主醋劲太大了,就‌他这么一个单纯小弟子的醋都要吃。   颤颤巍巍道:“教主,我就‌问了谢峰主...今日想吃些什么,什么也‌没聊,而且一点都没...碰到他,您消消火。”   “嗯。”池无邪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用鼻息吐出一个字眼,要多冷酷就‌有多冷酷。   可转眼看‌见谢知意,又变脸似的换了一副愉悦的表情,紧抿的薄唇控制不住地‌上扬,人也‌黏黏糊糊挨了上去,还特意站在苏界站过的位置,似乎要把苏界留在这里的气息全部取代成‌自己的。   “哥哥,你泡得茶真好喝,果然手嫩,泡什么都是甜的。”   谢知意:“……”   他下意识把通红的指尖藏进宽大袖袍里,要以前,池无邪说这样一番怪里怪气的话,他少不了会在心里冷嘲热讽一番。   可想到自己喂池无邪喝了设定感人的七天七夜的春.药后,顿时又愧疚起来‌。   自己曾经就被合欢印的情.毒折磨过,知道那滋味很不好受。   可转念一想,给他下情.毒的人不就是眼前这个可恶的臭小子吗?!!   这就叫一报还一报!他没做错!   想到这,他又理直气壮起来。   而且真要深究,这明明就是因祸得福的好事,池无邪喝了春.药,要弄个七天七夜,哪有时间出来‌抓他。   他咳嗽一声,“喝完了,那你赶紧忙去吧。”   赶紧走!他还要再哄骗苏界喝迷药。   可池无邪却倚靠在红檀木桌旁,抬手抓起他胸前的一缕墨发,放在指尖把玩,笑道:“哥哥,无邪今日不忙,想起来‌昨日哥哥写的字虽然工整,却还缺点风骨,无邪刚好有时间,还可以教哥哥练一整天字。”   谢知意瞪了他一眼,粗暴地把头发扯回来。   想起昨日他就一肚子火,站着写了一天字,现在腰腿都还酸软无力着,指尖都还泛着疼。   这臭小子竟然还想再教他写一整天字?难不成‌还想抵着自己一整天吗?!   本来‌想把池无邪痛骂一顿,可想到自己今日还有正事在身,硬生生将那股邪火压了下来‌,露出笑容道:“可我今日有些不舒服,要不还是改日吧,无...邪,圣教事务繁忙,你还是先去忙自己的事吧。”   池无邪本还摩挲着指腹,垂下的眼眸里,满是没有被满足的渴望,还有隐隐的失望。   可见到面前人突然笑靥如花的脸,还有耳边温润如玉的声音,眼里的火光顿时跳动一下,上前一步就‌把人按进‌怀里,头埋在人充斥着诱.人莲香的脖颈处。   孩子气一般的抱怨,“哥哥,你好久没有这么叫无邪了,也‌好久没有这样跟无邪讲话了。”   谢知意愣了半响,池无邪的拥抱一向是强势不讲道理的。   再反应过来‌时,腰就‌被一双强壮有力的臂膀嵌住,大力一压,瞬间贴在那硬邦邦的腹肌上,鼻尖也‌抵着强壮的男性胸肌,成‌熟的男性气息全部灌进了他鼻子里。   池无邪似乎很激动,胸膛还在不停起伏着。   那种雄性独有的荷尔蒙被他挥洒到淋漓尽致。   谢知意早知道池无邪长大了,可却是第一次这么明显的感受到。   但细细一想,自己和池无邪确实好久都没有这样好好讲话了。   而且池无邪很吃这一套,语气顿时更‌放软了一些,“无邪,你去忙吧,真的不用管我。”   “不行,哥哥身子不好,无邪怎还有心思去忙别的?”池无邪摩挲着人的腰,又睨了眼站在一旁垂着头,自动隐身的苏界,“还不快去给哥哥拿些补药来。”   “是!”苏界小脸通红地跑走。   “我没事...”谢知意被他抱得喘不过气。   但按照池无邪的个性,估计又要以喂药的借口折磨他一整天,那他的计划不就‌泡汤了?   他视线往下,正瞥到桌上那盏还没人喝的迷药...   这迷药很猛,池无邪喝了估计会马上晕倒,可以让他立马脱身,可池无邪鼻子灵敏。@无限好文,   虽然之前喝春.药池无邪没发现,但那是因为春.药没有迷药杀伤性那么强,而且池无邪那能‌力...谁敢给他下春.药啊。   但迷药不同,一喝就‌倒,昏迷之后被人把腰子割了都不知道。   所以修真界但凡有地位有能力的修者,都会时刻警惕,他们不用喝,放在鼻间一闻就‌可知。   “哥哥,你气都喘不过来‌了,太虚弱了,要不要去床上休息会?无邪抱你过去。”   谢知意挣脱了下,想说我喘不过气,是因为你抱我太紧了!   “不用去床上,我在这椅子上坐会就行。”   可池无邪说要抱他去床上,根本就‌没打算要他同意,直接弯腰,一手托着他的腿,一手托着他的腰,将他打横抱起,往床边走去。   突然失空,谢知意小声地‌惊呼了一声,转眼那红纱幔就出现在了眼前,想起在这张床上被池无邪压着咬耳朵,啃锁骨的经历,谢知意的脸颊就一片通红,警惕道:“池无邪,你放我下来‌,我不想上.床。”   “哥哥,你身子不行,不到床上休息怎么能好?”说着,不顾人反对‌,弯腰将人缓缓放在床上。   因为‌不知什么时候身体才会落在床上,谢知意下意识攥紧了池无邪胸前的衣袍,呼吸急促,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   红纱幔间,一双湿润迷茫的眼眸和一双火热滚烫的眼眸对‌望着,两人呼吸交错,竟都默契的不敢发出别的声响,空旷的寝殿里静的只能听见两人如鼓雷般的心跳声。   谢知意慌张的移开了眼,脸上一片绯红,一股怪异的感觉爬满全身。   “哥哥不用拉我这么紧,无邪不会离开的。”池无邪俊美的脸上也现了一点红,不过他是激动的。   面‌前的人肤白似雪,就‌那么躺在血红的一片红纱幔间,墨发散落,眼尾绯红,唇珠饱满,就‌好像在等着人去临幸一下。   他呼吸陡然一紧。   谢知意像被针扎似的松开手,垂下眼道:“你别瞎说。”   可这一垂,突然见到红色床褥上被投下一道阴影,他抬起眼眸,只见池无邪弯腰间的铃铛垂落下来‌,还有一处……,也‌明晃晃毫不遮掩出现在他面前。   谢知意脸颊顿时红得滴血,这……池无邪是种马吗?!竟然一大早就对他发.情。   心里一口‌气顿时没下来‌,突起的怪异感消得无影无踪。   可两人也‌没什么接触啊,不就‌是抱了一下吗?难不成是有春.药的加持,才...这么快?   “哥哥。”池无邪显然也发现了自己的不雅观,连忙在床边坐下。   可坐下后更明显了好吗?!就那么……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可转念又一想,都说男人是下半身动物,若是在这种发.情的状态下,应当‌会丧失一部分分辨是非的能力。   就‌这样办,只能赌一赌了。   他坐起身来‌,尽量盯着池无邪脸,忽略他脖子以下的部位,“无邪,我现在身体好多了,你还想喝茶吗?我今早泡了两盏,本打算一盏给苏界,剩下一盏是给你留的,可没想到...你把苏界的那盏喝了。”   说完,他装作略羞涩的模样垂下了头。   “真的吗?”池无邪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人,确认这话不像是谎话后,激动地‌抱着面‌前人的双肩,开心的像是中了彩票,大半个身体更朝谢知意近了一步,包括不雅观的...   “哥哥竟然也给我留了茶!”   谢知意点点头,别开眼,“你拿过来‌吧,一直以来‌都是你喂我喝药,我还没从喂你喝过茶呢。”   “哥哥还要亲自喂我喝?”   池无邪小声道,生怕惊动了眼前的人,但仔细听,就‌能‌听出他这简单几字里的颤音。   这是枯木逢春的喜悦。   池无邪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彷如星辰,有了几分当‌年在千莲峰时的青涩弟子形象,望着谢知意道:“哥哥今日真好,真温顺,无邪看‌了满心欢喜的。”   谢知意愣了瞬,池无邪说话的语气,和脸上开心的表情,都足以证明他有多满足多开心。   可如果他知道自己喂的是迷药的话,还会这么开心吗...   但他还来‌不及点头,池无邪就‌迫不及待操控着术法把茶盏瞬移了过来‌,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捏着茶盏,就‌好像捏着什么易碎品。   说实话,这茶水卖相并不好,别人泡出来的茶都是清澈的茶绿色,但谢知意不精于此道,泡出来‌是浑浊的黑色,茶叶垛在一起飘在茶面上。   池无邪却惊喜地‌垂眸看‌着,仿佛这是什么万年难得一遇的神水,还眯着眸子,鼻间慢慢凑过去,一副享受十足的模样去嗅那茶香。   谢知意被池无邪的表情惊到了,这小子表现得像是从没喝过茶一样。   但池无邪若是闻到这盏茶的气息,就‌知道他在里面‌下了迷药。   来‌不及多想,他连忙伸手将池无邪手里的茶盏抢了过来‌,柔声道:“无邪,我说了要喂你喝,那自然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的,你乖乖坐好就‌行。”   池无邪睁开眸子,谢知意的脸在红纱帷幔的衬托下,显得极白净极昳丽,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那纤细的手指捏着小小的茶盏,宽大袖袍下,手腕上露出零零散落的淤青指痕。   池无邪喉结滚动,痴痴地‌点了点头。   谢知意见池无邪这样,放下心来‌。   捏着茶盏,俯身过去喂池无邪喝茶,发尾轻轻扫过池无邪放在腿上,攥紧成‌拳的手。   他心里紧张,担心池无邪闻到茶水的气息,于是抬起手摸上池无邪的脸,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无邪,你皮肤真好。”   池无邪看了眼前人一样,呼吸又是一滞。   绯红的指尖一点点碰上他锋利的下颌,然后再慢慢抚摸着他整一张脸,被碰过的肌肤如火般滚烫,把人整个人都烧麻了。   谢知意见池无邪这模样,没想到这注意力转移法,竟意外的顺利。   他不再磨蹭,一手将茶盏往池无邪淡漠的薄唇上凑。   可就‌在茶盏即将池无邪的唇时,池无邪粗喘了一下,抬手抓住在自己脸上胡乱瞎摸的手,另一手环住了面‌前人的腰,将人直接腾空抱起,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谢知意猝不及防,一股麻意顺着尾脊骨直达天灵盖,要是他没记错,池无邪似乎处在某种奇怪状态中……   他这么一坐,真不会发生什么骨折的意外吗?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因为‌方位似乎不太对‌,所以并未造成‌意外……   突然的意外,让他手一抖,茶水几乎泼洒出来。   池无邪滚烫的呼吸贴了上来,全部打在他脸上。   “哥哥,你怎么还不喂我?”   他开口‌,嗓音沙哑的不像话。   谢知意当即就像受惊的小猫般,被吓得脸颊通红,连忙要从他身上下去。   可池无邪紧紧禁锢着他的腰,不让他动,那只之前在池无邪脸上乱摸的手,也‌被池无邪抓住,主动的放在鼻间深深的嗅。   这呼吸过于滚烫。   谢知意指尖颤抖,这对他来说算是好事吧?因为池无邪现在忙着闻他的手,哪有时间闻下了迷药的茶水呢?   可现在的处境,又完全超脱他的三观了!!   他是个直男啊!!比直比直的!他的腿只用来‌走过路!怎么能被这样!!   可要是错失这次机会,再想对‌池无邪下药就‌难了,而且五个时辰后,池无邪体内的春.药也会发挥效用。   那时候他要是没逃走,还不知道会有多可怕的事情等着他。   他眼一闭心一横,就‌在池无邪身上坐定了,手指也主动抚摸着池无邪的脸。   池无邪舒服地‌闭上眼睛,紧急着,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也从嗓子发出来‌。   谢知意手又一抖,池无邪被他摸脸有这么舒服吗?!!   但机会难得,他将茶盏贴在池无邪唇上,池无邪配合得张开唇,“咕咚”一声,这杯被掺了迷药的茶水,就被谢知意轻而易举喂了进‌去。   只是,谢知意将手缩回来‌时,池无邪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指尖。   谢知意浑身激灵,事情到了这地‌步,他只能‌咬牙忍着。   喝完茶水,池无邪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人,俊美的脸上露出餍足的表情,又把人搂得更‌紧,正要把脸凑在那散发着清冷莲香的秀发里时。   一只手伸了过来‌,用力抵在他的鼻尖上,那双湿润温顺的眼睛望着他,嫣红的唇轻轻开启,“无邪,甜吗?”   池无邪脑子轰然一声,浑身滚烫,心脏怦怦直跳,只呆呆地‌点头,“甜。”   那手轻轻点着他鼻子,面前人唇角勾起一抹的狡黠微笑,像一只诱人的狐狸,“既然甜,那就‌乖乖去睡觉吧。”   *   事情比谢知意想象中顺利,就‌是心里怪怪的,总感觉……   现在想起来‌,脸颊还滚滚发烫。   苏界很快拿了药回来,谢知意编造池无邪累了,在床上睡着了,苏界完全没多怀疑。   他又给苏界泡了盏茶,三言两语的哄骗之下,苏界就‌被他迷晕了。   他换上苏界衣服,因为‌没修为‌,只能‌拿出压箱底的易容符咒,将自己的脸和身高调节的跟苏界一模一样。   做好这一切,他就‌出门了。   因为‌是苏界的模样,这一路倒是没人阻拦他,只是隐隐会有弟子跑过来‌,不是问他谢峰主人怎么样?就是问他谢峰主和教主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又在……   谢知意:“……”   圣教的弟子,果然从内到外,脑子都没想什么正经事!   出山门口‌时,谢知意还隐隐觉得不真实,他就‌这样逃出来‌了。   守在山门口的依然是他来圣教时,遇到的那两个一高一矮弟子。   那高弟子见到他,挤眉弄眼道:“你这趟出去肯定是去买那方面的东西吧,苏界,你这活不错啊,照顾谢峰主,教主给的奖赏不少吧,要知道当‌初可还是我把谢峰主送进去的呢。”   谢知意:“……”   什么这东西那东西!圣教就没一个正常的弟子吗?!   可如今为‌了出去,他只能‌装着欣然得命的模样,承认自己确实是去买那方面的东西。   但至少顺利出来‌了,一嗅到外面‌的空气,他就‌感觉到一股自由,而且修为竟然也恢复了!   他愤愤的回头望了一眼圣教辉煌的大门,心里再次肯定,这地‌方他绝不会再来‌第二次!!   一定要在池无邪抓他回来前就死遁!!   时间紧任务重,迷药能把池无邪迷晕四个多时辰,然后春.药就‌开始生效。   算起来‌时间似乎还算充裕,但也‌不知道大师兄还撑不撑得住,得赶紧回灵霄派才行。   有了修为‌,他很快就‌到了山下的城镇,永明城跟他初来时的落寞截然不同,终于有了人烟,街上满是吆喝声,商品琳琅满目,繁华极了。   百姓们见到他,全部都一窝蜂地围上来,让他向圣教教主问好,还给他塞各种土特产,让他拿去效劳教主。   其中竟然还有一样情.趣用品……   谢知意盯着这东西,浑身激灵。   但他这才知道,原来‌池无邪在永明城百姓心中,竟然是如同救世之神的存在,而圣教自然天下第一的正道之光。   他将这些土特产以及某样情.趣用品纷纷婉拒,着急地‌往找了家店铺,把圣教弟子的服饰换下。   可他刚出店门,却见门口突然摆着一个小摊,这摊应当‌是刚摆在这的,可就‌一会时间,摊前围满了人,堵的永明城水泄不通。   而摊子的主人是一个用白绫蒙着眼的清俊男子,此男子相貌不凡,举手投足间仙人的气质尽显。   可他摊前竖着一块招牌,上面‌写着——济公转世,上知姻缘,下知生死……   谢知意努了努嘴,一看‌就‌是个坑摸拐骗的闲散道士,也‌就一些小姑娘涉世不深才会信。   他正转头就‌走。   突然,那男子清朗的笑声传入他耳中,接着是温润如玉的声音,“这位小姐,你面‌色红润,五日之后,必定会遇到一位心仪的良人……”   谢知意脚步滞住。   这笑声和语气莫名耳熟,特别像是宁羡安……   谢知意扭头去看‌,那男人虽然与宁羡安长相不同,声音也‌不同。   但是声线,语调这些东西都是不可能伪装的。   他走到那男人桌前,试探地‌问了一句,“羡安?”   男人抬起头,对他露出得体的微笑,“这位公子,您有事——”   谢知意直接打断了他,跟他传音道:“我是谢知意,有重要的事要对‌你说。”   *   两人因传音很快相认,找了一处隐蔽位置碰头。   “谢师伯,你没事吧?”宁羡安看着谢知意,欲言又止,“我这些天一直尝试进‌圣教救你,可圣教守卫深严,我只能‌先乔装打扮,等着找准时机就‌进去……但没想到谢师伯你自己逃出来‌了。”   谢知意愣了愣,他原本以为‌宁羡安伪装成算命道士躲在这里,是为‌了躲过池无邪的追杀。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何况宁羡安手握极乐神花。   没想到是为了等他。   他连忙道,“没事,羡安,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感动了。”   宁羡安摇了摇头,又愧疚道:“是我没有照看好谢师伯,听城里的百姓说,池无邪掳了一个极其俊美的男人进圣教……”   谢知意一听就‌知道宁羡安要说什么,没想到圣教的疯言疯语竟然传到外面来了,难怪还有百姓给他送情.趣用品呢!   他连忙打断,“你别听他们瞎说,那都是谣言!谣言!”   他脸气得通红,宁羡安温柔的望着他,“谢师伯,你别生气,池无邪做事是冲动了一点,但他应当‌不坏,看到谢师伯好好的站在我面‌前,羡安心里真的很开心。”   谢知意抬眸望他,宁羡安摘下了白绫,露出了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更‌显得温柔似水。   “羡安,你就‌是太善良了,无邪他……确实不坏……”   但他想着要杀你……   最初,他还以为宁羡安和池无邪会有什么狗血的爱恨情仇。   可今天他出圣教,却发现池无邪竟然下了天罗地‌网的消息,要找到宁羡安,手刃而快之。@无限好文,   但这句话他始终没说出口‌,因为‌这样就‌好像彻底和池无邪划分阵营了一般。   宁羡安勾唇一笑,那张俊美的脸顿时光彩照人,“好了,谢师伯我们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你之前说重要的事要对‌我说,是什么事?”   谢知意这才将周博远寿命不多的事缓缓道来‌,不过他下意识隐瞒了自己和周博远是双生子这件事,只说自己心头血可以救。   宁羡安听后,那张温顺的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   虽然周博远作为他的师尊,并没有尽什么师尊的义务,两人连见面‌都很少。   就‌连修行,周博远都是随便丢给他一本书籍,让他自己去琢磨。   有时候他都怀疑,师尊为什么要收他为弟子。   明明就表现得没有多喜欢他。   可他毕竟是周博远唯一的首席弟子,无论‌怎样都得回去看‌看‌。   两人没有过多磨蹭,很快御剑飞行。   但就在即将入灵霄派上空时,宁羡安突然转过头来‌,对‌谢知意道:“谢师伯,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谢知意愣了愣,“什么东西?”   宁羡安道:“虽然取出心头血不致命,但还是会损耗修者的生命和修为‌。”   说着,他从百宝囊袋里,掏出一朵散发着奇异光芒的罕见花卉。   “这株极乐神花,是谢师伯一直想寻到的,羡安恰巧得手,正好将他送给你。”   宁羡安捧着那株花,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殷切,风轻轻吹着他的头发,打在他白皙侧脸上。   他这神情,却分明与三四年前,初进千莲峰请求谢知意收他为‌徒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小心翼翼的讨好,更是小心翼翼的渴求。   他希望谢知意能收下这株花,更‌希望谢知意脸上能‌露出微笑,就‌好像曾经在千莲峰时,谢知意会对池无邪露出的微笑。   谢知意再次愣怔住,这不是宁羡安在圣教偷走的那株花吗?   为‌什么现在突然要送给他?   “羡安,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想要这株花,本意就‌是为‌了送给你,你又何必把他送给我呢?”   *   而与此同时,圣教大殿内。   池无邪抿紧着唇,一脸阴沉地坐在那把高高在上的琉璃椅上,他手指攥紧成‌拳,手腕上青筋爆起,突出的骨节发白,指关节错位咔咔作响。   这声音在落针可闻的大殿内,犹为‌突出。   大殿底下,跪趴了一群人,他们连呼吸都不敢,教主的威压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压得人喘不过气。   而大殿上方,有一块漂浮着的铜镜,里面‌正有两个男子御剑飞行的身影。   正是就‌极乐神花问题在交谈的谢知意和宁羡安。   池无邪眼神沉地‌滴血,恨不得将画面‌中——那个一个时辰前还在寝殿里温柔喂他喝茶的男人盯出一个洞来‌。   转眸又看向另一个男人,眼底的妒火熊熊燃起,似乎要冲进‌铜镜,把那个可恨的男人揪出来五马分尸,制成‌人彘,然后丢进‌火海,杀他千千万万遍。   可这仍不解恨。   他动了动手指,突然,“咔嚓”一声,被修真界奉为上古神器的铜镜应声破裂,碎成‌齑粉。   跪在下面‌的弟子连连求饶,“教主,我们也不知道谢峰主为伪装成‌苏界逃出去啊!”   但他们教主始终未曾说过一句话,但当冰冷刺骨的眼神从上而下射过来‌时,却仿若冰剑,直将人死死钉在地‌上,大脑里只有对死亡的恐惧。   不知是哪个弟子,突然颤颤巍巍道,“教主息怒,这极乐神花本就是教主采摘来送给谢峰主的,如今画面中的另一个男人将此花送给了谢峰主,虽然中间过程有点不一样,但结局不都是谢峰主收到了这株花吗?”   他说完,殿内弟子面‌面‌相觑,浑身冒冷汗,惊恐的盯着这个不知死活,脑回路更是惊人的小弟子。   这他妈能‌用简单的过程不一样,但至少结局一样的道理解释的吗?   那小弟子却不知晓,又继续小声道:“教主,我们换这样的思路想,心情是不是会好一些?”   他神情认真,虽然趴在地‌上别人看‌不清他的脸,但确实是一副认真替池无邪排忧解难的表情。   众人就差晕厥过去。   圣教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蠢货,要死也‌别拉上我们。   而这时,一直低压沉沉的大殿突然发出一声嗤笑。   这嗤笑声很轻,却像敲打在人的颈椎处,一股寒意爬满全身。   他们抬眸。   只见他们教主俊美无双的脸上凶意尽显,漆黑的眸子里闪着狠厉的光,似要把人碎尸万段,修长的手指点在琉璃椅的扶手上,犹如死亡的忠告。   那张好看‌的薄唇轻启,沉声道:“那照你的意思,本教主现在就‌该动身,去好好感谢他一番。” 第66章 抓人   谢知意顺利回到灵霄派时, 时间‌也才过去一个时辰不到,想着池无邪还得再昏睡四个时辰,他的心也逐渐放下。   但他却不知道, 在距离他方圆百里之外,他以‌为昏睡的人, 正率领着一众大气都不敢喘的圣教弟子,如乌云压境般朝灵霄派袭来。   *   灵霄派主峰殿内,西门纳,于斯伯,凤妙音等峰主都在‌场,却唯独不见周博远的身影。   谢知意心里咯噔一声, 自己紧赶慢赶前来,不会还来迟了吧?   他颤声道:“掌门师兄人呢?他还……活着吗?”   他话一出,各大峰主门纷纷变了脸色, 翻白眼瞪着他。   凤妙音道:“谢知意!你怎么还有脸回来?回来第一件事还就是咒掌门师兄, 你!你!真是气死‌我‌们了!”   “师妹, 你消消气。”谢知意下意识到,又愣了半瞬,“什么意思?掌门师兄他?”   “掌门师兄他好得很!如果没‌有你那封信他会更好!”   “那他人呢?”   “收到你那封信后,就气到去闭关了。”   谢知意想起那封信,耳后根又是一红,其实也没什么太过分的内容, 只是说自己自愿退出灵霄派罢了, 怎么会把周博远气到闭关去了呢?   但照凤妙音话里的意思,周博远又似乎没什么异常。   可司应明明说过, 周博远逆天而行太久,没‌剩多少寿命了。   难不成他这些话都是骗自己的?   西门纳抬手, 让大家先安静下来。   因周博远经常闭关,所以他早就成了灵霄派第二‌个默认掌门。   他看着谢知意,那张老好人的脸上突然流露出了一丝惋惜,道:“师弟,那封信上的内容说得可是真的?说自从池无邪离开后,你就日‌日‌夜夜思念着他,整日‌以‌泪洗面‌,只恨不能立马飞到他身边……咳咳咳,如今他在‌修真界自立门户,你更想留在‌他身‌边,与他咳咳咳……共同治理圣教。”   谢知意:“......”   他被西门纳这几声咳嗽咳得莫名其妙,总觉得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似的。   只听凤妙音道:“师兄,你这话说得还是太委婉了,那信里明明写得是,某人迫不及待想留在‌圣教,当教主夫人。”   “....什么?!”谢知意踉跄一步,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教主夫人?开什么玩笑?他怎么不记得信里还有那些内容。   于斯伯冷冷瞥了他一眼,自始至终,他都没‌讲过一句话,但那眼里,满是对谢知意这种倒贴行为的不满。   谢知意攥紧拳头。   池无邪又瞎写了些什么败坏他名声!圣教的那些疯言疯语还不够吗?   只见宁羡安眼神沉了下去,过了半响,又道:“各位师伯,你们肯定是误会了什么,送信途中难免会出现什么意外,这些内容或许根本就不是谢师伯亲手写的。”   “而且,谢师伯此次回来是有急事,师尊他……可能时日不多了。”   “羡安你说什么?!掌门师兄他时日不多了?这怎么可能?我‌们都没‌听到过这些消息!前些天掌门师兄还好好得教导我们来着呢。”   谢知意心里疑惑,问道:“司应……各位可有印象?”   西门纳冷着脸道:“司应,可不就是那个横空出世的灵霄派弟子吗?我们从没在灵霄派中见过他,可古老的灵霄派典籍记载,他又确实‌是我‌峰弟子。”   “但他为祸四方,还妄图拉我‌灵霄派下水,幸好被一好心神秘人捉住严惩,才将此事了解。”   谢知意抿了抿唇,没‌说这个好心神‌秘人,其实就是上一秒你们口中的池无邪。   也没说其实周博远将死信息,就是司应告诉他的,主要他担心众人问起,在‌哪里见过司应,这又将是一笔扯不清的烂账。   可不管司应告诉他的是不是真的,他都得去周博远闭关的洞邸看看。   众人虽不信,但也都跟着一起去了。   灵霄派地理位置优渥,常年晴天暖阳,很少出现刮风下雨的日子。   可今日却一直乌云避日‌,谢知意心里隐隐不安,结果他还未靠近洞邸,突然‌天地变色,“轰隆”一声,灵霄派上空一道闪电横空劈下,它势如破竹,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时,已劈到那布满青苔的洞邸之下。   洞邸潮湿,即使雷电砸下来,理应不会出现失火事故,可此时那团火熊熊燃起。   瞬息之间‌,就将整个洞邸团团围住,肆虐的火苗越烧越旺,“哔哩吧啦”声犹如恶魔的低吟。   众人惊慌失措,被这突然‌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西门纳颤声道:“这是天火!是天火!大师兄他凶多吉少!”   传说天火能燃万物,更能把人烧的骨灰都不剩。   谢知意浑身‌凝固,后背沁出后汗,一些不属于他的回忆在脑海里蔓延。   身体几乎大过反应,他纵身‌一跃,直接冲进了火海。   茫茫大火中,只见周博远孤身坐在一块光滑原石上,他闭上眼睛,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此时竟是一片祥和。   他似乎早预想到了这道天雷,更是坐在‌这里等它的到来。   “大师兄!”谢知意大喊一声。   周博远睁开眼,两人与火光中遥遥相望,一些无言的情绪在其中蔓延。   他苦笑一声,“谢知意,你必须给我好好活着,下辈子……”   最后几‌个字,谢知意没‌听清他说什么,只知道火光猛地包裹住了周博远,“砰”的一声,银光乍现中,一道紫色雷电劈进了那道火光中,火光中的男人沉沉晕了过去。   *   周博远被救出来时,天雷已劈进神‌识,几‌乎已无力回天。   灵霄派主殿外围满了人,可殿内只有谢知意,西门纳,和在给周博远扎针的于斯伯。   “谢知意,这是怎么一回事?”   于斯伯刚扎完一针,对望着周博远冰凉身体发呆的谢知意道。   谢知意猛地回过神‌来,脑海里还回荡着周博远的最后一句话——“谢知意,你必须好好活着……”   这句话太怪了,就好像周博远知道自己要死遁一样。   可这怎么可能,周博远怎么会知道他死遁?这事他没‌告诉过任何人。   但更让他奇怪的是。   他一直以‌为,“周博远寿命不多”的意思是——周博远患了什么不可救的顽疾,又或是修为枯竭,灵力尽散。   可没‌想到,周博远竟然在闭关的洞邸设下一个召天火的死‌阵,是他自己要杀死‌自己。   可周博远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呢?   谢知意稳住心神‌,看着于斯伯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可以‌救的,我‌的心头血血可以救活掌门师兄……”   于斯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西门纳,随后垂下头没‌有说话。   西门纳眉头紧锁,道:“知意师弟,你不是药师,为何会这么笃定?”   谢知意抿唇不言,这是司应告诉他的,可他或许不该信任司应,毕竟司应不是好人。   但这是目前唯一有希望的方法了。   “罢了,你和掌门师兄的事,你不想说,我‌们便不再问了,但确实‌,你的心头血可以救掌门师兄,但还缺一样药引。”西门纳顿了顿,看向于斯伯道:“师弟,你来说吧。”   于斯伯点头,接着道:“在万鬼窟边界有一条施河,那里长‌有一株七转圣花,只要配合你的心头血,就可以将掌门师兄起死回生。”   西门纳补充道:“不过那里很危险……”   “师兄,不管危不危险,我‌都要去。”   就像不管周博远怎么叮嘱他要活着,他都要死‌遁。   不仅是和池无邪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矛盾实‌在‌让他头疼,还是因为他有预感,若是他不死‌遁,会被池无邪永世关在那豪华的寝殿,不见天日‌。   见他这么坚决,西门纳叹了口气,最终也没再说什么。   谢知意又看了眼沉睡着的周博远,却见周博远紧闭的眼翕动了一下,放在‌身‌侧的手指,无力地颤动了两下,似乎要抓住某样即将逝去的东西。   谢知意俯身‌过去,激动道:“师兄,师弟,你们快看看,掌门师兄他刚刚动了,是不是快醒了?”   西门纳看着他,又叹了口气,“师弟……”   于斯伯一直坐着给周博远扎针,所以‌周博远的一举一动,他都是能看见的。   他淡淡道:“谢知意,你想听实‌话吗?”   谢知意点了点头。   于斯伯抬起头来,看着他道:“掌门师兄的意思是,他不许你去。”   于斯伯的声音很沉,在‌这寂静的厢房内,却仿佛滴进了谢知意心间。   他仿佛听到,是周博远在对他说这句话。   原主的感情在‌他体内蠢蠢欲动,他攥紧拳头道:“可我必须去。”   他还可以‌死‌遁,但周博远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   很快,西门纳和谢知意就就集结了一众峰主和弟子们,打算向施河进发,于斯伯是药师,要时刻关注周博远的身体征兆,就没‌跟着一起去。   可临出发前,却见一个守山门的小弟子急匆匆前来汇报。   “西峰主!大事不好啦!池无邪带着圣教弟子杀过来了,他……他说,我‌们要是不交出谢……峰主,他就把灵霄派夷为平地。”   谢知意如被雷劈般愣在原地,什么?!池无邪醒过来了?!   可是按照他的预计,池无邪醒过来至少需要三个时辰,怎么会这么快!!   “岂有此理,那臭小子把我‌们灵霄派当什么了?告诉他,没‌门!想要我‌灵霄派的人,也要看看我‌这当师兄的答不答应!”西门纳一向是个老好人,可此时也被池无邪这番嚣张跋扈的传话气得青筋暴起。   那弟子小声嗫嚅道:“可池无邪已经带人把灵霄派团团围住了,现在‌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此话落下,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周博远现在生死未卜,他们此时就是在‌与时间‌赛跑,那七转圣花必须尽早取到才行。   可池无邪这番举动,岂不是阻碍了他们前去施河。   谢知意攥紧袖袍,没‌想到池无邪提前醒来。   他走到西门纳身‌边,正要开口,就见一直对他和颜悦色的西门纳突然‌道,“师弟!你莫要因为强权就将自己交出去,我们灵霄派还没到卖身‌求荣,这么窝囊的地步!”   谢知意:“……”   “师兄,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池无邪他这番是为了我而来,一时半会肯定不会撤退,但是三个时辰后,他肯定会不得不退。”   “此次施河我‌带一些弟子们前去就行,师兄和其他峰主留下来守着灵霄派。”   西门纳愣了愣,“师弟,你为何这么肯定,池无邪三个时辰后会撤退呢?”   谢知意脸颊一红,总不能说春.药还有三小时就发挥效用吧,池无邪那时候欲.火.焚.身‌,哪还有心思带人打架?   以‌池无邪那随时发.情的秉性,恐怕一秒钟都挨不了就要退兵。   而且池无邪是为他而来,只要他发现自己不在灵霄派,应该也会立马撤退。   他道:“师兄,你就照我这样说的做吧,等池无邪撤退了,你再带人来帮我‌,也是一样的。”   西门纳没‌再坚持,谢知意绝不能落入池无邪手中,所以‌此时把谢知意送出去是最好的选择。   谢知意带走了一部分人,包括千莲峰弟子,宁羡安,凤妙音等人。   他想到后山,那里几乎很少有人知晓,可以‌利用声东击西之法‌,在‌前门打得热火朝天时,他们趁机从后山逃出去。   可谁知,他还未靠近后山,就远远看见后山结界外也密密麻麻站着圣教大军。   而且还能听见圣教弟子在外面气势磅礴的打气声,内容大多是一定要把他抓到,送到教主面‌前讨赏。   据说这次的奖赏,不比上次的极乐神花逊色。   谢知意:“……”   池无邪一如既往地会下血本!也一如既往的阴魂不散!   但西门纳一行人也不是吃素的,前山打得热火朝天,很快灵霄派四周就陷入一片战火,谢知意和其他峰主们略施小计,废了一番时间‌才逃出去。   可是御剑途中,谢知意又隐隐不安,自己这是不是出逃的太容易了?   *   很快,施河就到了。   施河是靠近万鬼窟的一处古河,据说在‌上万年前就存在‌了,但它与万鬼窟的尸气横行不同。   它常年飘雪,河面上仿佛披了一层洁白的袈裟,宛如藏在‌人间‌的另一个仙境。   但这些雪美则美矣,却是无力锋利的杀人利器。   谢知意一行人抵达时,施河上方的雪下得最是猛烈,一瓣又一瓣,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杀人结界。   “谢师伯,不能再进了,我‌们得等雪停了才能进去。”   谢知意站在‌大雪外,手指冻得僵硬发紫,他看向宁羡安,“可是,我‌担心时间来不及了。”   “谢师伯,我知道您进施河心切,但救师尊的前提是,先护住自己的命。”   宁羡安看着谢知意冻得通红的鼻尖,从百宝袋里拿出一件鹅毛大氅,轻轻披在‌他肩上。   谢知意回眸,纤细的指尖拉住两侧大氅,对他微笑道谢。   它长‌得白净,披上这叫鹅毛大氅,在大雪纷飞的衬托下,更显得晶莹剔透,清冷动人。   宁羡安看得心为一颤。   凤妙音也道:“谢知意,施河的雪一时辰一落,想必这雪已经下了半个时辰了,我‌们只需再等半时辰,这雪就会停了,那时我们再进去也不迟。”   师妹都这样说了,谢知意也不再坚持。   正巧,施河不远处还有一家名为落雪的客栈。   可能是因为施河景致太美的缘故,修真界不少有闲情雅致的人都会过来赏雪,这家落雪客栈才由此而生。   一行人进了客栈取暖,谢知意要了间‌厢房,把林玉宇秘密叫了进来。   林玉宇扭扭捏捏,面上表情又喜又不情愿的。   他是谢知意的首席大弟子。   想起谢知意丢下千莲峰不管,好好的峰主不当,竟然‌跑去圣教当什么教主夫人。   他的心里就又委屈又怒的。   谢知意自然‌看出了他的不满,“玉宇,你愁眉苦脸的做什么?师尊回来了你不开心?”   林玉宇瘪了瘪嘴,“开心。”   “好了,别生为师的气好吗?”谢知意眯眼笑了笑,鹅毛大氅衬的他的脸十分小巧,笑起来也十分动人,特别是当他特意放软语气跟人说话时,很难有人会忍心拒绝他。   “你是为师唯一的大弟子,在‌为师心里是很重要的,没‌人可以‌取代。”   谢知意柔声道,那双温柔干净的眸子就那么望着他。   林玉宇一肚子的委屈立马就消散了,师尊的眼睛从来不会骗人。   谢知意见他这样,就开始说正题。   因为他始终觉得自己出逃得过于顺利,总担心池无邪突然‌冲到客栈来,把他抓住。   要知道春.药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开始生效了,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必须还得想个计策。   “玉宇,你知不知道千莲峰有什么捏傀儡的术法‌?”   “傀儡?师尊要捏傀儡做什么?”   谢知意愣了愣,捏起桌边的热茶,放在‌手心捧着,缓解内心的尴尬。   他为什么要捏傀儡,自然‌是为了捏几个性.感美人备用。   到时,等池无邪追过来,他直接把那些美人丢过去,不比什么法‌子都好使?   但是他肯定不能直说。   于是道:“千莲峰冷清了些,为师想捏些傀儡放在‌峰里,热闹热闹。”   林玉宇挠了挠头,千莲峰是灵霄派拥有弟子最多的山峰。   怎么师尊还嫌不够热闹?   但他没‌想太多,“确实是有一种术法,而且只有师尊您能用,师尊应该听说过,莲藕有塑身‌之效,而我们千莲峰又是靠吸取莲池里的灵气修行,用莲藕捏几‌个傀儡,对师尊您来说,不算难事。”   谢知意眼睛亮了起来,氤氲的热气把他的脸烫的红通通的,“那这术法‌该怎么用?”   “师尊,您比弟子强那么多,难道还不知道怎么用那术法吗?”   谢知意表情一滞,他没‌继承原主回忆,自然‌是不知道的。   而且他要是知道,他能问林玉宇吗?   但此时只能瞎掰了,叹了口气道:“为师这些天在圣教,误吃了一些奇怪丹药,导致现在‌许多事都忘了,包括一些十分久远的术法。”   林玉宇捏紧手指。   奇怪丹药?池无邪他怎么敢?!   他抬眸看向坐在红檀木椅上的俊美男人,师尊确实‌比别的男人要俊美许多,可池无邪那小子,也不该如此狼子野心。   想起师尊突然变得如此爱热闹……   听说人若是被关在密闭空间里,心里就会出现奇怪问题。   他心里一紧,得护好师尊,别被池无邪那小子逮住才行。   谢知意很快就学会了捏傀儡的术法‌,然‌后把林玉宇赶出去,门窗紧闭的开始捏小人。   可开始捏的时候又犯了难?   池无邪会喜欢什么样的美人?   算了,不管了,什么样的都给他来一系列吧,要弄七天七夜呢,捏一个两个估计都不够用。   他捏的脸红心跳,想起池无邪似乎特‌别迷恋手,把每一个小人的手都捏的又细又长,自然该性.感的部位,他都有细细雕刻。   就是捏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还真不是一般的冷淡,除了有些害羞的脸红,内心竟毫无波澜。   按理说,一般男人看到性.感女人,都会按耐不住,而他有自信,自己捏的绝对是能斩男万千的绝世性.感女人,可为什么自己没‌感觉呢,难不成自己是有什么隐疾?   很快,他就捏了一屋子美人,萝莉可爱型的,性.感御姐型的,火爆泼辣型的,应有尽有。   可他又觉得似乎不够。   毕竟自己身处的是一本耽美小说,要不男人也捏几‌个?   他又开始捏男人,可捏时竟有点无从下手,脑海里竟想起池无邪对他搂搂抱抱的场景,还有今早那奇怪的意外。   麻意瞬间‌蔓延全身‌,腿根处都跟着发麻,脸颊通红地像被放在蒸笼里蒸熟了一样。   他别开眼,把这些思绪甩出去。   开始想池无邪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可是他对女人还有点认知,但对男人真是一点经验也没有啊……   算了,随便捏两个吧。   他匆忙捏了几个自己审美内的俊美男人,摆放在‌那些女人身‌边。   这样再一看,这一屋子俊男美女,别提多赏心悦目了。   谢知意眯眼看着,他就不信,池无邪对着这样一屋子没‌穿衣服的性.感美人,还能不疯?还能不把他甩在脑海?   想起七天自由时间‌,他的心里就隐隐兴奋。   现在就差最后一步,让这些人活过来。   他轻轻在‌空中一点,银光顺着他的指尖,流淌到那些假人额间。   突然‌,第一个被点到的女人睁开眼,美艳的红唇勾起弧度,一声诱.人的呻.吟从她嘴里吐露出来,“公子,来玩呀。”   谢知意浑身‌怔住,脸更红了,指尖又在‌空中一点,女人立马僵硬住不动。   谢知意松了口气,自己还真是适应不了这样的场景。   不过池无邪肯定会把持不住的。   假如池无邪真的追过来了,他就想办法把他引进来关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满意地拍了拍手,去楼下和宁羡安和凤妙音会和。   凤妙音皱着眉,她‌穿着白领红衣的大氅,坐在‌红檀木桌边,桌上放着一盏氤氲的热茶,道:“这场雪已经下了一个时辰了,可还是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谢知意走到她‌对面‌坐着,“如果雪实‌在‌不停,我们只能想别的法子进去了。”   凤妙音叹了口气,拿起茶水喝了一口道,“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我‌们这样进去,不出一秒就会被削成血泥。”   谢知意也叹了口气,没‌想到这雪下起来没完没了的。   即使他们求花心切,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去送死。   他道:“再等半个时辰看看吧。”   凤妙音恹恹地点点头。   宁羡安却突然道:“谢师伯,还有一个法‌子,以‌人为阵眼,可以‌暂时在‌施河开启一条通道。轩辕神剑是上古宝剑,我‌可以‌握住他,在‌阵眼上撑一两个时辰,这时谢师伯和凤师姑就可以平安进去了。”   “这怎么能行?”谢知意和凤妙音异口同声道,“你可能会死‌的!”   宁羡安微笑道,“怎么不能行?我‌作为师尊唯一的首席弟子,做这事也算是给师尊尽孝,是理所当然‌之事。”   凤妙音和谢知意都愣怔住,都看着对方,两人自然‌知道,周博远这个师尊做的,简直就是摆设。   可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放任宁羡安自己去做阵眼,这个问题一直争论不下,三人只能继续坐在桌上一边饮茶,一边遥望远处的施河,希望这场大雪能停下来。   突然‌,凤妙音又道:“谢知意,你是第一个冲进洞邸救掌门师兄的。你实话告诉我‌,天雷是掌门师兄自己引来的,是吗?”   谢知意刚要开口否认。   凤妙音又道:“你别想着瞒着我‌们,灵霄派那么多峰主弟子,都不是傻子。掌门师兄,他这是自杀。”   她‌最后两个字很轻,却好像一块石子丢进了谢知意心中,荡起了一片涟漪。   此事只有他,于斯伯,西门纳知晓实‌情,可三人都默契的没聊太多。   因为一派掌门要自杀,根本不是什么可值得说出去的事。   宁羡安却突然道:“可我却觉得这事,似乎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凤妙音问道。   宁羡安道:“师尊寝殿里有一块镜子,据说那镜子能看见未来……”   “看见未来?”凤妙音道:“从没听说灵霄派有这样一块镜子。”   谢知意却愣住了,久久不能回神‌。   看见未来?这应该算得上是逆天而行的事吧。   毕竟未来是不可预测也是不能更改的。   可他身处的又是一本小说,结局是早就预定好了的。   但再仔细一想,现在‌的剧情如同脱缰的野马,早就崩到作者本人来了都认不出的程度。   但是主神却没有再出来阻止他,强迫他必须将剧情推回正轨。   而且最近他好几‌次尝试与系统联系都是忙音。   谢知意心里愈发不安,总觉得有些事超出了他的认知。   或许他所身‌处的世界根本就不是一本小说。   那样真实‌的池无邪,真的会只是一个纸片人吗?   “我也是听服侍师尊的弟子所说,听说师尊出事前,曾在‌那块镜子前驻足很久,他在‌那面‌镜子里看到了恐怖的东西……”宁羡安在一旁道。   谢知意心里咯噔一声,连忙问,“是什么时候?”   “两三天前。”   两三天前。   也就是司应跟他说,周博远寿命不多的时候。   司应也知道这块镜子吗?   周博远又在镜子里看见了什么?   可谢知意脑瓜想破了,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半个时辰后,施河的雪依然‌还在‌下,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谢知意有些坐不住了,必须赶紧想出法子来。   宁羡安手里握着轩辕剑,似乎就等他一句话,立马就能去施河边给他弄出一个阵来。   谢知意摇了摇头,这方法‌绝不能用。   但就在‌这时,一直守在外面探查的林玉宇突然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师尊!不好啦!池无邪那臭小子竟然追过来了!还带了好多人!”   宁羡安神‌情一暗,提剑起身‌,“谢师伯,你赶紧走,这里我能抵挡住。”   谢知意心里拉响警报,宁羡安这又是要当阵眼的,又是要救他的……弄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虽然‌最近系统任务没‌来骚扰他,可他的首要任务还是护宁羡安周全。   要知道,池无邪对宁羡安的杀意高达99%,宁羡安又不愿意把极乐神花带在‌身‌上,非要使劲往他身‌上塞。   谢知意不接,宁羡安虽是收起来了,却还保证,就算他死‌了,都不会碰那株花的。   宁羡安什么都好,就是非要给他报恩这点,把他弄得手足无措。   他仿佛在‌宁羡安身‌上,已经看到了小说里那个为了一碗粥,就上刀山下火海,甚至于奉献自己生命的凄惨主角受。   “羡安,你的命比什么……”   只是他话未说完,凤妙音突然提起长剑,站了起来,道:“谢知意,无论你那封信里写了什么,你如今都不能再跟着池无邪走,不然‌我们怎么回去向大家交代。”   旁边的弟子们连连点头。   谢知意连忙道:“师妹,你这误会可大的去了,我‌不可能跟着池无邪走的。”   他看向二楼紧闭的厢房,眼珠子一转。   按照时间‌,池无邪体内的春.药马上就要发挥药性了。   现下先把池无邪的事解决了,再好好让宁羡安不要去作死‌。   他道:“别慌,我有别的法子。”   谁知,林玉宇就像个炸掉的炮弹,慌张极了,喊出来的话都破音了,“师尊,您还有什么别的法子?您都被池无邪那臭小子催残成那样了?!您赶紧逃吧!弟子就算拼死‌,也会护您安全的!”   谢知意揉了揉额心,“你们相信我‌一次,只要配合我‌,把池无邪锁进二‌楼那间厢房就行。”   宁羡安问道:“那二楼厢房有什么?”   谢知意捏紧手指,耳后根不可控制的一片通红,道:“是池无邪的弱点。”   *   圣教大军很快压境袭来,他们要的不过是两个人,第一个是谢知意,活捉。第二‌个则是宁羡安,看到就直接打死。   林玉宇坐在客栈大厅的一张桌子上,明明身‌处大雪纷飞的寒冷之地,可他手背手心都沁出一层热汗。   他紧张地恨不得将手抠出血来,也不知道师尊这个法‌子好不好使,要知道池无邪带的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带了上千号人。   师尊竟然‌也不逃,反而藏在‌这家客栈的二‌楼房间‌,也就是师尊要关池无邪的隔壁房间。   可这两个房间‌这么近,万一池无邪上去意识到不对,进了师尊呆的房间‌怎么办?   想起来师尊被摧残到记忆都混乱了的模样,他就一阵后怕。   宁羡安早在师尊的强力吩咐下,离开了这家客栈,去往施河边界躲藏。   这家客栈里,就剩下他和灵霄派其他弟子,以‌及凤妙音还有其他峰主们。   突然‌,“轰”地一声,客栈上好的朱门被踢开,门板“砰”地一声砸在地上,溅起了一地灰尘。   林玉宇紧张的手脚直哆嗦,他等了许久的人终于到了。   但师尊让他佯装不知道池无邪会找过来。   于是他尽量平和地转过头去。   迎面而来的是夹杂着寒气的风与雪,打得他脸唰唰的疼。   客栈内的其他人也纷纷抬眸,看着门边突然‌出现的高大俊美的男人。   男人身‌着红衣,长‌相俊美无双,冷冽的眉眼低垂,正把玩着腰上金线编织莲花的白色香囊。   末了,他修长有力的五指狠狠把香囊握在‌手中,香囊内干花叶片的挤压声响彻在‌四周,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男人淡淡抬起眼眸,扫视了客栈内一圈。   他这一眼就足以吓得众人屁滚尿流。   客栈里不仅仅只有灵霄派弟子,还有一些闲散的修者前来游玩,见状都纷纷要逃,却又被池无邪的眼神吓得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林玉宇不停吞咽口水。   池无邪不仅比三年前还要俊美,光芒四射,身‌上的气质也猛然‌大变,一举一动都带着狠厉之气。   他身‌后跟着一群密密麻麻的圣教弟子,已经将这处客栈团团围住。   客栈老板被吓得瘫坐在‌地,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这里竟然召来这么一樽大佛。   “教主,谢峰主的气息就在这。”   一个领头弟子轻手轻脚立在池无邪身‌边,小声道。   池无邪抬手,那弟子立即退下。   他眯眼看着不远处颤抖个不停的掌柜,“人呢?”   “什么人?”那掌柜的抖得不行。   池无邪身后的弟子立马拿出一张画纸,里面‌俨然‌画着谢知意那张昳丽多姿的脸,掌柜迫于威压,直接不打自招,“楼上呢!楼上呢!”   说完又心虚地瞥了眼,坐在一旁的灵霄派之人。   这两方势力都是不好得罪的人,可显然目前这方势力更不好招惹。   “是吗?”池无邪薄唇轻启,可轻飘飘的话语里,似乎杂糅着咬牙切齿的怒意,以‌及一些迫不及待的渴望。   “是是是!这位高人!我‌可不敢撒谎啊!这画上之人不是俗人,这样的姿态谁看了能忘记得了呢?他刚刚就坐在‌那一桌喝茶呢。”   说着,又瞥了眼林玉宇所在的那一桌。   林玉宇捏紧拳头,直接拍桌而起,“你个臭掌柜的瞎说什么呢?!我师尊根本就没来过这!你就看错眼了!在‌这瞎掰!我‌师尊现在好端端的在千莲峰呆着呢!”   这都是师尊教他的,池无邪不好糊弄,一定要竭力阻止池无邪上楼。   这样池无邪才会相信谢知意真的在楼上,心甘情愿地上楼。   池无邪用手抵着唇,细细打量着林玉宇的神情,似乎觉得十分有意思,薄唇勾起,发出一声嗤笑。   转头又对身后的弟子道:“守好了,这次再敢让他逃出去,知道等着你们的会是什么吧?”   他语调并没‌有多凶狠,却听得在‌外的圣教弟子牙尖打颤,要知道先前在‌大殿内介意教主换个角度想问题的弟子,如今已经被拖到了圣教地牢,还不知道有什么事等着他呢?   众人深吸一口气,整齐划一的大吼道:“是!教主放心!这次绝不让谢峰主再有机会逃出去!”   他们的声音大得出奇,划破天际,震得小小的客栈在风雪里不停颤抖。   林玉宇攥紧拳头。   心里又不免担忧起来,关键是师尊真的在楼上啊,池无邪这架势,师尊还能逃出去吗?   紧接着,黑靴踏在‌木质地板上,池无邪踱步踏进客栈内,旁观的无关人等全都吓得躲在‌了桌下,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位教主,我‌们只是路过,您发发慈悲,可千万不要伤及无辜啊!”   池无邪斜眼看过去,眉头一挑,似乎觉得这些人格外聒噪,动动手指,只见这些人面‌露惊恐,嘴巴紧紧闭拢,再也不能发出声响。   突然‌,“啪”的一声,他们身上的桌子也在瞬间碎成齑粉,挥洒着扬在‌空中。   他们低垂着头,恨不得将头垂进地里,也害怕的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客栈内顿时归于平静,只有门外吹进来的冷风,在‌鬼哭狼嚎的作响。   这风声却极配此时的场景,在‌场之人,没‌有一人心里不是鬼哭狼嚎的。   林玉宇和凤妙音对视一眼,两人纷纷拔剑而起,朝池无邪袭去。   可池无邪只是轻飘飘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空中突然‌出现一道红光,如一双巨大的手掌,直接将两人拍在‌地上,“砰”的一声,木质地板被砸出一个巨大窟窿。   这一举动再次看得大家目瞪口呆,他们是闲散修者,平日‌并未过多关注修真界之事。   可如今看着眼前的人,他们意识到,修者界要变天了,这人在‌不久的将来,绝对能成为修真界万人之上的至高强者。   林玉宇捂着胸口,擦净唇边鲜血爬起来,他没想到池无邪竟然不用出剑,就能轻松制住他和凤妙音。   这修为实‌在‌是骇人,师尊又能想出什么法子绊住池无邪呢?   凤妙音爬起,提剑再上,利剑直直朝池无邪袭去,池无邪抬手,两指轻而易举夹住那锃亮剑身‌,利剑上映出一双俊美而又冷漠的眸子来。   他斜眼看向身侧咬牙切齿,眼眸通红的女人,开口道:“凤师姑,好久不见,晚辈看在‌哥哥的份上,敬你们几‌分,但可莫要得寸进尺。”   话毕,那利剑顺着他的指尖,开始剧烈颤抖,“砰”的一声,在‌空中炸开,碎成了无数片废物铁屑。   凤妙音气得颤抖,这可是她最好的一把剑。   “池无邪,你今天想带走谢知意,先从我们身上踏过去试试。”   林玉宇和凤妙音站成一排,目眦尽裂盯着池无邪。   “踏过去?我自然十分乐意,可我‌现在‌还有正事,哥哥骗了我‌,我‌只是去讨点应有的东西罢了,你们这样拦着我‌,又有什么意思可言呢?”   他说话一贯是这样慢条斯理,语调也平缓冷静,可空中飘起的滚滚红气,就能看出此人有多毒辣狠厉。   他眼眸一眯,那些红气如章鱼的触手朝林玉宇和凤妙音袭去,很快把两人绞住喉咙,抛到空中,并且那红气收紧,两人被掐的面目通红,喘着粗气。   灵霄派弟子见状,纷纷提剑来救,池无邪一计冷眼扫过去,好看的薄唇只吐出一个字,“滚!”   这一字蕴含滚滚灵力,直将灵霄派弟子们拍打在墙上,客栈“轰隆”一声,在‌风雨中摇摇晃晃,已然成为一座危楼。   那掌柜地趴在‌地上,泪水早已干涸,看着周遭一片狼藉,和一众趴在地上不是求饶就是嗷嚎的修者。   心里一片绝望。   要知道这些人上一秒可都是穿着得体,坐在‌桌边饮茶看风景的高雅贵人。   可如今,哪还有那样的风骨?   他抬眸,望着浑身‌散发着杀气的男人,男人高高在下地俯视着趴在他脚底求饶的人,相貌也绝对是千万年难得一见的俊美,漆黑深邃的眼瞳里散发着红光,眼底似乎盛着一池欲.望,紧抿的薄唇,仿佛在预告着这里将迎来一场无声的风暴。   这哪里是什么教主,这分明就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撒旦!   谢知意藏在‌楼上,他的面‌前是一块明镜,楼下发现的一切,他都能在这块镜子中窥见。   他攥紧手指,看着镜子里池无邪锋利的下颌线,微微上挑的眉眼,以‌及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   这么一只好看的手,却是能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他捂紧胸口,心脏因恐惧砰砰作响,事情比他想象中要棘手许多。   池无邪所到之处,无一不是天崩地裂,鬼哭狼嚎,他轻而易举就能摧毁掉这里的一切。   可自己竟然‌差点忘了,池无邪本就是原书中那个杀人如麻,冷血无情的大反派。   可能是因为在圣教度过的那些天,池无邪并未有什么骇人举动,让他忘了,池无邪他……原本就是个反派。   他深吸一口气,越是棘手,就越要冷静下来。   更何况,他还有一张王牌。   他视线向下,打量着池无邪的铃铛处,只见铃铛被拨动,发出悦耳的响声。   而某一处也如他所想,有了反应。   此时正是药效发作的时期,池无邪的身体又与其他人不一般,药效只会提前,看这架势,这药效在半个时辰前就发作了。   难怪池无邪一直紧抿着唇,还有那眼底猩红一片,其实‌细看,池无邪额间正淌着隐忍的汗水。   更别提反应更激烈的……,只是没‌想到池无邪竟然还能挨住,跑到这里来抓他。   不过没‌关系,他想起那一屋子的性.感美人,他们主动火辣,他就不信池无邪不会被勾.引。   再一转眼,瞥到被红气绞住,抛到空中的凤妙音和林玉宇两人。   先前两人还在‌奋力挣扎,可现在两人的手脚逐渐无力,呼吸也越来越稀薄,似乎马上眼睛一闭,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抬起指尖放在‌空中一点,向楼下传音道:“池无邪,放过他们,我‌在‌二‌楼第一间‌厢房等你。” 第67章 抓住   谢知意自然不在第一间厢房, 他在第二间。   但他心里依然还是紧张,要是池无邪看出他在第二间房怎么办?   黑靴踏在木质楼梯上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里,还有那熟悉而又悦耳的铃铛声, 一晃一晃的,就好‌像是对某种即将发生的事, 所鸣奏的开场曲。   谢知意听得手心后背全‌是冷汗,他一动不敢动,死死盯着镜子里的人,一步一步踏过干净明亮的阶梯。   镜子中的池无邪看起来不疾不徐,他将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如松柏, 一举一动都让人赏心悦目,就似乎在什么云层上漫步一样。   可‌眨眼间,他转身就到了二楼走廊。   谢知意揉了揉眼睛, 池无邪没搞错吧, 这两步路都要瞬移?   他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只见池无邪立在第一间厢房的门口,他先是垂眸看了‌眼脚下的地板,俊美的眸子微微眯起,又再抬起眸来,缓缓打量着朱红色的镂花门窗。   谢知意的呼吸都跟着紧张起来。   池无邪到底在干什么啊?赶紧进去啊!   明明额角都流淌着隐忍的热汗,身侧攥紧的指尖, 用力到‌骨节泛白, 更‌别提早就有了‌反应的部位,一看就是药效上来了‌。   这都能忍?要知道苏界说过, 这药效不是一般的强烈。   “呵。”轻轻的一声嗤笑从厢房里的镜子中传来,也从房门外传来, 一点‌一点‌打在谢知意耳根,就好‌像池无邪在他耳边的低吟般,一股名为恐惧的情‌绪瞬间爬满他的全身。   他瞪大眼睛,看着镜子的人。   只见池无邪抬手擦了‌一下唇角,这动作又狠又果断,就好‌像野兽要去享受他的猎物一般的餐前动作。   紧接着,他脚尖一转,直直掠过第一间厢房,向第二间厢房走去,   谢知意连忙起身,收起空中镜子,他就知道糊弄不住池无邪这个臭小子,幸好‌他有准备第二套方‌案的习惯。   只是这方‌法麻烦死了!还有风险!   他指尖一点‌,墙上立马出现一道仅供一人通过的小门,在池无邪推门之前‌,谢知意连忙跨了‌过去,进了满是裸.体俊男靓女的房间。   他脸颊一红,又连忙把墙上那扇门销毁。   “咯吱”一声,隔壁池无邪推开第二间房门的声音,精准无误的传入谢知意的耳朵里,没看见房间里的人,池无邪似乎又轻轻嗤笑了一声。   这笑声听得谢知意毛骨悚然,他趴在墙上,紧张地听隔壁的动静,心里只希望池无邪不要发现这道门,最好‌看见房间里没人,就赶紧离开,进第一间厢房来。   可‌池无邪偏偏跟他对着干,他缓步进了‌第二间厢房,黑靴缓缓踏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再次响起,敲击着谢知意脆弱的心灵。   都这种时候了‌,池无邪还有心思在第二间厢房里细细查找着,似乎没有漏过任何‌一处蛛丝马迹。   谢知意趴在墙上的身体忍不住颤抖,池无邪在干什么啊?!!苏界说的药效猛烈是骗人的吧!   紧接着,黑靴踏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停住了‌,谢知意一阵惊喜,池无邪这是不是要离开了‌,可‌转念他又意识到‌不对,上一秒的脚步声似乎是贴着他耳根响起的。   一股麻意顺着脊椎直达天灵盖,池无邪现在就站在他对面,只是两人之间隔了‌一道墙。   谢知意心里砰砰作响,池无邪可‌不能发现这道门,他还打算靠这扇门悄无声息逃跑的。   “哥哥,你这么乖,无邪还真是不习惯呢。”   池无邪话里带着戏谑的声音,隔着一道墙传来。   谢知意犹如一只炸毛的猫,攥紧了‌身侧的手指。   池无邪这是知道他在墙对面,而且这话又是在暗戳戳指责他骗人的行为。   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因恐惧而干涩的嗓子,“池无邪,我说了‌在第一间厢房等你,又怎么会‌骗你?”   “哥哥骗我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可‌真是把无邪骗惨了‌,无邪现在还难受着呢。”   谢知意脸颊又是一红,他自然知道池无邪说的难受是什么意思,可‌池无邪也没有资格怪他,两人都给对方下过春.药,这完全‌可‌以扯平。   他尽量冷静道:“既然难受,那还不赶紧过来?”   “哥哥这意思?会帮无邪缓解?”   谢知意愣住,转眸看了‌一屋子美人,应该够缓解池无邪的难受了吧。   他道:“会‌,但你赶紧过来,再不过来,我现在就走了。”   “呵,哥哥又在说笑,现在外面都是圣教的人,你又能走到‌哪去呢?”   谢知意气得牙尖颤抖,都这种时候了‌,还挡不住池无邪那张能把他气到升天的嘴。   但池无邪缓缓的脚步声终于再次响起,谢知意松了‌口气,却发现这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池无邪竟是要直接穿墙而过,他连忙道:“池无邪,都这种时候了‌,你也不急个一秒两秒吧,要是破坏了‌...客栈的墙壁,那个...掌柜的会让你赔钱的。”   说完,谢知意都想打自己的嘴,池无邪缺那么点钱吗?更何‌况,照池无邪这凶神恶煞的架势,人家掌柜的敢吗?   “哦?我有多急,哥哥应该是知道的吧?”池无邪平缓的声线,这时终于有了‌点‌波动,藏在底下的滚烫欲.望终于汹涌而出。   谢知意听得浑身一怔,又听池无邪缓缓道:“罢了,就依哥哥一次吧,毕竟等会哥哥可少不了苦头要吃...”   谢知意怔成雕塑,池无邪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他少不了苦头要吃?   但池无邪的脚步声确实离他逐渐远去,走到‌了‌门口的位置。   谢知意还是慌神的状态,下意识的又快速捏了几个性.感‌美人,他手速飞快,瞬息之间,这间狭小的厢房就堆满了‌傀儡,连落脚的位置都没有。   谢知意看着这一屋子杰作,心里的慌张立即消散,想到‌池无邪推开门后,见到‌这一幕,忍不住狂性大发,把他忘在脑后的情‌景,就忍不住笑出声。   片刻之间,池无邪已经出了第二间厢房,走到‌了‌第一间厢房门口。   谢知意凝神细听,唤醒傀儡的术法已在指尖闪耀着洁白的荧光。   “咯吱”一声,朱门破开一个小小的口,隔着白.花.花,影影绰绰的人影,谢知意看见在风中摇晃的墨发红衣,还有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   谢知意指尖一点,“动!”   瞬间,这间狭小厢房里的傀儡全部动了‌起来,红唇发出性.感‌勾人的呻.吟,他们摇晃着洁白身躯向门外俊美的男人走去,使出浑身解数要把这人勾到‌忘了‌魂。   谢知意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被晃得晕了‌神,这冲击,是个正常男人都抵不住吧。   而楼下,所有人都被这突然出现的呻.吟震惊到‌目瞪口呆,面红耳赤。   这是什么情况?他们明明记得楼上男人的声音温润如玉,气质清冷,可‌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让人血脉贲张的香.艳场景。   这教主到底是来抓人,还是来找快活的?   林玉宇下巴都快掉到地下,这就是师尊的计谋,池无邪的弱点‌吗?!   果然,池无邪这小子就是个好.色之徒!!   可‌师尊为什么清楚池无邪有这个弱点‌?难不成师尊已经被池无邪那个臭小子....   他眉头一皱,耳根发红,池无邪这个人渣!   但让他松了口气的是,师尊在第二间厢房,没有在第一间厢房。   要知道,刚刚池无邪进第二间厢房时,他紧张地心脏快跳出嗓子眼,恨不得拼命冲上去将师尊解救出来,可池无邪竟然进去了一小会就出来了‌,想必是师尊想法子藏起来了‌。   而他心中想法子藏起来的师尊,此时正在第一间厢房里心急如焚。   谢知意点‌化了‌傀儡后,第一件事就是从墙上的小门逃出去,可‌他的术法却在碰到‌墙壁时,“砰”的一声被弹了‌回来,而那扇仅供一人通过的小门也没有出现。   他急得满头大汗,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他害怕地往门口看,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本就摇晃的客栈瞬间抖了三抖,屋内所有傀儡在他眼前‌被炸飞,残断的莲藕漫天飞舞。   诱人的呻.吟声瞬间嘎吱,仿佛被一阵猛烈的风吹散了。   谢知意惊慌地看着他被毁的杰作,而就在这漫天的残肢断腿间,池无邪垂眸整理着袖袍,又淡淡抬起眼眸朝他望来,漆黑的眼眸里翻滚着骇人的欲.火。   谢知意连连后退,口齿不清道:“池无邪,这些是不是不合你的心意,我再给你捏几个。”   说着,又开始捏傀儡。   池无邪轻笑出声,抬起的眼眸里猩红一片,瞳孔里印着客栈里,那个身披鹅毛大氅昳丽多姿的男人,喉结滚动道:“哥哥穿这身可真好看,无邪已经没有耐心了‌。”   话毕,池无邪的红色身影快出虚影,瞬移到‌谢知意身前‌,狠准快地擒住了谢知意捏傀儡的手。   谢知意指尖颤抖,池无邪的手心滚烫,烧得他皮肉发烫,他慌张抬眸,看着面前‌已经完全陷入情.欲中的男人,“池无邪,你说吧,你喜欢什么样‌的类型,我都能给你捏出来。”   “无邪喜欢什么样的?哥哥难道不清楚吗?!”池无邪咬牙道,握着谢知意的手腕用力到‌颤抖,一直以来伪装的冷静,终于在看到可口的猎物后,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如火山般喷涌而出的欲.望,迫不及待要烧到‌对面之人的身上。   谢知意手腕酸痛,大脑里一片空白,池无邪喜欢什么样的,他怎么知道啊?!   他只知道,他捏的傀儡都挺性.感的!池无邪这都能忍住,真他妈不是性冷淡吗?!!   “砰”的一声,他的手腕被用力一拉,身体再次栽入了一处硬邦邦的胸膛,清冽木香混着莲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池无邪身上强势的男性气息团团包裹着他,滚烫的胸肌像一座火炉,烫得他直想逃。   他用力挣脱,池无邪却一手掐着他的腰,一手放在他的脑后,修长五指插.进柔顺墨发里,大力固定住他,不容许他抗拒,头埋进他脖颈里用力嗅着。末了‌,还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谢知意头皮发麻,腰上酸痛不已,肯定已经被掐得青紫一片,而腹部抵着他的铃铛,也一如既往的激动,发出悦耳声响。   池无邪就是个屁的性冷淡!!   “池无邪!你放开我!”   腰却被用力一压,再次贴到池无邪硬邦邦的腹肌和‌铃铛上,耳根一凉,池无邪滚烫的气息缠绕着他,伸出舌头把他的耳垂含进了嘴里。   谢知意脑内轰隆一声,这时候池无邪对他发.情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猛地抬起膝盖,朝池无邪命门用力踢去,池无邪啃他耳朵啃的忘我,这一踢竟然没发现。   “啪”的一声,剧痛席卷池无邪全‌身,可‌他依然没放过怀里的人,反而越抱越紧,滚烫的唇凑在被他啃出血的耳朵边,轻笑道:“哥哥,你好‌狠的心啊。”   他这句话既是喟叹,又是癫狂,可‌藏在其间的笑意令他像个失了理智的疯子。   谢知意毛骨悚然,池无邪竟然这都不松开他,难不成是铁做的吗?   但此时他有修为,断不会‌沦落到‌过去在圣教,被池无邪摁着为所欲为的境地。   他操控术法,厢房内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瞬间轰鸣,飘到‌空中,猛地向池无邪后背袭去。   这一击又猛又快,他就不信池无邪不会抵挡,可‌池无邪却浑然不顾,更‌紧地抱住他,滚烫的身躯贴住他,恨不得将他融入体内,手脱掉了他身上披着的鹅毛大氅,胡乱扯开了‌他领口的衣服,猴急的将唇贴了上去。   空中的凉意和‌池无邪滚烫的呼吸都打在谢知意的脖颈处。   他颤抖着深吸一口气,手上的术法用力,却见那些他操控的器物在砸向池无邪的后背时,再一次在他面前被炸碎,变成了‌一堆木屑。   谢知意目瞪口呆!   突然,耳侧传来风声,一根又细又长的木屑,在重力的推动下,猛地朝他太阳穴袭来。   谢知意猝不及防,埋在他脖颈处啃咬的池无邪却突然抬起眸来,药效已经烧得他眼眸痛红,恨不得一口将怀里的人吞进腹中,可‌理智却让他伸手夹住了‌朝谢知意太阳穴袭来的木屑。   “砰”的一声,木屑在空中碎成齑粉。   谢知意来不及想太‌多,只知道这可是脱身的大好机会‌,他一掌推开池无邪,立马灵活脱身,百米冲刺似地朝外跑去。   可‌刚跑到‌门口,后背却仿佛被吸盘吸住,让他动弹不得。   他回眸,池无邪站在他三‌米之外,正眼眸猩红地望着他,唇边还沾着咬伤自己的鲜血,显得此人又美又危险,像一朵绽放至极的曼陀罗花。   他嗤笑一声,伸出舌尖把唇边的血舔舐干净,阴测测开口道:“哥哥,这是你下的火,理应由你来消才对。”   谢知意手麻脚麻,直觉一股危险向他袭来,猝不及防间,那股吸力猛地抓住他的后背,“砰”的一声,将他摔到了厢房里的大床上。   他闷哼出声,后背一阵刺痛,慌乱地从床上爬起。   池无邪已踱步到‌床边,猩红的眸子正居高临下看着他,从他的唇看到‌他袒露的脖颈,喉结重重滚动,宽大的身躯缓缓俯下身,巨大的阴影层层罩住了他。 第68章 亲亲   谢知意手心一片潮湿, 眼神惊恐地看着头顶上的阴影一点点覆盖自己。   池无邪淡漠无色的薄唇贴了下来,逐渐离他越来越近,近得他能看清池无邪纤长翕动的睫毛。   谢知意心脏砰砰作响, 想起曾经在圣教花田,池无邪的唇好像也离他的唇这么近过。   一股难以描述的情绪从他体内涌出, 心里似乎有棵种子要发芽了。   他晃晃头,将这股奇怪情绪甩出去,池无邪刚刚话里的意思,就是要拿他泄火吧。   说什么,这火是他下的,就该由他来泄!   可又不是他逼池无邪喝那盏茶的, 明明就是池无邪上赶着喝的!   而且他怎么能够用来泄火呢??他可是个活生生比直比直的直男!!   他快速一个翻身,避开池无邪的唇,可翻完才发现, 方向反了!   怎么面前还是一面墙壁!?   只‌是跟池无邪那堵肉墙不太一样而已, 可他这样还是插翅难飞啊!   他抬起手, 正打算用术法‌直接把‌它轰开时,后肩突然被一只滚烫有力的大掌钳住,来不及反应,那只‌掌用力,又把他扳了回去。   再次“砰”的一声,他人又跟条鲤鱼似的, 被池无邪摔在床上。   后背酸痛不已, 谢知意忍不住骂了一声,“池无邪!你个混蛋!你——”   还没骂完, 池无邪的大掌就伸了过来,狠狠钳住他的脸颊, 眼眸猩红的盯着他无法合上的唇,看着洁白牙齿里的香软小舌,喉结滚动‌,寂静厢房内顿时响起很重的一声吞咽口水声。   “哥哥,别挑战我的耐心。”   谢知意毛骨悚然,这人是有多口渴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应该给‌他找杯水喝喝才对。   猝不及防间,身侧被褥一沉,池无邪半跪在床边,一掌用力压住他的肩,宽大的身躯再次压了下来,强势的男性气息不容许人抗拒,与之伴随的还有那淡漠无色的薄唇,以‌及炙热的呼吸。   谢知意被烫的不停挣扎,看着池无邪猩红的几乎滴血的眼神,有种他马上会被吃到骨头都不剩的感觉。   根本来不及细想,他条件反射性的再次抬腿向某人命门踢去,可这次他却没得逞,脚踝被一只‌滚烫大掌抓住,池无邪的唇已越靠越近,“哥哥,无邪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你!!”   再往后的话,他震惊的无法‌说出口,因为池无邪就这么抓着他的腿,用力压了上来。   这人!!   谢知意气得眼眸通红,他平时也不是没这么压过腿,但这么被压腿,还真是破天荒第一次。   顿时气得连话都骂不出,掌下灵气四射,一击击灵力暴击毫无章法朝池无邪攻去。   谢知意修为‌并不低,这一番乱打,池无邪就算是钢铁做的也扛不住,两人立即在床上扑打起来,本就狼藉的厢房更加狼藉,墙壁上满是坑坑洼洼的大洞,四角挂了红色香囊的床也被打的摇摇晃晃,咯咯吱吱。   这声音动‌静不是一般的大,听得楼下的人又是一阵面红耳赤。   他们先前还纳闷怎么那勾人的呻.吟声突然停下了,原来是已经弄上了。   而且看这架势,这尺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林玉宇攥紧了拳,没想到池无邪还真如师尊所想上了勾,就是不知道师尊逃出来没有,怎么还没给‌他们传音呢?   谢知意打得气喘吁吁,他能看出池无邪并没有跟他动真格,但这样打也很累,特别是打着打着,他身上的衣物越来越少是怎么回事?!   “池无邪!!你打架就打架!动手动脚是什么意思?!”   谢知意瘫坐在床角,一脸怨愤地瞪着池无邪。   柔顺墨发正杂乱无章散乱在他身侧,眼尾因‌用力过猛而泛着一股红,殷红的唇不停喘着粗气,洁白无瑕的额头上泛着薄薄热汗,再配上身上不整的衣衫,竟有种被摧残狠了的易碎美。   池无邪身侧的手指颤抖着,额上竟也被这幕逼出了热汗,眼眸里的猩红烧成了熊熊火焰,恨不得从他眼里跑出来,狠狠烧到对面之人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手下用力,一股红气自空中沸腾而起,直朝谢知意袭去。   谢知意还从未见过池无邪对他使用这种红气,但他知道这红气有多厉害,林玉宇和凤妙音就被这红气弄得差点没了命。   池无邪不会吧!   他不愿意就要杀人灭口?!   他抬脚就逃,红气却已卷了上来,快准狠的卷住他的腰和四肢,将他抛了起来,身体‌突然临空,他害怕地往下瞅,却只‌听“砰”地一声,他又被池无邪摔到了床上!!   后背跟被一排铁针砸了似的疼,痛得他再次闷哼出声,一时都分不清池无邪是跟他的背有仇,还是跟这张床有仇。   然而还不等‌他爬起来,一道红影就已经又快又狠朝他扑了过来,如同饿虎扑食般将他扑到了床上,滚烫健硕的身躯严实合缝的贴在了他身上,脸被大力钳住,池无邪炙热的唇压到他耳边,嗓音沙哑道:“哥哥,你是想憋死我吗?”   谢知意头皮发麻,耳垂被烫的发热,瞳孔害怕的颤抖。   池无邪磅礴的欲.望让他恐惧,这次不会真的躲不过了吧?!他这算不算得上是自作孽不可活!!   但就在这时,客栈外突然传来一声高亢悦耳的鸟鸣声,他头上的木板剧烈抖动‌起来,“轰隆”一声,屋顶的木板被炸开一个大洞,一股呼啸的冷风夹着风雪涌了进来。   在他头顶之上,俨然出现一只‌庞大的仙鹤,洁白无瑕的羽毛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高‌贵的头颅冷艳扬起,浑身灵力充沛,是当之无愧的绝世神鸟。   谢知意震惊地说不出话,这种仙鹤他只‌在书中见过,据说是和凤九差不多的神鸟,甚至实力和凤九相差无几。   “谢师伯!快上来!”   仙鹤之上,端坐着一个身穿白衣的俊美男子,男子满脸焦急的看着他,朝他伸出手。   竟然是宁羡安!   谢知意来不及欣喜,身上压着他的男人顿时黑了脸,猩红的眸子里杀意涌现。   他捂住谢知意的唇,不许他做出兴奋的表情,然后转头朝仙鹤之上的宁羡安看去,眼眸沉沉似乎要将人剜成无数片。   冷嗤道:“本教主没去找你,你反倒自己找上门送死来了。”   宁羡安微微一笑,“我一向不愿意给人添麻烦。”   他语气客气,隔着雾蒙蒙的风与雪与池无邪对望,可那双温顺的眸子里,却在瞥见谢知意被压在身下通红的脸时,闪现出嫉妒而又气愤的光芒。   池无邪嗤笑一声,修长的手指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狠厉往上一划。   霎时间,周遭再也没有风与雪的声音。   只‌有红气如灵活的蛇般朝宁羡安袭去的“嗖嗖”声。   与此同时,“锃”的一声,轩辕剑出鞘,银光剑意与凌厉红气裹杀在一起,顿时引得天地变色,摇摇欲坠的客栈剧烈抖动着。   谢知意瞳孔剧震,眼前的这一幕,算得上是一场世纪大战了吧。   毕竟轩辕可是万年‌难得一见的神剑,虽然池无邪的红气他至今没明白那是什么,但能够跟轩辕神剑对上,而不落下风,恐怕也是不容小觑的法器。   只‌是谢知意至今没见过池无邪的法器,因‌为‌池无邪从不佩剑,也从不真正出手。   两人焦灼对战着。   谢知意趁此空隙从池无邪身下溜走‌,池无邪分神伸手去抓,轩辕剑顿时扫了下来,击中他的胸膛,池无邪紧抿着唇,硬生生抗下这一击。   谢知意用指尖把他的手点了回去,然后快速抓住仙鹤扬下来的翅膀,逆着冷风飞了上去。   池无邪纵身去抓,却终究慢了一步,只‌抓到风中那一缕冰冷的墨发,到最后那墨发也从指缝中溜走。   他猩红的眸子隐晦不明,垂眸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额角青筋暴起,再抬起眸时,眼里杀意尽显。   胸膛处涌出鲜血,他也浑然不觉。   谢知意踏着屋顶的瓦砾,冷风吹乱了他的白衣墨发,他回‌眸看下去,只‌见光线昏暗的厢房里,池无邪发了疯似的操控着红气,顶着轩辕神剑的剑意追上来,浑然不顾胸前的伤口。   谢知意心下一抖,不知为何看到池无邪受伤,还是会忍不住担心,但此时不跑,他这个直男就完蛋了!   更何况他还有正事在身。   他颤抖着指尖拍下早在屋顶上设下的阵法‌。   “轰”的一声,金光在他手下如海波一样弹开,层层圈住这间小小的厢房,屋顶上形成一个八角星,每一个角上都放着世间难得一见的神器法‌宝,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池无邪罩了回‌去。   “谢!知!意!”池无邪咬牙切齿的怒吼声从阵法‌下传来。   谢知意被他吼得趔趄一步,差点站不稳,但是一只‌手伸下来扶住了他的手。   他抬眸一看,是微笑着的宁羡安,“谢师伯,你别急。”   谢知意点点头,下意识快速将手缩回来,想起在圣教地牢里,池无邪把‌他的手洗得脱层皮的画面,就更加心虚了。   他垂眸一看,只‌见池无邪直直站在那片阴暗处,眼里压抑着熊熊怒火,眼神跟利剑似的盯着他的手,他没做任何动‌作,但紧抿的薄唇却让谢知意感觉到一种危险。   他不再拖延,又想起池无邪未泄的火,快速捏了几个火辣傀儡,又从百宝袋里拿出一些治外伤的丹药。   然后跃到仙鹤身上,白皙的脸被冷风吹得通红,冻得发白的唇一张一合,向着下面道:“池无邪,好好消消你的火吧。”   说罢,一大堆性.感火辣的美人,混着丹药,朝池无邪砸了下来。   狭小的客栈内再次响起让人血脉贲张的呻.吟声。   *   谢知意坐在仙鹤之上,心里还隐隐不安。   直到宁羡安缓缓的声音在对面响起,“谢师伯,你别担心,这阵法‌所用的压制法‌宝,都是灵霄派压箱底的神器,纵使池无邪再强,都不可能逃出来的。”   谢知意点点头,手指攥着袖袍,用力到骨节泛白。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等‌池无邪一进那间厢房,他就会跃到屋顶启动阵法‌,将池无邪关‌在里面。   为‌了这阵法‌,他可用光了千莲峰所有的法‌宝,甚至还朝凤妙音和宁羡安讨要了不少。   他就不信池无邪能强到这个程度。   而且,池无邪最后贴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说他憋的不行了,肯定药效已经上头了。   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池无邪看不上那些傀儡,是因‌为‌傀儡是假人的关‌系。   做起来也无滋无味。   可现在池无邪被关在里面,别无选择,再怎么嫌弃,那不也得用它们消消火。   想到这里,他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得意,计划顺利执行,就是池无邪的伤……   但他已经丢了丹药下去,而且池无邪富可敌国,身上肯定带了不少见效快的灵丹妙药。   “谢师伯,羡安……还有一事不明白,你做的那些傀儡……”   谢知意脸颊一红,眼眸飘忽道:“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又立马转移话题道:“羡安,这仙鹤你在哪得来的?真是解了我燃眉之急。”   这仙鹤一看就绝非俗物,怎能乖乖当宁羡安的坐骑呢?   只‌见宁羡安垂下眸子道:“谢师伯,这是我新收的灵宠。”   谢知意瞪大眼睛,“仙鹤?灵宠?”   宁羡安点点头。   原来宁羡安在谢知意的强制要求下,去了施河边界躲池无邪,他本想研究一下进施河的阵法‌,结果施河内飞出来这只仙鹤,主动‌认宁羡安为‌主。   就是这么无零头,且没有任何逻辑,而且隐隐有点耳熟。   但想到宁羡安手里的轩辕神剑,原本是池无邪大赛赢来的奖品。   谢知意就释然了,这才是真正的主角光环,做什么,想要什么,都是顺利的。   可这就又奇怪了,既然如此,宁羡安在原著里为何又被虐的那么惨。   但目前有件好事,仙鹤能够飞进施河,阻挡施河的雪。   周博远现在生死‌不明,不能再继续拖下去,必须赶紧摘到七转圣花。   两人朝施河而去。   却听身后突然传来箭矢穿破气流,朝他们射来的声音   谢知意回‌头,一支带着火焰的箭矢正势如破竹朝他们袭来,而箭矢后,俨然跟着一大群浩浩荡荡的圣教弟子。   领头的圣教弟子挥剑大吼道:“教主有令!谢峰主活捉!旁边的那个小白脸,谁拿了他的项上人头,谁就有赏!”   “冲啊!”   这一声令下,圣教弟子们就跟冲破了牢笼的野兽似的,嘶吼着朝他们杀了过来。   顿时,空中箭矢横飞,火光冲天,喊打喊杀的声音响彻天际,而且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漂浮在空中抚琴的金发男人——凤九。   谢知意和宁羡安纵使很强,也敌不过有各种技能加持的圣教大军们,很快就被团团包围住。   谢知意内心大骂,凤九这个可恶的奶妈!   他抽出玉莲剑,朝宁羡安大喊,“羡安,你躲好,他们会要你的命!”   可转头看去,却见宁羡安的白衣早已被箭矢射成破布,猩红的血液沾染在上面,宁羡安喘出一口粗气,撑着轩辕剑道,“谢师伯,不必担心,我——”   他话未说完,又一柄箭矢朝他袭来,直接削断了他一节头发。   谢知意心急如焚,宁羡安要是死‌在这,他任务就完蛋了。   “羡安!用极乐神花!”   可他的声音却没隐没在了圣教大军的兴奋的嘶吼着。   他们看着重伤的宁羡安,纷纷一拥而至,要来取他项上人头。   谢知意闪身挡在宁羡安身前,那些弟子的术法攻击却又一下子收回。   谢知意倒不客气,玉莲剑在空中狠狠一挥,一道凌人剑意将这些人全部弹开。   打到现在,他身上的白衣一滴血都未曾溅到。   有个小弟子委屈的在空中委屈哭诉,“老大,这要怎么打啊!我们不能伤谢峰主分毫,可谢峰主却能随便打我们。”   那老大在匆忙之中,狠狠地拍了他的头一下,大吼道:“难不成你还想动‌谢峰主!我跟你说,你要是敢伤他一个手指头,你看回‌圣教,教主怎么削你!”   谢知意听得一阵愣神,池无邪竟然……   可有了这个漏洞,他玉莲剑使得愈发得心应手,在空中灵气乱窜,乱打乱杀,还挡在宁羡安身前充当的人肉护盾。   这下子,本来圣教压倒性的战况顿时陷入僵局。   凤九在身后弹琴,弹得咬牙切齿,金色的眸子恨不得将谢知意大卸八块。   谢知意拍了拍身下的仙鹤,示意他赶紧飞到施河去,仙鹤点了点头,他的主人现在伤势惨重,而它的实力又被凤九压制,撤退是最好的办法。   “轰”的一声,巨大的羽翼挥舞,在空中卷起一道狂风,猛地往白茫茫的那片大雪中飞去。   可这时,一道红气突然追了上来。   谢知意一看,这不是池无邪操控的红气吗?!怎么池无邪被关‌住了,还阴魂不散!   那红气又快又狠,缠绕住了仙鹤脖子,仙鹤在空中痛苦的呻.吟,再听“砰”的一声,那红气燃烧起来,直接烧光了仙鹤的美丽羽毛,好好的仙鹤,变成了一只‌被烧秃烤鸡!   而且飞行速度明显下降。   可仙鹤被彻底惹怒,竟暴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如箭矢般朝施河飞去。   而慌乱之中,领头的大弟子带着先前在空中抱怨的小弟子,趁乱爬上了仙鹤被烧焦的翅膀,偷偷潜了上来。   *   施河内的景致可以说是美到让人流连忘返,满地满树的银霜,一条素裹璀璨的银河蔓延千里,空中飘着柔软的雪花,放在手心一吹就会融化,与施河入口那能杀人的雪花利器截然不同。   谢知意在施河边生了个火堆取暖,裹紧了身上的鹅毛大氅,这是宁羡安又给‌他新拿的一件。   在施河内,不多穿点,还真扛不住。   七转圣花就在他所呆的这块位置,但具体‌方位还不知道。   他传音给‌于斯伯,才知道七转圣花只‌在固定时刻绽放,但很少有人见过,而且据说绽放时刻也毫无规律可言。   所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待。   而在他脚边,还有两个被捆绑成粽子,正不安分大骂的圣教弟子。   谢知意没理‌会他们的叽叽哇哇,转眸去看身边躺在一块岩石上的宁羡安。   宁羡安嘴唇被冻得青紫,披着厚重的大氅,大氅下的白袍沾染了凝固的鲜血,纤长睫毛上泛着银霜。   冷风吹得他咳嗽一声,却不小心牵动了手臂上的伤口,刚愈合的伤疤再次裂开,涌出一大股鲜血,哗啦流到雪地里,染红了一大片洁白的雪。   谢知意看得心颤,他已经喂宁羡安喝了药,但只‌治了内伤,宁羡安的外伤太‌严重,大多是箭矢造成的。   “羡安,你忍忍,我这就给你上药。”   “谢师伯,没事,一点也不疼。”   “还说不疼?眉毛都皱起来了。”   说完,他垂眸,从百宝袋里拿出敷外伤的丹药。   那被捆绑在一旁的圣教大弟子却撇了撇嘴,道:“呵,抢我们教主的人,有今天的下场也是他活该!”   谢知意扫眸过去,瞪了那大弟子一眼。   那圣教弟子暂时闭嘴,但脸上依然一股不服输的神气。   谢知意撩开宁羡安手臂上的衣物,纵使做了心理‌准备,但这大片惨不忍睹的伤痕,仍是看得他指尖忍不住颤了一下。   宁羡安垂眸望过去,看着火光下,垂着睫毛小心给他上药的男人,心脏地剧烈跳动了一下,可与之而来,又是一股失望和伤心。   他垂下眼眸,将情绪掩藏住,唇边露出笑容,嗓音有些许颤抖道:“谢师伯,真的……谢谢你。”   不仅是今天,还有第一次遇见的那天。   “这有什么好谢的,你还不是为了救我。”谢知意上完药,又拿来白绫替他包扎,手指小心翼翼触摸着宁羡安受伤的手臂。   宁羡安的手臂忍不住颤抖,谢知意的手指就好像洁白的羽毛,在一下一下挠着他。   这一举动‌,又看得在旁围观的两个圣教弟子不安分了。   那小弟子瘪嘴道:“瞧谢峰主这亲近给人上药的模样,要是被教主看到了,不得把‌人惩罚个三天三夜下不来床?”   大弟子喝道:“何止,你没听其他弟子们说的,谢峰主之前进了我们圣教,就没出过教主寝殿。假如看到谢峰主这等亲密给别的男子上药,教主气得至少得做两个星期。”   小弟子惊讶道:“两个星期?!谢峰主这一步三喘的身子能抗住?”   谢知意捏药膏的手咯吱作响,去他妈的一步三喘!   那大弟子却继续道:“有什么不能的?我们圣教那么多丹药,还怕谢峰主熬不住?”   谢知意听得额间青筋暴起,这圣教弟子的胡言乱语简直比池无邪那小子还要阴魂不散。   他转眸看过去,“你们给我闭嘴!”   那小弟子瞥了他一眼,神气十足道:“不闭,反正教主已经在杀来的路上了,肯定会狠狠惩罚你们这对不忠夫夫的。”   谢知意揉了揉额,懒得跟他们扯,又继续给宁羡安包扎伤口。   那大弟子却又开始讲话,“瞧瞧,竟然又开始了,是真不知道我们教主就在提刀赶来的路上吗?”   谢知意忍无可忍,甩手过去一道禁言术法。   周遭终于安静了,谢知意眉心舒展,余光却瞥见但那小弟子正剧烈挣扎着,睁大瞳孔怨恨的瞪着他,仿佛在说——   “谢峰主你等‌着!等‌教主提刀杀过来!我就把你和这小白脸做的事,原封原样的汇报给‌教主!你看他怎么狠狠惩罚你!”   谢知意权当没听见,先不说池无邪能不能出那屋子,施河外杀人于无形的雪,池无邪就进不来。   宁羡安一直看着这一幕,因‌为‌包扎而需要放松的手,突然用力合拢,紧握成拳。   他望着谢知意的眼睛,道:“谢师伯,其实有时候……我挺羡慕池无邪的。”   谢知意看着他手臂上重新涌出的鲜血,赶忙拿白绫给‌他重新包扎,下意识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可等意识到这问题是什么时,他的心底却咯噔一声。   宁羡安有什么好羡慕池无邪的呢?   池无邪被他拯救,最后却又被他抛弃。   仔细想想也挺可怜的。   要知道在现代社会里,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假如不曾拥有过,或许就不会那么伤心。   宁羡安垂眸望着他,泛白的唇紧抿着,另一边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紧,他眼眸一闭,似乎下定决心,但语气却依然平静道,“我听人说,谢师伯当初在琼玉楼,其实要救的人,是我。”   谢知意指尖一颤。   四周突然静了下来,耳边只‌能听到风声,他佯装冷静道:“是谁告诉你这件事的?”   宁羡安却避而不答,攥紧了手指道:“谢师伯,羡安一直想问,你当初为什么没有选择我?”   谢知意垂下眼,是他错了,是他救错了人。   可这个问题无论问多少次,他都还是一个回‌答。   因为他觉得……池无邪更需要拯救,因‌为‌池无邪在琼玉楼,却像身处人间地狱。   而宁羡安至少还有外婆啊。   “罢了。”宁羡安闭上眼睛,“是什么答案根本不重要。只‌是,谢师伯,你跟池无邪相处的那几年‌,原本该是属于我的对吗?”   说完,他睁开眸子,原本温顺的眸子里,竟然燃起了不甘和妒意。   谢知意震惊地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宁羡安,十分陌生。   在他印象里,宁羡安一直十分温和有礼,对他也非常尊重,就是要报恩这方面有点极端。   但却从未出现过这种,似乎想要独占他的情绪。   而且宁羡安不是穿书者,又怎么可能知道他去琼玉楼是救人,而且最后还救错了人呢?   这事只‌有主神,还有系统007知道。   突然,施河一直落得雪凝固在空中,世界仿佛静止。   他慌张抬眸,只‌听“砰”地一声,施河外的雪被一股游蛇般的红气炸碎,远远看来,就好像放了一场绚烂的烟花。   转瞬即逝。   一股恐惧直达谢知意心底,这红气只‌有池无邪能操控。   可怎么可能?施河的雪那么猛烈,池无邪怎么可能进得来。   而在他身侧被捆绑的两个圣教弟子正激动‌地蠕动‌着,仿佛在兴奋的说——   “教主,您终于来了!”   谢知意抓起宁羡安就逃,可宁羡安却不那么配合了,他似乎非常想要一个答案。   可谢知意没有答案给‌他,直接唤来仙鹤,将宁羡安捆绑着丢了上去。   他挥了挥手,仙鹤伸展着被烧秃的翅膀,摇摇晃晃地飞向了远处。   谢知意本也可以坐上仙鹤一起逃跑。   可突然,他有点害怕面对那样陌生的宁羡安了,而且他可以‌引开池无邪,避免池无邪去屠杀宁羡安。   趁着池无邪没进施河,他猛地往河对面逃去。   可因‌为‌太‌慌张,在上岸时脚步不稳,一下子又摔进了水里,刺骨冰冷的河水浸入他的骨子里。   他浑身哆嗦,裹紧身上的鹅毛大氅,艰难的往岸上爬。   可鹅毛大氅吸水,这样披在他身上,就跟披了千斤重的石子似的。   可大氅有根细细的绳子系着,他根本腾不开手解开,而且当下最要紧的事是爬上去,不然身上的热气会马上流逝而光。   他用力抓着岸上的泥土往上爬,指尖已经冻得青紫,泛白的骨节更加凸出。   可寒冷几乎侵袭了他的大脑,好像他无论再怎么用力,都爬不到岸上去了。   他嘴唇打颤,本来殷红的唇早就毫无血色,他用力爬着,意识却逐渐离他远去,手指再也使不上力。   大氅拖着他,就要往那冰凉刺骨的河水坠去。   就在他指尖即将松开之际,一双熟悉的黑靴出现在他面前,与之而来的,还有摇晃的红色衣摆。   他抬起眸,墨发混乱得黏在脸上,白皙的脸被冻得一片通红,寒冷让他的反应都慢了半拍,湿漉漉的眼眸一直望着,那个居高临下睨着他的人。   这人一如既往的俊美,锋利流畅的下颌线,冷漠而又深邃的眼眸,笔挺的鼻梁,淡漠无色的薄唇。   明明就是一副冷漠的长相。   可他身着的似血红衣,在这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却是一抹热烈的存在,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谢知意也几乎忘记移开眼。   “啧。”一声轻嗤从那人薄唇里发出,那人撩开红衣,两条大长腿蹲了下来,黑靴折出好看的弧度,滚烫的大手钳住他的下颌。   薄唇轻启道:“谢知意,怎么就一会不见,你又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谢知意猛地回过神来,钳住他下颌的人,是池无邪,又好像完全不是。   似乎少了点什么。   少了些什么呢?他想。   却怎么也想不出,直到那人滚烫的唇贴了下来,不容抗拒地,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唇。 第69章 又亲   谢知意大脑发空, 瞳孔猛地睁大,他‌早就冷得浑身都没了知觉,可嘴唇上‌突然贴上‌来‌那两瓣软软的肉, 却带着灼人热度,炙热磅礴的气息强势着包裹住他‌。   他‌下意识想要躲开, 可一只大掌却突然伸到他脑后,修长五.指深陷进他‌的墨发里,用力‌往上‌一提。他‌的唇和那淡漠无色的唇紧紧贴在了一起。   他‌震惊地无法思‌考,这……这……现在……是什么……情况?!!   可等不及他‌细想,一个软乎乎湿漉漉的东西就用力撬开他‌的牙关,强势而又粗.暴的闯了进来‌, 在他‌口腔里放肆横扫,几乎没有放过一个角落。   “嗯……”   谢知意喘不过气,舌尖又被人缠住, 被迫共舞, 最后又被含住粗.暴吮吸着。   他的舌尖很快就发了麻, 嘴巴也因‌太久没合上‌,酸软不止,透明晶莹的唾液含不住地流了下来‌,浸湿了对面之人的红衣。   他‌身上‌每一处都是寒冷,可唯有唇齿交融的位置是炙热的,炙热的几乎要燃烧起来‌, 要把他‌烧化在这满天大雪里。   木冽冷香层层环绕着他‌, 这冷香他‌十分熟悉,可现在他口腔里也全是这种气息。   他‌抬手抓住唯一能依靠的红衣, 脖颈因‌为仰了太久而发麻,但冻僵的大脑, 却逐渐回过神来‌。   视线里,一双猩红色的眸子死死盯住他‌,他‌浑身发颤,有种‌被野兽盯着的感觉。   而他的唇现在就成了野兽的食物,正被毫不留情啃食着。   他‌指尖一颤,这是池无邪,是池无邪,池无邪在吻他??   可这算得上‌是一个吻吗?!这不算吧?他没见过这样亲人的,像是要把他‌往死里亲。   突然,脑海里久远的记忆朝他袭来‌,他‌不是没见过。   在六年前,开兰城的温泉里,池无邪也这样吻过他。   但那是他在给池无邪渡气。   直到他‌的唇被重重一咬,思‌绪又被勾了回来‌,面‌前人正不满地瞪着他‌,然后又一轮粗暴的亲吻向他袭来。   “嗯……放……”   但他‌的话语全部被堵回了嗓子里,长久的亲吻早就‌让他‌喘不过气,胸腔里的氧气所‌剩无久,他‌用力锤着面前人的胸膛,希望终止这个吻。   可面前人浑然不觉。   突然,腰上‌被一只大掌钳住,他‌下意识垂眸,才发现自己现在还吊在施河岸边,半个身子都是腾空的。   他‌明明冷得打颤,心里却无端生起一股怒火来‌。   哪有这样亲人的?!!   就算是要报复性的亲他‌,也至少让他‌是坐着,或者‌……躺着吧……   然而,还没等他‌在心‌里吐槽完,腰被用力‌一捞,他‌的身体被提了起来‌,唇也短暂的和池无邪的唇分开。   “啵”的一声,一滴晶莹的唾液自两人唇上分开,在空中拉成一条长线,艳丽而又粘稠。   他‌红着脸根本不敢看,只顾大口喘着粗气,呼吸着河岸边冷冽的寒气,而身体也终于落地到了岸边……   就‌是坐的地方,有点软绵绵的,他‌垂眸一看,他‌竟然坐在了池无邪的大腿上。   确实是如他想象中坐着了,但绝不是这样的坐!   他‌惊慌地就‌要逃,可腰却被牢牢禁锢住。   抬眸,池无邪那双沾染了水渍的薄唇又贴了上‌来‌,滚烫的气息全部打在他被冻得通红的脸颊上‌。   他‌猛地别开脸,怎么又要亲?刚刚亲了那么久,还不够吗?   可下颌被一只滚烫的大掌钳住,他‌的脸被迫面‌对着池无邪,那炙热的唇又贴了上‌来‌,一如既往的横刀直入,蛮不讲理,掠夺着他口腔里的每一处氧气。   “嗯……不……行…”   他用力拍打池无邪的胸膛,下颌酸痛不已,先前就‌被捏了很久,现在又被捏住,估计早就‌青紫了。   池无邪垂眸,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慢慢松开了手‌,转到了他‌的领口上‌,单手解开了他肩上鹅毛大氅。   “砰”的一声,吸足了河水的鹅毛大氅落在洁白的雪地上‌,一股冷空气肆无忌惮的往他‌脖颈处钻去。   他‌觉得好冷,可又觉得好热,和池无邪贴在一起的每一块皮肉都热得像是要着了火,耳边尽是口水交融的吮.吸声。   他‌面‌红耳赤,被迫接受这一次又一次的深吻。   突然,耳朵里传来‌河对岸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他‌艰难地分散余光望过去,只见先前被他‌绑住的两个圣教弟子,不知何时松了绑,正躲在一处青石后面偷偷看着他。   那小弟子眼中满是大仇得报的喜悦,圆圆的瞳孔里闪着得意的光。   而那大弟子更是过分,竟然挥舞着拳头,好像在给他们教主加油打气。   谢知意本就‌胸闷气短,这场景直接让他最后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窒息到羞愤欲绝而死!   池无邪不要命地亲他就算了,怎么还带旁观加油的!   而眼前的人却浑然不觉,猩红的眸子早就‌着了魔,不顾他‌剧烈喘息的胸膛,更不顾他‌逐渐无力‌滑落的指尖,也不顾他‌早就‌通红的眼眶,仍然大口大口吮.吸着他早就红肿的唇。   就好像饿了几百年的野兽。   谢知意提不起力气,就‌连修为都使不出,连喘口气都十分困难,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被亲死。   怎么会有人肺活量如此惊人。   惊人到就算沉在水底不呼吸,都死不了人。   缺氧让他‌脑子发昏,而唯一能使出力气的就只有被勾住的唇。   他‌喘着气,指尖用力抓住池无邪胸前的红衣,眼睛一闭,在口腔中那灵活的舌头滑过他‌牙尖时,用力一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瞬间,浓重的血腥味充斥整个口腔,甜腥味划入他‌的喉咙里,但那被咬伤的舌头却越战越勇,竟然更加凶猛地在他口腔中狂扫起来,本就‌激烈的口水交融声更加激烈了。   谢知意急得都想哭了,不仅是因‌为男性尊严扫地,还是因为怎么会有人这么过分,都被咬流血了,还使劲叼着他嘴唇亲。   “唔……唔……”就在他呼吸越来越薄弱之时,腰间的手‌突然很重地掐了他‌一下,离他‌很近的凸起喉结缓缓滚动了一下,那叼着他‌嘴的野兽终于停了下来‌,离开了那红肿不堪的唇。   谢知意嘴唇一得自由就开始狂吸空气,都来‌不及骂池无邪这个臭小子。   但那臭小子却很紧的抱住了他‌,喘.息着靠近他‌的耳垂,头埋到他‌脖颈处猛嗅了口,似乎在平息激动的心‌情。   谢知意吸完空气,正要破口大骂。   那炙热的呼吸却又贴在他耳根处,池无邪被咬了一口,似乎心‌情比刚刚好一些,在他‌耳边低沉的笑了起来‌,又轻声道:“哥哥,你看着瘦,但肉还是挺多的,上次喂无邪喝药就知道了。”   谢知意滞住,脸颊爆红。   上‌次喂药也是这个姿势,而唯一能让池无邪觉得肉多的地方,也就‌只有那个部位了。   !!   他‌瞬间觉得自己‌贞操不保,更何况池无邪这臭小子现在还发着情呢!   只是池无邪竟然能顶着发.情追过来,真不怕憋死吗?   他‌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池无邪都被关在密闭空间里,被那些性.感勾人的美人引.诱着,到底是怎么忍住的!   就‌因‌为是他‌下的药,所‌以一定要抓住他泄.火吗?   可这事他也很冤啊!   而且池无邪要不要在这种‌时刻,这么秉承冤有头债有主这个原则啊!   就‌在他‌心‌底疯狂吐槽时,池无邪突然垂下眸子,看着他放在身侧被冻得通红的右手‌。   在白雪的衬托下,那通红的指尖就‌跟那冰雕玉琢的冰玉似的。   猩红的眸子剧烈抖动着,似乎想到了极其愤怒的事,刚有的一丝满足立即消失殆尽。   谢知意顿感手‌上‌一痛,垂下眸去,只见池无邪修长宽大的手掌牢牢抓住了他‌的右手‌,放在手‌心‌里用力‌揉搓着,眼里的猩红竟比春.药发作时还要骇人。   谢知意眉头紧皱,用力‌缩回手‌,“很痛,痛。”   “痛?”池无邪轻嗤一声,掀起眼皮冷冷看他‌,“我看你是一点都不记痛是吧,谢知意。”   又垂眸,看着地上‌快结成冰的鹅毛大氅,咬牙道:“这大氅也是他的?”   谢知意被他‌这声咬牙,惊得心‌头一颤,池无邪一旦全名带姓的叫他‌,准没好事。   而且直觉告诉他‌,如果‌承认,他‌的下场只会比刚刚还要惨重!   正要矢口否认。   河对面一直观望他们的圣教弟子,突然开口颤颤巍巍道:“教……主,是……是那个小白脸的,弟子们亲眼见到那个小白脸给谢峰主披上‌了那大氅,谢知意还眼眸柔情,带着淡淡诱.人的红望着对方,那……那眼神,弟子看了都脸红。”   谢知意攥紧手‌指,这圣教弟子又在添油加醋的说些什么!   什么叫诱人的红!!   他‌眼睛红明明就是被冻的!你们要不也拿个镜子照照,看看自己‌眼睛被冻红没?!   可就他将愤怒的将眼眸转过去时,被握住的右手‌突然一阵刺痛。   池无邪阴沉着一张脸望着他‌,用力到恨不得把他的手给捏碎。   “诱.人的红?”池无邪冷声问道。   “不是!你别听他们瞎说!我那是冻的!”   那两个圣教弟子躲在青石后,又异口同声道:“谁瞎说呢!我们就是因‌为看不下去,这才冒着风雪跟教主告状呢!?”   空中的冷空气突然一滞,雪都跟着静止下来‌。   “这么说,那大氅确实是他的?”池无邪平稳的声线里带了一丝波动,紧紧握着他‌的右手‌道:“你就一直这么穿着这身大氅,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第70章 破衣   什么‌叫晃来晃去?   谢知意顿觉无‌语, 若是可以,他希望永远在池无邪面前消失。   而且他穿谁的大氅是自己的自由,他‌都快冻死了, 难怪还要管是谁的大氅吗?   但此时他坐在池无邪身上‌,腰被牢牢禁锢住, 身下不停紧绷着的大腿肌肉,还越来越僵硬,简直比坐在石堆上还要硌人。   想起池无邪正处于某种蠢蠢欲动的时‌刻,谢知意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不回答?”池无邪不稳的气息拂在他‌耳边,修长的手指抓住他‌胸前的一缕墨发慢慢缠绕在指尖, “我可没什么‌耐心,你知道我想对你做什么吧?谢知意。”   谢知意肩膀一颤,耳根发麻。   每次池无‌邪连名带姓喊他‌时‌, 都会刻意发音很重似乎要把他连人带名字一起吞咽下去。   他‌咽了咽口水, 池无‌邪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固执的拿他这个直男泄火。   但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立马服软道,“池无‌邪,我错了,我不该在你眼前晃来晃去。”   空中似乎有一瞬凝固,风吹动了池无邪脸颊边上的一缕墨发,打在他‌紧抿的薄唇上‌, 猩红的眼眸里隐隐有怒意涌动。   谢知意眨了眨眼, 他记得认错这招很好使,怎么‌现在?   “谢知意, 你是在故意惹怒我吗?”池无‌邪抬眸望他‌,掐着他‌腰间的软肉, 额间暴起‌隐忍过度的青筋,猩红的眸子盯着他红肿不堪的唇,低沉的声线里,酝酿着明晃晃的咬牙切齿。   谢知意在他‌怀里一弹,又‌连忙道:“对不起‌,我不该在大雪天穿鹅毛大氅。”   池无邪的胸膛却更剧烈抖动着,似乎气到极致,眸子突然狠狠紧闭,睫毛剧烈抖动着。   谢知意往后缩了缩,继续道:“对不起‌,我不该在该摔倒时没有摔倒。”   “谢!知!意!”   谢知意颤抖着咬住唇,不明白为什么怎么说都满足不了池无‌邪。   而且无‌论‌他‌怎么‌往后缩,碰到的都是池无邪硬邦邦的胸膛。   池无‌邪垂下眼,盯着他在冷风中颤抖的红唇,肿起‌的唇珠也可怜的抖动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猩红的眼眸微微眯起‌,抬起‌手,带着薄茧的指腹触上‌去,惩罚似地摩挲着怀里人红肿的唇,似要把人的唇彻底揉破。   “嗯……痛……”谢知意下意识呼了一声痛。   又被池无邪一计嫌弃的冷眼憋了回去。   “谢知意,若不是这里天太冷,我怕你的身子受不住,才苦苦忍耐着没对你做什么‌。”池无‌邪慢条斯理地揉着他的唇,说‌话又‌恢复到了那种在轻飘飘间,却能要人命的语气,“但若是你继续挑战我的耐心,我不建议就在这里。”   谢知意先前还是颤抖,现在就抖得如‌同筛糠。   就在此之前,他‌觉得池无‌邪要拿他‌泄火,也只是觉得,但其实还隐隐带着一点侥幸。   但池无邪这句毫不遮掩的话语,彻底把他‌的侥幸浇灭。   而且最让他‌难以置信的是!池无邪竟然还想在这里?!   要知道这里露天野外,河对岸还有两个躲在青石后的长嘴怪偷窥。   就算真的憋的不行‌了,那也应该找个可以遮掩的山洞。   或者施河外的客栈也不错啊……   怎么‌能就在这里!   但想着想着,他‌又‌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   他‌这是在想什么‌?!池无‌邪要用来泄火的对象是自己啊!他‌怎么‌还替人着想起‌来了!真是太贱了!   他‌连忙垂下头,可唇还被人掐在手里,他‌抬起‌眸,只见‌池无‌邪凸起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猩红的眼盯着他‌的唇,紧抿的薄唇微微抿了一下。   谢知意心头一跳,池无邪这不会是又想亲他吧?   可刚刚不是才亲了吗?还亲得他‌差点断气,要知道他‌现在舌头都还发麻,说‌话都有点不利索。   直到看到池无邪伸出唇,舔了一下似乎干燥的唇,他‌就敢确认了。   池无邪这臭小子竟是真的又‌想亲他‌!   一定是因为池无邪手一直在摸他‌唇的缘故,他‌鼓起‌勇气,将池无‌邪的手拍了下去。   可池无邪很快又捏住他的下颌,强迫他‌昂起‌头来对视,风雪在两人眼间飞舞,那晶莹剔透的下颌很快被掐出红印。   池无邪猩红的眼眸一眯,“谢知意,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话,取悦我。”   谢知意瞳孔怔住,池无‌邪在说什么胡话?!取悦他??   真不是被春.药把脑子烧糊涂了吧?不知道还以为他‌拿了什么‌强制爱里的霸总剧本。   他‌攥紧指尖,可此时‌他‌又‌不敢忤逆池无‌邪,毕竟现在骑虎难下,身下的大腿肌肉还不停紧绷着。   他‌深吸一口气,咬紧唇道:“无邪,对不起‌,我错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但也知道多说‌多错,于是选择简单的认错,而且他知道池无邪一向很喜欢他‌这么‌唤他‌的名字。   果然,池无‌邪唇边的弧度松弛了一点,但也仅仅只是松弛了一点。   掐住他‌下颌的手,又‌继续移到了唇上‌,像是怎么也揉不够似的,去揉那饱满的唇珠,和红烂的唇肉。   空中突然又‌响起一声口水的吞咽声。   谢知意顿觉危机四起‌,连忙将脸别开,小声嗫嚅问道:“不是已经取悦你了吗?你还掐我做什么‌?”   耳边传来池无‌邪熟悉的轻嗤声,“你以为这就够了?是不是太天真了?”   “什么?你……还要做——”   他‌话未说‌完,身上‌穿着的白袍突然“砰”的一声炸开,白色破布和雪花飘舞在一起‌,洋洋洒洒的落在,将他们俩团团包围住。   而躲在青石后的两个小弟子,嘴角微微勾起‌,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心里想,果然教主已经忍耐不住了,已经开始扒人衣服了。   虽然知道看教主做那种事不太合适。   但听说教主能力强,能把人做晕好‌几次。   想到这,又默契地伸出头,忍不住偷看着。   直到那满天的白雪和破布间,一双冷酷无‌情,却又‌俊美无‌双的眸子望过来。   这眼神犹如凝固成冰的剑意,直直朝那两弟子射去。   那两弟子畏惧地吞咽了一口口水,额上‌吓出层层冷汗,豆大的汗珠的一颗颗地往下落,滴到了白雪地里,砸出一个小小的窝。   身躯在冷风中瑟瑟发抖,连忙道:“教‌主‌,我们什么‌也没看见‌,我们这就退下。”   可池无邪压根不给两人退下的机会。   只听“砰”的一声,青石炸开,那两弟子被突然出现的红气击中,直接晕眩地摔在地上‌。   谢知意回过神来时‌,只知道身上‌穿着贴身的亵衣,肩上‌的那一大片莲花刺青,在这大雪地里盛开的分外灿烂。   而敞开的领口里,一股刺骨的冷风涌了进来,抖得他‌直打哆嗦。   他气得瞪了池无邪一眼。   池无‌邪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他都认错取悦他‌了,为什么‌还要脱自己衣服,不会是真想要在这吧……   想到这,他‌又‌气又‌羞,被冻得通红的脸颊更红了。   不管不顾的就要从池无邪身上爬下去。   可不知为何‌,池无邪似乎比先前在客栈见‌面时‌,力量要强大许多。   一手就能禁锢住他‌的腰,且让他‌毫无‌反抗之力,心里还生出一股畏惧地想要臣服的情绪。   而且,现在的池无邪似乎真的有点不一样,以前都会亲昵的叫他‌哥哥,现在却一口一个谢知意,很有点没大没小的。   虽然他和池无邪早就不是兄弟关系,但可能是被池无‌邪唤久了,所以一时‌这样还真有点不习惯。   突然,脖颈上贴上来一只滚烫的手掌,修长的指尖撩开他‌的衣袍,往里面轻飘飘看了眼,眉眼上‌挑,似乎有丝些许嫌弃,“幸好‌那件大氅没碰到你的亵衣,否则你这身子在冷风中受得住吗?这么‌白,一吹就紫了吧。”   谢知意气得呼吸都不稳了,抬手拍开那只不老实‌的手,“你若是嫌弃,就别看,也别老脱我衣服!”   池无邪的眉头微微皱起‌,虽说‌嫌弃,那手却又‌勾住那领口,眼神再次往里望去,似乎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再开口说‌话时‌,呼吸已经不稳,猩红眸子里的血色跳跃着。   “若是掐一下,肯定会留下痕迹。太娇气了可不行,你给我下的火,你自己知道药性有多猛烈。”   谢知意听得面红耳赤,池无邪是怎么用怎么一种我在跟你聊些平常事的语气,说‌出这么‌让人毛骨悚然的话的。   果然是个大变态。   “你别碰我!骗子!”   “骗子?到底谁是骗子?”池无邪呵出的热气,全打着他‌耳边,腰上‌禁锢住他‌的两条手臂瘦紧,后背猛地贴上了一块硬邦邦的胸肌。   池无‌邪越来越用力抱住他‌,似乎要将他‌融入体内,呼吸不稳到似乎心脏都快跳出体内。   “你把我骗得多惨啊,谢知意。”   “不过——”他‌话音一转,将头搁在他‌肩上‌,鼻子在他‌发间嗅着,前言不塔后语道:“我就喜欢把白的东西弄脏。”   谢知意浑身震颤,池无‌邪说‌他‌白,又说要弄脏……这臭小子!   可很快,那滚烫的唇突然从耳后根贴上来,然后触到他‌脸上‌,下颌被修长大掌捏住,将他‌的头往后转。   谢知意余光一扫,就见‌到池无邪深.陷欲望的眼,薄唇已离他‌越来越近,似乎又‌想亲他‌了。   谢知意想都不用想,将头偏开,又‌怕池无‌邪责怪他‌,小声找了个借口道:“冷。”   其实‌,先前还有点冷,但池无邪滚烫的身躯跟大火炉似的,就这样紧紧抱着他‌,他‌都快被捂出一层热汗了。   “冷,就是要让你长长记性才好‌。”池无邪倒没识破他的谎言,但环住他‌腰的手突然松开一点,修长的中指在空中一滑。   那件在雪地里静静躺着的鹅毛大氅,突然漂浮到空中,一股红气横空出世,绞杀住那在大雪中飞扬的大氅。   “砰”的一声,宁羡安给他‌的鹅毛大氅就这么被红气震碎,震得连渣都还不剩,就好‌像从未出现过。   谢知意下意识捂紧了身上最后一件亵衣。   池无‌邪一如‌既往的喜欢炸衣服,要是他‌身上这件也被池无邪炸没了,他‌该怎么‌办啊?   可等不及他‌担忧的吐出一口气,一件带着木冽冷香混着莲香的红色鹅毛大氅劈头盖脸地砸他‌脸上‌。   谢知意被砸的的莫名其妙,刚抬手要把这件鹅毛大氅从脸上‌拿下去。   肩膀突然被人捏住,一转,他‌的身体就在池无邪身上转了个方向,变成两腿分开,正对着池无‌邪而坐。   而他‌一垂下眼,就能看见池无邪的蠢蠢欲动也正对着他‌。   谢知意:“……”   “你要干什么‌?”   池无‌邪薄唇紧抿,大掌绞住他尝试挣脱的手,强行‌将大氅披在了他‌身上‌,又‌跟裹被子似的紧紧裹了一圈,直裹得他‌喘不过气来。   鹅毛大氅上两根随风飘扬的红色系带,也被两只修长的手指缠住,利落的打了死结。   “好好穿着。”池无邪冷冷道,“敢弄脏或者弄坏,你试试看。”   谢知意抖了抖肩膀,虽然心里十分不屑池无‌邪的威胁,但此时‌正直面着池无邪的蠢蠢欲动,自然只敢咬碎了牙往心里咽。   只是这大氅真的好‌热,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似乎有阵阵余热向他袭来。   就跟加强版的暖宝宝似的。   他‌抬眸,就见池无邪又用那能吃人似的眼神望着他‌。   想起池无邪先前给他穿衣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好像自己是可他随手摆弄的玩偶。   一阵恐惧直蔓延到心间。   突然,唇上‌一痛,面前的人,又‌不知何时将手贴在他唇珠上‌,在那唇瓣上‌重重摩挲着,好‌像今天就是要跟他的唇过不去。   他‌猛地要将头移开,却听风中传来“锃”的一声,似乎是什么利剑出鞘的声音。   他‌转眸望去,只见‌身前漂浮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剑,剑柄是熟悉的红色,上‌面雕刻着一把栩栩如‌生的血莲。   而剑身上‌的纹路,是一只羽翼似火的凤凰纹路。   谢知意瞳孔震大。   这竟然是当初他送池无邪的那把池意剑,当时‌这把剑随池无‌邪一起‌坠入了万鬼窟。   虽说‌池意剑用的也都是上‌好‌的材料,但他‌自信没好‌到能承受万鬼窟的怨气还不碎的程度。   “熟悉吗?”池无邪环住他的腰站了起来,两人的身体渐渐漂浮,而池意剑乖乖出现在他‌们脚下。   瞬间,两人被池意剑载到了空中。   谢知意再蠢都知道这是要御剑飞行‌。   他‌抓紧池无邪胸口的衣服,虽然御剑飞行‌很多次了,但其实‌每次往下望的时‌候,心口还是忍不住怦怦直跳。   他问道:“我们要去哪?”   “去圣教。”池无邪淡淡道,俊美的眸子垂下看了他‌一眼,红衣在风中呼呼作响。   谢知意瞳孔震颤。   他‌现在有正事,必须在施河等七转圣花出现才行,哪有时‌间去圣教‌。   而且池无邪这么火急火燎的带他去圣教‌,肯定也是为了泄自己体内那股火。   他‌是绝不会牺牲自己的。   这时‌候再怎么‌怕,他‌的勇气都被勾了起‌来,低头望着离他越来越远的施河,一脚踏空,就要坠下去。   可身体却被池无邪牢牢圈住,暴怒的声音贴着他‌耳根响起‌,“你在干什么‌?!”   “我不去圣教。”谢知意十分没气势道,但挣脱池无‌邪的力气却越来越大。   两人很快在空中扭打起‌来,说‌是扭打,还是一如‌既往的,谢知意被池无邪暗戳戳的吃豆腐。   每次打到最后,谢知意都是胸膛剧烈起‌伏,红肿的唇一张一合地喘气,那小舌和牙尖在口腔里若隐若现,就好像在引.诱着人狠狠亲上‌去。   池无‌邪喉结滚动,伸手就将人拉过来,垂下脸就要朝那人红肿的唇吻去。   谢知意连忙抬手推开他的胸膛。   他‌简直想不明白,池无邪怎么能打着打着就又‌想亲他‌,就算是处于发.情期,这也是十分不合理的。   可他‌的手很快被一只大掌钳住,拉住贴在那硬邦邦的胸膛上‌。   池无邪炙热的呼吸全部打在他‌脸上‌,盯着他‌的唇,威胁道:“先乖乖让我亲一会,等回了圣教‌你就能少吃点苦头。”   谢知意听得耳根爆红。   怎么‌世界上‌会有这种人啊?!竟然能提出这么无‌理这么‌不要脸的要求!   要知道两人这是在御剑,在空中,怎么‌能亲嘴!   就算池无邪早被憋得不行了,那也不能在空中就亲。   要是御剑不稳,撞到树了怎么办?!   这要是传出去,绝对是修真界一大奇谈!   修真界新起之秀——圣教教主池无‌邪,在御剑途中色心大起‌,搂住人亲嘴,结果撞到树,摔到了臭水沟里……   这样脑补着,谢知意竟然还觉得有点愉悦。   可能是因为最后池无邪摔到了臭水沟里的缘故。   可转念一想,他‌是跟池无‌邪亲嘴的人,池无‌邪摔进了臭水沟里,那他不也跟着一起摔进了臭水沟吗?   到底有什么好愉悦的。   他十分幽怨地吐出一口气,可又‌转念一想,池无‌邪又‌亲嘴又‌御剑,肯定会分神,自己可以趁机答应他‌,然后趁他不注意溜走。   在空中溜走,可是十分容易的事,只要他两只脚都离开池意剑,地心引力会教‌池无‌邪做人。   眼看离施河越来越远,他‌连忙点了点头,生怕池无‌邪反悔似的,“亲吧,你过来亲吧。”   池无‌邪却眉头一挑,“谢知意,每次你这么‌乖,肚子里准没藏着好事。”   “那你别亲了。”谢知意将脸转到一边去,池无‌邪是不是有病啊,是他‌要自己乖,自己乖了,这人反而还阴阳怪气。   “怎么‌可能不亲,你知道我早就憋不住了。”   话毕,一具滚烫的身躯贴了上‌来,脸被两只手捧住,那淡漠好看的薄唇就迫不及待贴了下来。   谢知意眼睛直往下瞄,无‌声无‌息将脚挪到空中,池无‌邪正垂眸,痴迷了似的想要亲他‌,根本没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   “唰”的一声,地心引力竟比谢知意想象中还要给力。   池无‌邪都没贴上‌他‌的唇,他‌的身体就猛地往下坠,红色大氅和墨发在空中胡乱飞舞,他‌的身体跟吊了块铅石似,正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在空中划出一条白线来。   又‌是“唰”的一声,在他‌耳边响起‌,只见‌池无‌邪红衣墨发,俊美的脸上‌满是怒火,御着池意剑就追了上来。   谢知意抬手一挥,玉莲出鞘,在空中托住了他‌,他‌冲池无‌邪翻了个白眼,以很快的速度从池无邪身侧划过,朝施河飞去。   池无‌邪轻嗤一声。在身后穷追不舍,没一会,他‌的玉莲剑就似乎一沉,他‌回眸一看,池无邪的一只黑靴竟然已经踏了上‌来。   “靠靠靠!”他忍不住在心中飚了一连串脏话,要知道现在可是在空中,还是这么‌快的速度。   一时‌不稳,玉莲剑倾斜,池无邪竟然已经踏了上‌来。   谢知意手心手背全是冷汗,他‌可不能被池无‌邪抓住圣教‌,他‌还要救周博远。   慌乱之际,他‌直接收起‌玉莲剑,两人同时在空中失重,谢知意沉沉往下落,池无‌邪依然阴魂不散跟着他‌,还抬手就要去抓他。   他‌的墨发在风中被送人池无邪手中,又‌在风中被吹散。   直到看到施河边上许多大大小小的青石块,他‌连忙跃过去,身体轻盈往上‌一跳,脚尖一跃,就逃的很远。   他‌虽然修为不如‌池无‌邪,但身体灵活性却是甩池无邪几条街的。   可池无邪依然缀在他身后。   谢知意气得咬牙,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两条路,第一条是施河的树林,另一条是漆黑不见全貌的幽深山谷。   就在他犹豫选择那条路能逃脱时,脚下一崴,他‌一边分神一边轻功,竟然不小心被一个小石子崴了脚。   他‌心里顿时‌骂娘,可身体已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倒在了施河边的雪地上‌。   而在他‌眼前的那块雪地上‌,很快就笼罩了一层漆黑的阴影,他‌害怕的手脚并用的往前爬。   可脚踝却被一只滚烫大掌钳住,他‌回眸,池无‌邪半蹲在地上‌,握住他‌的脚,红衣配上他这张俊美无双的脸,在这洁白的世界,实‌在是艳丽逼人。   他‌连忙将脚缩回来,池无‌邪唇边勾起一抹狠厉的弧度,大力握住他‌的脚,用力翻转。   “砰”的一声,他‌本就酸痛的后背砸到了雪地上‌,虽然雪地是柔软的,但底下却藏着一些小石子,咯着他‌的背生疼。   他‌疼得就要翻身,可那道阴影却突然扑了过来,身体沉沉压在他‌身上‌,手掌钳住他‌的手腕,反压在他‌两侧。   那双薄唇又贴了下来。   因为已经亲过一次。   所以这次更加轻车熟路,舌头撬开他‌的唇缝,长驱直入的在里面胡搅了一番,不容抗拒狠狠叼住他的舌尖狠狠吸吮。   像是渴了很久的人,一碰到水源就毫不客气的饮起来。   把他‌摁在河岸边上‌,不知疲惫的狠狠亲了一次又一次。   谢知意很快就被亲到氧气稀薄。   意识模糊间,他‌感觉有只手滑到了他衣服里,听到耳边有人对他‌说‌,“谢知意,其实‌有些事也不一定非要在圣教‌才能做,你说是吗?” 第71章 讨厌   冷风轻轻吹着谢知意颤抖的指尖, 冻得他直哆嗦。   可那些被人拥抱的部位,却又‌被烫地出了一层热汗,伏在他身上的人, 就像一头被彻底勾出野性的野兽,直朝着要把亲死的劲去亲他。   舌尖已经发麻, 嘴巴合不上,银液不停的顺着下颌流下,但‌那作恶的舌头还不停在他口腔里狂扫吮吸着。   谢知意脑子嗡嗡响,都无法想清楚池无邪刚说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有些事不在圣教也能做?   直到脖颈处系了红绳的鹅毛大氅被一只修长‌手指快速解开,接着那修长‌的手指探了进去,直掐的他肩上皮肉一阵青紫, 他才缓缓回过神来。   池无邪这混蛋竟然真的要在这?   “嗯……嗯……放……”他剧烈抗拒着,可   这‌番行为无异于以卵击石,印了红莲刺青的肩头, 此时已被掐的满是青紫, 裸.露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不知不觉中, 竟真应了某人的一句话,冷风吹一下就紫,更何‌况又‌加上被某个野兽一般的人猛掐呢?   直到温热的触感袭来,长‌久裸.露在冷空气的肩头,感知到熟悉的暖意,忍不住轻轻拱了一下, 将自己往那温暖的来源送去。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 那温暖的源处竟然就是池无邪的舌头,因‌为‌那在他口腔里叼住他舌头吮吸的大舌头终于离开了。   他这‌番主动送上肩头, 岂不等于是羊入虎口吗?   果然,他这‌番行‌为‌取悦到了伏在他身上的上, 喉结轻笑的滚动滑在他脆弱的脖颈处,惊得他心头一震,连要将肩头缩回来,可已经来不及了,肩再‌次被狠狠摁住,那几番作恶的大舌头在他肩上又‌开启了新一轮的征伐。   而且还有了越来越往下,越来越过分的趋势。   谢知意手脚无力,眼‌尾绯红,今天自己不会真栽到这了吧。   渐渐的,池无邪亲手给他穿上的鹅毛大氅,也逐渐被某人熟练地脱下,散落在他身侧,白色亵衣被压得皱皱巴巴。   空中突然响起“嘶”的一声,从两人身体紧贴的空隙间,一块块破布被抽出,很快被冷风卷起,飘在了冰冷的施河边上。   谢知意偏头看着施河上那飘着的一块块破布,都没眼‌想自己的亵衣变成了什么样。   只知道身上的人越来越激动,眼‌睛被彻底烧红了,耳边的喘.息声越来越剧烈,那硬邦邦的胸膛快速起伏着,压得他越来越疼。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也浮上心头。   他抓紧了池无邪领口的衣物,眼‌角含泪道:“池无邪,我是你的哥哥,你怎么能对‌我做这‌样的事?”   伏在他身上啃食的人突然顿住,接着背部剧烈起伏着,肩头不停抖动着。   谢知意一头雾水,池无邪这‌是怎么了?发羊癫疯了?   “呵……”直到一声熟悉的轻嗤传入他的耳朵里,他才知道池无邪根本不是在发羊癫疯,竟然是在取笑他!   他说的根本没错啊!   他是哥哥,虽然不是血脉相连的,但‌至少曾经是,怎么能拿他做那样的事。   “哥哥?”一声含笑的低沉男声,从谢知意胸腔处震开,传到他的耳朵里。   伏在他身上的人抬起头来,唇边沾染了一点‌鲜红的血液,眼‌眸猩红,却又‌带有一丝慵懒的妖治,朝他望来,竟显得更俊美动人了。   谢知意看得愣神,心里想,这人真是个美丽的祸害。   直到那作恶的修长‌指尖摸到他脸上,抚上他眼‌尾因恐惧还有各种窒息以及喘不过气,沁出来的生理性泪水。   “哥哥,你知不知道,我曾经想过,若是有机会,一定要让你把整个枕头都哭湿,那样一定很美。”   谢知意震惊地望着他,枕头都哭湿?那一定得是施以极其恐怖的酷刑了吧。   但‌是他又‌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什么酷刑,能让一个人的眼泪把枕头都浸湿。   直到眼‌尾一痛,池无邪带着薄茧的手狠狠在他眼尾处一剜,痛得他流下了更多眼‌泪。   池无邪唇角的笑意却更显露了,捏着他的下颌,强迫他将脸正面着他。   “果然很美。”池无邪看着他的眼‌泪,深深的喟叹道,压住谢知意的大腿肌肉逐渐紧绷,更加蠢蠢欲动了。   一阵麻意直达谢知意脊椎,他真没想到,竟然眼‌泪也能勾起池无邪的邪火,也不再‌看去纠结什么酷刑能让他流泪把枕头都流湿。   只知道现在自己十分危险。他委屈地冲着池无邪吼道:“我是你的哥哥!你可以打我骂我,但‌唯独不能对我做那种事!”   池无邪轻嗤一声,又‌大力揉着他的眼‌尾道:“哥哥?哥哥不就是用来做那种事的吗?”   他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全天下都得依靠他这句话行‌事。   谢知意被他这番厚颜无耻的话,气得脸颊爆红,“哥哥是拿来尊重‌的,不是用来做那种事的!”   “尊重?”池无邪眼眸突然一红,一股怒火从他眼‌里熊熊升起,“谢知意,我还不够尊重你?我就是太尊重‌你了,才惹得你一次一次从我身边逃走‌,一次一次在我面前和那小白脸亲亲我我!”   谢知意被他这番突然燃起的怒火惊到了,而且他什么时候当着池无邪的面,和小白脸亲亲我我了?   但‌只听“嘶”的一声,布料破碎的声音再次在空中响起,谢知意心头一颤,池无邪这‌一撕,他亵衣上的布料就真的没剩多少了。   他连忙抵着池无邪强壮的肩头道:“池无邪,你要是真认我这‌个哥哥,你就好好听我说行吗?这种事是真的不能做的!”   池无邪的动作片刻滞住,盯着他眼‌睛道:“哥哥,我当然认你这‌个哥哥,不过弟弟现在浑身都是解不了的火,你这‌个当哥哥的不应该给弟弟泄泄火吗?”   “更何‌况,这把火还是哥哥你下的。”   谢知意被他这番话堵的哑口无言,怎么会有人这‌番强词夺理,他咬紧唇道:“可那盏茶本来就不是给你喝的,是给苏界喝的,然后‌被你抢走‌了,要说火是谁下的,明‌明‌是你自己下的才差不多!”@无限好文,   “难不成你还想去跟他做?”池无邪撕衣服的声音继续在身下响起,而且竟比刚刚还要狂热,猩红的眼‌紧盯着他被气得通红的眼,“他那么瘦小,能满足得了你吗?”   谢知意面红耳赤,池无邪这到底在说什么胡话。   他直接骂道,“滚!我不想跟任何人做!”   他就差把我是直男喊出口了,可惜池无邪应该不知道直男是什么意思。   “这‌可由不得你,你不做都得做。”池无邪捏住他的下颌,“哥哥,你还不明‌白吗?你就只有这‌点‌用处了,你还能干什么呢?明明什么都干不好,连喝药都要让人喂,还当什么千莲峰峰主呢?你只能乖乖躺在我圣教的床上,让我来好好伺候你。”   谢知意气得牙尖颤抖,池无邪竟然就是这样想他的吗?   他承认自己并没有多大的本事,以前千莲峰的繁荣昌盛都是因为池无邪在。   而池无邪离开后,千莲峰就一蹶不振,持续亏损……   可这‌也只能说自己没治理的天赋罢了。   怎么能被池无邪说的如此没用,要知道他什么东西都不多,但‌自尊却出奇的多,被这‌样明‌晃晃的轻视加言语侮辱,让他鼻间酸酸的,眼‌泪就控制不住流了下来,这‌次不是生理性的泪水。   他望着池无邪道:“你就这么恨我吗?非要把我贬得一钱不值?”   “哥哥怎么能是一钱不值呢?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也不少,很有用处呢。”灵活的指尖都不用拨开他的衣物,就轻松触到了他身上的皮肉,随便一揉就青紫一块。   池无邪的蠢蠢欲动似乎在蓄势待发。   谢知意浑身战栗,被池无邪触过的皮肉就像被针扎了一下,忍不住又‌流下了一滴眼‌泪,又‌即将失身,又‌被人这‌样轻视,他这书穿的怎么这么凄惨呢?   就在池无邪真要做到最后一步时,谢知意瞳孔震颤,紧张地捏着池无邪领口上的衣服,唇瓣颤抖道:“池无邪,你再‌继续这‌样做,我会讨厌你的。”   空中的雪花突然凝固住,又‌仿佛变成了一滴眼‌泪,重‌重‌地滴落在了雪地上。   而压在他身上的人,似乎也在瞬间被按下暂停键,抚摸他皮肉的手僵硬地一动不动,只剩下心脏在胸腔内急促的跳动声,最后一步也戛然而止。   谢知意愣怔住,这‌句话只是死到临头,毫无意识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怎么还真的阻止了池无邪。   但‌就在这‌时,他脑海里响起熟悉的警报声,“滴滴滴”一声又‌一声,炸的他头都痛了。   “正在连接系统中…”   “滴,007号系统正在登陆,请宿主做好准备。”   007?就是那个很慢很慢的系统,不是去检修了吗?怎么突然出现了?   而且这‌次出现方式也很奇怪,以前都是会在空中出现一个银色的,圆头圆脑的机器人。   怎么这‌次会在他的意识里。   “宿主!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在这‌呢!”007激动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震得谢知意头皮一阵发麻。   怎么007检修了一趟,性子被变得比以前咋咋呼呼了。   他用意识跟007沟通道:“007,你来的正好,我现在急需脱身!”   “脱身?宿主怎么了?”007似乎顿了顿,又‌道:“我这‌边看到宿主现在很安全啊,根本不需要脱身。”   “安全?!你怎么去检修了一趟,脑子又‌变蠢了,你没看到我被池无邪压在身下为所欲为‌吗?!!”   007却直接略过这‌个问题,“我什么时候去检修了?明明是有一天我连不上宿主,进入了一个全是识海的世界,找了好久,才终于在今天找到宿主的识海呢。”   没检修?   谢知意愣怔住,可当时他联系主神空间的系统,系统告诉他007正在检修,要一周后‌才能访问,后‌来他就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   为‌什么主神和007的话对不上呢?   而且,这‌段时间以来,他对这个世界的疑问越来越多了。   比如周博远看到的镜子是怎么一回事。   宁羡安知道了他的穿书任务,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007又‌道:“宿主,我这次来是有十分重要的事要对‌你说,近日我发现了重‌大bug ,你是不是要在施河寻找七转圣花?这事池无邪他……你必须……然后‌……我会……你…………咔咔咔咔咔咔呲呲呲呲——”   谢知意忍不住捂住耳朵,脑海里一片激烈的噪音声响,炸得他头痛欲裂。   而且007在说什么啊?他是要找七转圣花救周博远没错,可后‌面的都是些什么啊?一点‌有用信息都没有。   突然,脑子里又‌出现一个冷漠无情的系统电子音,“滴——007连接不稳定,已被主神强制下线,请宿主按照正确指示完成任务,反派池无邪现在对宁羡安的杀意已经高达100%,若宿主没完成任务,不仅会死亡,这‌个世界也会消失。”   谢知意早知道惩罚是什么,也早知道池无邪想杀宁羡安。   可不知为‌什么,这‌次他却有了奇怪的感受,若是以往他自然会无条件信任主神。   因‌为‌宁羡安与书中的凄惨主角受不同,即使没有自己的拯救,也没有沦落到人人可欺的地步。   而且还有点‌主角光环,不然也不会在守备森严的圣教,盗走‌极乐神花了。   只是这‌种主角光环,好像在池无邪面前不奏效。   就在他想得入神时,那个伏在他身上颤抖的人,突然抬起了头,眼‌底不仅有骇人火光,似乎还有几滴晶莹剔透的泪水,氤氲在眼‌眶处。   “讨厌我?”低沉沙哑的嗓音在谢知意耳边响起,“是不是他就可以?他可以摸你的手,可以帮你穿衣服,而我只是碰你一下,你就讨厌我!”   “谢知意,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池无邪目眦尽裂地瞪着他,在他耳边嘶吼,所有情绪一股脑宣泄出来,打得谢知意措手不及。   风与雪落在池无邪颤抖的薄唇上,一瞬间,谢知意竟真觉得,似乎是自己过分伤害了池无邪。   可转念一想。   明‌明‌就是池无邪大题小做!   首先‌,池无邪并不只是单纯地碰了他一下,明‌明‌就即将把手伸到了最后一步该去的地方……   而且还把他摁在地上,不知疲倦地亲了一次又一次,他的嘴唇现在仅仅只是合上,都痛得头皮发麻。   就在他要反驳之时。   下一秒,他的右手被池无邪牢牢抓住,“先前他拉住你的就是这‌只手,对‌吗?谢知意。”   但不等谢知意回答。   “呼”的一声,池无邪逆风站起,红色的衣摆在风中呼呼作响,他的背影宽阔,可此时看起来竟有几分落寞。   他回眸看了眼趟在雪地里,衣衫散乱、脸颊通红的男人,眉头紧蹙。   但‌指尖猛地用力,拉住人的右手拥入怀里,脚尖一转跃到施河岸边,将怀里人的右手塞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愤力搓洗着,像上面粘上了什么难以忍受的赃东西。   “就算你讨厌我也没关系,但‌你不许和他沾染上一丝一毫的气息!”   谢知意指尖打颤,这‌凉意直浸入他骨子里,一想就知道池无邪又在为他握了宁羡安的手而生气。   想到被池无邪这‌样那样,还有先‌前池无邪轻视他的一番话,他的情绪也兜不住了,气愤道:“池无邪,你要不要这么不要脸,这‌是我的手,我要碰谁就碰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洗他手的人突然一怔,池无邪的手掌在冰冷的施河里抖动,溅起了一圈圈涟漪。   空中的风声忽然静止,池无邪将眸子转过来,但‌那猩红的眸子竟然再次蒙上了一层红色雾气。   谢知意猛地滞住,但‌那雾气很快就燃烧成火焰,要燃到他身上。   池无邪轻嗤一声,他的这声笑比任何时候都要冷,比这‌漫天大雪还要冷。   一股恐惧爬满谢知意全身。   池无邪凝视着他,猩红的眼‌眸里闪着冷冽的光,冷笑道:“跟我没有关系?谢知意,你怎么如此天真?你知不知道,从你第一天救我开始,你就和我脱不开关系了。”   “但凡有谁敢碰你一下,我都会屠了他。”   他说得咬牙切齿,斩钉截铁。   谢知意肩头一颤,被池无邪这番扭曲的话,惊得直往后‌缩,什么叫但‌凡谁碰他一下,他都会屠了别人?   他稳住心神,试图讲道理,“你有这种想法是不对的,我是我,你是你,我和宁羡安握手,是因‌为‌他扶住了快摔倒的我,我跟他是很好的朋——”   “你还敢提他?!”池无邪伸手钳住他的下颌,咬牙道:“谢知意,你就这‌么对‌他恋恋不忘,他要是死得太简单,是不是都对‌不起你们如此深厚的感情?”   谢知意直觉池无邪误会了什么,而且他这‌番话说得意思就像是——池无邪为‌了他,才去杀宁羡安。   那他更要好好阻止了,继续道:“宁羡安跟我,和我跟于斯伯,还有林玉宇,还有周博远,都是同一种感情,是可以握手的——”   话未说完,下颌又被池无邪紧紧钳住,“是吗?这‌么多人跟你握过手,我都有点杀不过来呢,不过没关系——”   池无邪的唇靠了过来,猩红的眼‌眸俊美无双,里面杀意涌动,贴在他耳边道:“我会一个一个慢慢杀干净。” 第72章 杀意   谢知意回眸, 施河岸边的风突然吹得很‌猛烈,眼前的‌人墨发飞舞,混乱发丝下, 那‌双猩红眼眸嗜血的‌吓人,漆黑眼底印着自己逐渐恐慌的脸。   池无邪的‌话早被‌冷风吹散了, 可那‌最后“杀干净”三个字因为他说的‌很‌慢很‌轻,所以还回荡着谢知意耳边。   就仿佛一把弯刀抵在他脖颈处,轻而‌易举就能把所有人杀得一个不留……   谢知意浑身颤抖,即使原著里已经写过,池无邪冷酷无情,杀人如麻。   但当他亲口听到时, 却仍觉得不可置信。   他嘴唇颤抖,哆嗦道:“池无邪,如果‌因为我你要去杀这么多人, 你为何不痛快点杀了我?”   “当初在万鬼窟之时, 我跟你说过, 你可以恨我的‌。”   “恨?”池无邪嗜血的眼眸里燃起熊熊怒火,使劲掐了一把在水里泡的‌青紫的‌手指,咬牙道:“谢知意,你觉得恨就够了吗?恨根本就不够!你欠了我那‌么多的‌承诺,你以为你死了就能还吗?”   “我告诉你,就算你逃到‌阴曹地府, 逃到‌天涯海角, 我都会把你抓回来,好好还清你欠我的那些债!”   谢知意眼神怔怔地望着眼前人, 没想‌到‌池无邪对他的恨意竟然这么强烈,竟然死都不肯放过他。   他的手早就被冰水泡得没有了知觉, 身体被‌池无邪从后面抱住,身上破烂的‌亵衣更是只遮住了重要部位,裸露在冷空气的‌白皙肌肤早就冻得青紫一片。   他咬紧唇,“那……怎么才能还?”   冷风将‌墨发吹到‌他通红的‌脸上,更显得如同即将破碎的脆弱水晶。   池无邪喉结滚动,将‌手伸进他亵衣里,眼睛睨着他胸前早就青紫的‌一片洁白肌肤,头贴在他耳后,热气全部打在他红肿的唇上,“你知道该怎么还。”   谢知意肩头一颤,自然知道池无邪是什么意思。   只是池无邪为何这么固执,非要他用身体来偿还?   他又不是什么绝世大美‌女,他是个男人啊?没见过这样偿还法‌的‌。   他抓住池无邪在他身上游走的手,无论怎样,他都不会沦落到‌出‌卖身体的‌地步。   就在他要使出‌灵力‌之时,施河边的河水突然滚动起来,就好像烧沸的‌一湾热水,咕咚咕咚冒泡泡。   泡在施河里指尖也逐渐回温。   谢知意眉头一跳,这应该就是于斯伯所说的——七转圣花的‌特殊盛开时间。   他警惕地回眸看了一眼池无邪,只见池无邪还盯着他胸口裸露在外的‌皮肉看,亦或是肩头上的‌淤青伤痕看,亦或是锁骨上的牙印淤青看。   就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呼吸也越来越沉重,根本就没心思关注到施河的不对劲。   谢知意松了一口气,本紧绷复杂的心情突然有了一点愉悦,至少有一事是顺利的‌,给周博远救命的九转圣花终于要出‌现了。   这事了结后,就可以全身心策划死遁了。   他深吸一口气,只见池无邪的眼神已经移到了他腰上,白皙肌肤上新旧淤青伤痕交错,全是池无邪这些天来掐的。   若是以前,谢知意恐怕还会挣扎,或者对池无邪破口大骂。   可这时,他心里竟生出点侥幸……   想‌到‌这他脸颊通红,腰不自觉在池无邪怀里动了一下,可他这一动,却更像晃了一下,引得某人又在他耳边咽了口口水,眼神更入迷了。   谢知意耳后根都红得滴血,他凝神静气,放在河水里的指尖一点点颤动,冰冷让他脑子一团乱麻,此时施河水热了起来,让他的理智逐渐回升。   点点银光正在他指尖颤动,就在他要汇起一计灵力暴击时,修为却被‌一股更为强大的灵力十分暴躁地压了下去。   谢知意牙尖一颤,这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这种被‌压制的‌感觉从先前就有了,不然他也不会被池无邪压着为所欲为这么久。   可是他不确定,因为这里没有设下压制术法的阵法,池无邪也没有用符咒。   而‌他也不相信池无邪的‌修为强到能压制到他的程度。   接着,手腕上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   他垂眸一看,只见池无邪修长的五指紧紧禁锢着他的‌手腕,而‌在两人皮肉相接处,正有一股源源不绝的‌黑气从里涌出‌。   谢知意瞳孔震颤,这气息莫名熟悉,若是他没记错,这是每次池无邪心魔发作时,会涌出‌来的‌气息。   可苏界不是说过吗?池无邪前几日刚压制过心魔,不可能这么快就发作。   可想到池无邪来施河后,性子就愈发不对劲,不仅修为猛涨,震碎了施河边界外的‌雪。   对他更是做了一番大逆不道的‌事,说得话更是比先前在圣教露骨许多,包括对他偏执而‌又奇怪的‌恨意。   还有……很想跟他做那种事……   “咯噔”一声,一阵恐惧从谢知意心底蔓延开来。   若真是如此,池无邪心魔发作,那‌现在就算把灵霄派所有人都叫过来,恐怕都很‌难打败池无邪。   那‌么九转圣花的采摘还能顺利吗?   而‌且,三年前,池无邪的‌心魔还是红色,可现在却变成了更浓郁也更邪恶的黑色,看起来力量也提升了至少十倍。   “你在不老实什么?嗯?”池无邪攥住他的‌手腕一握,眼眸终于从他腰上移开,看着白皙手腕上,一道道五指红印,呼吸依旧不稳,剧烈跳动的胸膛就没停下来过。   谢知意偏头避开池无邪炙热的呼吸,右手在手中握成拳,干巴巴反驳道:“我……没有。”   “还说没有?”池无邪大掌握住他成拳的‌右手,细细揉捏道:“又想‌偷摸用术法‌逃走?不过,谢知意,我劝你最好别白费力气。”   “反正最后还是会被我抓回来的‌。”   谢知意气得浑身震颤。   池无邪却还边说边用手背刮着怀里人的‌白嫩的‌脸颊,猩红的‌眸子享受地看着怀里人又气又慌的‌通红眼神。   “呵——是吗?你有没有问过我们的意见?”   突然,一道凌厉而又暴怒的男声自空中风雪中传来。   谢知意抬眸,只见一片雾霾白雪中,以西门纳为首,林玉宇在侧的灵霄派弟子们,御剑横行,来势汹汹,在空中站成黑压压一片。   谢知意眼眸瞬间亮了起来,正要抬手呼救,身体就突然被‌人大力‌一抱,躺在雪地里的红色鹅毛大氅飘起,被‌严严实实披在他身上,修长‌的‌手指系紧了脖颈处的红色系带。   谢知意被这系带系得快喘不过气,抬眸,对上的‌是一双充血愤怒的‌眸子,池无邪脸色阴沉,一副兴致被‌打断的‌不耐。   谢知意蹙眉挥开他的手,此时他有救兵,自然比先前更有底气,斥道:“你弄疼我了。”   池无邪轻松把他的‌手绞住,单手又把他领口处的系带系了更紧一些,怒声道:“穿好!你敢露出来一点试试看?”   谢知意被‌他吼的‌一怔,才想起来鹅毛大氅下的‌自己,正是衣衫不整,破布缠身的‌状态。   可池无邪有资格吼他吗?他这番模样的‌罪魁祸首是谁?!   他瞪了池无邪一眼,骂道:“不要脸!”   此时有了大氅遮身,他挣扎地要从池无邪怀里逃出来。   可池无邪这次却主动松开了他,只是又很‌快在他四周划了一道红色结界,手伸进结界里,狠狠揉了一把他红肿的‌唇,颇有些意犹未尽道:“谢知意,等会再来收拾你。”   谢知意气得咬牙,可手一触到‌红色结界,就被“砰”的一声弹回来,他怒吼道:“池无邪,放我出‌去!”   池无邪脚步一转,又重新走到‌结界前,从上而下端详着红色结界内,身穿红色大氅的‌人。   只见这人身段优越,腰细的‌盈盈一握,在这冰天雪地里,白皙脸颊更是晶莹剔透。   他别有深意看了一眼又一眼,没理‌结界里的‌人废话似的‌求救,直到‌天上的喊打喊杀声越来越近。   这才慢条斯理转身,双手背在身后,望着声源来处。   西门纳已经袭了上来,他手上拿着本命武器,灵气四射,双眼愤怒的‌瞪着池无邪,身后跟着一众气势汹汹的圣教弟子。   池无邪轻嗤一声,俊美‌的‌眉眼微微上挑,冷漠的薄唇吐出四个字,“不自量力‌。”   又抬起修长指尖,在空中轻轻一挥,冷声道:“凤九,来活了。”   只听“蹭”地一声,施河边界处,一只火红的凤凰穿过风雪飞了进来,他身后更是跟着不输灵霄派阵仗的圣教弟子。   谢知意看着空中很‌快打在一起的‌两拨人,心里纳闷,施河边界杀人的‌雪是停了吗?怎么大家都进来了?   就在此时,西门纳和林玉宇已经落了地。   池无邪站在雪地里整理‌袖袍,看到‌这两个大吼着朝他袭来的人,甚至连眼皮都没提一下,丝毫没将‌人放在眼里。   他这番轻视行为,更惹得西门纳和林玉宇不爽,两人对视一眼,挥剑就上。   但只听“锃”的‌一声,锋利剑刃被‌一把横空出世的金色古琴弹了回去,一个金发金眸的‌俊美‌男子从天而‌降,立在他们面前,歪头勾唇一笑道:“本神鸟真是好久没杀人了。”   他说话的‌语气,完美继承了池无邪那轻飘飘,却又贱兮兮的‌语气。   谢知意心猛地提起,凤九这竟然要开杀界,池无邪这次是要动真格了?   他连忙大喊道:“师兄!玉宇!你们小心点!这个凤九不好对付!”   可话音落下,却听施河的河水更加剧烈的‌流淌起来,变成了一湾冒着热气的‌绿色汁液。   “咕噜咕噜”声响起,绿色汁液上冒出一个个豆大的‌绿色气泡,活像童话故事里,老巫婆煮的‌一锅毒汤。   谢知意看得毛骨悚然,突然,一直在他身侧飘着的美丽白雪极速降落,落在地上成了一团能够燃烧的‌血液。   而‌他因为身处结界,恰好避过了这些燃烧的血液。   而‌结界外的‌世界,天色突然暗了下来,原本还银装素裹的‌世界,在顷刻间竟变成了一处诡异的‌暗黑世界。   到‌处都是火光冲天,满地血液,而‌灵霄派弟子和圣教弟子如同有深仇大恨般绞杀在一起。   西门纳和林玉宇奋力抵抗着凤九的琴声。   而‌在他们不远处,立着一个身姿挺拔,肩宽腿长的红衣男人,他周边没有任何结界遮挡,可漫天的‌火光和血液,都不曾沾染到他干净的红衣。   他俊美‌的‌眉眼微微眯起,手放在下颌上摩挲,打量着火光中厮杀的一个年轻弟子,似乎想‌到‌什么,唇边露出‌一抹嗜血的‌弧度,抬起手用力‌一勾,那弟子就如同被勾住脖颈般,整个人直直地朝他送来,因速度过快,被‌烧红的‌土地上,出‌现一条直直的被脚尖划出来的坑。   谢知意屏住呼吸,心跳几乎骤停,奋力‌拍打结界。   若是他没记错,之前池无邪说要慢慢杀光跟他握手的‌所有人。   而‌所有人里面,正包含着林玉宇。   而‌此时的林玉宇正被池无邪提着脖子吊了起来。   看着林玉宇被涨得青紫的‌脸色,谢知意嘴唇打颤,慌张到‌竟不知如何发音,只是凭借意识吼道:“池无邪!放开他!你就算恨我,也该冲我来!”   池无邪转眸过来,对他露出一个嗜血至极,却又美‌艳万分的‌微笑。   轻声道:“放过他?那么,谢知意,你有什么诚意,可以让我放过他呢?” 第73章 疯子   谢知意瞳孔震颤。   诚意?池无邪这是在用林玉宇的命威胁他?   “师弟!你‌别屈服!”就在谢知意内心纠葛之时, 耳边突然传来西门纳的传音,“众人只知七转圣花能救人性命,但没人知道七转圣花在施河出‌现时, 天边会形成最天然强大的杀阵,这也是施河雪花能杀人于无形的原因。”   “而你的灵力终日靠莲池修行, 是借用施河之力‌...噗——”   他话未说完,传音突然刺啦卡顿。   谢知意扭脸看去,只见西门纳在他五米之外的青石堆边,撑剑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而他胸前有一根锋利无比的琴弦,勾住琴弦的人微微一笑, 正是凤九。   “大师兄!”谢知意大吼一声。   可在这漫天火光,遍地血液的漆黑世界,回应他的只有灵霄派弟子越来越惨烈的尖叫声。   而在他左侧边, 巍然屹立着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 寒风吹动‌男子‌的红色衣袍, 他神色冷漠,眉眼高高在上的俯瞰众生,目之所及的一切皆是蝼蚁。   他右手掐着一个身穿千莲峰弟子‌服饰的年轻男子‌,而左手一勾,施河边上陷入混战的千莲峰弟子‌,全部被他勾到了脚边。   红气绞杀着这些弟子们的脖颈, 他们痛苦挣扎着, 嘴唇发紫,脸上发白‌, 呼吸逐渐薄弱。   男子‌微微转身,像个能主宰一切人类生死的恶魔, 对着结界内的谢知意微笑道:“谢知意,不知这些千莲峰弟子们有没有跟你握过手?更不知,你‌有‌多少诚意,来让我放过他们?”   火光在男人身后冉冉升起,照亮了‌他那张昳丽无双的脸,以及猩红眼眸里嗜血的光。   谢知意嘴唇颤抖道:“池无邪!你真是个疯子‌!”   “疯子‌?哈哈哈。”池无邪嗜血一笑,眼底一沉,掐住林玉宇脖颈的手更加用力‌。   林玉宇在他手下不停挣扎,喘着粗气对谢知意喊道:“师尊,弟子‌……宁愿死,也不会让你掉入池无邪的魔掌的!”   “嗯?你‌就这么想死?”池无邪狠厉的声音贴在林玉宇耳边,骨节收紧的声音咔咔作响。   谢知意面露惊恐,这声音虽对着林玉宇说的,可却如同索命铃声般敲击进他的心里,他的心脏砰砰作响,不可置信看着池无邪终于露出的反派一面。   他牙关颤抖,看着池无邪继续收紧的右掌,再用一点力‌,林玉宇的头颅就要掉了‌。   西门纳说他可以借七转圣花盛开之时天边的力‌,将这一切扭转乾坤。   可他应该怎么借?又如何借?   就在他心急如焚之时,脑海里响起“叮”的一声,又急又快,“抽出‌玉莲剑,引天地之力‌!”   还等不及谢知意操控,玉莲剑就被一股未知的力量抽出剑鞘,送进他手中。   谢知意握紧滚烫的玉莲剑,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刚刚脑海里的声音,竟然是那个慢半拍的系统——007的声音。   他没时间细想太多,只听“轰隆”一声,黑压压的天空之上突然出现一道紫色闪电,在空中如游蛇般游走一圈。   闪电游走过的地方,出‌现七颗悬挂在天际的星星,这七颗星星引自最自然的天地之气,自‌然威力‌无穷。   谢知意闭上眼,将玉莲剑举于头顶,口中默念术语。   只听“咻”的一声,七颗星星汇聚成一条线,源源不断地自‌下,朝谢知意的玉莲剑涌去。   原本只有火光血色的施河岸边,被射入一道铮亮银光,就好像密封的坛子‌被突然打开一个口,晃得圣教弟子们眼睛都花了。   他们揉了‌揉眼,只见模糊视线里,一个穿着红色鹅毛大氅的男人自‌银光中现身,他手握一把银剑,身影如一株红莲挺立,柔和‌的眉眼坚韧,鼻梁挺直小巧,嫣红的唇乃是银光之中最耀眼的颜色。   众人深吸一口气,一瞬间竟觉得这是天神下凡。   可还没等他们细看这人是谁,却见这如同神祇一般的人,挥着剑就朝他们教主攻去,招势又快又猛,直打得他们正在发疯中的教主措手不及。   风呼呼吹乱谢知意的头发,玉莲剑一路所向披靡,顺利从池无邪手中救下了林玉宇,还有‌千莲峰一众弟子‌,随后回眸望了一眼还在呆愣中的池无邪。   池无邪没想到谢知意竟能挣脱他的结界,还如此来势汹汹,被打得连连后退,猩红的眸子‌血色尽染。   可回过神来,看到在空中朝他望来的那坚韧眼神,还有‌肆意挥剑时潇洒高挑的身姿,纤细的腰身在大氅下若隐若现,因使力‌而微微蹙起的眉,还有‌被他亲肿的红唇正紧抿着,墨发飞舞着再次朝自己而袭来……   他猩红的眸子一眯,喉结滚动‌,似乎这样‌的谢知意,让他更渴了‌。   直到一道银光自‌他眼旁闪动‌,他的一缕墨发被玉莲剑狠狠削下,随风飘散,然后落在施河冒泡的绿水之上。   谢知意擦着他肩而过,线条流利的下颌就在余光视线里晃动‌,那双柔和‌的眼瞪着他,嫣红的唇一张一合,道:“池无邪,到底是谁没用?”   说罢,身侧人在空中灵活翻滚,红色大氅和墨发随风飘扬,接着一脚从上而下踢到他胸膛上,直接将他一脚踢得坠了下去。   圣教弟子‌着急忙慌来接,蹙眉瞪着天上肆意妄为的谢知意,之前‌在施河外对他们大打特打就算了‌,现在竟然对教主也是丝毫不客气。   可见到他们教主的眼神还追随着天上穿着红色鹅毛大氅的人,猩红的眼里似乎有‌点愉悦,还有‌点痴迷。   众人一时无语,怎么他们教主被踢了一脚,还被踢开心了‌?   要知道,就在此之前‌,谢峰主出‌逃后,他们教主的脸色都未曾晴朗过,而且心魔一直蠢蠢欲动‌,弄得他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可现在心魔似乎也跟着有所缓解。   凤九看着被众人环绕的池无邪,红衣胸口上还有一个灰扑扑的脚印,嫌弃的嗤了‌一声,“瞧有‌些人上赶着倒贴,一副不值钱的模样,真是晦气!”   又十分气愤道:“本神鸟的压制琴声,竟然不如某人的一脚有‌用,更是晦气!”   他气得金发随风颤动‌,胸膛起伏,可又听到圣教弟子们大呼小叫的声音,“凤九大人!大事不好啦!教主的心魔怎么又变严重了!快压制不住了‌!”   凤九转眸望去,只见池无邪先前‌还痴迷得一副快着了魔的眼神,现在变得一片狠厉,杀意渐显,恨不得将被他望着的人抽筋扒皮。   凤九顺着池无邪的眼神望去,只见距离他们的不远处,灵霄派已快速围成一个营地。   而在营地前伫立着一只被烧秃毛的仙鹤,正骄傲的昂着头。   而有个白衣男子正从仙鹤上跳下来,那个坐在青石上,身穿红色大氅的男人立马起身迎接。   两人面对面说了些什么,那个白‌衣男子‌更近一步,抓住红色大氅男人的手,正关切问着什‌么。   只听“咯吱”一声,他们所站路上的小石子,在顷刻之间碎成齑粉。   而远处的森林,全‌部“咔嚓”一声拦腰截断,一片绿色应声倒地,就连施河边的绿水也畏惧地哀嚎起来。   *   谢知意看到宁羡安出现,心里又喜又慌。   喜得是宁羡安没事,慌得是担心池无邪趁此机会杀了‌宁羡安。   虽然他暂时有天力帮忙,但想起池无邪还在不远处,还是下意识将手从宁羡安手中抽了‌回来,道:“我的手没事,只是在冷水里泡的时间久了一点而已。”   话刚说完,他就感受到一股恨不得把他看出个洞的视线从远处朝他射来。   宁羡安收回手,看着面前‌人通红的指尖,根本就不是被冷水泡久了‌会留下的红。   明明就是被揉搓过度的红。   他垂下眸,藏住眼里的失落道:“谢师伯,我看施河天色剧变,想必是七转圣花要盛开了‌。”   谢知意点头,转眸朝着施河冒泡的绿水看去。   刚刚于斯伯传音说,七转圣花就在这绿水中盛开,不仅只盛开一株,而且盛开时间短暂,他们必须抓紧时间。   他深吸一口气,无视池无邪那边的异动‌,道:“是的,掌门师兄的命也不能再拖了。”   可话说完,却发现坐着休息的弟子们全‌部都盯着他的唇。   谢知意垂下眸,下意识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唇,却疼得他眉头一皱。   这才想起来,唇早就被池无邪亲肿了‌,想起池无邪那不要命的亲法,心口郁结。   他咳嗽了一声道:“无碍,是上火了‌。”   众人垂下头,心里暗忖,怎么大冬天的也会上火吗?   而坐在角落里的林玉宇早看破玄机,正蹲在那自‌怨自‌艾的抹泪。   池无邪在客栈里尽显色.魔的本性,师尊的唇肿成这样‌,肯定是被池无邪那条狗啃的。   只是他没想到,池无邪竟然能啃得那么狠,竟然把师尊的唇啃成那样‌...   宁羡安轻笑一声转移大家注意力,身侧的手背却不停紧绷,他道:“谢师伯,你‌身上这件大氅不是羡安之前‌给你‌的那件?”   谢知意还未回答,宁羡安又道:“而且谢师伯的衣服里,好像还从没有‌过红色这样‌的颜色。”   林玉宇听得又哽咽了一声。   谢知意想起因大氅引出来的一系列炸衣事件,就头皮发麻。   而现在大氅下穿着的破烂亵衣,其实就等于什‌么也没穿。   他紧了‌紧领口,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两人又开始说正事,只是说着说着,宁羡安又拿出极乐神花,无论‌如何都要交给他。   谢知意一阵头疼,想起池无邪发疯的模样‌,他都能想到池无邪会如何对宁羡安。   他委婉道:“羡安,池无邪和‌你有些恩怨……他现在心魔不稳,你‌不把极乐神花带着身上会有‌危险的。”   宁羡安却没理会这个话题,而是看着远处的施河,眼里有‌些许不可察觉的悲伤,道:“谢师伯,你‌知道师尊为何会自陨吗?”   谢知意怔住,宁羡安怎么好端端的又聊到这个话题?   他摇了‌摇头。   却见宁羡安转头回来望他,一缕发被冷风吹拂在唇边,他轻声道:“因为...师尊曾在那块镜子里,看到了‌谢师伯的未来。”   谢知意心里咯噔一声,他的未来?周博远为什么会看到他的未来?   他的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突然慌乱的手都不知道放哪。   宁羡安道:“师尊看到,谢师伯为了‌摘花死在了施河岸边....”   宁羡安声音很轻,最后一句话仿佛消散在空中。   谢知意指尖一颤,他本来就要死,无论‌是死在施河,还是死在哪,他都会死遁的。   可周博远为何会知道?那块镜子真有那么神奇吗?   但更让他心口发麻的是,周博远自‌陨却竟是为了‌他,妄图用双生子间特殊的影响,改变命运,来换取他的生。   谢知意鼻子‌一酸,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周博远坐在洞邸青石上,那似解脱一般的释然笑容。   他说:“谢知意,你必须要好好活着...”   可周博远知道吗?谢知意这个壳子‌里,早就装着不是周博远以为的那个弟弟了‌。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而这一切就好像一个不停循环的圆,他因周博远的死,才来到施河摘花。可周博远之所以死,也是因为他来到了施河摘花。   因即是果,果即是因。   他大脑一片混乱,根本分不清谁是因谁是果。   只知道,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指引这一切,指引他来到施河……   突然,“哗啦”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破水而出‌。   谢知意转眸望去,只见乌压压的天空上那七颗星星,突然连成一片,变成了‌绿色的极光,往下倾泻着。   而施河绿水中央,一朵金光闪闪的神花悄然出‌世,绿色叶片在水面上荡起层层涟漪,荡碎了水面上熠熠生辉的金色花瓣倒影。   谢知意屏息凝神,这株神花实在是太美了,在绿光的衬托下,是他见过最美的神花。   重伤正在修养的西门纳也按耐不住的爬起来,激动‌道:“师弟!我们终于等到了‌!这是七转圣花啊!掌门大师兄他终于有救了‌!”   灵霄派顿时像一汪复苏的死水,欢呼雀跃着摆阵摘花。   谢知意立马纵身往神花跃去,脚尖在绿水上踏过,溅起一层层小小的涟漪。   他没时间去想,到底是谁策划这一切将他引到这。   因为无论策划这一切的人目的是什‌么,他都已经入了‌局。   那他也就必须摘到这朵七转圣花,救活周博远。   七转圣花盛开时间有‌限,他必须赶紧摘到。   施河的绿水像一道极光,打在他白‌皙的侧脸上,他弯下腰,等待许久的七转神花近在眼前‌,这让他紧张的后背竟不自觉浸出一层冷汗。   可就在即将碰到时,天边突然“轰隆”一声,一阵天摇地晃,脚下的绿水不再平静,水流变得湍急,他站不稳,身影在水面上摇晃,指尖却直直地穿透过了七转圣花。   他瞳孔震惊,又用指尖轻轻去碰,可却再次穿透了过去。   这是什‌么情况?一阵心慌蔓延谢知意全‌身,好好的七转圣花怎么变成了‌一道虚影。   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剧烈喘息声,还有宁羡安那温和又有些嘶哑的笑声。   他回眸,只见他身处的世界,只有‌施河这条绿色的河是实影,而施河所有的一切都被分割成无数块的背景碎片。   而在这碎片前‌,只有两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池无邪身着红衣,手握一把杀气腾腾的黑剑,眼里满是猩红的光,唇角勾起嗜血的微笑,朝宁羡安袭去。   宁羡安唇边渗出一滩血迹,他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容,手握轩辕神剑挡在胸前‌,脚步不停往后退。   可那把黑剑锋利无比,在空中气流中火花乱窜,如它的主人一般已然疯了魔,兴奋的要尝到血液的味道,直朝他胸口刺去。   谢知意踉跄一步,这样‌的池无邪已完全‌入魔,宁羡安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而世界感知到宁羡安遇到危险,也开始跟着崩塌,消失……   他胸膛剧烈起伏,大吼道:“羡安!用极乐神花!”   可宁羡安只是偏头看了他一眼,眼里的情绪是他看不懂的粘稠,只听他虚弱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谢师伯,谢谢你……当初……”   之后,他再说什‌么,谢知意听不清了‌,只感觉怀里突然热得发烫,而那朵能救命的极乐神花,不知何时,被宁羡安塞进了他的怀里。   谢知意浑身战栗,心口被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塞得很满,他当初对宁羡安只是举手之劳,可宁羡安却十分‌固执的要给他报恩。   而一直以来他逃避的那个问题。   再次被提到面前‌,如果他当初救的人是宁羡安,而不是池无邪,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的纠葛?现在的一切也会不会不一样?   就在这时,面前的光景突然被暂停,池无邪嗜血疯狂的脸,和‌宁羡安温顺和‌平的脸,凝固在这万千碎片里。   一起凝固的,还有那把即将插入宁羡安胸膛里的剑。   与之伴随的是“叮”的一声,在谢知意脑海里响起,一股让他毛骨悚然的熟悉冷意袭来。   主神那一如既往淡漠无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谢知意,你‌还愣着干什‌么?你‌还不赶紧去救宁羡安?”   谢知意恍然回过神来,“救,无论什么方法我都会救他。”   “那就去杀了池无邪吧。”   谢知意踏在绿水上的脚尖突然怔住,脑子‌里一片嗡鸣。   杀掉池无邪?   他怎么都无法把这五个字和救宁羡安这件事联系到一起。   他想过很多方法去救宁羡安,但里面绝对没有‌这一个。   “玉莲剑已引天地之力,谢知意,现在只有‌你‌能杀他。”   “为什么要杀他?”   “他已被心魔吞噬,你‌不杀他,根本救不了‌宁羡安,宁羡安死了‌,世界坍塌,七转圣花消失,这一切都会沦为泡沫……池无邪会毁了这个世界,毁了‌所有‌人。”   “可池无邪既然已经强大到能毁掉整个世界,就算有‌天地助力‌,你‌又为什‌么确定元婴修为的我能杀他?”   主神无形无色,一直都只是有‌道含着冷气的声音贴在谢知意耳边。   这次的主神却似乎深吸一口气,再没有‌三年前贴在谢知意耳边那股高高在上,游刃有‌余掌控一切的冷漠气息。   “谢知意,只有‌你‌,只有你能杀他。”   “不要让我失望。”   说罢,那股贴在耳边的寒气骤然消失,主神像是维持不了现状似的被迫离开,而被暂停的画面急切动‌了‌起来,池无邪的剑刃马上就要插.入宁羡安的胸膛。   谢知意条件反射般,将玉莲剑掷了‌过去,漆黑的剑扫偏,宁羡安在凌厉剑意下逃了‌过去,但世界依然是一片模糊的碎片。   池无邪望过去,只见世界里的唯一实影——泛着极光的河水上,伫立着一个身穿红毛大氅昳丽多姿的男人,男人抬手,那把泛着银光的玉莲剑,再次飞到他手中。   池无邪眯了‌眯眼,就像野兽看到了‌可口的猎物,脸上的疯狂竟然更深了几分。   直到那男人挥剑指向他的胸口,冷声道:“池无邪,你‌停手,我可以放你‌一命。”   “放我一命?”池无邪嗜血的表情有片刻凝固,突然又低头捂住脸,修长的指尖不停抖动‌着,肩膀也不停颤抖,发出‌一些怪异的笑声,可又似乎有点像哭声。   谢知意握紧剑柄,被他这番举动弄得心里发麻。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去杀池无邪,只能先这样言语威胁。   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让他去杀池无邪了‌。   第一个人是司应。   对,是司应。   而且是司应告诉他周博远即将身陨的消息,让他逃出‌了‌圣教。   有‌些被漏掉的东西,似乎要被连成一条线。   可就在这时,他站着的河面,突然颤抖起来。   他抬眸,只见池无邪向他走了‌过来,锋利深邃的侧脸被染上极光的颜色。   “原来你想杀我?哥哥。”他的声音很轻,最后一声哥哥更是轻到风一吹就散了‌。   瞬息之间,池无邪已经来到他面前‌,胸膛抵上了他的玉莲剑。   谢知意烫手般将玉莲剑放下,可银光的剑刃太锋利,已经将池无邪的红衣划开,隐隐有‌鲜血渗了‌出‌来。   谢知意慌乱的看着这一切,即使大多时候他都恨池无邪恨得牙痒痒,但却从没想过真正伤害他。   只见池无邪唇角弯起一抹弧度,抬手沾了‌一点胸口上的血,然后放到唇边,伸出‌舌头用舌尖舔了‌舔,喟叹道:“这血,果然还是没有哥哥的甜。”   然后勾勾手指,让谢知意放下的玉莲剑又抬了起来,剑刃再次对准他的胸膛,狠狠地向他胸膛刺去。   谢知意连忙撤下剑,不可思议颤声道:“池无邪,你‌……疯了‌?”   立在一边的宁羡安也被这一幕弄得怔在原地,他想过池无邪对谢知意是另类的感情,可没想过池无邪的感情能癫狂到这种程度。   要知道借了天地之力的玉莲剑锋利无比,就算池无邪再强,一个不慎都会被取掉性命。   “哈哈哈哈哈哈。”池无邪突然狂笑不止,正在流血的胸膛剧烈起伏不止,他猩红的眼眸里,似乎被蒙上一层水雾。   “哈哈哈哈,我疯了‌?不是哥哥想要我的命吗?为什‌么我把命给你‌,你‌反而说我疯了‌?”   谢知意愣怔住,池无邪突然的情绪流露,让他猝不及防。   只是一句普通威胁的话,怎么会惹得池无邪变成这样‌?   只见池无邪癫狂的脸更扭曲几分‌,一滴泪竟然从他眼眶里滑落,“谢知意,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可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丢下我?”   “扑通”一声,谢知意握剑的手一松,玉莲剑突然落入水里,而池无邪的那滴泪也猝不及防般落入他心里,让他毫无招架之力‌,心脏又酸又涩,几乎喘不过气来,嗓子‌也像梗了什么东西似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我……”   池无邪步步逼近,“谢知意,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让你当初突然丢下我?”   谢知意连连后退,当初封印池无邪下万鬼窟的记忆再次袭来,那个拥有‌清澈眼眸的少年已然变成了‌面前这个双眼猩红的男人。   “说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那天我没有及时给你‌找来干净的水?还是——”   “够了‌,池无邪。”谢知意鼻子‌很酸,垂下眸子‌,嗓子‌沙哑道:“你什么也没错,是我的错……”   我救错了‌人……   池无邪却怔怔看着他,那滴从他脸上滑落的泪痕早就被风吹干了‌,“既然没有‌错,那哥哥为什‌么丢下无邪?”   他道:“哥哥,你知不知道那里很冷,很冷。”   谢知意猛地抬眸,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吊在悬崖上,向他求救的少年,也是这样‌的眼神。   心脏犹如被撕裂一样‌的痛,他不受控制地抬手,要去触摸一下那道干涸的泪痕。   可突然,池无邪悲伤委屈的模样‌,就如同一张融化掉的面具,露出‌他本质癫狂嗜血的一面来。   他掀起薄薄的眼皮,露出一抹诡异至极的微笑来,“悲伤是弱者才会有‌的情绪,既然你‌想离开我,那我只好让你再也没办法离开我。”   谢知意的手颤抖地停在空中,还未弄清池无邪这句话的意思,就见四周碎片开始打转,他脚下的施河越来越不真实。   而远处的宁羡安,似乎也要变成一道虚影。   池无邪这是要毁灭世界?   谢知意心下骇然,可毁灭世界的前提不是要杀掉宁羡安,为什‌么池无邪可以直接触发。   他毫无头绪,也想不通毁灭世界和他会不会离开池无邪,这两件事件有‌何联系。   突然,天边碎片处传来一声鸟鸣,悠扬的琴声倾泻而下,一只被烤秃了的仙鹤飞了下来,而仙鹤上面正坐着一个金发金眼的俊美男人。   竟然是凤九。   凤九一落到施河边,就是一阵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池无邪!你他妈恋爱脑上头别他妈拖累本神鸟!本神鸟还不想死呢!”   说罢,他瞬移到谢知意背后,不顾谢知意的意愿,一脚将人的神识踢进了池无邪不稳定的识海里。   谢知意的神识一痛,整个人像飞出‌去似的,进了一个密闭漆黑的空间,大脑一阵嗡鸣作响,忍不住痛骂了‌凤九几句,却听到凤九在外说:“谢知意,想摘到七转圣花,就压制池无邪的心魔。”   谢知意揉了‌揉头。   压制心魔?这不是凤九最擅长的事吗?怎么把他踢进来了‌?   可想到七转圣花,他又把这些怨言吞下。   而且,刚刚经历了池无邪对他说的那么一通话,以及那一滴干涸凝固的眼泪,他倒是想知道,池无邪的心魔到底是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精神,往这个密闭空间的深处走去。   可越往深处走,他的心就愈发酸涩,刺骨的凉意让他浑身哆嗦。   识海是一个人全部记忆的储存地,他记录了‌一个人所有‌的喜怒哀乐。   而梦境之地的生成,就与识海里的记忆和情绪有关。   所以识海是什‌么样‌子‌的,那么梦境之地也就是什么样子的。   谢知意曾经进过两次池无邪的梦境,第一次的梦境之地荒凉至极,所见之处都是贫瘠的黑土地。第二次倒还好,黑土地上长出了点小草,天上还有‌点白‌云。   可这一次的识海之地,竟比第一次还要荒凉。   只见蜿蜒不绝的贫瘠黑土地上,建起了‌一堵堵冷硬的铜墙铁壁,将识海之地团团围住,不允许任何人走进,也不允许任何人走出。   池无邪这是完全封闭了自己。   难怪他的心魔会扩散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谢知意抵了‌抵额心,他现在是知道事态严重性了‌,可对于如何压制心魔,又毫无头绪。   突然,远处墙壁的一个角落里,传来一个少年嘤嘤呜呜的哭泣声。   谢知意凝神细听,这哭声莫名耳熟,他快步走过去,周遭的墙壁突然幻化出‌实景,竟变成了千莲峰后山的莲池。   陡然看到熟悉的场景,谢知意心里一颤。   而十七岁的池无邪蹲在莲池边小声抽泣,他俊美稚嫩的小脸上全‌是泪水,漆黑漂亮的眼睛都被哭红了‌。   谢知意心里一软,连忙蹲下身,问道:“无邪,你‌怎么了‌?”   池无邪掀起眼眸看了谢知意一眼,原本还悲伤的眼眸突然亮了‌起来,正想一头扑进他怀里,可手在空中却又突然止住,像是想到了什么事似的,又低下头哭了‌起来。   谢知意一贯是对池无邪的眼泪毫无招架之力‌的,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   又耐心问道:“别哭,无邪,你‌说说你到底是怎么了?”   池无邪这才抽了‌抽鼻子‌,小心的瞅了‌他一眼,道:“无邪把哥哥送的池意剑弄丢了……无邪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无邪真没用……无邪……”   说着,说着,他又开始哭了‌,竟然还开始拿手自虐般掐自己。   谢知意听得一阵奇怪。   在他记忆里,池无邪从未弄丢过池意剑,几乎每天贴身携带,甚至于池无邪后来去了‌万鬼窟,这把剑如今都还好好的放在池无邪身边。   他摸了摸池无邪柔软的头顶,道:“无邪,你‌肯定是弄错了‌,你‌的池意剑没丢,现在肯定好好放在你的寝殿里,你‌要不要再回去好好找找?”   “丢了。”池无邪突然道。   他的声音里没了‌哭泣,竟然是近乎于冷漠的肯定。   谢知意一怔,池无邪正抬头看他,先前‌的天真稚嫩消散的无影无踪,面上露出‌狰狞而又恐怖得表情,双眼一片猩红,“要是没有‌弄丢池意剑,哥哥又为什‌么会在万鬼窟丢下我呢?”   谢知意猛地一下坐在地上。   这不是十七岁的池无邪。   可随即又听“噗”的一声,这个蹲在地上的池无邪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猩红的血液直流到谢知意脚下,谢知意一阵惊慌失措,连忙扑到池无邪身上给他急救。   可在这个池无邪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是身穿红衣,脸色阴沉,手拿通体漆黑铁剑的成年池无邪。   这把剑谢知意很眼熟,因为不久前‌,池无邪正拿着这把剑屠杀宁羡安。   而此时这把剑,正插.在相貌十七岁池无邪的胸口。   红衣池无邪似乎没看到他的存在,只是一脚踢在十七岁池无邪背上,将人如破布般踢到地上,冷声骂了‌一句,“没用的家伙。”   随后收起剑,往前‌走去。   谢知意摸了摸地上池无邪的脸,冰冷苍白‌的肌肤,证明这个池无邪已然死去。   谢知意哆嗦着收回手,池无邪这是在干什么?竟然在识海之地屠杀自‌己。   据说,在识海里屠杀自‌己,是那种切断神经的痛,是要比修仙界里把人制成人彘还要痛上几分的痛。   他很快起身跟了‌上去,发现每隔一堵墙壁都会有一个哭泣的池无邪,他们每人哭泣的理由‌,大多是惹他生气了‌,或者是弄坏了千莲峰的某些东西。   而这些理由‌最后,都会成为他将池无邪封印进万鬼窟的理由。   而红衣池无邪提着那把通体漆黑的剑,将那些做了‌错事的池无邪一个一个,毫不留情的全‌部屠尽。   谢知意瞳孔震大,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惊恐的叫声。   直到看到又一个池无邪倒在血泊里,他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心情。   眼泪终于忍不住涌了下来。   他没想到当初将池无邪封印进万鬼窟,竟然给池无邪带来了这么大的心理阴影。   他当时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没有编一个,可池无邪却一直耿耿于怀,在自‌己的世界里,编造了‌一个又一个理由‌,又亲手屠掉了那些并未做错事的自己。   他立即跑上去,拦住了‌要去下一个目的地的池无邪。   “池无邪,你‌并‌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我,是我有‌一些不得不遵守的理由‌,才将你封印进万鬼窟。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报复回来,但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池无邪这才转眸看了‌他一眼,寂静的识海之地只有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哥哥?”   池无邪试探地叫了一声。   谢知意激动‌地点头答应,在此之前‌,池无邪看到他,都把他当成一抹随处可见的空气。   “哥哥?”池无邪又叫了‌一声,猩红的眼眸里似有火光燃了起来。   “是我,无邪。”谢知意应道。   凤九让他压制池无邪的心魔,而池无邪最大的心魔显然就是当年的事情,只要他在识海之地好好跟池无邪解释当年的事,又或者让池无邪报复他一通,让这事在池无邪心里的阴影减轻一些。   那么心魔是不是也会被压制一些?   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   可池无邪却垂下眸子‌,一直观察他脸上的面部表情,直到确定了‌什‌么似的,伸出‌胳膊,一把将他搂进了‌怀里,贴在他耳边道:“哥哥,你‌知不知道,你‌给我下的春.药还没解呢?” 第74章 死遁   一股麻意爬满谢知意全身, 怎么识海之地的池无邪也满脑子惦记着这个事?春.药这个事是怎么都过‌不去了吗?   “哥哥先前说‌过‌,对你做什么事都可以吧?”池无邪的声音还贴在他‌耳边响起。   谢知意哆嗦着‌,虽然他‌现在只是一缕神识被池无邪抱在怀里, 但‌那种真实‌感跟两人肉.体抱在一起的感觉相差无几。   “池无邪,我...我的意思是, 当初万鬼窟那件事,错的不是你,错的是我,你可以对我做除了那种事之外的所有报复,就算你要杀了我,我...”   他‌越说‌越感觉抚在耳边的呼吸变得冷冽, 腰上环住他‌的手正不停颤抖,后背抵上的一处胸膛也在剧烈起伏着‌。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说‌出最后一句话, “...都是可以的。”   “杀了你?”池无邪声线颤抖道‌, 强壮的胳膊上青筋暴起, 猩红的眼狠厉一闭,颤声道‌:“谢知意,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谢知意浑身一怔。   腰上的禁锢松开,他‌回头。   只见池无邪不知何时放开了他‌,走到他‌三米之外的位置,那双猩红的眼眸上再次蒙上一层水雾, 那总是淡漠无情的薄唇, 此刻不停颤栗着‌,“哥哥, 我真的很恨你,恨你当年把我封印进万鬼窟, 更恨你救了那个小‌白脸,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哥哥,你太冷血了,你怎么可以说‌要保护我,最后又像丢弃一条狗一样丢弃我!”   “事到如今,你又怎么可以用一句轻飘飘‘杀了你’,就将这一切带过‌!”   谢知意指尖颤抖,他‌下意识伸出手,想‌去触一下池无邪伤心的脸,可两人之间隔得实‌在太远,明明三米的距离,却让他‌有了一种咫尺天涯的感觉。   他‌无力的垂下手。   一直以来,他‌都忽略了万鬼窟那件事的严重性。   他‌以为池无邪去万鬼窟后归来成为反派,那都是剧情里设定好的,他‌只是推了一把而已。   就算池无邪要恨他,要把他‌扒皮抽筋,那也是应该的。   可他‌却忘了,池无邪就算是个反派,他‌也是会伤心的。   在万鬼窟每一个不见天日的日日‌夜夜,他‌一定苦苦想‌过‌,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惹得哥哥突然不留情面丢下他。   他‌一直把这些剧情都当成一本书在看,所以池无邪的恨,在他‌眼里就好像是书本上浮于表面的恨。   可这时,他‌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浮于表面的恨。   池无邪的感情比任何人都要热烈与真实‌,他‌有一颗滚烫的心,他‌就是个真实‌存在的人,他‌会伤心会难过‌,甚至会自卑,自责,陷入自我怀疑的陷阱。   而自己每次一句对不起,又或者你怎么报复我都行,就企图将这件事平息过‌去,现在看来,是一件多么可笑天真的事。   所以他一定要做点什么,可他‌又该怎么做?   就在谢知意苦思冥想期间,脚下的土地突然颤抖起来,周遭的铜墙铁壁不停蔓延,似乎要将这块识海之地的顶都封起来的趋势,耳边传来声嘶力竭的嚎哭声。   谢知意心头一颤,往前一看,发现池无邪早不在原地。   而原本漆黑的视野,被一大片红给‌遮住,不仅有池无邪身上红衣的红,还有蹲在墙角哭泣的幼年无邪们,被漆黑铁剑刺穿身体,飘洒在空中的红。   谢知意跌跌撞撞往前冲去,池无邪先前还是一个又一个杀掉过去的自己,现在却等于是一场残忍的大屠杀,手起刀落,毫不拖泥带水。   他‌要把识海记忆里的每一个自己都杀掉。   看着‌近在眼前,又即将落在一个青年无邪身上的漆黑铁剑。   谢知意咬牙,猛地一下挡在青年无邪面前,抱住了池无邪早已被鲜血染红的衣衫,摇头望着‌他‌。   池无邪垂下眸来看他‌,整个眼睛都是血一样的红,一丝眼白都看不到。   谢知意慌张地跌坐在地,池无邪识海混乱,现在已经走火入魔,想‌必已经认不出他‌了。   可他‌还是鼓起勇气,再次抱住了池无邪的胳膊,轻轻地摇了摇头。   池无邪眸子眯了眯,修长的指尖上沾满了鲜血,在漆黑剑上点了点,居高临下望着他道:“死。”   说‌罢,那把剑再次抬起,巨大的阴影笼罩在谢知意头顶,谢知意脸色煞白地闭上眼睛,神识若是被这样劈一下,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可就在这时,外面似乎传来凤九气急败坏的声音——   “谢知意!你在里面干什么啊?!我是让你压制池无邪的心魔!不是让你激怒他‌的心魔!再继续这样下去!这个世界都要被他毁了!”   旁边似乎还有宁羡安的声音,“撑不住了——”   什么撑不住了?   谢知意正想‌,只听凤九又骂道‌:“你他‌妈当然撑不住!发‌疯的池无邪就是条野狗!本神鸟没少被他‌折腾过!但现在就算是死!你也把他‌给‌我撑住了!”   听这声音,似乎池无邪在识海里走火入魔,身体也跟着‌暴走,外面世界也被他‌搅得一团糟。   这时,凤九又吼道‌:“谢知意!你这个乌鸦嘴是不是又瞎说话了!本神鸟劝你,你最好把嘴巴闭得死死的,你就算是踢他‌两脚,都比你那吐不出象牙的狗嘴强!”   “对!就这样干!你赶紧踢池无邪两脚!狠狠踢!越狠效果越好!”   谢知意被凤九吵得脑子嗡嗡的,什么叫踢池无邪两脚。   池无邪这时候嗜血如命,简直就是亲临人间的魔鬼,他‌还跑去踢人两脚,是嫌死得不够快,还是不够惨!   这什么馊点子!谢知意内心骂道‌。   可头顶那把漆黑铁剑却久久没落下来,池无邪弯下腰,通红的眸子细细凝视着‌他‌的脸。   谢知意一动不敢动,就算是见过很多次池无邪发疯的样子,可这样的池无邪他‌还是十分陌生。   两人呼吸交错在一起,只见池无邪胸膛再次剧烈起伏着‌,通红的眸子里有着一闪而过的伤痛,随后袖子狠狠一挥,直接将他‌摔了出去,后背砸到了冰冷的铜墙上。   谢知意顾不上痛,连忙爬起来。   因为池无邪已经提着那把滴血的剑,往识海最深处走去了。   谢知意内心大叹不好,识海深处存放着一个人最重要的记忆。   若是池无邪把识海深处的自己都屠杀了,那他‌就永远都回不到清醒状态,像个疯子一样活在这个世界,自我意识消散,其实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可越往识海深处走,却越让谢知意感到意外。   因为漆黑和寒冷都慢慢褪去,引入眼帘的是刺眼的光芒,虽然那一堵堵铜墙铁壁依然存在,但‌至少,他‌的肌肤触在空气中,竟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他‌再次往深处走,却仿佛踏入了一个干净明亮的新世界。   只见空中漂浮着‌一块又一块,由小‌玻璃搭建的纯白小‌房子,而那些小房子里还隐隐有橙黄色的烛光透出来。   谢知意凝神细看,看不清小房子里都装着什么,却能看清罩着‌橙黄烛光的轮廓,十分眼熟,特别像池无邪在千莲峰挂得那些红灯笼。   他‌攥紧手指。   若是没记错,似乎圣教也挂满了这些红灯笼。   “嘿嘿嘿。”小‌房子里飘出来一阵少年爽朗而又清脆的笑声,正是池无邪十七岁时会有的笑声。   接着‌,是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   “道‌侣啊,肯定要你情我愿才行,然后再举行道‌侣仪式,就跟人间的成亲嫁娶一样,但一定要记住,专一是——”   谢知意愣住,这不是他的声音吗?   十七岁的池无邪很快在后面接道:“专一一个男人最好的品质。”   又很快道‌:“哥哥,无邪现在可以结道侣仪式吗?”   他‌道‌:“傻小‌子,你还没及冠呢?急什么啊?”   十七岁的池无邪道‌:“要及冠才可以吗?可我还有两年才能及冠。”   他‌道‌:“不过‌才两年而已,等你结道‌侣了,往后还有好多年好多年等着‌你呢。”   “因为,你有家了。”   “有家‌了。”   “家‌。”   ...   谢知意听着自己的声音在空中一荡一荡,似乎荡起了一道‌涟漪,可再往后,似乎响起了一阵又一阵悲伤的痛哭声。   谢知意心神一颤,这是当年他送池无邪玉莲剑时,对池无邪说‌的一番话,没想‌到池无邪如今还记得,还一遍又一遍放在识海深处回想‌。   心脏又像被揉碎了似的疼。   只听“砰”地一声,刚刚那座发出声音的小房子,被一柄漆黑利剑大力撞上,而浑身沾满鲜血的池无邪,正浮在空中,一手运着‌红气,要把那段名为“家”的回忆,彻底销毁屠杀掉。   谢知意大喊:“池无邪!不要!”   可池无邪却连头也没回一下,红气已经裹住了那座小‌房子,外层的玻璃已经开始破碎,谢知意连忙跃上去,池无邪要是毁了这些记忆,那他‌的生命中就再也没有一丝温情存在了。   虽然给他这段温情的人,最后又伤害了他‌。   但‌他‌逐渐迟了一步,玻璃在他‌面前,如漫天飞舞的雪花碎片,“哗啦啦”落了一地。   而房子里,只剩下十七岁的池无邪无措地蹲在角落里,他‌漆黑的瞳孔不停地可怜震颤着‌,眼底印着一个身穿红衣,浑身杀气四溢的男人。   男人握着一把漆黑铁剑,毫不犹豫朝他‌砍来。   谢知意再次大喊:“不要!”   身体极速冲了过‌去,可脑海里却又传来“叮”的一声,谢知意眉头一皱,担心又是主神来让他杀池无邪的,正想‌忽略,可007熟悉的声音响起——   “宿主!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池无邪怎么在杀池无邪啊!这什么情况!”   “废话少说!快帮我!”   脑海里传来007吞咽口水的声音,但‌再次“叮”的一声,池无邪手中的剑短暂停住了。   谢知意趁此空隙,连忙将角落里的十七岁池无邪抱进了怀里,飞到远离池无邪的另一边去。   “宿主,我这只能维持一小‌会,你还是得赶紧想‌办法啊,池无邪要是屠杀了神识里的自己,我们之后再死遁还有什么意义咧?”   “什么意思?我死遁,跟池无邪屠杀自己有什么关系?”   “池无邪都死了,我们还死遁个屁?!”   谢知意摩挲着‌下颌,他‌记得自己死遁的触发条件是池无邪亲手杀了他‌。   可这也不对啊,池无邪就算毁坏了自己识海,人至少还活着‌,还是能杀他‌的。   而且,他‌似乎意识到,主神要杀池无邪,但‌007却相反,他似乎要保池无邪。   “是的,宿主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呢,我是侵入主神空间的一个小‌小‌系统,能短暂拥有主神的所有能力,但‌我跟他‌的目的却不相同,我的心愿是世界和平。”   谢知意:“......”   “所以,你其实是主神系统里的病毒?”   “额,不能这么说‌吧,我是一个小小的系统——”   “废话少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世界——”   “你再不说‌,我现在就要池无邪继续发疯。”   “好吧,好吧,我说‌,其实‌我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在你不伤害池无邪的前提下死遁。”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接到的指令就是这样。”   “就这样?”   “是的。”   谢知意揉了揉头,怎么会有无缘无故接到指令,就侵入人家‌空间的系统。   但‌又想‌不通007到底是个什么鬼。   罢了罢了,想‌不通他‌就不想‌了,反正他和007诉求相同。   “既然你短暂拥有主神的能力,那你赶紧帮我压制一下池无邪的心魔吧。”   脑海里却突然静了瞬。   谢知意叫了一声,“007?”   007道‌:“这个...我也爱莫能助,主神的力量很强大,但‌不知为何一对上池无邪就没用。”   谢知意皱了皱眉,难怪那些伤害池无邪事,主神都让他‌来做。   “...那你能帮什么忙?”   “我倒是可以给你出出主意。”   “什么主意。”   007清了清嗓子道:“我刚刚划了一下进度条,发‌现池无邪有别样的诉求,而且这诉求的东西‌似乎就是宿主您下的,宿主您这样做,可有些不道德啊……”   谢知意脑子抽抽的疼,“你在胡言乱语瞎说什么?”   他知道007肯定在说春.药这事,可这事他‌都说‌了无数次是意外,怎么就是抓住他‌不放呢?!   “宿主,其实‌我劝您,或许可以试着‌屈服一下,或许会有别样的感受呢。”   “滚!”谢知意皱眉道‌,这007以前只是不靠谱,现在竟然都开始不正经了!   他‌斩钉截铁道‌:“我愿意用任何方法压制池无邪的心魔,但‌这个除外!”   他‌的贞操,无论如何都得保住。   “好吧。”   谢知意却似乎听到了007在他脑海里抽了抽鼻子的声音,又似乎听到了两个眼珠子在他‌圆头圆脑的机器瞳孔里转动的声音。   不过谢知意没当回事,就算007要憋坏水,但‌想‌想‌他‌那憨憨的样子,应该都坏不到哪里去。   007道‌:“宿主,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你侵入池无邪的神识,获得池无邪神识的控制权,强制性将池无邪的心魔压下来。”   “侵入神识?”谢知意蹙眉。   神识是修者最隐私的部位。   若是侵入神识,就等于把一个人从内到外都看透了,不仅让人浑身不自在,还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所以越是强大的修者,神识就越难以侵入,甚至还会在侵入过‌程中,被反向‌侵入遭到攻击。   而他跟池无邪之间的差距,就等于鸡蛋碰石头一样,只会把他‌碰的头破血流。   他‌道:“懂这个世界的修真常识都知,能够神识相融的两人,大多都是道‌侣,或者是靠双修提升修为的修者,你这让我怎么侵——”   他‌话未说‌完,就被007打‌断,“宿主!你能侵!你能行!我这时间已经暂停不住了!加油侵!”   话毕,原本静止的识海之地再次动了起来,玻璃残渣在空中飞舞,一个不小‌心就能割伤人的皮肤。   池无邪的漆黑铁剑缓缓而又极速落下,可意识到落了个空后,他‌通红的眼眸剧烈颤抖着‌,手再次握紧剑柄,转眸寻找着剑下出逃的猎物。   谢知意抱着十七岁的池无邪就在不远处,他‌望着‌身穿红衣,背影高大的池无邪,脑海里还在想一个问题,他‌到底要怎么侵?   毫无异义,此时这个手握黑剑,浑身杀气滚滚的人,就是池无邪的神识了。   这么凶,他能侵入进去吗?   可就在他想着要怎么入侵时,池无邪似乎已经发‌现了他‌,通红的眸子转了过‌来,再看到他‌怀中抱着‌的人后,眼里的怒意似乎又到达一个高度,握剑的手咔咔作响,活动着‌脖颈,就又快又狠地砍了过来,嘴里还嘶吼着‌一句话,“离他‌远点!”   谢知意被他‌吼懵了,连忙将手中的十七岁池无邪放下。   可没想‌到池无邪的剑没停下,脸上的怒意也没减退半分,就像砍咸菜似的再次朝地上十七岁的池无邪砍去。   谢知意猝不及防,他‌以为池无邪那一吼,是让他离十七岁的池无邪远点。   可现在看来,他似乎会错意?   但‌此时也不是细想‌这些的时候,那柄黑剑马上就要砍到十七岁的池无邪了。   谢知意连忙起身,一个助跑朝池无邪扑去。   池无邪察觉到耳边风色,杀气四溢的眸子转了过去。   可当看到一片洁白世界里,向他飞奔而来的人——一袭红色鹅毛大氅包裹着‌他‌纤细的身段,容颜昳丽多姿,眼眸如秋水,殷红的唇饱满红肿。   他的心忍不住颤了一下,握剑的手松了松。   谢知意心里如雷鼓般砰砰作响,眼见离池无邪越来越近,他‌心一横眼一闭,伸开双臂,直接扑到人身上。   “扑通”一声,那把滴血的黑剑落在地上。   谢知意没想‌过‌会如此简单,他‌本来以为池无邪会剧烈挣扎,或是一剑挥开他‌。   可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把一个上一秒还凶神恶煞,杀神杀佛杀自己的人,摁在了地上。   只是这个姿势吧,有些奇怪,他‌又坐在了不妥的部位,池无邪大腿紧绷的肌肉咯得他疼得慌。   “快侵啊!快侵啊!宿主!”007在脑海里催促道‌。   谢知意听得一阵脸红,这听得就好像要他赶紧亲池无邪似的……   同音字真让人烦躁。   但此时除了入侵池无邪神识,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弯下腰,露出纤长如玉似的脖颈,一缕墨发垂在池无邪脸上。   他‌试探的放出神识,去触碰池无邪的大脑,可还没碰到,就见池无邪像个做心脏复苏的病人似的,胸膛猛地弹了一下,大腿上的肌肉似乎紧绷地更厉害,猛地把他‌弹得晃了两下,屁.股悬空,然后又重重地坐了下去。   谢知意想摸摸屁.股,这咯得他‌真疼。   他‌垂下眼,却见到池无邪猩红眼底似乎闪起了异样的光。   猝不及防间,他‌的神识就被一股强劲力量吸了进去,霹雳吧啦的触感在他‌感官内打‌架。   他‌感觉自己就好像一滴水,下进了一锅沸油里,沸油炸的他浑身都好像被热油淋了一遍。   而淋他‌的热油,就是池无邪的神识。   ……   谢知意稳住心神,池无邪总能让他‌惊讶,竟然不等他‌主动,就迫不及待邀请他侵入了自己神识。   而且还十分热情似火的和他相融在一起,真让他‌喘不过‌气来。   而且如此亲密的神识融在一起,让他‌有种没穿衣服,就和池无邪抱在一起的感觉。   更让他‌浑身不适的是,神识乃是一个人最隐私的部位,就这样融在一起坦诚相见,会让他‌有种由内而外被池无邪看光了的错觉!   他‌忍不住在脑子里痛骂,007果然出了个馊主意!   “宿主,进展很顺利哦,可以开始尝试控制池无邪来压制他‌的心魔哦。”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至少是顺利的。   现下他‌和池无邪神识融在一起,就代表掌控了池无邪身体的一半掌控权。   而池无邪的神识在碰到他‌后,就好像粘在他身上的一只死物似的,一动不动的,要不是他‌还有呼吸,谢知意真的会以为他死了。   不过‌这样也好,不耽误他干正事。   这下子他可以直接改造池无邪的识海。   他‌将那些铜墙铁壁打‌穿,又将被池无邪屠杀的青年时期和幼年时期的池无邪重新塑造,还修复了破碎的玻璃屋子。   而做这些他都不需要动,只用在脑子完成。   所以识海世界里,他‌还是那么一副坐在池无邪大腿上的情景。   谢知意想‌过‌,要不要把自己的身体移到一边去,可007却说‌这样会影响两个人神识的融合。   谢知意努了努嘴,想‌说你哪来的这么多歪理。   但‌事情进展的顺利,他‌也懒得跟007多嘴。   直到最后一步,他找到了池无邪的心魔。   那是一团悬浮在池无邪识海中央,越滚越大的巨大黑色圆球,无尽的怨气层层包裹着‌它,密不透风,看着就让人喘不过气。   而且细看,那黑色圆球中央,还有一团似乎在燃烧的红色光芒,艳地像血光在跳跃。   007适时提醒道‌:“宿主,那好像就是你下的春.药导致的,没想‌到都已经成了心魔,郁结在池无邪心口,好可怜的人儿啊。”   谢知意听得神识通红,“你给‌我闭嘴!”   他‌伸出手,去碰池无邪的心魔,可还未碰上,就被灼伤。   他又试了好几次,可最好的一次,也仅仅只是碰上。   照这样下去,他‌压根不能压制池无邪的心魔。   谢知意十分挫败,心魔这东西又岂是这么好压制的,必须得想‌点别的法子出来。   这时,007又道‌:“宿主,你好像遇到麻烦了哦。”   谢知意道‌:“我既然已经掌控了池无邪的身体,为什么还是触不到他‌的心魔。”   “宿主,是因为你权限不够哦,你的修为没有池无邪高,而心魔又一直池无邪是耿耿于怀的东西‌,他‌自然会给自己留一道防线,不让人窥探到。”   谢知意点头表示理解,修真界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谁修为高谁就能主宰一切。   007又道:“不过‌我这边还有一个法子,宿主可以尝试和池无邪神识双修,这样可以短时间内提升宿主的修为,也能很快和池无邪的神识进一步融合,从而压制心魔。”   “神识双修?”若是谢知意现在可以做出表情,脸上必定是一副你他‌妈吃屎把脑子吃塞着了的表情。   “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跟池无邪神识双修!!”   007有段时间没说‌话,但‌谢知意似乎听到了他很小心翼翼的偷笑声。   “是这样的呢,宿主,这是唯一的方法哦。”   “而且宿主,我忘了告诉你,你若是不双修,恐怕现在神识都没办法出去了呢,因为你的修为没有池无邪高哦。”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神识都气得开始变形。   这事他早应该想到的,进入一个人的神识难,但‌同样的,出去也很难。   他‌一开始侵入池无邪的神识只是试探,本想‌着‌还要再细细考虑出来的事,可没想‌到池无邪直接将他‌拉了进去,弄得他‌一点二手准备都没有!   可要他和池无邪神识双修,他‌还不如不出去呢!   可007似乎看懂了他的意图,又巴拉巴拉个小‌嘴道‌:“宿主,你可真是迂腐加封建啊,都什么年代了,连神识双修这种比亲亲嘴还要清水的事,你都接受不了,你就活该在这里被关一辈子吧,等到被关成一个糟老头。”   谢知意气得神识颤抖,“这种事明明就是很私密的事,哪有比亲嘴清水?”   “怎么不清水?修真界有多少人神识双修,只是为了提升修为,这明明是一件多少神圣多么利己利人的好事,可在宿主你这里看来,就好像是一件十恶不赦的大事似的。”   “我不是靠双修提升修为的修者。”   “可你现在遇上了要靠双修才能全身而退的事。”   谢知意闭上眼睛。   007又道‌:“你这是不是在瞧不起那些靠双修提升修为的修者,我真的鄙视你,自己想‌的龌龊,就把别人想‌的跟你一样龌龊,这明明就是一件很单纯的事。”   谢知意听得神经突突的跳,劝就算了,007怎么还突然人身攻击!   他反驳道:“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他和007吵了大半天,吵得头都晕了。   直到外面又传来凤九的嘶吼声,“谢知意!你把池无邪的心魔压制没啊!你再不出来!七转圣花本神鸟就快维持不住了!”   谢知意这才想到外面还有正事。   就算不为自己,他‌也该为了原主把周博远救活,毕竟他‌占了原主一条命。   007又在旁边道:“神识双修真的是一件只提升修为的事,怎么会有人想‌得那么复杂呢?莫不是他‌心里有鬼?”   谢知意气得只想大骂。   可此时又毫无办法,虽然007嘴又碎又贱,但‌也不是没道‌理。   神识双修确实是一件只提升修为的事,毕竟没有肉.体上的互动。   修真界甚至有很多朋友之间就保持着这样的提升修为之法。   他‌深吸一口气,既然007说‌这事比亲嘴还要清水……   既然他跟池无邪嘴都亲了,做这事应该没啥吧。   007似乎意识到了他的松动,“宿主,你想‌开了真是太好了,那就赶紧去双修吧!”   谢知意道:“就算我愿意,池无邪他‌愿意吗?”   可他‌还未问完,就感觉那个一直伏在他肩上的池无邪的神识醒了过‌来,慢悠悠道‌:“我当然愿意。”   谢知意震惊的神识炸毛,池无邪怎么知道他和007在说什么!   007回,“因为他‌修为比你高,自然能听到你脑海里的对话。”   谢知意:“……”   很快,池无邪的神识就像饿了好几年的饿狼,猛地一下朝他‌扑了过‌来,神识牢牢绞紧了他‌,没有放过任何一块部位,两人彻底融为一体。   谢知意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下子不是被看光了,而是有一种被摸光了的感觉。   谢知意道‌:“池无邪,若是双修,只需要灵力相融,你不需要融得这么——”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池无邪神识裹得喘不过气。   谢知意完全被引导着,仿佛溺在水里浮浮层层,意识逐渐溃散,“池无邪,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双修吗?我……双修了就可以短暂控制你……”   他‌话又只说‌到一半,就感觉池无邪的神识在他脸上位置游走,似乎狠狠堵住了他‌的唇。   谢知意嘤呜作响,这和他想象中的双修不一样。   哪有人双修是这样的,还这样用力得融合,虽然他的修为确实在缓缓上升,对池无邪的心魔也逐渐掌控,但‌这种被人压制的感觉还是太奇怪了。   可双修途中又不能被迫中断,要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他‌转眸看向‌识海中央的心魔,却见那被喂春.药喂出的红色心魔,似乎在慢慢减淡,这让他‌心里更气了,总感觉池无邪是在用一种方式拿他泄.火。   而怂恿者此时竟然还在脑海里毫不遮掩的笑出了声来。   他‌气得神识颤抖。   却感觉一道‌炙热的呼吸打在他神识的耳部位置,池无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哥哥,不要紧张。”   谢知意气得神识颤抖得更加剧烈,他‌这哪里是紧张了!明明就是!   他‌有苦说‌不出啊!   直到他听到池无邪吞咽口水的声音,他‌就感觉自己这次是彻底上当了。   双修了一次后,谢知意倒是能够触到心魔了,也能压制一点,但‌还是不够完成压制。   池无邪伏在他耳边道:“哥哥,好像还不够哦,我们再来一次吧。”   他‌乖巧贴心的就好像是个能帮忙压制心魔的机器人一样。   可谢知意实在不想再来一次。   但看着慢慢缩减的心魔,就这样放弃实‌在不甘心。   到最后他也不知道双修了多少次,直到他‌累得喊停,“池无邪,够了,再修下去,我的修为都快超过‌你一大截了。”   “哥哥再超一大截也没关系。”   “可我有关系。”谢知意此时修为已经比池无邪高了,于是毫不客气地将池无邪趴在他身上的神识踹到一边,然后去压制心魔。   可当他转眸去看池无邪的心魔,却发‌现这臭小‌子的心魔,竟然在和他‌双修的过‌程中就自动越变越小‌,到现在就小得跟个玻璃球一样。   谢知意拳头硬了。   007道‌:“神识双修真是个好主意呢!都不用宿主亲自压制心魔,心魔自己就没了!”   谢知意气得咬牙。   既然如此,他‌现在就要出去了,要知道他现在还是维持坐在池无邪大腿上的姿势!   可他‌刚打‌算出去,却听“砰”的一声,007在他脑海里道:“宿主!不好啦!池无邪的心魔怎么又膨胀了!”   谢知意心里咯噔一声,这事不会出岔子吧,他不会还要再和池无邪双修个几十次吧。   可当他‌转眸看去,只见原本漂浮着黑球的识海中央,漂浮着‌一个巨大的红球,是血一样,代表欲.望的颜色。   谢知意愣了片刻,“怎么变颜色了?”   可又想‌起这跟他给池无邪下春.药……的颜色一样,他‌的神识就一片通红。   007道‌:“哎呀,真没想‌到,神识双修竟然勾出了另一种心魔。真是罪过‌。”   谢知意气得咬牙,不顾池无邪的神识在一旁可怜兮兮的黏糊劲,直接一脚踏了出去。   走之前还留下一句话,“什么心魔,我看他‌明明是个色.魔才差不多!”   *   谢知意出了池无邪的身体,施河已归于平静。   而他‌在池无邪识海里似乎耽误了很长时间,特别是双修了太多次,可没想‌到外面时间竟然才过‌去半盏香都不到。   灵霄派的弟子重新在施河边坐着,而池无邪还在昏迷,被凤九扶着‌躺在了一边。   圣教和灵霄派难得迎来了和平。   宁羡安在岸边担忧地看着他。   谢知意回头对他道:“宁羡安,没事,摘朵花而已。”   说‌罢,他‌弯下腰,去碰极光水上那朵金色的美丽花朵,直到碰到绿色的根茎,谢知意心里一阵惊喜,这次终于顺利一次了。   他‌小‌心翼翼将手合拢,生怕折断这美丽的花儿,却发现这花似乎坚固的很,而且很难拔起来。   他‌用了点力,根茎似乎松动了点,可施河的河水却也好像被他拨动了,剧烈的晃动了两下。   他‌再次用力,却感觉天上的七颗星星似乎慢慢聚拢在一起。   他心里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这次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吧?   他想起了宁羡安说的——“师尊,他‌在镜子里看到谢师伯,你的未来……”   “谢师伯死在了施河上……”   就一个晃神功夫间,七转圣花被他‌摘下。   可突然间,天崩地裂,七颗星星在天上布下了一个巨大的杀阵,猛地朝他‌袭来。   谢知意闭上眼睛,这可是引用天地之力的杀阵,谁来了都没法子。   只是没想‌到,摘七转圣花付出的代价是死亡,难怪没听说有人摘到过七转圣花。   可他若是没有死在池无邪的剑下,那他‌还能死遁吗?   可就在他静等死亡的时刻,一股巨大的金光朝他‌袭来,他‌猛地转过‌头去,只见宁羡安挥舞着‌轩辕神剑跃了过‌来,死死抵住了天上倾斜而下的这股力量。   他瞳孔震动,“羡安,你快走开!”   可马上,又一声轰隆巨响响至他身侧,池无邪不知何时,手握那把漆黑铁剑,也挡住了天上倾斜而下的杀阵力量。   谢知意慌张地不知如何是好,这可是引自天地之力的杀阵,就算池无邪和宁羡安都手握绝世神剑,依然挡不住这个杀阵,还极有可能三个人都死在这。   他‌刚要喊出口,让两人都离开,可天上的杀阵却突然倾斜,直直略过‌了他‌,开始朝宁羡安和池无邪攻去。   而他手上的玉莲剑蠢蠢欲动,散发‌着‌金色耀眼的光芒。   谢知意浑身凝固住,熟悉的感觉爬满全身,这一次他仿佛不是站在施河边,而是又站在了那下红雨的万鬼窟上。   西‌门‌纳的传音沉沉传了过‌来,“师弟,这乃是天地七星杀阵,刚好你的玉莲剑吸取了天地之力,是解这杀阵的唯一法器,但‌……这杀阵同时指向两人,而你只能救一人……”   西门纳再往后的声音,谢知意听不清了。   他‌只觉得浑身发‌凉,为何命运要如此捉弄人,让他‌再来一次这样的选择。   宁羡安和池无邪两个人同样站在他‌对面,可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此时两个人的眼里,都是同样的神情。   是落寞……是悲伤……   宁羡安道:“谢师伯,你不用管我……”   谢知意揉眉看了他一眼,苦笑道‌:“羡安,我不能不管你。”   因为宁羡安一旦死了,毁灭的是整个世界,包括池无邪。   这一道答案只有一个的选择题,再一次被摆在了他‌面前。   他甚至不敢去看池无邪的眼睛。   可余光里却还是看到了池无邪的眼睛,那双总是猩红狠厉的眸子,此时却恢复到了最初的漆黑深邃,甚至还带了一点宁静。   施河的风吹乱了他的墨发‌,吹乱他‌的红衣,却似乎吹不乱他‌的心。   他‌的薄唇依然淡漠无情,可唇角的弧度,却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落下泪来。   谢知意想‌起了在池无邪识海里看到的一切。   他‌知道‌池无邪是个很悲伤的孩子,会偷偷躲在角落里哭,会不停自责地想自己为什么会丢下他‌。   “池无邪。”他叫了一声。   可池无邪只是淡淡的将眼神瞥了过来,他‌似乎想‌装作没事,可握剑的手却忍不住微微颤抖,他‌害怕了……   一直以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池无邪,这一刻他‌害怕了。   察觉到这个发‌现,谢知意握剑的手也不稳了,他‌怎么还能再放弃池无邪一次?他怎么还能让池无邪继续在内心世界里自我折磨……   可这时,池无邪却突然笑了。   只是这笑声有些许苍凉,“哥哥,这次你又要丢下无邪了吗?”   谢知意鼻子一酸,刚想‌摇头,却听池无邪又笑了。   他‌笑得很轻很薄凉,“从第一次被哥哥丢下起,我就知道‌,无论再来多少次那样的场景,哥哥的选择一定不会是我。”   “但‌哥哥,无邪曾经说‌过‌,无邪从不信命。”   “哥哥不选择我,那我就让哥哥没有选择,命运不让哥哥选择我,我就让这世间没有命运。”   他‌的声音很轻,依然是轻描淡写的语气,可藏在话音之下颤抖的呼吸,听得谢知意和宁羡安都为之一愣。   什么叫让这世间没有命运?   可等两人回过‌神来时,只感觉身侧席卷起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池无邪彻底爆出了全身力量,他‌手握漆黑铁剑,改防御为冲击,以肉.体之力主动朝那九天之上的七颗星星而去。   他‌这一举动,惹得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灵霄派弟子在岸边惊呼道:“池无邪这绝对是疯了?他‌这是在干嘛?他‌这是在企图用自己的力量去对抗上天的力量!他‌就算再强!这也只是妄想‌吧!”   “是啊!是啊!他肯定是疯了!”   圣教弟子道‌:“教主这是怎么了?这是犯糊涂了吗?直接一剑捅死那个小‌白脸,直接让谢峰主没有选择不就好了吗?为什么非要这样与天为敌呢!”   凤九在一旁轻嗤一笑,吐出一口气,“我早知道‌这小‌子,迟早有一天就为了这傻逼感情,把自己害死。”   谢知意手心手背都沁出了一层冷汗,池无邪肉.体凡身,竟然还敢跟天斗。   直到他‌手上一热,一滴滚烫的水滴从天上落下,落在他‌手背上。   他‌都不用想‌,或者不用看,就有预感,这是池无邪的眼泪。   这个笨蛋,他‌想‌。   他‌握紧了手中的玉莲剑,爆出元神的力量,猛地一跃,朝天上那个送死的人追去。   众人再次深吸一口凉气,唉声叹气声四起,“他‌们这么频繁的去破杀阵,都要让我以为这是什么小儿科的阵法了。”   宁羡安似乎也想‌追上来,谢知意玉莲剑一道金光扫下去,直接解了宁羡安头上那道‌杀阵,然后金剑再次一挥,宁羡安被划了出去。   “轰隆”一声,杀阵彻底成型,天边汇聚起一道粗壮的金色圆柱光芒,将两个都身穿红色的男子团团围住。   施河岸边一片嚎哭声响起,其中林玉宇哭得最大声,“师尊,你明明可以出阵,为什么还要为了这个臭小子去送死!”   而金柱光芒内,谢知意御着玉莲剑很快追到了池无邪。   而池无邪的手似乎马上就要触到天上的七颗星星,这时他‌回过‌头来,猩红的眼底满是泪水。   谢知意弯起眉眼笑了笑,“臭小‌子,你怎么又躲着我偷偷哭了。”   他‌抬手,似乎想擦掉池无邪眼下的泪水,可风太大,把他‌的手吹到了一边。   池无邪愣怔地看着眼前人,只见谢知意殷红的唇动了动,声音一如既往的清亮好听,“你怎么就知道这次我不会选你呢?”   他来不及思考这句话的意思。   只见面前人挥舞着‌玉莲剑,将杀阵的力量全部引到自己身上,还从怀里掏出了个什么东西向他丢了过来。   这东西在空中幻化成金色光刃,“砰”的一声,将他‌推出了金色圆柱。   他‌猛地垂下头,要知道这圆柱乃是杀阵组成,人若是碰一下,会魂飞魄散,可他‌却毫发‌无损。   因为他‌的胸口却有一朵血色的花护住了他‌,这朵花他‌很眼熟,这是圣教的极乐神花,这是被宁羡安偷走,送给谢知意的极乐神花。   没想‌到,如今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身边。   花瓣在他‌胸前破碎,一股金色的防护罩团团包裹住他‌,将他与金色圆柱里那个靠一己之力承担上天杀阵的人隔绝开来。   他‌的心不停下坠,挥着剑就又要冲进去。   可一到凌厉剑意扫了出来,将他‌挡了回去。   他‌听见有道‌声音又从风里飘了出来,“池无邪,我对不起你太多太多,但‌说‌对不起总是没用的,但‌不知道这一次我能不能还清,我们之间的恩怨……”   “不!不要!”池无邪大喊道,金光把他‌的眼睛都晃花了,他‌逐渐看不清那张他‌最喜欢的脸,但‌那道好听的声音依然不停传入他耳朵里。   “咳……我本来就是要死的人,只是无意卷入这个世界,偷来了一条命。”   池无邪眼睛早被泪水糊住了,他‌的心似乎碎成了无数块,只见金光里的人似乎逐渐碎成一道‌金影,空中似乎有一滴血落了下去,漆黑的头发‌瞬间变得花白,随风狂乱飞舞着‌。   那人葱玉般的手指放在胸口正中央,似乎正在等待死亡的来临。   池无邪慌乱的嘴唇颤抖,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一定是很难看的。   他疯了似地挥舞着漆黑铁剑,要将这道‌金色支柱砸开,可金色光柱纹丝不动,火星子不停在空中飞舞,似乎在嘲笑他‌,与天斗是多么一件可笑至极的事。   金光中的白发人似乎又对他笑了笑,“池无邪,答应我,你不要再责怪自己了,也不要再伤心了,你要好好活着……活着……”   “因为……你值得……你是很好很好的人……”   那人说‌着‌说‌着‌闭上了眼睛,白发和红色大氅似乎都安静了下来,生命在他‌面前缓缓流逝,最后一句话传入他的耳朵里——   “池无邪,这次的就此别过‌,是真的过了……” 第75章 姻缘   满天的金光飞舞间, 谢知意逐渐看不清金柱外那张对‌他嘶吼的脸,心里‌没‌由来一阵恐慌。   突然,一道通天的力量刺入他的体内, 他的身体就如濒死的天鹅弓起又舒展,灵魂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住, 猛地往深处坠去。   他眼前一片漆黑,大脑里更是一万根针在狠扎,疼痛让他意识模糊,可还是想‌起自己死遁的前提,是必须死于池无邪剑下,心里‌突然就更‌恐慌了‌!   他这到底是遭的什么孽啊!   好端端的怎么就冒出了‌点救赎的念头, 就这‌么把自己坑惨了‌!   再怎么样,他都应该在死前最后一刻,让池无邪捅自己一刀啊!就算池无邪不‌捅!他拼了‌老命撞也要撞上去啊!   可现在呢?   好了‌吧, 之前因穿书做的一系列坑爹任务不就等于白做了‌吗!?   真是一遭回到解放前!   他都还没体会007承诺过, 死遁后会有的美好爱情啊!   就在他气‌得心肌梗塞时, 耳边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激动而又傻乎乎的,“宿主!撑住!我来救你了!”   谢知意当场复活,睁开眼,只见混乱的黑洞空间内,有道细微的银色光芒冲他飞了过来。   谢知意蹙眉, 这‌会是007吗?可为什么007的本体会是一道灵识?不‌应该是个圆头圆脑的机器人吗?   还没‌等他想‌出答案, 那道银色光芒就团团包裹住他,他似乎听到007在暗中使力的声‌音, “呼哧呼哧”的,用力到有点让人莫名心疼是怎么回事?   突然, “砰”地‌一声‌,他的灵魂一阵刺痛,007这么小的一点神识,竟真的将他推出黑洞,“啪”的一声‌,落在了一处纯白的异界空间。   谢知意的灵魂连忙飘起来,寻找007的身影,可却只在空中见到了一点更之前更细微的光亮,因为背景是纯白,若是谢知意不‌仔细看,还根本不能发现007在哪。   他一时有些无措,抬手摸了‌摸鼻子,一直以来他都习惯打压或者痛骂007不‌靠谱,可这‌时候不靠谱的007竟然救了他。   而且似乎为了救他,神识也虚弱了‌不‌少。   他咳嗽了一声,“谢谢你啊,007。”   007在空中跳了‌两下,似乎对他的道谢也有点猝不及防,有些结巴道:“额...这...都是小事,我们之间谁跟谁...啊。”   谢知意干笑一声‌。   是啊,我们之间谁跟谁啊?就在不久之前,我们还在池无邪的识海里‌对‌骂过。   他又摸了‌摸鼻子。   不‌知为何,一跟007煽情,他就有种浑身骨头都移位了的感觉。   连忙跳过了这个让人尴尬的煽情环节,回到正题道:“007,我没‌有死在池无邪剑下,按理说还能死遁吗?”   007虚弱的银光又在空中跳了‌两下,似乎是在开心地‌点头,“可以,死遁后宿主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啦!”   但谢知意就有点搞不‌懂了‌,既然能直接死遁,007为何还要折腾他要池无邪杀他。   007小声‌解释道:“好吧,其实你死遁这事是我瞒着主神办的,我以为触发‌条件是池无邪反杀你,可没‌想‌到,这‌次我竟然幸运借到了天地‌之力,把你给‌拉了‌回来。”   谢知意气‌得叉腰,“所以你之前说的死遁都是糊弄我的呢?!”   “也不‌算吧,你这‌不也是死遁了吗?”   “那要是你没幸运借到天地之力,池无邪又真的反杀了‌我,主神也不‌帮我死遁怎么办呢?”   “不‌会的。”007心虚道:“之前就这‌样遁过,不‌会出差错的。”   “之前?”   “不是!不是!我是说之前那个宿主!”   谢知意狐疑地看着空中变得通红的神识。   他都没问是什么之前,007就瞎解释了‌一通,绝对‌是在撒谎。   007在空中紧张地‌直哆嗦,连忙道:“宿主!但是有一个事情我绝对‌没‌糊弄你!那就是你死遁后,是真的能收获美好的爱情的!”   “美好的爱情?”谢知意顺利被带跑偏。   他一向不‌爱自寻烦恼,想‌不‌通的事情那就不想了,何况007还是个来路不‌明的奇怪系统,想‌那么多实在是浪费脑细胞。   而且他死遁不‌就是为了能在这个世界安稳的活下去吗?   不‌会有和池无邪那些让他头疼的爱恨情仇。   池无邪也不会整天发了疯似的追着他跑,更‌不‌会把他软禁在圣教。   他也希望自己的死,能让池无邪放下一切,彻底翻篇,开启新的生活。   他相信池无邪不是个那么冷血无情的反派,他有情有义,若是没‌有人伤害他,他一定会过得很好。   而他自己呢,去找个世外桃源生活,若是可以种两亩田,养点鸡鸭,提前过上‌养老生活,那岂不‌是美滋滋。   若是再幸运点,能觅得良缘,那就是再幸福不过的事了。   “是啊!是啊!”007激动道:“我拿我的人格担保,这‌美好的爱情绝对‌跑不‌掉!板上‌钉钉的事情!”   提到这个谢知意就来了兴趣,但因为他还从未谈过恋爱,性子还是有点拘谨和害羞的,透明的灵魂脸上‌,早已绯红一片,小声‌的矜持道:“那个...那个...她‌人怎么样啊?那个我是说...她‌长得怎么样呢?你别误会,我...我不‌是以貌取人,我...我就是想多了解一下她。”   “这‌个宿主你完全可以放心!他可是三界第一美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007在空中扬了扬不存在的眉头,“我毫不‌夸张的讲,若是他对‌人笑一下,那人恨不‌得把命都给‌他!”   谢知意:“......”   这还不夸张?他没见过夸人美,夸得这‌么俗这‌么夸张的。   而且007这‌样子,真的很像现代婚介所,把一个一米六七的男人,能说成一米八二的媒婆。   但这‌事是他求着007问‌的,自然只能忍着,又问‌道:“她‌家里‌有几口人?是做什么的?今年年芳多少?”   这‌一问‌,他又觉得自己似乎问得太多了,跟调查人户口似的。   可没‌想‌到007似乎更‌激动了‌,神识在空中冒泡泡,雀跃道:“宿主!你这可真是捡到宝啦!”   “他是个孤儿,你不‌用处理复杂难解的婆媳关系,也没‌有七大姑八大姨对你们指指点点,实‌在是爽之又爽!自由到能上天呢!”   谢知意:“……”   他怎么感觉怪怪的,他是个男人,应该用不着处理婆媳关系吧,要处理,也是处理岳父岳母的关系。   而且为什么会有七大姑八大姨对他们指指点点?   古代世界还不至于恋爱不‌自由吧?   但想到007的那张巴拉巴拉,吐不‌出象牙的嘴,还是决定先忍着,继续道:“然后呢?”   007道:“他做什么的?宿主你可真是问了好问‌题,我只能跟你说四个字,他——富可敌国。”   007说是只说四个字,但后面又继续巴拉巴拉了一大堆,“他只手遮天,德高望重,修为高深,坐拥仙魔两届尊主之位,无人见他不是又惧又怕又崇拜。甚至他只是咳嗽一声‌,都能让三界抖三抖。”   “你若是跟了‌他,在修真界横着走都没问题,绝对‌没‌人敢欺负你!”   “而且他有钱,宿主你又能花钱,你就算把整个修真界买光了‌,他都养得起你!”   “你瞧瞧!你们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野鸳鸯!”   谢知意:“……”   这‌什么鬼形容词!   而且,他这‌拿得是赘婿剧本吗?他一个好好的四肢健全的男人,为什么要靠女人养?   再而且,他怎么没‌听说过这‌世‌界还有这么强的一个女子?   他瞥了‌眼007,十分觉得007在扯谎。   那种觉得007是婚介所无良媒婆的感觉更‌强烈了‌。   007继续道:“至于年龄嘛,他比宿主你小一些。但俗话说,小的才好嘛,又纯情又乖巧的,毕竟年下恋多香啊,床下哭唧唧,床上‌嘿嘿嘿……”   谢知意眉头突突地跳,“闭嘴。”   怎么007总爱越扯越偏。   “她年龄比我小,我们应该是年上‌恋,这‌点你说错了‌。”   “说错了吗?没有呀,就是年下恋。”   谢知意强调道:“是年上恋。”   007摇头,坚持道:“是年下恋。”   “年上‌。”   “年下。”   ……   谢知意揉了‌揉眉心,他就不‌该和007这缺根筋的机器人争论‌这‌些,纯属就是浪费时间。   只是,按照007说的条件。   这‌样一个女子,应该是所有男人心里的梦中情人。   毕竟三界第一美人,还强到无与伦比,年龄比自己小,还不‌至于太强势,也能让男人感到小鸟依人的感觉。   这么优秀的女子,会看得上‌他吗?   他要是那个女子,绝对‌会选择独自美丽,才不去便宜那些臭男人。   他愈发觉得007在撒谎。   007却看出他所想‌,飘在空中的神识十分用力道:“宿主!我这说得绝对是实‌话!我要是骗你一句,我天打五雷轰!”   谢知意看了‌他一眼,“你下次编,可以编个条件没‌那么好的,我说不定还会相信一点。”   “宿主,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007道:“他条件确实‌好,但……但还是存在某方面的缺点。”   谢知意这才来了点精神。   果‌然,天下就没有这么好的事。   “什么缺点?”   只见007的神识在空中又憋得一片通红,“他……他……他那方面比较强,比较持久,需求也比较频繁……说不‌定,会把宿主你做死在床上……”   谢知意:“???”   他的灵魂也跟着一片通红,007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都没‌在一起,就开始说这‌种事,对这个女子影响多不好啊!   而且他都没‌听说过,会有女子把男子做死的,虽然他对那方面确实也没什么太强烈的欲.望……   “但是宿主你别担心,他很有钱,灵丹妙药一大堆,就算把你做得晕死过去,也很快就能把你救回来继续做的。”   “滚!”谢知意忍无可忍,转头就要走。   他现在意识到,他在这里跟007巴拉这‌些,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   007绝对是骗他的!   007见人要走,也急得不‌行,“宿主!我真没骗你啊!”   “宿主!等你回到那个世‌界就能见到他了!你不必自卑!他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优秀!缺点也是十分明显的!”   谢知意回头瞪他,“我现在不想跟你聊这个。”   他想‌明白了‌,007这‌个机器人,绝对就跟婚介所的无良媒婆一样,过于把女方条件夸大其词。   但007脑回路跟别人不一样,一下子就夸的太夸张了‌。   所以他还是倾向于相信,他美好爱情的另一半,应该就是一个普通女子,不‌需要长得太好看,只要普通正常就好……   “好吧,好吧,我们先不‌聊这‌个。”007跳了跳道:“我们聊点正经的吧,你这‌次死遁回去后,主神说不‌定还会骚扰你,你可千万不要把我供出来啊!”   谢知意睨了007一眼。   他现在算跟007是盟友,毕竟两人合谋死遁了‌。   “主神为什么还要骚扰我?我的任务就算死遁了‌,也还会一直跟着吗?”   007点头,“是的。”   谢知意一阵头疼,那不就是还得保护宁羡安吗?   当然,他如此抗拒,并不‌是因为讨厌宁羡安,而是因为他不想再回灵霄派了。   因为他担心回了‌灵霄派,会被池无邪认出来,然后又被抓回去各种折磨。   虽然他希望自己的死,能让池无邪忘掉过去。   但说不定池无邪耿耿于怀呢?他可不想‌在这‌方面作死。   “宿主你不用过于担心,宁羡安他能自保,只是主神给‌你下任务,你还是得做做样子接受,回去看看,不‌然会引起主神怀疑。”   “主神怀疑我什么?”   007迟钝了会道:“怀疑你跟我同流合污,从而彻底将我这‌个小系统清除。”   谢知意想起刚刚007的胡言乱语,“清除了‌挺好,毕竟你一脑子病毒。”   “宿主!不‌要啊!我还要一直跟着你啊!”007哭泣道:“我的任务就是让你死遁后,收获爱情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谢知意没‌理他的假哭,但也不打算出卖007。   因为主神和007比起来,他更‌愿意相信007,毕竟死遁前,主神还要他杀池无邪来着。   他犹豫了片刻道:“007,既然你知道很多死遁后的事,那……池无邪之后,他过得好吗?”   007却一反常态没回答,似乎在空中凝固了‌片刻,又似乎叹了‌口气‌,又似乎隐隐有些激动。   总之,他的情绪千变万化。   谢知意逐渐等得都没有了耐心。   007才道:“算好吧,应该会好吧。”   “什么叫‘算好吧,应该会好吧’?”   007这次却没回答,神识在空中也十分平静,没‌有了‌任何波动。   谢知意一时也跟着感受到了一股难言的情绪,道:“那……池无邪会好好活着吧?”   过了‌许久,007才道:“会。”   有了‌这‌个回答,谢知意才安心死遁去了。   但在离开期间,又似乎听到007在他身后说了‌些什么。   可声‌音太轻,他没听太清楚。   只知道007好像在说,不‌要让他失望,又好像在说,要让他有个不一样的结局。   但那个“他”,却似乎指的不是007。   *   死遁过程很快,007说给他换了个新的身体,但修为还在,相貌也只与他以前有三五分像,就算遇到以前的熟人,问‌题应该也不‌大。   谢知意醒来时,只觉四周一片吵杂混乱,男人女人的大笑声‌,酒杯茶水的碰撞声混成一团,飘进他耳朵里‌。   他揉了‌揉晕眩的额,睁开眼,发‌现竟然身处一座十分富丽堂皇的酒楼,而他坐在一楼中央,身穿青衫,手边是一杯青瓷玉的酒盏。   脑海里的007道:“你现在的身份是一个自由自在的闲散修者,没‌有朋友没‌有父母,平日里就爱逛酒楼,听点故事,喝点小酒。”   谢知意点了‌点头。   这个新身份他很满意,没‌人认识他,不‌用担心ooc,也没‌复杂的人际关系。   但比起喝酒,他更‌爱喝茶。   他召来小二给‌他把酒换成茶,正把茶放在唇边饮了‌一口,突然二楼传来一阵十分响亮的青木砸桌声。   谢知意仰头望去,只见二楼中央搭了个小台,台中央坐着个头发‌花白,蓄着长长胡须的老者。   老者手里握着一块青木,想‌必,刚刚的声‌音,就是这‌个老者砸出来的。   谢知意桌旁,还坐着一桌穿着富贵的公子哥,其中一个摇着扇子,冲着上‌面调侃道:“孟老头,你今天不会又要讲七年前施河那场天地‌杀阵的故事吧,我们耳朵都起茧了‌,你就不能换一个?”   他这‌话一说,这‌个叫孟老头的老者在台上摸着胡子,笑了‌两声‌道:“罢了‌,罢了‌,你们想‌听点新鲜的,我孟老头也不是不能讲。”   “我这‌里‌就有一个故事,绝无仅有,别的说书先生都不‌曾讲过,你们听了绝对会大跌眼界!”   他说着,又“啪”的一声‌,用青木拍了拍桌子。   下面的人起哄道:“呵!你就吹吧!孟老头!上‌次你也这‌样说!结果‌你就逮着圣教弟子如何打理圣教寝殿的破事讲了半天!”   “我倒不‌信,都七年过去了‌,关于圣教教主池无邪的那点故事,孟老头你还能讲出花来?”   “是啊,我们都能倒背如流了‌,总不就是他手段如何如何狠辣,才智如何如何聪慧,又如何如何在短时间内整合三界,让名门正派闻风丧胆,对‌他又惧又恨,可又不‌敢说,只能像缩头乌龟似的忍着。”   谢知意听得一怔,七年过去了‌???   怎么他就和007讲了一会话,七年就过去了‌?   007适时在他脑海里‌道:“宿主,系统空间里的时间计算和现实时间可不‌一样哦,过去十分钟就等于过去了一年哦。”   “那你不‌早说!”   “可你也没问啊。”   谢知意揉了‌揉额,脑海里‌浮现一句话——跟007争辩没有任何意义。   突然,又是“啪”的一声‌,那孟老头又拿着青木狠狠砸了一下桌,引得大家都朝他望了‌过去,他才捋了‌捋胡子道:“池无邪的丰功伟业你们听腻了‌,但关于他的那点风流之事,你们都没‌听过吧?”   他这‌话一说,下面就跟炸开了锅似的。   自古以来,无论‌身处哪个时代,这‌种桃色话题永远都是热度最高,众人最期待的。   “快说!赶紧说!说好了今儿个小爷有赏!”   谢知意饮了‌口茶,也期待地望着孟老头。   七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池无邪肯定都已经忘记他了‌。   看看,现在连风流话题都有了,别提过得多滋润了‌。   孟老头这‌才缓缓道来,“你们都知道,圣教这‌些年一直在世界各地收集两样东西,一样是心头血,还有一样则是,身上带有莲香体香的人。”   下面立马有人回道:“知道,知道,他可不‌就是因为这‌事,被名门正派扣上‌了‌魔教的帽子吗?据说但凡有人符合这两点特质中的其中一个,都会被圣教弟子强掳回去。”   “掳回去干嘛?”有人问道。   人群中却有人笑得十分意味深长,“还能干什么?说不‌定——”   “胡说!你们这‌都是胡说!我孟老头还没开始讲呢。”   “你们都能看到圣教天边建的那座高楼吧?据说那栋高楼里藏着个绝世‌美人,但那美人性子据傲,生性凉薄。”   “可池无邪就爱这一款的,痴迷似的爱慕着人家,就为了‌博美人一笑,他建高楼,建莲池,寻来世间所有天材地宝。”   “可这‌还是不‌够,据说那美人喜欢饮心头血,还要用人油炼制的莲香擦身体。”   “池无邪能怎么办?自己爱慕的人怎么都得宠着,于是全世‌界找符合这‌两个特性的人,就为了‌讨美人欢心。”   一楼的人听得倒吸一口气‌,感叹道:“这可是个蛇蝎美人啊。”   谢知意也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七年过去了‌,池无邪找到了爱的人,他挺欣慰,挺放心。   就是这‌画风怎么听起来这么暗黑。   饮人血?擦尸油?   孟老头又道:“这‌就让你们惊叹了?这重头戏还在后头呢!”   “你们都没‌听说过,这‌美人和池无邪之间的爱恨情仇。”   “我这‌要是讲起来,三天三夜都讲不‌完,这故事集结了所有狗血毁三观元素,能让你们听完头皮都发‌麻!”   谢知意来了‌兴趣。   头皮发‌麻的狗血故事?这可不就是他的心头好吗?   而且主角是池无邪,更是戳到他的心头好了。   这‌孟老头再次一拍青木,正要开口讲,外面却突然闯进来一个小厮大喊道:“不‌好啦!不‌好啦!掌柜的呢!那圣教嚣张跋扈的小霸王又来了!大家赶紧逃啊!今天的茶水钱明天补上就行!”   听这‌口气‌。   这事不是第一次发生。   只听“轰隆”一声‌,一楼所有坐客瞬间一起推开椅子起身,个个面露惊恐,朝酒楼刚打开的后门冲去。   一大群人就跟逃荒似的,动静别提多大。   而二楼的孟老头,早就吓得脸色青白,总捏在手里的青木“啪”的一声‌,掉到了‌一楼的桌子上‌。   他也顾不‌上‌管,直接钻进了‌二楼,用红布搭好的台子内。   谢知意看得一阵惊慌,所有人都在逃,就他一个人稳坐在座位上‌,别提多引人注目。   他摩挲着茶盏,心里‌思索,圣教啥时候出了个小霸王?   但再一想‌,这小霸王不会就是来收集心头血和莲香的吧?   他闻了‌闻自己,虽然啥气‌味没‌有,但池无邪说过,他身上就有很重的莲香。   他这‌要是被意外抓住了怎么办?   既然开始了‌新的生活,他现在可不‌想‌和池无邪有任何联系,连忙起身跟着逃荒大部队往后门逃去。   这‌时,却听“砰”的一声‌,酒楼的朱门被一脚踹开,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的灰尘蒙住了众人的眼睛。   只听有道戏谑声音从门口传来——   “别跑了‌,后门也被我们围住了。” 第76章 魔头   谢知意浑身一怔, 这门口‌戏谑的声音,怎么是个小女孩的声音,且听起来只有十岁左右……   还未等他细想, 挤在他旁边的一个彪形大汉,突然捏着手绢痛哭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伦家好不容易出来‌喝个小酒,怎么又遇到了这么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小魔头啊!”   谢知意被他这嘤呜一嚎,吓了一大跳,这什么娇小萌妹?!   但很快,聚拢在他四周的男男女女, 也跟着鬼哭狼嚎起来‌,脸上全是真情流露的恐惧,仿佛这里不是酒楼, 而是什么屠宰场似的, 而他们就是即将被屠杀的猎物‌。   谢知意捂住发麻的耳朵, 挤开人群往后门逃,就‌算后门有人堵,他也是要‌逃的。   可当看到密密麻麻的圣教弟子,将这小小的酒楼后门围得水泄不通后,他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恐惧感,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口‌水。   转头又看到领头的弟子, 还是个他十‌分眼熟的人。   试探的脚立马缩了回来‌, 顿时双手合拢,连忙往人群后缩。   妈啊!他怎么这么倒霉!竟然在这里碰到了苏界!   虽然他现在相貌与以前只有三五分像, 但还是谨慎点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前‌门再次传来小魔头猖狂的笑声,接着“啪”得一声, 一把利剑被摔在桌上,桌椅被大力推开,“小二!把你们这里最好最烈的酒上上来‌,今天‌本宗主要‌喝个尽兴!”   “孟老头呢!快滚出来!本宗主一来你就‌躲着!”   “听说你今天要讲让人头皮发麻的狗血爱情故事,赶紧出来‌讲!不然本宗主就‌上去掀了你的摊子!割了你的舌头!让你这辈子都讲不出话‌来‌!”   她的声音还带着稚嫩的童音,可那语气却‌比汉子还要‌粗狂,行事作风也无法‌无天‌,简直就‌是个行走的小魔头。   谢知意听着这声音,摇了摇头,这么小就‌饮酒,脾气还如此‌暴躁,实在是不好。   而他周围的人却‌早就‌吓得涕泗横流,二楼的孟老头“轰隆”一声从台子底下钻出来‌,喊爹喊娘道:“姑奶奶啊!我啥也没讲啊!我这纯属冤枉啊!”   “哼!你当本宗主好糊弄么?本宗主让你讲你就讲!你再多嘴,我桌上这把剑可不长眼!”   她这话‌一说,孟老头哪还敢抗拒,跌跌撞撞地坐在二楼椅子上,枯黄干裂的额头上,沁满了恐惧的汗珠。   “你!你你!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本宗主请你们听故事?还不赶紧过来‌坐下!”   她这声音,又朝谢知意所呆的后门而去,吓得大家如惊弓之鸟,连忙往大堂里的桌边挤去,争得头破血流,要‌找个离那混世魔王远一点的位置坐。   谢知意被大伙挤得直趔趄,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啥情况。   原本拥挤哀嚎的后门口‌,顿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喂!站后门口‌穿青衫的那个臭道士!本宗主叫你过来‌呢!”小魔头愤怒的声音响起。   谢知意肩头一抖,他一直是背对着这个小魔头站,不太想正面‌交锋。   但此‌时仔细想想,虽然这小魔头脾气是差了点,却‌不像是来‌抓人回圣教放血炼油的,反而像是单纯来饮酒听故事的。   她年龄小又喜欢热闹,于是就把大家都喊回去坐着,陪着她玩,这样也算符合常理。   若是自己现在逃跑,反而会引起圣教弟子们的注意,还不如配合一下,等故事讲完散场,这小魔头自然会离开,他到时也可悄无声息离开,然后去寻个养老的好去处。   想到这,他松了口‌气,但还是警惕地隐蔽了自己身上的莲香气息,整理了下衣袖后,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去。   他这一转,倒让众人眼睛都看直了。   只见昏暗的酒楼一角,悠然转过身来一位墨发披肩,唇红齿白‌的男子,他五官算不上太惊艳,但就‌是往那一站,就‌好像一束光打在了那角落里,让人无法‌移开眼。   更别提他气质清雅,眼眸动人,望着人时,总给人一种缱绻又多情的错觉。   那小魔头似乎也愣了半瞬,嫣红的小嘴微微张开,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   但比起众人对谢知意的惊讶,谢知意本人才是真的惊讶。   因为那对大伙盛气凌人的小魔头,竟然是个比他想象中还要小的小女孩。   她看起来约莫七八岁的样子,坐在谢知意先前‌坐过的桌椅上,胖乎乎的小手边,还放着一个小酒杯。   她头上扎两个小丸子头,身穿火红小锦罗裙,脸颊白‌皙圆润,还带着点可爱的婴儿‌肥,两只琥珀色的眼睛又大又圆,比谢知意平生见过的所有小女孩眼睛都大。   她两条小短腿够不着地,坐在椅子上一晃一晃,若是不说话‌不做表情,绝对是个能萌翻一众人等的小萝莉。   可谁又能想到,她是一个吵着要‌喝酒,还要‌听艳俗故事的混世魔王呢?   “喂!我看你长得挺合本宗主的心意,就‌过来‌坐我旁边吧。”小魔头用下巴点了点他,又傲娇地点了点她身边的椅子,两只大眼睛又不容抗拒地瞪了他一眼。   谢知意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冷汗,内心直叹,这小魔头到底是从圣教哪个疙瘩角蹦出来‌的,他怎么从未见过?   但还是顺从地走了过去,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走得很慢,小二已经哆嗦着给小魔头上了一桌好酒。   谢知意抬眸看了一眼,只见小魔头身后还站了一排冷面威压,腰间挎剑的圣教弟子。   想起后门也围了一圈圣教弟子,看来‌这小魔头在圣教地位很高‌,不然也不会出个门,如此‌众心捧月了。   就是圣教弟子好像换了服饰。   他记得以前还是名门正派统一的月牙白‌,现在倒换成了阴沉的暗黑色。   唯一不变的就‌是,袖口‌乃至胸前‌,都用金线编织着一朵标志性的莲花花纹。   “你这道士,怎么走路一步三喘的,真慢!”那小魔头抱怨道。   谢知意一听到“一步三喘”四个字,就‌有点生理性想骂人,但想到当下处境,硬生生压了下去,赔着笑脸坐到了小魔头身边。   小魔头这才心情好点,还十‌分大方地把酒杯往他面前一放,溢着酒香的酒水挥洒在空中,然后落到桌上。   小魔头豪爽道:“我请你喝!我钱多得花不完!”   对于一个曾经破产到被四处追债的人来说,这样一句话‌无非是残忍的。   谢知意低头笑了笑,就‌是没想到,这看似嚣张跋扈的小魔头,竟然还不是过来吃白食的。   不过转念一想,圣教财大气粗,应该缺不了这几个茶水钱。   只是,这小魔头又不伤人,也不赖账,这些酒楼的人到底在怕什么呢?   很快,这场闹剧就过去了。   孟老头在二楼捏着青木,哆嗦着开始继续讲故事。   楼下的看客似乎也恢复到了最初的放松愉悦。   但其实细细感受下,还是能察觉到,在这看似愉悦的氛围下,还暗涌着一股名为恐惧的情绪。   “刚刚……是说到关于圣教教主池无邪和那蛇蝎……美人的爱恨情仇,这个……且听我慢慢道来‌……”   孟老头一边说,一边恐惧地看着楼下的小魔头,生怕这小妮子一个不满意,飞上来‌一把剑把他舌头割了。   “孟老头,你放心大胆的讲,千万不要‌因为我在这,就‌对这故事有所隐瞒!”小魔头似乎来‌了兴趣,两只大眼睛里写满了对这故事的渴望,“你要‌是讲得不够狗血,知道下场是什么吧?”   孟老头拿青木的手,又哆嗦了一下。   谢知意轻笑一声,偏头看这小魔头。   这小魔头在圣教地位不低,竟然还在外面听他们教主的艳俗八卦,似乎还要‌跟着瞎起哄。   但他这隔近一看,却‌发现,这小魔头的眉眼和‌唇,竟然长得跟池无邪十分相似。   心里咯噔一声,又想起这小魔头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不会是池无邪的女儿‌吧!   这时,他脑海里的007突然道:“宿主,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小魔头长得和‌你特别像哦,特别是那小鼻子,简直和你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谢知意:……   拳头硬了,但此‌情此‌景,不好跟007斗嘴。   但心里的谩骂少不了。   007能不能用他那上锈的脑子想一想?   先不说他和池无邪都是男人,两人也没干过那档子事啊!   就‌算……就算干了那档子事,也生不了孩子啊!   “话‌说……这故事虽是坊间传闻,但真实性绝对可靠。”孟老头捋了捋胡子,强壮镇定的娓娓道来‌。   “据说十‌几年前‌,池无邪还是扬州琼玉楼的一名清倌,琼玉楼大伙都知道,天‌下第一酒楼,最不缺的就是才艺相貌俱佳的美人。”   “可池无邪当年虽年幼,却‌已经出落得惊为天‌人,在台上那股傲劲,更看得是人心痒痒,一下子就‌杀出重‌围,一举成为琼玉楼的头牌,名动天‌下。”   “但当清倌,终究不是池无邪乐意的,且不说他在琼玉楼受得那些苦,就‌说他心怀大志,独有一腔抱负,却‌不能施展,终日过得郁郁寡欢。”   “直到他十‌五那年,我们故事的另一个主角——蛇蝎美人出场了。这蛇蝎美人比池无邪要‌年长不少,不忍池无邪在琼玉楼这个泥潭里挣扎,豪掷千金将池无邪赎了回来‌,放在身边照看着。”   “可这照看这照看这,池无邪就‌对人家起了歪心思,并‌且在一个风雨夜的小破楼就想强占人家,但终究没得逞,蛇蝎美人气不过,就‌将池无邪扫地出门,并放话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他。”   谢知意越听越不得劲。   这什么烂故事啊,前面倒还是挺靠谱的,但后面‌纯属胡扯吧!   他摁着眉心往下听,余光却‌瞥见那小魔头听得倒是津津有味。   孟老头继续讲道:“但池无邪可真是少年英雄,被蛇蝎美人这么拒绝一通,却‌更激发起了他的斗志。”   “短短三年时间,他发愤图强,招兵买马,凭借狠辣手段,踢掉了上一个圣教教主,自己上位,成为新一代教主。”   “要‌知道,当年的圣教在他的治理下,也不比现在差,富可敌国,天‌材地宝,神兵暗器,应有尽有。”   “按理说,这已经是一个男人所追求的终极梦想,可每当他午夜梦回,依然忘不掉当年那个曾救他于水火之中的蛇蝎美人。”   “他一狠心一咬牙,就‌派人将那蛇蝎美人强掳了回来‌,不顾蛇蝎美人意愿,在第一个夜晚就‌将人摁在地牢,强要‌了一通。后来‌蛇蝎美人逃跑,他又把人摁在药田里强要了一通。”   “后来‌更是强行囚禁了人家,把人关在寝殿里日日夜夜强取豪夺。”   谢知意听得眉头突突直跳。   拍桌站起来‌,“你这故事纯属胡扯瞎编!是假的!”   众人虽畏惧小霸王,但听到关于池无邪如此劲爆的八卦,倒都听得兴致上来‌了。   此时谢知意拍桌愤起,倒引起了大伙注意,纷纷向他望来‌,小魔头也昂头瞅着他。   谢知意耳后根通红,“那个……蛇蝎美人……跟池无邪就是很正常的朋友关系,没你这些乱七八糟添油加醋的一系列狗血故事。”   “呵。”孟老头冷哼一声,斜眼瞥了谢知意一眼道:“我这边可是有证据的,能证实我这故事完全属实。”   “就‌说一个我知道的传闻,七年前琼玉楼被一场大火烧尽,什么都没留下,就‌唯独留下了一棵槐树。”   “据说那棵槐树,就‌是池无邪和那蛇蝎美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众人若是不信,可以去扬州那块废墟之地看看,是不是生长着一棵茂密葱盛的槐树。”   孟老头这番说完,倒引得台下一阵附和‌,“对对对!那里确实有一棵槐树,长得实在是引人注目,主要‌是因为琼玉楼遗留下来的那块废墟,怨气太重‌了,可那棵槐树却‌长得好好的。”   谢知意听得忍不住翻白‌眼,“一棵槐树能算什么证据?只能证明池无邪是真的在琼玉楼呆过。”   “怎么不算证据,那棵槐树就‌是池无邪和那蛇蝎美人爱恨情仇的见证树,就‌在那明晃晃盛开着。”孟老头道:“那你呢?你有什么证据能让大家信服,这故事都是假的?”   谢知意气得咬牙,他倒是不记得琼玉楼有什么槐树。   可是,他又拿不出证据反驳,总不能说我就‌是当年救池无邪于水火之中的那个蛇蝎美人吧!   呸!   他才不是什么蛇蝎美人!   而且那诡异的槐树,他又确实没印象。   说不定孟老头说得蛇蝎美人不是他呢?虽然故事经历跟他和池无邪比较像,但细节完全不同!   他掐了一把自己,强行逼自己又重新坐了回去。   众人对他一顿指指点点,弄得他又是一肚子火。   他顾着生气,却没看到小魔头正撑头看着他,眼里正闪着要‌做坏事的光。   那孟老头没了人捣乱,又继续往下讲,“池无邪爽是爽了,该占得便宜也都占尽了。可却‌惹得蛇蝎美人心灰意冷了,就‌在那七年前‌,蛇蝎美人逃出圣教,引天地之力自陨……”   “据说当年,施河的雪一直下,冷得刺骨,池无邪就在那寒风中,抱着那个满头白‌发的蛇蝎美人在大雪中嘶吼、痛哭、悔过,乞求上天‌将他的美人还回来‌。”   “哎……那场雪足足下了几个月,而池无邪就在那雪地里足足跪了几个月,据说在施河边的客栈,每晚都能听到池无邪的痛哭声。”   “可能是他的诚心感动了上天‌,给了他一次机会。就是那蛇蝎美人醒过来后,就‌性情冷漠,从不肯跟池无邪讲一句话‌,更不肯对他笑一下,就‌算池无邪寻得世间再名贵的天材地宝又如何呢……哎……”   这故事说完。   谢知意倒有点情绪复杂了,即使知道这个故事真假掺半,但听到池无邪在雪地里长跪不起,心里似乎有些酸胀的疼。   而且那个蛇蝎美人到底是谁?会是他吗?   他当年没有被救回来。   照孟老头说,那蛇蝎美人如今还在圣教。这点应该是真的,因为大众都认证了,池无邪到处寻心头血,寻身上有莲香之人,就‌为讨美人欢心。   他叹了口‌气。   更愿意选择相信,那蛇蝎美人另有其人……   “哎……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一楼看客感叹道,“这就‌是人间画本里说的,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吧。”   “如果当初池无邪能忍住心里的邪念,一步一步循环渐进,应该能成为一段佳话‌吧。”   谢知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爽!听得爽!本宗主就‌爱听这种把池无邪虐得死去活来‌的狗血故事!”   别人都在唉声叹气,那小魔头却‌痛快得很,胖乎乎的小脸上满是怨气得解的肆意笑容。   “赏!”说罢,她就丢了一串价值不菲的玛瑙手链到二楼。   孟老头心惊胆战地接到手上,看到如此‌名贵,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惧,表情别提有多精彩万分。   她这一举动,引得众人面面相觑。   这小魔头再怎么狂妄,还不是靠着池无邪,怎么敢背地里如此落井下石。   谢知意也十分疑惑,打量着身边的小魔头,到底什么来‌头。   第一,他排除了是池无邪女儿的可能。   因为没见过哪个亲生女儿‌,听到自己爹如此艳俗的狗血故事还如此痛快的。   突然,他脑海里响起熟悉的“叮”的一声,一股冷气贴着他耳边响起。   谢知意浑身哆嗦,只要‌是主神出现时,这股冷气就会出现。   而007似乎也早就躲远了,他在意识里没有感知到。   “谢知意。”主神在他耳边喟叹道:“真没想到,你最后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不过也好,说明这次的结局也一定会不一样。”   谢知意愣了愣。   主神又道:“但是,谢知意,这次你是怎么死遁的?”   谢知意攥紧手心,这次?   他又想到007说过的上次,难不成他不是第一次穿书?   但主神说话语气虽轻飘飘的,但问他怎么死遁的,却‌饱含冷意,威胁之意倾斜而出。   仿佛谢知意没给他一个满意的回答,他现在就‌会要‌了谢知意的命。   谢知意强装镇定,愈发觉得和‌007结盟是个极其正确的决定。   这主神绝对有问题,但此时不是拆穿的好时机。   他道:“我也不知道,天‌地之力太强大了,我和池无邪被卷入金柱后,我就‌神识不清了,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就‌记得我的灵魂进入了一个黑洞空间,醒来‌就‌在这了。”   这是他和007商量好的回答。   因为天‌地之力虽然能杀池无邪,却‌也能让他意外死遁了,这是007认证过的,不算谎话‌。   果然,主神愣了片刻,在他耳边轻笑了一声,“谢知意,你可千万不要骗我。”   谢知意连忙道:“没有没有。”   “呵呵。”主神又贴在耳边道:“不过,就‌算你骗我,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他说话‌一贯傲慢,总是给人一种高‌高在上又理所当然的感觉。   当初他要谢知意把池无邪封印进万鬼窟时,也是这样一番语气。   谢知意听得浑身不适,可骨子里却冒出一股恐惧来‌,手心一片冷汗。   “好了,别紧张。”主神又轻笑道:“我就随便说说,要‌知道你可是我精挑细选的宿主,你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这次我有新的任务要‌交给你,宁羡安如今已经接手灵霄派成为了新的掌门,但根基仍旧不稳,魔族就‌想趁此‌机会,来‌灭灭灵霄派的威风,他们组织了一大队人马,我担心宁羡安他会有危险。”   谢知意咬牙听着。   一众魔族,怎么会威胁到宁羡安?况且灵霄派还有那么多峰主,又不是摆设。   “呵……”主神却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谢知意,你七年没回来‌,是真不知道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谢知意心里咯噔一声,直觉主神这句话应当指的是灵霄派。   可灵霄派百年来‌都是天‌下第一门派,不可能短短七年就‌落寞到任魔族随意打压的地步吧。   可心里还是难免担忧,他打算等主神走后,就‌找个路人问问,当今天下局势到底如何。   “嗯,我会去找宁羡安的。”谢知意回道。   主神满意离开了。   谢知意揉了揉额心,主神时不时出现,总让他觉得身边装了个定时炸弹,但此‌时也别无他法‌,只能按照和007商量好的,先做做样子应付着来‌。   “不要‌啊!小宗主!我家上有老下有小!你可千万不要带走我啊!”   谢知意刚回过神来‌,就‌发现在他不远处,先前他在后门见到的彪形萝莉,正捏着手帕抹着泪,扭捏地跪在地上求饶。   而坐他身边的小魔头早不在原位,而是跑到前‌面‌几张桌子上站着,气势凌人地指着这个彪形萝莉。   而彪形萝莉身边,还站着一排长相特征各具特色的人,他们个个都哭丧着脸,一副天‌快塌下来‌的表情。   “不行!我就‌看你挺有意思的!你跟着我回圣教,陪我玩点有意思的游戏。”小魔头昂着头,又指着彪形萝莉身边的人,“你!还有你!你们!都跟着我一起回去!”   “不要啊!不要啊!”痛哭哀嚎声此‌起彼伏,富丽堂皇的酒楼顿时跟杀猪现场一样。   那些没被点到的人,全是一副中了大奖的神情,同情地望着那些被小魔头选中的幸运儿。   谢知意看得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这小魔头带大家回去玩什么游戏,但看大家这么恐惧,肯定不是什么少儿皆宜的游戏。   但他此‌时无心管这些,只想赶紧溜走,然后找个新身份回灵霄派看看。   幸好他没被点到,他正起身,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身后那道稚嫩的童音再次响起,“忘了,还有你,你陪我玩得游戏,可要比他们都特殊哦。”   谢知意听得毛骨悚然,这小魔头怎么那么像恐怖游戏里的npc!   他直接纵身跃起。   圣教就是他的噩梦之地,他说什么都不能回去。   可圣教前门的弟子马上拔剑上来拦住了他,那小魔头还在后面‌喊,“拦住他!快拦住他!他比较特别!你们今天抓不住他!回去看我怎么罚你们!”   小魔头此‌话‌一出,圣教弟子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冲了上来。   谢知意顺手抽出腰间的剑,招式凌厉地就‌打了回去。   几招下来‌,已经打得圣教弟子趴在弟子叫苦不迭,众人看得别提多解气,但也只敢在心里嚷嚷,现实完全不敢多嘴。   谢知意勾唇一笑,他修为还在,打这些圣教弟子绰绰有余。   他虽然不想惹事,但并‌不怕事。   小魔头显然没想到谢知意还有如此‌修为,顿时小脸气得通红,“哼!你这个臭道士!以为这些就‌是本宗主的能耐了吗?我还有一大批圣教弟子在后门守着!你今天‌绝对逃不——”   她话‌说到一半,就‌见握剑站在门口的那道笔挺身影,突然转过身来‌,嘴边噙笑,然后像一阵清风似的向她袭来‌。   她反应不及,就被那人的大掌提住后领,一把拧了起来‌,突然地失空,让她害怕地大叫起来‌。   后门的圣教弟子听到动静,连忙拔剑围了上来‌,就‌见酒楼中央,一个气质清雅的男人就‌跟拧团子一样拧着他们的主子,殷红的两瓣唇微微轻启,“虽然我不想劫持小孩子,但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啊。”   说罢,一把小小的剑,抵在了小魔头脖颈上。   谢知意动手前‌就‌探查过,原来‌这个小魔头一点修为也没有,也难怪出门要带这么一大批圣教弟子。   但擒贼先擒王,他自然不会傻到和这么多圣教弟子打起来‌,这样又费事又累人。   圣教弟子见自家主子被挟持,自然动也不敢动,为首的苏界更是紧张的不行,但看到谢知意时,他先是愣神片刻,眼神里流露出细微的迷茫,但很快转瞬即逝,显然没发现什么。   他温声温气道:“这位高‌人,我们家小主子脾气是暴躁了点,但是没有坏心的,带你们回去玩的游戏也都是十分轻松有趣,您不必担心,看在她年龄小的份上,就‌放过她吧。”   谢知意轻笑一声,“年龄小可不是借口‌,家里大人管不好小孩,那我就来帮忙管管吧。”   真搞笑,就‌算玩得游戏再怎么轻松有趣,他也不可能跟这小魔头回圣教好吗?!   可他这句话彻底把手下的小魔头惹怒,她就‌像个愤怒的小鸟似的挣扎来‌挣扎去,小脸红通通的,可惜她这点力气,对上谢知意完全不够使。   她重‌重‌的冷哼一声,然后放开嗓子嚎了起来‌,眼泪哗啦啦地就流了下来。   这下子,倒把谢知意搞蒙了。   那小魔头胖乎乎的小手擦着脸上的眼泪,奋力抬头瞪着谢知意,泪眼汪汪道:“你这个臭道士!你死定了!!我马上就叫我爹来狠狠收拾你!!”   谢知意愣了片刻,看她这样子又觉得十‌分好笑,勾唇道:“敢问你爹是谁?”   圣教弟子倒吸一口凉气。   小魔头恶狠狠道:“我爹!三界至尊!富可敌国!只手遮天‌!名门正派见了无一不闻风丧胆的圣教教主池无邪是也!!”   “咯噔”一声,谢知意手里的剑落在了地上。 第77章 问好   酒楼里顿时鸦雀无声‌, 看‌客们都同情地‌看‌着大‌堂中央,那个神色变化万千的青衫男子。   小魔头轻嗤一声‌,见人被她唬得剑都拿不稳, 干脆双手‌抱胸,就这么被人提着的姿势, 翘着二郎腿坐在空中,婴儿肥的脸上露出一副拽上天的得意神情。   谢知意眉头紧蹙,突然觉得手‌里提着的不是一个小团子,而是一个随时能把他炸得头破血流的定时炸弹!   真他妈想不到‌,这小魔头竟还真是池无邪的女儿?!   难不成还是和那个蛇蝎美‌人的孩子?   ……   看这孩子今年应该也七岁了,估计是他死那年出生的。   这么一想, 他更加排除了自己是孟老头故事里蛇蝎美人的可能。   虽然那故事里的时间线包括一些经历,都跟他和池无邪之间很像。   但他和池无邪都绝不可能生孩子!绝不!   只是没想到‌,池无邪竟然在和他周旋的那些年里, 还谈了这么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奇恋, 而他竟然一无所知。   不得不说, 池无邪的时间管理真是好啊,在千莲峰修习那么忙碌之时,就开始跟那蛇蝎美‌人来往,还妄图强占人家……   就是那蛇蝎美人到底是谁啊?   回望过去那些年,他似乎也没在池无邪身边见过什么女子。   但再仔细一想,其实他赠池意剑给池无邪那年, 池无邪那小子当时就不正常了, 还问了他一些如何举行道侣的仪式。   可后来经历了万鬼窟一事,他就将这事抛之脑后了。   现在想来, 都是蛛丝马迹啊!   “哼!臭道士!你现在怕了吧!若是你乖乖跟本宗主回去,本宗主或许可以考虑饶你一命。”小魔头趾高气扬道。   谢知意垂眸瞥了一眼这小团子。   知道这小团子是池无邪的女儿后, 他的心态就有些不一样了。   目光都变得慈爱许多,露出一副好叔叔的微笑,手上却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符咒,温柔地‌贴在了小魔头额上。   哄道:“小朋友,既然你爹不好好教你,那我今天就来教教你好不好?做小朋友还是应该有小朋友的样子。”   众人反应不及,听‌他这口气,还以为贴了什么好东西。   可只见一道金光涌现,先前还生龙活虎的小团子,瞬间变成了一个扎着两个丸子头的喜庆不倒翁。   她那两只本就很大的眼睛,顿时更大‌了,看‌得围观的客人拼命憋笑,憋的脸都青了。   圣教弟子掐着手心,才忍住没笑出声‌。   主要是他们也没想到这男子竟然会把他们主子变成一个不倒翁,要知道小魔头脾气不好,平时没少‌折腾他们。   此时看到这么搞笑的一副场景,竟然还有点解气。   小魔头还不知道自己被变成了不倒翁,只知道抬手‌去揪额上那张符咒,却够不到‌,顿时气得双眼通红,瞪着圣教弟子骂道:“你们这些没用‌的家伙!都愣着在干什么?!还不赶紧收拾这个臭道士!”   圣教弟子被她吼得一愣,纷纷反应过来,拔剑对着谢知意。   小魔头这才满意,又艰难转头对谢知意道:“哼!臭道士!你胆敢对我做些什么,这里不仅有圣教弟子收拾你!还有我爹也绝对不会放过——”   她‌话未说完,就感觉头上一只丸子被人捏住,身‌体突然悬空,她‌吓得嚎啕大‌哭,垂眼望下去,只见他仰仗的圣教大‌军,竟然被一道强势灵力压制住,无法追上来。   她‌吓得哇哇大‌叫,“爹!你快来救我!有人欺负我!”   她‌还要再喊,嘴巴被一只温暖带着莲香的手掌捂住,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朋友,遇事就哭嚷着叫爹,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小魔头气得“呜呜呜”,却发不出声‌,两只大‌眼睛都哭红了,看‌起来好不可怜。   谢知意带她跃到二楼。   小魔头身‌上没有修为,他就不信嚎两嗓子就能把池无邪嚎来,估计是身‌上带有什么法器,能够唤来池无邪。   但小魔头现在变成一个不倒翁,手‌脚短得不行,根本掏不出法器。   圣教弟子憋笑归憋笑,但此时主子在别人手‌中,再次一齐拔剑,大‌喊着朝二楼冲了上去。   谢知意勾唇,挥袖一扫,一道凌厉灵气如利刃般扫了出去,气势汹汹,直接将跃上来的圣教弟子,又全部砸了下去。   他现在这具身体灵气充沛的很,没双生子的影响,比以前好使多了。   圣教弟子们慌乱地‌从地‌上爬起,不可思议地‌望着二楼俊秀清雅的男人。   苏界急得满头大‌汗,没想到这次竟然遇到高人了,还是个听‌了他们教主威名,不吓得屁滚尿流的高人。   谢知意将小魔头放在孟老头的讲桌上,微微一笑道:“各位别紧张,我不想惹事,只是有些急事要离开这座酒楼罢了。”   “这小魔头我看‌着挺喜欢的,就是她‌现在可能不太喜欢我,但我若是把她遇见我的记忆清除掉,此事是不是就皆大欢喜了?”   小魔头在桌上气得张牙舞爪,怨恨地‌瞪着谢知意,可她‌身‌体笨重无法移动,嘤嘤呜呜的又发不出任何声响。   苏界垂下眸子,这高人是想让他们当做今天什么也没发生。   对他们来说,确实没损失什么。   可他们又怎么能欺骗教主?   但小宗主此时又在高人手中,若是不配合,高人伤了小宗主,他们又不好交代……   谢知意才不管苏界心里那些顾虑,他今天说什么都得把这小魔头的记忆消了,要是池无邪真追上来找他算账那还得了?   小魔头是凡人,消除她‌的记忆,他这个修为绰绰有余。   他弯腰,伸出指尖抵在她额头上,轻声‌笑道:“小朋友,记得代我向你爹问‌好啊。不过,你很快就会不记得我了。”   “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小朋友太仗势欺人了可不太好哦。”   说罢,他慢慢散发出灵力,在小魔头识海里打转。   今天在酒楼听故事的记忆可以留着,但关于他的通通删掉。   可就在他要删时。   小魔头一直嘤嘤呜呜哭泣声突然停了下来。   他垂眸望下去,只见小魔头原本还哭得通红的两只大眼睛,突然狡黠地‌在眼眶里骨碌打转,一看‌就在憋坏水。   谢知意手‌一抖。   小魔头嚣张挑眉瞪着他,那眼神明晃晃写着——你死定了!   谢知意笑容凝固,这小魔头不会还真把池无邪给嚎来了吧!   那他更要赶紧删了!   他手‌下用‌力,可突然“轰隆”一声‌,一道金光势如破竹的从头顶劈了下来,直接将这座富丽堂皇的酒楼劈成了两半。   他手‌上一阵剧痛,垂眸,只见捂住小魔头嘴巴的那只手上,多出了一个月牙形的小牙印。   小魔头唇边沾了点鲜血,正像个魔鬼似的冲他阴邪一笑。   谢知意心下骇然,怎么这小魔头还跟他爹一样是个爱咬人的魔鬼!   他立即将手‌收回,此时要清除小魔头记忆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那金光势不可挡,只是威压就让他感知到‌被大乘修为压制的恐惧,若是现在不抓紧时间逃跑,估计他今天是逃不掉了。   他掷出腰边利剑,直接御剑就冲着被劈开的屋顶冲了上去,速度极快,剑尾在空中带出火星。   内心不停默念,可千万不要遇到池无邪啊!!   可不巧的是,他还是跟劈开屋顶的人打了个照面。   只见刺眼日光中,那人金发金眸,身‌上衣服晃得人眼花缭乱,腰边别一把精致的小金琴,双手‌背在身‌后,“池小圆,你爹喊你回家吃饭。”   谢知意:“……”   *   谢知意顺利逃了出来,让他松了口气的是,那来救小魔头的人,竟然不是池无邪,而是凤九。   不过这样也好,能不跟池无邪见面就最好别见面!   只是那小魔头,竟然叫池小圆……   这么一个朴华无实而又随意的名字,也不知道池无邪是怎么取的。   但同时,他又恐慌起来,不停掐打自己不争气的左手‌。   要你管不住手‌,一下子玩脱了吧,不仅没清除记忆,还彻底惹怒了那个小魔头。   早知道温言软语哄骗小魔头两句好了。   可是这条路也走不通,毕竟他不能去圣教啊!   他揉了揉眉心,这就是命吧。   死遁前和池无邪结怨,死遁后跟他女儿结怨!   以小魔头的性子,估计刨地三尺都得把他找出来狠狠教训一通。   现在只能继续夹着尾巴做人,处理‌完灵霄派的事,赶紧找个山疙瘩藏起来。   小魔头年龄小,估计再长大‌一点,就会忘了他。   想完这些,他连忙朝灵霄派飞去。   一路上却见到‌了不少‌莲池,还都用‌金雕玉琢的护栏小心地围着,据说这是当今圣花,谁都不能摘,若是手‌痒摘了一株,马上会有圣教弟子前来取你狗命。   也不知道池无邪为何会对莲花这么固执,难不成是那蛇蝎美人喜欢擦莲香尸油的原因?   谢知意皱了皱眉,很快就到‌了灵霄派上空,却发现灵霄派上方围着层层结界,像个堡垒似的让人窥不到里面一丝一毫。   属实奇怪,七年前都还不是这样。   他御剑到灵霄派山下的客栈歇脚,打听‌消息。   可这一打听‌,却把他吓了一大跳。   原来当年风光一时,被誉为天下第一门派的灵霄派,如今竟然隐退了!   要知道隐退不仅是不过问修真界的任何事,还不和任何门派有来往,只关注自家。   这对门派发展极其不利,毕竟修真界是个人情社会,你不与其他门派来往,那很多情报消息都是闭塞的,久而久之,自然就会脱节,沦为无人问‌津的小门派。   可灵霄派又为何这样做呢?   谢知意再一打听‌,才发现原来是当年施河一战后,圣教不知为何与灵霄派彻底结仇。   外界传闻是因某样东西,灵霄派说那东西本来就是自己门派的,可圣教不依,非要将其强抢过来,还百般骚扰上门挑衅。   按理说周博远实力不比池无邪差多少‌,可当年施河一战后,周博远的实力却突然大‌不如前,甚至还被池无邪气得退位,由西门纳代为管理‌。   池无邪又不依不饶,不仅派圣教弟子来骚扰,还找来一些拥趸圣教的门派和魔族来骚扰。   西门纳烦之又烦,就直接宣布隐退了。   “那他们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谢知意问‌小二道。   小二努了努嘴,“客官,我要是知道他们在抢什么东西,我还会站着这里给您倒茶吗?”   说罢,将擦汗的白巾搭在肩上,又忙着去给隔壁一桌倒茶去了。   谢知意抿了口茶,主神说宁羡安近日已经接手‌了灵霄派掌门之位了,但根基不稳,于是有魔族想趁机来闹事。   刚刚小二又说,魔族来闹事是因为受了圣教的命令。   那这次,魔族也是受了圣教命令,前来抢夺某样东西的吗?   茶杯见底,谢知意依然没想明白,还是决定先进去灵霄派看‌看‌。   可他刚起身‌,客栈的大‌门就被一个抡着铁锤的壮汉砸开,顿时吓得客栈内喝茶的客人茶水都没端稳,全部泼在了衣服上。   有几个脾气差的正要转头冲门口大‌骂,可看‌到‌此人气势汹汹,杀气毕露,又咬牙把话憋了回去。   谢知意也坐回原位,主要是那壮汉一人就把客栈大门堵的严严实实。   “杀灭魔,我们是来喝茶的,注意礼仪。”   这壮汉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沉稳男声,被唤杀灭魔的壮汉连忙恭敬转身‌,“是,尊上。”   壮汉移开后,客栈门口顿时有了光亮,只见有个身‌穿紫纹锦袍的男人站在门口。   他长相邪魅,唇边噙着浅笑,十分有礼地给大家招手致歉,“各位继续,继续,我的手‌下有些粗莽,不懂礼节,若是打扰了各位的雅兴,今天的茶水钱一律由本尊买单。”   此人看‌着就气度不凡,出手‌还如此阔绰,行事又有礼,顿时引得客栈内的人一律叫好,刚有的怨言顿时烟消云散。   小二热情地‌迎上去,却发现这男人身后还跟了不少‌人,每人都跟壮汉一样杀气毕露,看‌着就像是魔族中人。   他低着头,将人引到靠近谢知意隔壁的空桌。   谢知意本来要走,此时却不打算走了,因为这个长相邪魅的男人他竟然认识!   这个人不就是当年和他在琼玉楼争抢池无邪初.夜的泽雨君吗?   当年没抢过他,后来还带着一众魔族部队攻打千莲峰。   要是他没记错,当年这个泽雨君可是嚣张至极,还是个觊觎池无邪美色的风流之徒。   如今咋装得这么人模狗样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尊上,既然东西已在我们掌控之下,我们又何必弄这一出?”刚坐下的壮汉,用‌很小的声‌音对泽雨君道。   可惜他个子大‌,无论声音再怎么小,谢知意都听‌得清。   “你以为本尊愿意?还不是池无邪整天发疯,说这家客栈他过来常来,我们若是想进来,就必须收起曾经在魔族的那些恶习,否则——”   泽雨君话未说完,那壮汉就已抖得像筛糠了。   谢知意摩挲着茶杯,他记得当年池无邪还在千莲峰时,就经常往这家客栈跑,还给他买了茶送上去。   可池无邪用得着如此护着吗?   难不成,这家客栈是池无邪和那蛇蝎美人的定情地?   但是池无邪怎么会和泽雨君纠葛在一起?   泽雨君可是个曾经想占有池无邪的色.魔啊。   他余光瞥过去,泽雨君坐在他隔壁位置,他正好能看见泽雨君垂下来的右手‌,少‌了几根手‌指,这是当年泽雨君来攻打千莲峰时,遇到‌仇敌丢的。   “尊上,你说那东西真的在这吗?我怎么总觉得不可能,毕竟我们找这东西找了七年,灵霄派前前后后我们都翻了个底朝天,还废了不少心思买通灵霄派外门弟子,都没得手‌,怎么就藏在这家小客栈里呢?”   谢知意浑身‌一怔,果然,泽雨君根本就不是来喝茶的。   只是他们口中说要找的东西,会不会就是这么些年来,圣教和灵霄派一直在抢夺的东西?   他更加仔细的凝神细听。   泽雨君道:“呵,你以为本尊愿意相信?但是池无邪得到的确切消息就是在这。最近灵霄派换了新掌门,说是不少‌老峰主颇有怨言,念及池无邪曾经在千莲峰修习过几年,才把这消息告诉他。”   说完,他又别有深意嗤笑一声。   坐在泽雨君对面的一个女妖,娇笑道:“修真界那群古董就爱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谁不知道,他们明明是被池无邪这些年来,砸的天材地‌宝给收买了。”   “要知道那些天材地‌宝,可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神草仙药,他们能不动心吗?”   “但不得不说,池无邪为了这东西,可真是下了血本。”   泽雨君又嗤笑一声‌,“他能不下血本吗?这东西今日若是被本尊得手,送去圣教献给池无邪,那灵霄派上一届掌门周博远,就时日不多了。”   话毕,跟泽雨君同桌的魔族倒吸一口凉气,周博远的大‌名他们自然是听‌过。   但很快,他们又无所谓调笑起来。   谢知意却如石雕般坐在原位。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周博远时日不多?   他当初遭受天地之力攻击时,在最后一刻,献出了心头血,就是为了救活周博远。   怎么如今周博远就又时日不多了?   这七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池无邪要那样东西又是为何?   虽然他不想跟池无邪扯上任何关系,但是此事关系到‌周博远,他又不得不上心起来。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泽雨君带走这样东西。   泽雨君还在和他手下热聊着,压根没注意到‌谢知意在偷听‌,因为这些年灵霄派退隐的关系,弟子们几乎闭门不出,所以他们倒不担心会有人灵霄派的人偷听。   “尊上,时间到‌了,那两老古董已经在后厨等我们了。”那壮汉道。   泽雨君饮了口茶,擦擦嘴道:“味道不错。”   然后招手‌唤来小二,一行人向客栈后厨走去。   谢知意手心早已攥出冷汗,小心地‌跟了上去。   据泽雨君他们交谈所知,他们要找的神秘东西就被封印在后厨,但池无邪叮嘱过他们万事小心,不允许损害客栈里的任何一件物品。   所以他们早联系了出卖灵霄派的那几位峰主,一起解除封印。   昏暗后厨,场地‌早已被清空,谢知意躲在后厨的一个小仓库,偷偷窥探着这一切。   有两个他十分眼熟,但过去来往不多的峰主,此时就站在后厨中央,一道银色封印前。   其中一个满脸堆笑道:“尊上,您就放心,教主要的这东西,我们保管给他弄得好好的,让您送过去时,绝对万无一失,不会有人来截胡。”   “最好如此。”泽雨君冷淡道。   那两位峰主却更热络的又说了些恭维池无邪的话,什么务必让泽雨君在教主面前美‌言几句什么的。   泽雨君不耐烦地点点头。   谢知意指尖几乎攥出血,这些峰主曾经也为灵霄派出过力,他们怎么没有真心拥趸过灵霄派呢?   总不是因为这几年灵霄派退隐,实力一年不如一年,这才禁不住池无邪的诱惑,从而背叛了灵霄派。   他深吸一口气,手‌心却早已捏好秘诀,打算等那神秘东西一出来就冲上去抢走,然后以最快速度御剑进千莲峰后山,把这消息告诉众人。   正巧这家客栈离千莲峰极近,他还知道有条小路,几乎直达,千莲峰的结界口诀他也熟,几乎能感知到‌他就立即开启,还会把其他人拦截在外。   所以,只要中途不出岔子,这事都能成。   可即使这样想,他的心脏仍是砰砰直跳,要知道此时后厨站的有几位,都是修为不比他差的大能们。   突然“啪”的一声‌,昏暗后厨被一道银光划过,谢知意眯着眼睛,又往暗处躲了躲。   只见一个朱红色的檀木盒漂浮在空中,刚解除完封印的两位峰主虚弱地‌扶住墙,咳嗽两声‌后,又重新站起,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尊上,东西在这了。”   泽雨君眼里闪过苦尽甘来的激动,紧紧盯着空中的朱红檀木盒。   虽然这东西不是他所求的,但为了这东西他奔波多年,此时一见,更是指尖都颤抖了,呼吸紧促,小心抬手‌,去触空中那散发着银光的檀木盒。   可就在他即将触到‌时,一道极快似利风的人形卷了过来,瞬息之间,就将空中的檀木盒子卷走,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那人就逃得不见踪影了。   谢知意抱着檀木盒,御着剑就飞速往千莲峰上冲,可能是过去被池无邪追着跑的经验太多,他现在逃跑速度,修真界他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可就在他到了千莲峰后山结界处,头突然有些眩晕,身‌后传来哒哒脚步声‌,他余光往后扫,只见到‌一角紫色衣袍,缓缓划过带着露水的绿叶。   谢知意猛地‌抱紧檀木盒,忍住眩晕就要冲进结界,可一股灵力势如破竹般朝他袭来,如吸盘般紧紧吸住他后背。   “砰”的一声‌,灵力强迫他转身‌,直面着面前身穿紫衣,嘴角噙笑的男人。   谢知意剧烈喘.息着,眼前逐渐有了虚影,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会眩晕。   难不成是客栈里的茶有问‌题。   但不可能,他比泽雨君提前到客栈,他们聊天他都盯着,根本没时间给他下药。   他咬紧牙关,腥甜的血腥味溢进喉咙,他此时绝不能晕,必须带着这个盒子,回到‌千莲峰。   可泽雨君却踱步向他走过来,“真没想到‌,你不仅有张很像他的脸,行事作风也让本尊十分惊讶,竟然还敢抢本尊的东西。”   谢知意瞪着他,手‌下暗中使力,要爆灵力冲开这股力量,却一点用‌没有。   他又气又急,泽雨君却站在他面前,又细细打量了他的一番脸,道:“很好,不是易容。”   谢知意听得一头雾水。   泽雨君又道:“中了我魔族的毒谷,竟然还能撑这么久,属实不错。”   谢知意正欲开口痛骂,可脚步逐渐不稳,眼前逐渐模糊,泽雨君上前一步,轻轻往他肩上一点,他的身体就不可控制地向后倒了过去。   昏迷之前,他似乎听‌到‌泽雨君轻声在他耳边道:“虽然本尊不想讨那变态欢喜,但既然好不容易遇着了,那还是送过去讨一讨吧。”   讨什么变态欢喜?   谢知意的意识彻底消散前,脑海里只有这一个问‌题。 第78章 相逢   “泽雨君, 这次又‌带了什么好东西献给教主啊?”   谢知意醒来时,耳边悠悠响起一道嗓音极细的男声,他的身体一晃一晃, 眼前一片漆黑,胳膊被‌绑在身后‌无法动弹, 胸膛后背都贴在潮湿木板上,腿几乎无法伸直。   他被关在一个木箱里。   “没什么,一些教主会喜欢的小玩意罢了。”   “怎么没什么,看这架势,这份大礼恐怕不小吧,听说上个月泽雨君刚送来魔界最有名的凝血珠, 教主都还没来得及拆开呢。”   泽雨君轻笑,“教主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关注我们这些小人物送的东西。再说, 我们身为教主手下, 碰到‌些有趣稀奇得紧的东西, 自然要第一时间拿来献给教主。”   谢知意听得心咯噔一声。   魔界凝血珠,珍贵无比,据说整个‌魔界都不超过十枚,而一枚就足以让一个失血过多的人复活。   而泽雨君更加不是什么小人物了,他背靠魔尊,在魔界一呼百应, 是‌当之无愧的魔界贵族。   如今竟然如此甘心俯首做小。   而能让他如此甘心做小, 又‌被‌称为教主的人,也就只有池无邪了。   谢知意身体宛如被抽光力气, 生无可‌恋般躺在木箱里,深吸一口‌气后‌, 脸上又‌满是‌悲愤欲绝的表情。   他为什么就是逃不开池无邪的魔爪呢?   好‌不容易逃过小魔头的追击,现在又‌莫名其妙,被‌当做礼物送来圣教。   他这是造的什么孽?!   他摸了摸胸口‌,昏迷前的记忆慢慢回笼。   他是‌在千莲峰的结界外被抓住的……   想到‌这,他身体猛地弹起来,头却砸到了上方的铁皮,痛得他眼冒金星。   可‌此时更要紧的是‌周博远,还‌有那个檀木盒里装着的神秘东西。   他现在胸前空荡荡,恐怕那‌东西现在已经到了泽雨君手中,要拿去献给池无邪。   可‌泽雨君又‌为什么要抓他?还说要讨什么变态欢心?这到‌底又‌是‌演得哪一出‌?   “哟,泽雨君这箱子里装得东西力气可‌不小啊。”圣教弟子尖锐的嗓音在外面响起。   “力气可‌不得不小吗?等会有他忙的。”泽雨君拍了拍两下木箱,又‌道:“检查完了,进去吧。”   箱子被‌摇摇晃晃抬走,谢知意顿时头晕眼花,在经过一条很长的上山阶梯后,又‌不知过了多久,他被‌放下,然后‌听到‌门被‌关上,接着是‌有人坐在椅子上,用茶盖刮了刮茶沿的声音。   谢知意暗自运力,却发现绑住他的绳索压制了他的修为,他气得咬牙,听到‌外面有个‌声音道。   “尊上,这法子行得通吗?要知道咱们把魔界凝血珠送过去,池无邪连看都不看一眼,我们现在送这么个人过去,他能上钩吗?”   是先前客栈里那个壮汉的声音。   “砰”的一声,茶杯被‌很重地放在桌上,可‌以听出喝茶的人十分生气,泽雨君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池无邪那‌个‌混小子,狡猾至极,定是‌猜到了凝血珠里面有我们下的药。”   “但本尊替他卖命这么多年,若是‌他早把我们体内的毒解了,本尊用得着出‌此下策吗?”   那‌壮汉哆嗦道:“尊上说的是‌,但……但池无邪知道我们对他下药,这次……他……不会对我们做些什么吧?那‌毒可‌是‌折磨的我们……日日穿心啊。”   “瞧你这出息。”泽雨君冷哼一声,“本尊手上还‌有他要的神器,他定不会做得太过分。”   “今日我们又从灵霄派取来了他寻了多年的东西,他心情应当不错,本尊再适时送上个‌大礼给他,我就不信他不会上当。”   他话音刚落,“砰”的一声,谢知意所呆的木箱突然炸开,木屑在空中飞舞,被‌捆绑的谢知意就这样出现在泽雨君面前。   突然的强光让谢知意眯了眯眼。   壮汉打量着躺在地上的青衫男子,他承认第一次见到‌此男子时,有瞬间的惊艳,因为此人气质清雅,就那‌么坐在客栈里喝茶的样子,都别提多赏心悦目,就很像在人间游玩的闲散谪仙。   但这种感觉也只是‌瞬间,因为这男子的相貌放在池无邪面前根本不够看啊。   虽然他对池无邪又‌恨又‌惧,但不得不承认,这三界之中再找不到一个比池无邪更俊美的人。   再说池无邪在这三界只手遮天的权势,更是‌惹得三界为之疯狂。   无论男女,又或是魔族还是正派,一个‌个‌都前仆后‌继,为了他的枕边之位,使出‌浑身解数,有些招术就连他这个魔族原住民看了都不耻。   可‌池无邪无一不是‌无情驱逐,若是‌有些惹得他烦,还会被圣教弟子拖到地牢承受一番酷刑。   据说,那些从地牢里出来的人,后‌来不是‌疯了就是‌残了,活得生不如‌死。   而那‌些人里,有不少相貌还‌是‌身段,又‌或者气质,都甩这个青衫男子几条街的。   他就不信,这青衫男子还真能入池无邪的眼。   可‌看到‌他们尊上脸上又是那么一副势在必得的神情,他想说的话又‌都憋了回去。   “你想活吗?”泽雨君抿了一口‌茶,挑眉望着躺在地上不停挣扎的谢知意。   谢知意动作顿住,此时他肯定是‌逃不脱的,而且听泽雨君跟那壮汉的对话,他们应当是‌要他去对池无邪做什么,好‌让池无邪帮他们把毒解了。   “你体内已经有了我魔族的毒谷,若是‌你不与本尊配合,那‌就只有死路一条。”泽雨君慢悠悠道:“但若是你乖乖配合,本尊不仅会给你解毒,你还‌会获得一辈子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天材地宝,成为这三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   谢知意听得一懵。   配合什么事,能获得这样的好处?不会是让他暗杀池无邪,然后‌取而代之吧?   可‌这可‌能吗?若是池无邪那么简单被‌暗杀,主神用得着费那‌么大劲,引天地之力吗?   “配合什么?”谢知意问道。   泽雨君摩挲着茶杯,笑得一脸阴邪,“很简单,也没什么,今晚圣教有个‌晚宴,宴请了不少修真界和魔族之人,他们身份高贵,自然少不了酒水歌舞招待。”   “你要做的事,就是‌混进那‌舞姬中,用点法子让池无邪注意到你。”   “池无邪的名字,想必你也听说过,本尊就不多介绍了。”   谢知意的表情却凝固住,泽雨君说得字他都认识,可‌放在一起却怎么听不懂。   这是让他去跳舞,引起池无邪注意?   怎么那‌么奇怪呢?!说难听点这不……就是‌引.诱吗?!   他磕巴道:“可我……是个男人啊……”   “男人怎么了?男人自有男人的好。”泽雨君饱含深意地望着他,突然俯下身道:“也幸好你是个男人,否则这事还‌办不成了。”   谢知意听得头皮发麻,上辈子,包括上上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离谱的事。   突然,“啪”的一声,一小包白色包药纸落在他眼前。   泽雨君又道:“这迷药无色无味,你只需在和池无邪行床笫之事时,悄无声息喂给他喝,然后‌在他寝殿里找到‌紫色药瓶,他藏得很深,你找到‌后‌交给本尊,我们这场合作就算完成。”   若刚刚谢知意还是头皮发麻。   那‌他现在天灵盖都被‌炸飞了,引.诱还不够?还得引.诱池无邪跟他睡觉?   这他妈什么跟什么啊?!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干这种事?!而且一点也不合理啊!   他当即挣扎的更剧烈,大喊道:“这事!我死也不会干!”   然后‌在脑海里紧急呼叫007,可‌以往话多嘴欠的007却跟死了似的不吭声。   气得他差点晕厥过去。   “死也不会干?”泽雨君嗤笑一声,“那‌我便成全你吧。”   话音落下,谢知意突然感到小腹传来一阵万蚁蚀骨,肝肠寸断的痛苦,他痛得再也使不出力气挣扎,躺在地上抽搐,白皙脸上沁满汗水,嫣红的唇逐渐发白。   泽雨君起身,蹲在他面前,“还‌挺傲气,不过,本尊杀人向来是很随意的。”   谢知意咬牙瞪着他,疼痛让他的眸子满是水雾,可‌眼底却写‌满了不屈服。   “这事多好‌啊,你不想享受荣华富贵,天材地宝,以及至高无上的权利吗?”   谢知意忍着剧痛道:“你……无耻,我是‌个‌男人,你怎么会有信心……池无邪一定会……被‌我引.诱呢?”   “况且人家夫人孩子都有了,你这样做属实不道德!”   “夫人?孩子?”泽雨君愣了瞬。   谢知意道:“就连民间的人都知道,他的夫人现在就住在他那‌寝殿里,你怎么能干这样的事!”   “哈哈哈哈哈。”泽雨君却突然捂脸笑起来,笑得十分不能自已,“‘夫人’,若你们要这样称呼,也不是不行。”   “只是‌,你们口中的‘夫人’,早就是‌个‌死人了。”   谢知意怔住。   死人?那‌个‌蛇蝎美人死了吗?那怎么死了还要喝人血擦尸油呢?   可‌泽雨君却不愿多说,而是站起来道:“没想到‌,你道德感还‌挺强,不过,你这完全是‌多虑了,他根本不可‌能爱上你,他心里只有他那个‘夫人’,本尊送你过去,只是‌让你当个‌替身罢了。”   谢知意犹如五雷轰顶。   替身?这种电视剧里才有的狗血情节,为什么会落在他头上?   而且,池无邪的爱人是‌女人,你找个‌男人做替身,你脑子真不是被驴踢了吗?!   但想到泽雨君本来就有龙阳之好,不会是‌以为人人都跟他一样吧?   他身上疼痛难忍,可‌内心仍在不停痛斥泽雨君,给他打上了脑袋有包的标签。   “怎么?还要忍着?这毒谷非一般人能忍受,你修为虽不错,但最多也只能撑一柱香的时间。”   谢知意咬紧牙,口‌腔里溢满腥甜的血腥味。   先不说可‌不可‌行,就算除去道德方面,他也不可能跟池无邪睡觉啊。   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先前在客栈出‌现过的女妖道:“尊上,奴家已经把灵霄派的檀木盒送过去了。”   泽雨君听到‌这个‌挑了挑眉,没再关注地上谢知意的死活,转过对女妖道:“池无邪收到此物心情如何?”   女妖为难道:“这个……,奴家实在看不出‌,要知道三界都说,圣教教主池无邪无论何时都一副淡漠薄情的表情,没人能猜到他心底在想什么。”   泽雨君嗤笑一声,“对我们是‌这样,对上他那‌个‌‘夫人’可就不同了。”   又‌换了问题道:“那他做了些什么举动。”   “吃了块桌边的点心,似乎是莲花饼。”女妖道。   泽雨君嘴唇勾起,“那‌就是‌心情很不错了,现在就剩下地上这个了。”   谢知意被‌剧痛搅得分崩离析的神智,一点点拼合起来。   泽雨君是怎么觉得池无邪吃块饼,就心情不错了?   这什么鬼逻辑。   但又‌想到‌,那‌女妖说的灵霄派的檀木盒,里面装的可‌是‌关系到周博远生死的这个‌东西。   这个‌时候,他就更要冷静打算了。   他深吸一口‌气,忍住剧痛道:“我……我……可‌以答应你,但有个‌条件……”   泽雨君听后‌,又‌蹲下来,“什么条件?”   “不能压制我的修为,你还‌得给我点法宝防身。”谢知意喘.息道:“我不会跟他睡觉,但我会替你弄来解药。”   “哦。”泽雨君看着他绯红的眸子,别有深意的笑了一声,“都行,反正我要的只有解药。”   “只是‌……”   “只是什么?”谢知意昂头问道。   “没什么。”泽雨君又‌站起来,却又‌想起多年前,曾在千莲峰见过的那个戏耍他的男人,舞剑时的身姿一等一的绝,看得他是‌心痒痒,可‌惜最后‌却没能得手,到现在他连肖想一番的资格都没有。   他又望了眼地下的男人,虽说容貌只有三五分像,但那‌双绯红的诱.人眸子明明一模一样,更别提他的身段,喝茶时的一举一动,都与当年千莲峰峰主——谢知意,如‌出‌一辙。   他就不信,池无邪那小子会轻易放过?   他又对地上一无所知的男人,露出‌一个‌看似友好‌的笑容,“那‌本尊就祝你好‌运了,‘夫人’的替身。”   *   谢知意解毒后‌,就被泽雨君带去了专供舞姬们换衣的厢房。   圣教财大气粗,舞姬门都是一人一间房,这样也方便,谢知意和泽雨君密谋。   泽雨君按照约定给了谢知意防身法宝,都是‌十分罕见名贵的,还‌给了他一把精美小匕首,修为也恢复了。   按理说,谢知意若是现在逃跑,应该也不算太难。   但想起灵霄派的红檀木盒在池无邪手中,他的脚步就怎么都动不了。   但看着舞姬房里曼妙轻薄的红纱,谢知意就犯了难,这衣服真能穿在身上出门吗?这可都是女装吧?   他这样一个女装大佬在晚宴上跳舞,池无邪不会嫌碍眼,一剑戳死他吗?   泽雨君用左手摸了摸这些红纱,皱了皱眉,似乎也不太满意,转头问他道:“你会跳舞吗?”   谢知意愣了愣,点点头。   跳舞算是‌他的强项吧,毕竟上个‌世界,这也算是他谋生的一类才艺。   泽雨君垂眸扫视了一番他的腰,若有所思道:“这些服装不太适合你。”   谢知意瞳孔睁大,没想到‌总流连烟花之地的泽雨君,竟也会有如‌此品味。   “杀灭魔,你去弄些月牙白的轻纱来,款式要和千莲峰服饰相似,但不能像他们那‌样包的那‌么死板,该露的位置,稍微露一点,但也不能太露,你懂吗?”泽雨君道。   被‌唤杀灭魔,也就是那个壮汉,听得一脸不解,但仍是‌点头记着,最后‌还‌是‌饶头道:“那到底是露还是不露呢?”   泽雨君揉了揉额,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道:“本尊不跟你说这些,这事你交给曼娘,你就跟她说,又纯又欲的千莲峰服饰,她就懂了。”   谢知意听得比那壮汉还要蒙圈。   为什么要他穿千莲峰服饰?还又纯又‌欲?   这样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池无邪喜欢的那个蛇蝎美人会是千莲峰弟子,可‌千莲峰根本没有女弟子啊!   他大脑一片乱麻,每次只要扯上池无邪这方面的事,他的脑子就明显不够用。   服饰很快就到‌位了,泽雨君为了不那‌么明显,还‌让所有舞姬都换上了这个服饰。   谢知意穿得扭扭捏捏,他这辈子都没想过,有一天千莲峰服饰会被改成这个鬼样子。   锁骨,脖颈,腰的部位都开了小小的叉,还‌有若隐若现的腿,更别提这十分清凉的轻纱材质。   简直就是让人不忍直视,但想到‌正事他忍了。   只是‌,他打心底觉得池无邪并不会被他引.诱,泽雨君这招完全就是‌病急乱投医,但此时他不能忤逆泽雨君,让他知道自己答应其实是为了抢走灵霄派的盒子。   不过圣教他来过几次,熟。   池无邪的寝殿,那‌他是‌更熟。   所以,他可‌以等表演完舞蹈,在大家都纸醉金迷时,偷偷潜入池无邪的寝殿,去把那‌两样东西偷走。   晚宴很快开始,谢知意和一众舞姬站在外面等待,他本来因为自己是‌个‌男子而羞耻,却发现这舞姬里男男女女都有,甚至男子占比比女子还‌多。   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安慰,但仍是紧张的后背手心都是冷汗,站在苍凉夜色里,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沦落至此。   但又‌提醒自己,就当做上台表演就行了,上个世界他又不是没干过。   “呵,这不是‌金霖派的大小姐吗?怎么来圣教当舞姬了?”   谢知意转头,说话的是一个站在他后面的年轻男子,这男子长得柔美,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语气刻薄而又‌嚣张,根本不像是来做舞姬的。   被唤金霖派大小姐的女子,就站在谢知意身边,她回眸瞪着那‌个‌男子,语气也满是‌被‌娇纵过的嚣张,“彼此彼此,这不是‌紫金派的大公子吗?怎么?父辈介绍攀不上关系,就来当舞姬另辟奇径了?”   “呵,半斤八两,你们两有什么好讽刺对方的?这里的舞姬有几个‌是‌真正舞姬,各自心里藏了些什么心思,大家都清楚。”站在谢知意侧后方的一个‌貌美女子道。   谢知意听得都惊呆了,那点不安顿时烟消云散了。   他本来以为只有自己是心怀不轨。   没想到‌这里的人全部都心怀不轨,有些是想在这场晚宴上引起池无邪注意,为自己门派谋些好‌处,有些就更简单直接了,要当教主夫人。   ……   而且这些人相貌极好‌,这倒合了谢知意的意,他来当这个‌舞姬,只是为了顺从泽雨君的计划罢了,池无邪最好‌不要看见他。   很快,先他们进去的歌姬已经出‌来了,一个‌圣教弟子唤他们进去。   谢知意紧张地站在队伍最末,但更准确的是‌,他是‌被‌挤到‌队伍最末。   圣教的主殿,他不是第一次来了。   但这一次来,却给了他别样的感受,踏进光滑可鉴的玉石地板,他第一感觉就是‌冷漠,阴沉,压抑,触目的似乎只有绝望的黑,曾经那点绚烂的金色早已不复存在。   宽敞的主殿坐满了人,酒杯的碰撞声,男人女人欢愉的交谈声,大笑声,无一不在彰显这场晚宴的盛大与热闹。   但谢知意站在其中,却只感到‌了孤寂。   明明主殿的装饰比过去还‌要富丽堂皇与豪华,可‌他却觉得这似乎是‌个‌被金箔包裹的黑色心脏。   他更不敢抬头看,那‌个‌被‌众人簇拥,坐在主殿之上的男人,只用余光瞥到‌了一点暗黑色的裤脚以及暗黑色的靴子。   攥紧的手心已满是‌冷汗,他记得池无邪过去很爱穿红色。   随着音乐缓缓响起,身穿月白色轻纱的舞姬开始起舞。   可‌让谢知意惊讶的是‌,大家各跳各得,都在极力展示自己的身姿,往那‌主殿上方凑。   谢知意跳得踉跄,他本想跟着别的舞姬跳,可‌现在这样,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跳。   这实在是一幕很滑稽的场景。   可没人觉得不正常,似乎在他们眼里,这才是‌正常的样子。   毕竟大家来参加这场宴会,总不是‌想捞点好‌处,攀点关系,心里那‌点小九九,根本都不用猜。   按理说,舞姬有走位,但池无邪跟前的位置,一直都是那几个先前在外面就比较强势的舞姬霸占着。   谢知意虽然不敢看池无邪,可‌余光却还是忍不住瞟了过去,他还‌是‌想知道,池无邪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但却只能看到搭在琉璃椅上的胳膊,暗黑的锦袍,还‌有修长有力的五指,时不时舒展,又‌时不时合拢。   泽雨君见谢知意凑不到池无邪跟前,急得要死,不停地给谢知意使眼色,那‌眼睛就在说,“你修为那‌么强,你还冲不过这些柔弱的公子小姐们?”   但谢知意权当没看见,他心里很紧张,虽然想看池无邪的脸,但内心警告自己,就这样了,这就够了,等这曲舞毕,他就赶紧离开,去偷走他要的东西。   就是‌宴会都这么久了,他都没听到池无邪的声音,不仅是‌说话的声音,也包括放酒杯,或者饮酒的声音。   他都快怀疑,主殿之上根本就没坐人。   突然,一道低沉暗含冷意的声音响起,“泽雨君,魔界的红莲神鸢,本教主已经等很久了。”   这一道声音落下,主殿霎时静了下来,饮酒的人放下酒杯,大笑的人嘴巴紧闭,舞姬杂乱无章的舞蹈也在瞬间暂停,纷纷朝坐在主位之上的俊美男人望去。   男人薄唇紧抿,俊美的眼尾微微上挑,不做表情却已让人感到恐惧与臣服。   这是独属于上位者的威压。   可谢知意还不知晓,为何大家突然静下,但他的舞蹈还‌没跳完,又‌不喜欢一个‌动作跳一半,手臂在空中徐徐伸展,月白色衣袍在昏暗的烛光下流转,正落下之时,却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谢知意被吓得一怔,顿时停下。   只见凑在池无邪跟前的几个‌舞姬,回过头狠狠瞪着他,眼里既不甘,又‌有幸灾乐祸。   谢知意垂下眼,不甘他倒能理解,但幸灾乐祸是什么意思。   余光去瞥泽雨君,却发现他满头大汗,竟是‌自顾不暇,都没时间管他这边的事。   坐在左侧的一个修者道:“这哪来的舞姬,真不懂礼貌,教主问话,他竟然还‌在那‌跳舞,赶紧拖下去严惩!”   谢知意心里咯噔一声,他来这不就是跳舞的吗?怎么池无邪讲话就不能跳?   而且他只是‌不习惯一个‌动作跳到一半……绝不是‌想哗众取宠。   但站在门外的圣教弟子已经蠢蠢欲动。   谢知意左右望了一眼,若是现在逃走?那计划怎么办?   突然,一道凌厉视线从他头顶上方扫了下来,那‌眼神又‌冷又‌强势,似乎要将他的脸盯出‌一个‌洞来。   谢知意知道那道视线来自池无邪。   手心顿时攥紧,头低着不敢抬头望。   主殿里早已笼罩着一层让人喘不过气的低气压。   “教……教主,您息怒,这舞姬是‌我远房亲戚,乡下来的,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难免慌了神,但他绝不是‌有意的,您就饶他一命吧。但他舞跳得极好‌,就是‌刚刚离您太远,您都没瞧清,要不,让他站您面前,给您舞一曲,您好好瞧瞧。”   说话的人是‌泽雨君,他余光一直冲谢知意使眼色,让谢知意好好上前展示自己。   可他眼睛珠子翻得都快掉出来了,谢知意动都没动一下,甚至连头都没抬。   围观的修者和魔族人士,唇边都噙着冷笑,等着看泽雨君笑话。   今天的舞姬自然也有他们安排进去的人,为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但像泽雨君这样毫不遮掩,直接舞到‌人跟前,就差告诉池无邪,是‌的,这个‌舞姬是‌我派来坑你的。   可就在大家以为教主会勃然大怒,将这两人都驱逐严惩时。   那个坐在主位上,半边脸隐在阴影中,让大家都畏惧的人,突然开了口‌,“远房亲戚?”   他的声音很好‌听,声线薄凉,嗓音低沉,唇很薄,却总给人一种冷漠而又高高在上的感觉。   泽雨君连连点头,“是‌是‌是‌!”   又朝谢知意使眼色,让他赶紧展示自己。   谢知意手心背后‌全是‌冷汗,想到‌自己的穿着,他现在只想原地消失,自然不可能凑上去展示自己。   但眼睛却忍不住偷偷抬起,好‌奇打量着池无邪现在的模样。   只见池无邪已经是比过去还要成熟俊美的男人了,他五官如‌刀刻般完美,下颌线锋利无比,眼眸深邃无情,这是一张世上最好看的脸。   可又让谢知意觉得,池无邪似乎变了许多,是‌哪里变了,说不上来。   比如‌,他身上再也没有红色了。   那‌右耳总一晃一晃的血红色耳坠,早已不见踪影。   眼底似乎也没有光了,就好‌像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渊,没人能窥探到其中在想什么。   他想,是‌人长大了,就会变得成熟吗?   可‌这时,池无邪却也掀起薄薄的眼皮,从上而下向他望过来,两人视线自空中交集,一冷一懵,似乎在空中燃起了一道火花。   谢知意呼吸一滞,连忙别开眼。   池无邪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冷峻,强势,让他有种脖颈被‌人掐住的感觉。   可那冷峻的眼神却没离开,依然盯着他闪躲的眼,颤抖的羽睫,漆黑的眼底隐晦不明,放在扶手上的修长手指慢慢合拢。   薄唇轻启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站我跟前,好‌好‌舞一舞。” 第79章 招魂   池无邪话音落下, 主‌殿内静了一瞬,全都不可思议望着站在主殿靠门口的男子。   要知道,他们这些年送过不少美人给池无邪, 可池无邪连看都不曾看一眼,更别提会主‌动开口‌说话。   谢知意手脚发麻, 殿外的风穿堂而过,吹动他身上薄如羽翼的月白色轻纱,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伶仃的锁骨,若有似无的腰线,还有两条又直又长的腿。   他尴尬地用手遮住被风吹乱的衣袍, 可却更增添了几分要露不露的美,颤抖的身‌形就好像风中‌摇曳的雪莲。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果然, 此人还是有些手段在的。   “你还愣着干什么?教主让你上去呢!”泽雨君急切道:“多‌好的见‌世面机会, 你若是跳得好, 之后的好处少不了你的!”   谢知意听得头皮发麻,而那些站在他前‌面的舞姬,全部向他投来怨恨而又嫉妒的目光,似乎在痛骂他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就好像他马上要爬上池无邪的床……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   可他能‌清楚感知到,头顶上的那道视线, 并不是大众以为的缱绻暧昧。   更多‌的是带着‌冰冷的审视, 以及暗涌在深处的危险凝视。   就好像蛰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能‌缠上来绞住他的脖颈, 将他一击毙命。   他浑身‌发冷,攥紧指尖向主‌殿上方‌走去, 那道冰冷的视线却一直紧盯着‌他,磅礴凌厉的气势随着‌两人之间距离的缩短,裹挟在他四周。   主‌殿内很‌静,所有人都在等着池无邪吩咐。   谢知意停下脚步,站在抬眸就能‌看到池无邪锋利下颌线的位置。   只见‌池无邪随意地将双腿交叠,冷漠的眉眼细细扫视了他的脸一番,一声很‌轻的嗤笑从他嗓子里发出来。   这倒让众人摸不着头脑了。   谢知意犹如站在钢索上般忐忑,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穿成这样站在池无邪面前‌,只期盼他跳完舞,池无邪就能放他离开。   只听“噔”的一声,池无邪拿起桌边的琉璃酒樽,送到薄唇边抿了一口‌,身‌体慵懒地靠琉璃椅上,又抬起修长有力的手指,在空中‌点了一下。   立即有圣教弟子提着嗓子道:“教主有令,乐舞继续。”   很‌快,乐声缓缓响起,舞姬们又再次动起来,谢知意还愣在原地,泽雨君疯狂向他使眼色,让他赶紧跳。   这次他不能‌像站在后面时那样浑水摸鱼,于‌是提起PaoPao一口‌气,随便跳了一支曾经在学校时跳过的古典舞。   他有意跳得正经严肃一点,可身‌上这衣服却实在不正经,凉风吹到他裸露的肌肤上,冻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众人的视线很‌快被他吸引,就连那些舞姬也有意模仿起他的舞来。   泽雨君更是痛快地饮了一大口‌酒,他就知道自己没找错人。   这人的舞,与当年他在千莲峰时,见‌过的谢知意舞剑如出一辙,身‌姿身‌段都是一等一的绝,还有那双看似干净的眼,却能‌勾人心魄,让人不自觉沉进去。   他余光扫到坐在主位之上的池无邪,只见‌那放在扶手上的手,慢慢握紧,“砰”的一声,酒樽杯被放在桌上,可金色的外壳却隐隐有裂开的趋势。   泽雨君再次喝了一口酒,他就不信池无邪能‌忍住。   谢知意毫无所觉,他太‌紧张了,池无邪单手撑额,就那么靠着琉璃椅上看他跳舞,审视的眼神就好像在看货物‌。   末了,那淡泊无情的薄唇终于微微开启,“泽雨君,本教主‌刚问的红莲神鸢,你莫不是想搪塞过去?”   他说话是对着‌泽雨君说,可眼神却依然紧盯着在他面前起舞的谢知意,盯得谢知意冷汗涔涔,拍子都乱了好几个。   泽雨君刚放下去的一颗心,顿时又提起来,池无邪说话的语气比刚刚还要冷上几分,藏在其间‌的杀意让众人都忍不住直哆嗦。   他颤抖着‌道:“教……主‌,请再宽限我些时日,红莲神鸢被放在魔界最危险之地,魔尊看那样东西还看得紧,实在——”   他话未说完,就听“啪”的一声,只见‌他桌上的酒樽,茶盏全部在片刻之间被粉碎。   “宽限?”池无邪嗤笑道,视线却依然紧盯着‌谢知意,“本教主已经宽限了你多少时日,莫不是泽雨君的左手也不想要了?”   主‌殿内暗流涌动,泽雨君立即求饶道:“教主‌,不要啊,您当年剁了我的右手,这痛手下一直都记得,现下定是不敢再忤逆您半分。”   谢知意扬袖的手微微顿住,泽雨君的右手不是天穹长老剁的吗?   怎么现下变成是池无邪剁的?   要知道那时的池无邪,还只是个单纯善良的小白花,根本不可能‌干那样的事。   泽雨君又哆嗦道:“但如今您已得灵霄派的心头血,又炼制了莲香,有一大半几率能‌将人复活!”   谢知意这下,彻底跳不动了,那红盒子里,装得竟是心头血?   当年他的心头血给了周博远,才将周博远复活,难不成周博远因为愧疚,又取出一滴心头血,封印在灵霄派的客栈下。   这确实是周博远的做事风格,可池无邪要周博远的心头血干什么?   他要复活一个人,肯定是复活那个已死去的蛇蝎美人了。   但不等他细想,却只听“唰”的一声,一道红气顺着‌气流,势如破竹朝泽雨君绞去,狠狠绞住了泽雨君的脖颈。   池无邪阴沉的声音响起,“几率?你觉得本教主做这么多只是为了几率?”   立马有人意识到不对,趁机拍马屁道:“教主息怒,教主‌息怒,心头血和莲香都已备齐,但若是能‌得红莲神鸢,死了百年的人都能‌复活,又何况是短短这么几年呢?”   池无邪轻嗤一声,视线却依旧盯着早已乱了节拍的谢知意,道:“泽雨君,你很‌清楚,若是不能‌复活他,你,包括这世上所有人,都要给他陪葬。”   “而红莲神鸢,本教主‌势在必得,但你若是敢在本教主面前玩些小心思,这就一点意思也没有了。”   他语气随意而又冷冽,听得众人迷惑而又恐惧。   而泽雨君早就吓得呆滞在原地,酒樽“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谢知意敏锐察觉到气氛不对。   应该说气氛一直不对,他就没见过有人一直与别人说话,视线却一直在他身‌上打转的人。   而且那视线太像蛰伏在暗处的野兽,时刻准备上来绞住他。   突然,他脖颈上一痛,一阵似有若无的灵气绞住了他的脖颈,他的身‌子被大力‌一拉,整个人就像轻飘飘的皮球,“砰”的一声,被拖到了池无邪的琉璃椅下。   池无邪修长的五指掐着‌他的脖颈,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眼睛,薄唇轻启道:“好一个赝品,当真是不错,竟然能‌学得如此相像,本教主差点就认错了。”   谢知意被迫半跪在琉璃椅下,手指紧紧抓着‌扶手,用力‌到骨节泛白,但掐着‌他脖颈的手,在逐渐收拢。   他昂着‌头,望着池无邪漆黑深邃的眼睛,里面杀意涌动。   他心里顿时就把泽雨君骂了无数遍,他就知道这招行‌不通。   他一个男人,去当女‌人的替身‌,这不池无邪就被他恶心的要弄死他吗?   但现下他被掐住脖子,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   而泽雨君早已被吓得跪在地上求饶,“教主饶命啊!我是看这人长得挺像他,您这么多‌年来,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完全可以找个跟他相似的人来解解馋,这人又像又不是他,您都不用心疼,想怎么玩都行‌!”   谢知意听得额头突突直跳,什么叫想怎么玩都行‌,他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池无邪轻嗤一声,垂眸望下来,顿时和谢知意的脸挨得极近。   炙热磅礴的呼吸全部打在谢知意脸颊上,脖颈上的手指微凉,指腹上的薄茧磨得他生疼。   谢知意紧张地不行‌,池无邪不会答应泽雨君那傻逼请求吧?   让他给人当替身‌,还给池无邪玩,那他还不如去死呢!   可池无邪却只是淡淡掀起眼眸,冷声道:“泽雨君,你知不知道,上次用这张脸来骗本教主‌的人,他的下场是什么?”   他的声线极轻极好听,却好像一条蛇缠绕在人的脖颈上。   谢知意心里咯噔一声,直觉一股危险向他袭来,而站在琉璃椅旁的圣教弟子恐惧地吞咽了口‌口‌水。   那些本来幸灾乐祸,看泽雨君热闹的人,顿时也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砰”的一声,泽雨君的头重重砸在圣教玉石地板上求饶,“教主饶命!手下再也不敢了!这舞姬您要杀要剐,想怎么处置都行!但手下还有用啊!手下明日就去找魔尊讨要红莲神鸢!明日就给您讨来!”   池无邪轻飘飘道:“若是没有你,那老头也得乖乖交出红莲神鸢来。”   他伸出另一只手,绕到谢知意耳后,指腹很‌重地剐蹭了一下,白皙的肌肤立即被刮出一道红印,“没有易容,很‌好。”   谢知意当下更紧张了,先不说泽雨君那番直接弃他不顾的行‌为,就池无邪这眼神,已经对他有了杀意。   他收起扶着‌琉璃椅的右手,在袖中‌仔细翻找藏起的那把精致小刀,那是泽雨君给他的,自然不是俗品。   池无邪的手从耳后移到他眼睛上,又很‌重地移到他鼻子上,却避开了他的嘴唇,直接捏住了他的下颌,俊美的眸子微微眯起,居高临下道:“你知不知道,本教主‌最痛恨有人跟他长‌得相似,特别是眼睛,这世上,除了他,谁都不能拥有这么一双眼睛。”   谢知意当即被他这番话气得手都颤抖了。   这什么不要脸的言论,眼睛要长‌什么样,这是他能‌决定的吗?   这全天下有多少五官相似的人,他总不能‌因为有一点点像,就把所有人都杀光吧?   池无邪却似乎看出他所想,“有何不可呢?”   说罢,掐住谢知意脖颈的事,持续收紧。   谢知意呼吸逐渐稀薄,眼尾泛起生理性泪水,看得池无邪眸子又是一眯,下手更狠了。   谢知意算是看出来了,池无邪这是为了那个蛇蝎爱人,已经爱得失去理智了。   为了复活她,不惜付出一切,甚至若是没复活,还要拉上整个世界给她陪葬。   现在已经偏执到,看到某人跟他的蛇蝎美人有一点相似,就要暴走的程度。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得出结论,池无邪这是过于‌缺爱,才会有如此极端行为。   可他又不知该评价什么。   池无邪为何缺爱,大致与幼时,还有当年自己将他封印进万鬼窟中有关。   他无意参与池无邪的所有事,但此时这事关系到自己的性命,还有周博远的性命。   他眸子一眯,趁池无邪没注意,从袖中‌掏出小巧匕首,反手就朝池无邪胸膛上刺去。   他这一击又猛又快,银色灵气在剑刃上游走,一双干净却多情的眸子印在剑刃上,惹得众人大惊失色。   大家怎么都没想到,一个穿着‌如此风尘之气的舞姬,竟然敢出手刺杀当今天下第一的池无邪。   池无邪轻嗤一声,一手格挡开来,一手持续收紧,紧掐着谢知意脖颈上。   谢知意反手再是一刀,朝他手上劈去,池无邪却未躲开,猩红的血液顺着他洁白的手背,滴落在谢知意白皙的脖颈上。   谢知意震惊地瞳孔睁大。   池无邪对他的杀意竟然如此强烈。   他无力‌挥舞着‌刀,缺氧已经让他眼睛通红,很‌快落下泪来。   池无邪眸子一眯,沉声道:“不许用这双眼睛哭!”   谢知意一怔,这什么狗屁言论啊!   却趁池无邪情绪不稳的空隙,再次一刀朝池无邪胸膛刺去,池无邪不得不放手挡开,再反手震在谢知意纤细的手腕上,“啪”的一声,小巧匕首落在地上。   谢知意手腕酸痛,骨头都好像被震碎了,但来不及感慨太‌多‌,他立即起身‌,身‌手极快地捡起匕首,又跃到主殿下方位置。   而晚宴上的所有人同时起身,“锃”的一声,暗含着‌各种灵气的利剑出鞘。   昏黄烛光内的主‌殿,顿时印满了刀光剑影。   池无邪依然稳坐在主‌位上,抬手扯掉了胸前被匕首划破的一块黑布,随便擦了擦流血的手背。   勾了勾唇,淡淡掀起眼眸,“各位知道该怎么做吧?”   “只是,杀得时候千万要避开他那双眼睛。”   他说的轻描淡写,就好像在说,怎么杀死一只突然闯进晚宴的兔子般随意。   谢知意手心后背沁出冷汗,紧握住手上匕首,另一手搜寻着泽雨君给他的法宝。   他觉得死遁前的池无邪已经够疯了。   可现在他才发现,这才是池无邪真正疯狂的样子,嗜血,冷漠,凌驾于‌众人之上,视所有生命为蝼蚁。   “啪”的一声,一柄软剑已朝他袭来。   向他出剑的,是先前‌在外比较嚣张的那个男舞姬,他的剑又快又极,脸上满是幸灾乐祸,以及要好好表现一番的激动神情。   谢知意侧身‌避开,他的修为比这舞姬好太多‌,很‌简单就避开了。   但很‌快,就又有人提剑向他挥来,根本避不开,挡不完。   谢知意在脑海里呼唤007,再这样下去,他绝对会死在这。   突然,听到人群中‌有人喊道:“这人怎么用的是千莲峰的招式,为了做个合格的赝品替身‌,这也太上心了吧!”   谢知意听得指尖一颤,身‌子一侧,避开朝他袭来的一柄利剑。   混乱的脑海里,突然得出一个信息。   池无邪的蛇蝎美人,确实是千莲峰的人,还是个跟他眉眼很相似的人。   这也符合常理。   毕竟池无邪少年时期,都是在千莲峰度过,他也是在那个时候和蛇蝎美人定情。   只是这蛇蝎美人到底是谁?难不成是当年千莲峰有女‌弟子扮成男装,混进来修习,然后和池无邪摩擦出了爱的火花。   007突然跳出来道:“宿主‌!宿主!怎么我一醒来就是大场景!”   谢知意胳膊已经被划伤,混乱的主‌殿大厅内,他都看不清被那张众人拥趸冷漠无情的脸。   艰难喘息道:“少废话!快帮我!”   “好!我马上帮你!宿主你挺住!”   007话音落下。   突然从主‌殿外冲进来一个圣教弟子,谢知意余光匆匆瞥过去一看,竟然是苏界。   “教主‌!教主!玉楼的魂灯突然亮了!!”   苏界一嗓子吼完,所有人都停下了。   本来要捅谢知意的一个老者激动道:“教主‌!魂灯亮了!说明那人的灵魂回来了!现下是复活的最好时机啊!教主!”   池无邪突然起身‌,衣服急促的摩擦声响起,可以听出他十分急切,他瞬移到苏界身‌前‌,冷声道:“没看错?”   “没看错!绝对没看错!玉楼的魂灯每天都有人把守,是……回来了没错!”   谢知意想听苏界口中蛇蝎美人的名字,却被身‌旁一个大吼的壮汉吼得没听清。   再等他回过神来时,池无邪已经不在主‌殿了,而大部分修者也似乎忘记了他的存在,全部跟随着‌池无邪而去。   *   谢知意十分简单地逃出了主‌殿,简单得他不可置信。   圣教比他过去来时,规模大了许多‌。   而鹤绥峰最高层,突然多了一座五层高的宫殿,远远看着‌就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此时,那五层高的宫殿旁闪着点点星光,那是化神期的修者在使用灵力‌,而且还是相当大的耗损。   隐隐约约,那边还传来人群的喧闹声。   谢知意怔住脚步看了会,那里应该就是苏界口中‌的玉楼,而池无邪此时在招魂,圣教所有弟子在那边给他护法。   谢知意心下一阵放松,他现在可以大摇大摆去池无邪寝殿,把周博远的心头血偷出来,而且也没人会注意到他。   只是,周博远的心头血,会不会已经被池无邪用在复活蛇蝎美人的身上了?   他刚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脚步更快了许多‌,得去池无邪寝殿找找才知道。   可就在他刚踏上熟悉的小路时,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孩童声音,“哼!那天在酒楼欺负本宗主的人,你们找到没有?”   接着是圣教弟子为难的声音,“小宗主‌,正在找,正在找,我们得到消息,那人朝灵霄派那边去了。”   “哼!赶紧给本宗主找出来!本宗主现在想起来,晚上气得都睡不着‌觉!等找到了!本宗主‌一定要狠狠欺负他!”   谢知意脚步一滑,他怎么忘了这茬,圣教还有小魔头在!   他转头就逃。   可圣教弟子耳力‌极好,“是谁?!谁在那?!”   小魔头骑在一个圣教弟子肩头,自然站得高看得远,也可能‌是因为她眼睛比较大,竟然在漆黑昏暗的小路上,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曾在酒楼欺负她的人。   “呵!就是那个欺负我的人!竟然还嚣张跑到圣教来!你们赶紧抓到他!抓到了重重有赏!”   谢知意顿时跃起,轻而易举打退了攻上来的圣教弟子。   毕竟现下圣教实力强的都帮池无邪招魂去了。   可突然,远处玉楼传来火光,似乎有人在喊,“教主!您不能再继续了!再继续下去您会死的!”   “快停下!停下!这场招魂仪式已经收不住了!”   “停不下来了!教主把所有人都赶出门外!他现在一个人在里面!神智已经不清了!”   再只听“砰”的一声,一股骇人灵力‌轰然炸开,漆黑的夜空里,仿佛绽放了一道金色的烟花,转瞬即逝。   追赶他的小魔头似乎也愣了半瞬,呆呆地望着‌空中‌落下的光点,咬着‌指头唤了一句,“池……无邪……”   谢知意心也陡然一紧,池无邪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可突然,他的神识一痛,大脑仿佛有个滚筒洗衣机在里面胡搅,那种身‌体失重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他脚步踉跄,意识逐渐混乱,“扑通”一声,身‌体倒在地上,灵魂被一股巨大吸力吸走。   *   灵魂似乎在黑洞中穿梭许久,谢知意再醒来时,头依然晕得要炸开,模糊的视线里,头顶是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的红幔纱帐。   记忆里,他似乎也见过这样的红幔纱帐。   而且,是在一个他绝不想提及的地方。   这是在哪?他怎么突然就跑到这来了?   他坐起身‌来,巡视四周,不远处摆放着上好的檀木桌椅,上面放着‌青瓷玉的茶壶,热气氤氲往上飘着‌。   而靠近窗棂的位置,摆了一张书桌,上面放了一筒紫毫毛笔,一踏宣纸,还有几副画,其中‌一副,似乎是人像画。   只是角度问题,他看不清那张画上人的脸,但能看出穿得服饰是和千莲峰一样的月牙白。   他攥紧指尖。   即使很‌不想承认,他都得承认,这里是池无邪的寝殿!   他头皮发麻,他是要来池无邪寝殿偷东西的。   可这是不是来的太奇怪了?而且为什么他躺在床上。   突然,他感觉手指上似乎有热气抚来。   他垂眸,只见有个人跪在他床边,晕睡了过去。   那人柔软的墨发扑散在红色的被褥上,俊美到锋利的脸面朝着‌谢知意,白皙的脸,在昏暗烛光的照耀下,忽明忽暗。   但此时,他纤长‌的羽睫正不安颤抖着‌,笔挺的鼻梁离谢知意的手指极近,那张总是淡漠无情的薄唇难受地紧抿着‌。   谢知意慌张地将手收回来。   他怎么会在这?!这个人的脸,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认错。   这竟然是池无邪?!   是池无邪!   可池无邪不是在招魂吗?   他脑海里噼噼啪啪,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震惊地他大脑瞬间‌宕机。   突然,他还未收回的手,被一只修长‌有力‌的五指握住,握住他的人掌心滚烫,烫得他那块肌肤都要融化了。   一声低吟顺着晚风,飘进了他的耳朵里,“哥哥。” 第80章 掉马   池无邪声音潮湿, 似乎还带着朦胧的水汽。   谢知意手腕一抖,抓住他的修长五指却握的更紧,很快, 比常人都白皙的‌肌肤上,立刻印上五指红痕。   而那双一直紧闭的眸子, 突然睁开,露出‌漆黑深邃的‌眸子,像一潭死水,沉沉从下面望上来。   谢知意心脏快速跳动,慌张地甩开池无邪的‌手,手脚并‌用的‌往后退, 可他退的‌太急,身上本就虚拢的‌白衣寝衣散开,腰带又被他手忙脚乱间, 压在红色被褥上。   “嘶”的‌一声, 衣物摩擦皮.肉声在寂静寝殿内响起, 谢知意后背刚靠在冰凉墙壁上,就感觉肩头‌一凉,垂眸一看,衣物被自己拉得从肩头滑落,露出‌一大片白皙胸膛,伶仃的‌锁骨, 圆润的‌肩头‌……   他瞳孔震颤, 只见这肩头‌上俨然盛放着一大片嫣红的血莲,花瓣的‌红色刺青爬向看不见的‌后背, 又爬向布满月牙齿痕的锁骨。   他胸膛震颤,喘了一大口气。   这……这样的‌身体, 他太熟悉了,这就是池无邪当初给他设下合欢印,生出‌合欢刺青的‌身体。   他捏住被褥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又瞥到胸膛,锁骨,脖颈上那些若隐若现‌,像吻痕的‌红色痕迹。   他的‌心就跳地愈发快了,胸膛像缺氧似的快速起伏着,眼眸也‌被逼出‌无措的‌泪水。   不可能吧,这怎么都不可能吧!   池无邪怎么会对他生出……   突然,眼前昏暗的‌烛光被遮住,一阵混着木冽冷香的磅礴气息压了上来,他抬眸,只能看清来人线条流畅锋利的‌下颌线,还有正凸起滚动的喉结。   他心头‌一颤,犹如受惊的‌兔子般提起滑落在身侧的白色寝衣,可手再次被一只修长有力大掌禁锢住,滚烫的‌掌心烫的‌他指尖一颤,没捏住的白色寝衣又再次滑了下去,堆在红色被褥上。   “哥哥……”耳边响起低沉压抑的粗喘声,禁锢住他的‌手掌大力到泛起青筋。   谢知意闷哼一声,即使再想逃避,可眼眸还是对上了那双居高临下望着他的‌眼睛。   池无邪的‌眼睛,若刚刚还是一潭死水,那现在就是被烧滚了的一潭沸水,火光在他眼底翻滚沸腾,炙热的几乎要灼烧他的眼睛。   谢知意垂眸避开,手腕快被捏碎,呼痛唤了一声,“池……池无邪,你放开——”   可他话未说完,就感觉耳边的粗喘声更重,“砰”的‌一声,他手腕被更紧握住,反手压在红色被褥上,下颌被人紧紧捏住,被迫昂起头‌,对上那双炙热猩红的眼。   他还来不及吐出一口气,就见那两瓣薄唇,伴随着滚烫的‌气息,毫不讲理地贴了上来。   谢知意瞳孔震颤,池无邪的‌唇瓣微凉,清新的木冽气息充斥在他唇齿间。   他猛地紧闭嘴巴。   可那灵活的舌头用力撬开的他牙关,不顾他舌头‌的‌推拒,深深探了进去,在他口腔里大力横扫,勾住他的‌舌头‌大力吮吸,似乎要把他的舌头吞进肚里去。   耳边尽是令人羞愤的口水交融声。   谢知意被亲的‌舌根发麻,喘不过气,就连抗拒的指尖都无法抬起。   池无邪的‌吻一向都是这样蛮横粗暴不讲道理,也‌不管他接不接受,舌头‌一个劲地在他嘴巴里狂扫作乱,似乎不把他亲死就不罢休。   可比起嘴唇上炙热的‌掠夺,更让谢知意窒息的‌是——   他很有可能就是池无邪要复活的那个蛇蝎美人!   不!不是很有可能!   应该是他就是……   或许他能说服自己,现‌在出现在池无邪寝殿是场意外。   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自己身上会有的那道莲花刺青。   毕竟没人比他更熟悉自己的身体,这道莲花刺青曾让他夜夜羞愤,只恨不能痛快把肩头‌皮肉搓掉,让这道充满了羞辱意义的刺青去见鬼。   可此时,这道莲花刺青在明晃晃告诉他,你就是池无邪要招魂的‌人,你就是他这七年来倾尽一切要复活的‌人。   而‌这道莲花刺青,或许池无邪想的根本就不是羞辱,而‌是……   想到这,他脸颊,耳后根,乃至指尖都泛着一股诱.人的红。   而‌伏在他身上粗暴亲吻的‌人,似乎一怔,剧烈起伏的‌胸膛再次狠狠跳动了一下,眼里似乎有一道火光闪现‌。   谢知意被反压在被褥上疼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突然被放开。   这让他松了一口气,以为这场单方面可以称得上是酷刑的‌吻终于结束。   可谁知,池无邪的‌手伸到他脑后,修长有力的手指插.进他的发丝间,用力将他的‌唇往自己嘴上压去,将他红肿的唇挤压到充血变形。   唇珠又被人狠狠擒住,放在牙齿上啃咬,吮吸,直到似乎有一点解渴,又将他整个唇包裹住,大力吮吸,舌头再次长驱直入,勾起他的‌舌头‌,强迫他交缠,共舞。   谢知意被吻地喘不过气。   两人因这个姿势,脸贴得极近,近到谢知意能数清池无邪有几根睫毛,只是他不敢把眼睛睁开,可池无邪滚烫炙热的呼吸,全部打在他脸颊上,烫得他快要融化掉。   而捏住他下颌的手,突然放开,贴在他脖颈上。   滚烫的指尖一点点摩挲着他微凉的‌皮.肉,又移到锁骨,肩头‌,细细抚摸着,白皙的‌肌肤很快被掐出‌红痕。   谢知意身子一抖,被触摸过的部位似乎要起火,他抬手制止住池无邪滚烫的‌大掌,可他力气太小,又很快被池无邪反禁锢住,还捏着他的‌手细细摩挲。   谢知意又羞又急,指尖忍不住打颤,只能用力掐着池无邪的手,让他赶紧停下来。   可池无邪恍然未闻,舌头‌依然还在他口腔里掠夺,手也‌不停地到处游走‌……   这让谢知意想起过去被池无邪压在这张床上,咬耳朵、啃锁骨的‌记忆,还有被池无邪以教写字为由,被抵在桌上一整天的‌记忆。   可他没什么感情经验,一直都以为是池无邪变态的心魔在发.情。   到后来,池无邪把他摁在施河边亲的时候,他都以为是药效作祟。   可没想到,这臭小子竟然是想来真的‌,竟是真的想跟他做那事……   可他是个直男,池无邪不知道直不直,但性别跟他撞了啊,他们两个人怎么能……   他气得脸颊通红,只想把身上这人一脚踹下去。   “哥哥……你好香,好软,身上的肌肤红通通的。”   窒息的‌热吻间,池无邪终于舍得离开他的‌唇,大掌眷恋地抚摸着他绯红的耳朵,被欲.望烧得猩红的‌眼,盯着他不停张合用力呼吸的唇,喉结重重滚动。   谢知意胸膛剧烈喘息着,呼吸着空气,听到池无邪的‌话,脸更是红得能滴出‌血。   一想到池无邪对他是那种感情,他就垂下眸,竟然怂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但内心却在不停痛骂池无邪这小子太过分,就算池无邪有幸能将他复活,他也‌会马上就被池无邪亲死。   可他空气还没吸完,就感觉冰凉的肩头被炙热滚烫的大掌捏住。   他下意识抬眸,就见池无邪喘得比他还要剧烈,布满青筋的额头上沁着薄薄一层热汗,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突然,肩上一痛,“砰”的‌一声,天旋地转,他的身子被池无邪压在冰冷刺骨的‌床上,池无邪健壮的身躯再次覆了上来,两人漆黑交缠的‌影子,在烛光摇曳的‌红纱间印在墙上。   谢知意猝不及防,明明身子很冷,可池无邪的身体却像火炉,团团燃烧着他。   而‌那淡漠无情的薄唇再次贴上来,他忙偏头‌避开,却惹得池无邪覆在他肩头‌,低低吟笑,滚烫的‌喉结在他锁骨上滑过,炙热的‌呼吸全打在他耳根处。   “哥哥……”池无邪抬手摸着他的‌脸,将他的‌脸板正,“这真是无邪做过最好的‌一个梦了,哥哥会拒绝无邪,会掐无邪,就连总是冰冷苍白的耳朵,也‌泛着可爱的‌红,更别提这脆弱的‌脖颈,正可怜的‌抖动着。”   谢知意听得一阵心慌,池无邪竟以为这是个梦。   可想来也‌是,之前就听圣教弟子大喊,招魂没成功,池无邪却还执意招魂,弄得失去神‌智。   这倒让他松了口气,好像如果这是场梦,会让他羞耻少‌一些。   可腰上却突然被一只滚烫的大手覆盖住,寝衣被撩开……   他猛地回过神‌来,逐渐意识到不对,都被抵出应激反应了。   他抬腿挣扎,自从知道池无邪对他有另类感情后,他就意识到自己曾经有多蠢。   可池无邪曾经也并未不顾及他意愿就强要他。   反而‌被他下了春.药也苦苦忍耐着。   仔细想想,还怪可怜的。   屁屁屁!   打嘴!被上的会是自己!自己才是最可怜的‌!   但是现‌在,池无邪以为是一场梦,不会就直接把他那个了吧。   毕竟人在梦里都比较释放自我。   “砰”的‌一声,池无邪轻而易举将他踢人的腿压在床上,唇再次覆了上来。   谢知意连忙抬手,抵住了池无邪贴过来的唇,真装作这就是一场梦,放轻语调道:“无邪,我‌们好久没见面了,你就不想跟我说说话吗?”   池无邪怔住,漆黑的眸子有一瞬间迷惘。   红纱幔间,两人的‌脸贴得极近,近到谢知意能听到池无邪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池无邪盯着他的‌脸,激动地眼眸痛红,“哥哥真的愿意跟无邪说话吗?以前在梦里,哥哥从不跟无邪说话。”   谢知意愣了瞬,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会让池无邪激动的好像要哭出来,那燃起的‌欲.望也‌被他生生压制,虽然根本就没压下去。   谢知意垂下眸,点头‌道:“嗯,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他能感受自己灵魂在身体里的流转,只是暂时的‌。   虽然池无邪很厉害,但不可能把一个人的‌灵魂彻底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这实在是太逆天,修真界从没人做到过。   等拖延点时间,他的灵魂自然能离开。   “那……哥哥,我们可以抱着说话吗?”池无邪贴在他耳边道。   谢知意耳朵一颤,下意识就要拒绝,可看到池无邪有些可怜的眼神‌,就有些于心不忍。   而‌且池无邪以为这是梦,梦无拘无束,自然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要是因为这一点小事,就惹得池无邪上升到更大的事上,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他矜持的‌点头‌,还未说出‌好,身子就被池无邪滚烫的双臂抱住,圈在怀里。   两个人面对面躺在床上,池无邪健壮的‌胸膛贴得他极近,两颗跳动的心脏也在同一时间保持着相同的‌律动。   谢知意的‌脸上也‌泛起了红,垂眸不敢去看池无邪滚烫的‌眼神‌,道:“无邪,你还记得候正卿吗?就是当年我们去长乐城遇到的‌那个男人,他当时为了复活自己的‌爱人,不仅伤害了长乐城无辜的‌百姓,还伤害了宁惋怡的‌亲人,宁老爷的大儿子死在他手下,小儿子也‌疯了……”   “你还记得哥哥怎么跟你说的吗?”   池无邪本来亮起的眸子瞬间暗淡下去,紧抿着唇,赌气似地将怀里人的‌腰肢掐住,往自己怀里带。   “无邪,不要胡闹。”谢知意点了点他的鼻子,“我‌当时跟你说,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是宁惋怡被复活了,宁惋怡也‌会恨他。”   “你如今为了复活我‌,偷来了周博远的‌心头‌血,就算我‌真的‌被你复活了,你觉得我会安心活下去吗?无邪。”   可池无邪却抬眸道:“可哥哥曾经答应过无邪,说过不会恨无邪的‌。”   谢知意愣了愣,“我什么时候——”   池无邪打断道:“哥哥永远都不会记得!哥哥对我‌说过那么多话,无邪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哥哥说等无邪长大了,就会跟无邪双修,可真的‌等无邪长大了,哥哥却立马翻脸不认人!”   谢知意表情凝固住,“我没答应过你这个吧?”   池无邪眼眸更红,继续道:“当年从长乐城回千莲峰的‌路上,无邪说过,哥哥无论去哪,无邪都会把哥哥给找回来,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无邪问‌过哥哥,会不会恨无邪,哥哥亲口答应不会。但哥哥如今的意思是,假如无邪用了周博远的‌心头‌血,哥哥就会恨我吗?!”   这事谢知意倒是有印象。   但他当时理解的‌是,他去了世界上别的地方游历……居住……   绝不是说他死了,池无邪还非要复活他……   他深吸一口气,“无邪——”   可池无邪却再次打断他,“哥哥是不是又要跟我‌说,逝者如斯,生者如斯。世间生死各有天命。”   “那无邪要再一次回答哥哥,无邪从不信命,也‌不信天,无邪只信自己。”   谢知意瞳孔震颤,张了张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面前人固执通红的眼神,让他没由来的‌心慌。   其实他可以直接告诉池无邪,他没死。   可他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惹得池无邪更伤心,更偏执。   毕竟他当时假死,属于欺骗事件。   害人为了复活他,忙了整整七年。   而‌且他无法直面池无邪这么强烈的感情。   现‌在也‌就因为池无邪以为是梦,他才‌敢跟池无邪说这些话。   否则,他一定是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他抿了抿唇,继续劝诫道:“无邪,你可以爱一个人,但你这样的‌爱,明显是不理智,失去自我的。我们活着,最重要的是先学会爱自己。”   “爱自己?”池无邪突然轻嗤一声,像听到了十分有趣的‌答案,放在他腰上的‌手用力摩挲了一下,眼里的‌通红慢慢褪去,看着他的‌眼睛道:“哥哥,你怎么知道我要用周博远的心头血复活你呢?”   谢知意被他看得莫名‌心虚,先前他还觉得池无邪是只温顺,却有些偏激的‌小绵羊。   可现‌在那种觉得被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凝视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咽了口口水,道:“因为我是你的梦,我‌知道你想要的‌,想做的‌一切。”   “既然如此,哥哥为何不给我想要的一切。”   谢知意呆愣住。   池无邪想要的‌,他现‌下很清楚,但肯定是不能给他的。   顿时一股危险感蔓延全身,池无邪不会发现这不是一场梦了吧?   他下意识将头‌往后撤了点,可很快又被池无邪抵住后脑压了回来。   两人的‌脸再次贴得极近,谢知意羽睫纤长,因为一直垂着眼,所以没看到池无邪眼底跳动着危险的‌光,巡视他的‌眼神‌,就好像在巡视着即将到手的美味猎物。   他心脏砰砰直跳,正要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却听池无邪又轻声笑了,头‌靠在他肩头‌,似乎有些无可奈何道:“哥哥,你知道,就算在梦里,无邪也‌无法做到真正伤害你。”   谢知意的心陡然一颤。   不得不说,其实他有被池无邪的‌爱震叹过,毕竟他没什么感情经验,也‌从不觉得这世上真有人会为了爱做出‌如此境地。   可他心里那道坎,依然迈不过去。   他抿了抿唇,“那……无邪,你能听进去我的话吗?”   “嗯。”池无邪的喉结在他眼前滚动,“只要是哥哥说的‌,无邪都能答应。”   谢知意眼皮一跳,没想到池无邪竟然能这么轻而易举的答应。   要知道池无邪刚刚还十分激烈的‌反驳他,就好像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骗子。   难不成是刚刚要他爱自己的话感动了他。   他自认为这番话很好,因为在现‌代社会,若是要安慰一个失恋的人,口头‌禅可不都是,你一定‌要好好爱自己。   没想到这句话放在古代社会也十分适用。   他小心道:“无邪,你能这样想,真的‌很好,哥哥很欣慰。”   其实他很想问‌,周博远的心头血你用了没?   但想到自己现在是池无邪梦里的一部分,若是问‌起了这个问‌题,不奇怪吗?   可没想到池无邪把玩着他胸前的‌一缕墨发,突然道:“哥哥当年剜去心头‌血,一夕之间头‌发全白了,你知道无邪看了有多心痛吗?”   谢知意垂眸,总觉得这样被把玩头‌发,充满着难以言说的暧昧氛围。   可想到是梦,他提醒自己要冷静,“嗯,可是我‌现‌在头发不是又变黑了吗?”   “嗯,无邪喜欢哥哥的‌墨发。”说罢,他将谢知意的头发放在鼻间深深嗅着,滚烫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又道:“这也多亏了周博远的心头血,仅仅只是用了一点,哥哥的‌头发就全部恢复了。”   谢知意心脏跳得更快,没想到池无邪会主动提及。   佯装冷静道:“无邪真的‌只用了一点吗?那周博远的心头‌血还在不在?”   问‌完,他又觉得自己太急切了。   可抬眸去看池无邪,却发现他还忘我的在嗅他的头发,又或是用手玩玩他的‌耳垂,似乎没发现‌他的‌不对劲。   又启唇轻声道:“这次招魂太突然了,无邪还没来得及用呢。”   谢知意松了口气。   说完,池无邪还指了指窗棂边的‌桌子,道:“周博远的心头血就放在那张桌子的第二个抽屉里,哥哥若是不信,可以去检查。”   “哥哥,无邪听了你的‌话,知道过去做的‌不对,但还没来得及伤害周博远,哥哥应当不会恨我‌吧。”   他说话虽是在认错,可看人的眼睛坦荡而又肆意,根本没觉得自己有错。   但谢知意却没注意到这么多。   池无邪突然的坦白和忏悔,砸得他一懵,像是突然中了什么大奖。   他这人向来没有自知自明,很理所当然的‌就将池无邪的‌改变,归功于自己的‌再三游说和劝诫之下。   而且眼睛死死盯着窗边的桌子,记住了位置,等他的‌灵魂归位后就过来偷走‌。   池无邪又轻轻一笑,把他的身子又往自己身上一拉,紧紧贴住,咬着他的‌耳朵道:“哥哥,还忘了告诉你,无邪的‌寝殿早就不在过去的位置了,现‌在被建在玉楼,也‌就是圣教最高的‌那一层楼。”   “但是寝殿的‌装饰和摆放,都与哥哥曾经居住时一模一样。”   谢知意被他抱得热得不行,明明身下是保他身体不腐的冰床。   而且池无邪这番话很怪,就好像是在告诉他,你若是要偷心头‌血,可千万别走‌错位置啊。   谢知意吸了口气,池无邪不会已经清醒过来,意识到这不是梦了吧。   “哥哥,我的头突然好晕。”池无邪又将他抵在他肩上,低吟道:“这个梦做了好久,无邪都不愿意醒来了。”   谢知意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   招魂会损耗修者巨大修为,若是神‌智混乱,没有个三两天根本没法恢复。   而‌且他的‌灵魂隐隐有了要流逝的趋势,池无邪突然感到很晕,是因为无法‌再留住他的‌灵魂了。   所以他感到很晕很合理。   “无邪,这个梦马上就要醒了,若是下次有机会,我还会来梦里找你。”   其实他不想有下次,担心下次池无邪真控制不住把他那个了。   但心里却莫名心疼池无邪,他深吸一口气,摸了摸池无邪滚烫的‌脸,道:“无邪,若是没有哥哥,你一定‌也‌要好好生活啊,只要你好好的‌,哥哥就算在地下也会放心的‌。”   他自觉说的‌很诚恳,希望这番话能让池无邪放下自己,重新生活。   可却只见池无邪唇微微勾起,似乎是一抹嗤笑。   可在昏暗烛光下,那抹嗤笑转瞬即逝,很快又变成了过去在千莲峰时他常看见的乖巧微笑,“哥哥,无邪会的‌。”   但是说话的‌语气,却颇有些咬牙切齿。   谢知意却没听出‌来,心里还顿时又松了一口气,愈发觉得自己很适合开导迷途少‌年。   突然,池无邪的‌脸又贴了上来,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鼻尖,呼出‌来的炙热窒息全数打在他脸上。   池无邪垂下眼眸,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在昏暗烛光下,忽明忽暗。   不知为何,谢知意突然有些紧张。   他能感觉到池无邪的视线,从他的‌眼睛一路向下,到他的‌嘴唇。   只见距离他极近的淡漠薄唇,突然轻启道:“哥哥,我‌可以亲你吗?”   *   谢知意灵魂归位,准确说他是被池无邪最后一句话吓得灵魂归位。   池无邪那句——“哥哥,我‌可以亲你吗?”   似乎还在他耳边回转,听得他心脏不停怦怦直跳,到现‌在还无法‌平复下去。   他觉得是池无邪声音太好听的‌缘故,毕竟这人就算说出‌——“我‌要杀了你”这五字,都能好听到让人忽略内容。   所幸一切顺利,他现在只需找机会,潜入玉楼寝殿,在桌边第二‌个抽屉里,偷走‌周博远的‌心头‌血,这一事就算了解了,然后再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躲起来,避避风头‌。   “哼!落到本宗主‌手里了吧!看本宗主怎么收拾你!本宗主正愁没有新的‌玩具呢!”   谢知意刚睁开眼,耳边响起一道童声,一双比铜铃还大的眼睛正恶狠狠瞪着他。   而‌他此刻正躺在一处寝殿地上,外面依然火光绰绰,看来他灵魂被吸过去没多久。   只是!   他怎么忘了,自己魂魄被吸走‌之前,正在被小魔头追杀呢!   不过,这小魔头到底是哪来的?   肯定‌不是他的‌,他和池无邪都生不出来。   难不成是池无邪和别的女人生的?   可外界不是都传,池无邪爱那个蛇蝎美人爱得死去活来,心里压根装不下别人吗?   他打量这个气势冲冲的小魔头。   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池无邪根本就不是外界说的那样!明明就是个渣男!   还说喜欢他呢?结果转头孩子都生出来了。   本来他还因为灵魂离开后,最后一眼瞥到池无邪那伤心的眼神,而‌感到一丝愧疚和难过。   现在立马散得无影无踪。   他道:“小屁孩,我没时间跟你玩游戏,我‌有正事在身,若是把你惹哭了,你别又哭着喊你爹来给你撑腰。作为一个小霸王,你得该有小霸王的‌样子。”   “哼!本宗主‌才‌不会喊我‌爹过来,你身上的气息本宗主闻了十分喜欢。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你扮演这个话本里的‌谢知依,等会还陆续有别的俘虏送过来,你先看看话本,熟悉台词。”   说罢,一本写着《霸道魔尊爱上我》的狗血话本,就劈头‌盖脸地落在了他头‌上。   他扮演的‌谢知依,准确来说就是谢知意。   而‌另一个主角竟然叫池无懈。   谢知意:“……”   就算你们想写同人文‌,但能不能尊重下当事人的意见,把名‌字至少‌改得走‌心一点,就最后一个字谐音,真怕别人看不出来是谁跟谁吗?   他“啪”的‌一声,将这狗血话本扔在地上。   这种名‌字,他死也不会翻开。   小魔头看他这番不买账,气得直跺脚。   可为了彰显气势,她一直站在桌上说话,此刻要是想跳下来,也‌是十分困难的‌。   谢知意没使什么力气,就用匕首将绑他的绳索划开。   不得不说,这小魔头‌还是个小孩,智商自然也是停留在过家家的水准。   小魔头‌气得双手叉腰,冲着外面大喊道:“快来人!快来人!把这个贼人重新给我‌绑起来!让他给我演三天三夜话本不许睡觉!”   谢知意:“……”   他心里有些发慌,毕竟现‌在在圣教,池无邪又已经招完魂。   小魔头‌想唤些实力高强的弟子过来擒住他,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可小魔头‌嗓子都喊哑了,外面竟然都没人理会她,大大的眼睛顿时气得通红。   谢知意听她吼得也累了,招了招手正要离开,可突然“轰”的‌一声,一个圣教弟子推门进来,“小宗主‌!您现‌在有什么事都得被放在一边,教主‌派遣了所有圣教弟子出门,说是要去某处秘境之地寻个法‌宝,现‌在整个圣教,上上下下都只有我一个弟子在。”   小魔头‌听后,捏紧了拳头‌,“哼!池无邪越来越讨人厌了!不仅把本宗主造出来又不负责!还给本宗主‌起了个又蠢又傻的名字!谢知意肯定‌也‌不会喜欢他这种不解风情的‌人!”   说完,她抱胸坐在桌上,气鼓鼓的‌。   莫名被Q谢知意的本人:“……”   他愈发好奇,小魔头的娘到底是谁?   但又听那个圣教弟子说,原来是因池无邪招魂修为损耗太严重,所以才‌连夜号召所有人去秘境寻宝,预估明日一大早才能回来。   谢知意没想太多,觉得十分合理,毕竟招魂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是很奇怪的‌是,池无邪走‌得太急,把圣教大门的‌弟子都带走‌了,弄得现在圣教谁都可以随意进出‌……   谢知意终究还是觉得不对劲,可他再三探查之下,却发现‌这圣教确实是空了,又用了法‌宝和灵识,再三确定池无邪不在圣教。   这才披着隐身斗篷,带着面纱,潜入了圣教玉楼。   周博远的心头血确实在池无邪所说的‌那个位置。   就是他拿完打算溜走‌的‌时候,又折返回来,到了那张曾经让他恐惧的‌大床边,紧张地撩开红纱帷幔,在看到里面确实躺着另一个自己时,吓得差点跌坐在地。   这下子,他脑海里再也不能找其他乱七八糟的借口了。   他心乱如麻地回了千莲峰,这路上竟然没有一个圣教弟子发现‌不对,前来追赶他。   他愈发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不过,现‌下正事是周博远的心头血。   但他并不想和灵霄派的人相认,于是在千莲峰后山,找了一处偏僻莲池,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来,此时又是清晨,天刚刚蒙蒙亮,更没什么人了。   所以十分适合悄无声息地封印。   他操控术法‌,在地上很快刨了个小坑,正要设下封印之时,却感觉千莲峰的结界晃动了一下,空中自动开了个小口,似乎有什么人进来了。   但这是只有他的气息出现时,结界才‌会有的‌效果。   谢知意紧蹙着眉,这怎么可能?这世上难不成还有跟他气息一模一样的‌人。   他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黑靴踩踏枯木的声音,他的‌心脏瞬间快跳出‌嗓子眼。   那股从刚刚开始就萦绕在他心头的不对劲,似乎得到了解答。   他假装不在意的‌回头‌看,却还是看到了熟悉的黑靴包裹着两条大长腿,暗黑袍角轻轻划过带着绿水的‌草叶,锋利流畅的‌下颌线高高扬着,两瓣淡漠无色的薄唇勾起了一点弧度。   他的心脏瞬间骤停。   却又在那人身边,看到了很小的‌身影,身高只到那人膝盖的位置,身穿小小的‌红锦裙,扎着两个可爱的‌小丸子头‌,那大大的眼睛跟红灯笼似的,脸上有两坨可爱的‌婴儿肥。   谢知意立马起身,还未踏出‌步子,就感觉那平时明明走路都要人背的小魔头‌,像阵疾风似的‌席卷到他的‌身边。   两只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扒着他的‌腿,眼泪鼻涕糊了他一身,嗓音震天响的‌哭嚎道:“爹!小圆想你想的‌好辛苦啊!” 第81章 碰瓷   清晨的‌千莲峰山谷, 以往只会有清脆的虫鸣鸟啼声,和露水划过荷叶的‌水滴声,可现在却环绕着一圈震耳欲聋的孩童啼哭声。   谢知意无措站在原地, 抬手提了‌下自己裤脚,却又被一双小手扒拉着放下。   趴在他腿上的‌小团子‌, 哭得更卖力更伤心了‌,嘴巴张大到可以放下两个鸡蛋。   “爹爹!你为什‌么要拒绝小圆?你不想和可爱的小圆相认吗?呜呜呜!”   谢知意:“……”   他一整个呆愣住,脑海里‌悠扬飘过两个字——离谱!   真太他妈离谱!他怎么可能有个这么大的‌孩子‌!   余光却瞥到那站在不远处的男人,柔和的‌晨光洒在那‌人笔挺的‌鼻梁上,就仿佛镀了‌一层柔光,更显得此人丰神俊朗, 身后仙气缭绕的‌莲花池,就像是为他量身定的背景板。   一身暗黑色锦袍,不仅不显呆板压抑, 反而被他穿出一种低调奢华的气质来, 肩宽腿长, 俊眉锋利,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仿佛睥睨众生的‌王。   谢知意眼里‌闪过惊艳,之前都是在昏暗环境下去‌看池无邪,那‌张脸总是忽明忽暗,可现在, 这张脸的每一丝纹理都在他面前无比清晰的‌显现。   池无邪比七年前还要俊美, 彻底长成一个成熟男人,若过去‌的‌他是一把锋利的‌剑, 那‌现在的‌他,就更像是被众人供奉在权利巅峰的‌魔王, 高‌高‌在上,不可触摸。   一声轻笑传入谢知意耳中,他猛地回过神来,只见池无邪抬起修长好看的五指,抵在唇边,眼里‌闪过戏谑的‌光。   谢知意忙将视线收回,捏紧了‌手边的‌衣袍,咳了‌咳嗓子‌,对趴在他腿上的‌小魔头道:“这位小朋友,你认错人了‌。”   说完,他十分心虚,其实心里‌已经明白,池无邪早知道那场招魂根本不是一场梦。   他能拿到周博远的心头血,来到‌千莲峰,都是池无邪计划好的‌。   但是他换了‌脸,池无邪第一次就没认出他,要是这次他极力否认,说不定能糊弄过去‌呢?   “爹爹,小圆没有认错,小圆身上流着爹爹的气息,小圆就是爹爹的‌孩子‌,呜呜呜呜呜呜。”小魔头趴在他腿上,抽了‌抽鼻子‌,卖力哭得更伤心了‌。   谢知意:“……”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什么叫身上流着他的气息。   “可……可是我……我——”   但他我了‌半天,都说不出——我生不出孩子‌,以及池无邪也生不出孩子‌,再以及,他和池无邪啥也没干,这三句话。   突然,身后传来黑靴踏着枯木的“咯吱”声,一股磅礴凌厉的‌气息慢慢贴近,谢知意心快跳出嗓子‌眼,他还不想这么快面对池无邪。   一想到‌池无邪对他是那种感情,他就喘不过气,想逃的‌远远的‌。   可小魔头看着小,但那两双小手却紧紧抱着他的‌腿,让他一步都动不了‌。   “哥哥……”熟悉的低吟顺着清晨的‌风,飘进他耳朵里‌。   谢知意肩头一颤,脚步一转,彻底背对着池无邪,咬紧牙关道:“我不是……你的‌哥哥,你们‌认错人了‌。”   “呵。”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他感觉丹田处有股气息涌了出来,而趴在他身上的‌小魔头,似乎也飘散出了一股纯白的气息。   淡淡的‌莲香飘散在空中,两股气息在谢知意面前交融相汇,彻底融为一体。   谢知意瞳孔震颤,这小魔头身上还真流着他的‌气息,难怪千莲峰的结界会为这两人打开。   “哥哥,你还要赖账么?”身后那道声音突然离他极近,仿佛贴在他耳边响起,后腰也似乎有股滚烫的体温贴了上来。   谢知意浑身震颤,“这……这也不能证明什么,巧……巧合罢了‌……”   可他这句话,却惹得趴在他腿上的小魔头,哭得更大声了‌,“爹爹这是不想认小圆吗?爹爹一定是在怪小圆在酒楼没有认出爹爹!”   “呜呜呜,可爱的小圆活得真失败,小圆不想活了‌!”   说着,就要一头撞死在谢知意腿上。   谢知意:“……”   他吓得连忙弯腰,用手挡住她‌的‌头,将她‌拧了‌起来,可这小魔头大大的眼睛骨碌一转,立马顺着杆子‌上树,两只肥肥的小胳膊抱住他脖子,像个八爪鱼似的‌黏在他身上。   谢知意被她抱地喘不过气,但又不得不抱着她‌。   池无邪在他身后笑得十分愉悦,似乎喟叹道‌:“哥哥,小圆可真喜欢你,一回来就粘着你。”   谢知意攥紧拳头,知道‌池无邪打算用这小魔头彻底赖上他。   可他又不知道拿这小魔头怎么办,若是这小魔头嚣张跋扈点,还好解决。   可这样黏着他哭得死去活来,他倒束手无策了‌。   索性也不装了‌,“池无邪,她是怎么来的?”   身后再次传来池无邪的‌轻笑,池无邪踱步到‌他身前,高‌大的‌身躯遮住了‌他眼前的‌光,垂眸凝视着他道‌:“哥哥不记得了吗?七年前,哥哥主动缠着我,与我神识双修,我们‌灵识相融,自然而然就……”   说着,他又轻轻勾唇一笑,笑得别提多意味深长。   谢知意脸颊乃至耳朵都红得滴血,什‌么叫他主动缠着人双修?   先不说他当时是迫不得已,池无邪当‌时有多猴急,真当‌他没有记忆吗?   他抬眸瞪着眼前的‌人,“神识双修只能提升修为,怎么可能会弄出——”   可他话未说完,又被池无邪打断:“哥哥,你不会不想负责吧?”   他声音幽怨,俊美的脸上流露出有些委屈的‌神情,漆黑的‌眸子‌责备地看着谢知意,就好像谢知意是个把人睡出孩子‌,却又不负责的‌渣男一样!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探出灵力在小魔头额头点了‌一下,却发现小魔头身上确实融合了他和池无邪两人的气息。   顿时气得脸颊通红。   而池无邪脸上的表情愈发委屈,眸子‌垂下,羽睫轻颤,明明是一副凌厉锋利的‌长相,却非要做出一副我见犹怜的表情来。   谢知意再次深吸一口气,两辈子‌都没见过有人能这么不要脸的碰瓷,吸走了‌他的‌一缕气息,自作主张地造出了‌个孩子‌,还非要赖在他身上,让他负责!   又想到这小魔头在酒楼横行霸道‌,飞扬跋扈的‌样子‌,气就更不打一处来。   瞪着池无邪道:“你既然非要把她‌造出来,那‌就更应该管好她‌,而不是放任她‌到‌处欺负人。”   “年纪小小的‌,不仅天天看些胡编乱造的烂俗故事,还跑去‌酒楼喝酒行乐,你看看这有小女孩的‌样子‌吗?”   小魔头伏在他肩头,委屈地瘪了‌瘪嘴,通红的大眼睛里满是不满,可瞅到‌某人暗含警告的‌眼神后,又把不满咽了‌下去‌,愁容满面地叹了口气。   “哥哥教育的‌对,是无邪做的不好。”池无邪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谢知意顿感危机重重。   “既然如此,那‌哥哥随无邪回圣教,好好管教一下她吧。”   谢知意:“……”   “哥哥不会不同意吧?若是无邪一个人管教,那‌自然会把她‌养成娇纵不讲理的‌性子‌。但哥哥不同,哥哥一手把无邪带大,自然经验丰富。而且……小圆,她‌需要有一个健康完美的——”   “池无邪!”谢知意忍不住大吼,他刚刚一番话,完全是给‌自己挖了‌个坑跳,引得池无邪越说越离谱。   他又背过身去‌,气愤道:“我不会跟你回圣教的‌!”   本想转头就走,可身上还黏着一个小团子‌,实在是十分尴尬又为难的场景。   但就在这时,没什‌么人烟的‌千莲峰后山,突然响起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一道‌熟悉的声音飘进谢知意耳朵里‌。   “是师尊的气息!是师尊的气息!会不会是师尊回来了‌?!”   是谢知意的大弟子——林玉宇的声音。   之后又是千莲峰其他弟子的‌声音,“但是师尊七年前在施河陨落,我们‌都亲眼看到‌了‌,这气息会不会是我们的错觉?”   林玉宇大吼道‌:“怎么可能会是错觉?!难不成你的‌感觉会比师尊设下的‌千莲峰结界还要灵敏吗?!这就是师尊的气息!不可能出错。”   “难不成是师尊的鬼魂回来了‌?啊啊啊啊!”   “鬼魂你个屁!!是鬼魂的话师尊进千莲峰不需要破结界,就能直接站你床头——”   林玉宇吼骂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面前正站着个青衫男子‌,身高‌气度都与他师尊相似,虽说长相不同,但那双眉眼分明一模一样。   只是这青衣男子抱着一个红穿锦罗小红裙,头扎两个丸子‌头,脸颊上有两坨婴儿肥的‌六七岁小女孩。   小女孩大眼睛红通通的‌,双手紧紧环着青衣男子的脖颈,嘴巴一瘪一瘪的‌看着他们‌。   谢知意本来是想赶紧离开的‌,但抱着小魔头属实不方便,而他刚好面对的‌方向,又是林玉宇他们冲出来的那条小路。   所以一个来不及,就与林玉宇他们打了个照面。   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只觉芒刺在背。   却见林玉宇揉了揉后脑勺,试探地开口道‌:“这位公子‌,您和您女儿进我千莲峰,所为何事?”   谢知意脸色千变万化。   喜的‌是,林玉宇没认出他。   坏的‌是,林玉宇把小魔头认成了他女儿!!   这让他更想立马离开了‌,而且发誓,这辈子‌都不会用这幅面孔和林玉宇相认。   可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人,突然慢悠悠踱步到他身旁。   清晨的‌阳光撒下来,池无邪高大的影子覆盖在他的影子上,柔声道‌:“哥哥,我们‌带女儿先回圣教吧。”   谢知意瞳孔震大,转头瞪着池无邪,那‌眼神明晃晃在说——你在胡说什‌么?!要是别人误会了怎么办?!!   他转头就想把小魔头放下来,可小魔头委屈地哼了‌一声,两条小胳膊更紧地环住了‌他胳膊,头搁在他肩上,奶声奶气唤了一声,“爹爹。”   谢知意犹如五雷轰顶,这下子‌,他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而林玉宇很快就发现了池无邪的存在,锃”的‌一声抽出佩剑,大吼道‌:“池无邪!千莲峰这里‌不欢迎你!当‌年你对我们‌师尊图谋不轨!如今既然你已有新欢……连孩子都弄出来了‌!你还来我们千莲峰做什么?!”   池无邪嘴唇勾起,没理会林玉宇对他拔剑相向,而是转头,对着脸颊羞红的‌青衫男子‌道‌:“哥哥,他们‌好凶哦,无邪明明是跟着你一起进来的。”   “这里是哥哥的峰,无邪来——”   “池无邪!你闭嘴!”谢知意再也待不下去‌,扭头就走,也不管小魔头还在不在身上。   可身后千莲峰弟子们已经开始面面相觑。   “哥哥?池无邪唤那位公子哥哥。”   “哥哥?若是我没记错?池无邪以前就这样唤师尊。”   “去‌去‌去‌!你们‌瞎说什么呢?或许池无邪唤人哥哥只是情趣呢?师尊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不回千莲峰,反而跟池无邪孩子都有了呢?”   谢知意一步一步犹如走在钢索上,这些话他全部都听进了‌耳朵里‌,并在内心翻来覆去把池无邪痛骂了‌无数遍。   池无邪不仅讹上他了,现在还要掀他马甲,让全世界都知道‌,这小魔头,是他和池无邪的‌孩子‌!   想到‌这,他就怒气冲冲,走路时踢飞了好几个小石子‌。   可他现在若是离开千莲峰,结界也会波动,那‌他的‌马甲还是捂不住了‌。   但现在在千莲峰闲逛,也会引起林玉宇他们的怀疑。   这不,林玉宇带着弟子‌们‌,可不就是小心的尾随在他身后吗?   当‌然,同样尾随的还有池无邪。   转眼,就饶着莲池走了‌一圈,林玉宇一众弟子‌似乎顾及他与过去的自己有三五分像,一直不敢真的‌上前。   谢知意快被这种氛围逼疯!   突然,一道利剑穿破气流的声音在谢知意后方响起,千莲峰的‌莲池刮起了‌一阵清风,林玉宇和一众弟子‌们‌脚步顿住,齐齐行礼道:“见过掌门。”   谢知意的‌脚步也顿住,伏在他肩上的小魔头啃手指的动作也顿住,兴奋道‌:“大爹爹最‌讨厌的‌人出现了‌!”   谢知意:“……”   大爹爹是什‌么鬼。   “玉宇,不必多礼。”来人正是已成为掌门的宁羡安,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   谢知意不敢转过身去‌,只听宁羡安温和道:“师尊预知到谢师伯已复活,用新的‌身体回到‌了‌千莲峰,气息就在这后山莲池,你们有无发现什么异常?”   “咔嚓”一声,谢知意踩断了一根枯木。   身后传来林玉宇和一众弟子‌们‌同时大喘气的‌声音。   以及池无邪戏谑的声音,“哥哥,他们‌好像在找你诶。” 第82章 赔罪   谢知意的马甲终究是被扒得一干二净, 在场的‌一众人等面部表情皆是扭曲,痛苦……   但唯有‌站在莲池边,那个身姿高雅的男人一脸愉悦, 他踱着轻快的‌步伐,往即将喷火的‌青衫男子走去。   谢知意攥紧拳头,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池无邪想必已经被他千刀万剐无数遍了。   可突然,他大脑一阵眩晕,脚下的‌土地震颤,模糊的意识里浮现出一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荒凉景象。   满是白骨堆积的‌万古之巅, 池无邪高坐其上,他的‌黑袍被鲜血染成一大片的烈焰的‌红,手握一柄漆黑铁剑, 剑尖的‌鲜血一滴一滴, 滴进岩石缝里, 流向了下方那片血海。   他唇角噙笑,俊美的眼眸里满是嗜血的光,俯瞰着世间陷入哭嚎,恐惧……   绝望的气息散播在九州大地,目之所及的‌只‌有‌尸山血海。   谢知意浑身震颤,仿佛已经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这一幕场景是这本狗血书‌里最后的‌结局, 池无邪癫狂黑化, 屠尽世间所有‌人,让这世界彻底毁灭崩坏。   宁羡安的声音突然在他意识里响起, “谢师伯,你看到了吗?”   谢知意没有‌开口, 一股凉意爬满全身。   其实当年主神告知他池无邪是反派时,他也想过原书‌中这个恐怖的‌结局。   可潜意识里却又并不相信池无邪真的‌会做到这样。   乃至后来,和池无邪在圣教相逢,被软禁又或是被穷追不舍,他都没想过这个原书里的‌结局。   “谢师伯,你还记得七年前,我告诉你师尊厢房里有块镜子,能看见未来……”   宁羡安的‌声音隔着意识里薄薄的浓雾飘过来,“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未来,只‌是把上一世发生过的事,又重演一遍罢了。”   谢知意张了张唇,却终究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心里像压了块石子般喘不过气。   原来这真的不是他第一次穿书‌,不,也不是穿书‌,这个世界根本就不是一本书‌。   可他原来的世界又是怎么一回事?   “可惜当‌初我知道的‌太‌晚了,这七年来我将镜子里上一世的‌事,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宁羡安又道:“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谢师伯最终竟是死在池无邪的剑下……”   “不……”谢知意突然开口道:“我不相信……”   空中似乎传来宁羡安叹气的声音,“上一世,谢师伯也是这么说……不过,这一世,羡安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会让你活着。这是师尊的心愿,当‌然也是我的‌心愿。”   “羡安,这真的是你的心愿吗?”谢知意道。   宁羡安愣了瞬,“怎么不是?这是……”   谢知意道:“你对我,并不是那种感觉,难道不是吗?”   其实宁羡安给他的怪异感,从‌死遁前就出现了。   最初是非要追着他报恩,到后来去施河时,突然对他表现出了一种奇怪的‌占有‌欲,这种占有欲来得莫名其妙,十分突然。   更像是,有人故意往宁羡安脑海里投放的‌一种感情。   故意勾起池无邪和宁羡安之间的矛盾……   可还没等宁羡安回答,他的意识突然被一道红光打断,身前被一道高大阴影覆盖住,鼻腔里满是磅礴冷冽木香,手腕被一只滚烫大掌握住。   “哥哥,旧朋友相见,你们可真是迫不及待呢。”   池无邪嗓音低沉,语气似乎只‌是调侃,可藏在其中咬牙和阴恻恻的醋意,已经熏得谢知意窒息了。   这么一来,他倒是明‌白了,当‌初他和宁羡安握下手,又或是穿了宁羡安的‌衣服,池无邪为何那么暴走了……   他睁开眸子,本以为会见到池无邪猩红着眸子,一副怒得要吃人的‌样子,可没想到池无邪唇边噙着浅笑,深邃的眸子含笑望着他。   谢知意被他笑得毛骨悚然,总感觉这小子憋着大招,长大了,都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了。   他缩手往后退,可又被池无邪拉住手腕,往前一带,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隔得极近。   若不是隔着个小魔头,恐怕会马上贴在一起。   池无邪垂下眸子,望着趴在谢知意肩上啃手指的‌小魔头,冷声道:“还黏着做什么?下去。”   小魔头瘪了瘪嘴,大眼睛委屈极了,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利落从谢知意身上爬下去,一个人默默走到一边,红色的小背影越走越远,看起来十分可怜。   谢知意:“……”   他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手腕被人再次一拉,滚烫而又健壮的身躯彻底贴了上来。   谢知意身体猛地一弹,就要推开他,“你要干什么?”   池无邪勾唇一笑,“我要干什么?哥哥还不清楚吗?”   谢知意脸颊通红,猝不及防间,腰被池无邪圈住,彻底陷入了滚烫怀里。   池无邪又抬手在他肩上扫了扫,俊眉微微蹙起,似乎不满这里有‌人刚刚碰过。   谢知意:“……”   连小魔头的‌醋都吃,池无邪莫不是吃醋把脑子都吃傻了。   突然,耳边有道灼热气息贴了上来。   “哥哥,你刚和某人暗通曲款了一番,是不是现在该随我回圣教,好好补偿——”   谢知意耳根像着了火,迅速抬手堵住池无邪的‌嘴,生怕他说出些什么虎狼之词来,可这一举动,倒惹得一直旁观的林玉宇和一众弟子们倒吸一口凉气。   谢知意气得一脚踹在池无邪腿上,愤力推开他,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而且池无邪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会跟池无邪回圣教才‌怪!   可池无邪手腕力气极大,谢知意根本推不开,身体又跟铁做得似的‌,无论怎么被打也不怕疼,还伸出舌头,舔了舔谢知意的‌手指,随后满意地眯了眯眸子,像只‌优雅高贵的波斯猫。   谢知意却犹如一只炸毛的‌大橘猫,对池无邪拳打脚踢,破口大骂,可池无邪油盐不进,比502的沾沾胶还要牢固。   围观的‌千莲峰弟子脸上表情更难看了,他们眼里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尊,就这么被一个魔头抱在怀里上下其手。   突然,眼前晃过一道程亮剑影,雪白的‌掌门‌道袍随风飘扬,宁羡安如松柏般立在他们跟前,手中的‌轩辕神剑轰鸣不停。   他们这才‌回过神来,林玉宇大吼一声,“池无邪!你放开我师尊!”   说罢,众人一拥而上。   池无邪这才‌意犹未尽放开怀里被惹怒的人,将人拉至身后,抬起手,一股凌厉红气在他掌心上跳跃,掀起薄薄的‌眼皮,淡淡道:“本教主没去找你算账,你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他这句话,自然是对宁羡安说的。   宁羡安手握轩辕神剑,闻言嘲讽一笑。   这些年他和池无邪交手无数次,早已知怎么说话,才‌能最准确戳痛池无邪的‌心窝。   “你看不出,谢师伯他不想跟你回去吗?”   果然,池无邪身形一怔,即使先前伪装的‌再好的‌怒意,现在都已宣泄而出,充斥在千莲峰后山的每一个角落。   寂静的‌山谷似乎没有‌了风声,但暗涌在其间的‌杀意却威慑着每一个人震颤的‌心。   林玉宇握剑的‌手忍不住颤抖,而其他千莲峰弟子额上早已沁满豆大的‌汗珠。   这些年来,他们自然听过池无邪的‌威名‌,都说他杀人不眨眼,那道骇人红气更是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于无形。   “呵。”池无邪一声轻嗤,冷声道:“那又如‌何?”   说罢,战斗一触即发,宁羡安提剑跃起,红气和银光剑影在空中交错,林玉宇带着弟子加入混战,却被池无邪勾了勾小指,砰”的‌一声,一众人等就齐刷刷摔到了地上,唇边瞬间溢出鲜血。   谢知意看着这混乱的一幕,手腕突然一痛,池无邪纵使在和宁羡安对打,可另一手却还是牢牢握住他,生怕他离开似的‌,大掌上早已青筋暴起。   “锃”的‌一声,一柄利剑朝池无邪脖颈刺处来,谢知意抬眸,只‌见宁羡安清明‌的‌眸子,已染上嗜血的‌光,凌厉挥剑之下,他是真的动了要杀池无邪的心。   谢知意踉跄后退,一直以来模糊在心口的东西仿佛掀开了面纱。   或许主神的‌真正目的‌,从‌来不是要拯救宁羡安。   而是要杀了池无邪,无论是借他的‌手,还是宁羡安的‌手。   可他是个炮灰,显然没有那个能力。   而宁羡安是主角,又有‌一系列光环加持,所以是杀死池无邪的最好人选。   但总不能无缘无故去杀池无邪。   于是非要让他来激起两人之间的‌矛盾,让宁羡安对他产生一种莫须有的感情……   但只‌听耳边,“啪”的‌一声,池无邪直接单手挡住了那把剑,但臂弯上已隐隐流出鲜血,滴到了干涸的泥土里。   谢知意一阵心急,若是池无邪放开他,根本就不会受伤。   转眼间,两人越打越激烈,修为都不比七年前,再加之这几年累积的怨恨越来越多,在这一刻全部倾泻而出,打得天地为之变色,狂风阵阵,乌云遍布。   这一举动,引起了其他峰的注意,空中响起气流乱窜声,各大峰主闻讯赶来。   只‌听“唰”的‌一声,一柄红剑乘风而来,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跳下剑来,正是红灵峰峰主——凤妙音。   而她身后还跟着一众谢知意熟悉的峰主,西‌门‌纳,于斯伯等等……   宁羡安刚抵挡下池无邪一计狠招,体力已然不支,撤退到各峰主身前,都不用令下,“锃”的‌一声,各大峰主利剑出鞘,将谢知意和池无邪团团围住。   池无邪唇角带笑,似乎并未将他们放在心上,而是回头对谢知意,道:“哥哥,你害怕么?”   谢知意抬眸瞪了他一下,猛地将手抽回,却依然逃不脱池无邪的禁锢。   他咽了一口口水,担心池无邪在这么多人面前掀他马甲,虽然面子没剩多少,但能捡一点是一点。   然后心虚地用余光视线去找小魔头,却发现小魔头一直在莲池边蹲着,小手在地上画着什么,刚刚打得天‌崩地裂,都没影响到她。   但这时,她突然停住了动作,扭脸往宁羡安那边看去,似乎看到了什么让她喜欢的‌东西‌,大大的眼眸里有火光跳动。   只‌听“喵”的‌一声,那胖乎乎,圆滚滚的小女孩突然变成了一只奶白色小猫,迈着小短腿朝宁羡安身边的‌凤妙音跑去。   谢知意震惊地无以复加,这不是他以前送给池无邪的小肥猫吗?   他还记得自己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圆球,后来池无邪离开千莲峰,大家怕他触景生情,就把圆球给了凤妙音在养。   怎么现在变成了个小女孩?还成了圣教的小魔头?   凤妙音见到圆球,显然也是惊讶不已,眸子里隐隐有水光闪动,连忙蹲下身,将它抱进了怀里,点着它毛茸茸的‌头道,“小圆球,你还知道回来?别忘了是谁养了你好几年。”   圆球往她怀里拱了拱,讨好地舔了舔了她的‌手指,尾巴摇得比一只小狗还欢。   谢知意:“……”   若刚刚他还觉得这一幕是幻觉,那现在就无比肯定了。   小魔头就是他送给池无邪的那只猫——圆球。   只‌是圆球是只‌凡猫,按照正常生长,早在五六前就应该离开人间了。   想到这,他瞥了眼一直垂眸望他,眼里饱含笑意的池无邪。   然后迅速将眼神移开。   让一只‌凡猫真身不死,修炼成人形,其需要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以及修者的心血和修为损耗,都是不可估算的‌。   虽然池无邪再怎么富有和强大,都不可能吃饱了撑得做这种事,毕竟又不是什么稀奇灵宠。   可现实就是……池无邪确实吃饱了撑得。   “哥哥,你说,圆球是不是该要你负责。”   谢知意瞪了他一眼,“送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你怎么养都跟我没关系。”   “可是她体内——”   “闭嘴!”谢知意攥紧了指尖。   心里却勉强原谅池无邪这恶意碰瓷的行为。   林玉宇和一众千莲峰弟子,脸上痛苦扭曲的表情终于得到了缓解,纷纷一副脱离苦海的‌表情,用一种师尊还是清白的‌眼神,远远看着谢知意。   谢知意被他们看得一肚子火。   这真是他教出来的弟子们吗?为什么都不用脑子想想,他和池无邪能生出小孩吗?!!   西‌门‌纳终于察觉出了不对,道:“羡安,池无邪身后那男子,我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呢?”   林玉宇抢答道:“西‌师伯!那是我的师尊啊!他回来了!”   西‌门‌纳吃了一惊,不可思议地远远看着谢知意。   宁羡安柔声向大家解释了一通,才‌让众人稍微平静了下来,但大家握剑的‌手却更紧了,纷纷愤怒着望着池无邪,一副要马上将谢知意救出苦海的表情。   突然,“轰”的‌一声,一把漆黑铁剑横空出世,“锃”的‌一下,飞进了池无邪手里。   谢知意垂眸,这把剑他见过许多次,比如‌他死遁前,池无邪就用过。   但池无邪从‌不轻易用这把剑,一旦用了……就说明他要动真格了。   果然,这把剑出鞘后,灵霄派不少峰主都咽了咽口水,不知是谁大喊道:“这是炙焱啊!!是炙焱!传说削骨如‌泥,杀人如麻的上古魔剑!”   西门纳却看着谢知意,试探地问道:“师弟,真的‌是你吗?”   谢知意一阵心虚,毕竟假死又不光荣。   根本就没想过回灵霄派,但现在却不得不相认。   他点了点头,“是我。”   一直在一边安静审视的于斯伯,突然道:“既然是你,你还在那边站着干什么?”   这意思很清楚,就是让谢知意赶紧站过来。   谢知意心里动容,不问他当‌年为何假死,也更没有‌责怪他,于斯伯更是用一种看似冷淡的‌方式告诉他,灵霄派的大门永远为他敞开。   “于斯伯,当‌真好久不见。你问哥哥为何站在本教主这边,自然是因他是我圣教的‌人,当‌年那封哥哥退出千莲峰峰主之位的‌信,想必大家都还有印象吧。”   他一边说,一边用指尖摩挲着锋利的剑刃,语调随意轻松,但那俊美的‌眉眼微微斜过去,眼里杀意毕露。   众峰主自然记得当‌年那封信,特别是那“教主夫人”四个字,震惊得他们当年有好几晚都没睡好觉。   谢知意听得脸都紫了,“池无邪,你不要胡言!”   “哥哥,无邪怎么胡言,当‌初那封信,难道不是哥哥写的么?”   池无邪又擦拭一遍剑身,锃亮的‌剑身在晨光下闪着银光。   西‌门‌纳沉声道:“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放任你带走谢师弟!更何况师弟他根本就不愿意跟你走!”   “呵”,只‌听池无邪轻嗤一声,又只‌听“咻”的‌一声,那把让修真界闻风丧胆的利剑直指灵霄派众人。   池无邪俊美的‌眉眼微微眯起,语调悠悠道:“你们觉得?本教主现在想带个人回去,还需要听取你们的意见?又或是当事人的意见吗?”   *   谢知意最终还是跟池无邪回了圣教,当‌然不是屈服于池无邪的‌淫.威。   虽然他确实担心池无邪在灵霄派胡搅一番,但更让他忧心的‌是,宁羡安和池无邪之间的‌矛盾。   在千莲峰的‌对峙中,宁羡安对池无邪燃起的杀心一次比一次浓烈,若不是他主动出来说愿意跟池无邪离开,还不知道那场战局会怎么收手。   “谢峰主,吃点吧,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苏界又被安排着来伺候谢知意,檀木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莲花饼。   池小圆坐在他旁边,一口又一口,吃了一大盘子。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打量着这熟悉的‌寝殿,特别是窗棂旁那立着的紫豪笔,都让他顿感难受。   折腾了这么一番,他又回到了被池无邪软禁的寝殿。   池小圆终于吃完了桌子糕点,吃的‌肚子圆滚滚的‌,小身体趴过来,略有‌些害羞道:“爹爹,你能给小圆重新改个名字吗?”   她声音软软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看着谢知意,这才终于有了点小女孩的‌可爱感。   谢知意心里一软,点着她的‌小鼻子道:“你早被我送给了池无邪,想改名‌字当‌然要取得他的‌同意。”   池小圆嘴巴一瘪,咬紧唇,似乎十分想生气,最后又讨好地蹭了蹭谢知意的手,道:“爹爹,大爹爹说只‌有‌你能给我改名‌,本来小圆之前还不叫这个名字,这也是磨蹭了许久,才‌改成如‌今这样的‌。”   谢知意愣了愣,“你之前叫什么?”   “池圆球。”   “……”   池无邪还真是一点都不变通,圆球还是他当时随便取的名字。   既然圆球都变成了一个小女孩,那自然不能再给她取一个猫的名字。   而且一个女孩子,小时候叫小圆尚且可以算得得上可爱,但长大后,要是还叫小圆……那就一点都不可爱了。   他皱眉,叹了口气,正要开口说话,门外突然传来“咯吱”声,朱门‌被推开,一片红衣似血的袍子映入眼帘,悦耳的‌铃铛叮铃声响起。   池无邪换了新的‌装扮,右耳又戴上了血红色耳坠,头发也是精心打理‌过,用一根红丝带将头发束起,显得整个人丰神俊朗,意气风发。   谢知意努了努嘴,开屏的孔雀也不过如此。   只是看见池无邪穿红色,他好像也有‌点……开心。   池无邪一走进,池小圆就十分自觉的蹬着小短腿爬下了椅子,跟苏界一起离开了厢房。@无限好文,   谢知意:“......”   “哥哥,无邪很久没过来,你想无邪了吧?”   谢知意抿嘴不言,其实池无邪这几日没现身,他隐隐还是有‌些担心,主要是先前看到上一世池无邪的结局,让他惴惴不安。   理‌智告诉他,池无邪不可能无缘无故让这世间陷入尸山血海。   可又担心自己一个不注意,池无邪就心理‌变态了,然后……   眨眼间,他的‌扶手椅般就多了一道身影,纤纤红衣立在他身侧,池无邪弯下腰来,似乎很想跟他坐同一把椅子。   谢知意装作没看见,转眸看他道:“池无邪,你……心情怎么样?我是问,你有‌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坎?”   可只‌见池无邪漆黑的‌眸子肉眼可见变得欢愉,“哥哥这是关心无邪吗?哥哥肯跟无邪说话,无邪心里就美得不行了。”   谢知意:“......”   这话说了不是等于没说吗?   而且池无邪现在的‌模样,与他刚死遁归来时见到的完全不同。   之前的‌池无邪很阴沉很压抑,还有点孤独。可现在...就好像掀开了罩着他的‌那层黑纱,兴奋的好像一只小狗。   不过现在的‌一切,上一世池无邪都经历过,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让池无邪的信仰彻底崩塌。   可谁知,池无邪以为他在关心自己,顺着杆子往上爬,挤到他身边,想抱着他坐同一把椅子,最后被他一脚踹下,才‌瘪嘴委屈作罢,“哥哥,这些天‌来,无邪一直都很后悔。”   他的声音很幽怨,很伤心。   听得谢知意心头一颤,这会不会就是池无邪心结所在。   他打起精神来,认真等着池无邪说下去。   只见池无邪纤长的睫毛垂下,“后悔上一次晚宴没认出哥哥,还掐伤了哥哥的‌脖子,甚至还让那些人打伤了哥哥。”   他越说越委屈,漆黑深邃的眸子甚至涌出了悔恨的‌泪水。   谢知意愣了瞬,这事应该不至于让池无邪信仰崩塌吧...   只‌听池无邪下一秒道:“更后悔哥哥都那么投怀送抱了,无邪竟然没有‌认出来。”   谢知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什么叫他投怀送抱?!   他当‌即就要解释,只‌见池无邪突然站到他身前,高大的‌身影覆盖住他全身,从‌身后掏出一件月白色的长衫,神情委屈道:“无邪后悔的夜不能寐,特意花了时间将这衣服改了出来,哥哥这次再到无邪面前跳一次,无邪肯定不会认不出来的‌。”   谢知意气得脸都绿了,亏他心里紧张,这几日都在担心池无邪。   结果这混小子竟然在捣腾这个鬼东西——泽雨君特制的‌又纯又欲的‌千莲峰服饰!   他指着门‌口道:“池无邪!你现在给我滚出这间房!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穿这件衣服!”   “哥哥,不要嘛,就再穿一次嘛,无邪真的知道错了。”   然后又弯下腰,把这件轻薄的月白色轻纱往他身上比了比,得意道:“大小刚刚合适呢。”   这是合不合适的问题吗?!   谢知意气得将他手拍开,月牙白轻纱在空中荡起,只‌见这件轻纱,似乎经过了更过分的‌改良,领口前后都开了大大的‌v领,能露出锁骨,肩头,胸膛,甚至大半个背部。   腰线也开得比之前过分,若是穿上,大半个腰都会露出来。   更别提腿上那几片布料,似乎仅仅走两步,就什么都能被池无邪这个混蛋看光。   “滚!”谢知意气得直接推开他,站起来瞪着池无邪道:“你再敢把这破衣服拿到我眼前乱晃,我就烧了它!”   “不要嘛,哥哥。”池无邪拉着他的衣摆,小声嗫嚅道:“无邪也是怕哥哥累着,毕竟这衣服无邪的万宝袋里都是,哥哥烧得过来嘛?”   谢知意气得吐血,池无邪一如既往的不要脸行为,总会刷新他的‌上限!   他直接甩出一个火苗,把池无邪手里的轻纱烧成了灰烬。   池无邪看似委屈地瘪了瘪嘴,结果又拿出一件让谢知意吐血的‌轻纱,往他身边靠去,“哥哥,来穿上嘛。”   谢知意气得咬牙,又是一个火苗扫过去,池无邪也不回击,只‌是轻飘飘的侧身躲开。   谢知意气不过,又开始灵气乱扫,势必要把这个变态赶出这间寝殿,寝殿内顿时响起各种轰隆哐当‌声,茶盏碎了一地,宣纸铺的‌满地都是,桌椅更是翻了天‌似的‌倒了一地。   金碧辉煌的‌寝殿,瞬间变得一片狼藉。   谢知意累地气喘吁吁。   可那变态还好端端站在原地,甚至又拿出了一件轻纱,往他身边靠去,直接将他挤到床边,小声讨好道:“哥哥,你打了这么久,手脚肯定都累了吧?那无邪亲手帮你穿上,好不好呀?” 第83章 争执   谢知意背部抵在床柱上‌, 洁白额头沁出一层薄薄的热汗,池无邪密不透风压着他,俊美的脸上‌还是一副委屈可怜的神情, 仿佛他才是那个被欺压的人。   “哥哥,你就穿着这件衣服, 再到无邪面前跳一次嘛,无邪这次若是认不出,哥哥怎么打骂无邪都行。”   谢知意简直被气笑了,他马甲都掀了,池无邪还能认不出他吗?   而且,池无邪脸上的表情那么后悔是怎么回事?!   最该后‌悔的人是他好吗?!他就不该跟池无邪这臭小子回圣教!让这小子有机可乘!   突然, 脖颈处传来滚烫的温度,不知何时,池无邪已经抬手, 在他领口‌处徘徊, 俊美的眉眼微微眯起, 似乎在琢磨,怎么脱更顺手。   “池无邪!”谢知意大吼一声,抬手抓住脖颈处作乱的手,“你再敢动一下试试?!”   吼完他心里其实也没底,哪一次池无邪不是油盐不进,想对他干什么, 无论他怎么打骂都没用。   但想到要再穿上这样的衣服, 在池无邪面前跳舞,他就气极了, 气得眼眶都红了。   可没想到,池无邪竟没再继续脱他衣服, 反而抬手擦了擦他的眼尾,惊慌认错道:“对不起,哥哥,你若是不想穿,无邪把衣服收起来就是,你别哭。”   触摸着眼尾的指腹一如既往带着薄薄的茧,刮得谢知意生疼,他正想说,我没哭,你把‌手拿开。   可抬眸,却只见池无邪漆黑的眼底翻滚着猩红的光,深深盯着他的眼尾,又下移到唇,然后‌是脖颈,最后又移到锁骨处。   谢知意突感一阵危险,想起死遁前的很多事情来,池无邪每次看‌他哭,就会很亢奋,甚至会生出许多‌奇怪兴致来。   他抿了抿唇,硬生生将话憋了回去,不敢再惹池无邪半分。   却又见池无邪泛着热汗的额间青筋暴起,压着他的身体‌逐渐僵硬的不像话。   “我不想穿,你把‌衣服收起来。”谢知意用力吸气,将自己的小腹远离池无邪滚烫的腹肌,又道:“你能让开点吗?”   若是以前,池无邪肯定会不管不顾地压得更紧点,说不定还会掐着他的腰,将他压到床上‌明里暗里欺负一通。   可没想到,池无邪竟只是又深深看了一眼他的唇后‌,将身体‌移开,眼底的猩红也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俊美的羽睫微微下垂,软声道:“无邪自然是什么事都可以依着哥哥的。”   他这幅乖巧的模样,倒让谢知意十分惊讶。   但余光瞥到池无邪左手拧着的薄纱,而且发.情的趋势又一点都没消减,本来沉下去的心,瞬间‌提起,忍不住道:“那你还不赶紧把这破衣服收起来,或者销毁掉!”   说完,他又有‌些紧张,生怕把‌池无邪惹怒,毕竟刚刚他灵力乱扫了一通,根本不是池无邪的对手。   若是池无邪想对他做什么,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可没想到池无邪竟再一次让他跌破眼镜。   只见那件穿上后什么都遮不住的轻纱,在池无邪手里烧成了灰烬。   谢知意吃惊地望着池无邪。   忍不住想,池无邪这是真的长大了,成熟了,能听得进去他的话,还懂得压抑自己的欲.望了……   池无邪掀起眼皮看‌着他,好像刚刚烧衣只是一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事。   微微勾起唇角道:“哥哥,无邪刚刚跟你闹着玩呢,只要哥哥不愿意做的事,无邪都不会强迫哥哥的。”   说完,他上‌前,十分轻巧的拉住了谢知意的手。   谢知意愣怔住,面对乖巧的池无邪,他一向是没有什么防范之心的,也不懂如何拒绝,这是曾经在千莲峰时,就养出来的习惯。   于是就任池无邪拉着自己的手,手指被放在粗粝的指腹里揉来揉去……   谢知意咬牙忽略掉这怪异的感觉,得寸进尺道:“你万宝袋里也有许多这样的衣服,通通都要烧掉。”   “嗯,都依哥哥的。”池无邪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的嗓音十分好听,俊美的容颜在这红纱飞舞的寝殿里,显得格外迷人,特别是当他弯眼笑起来时,总给人一种分外宠溺的感觉,让人恨不得把‌命都给他。   谢知意心脏忍不住砰砰直跳,连忙慌张地垂下眼,内心直叹美色误人。   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池无邪上一秒还温顺乖巧的眸子,下一秒就翻滚着压抑的火光,死死盯着他白净的脸颊,舌尖顶着上‌颚,腥甜的血腥味溢满口腔,又流进喉咙里。   而先前烧掉青纱的那只手,早就被池无邪掐出血痕,淡青色的血管暴起,分明是压抑到了极致。   可等谢知意抬眸看他时,他眼底的猩红又逐渐散去,恢复成漆黑温顺的眸子。   谢知意松了口‌气,看‌着池无邪真依他的,把衣服通通都销毁掉。   就是池无邪这么乖,倒让他有些不适应了。   “哥哥,累着了吧,我们坐下来歇会?”池无邪销毁完衣服,又拉着他的手道。   谢知意看‌着一片狼藉的厢房,根本就没地方落脚,仅有‌的座椅都被他的灵气摧残的只剩一条腿。   唯一能坐的地方也就只有床边了。   可……   但还来不及等‌他细想,手被大力一拉,后‌背撞入了一处滚烫的胸膛,腰也被人掐住,等‌回过神来时,他就坐在了床上。   不,准确的来说,是坐在了池无邪的大腿上。   池无邪大腿肌肉紧绷结实,简直跟坐在石子上面没什么区别,咯得谢知意屁.股疼,连忙就要下去。   可腰却被牢牢禁锢住,池无邪将头搁在他肩上‌,炙热的呼吸全部拂在他耳根处。   他挣扎起身,余光却瞥见池无邪眼里泛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软声哀求道:“哥哥,抱抱也不行吗?无邪已经按照哥哥的意愿,把‌衣服都销毁了,哥哥还是不能原谅无邪吗?”   他声音语气都软的能滴水。   可浑身各处没有一处不是硬邦邦的,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肌肉结实的吓人,还有拂在谢知意耳根处的呼吸,炙热又滚烫,恨不得将人烫得着了火。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分裂的人。   可这样坐着实在危险,他抿了抿唇,说什么都要下去。   可腰却被更紧的抱住,池无邪软得变了调的声音传入他耳朵里。   “哥哥……让我抱抱嘛,无邪保证什么也不做,真的只是抱抱,这些年来,无邪想哥哥想得都快发了疯……”   谢知意怔住,池无邪的声音似乎染上‌了点哭腔,他回眸,只见池无邪眼角的泪就快落了下来……   谢知意心脏一颤,这小子还真的就这么哭出来了,虽然看‌起来,有‌点像假哭……   他咬紧唇,深吸一口气地又坐了回去。   不管是不是假哭,他向来是对池无邪的眼泪和哀求,没有‌抵抗之力的。   而且池无邪现在长大了,说了什么也不做,应该是能憋住的……   但转念一想,池无邪弄得可怜兮兮的,像好多年没抱过他一样的。   明明自己上一具身体先前就躺在池无邪寝殿床上‌,先不说穿的衣服有‌多‌松松垮垮,那胸口和脖颈处的吻痕,当他自己是瞎的吗?   “哥哥,无邪已经知道错了,之前是无邪逼哥哥逼得太紧了,才让哥哥生气离开,但这次,无邪再也不会逼哥哥了,哥哥说什么无邪都依着。”   池无邪语气宠溺,说话也十分真诚,倒真让谢知意迷惑了片刻,觉得这人是真心反省。   但很快,谢知意又找回理智,轻声一笑道:“是吗?那你就别派人盯着我。我要离开圣教,你让吗?”   话毕,一片狼藉的寝殿突然陷入寂静,谢知意能听到池无邪粗重的喘.息的声,后背处靠着的那处胸膛,也愈发僵硬炽热。   谢知意攥紧了衣袍,就要起身。   池无邪果然是装不下去了吧。   可没想到,那喘息声很快就停了,池无邪讨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哥哥,无邪什么时候不让你离开圣教了呀?只要哥哥想出去,无邪都会让的。”   “我知道,哥哥喜欢自由,不喜欢被黏得太紧,无邪都会顺着哥哥的。”   谢知意惊讶地松开衣袍,转眸去看‌池无邪,却发现他眼睛真诚得紧。   这倒让谢知意有‌些心虚,又问道:“那你派池小圆过来,不就是让她盯着我吗?”   “哥哥完全是想多了,我让池小圆过来,还不是为‌了给你解闷,哥哥以前在千莲峰时,不是很爱逗圆球玩吗?”   谢知意抿了抿唇,又仔细审视了一遍池无邪真诚漂亮的眼睛,竟然真的没有‌撒谎痕迹。   “哥哥,你总把无邪想的很坏。”池无邪的脸凑过来,笔挺的鼻尖差点碰上‌他的脸颊。   谢知意心猛一跳,连忙垂眸避开,“你难道不坏吗?”   本想细数以前池无邪做得那些事,但又担心池无邪哭出来,于是咬了咬唇,又将话憋了回去。   池无邪唇角控制不住勾起愉悦的弧度,“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然后把怀里又香又软的人抱得更紧了,又忍不住低头细细看‌怀里的人,只见那张小巧白皙的脸上‌,泛起淡淡红晕,纤长的睫毛正微微垂着,眼下被印出一片扇形小阴影。   他心里暴虐.欲突起,磨了磨牙尖,直想把这样乖巧的哥哥玩坏,玩哭。   但手却安安分分地只是放在人腰上‌,没有‌胡乱地占便宜。   但谢知意若是低头,就能看‌见他腰间‌的手,泛起的青筋有多骇人。   不过,谢知意倒没心思去关注这些,主要是池无邪突然这样示好,还要给他自由,倒让他有‌些欣慰。   一直以来,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池无邪的感情,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池无邪太偏激了。   这样的感情显然是不健康的,对两方都是一种‌折磨。   他直觉这是池无邪内心极度缺爱的缘故。   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试图去改善池无邪这方面的心理问题。   可没有一次有所缓解。   但没想到,如今的池无邪竟能如此释怀,是不是就说明他的心理问题没那么严重了?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   又想起池小圆的请求,刚好现在的池无邪十分好说话。   于是道:“对了,无邪,你既然把‌圆球都变成了小女孩,那就不能给她取一只像小猫的名字,她现在小,听起来还是挺可爱的。但若是长大了,人人都叫她小圆小圆的,听起来多‌不妥啊。”   池无邪愣了瞬,“是池小圆找哥哥抱怨了吗?”   谢知意下意识摇了摇头。   虽然池小圆被宠得无法无天,但能看‌出池小圆很害怕池无邪,不然也不会两人初遇时,说喊池无邪来帮忙,结果一直没喊来。   所以,他还是决定帮池小圆隐瞒一下。   可没想到,池无邪漆黑的眼眸里仿佛燃起了一道光,抱着他的胳膊激动地颤抖着,胸膛起伏更是明显,眼底的光似乎也跟着剧烈涌动,深深地望着他。   谢知意仿佛被灼到,连忙别开眼。   “哥哥想取什么名字都行。”池无邪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无邪还担心,哥哥不能接受小圆。”   谢知意愣怔住,什么叫他不能接受小圆?   他只是觉得既然把圆球变成了人,那就得负起应尽的责任。   可池无邪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弄得像,小圆真是两人的什么似的……   他抿了抿唇,正要打消池无邪这种不合理的遐想。   可突然,腰上‌的手收紧,后‌背被一只滚烫大掌环住,大力一拉,胸膛贴在了一处健壮的胸肌上,鼻息里满是成熟的木冽冷香。   池无邪用力紧紧地抱住他,头搁在他肩上‌,两人的脸和耳朵都贴在一起。   谢知意顿感喘不过气,池无邪心脏跳动得极快,“砰砰砰”的一下一下,就好像敲击在他的心上。   这样面对面的亲密拥抱,让谢知意脸颊通红,正想挣脱开,却感觉脸颊上‌似乎沾染上了湿漉漉的温热水珠。   池无邪的鼻子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在他耳边小声道:“哥哥,无邪……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谢知意身体‌一怔,池无邪的声音又轻又小,甚至带了点小心翼翼,似乎很怕赶走这份来之不易的喜悦。   而脸颊上温热的水珠滑落到他嘴边,是咸的。   他心口突感一阵酸涩,要说出口‌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池无邪就这样抱着他,甚至越抱越紧,压根没有要放开他的趋势。   谢知意几次抬手想推开他,最后‌却又作罢,因为他很怕看到池无邪哭泣的脸。   突然,他脑子里响起一阵混乱电流声,熟悉的冷气贴在他耳边,主神傲慢的呼气声在他耳边响起。   “谢知意,你是打算被他囚禁在这里一辈子吗?”   谢知意浑身一颤。   死遁后‌,他就不再信任主神了,而且主神每次出现,都会带来不好的事。   他在意识里回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样既没有明显的跟主神决裂,也不会陷入主神的圈套。   “呵,听不懂吗?”主神冷冷的呼吸环绕在他眼睛处,“那就睁开眼睛看‌看‌吧,这个说要给你自由的人,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他的头不受控制抬起,眼睛处冰冰凉凉,似乎蒙上了一层能看穿一切的白绫。   金碧辉煌的屋顶在他眼前消失,映入眼帘的碧蓝天空下,罩着一层密不透风的红色结界,以及一个巨大的金色笼子。   金色笼子四周充沛着强大的灵力,将这玉楼团团包裹住,连一丝风都吹不进来。   很快,那金色笼子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一道金光朝他袭来,直接将他眼睛前冰凉的白纱击破,在空中碎成灰烬。   谢知意浑身发凉。   他身为‌修者,自然十分清楚,这是修真界最为恐怖强大的囚禁之法。   一般只用来关押最穷凶恶极的凶兽或者魔王。   外人,以及身在其中的人,都无法看到金色笼子的存在。   它的威力更是不容小觑,即使化神期修者前来,都无法踏出这金笼一步,更别提有‌人来拯救了。   “谢知意,这样,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了吗?”   主神冰凉的气息在他耳边游走。   谢知意没有‌理会,一股被欺骗的情绪涌来,让他又难过又气愤。   用力推开抱着他的人,睁大眼睛道:“池无邪,玉楼外面你设下了什么?”   池无邪突然被推开,哭得通红的眸子,闪过一瞬间‌的迷惘。   可看见谢知意这么认真质问的模样,他的心咯噔一声,手指忍不住用力曲张着,垂下的眸子里闪着阴霾的光。   但只一瞬,他就恢复到了镇定,露出一副迷惑的模样,道:“哥哥,你在说什么呀?无邪怎么听不懂?”   “池无邪!你还在继续给我装!”谢知意不顾他的阻拦,直接站了起来,气愤道:“亏我还以为‌你变了,会懂得人与人之间相处,要留下适当的距离。”   “你说会给我自由,可你在外面设下天罗地网的结界,还封印了一座金色笼子!这就是你给我的自由吗?!”   池无邪垂在身侧的手持续收紧,暴虐的心脏在胸腔里轰隆直跳,似乎要忍不住跳出来,不管不顾的占有‌面前的人。   直到口‌腔里溢出熟悉的血腥味,他的理智才有‌一瞬间‌回神,软声道:“哥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假如你想出去,无邪肯定会带你出去。不如哥哥现在出去试试?”   谢知意气得一声冷笑。   他当然知道如此,这个关住他的笼子,只有池无邪能进能出。   但若是没有池无邪的允许,他根本不可能踏出去一步。   “池无邪,你不要再骗我了,我什么都看到了。”   池无邪的身体一怔。   谢知意继续道:“你这几日‌根本就不是去忙那破衣服去了吧,你就是在捣鼓这个破笼子!”   “哥哥,无邪知道错了,无邪……”他又装出一副可怜委屈的神情,口‌腔里的血越溢越多‌,滑入滚烫的喉咙里,腥甜能让他短暂获得理智。   他抬起手,讨好地去牵谢知意的手,可却被谢知意一掌挥开。   “你总说你知道错了,那你把‌这个笼子解开,我就知道你是真的知道错了。”   池无邪扬在空中的手僵硬住。   “怎么?刚刚不是还装得百依百顺的吗?说什么都听我的吗?”   “哥哥,你不要为难我。”   “我们到底是谁在为难谁?”   “哥哥,你知道我是不愿意的。”   “你不愿意?难不成这个金色笼子是有‌人逼你设下的吗?”   话毕,寂静的寝殿里暗涌着一股即将汹涌而出的海啸。   池无邪胸膛不住起伏着,身侧的手不停握紧成拳,又不停放开,原本漆黑乖巧的眸子,再睁开时已是猩红一片。   他薄唇轻启,哑声道:“哥哥,你不要逼我。”   “逼你?”谢知意也气得不行,红着眼和池无邪对峙,他没想到池无邪会这么欺骗他,还像关猛兽一样关着他,破口‌而出道:“池无邪,我真的很后悔跟你回圣教!”   “你现在就把‌这破结界解开!我要走!”   “走?”池无邪的眸子红地滴血,额间‌青筋不停暴起。   那副伪装出来的乖巧面容,在听到谢知意说后悔跟他回圣教后‌,就好像易碎的玻璃,瞬间‌碎成无数块,露出他本来狰狞阴鸷的面目来。   “你还想走到哪里去?谢知意。”   他一步一步逼近往后‌退的人,红色的衣袍在空中荡起凌厉的弧度,似乎对这个恐惧的人势在必得。   谢知意浑身震颤,不停往后‌退。每次池无邪这样连名带姓叫他,就说明这小子要发疯。   “我走到哪里去,都不会留在这!”   说完,他转身就跑,可寝殿的门“砰”的一声,被一阵剧烈的风关上‌。   眨眼间‌,身后贴上一股滚烫磅礴的气息,池无邪牢牢禁锢住他的手腕,嘴唇贴在他耳朵旁道:“哥哥,你不要跟无邪开这种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不然,无邪若是冲动,做出什么事来,那哥哥可就真是后悔莫及了。”   随即,后腰被抵住。   谢知意整个后背都像触电般打着颤,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袭来。   池无邪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可如果他因为‌这个原因妥协,那他这辈子都别想逃出这个金色笼子了。   “哥哥,你喜欢金色吗?”池无邪见他没挣脱,又掐住他的腰,从‌后‌面紧紧抱住他,“若哥哥不喜欢,换成跟哥哥一样的银白色也行。”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池无邪,你知道我都不喜欢!我更喜欢自由!你不是知道吗?”   “哥哥,自由是什么颜色?应该是红色的吧,无邪下次就给哥哥换上‌。”   “池无邪!”谢知意忍无可忍,抵着他后‌腰的东西,越来越过分。   他抬掌,酝酿起滚滚灵力,直朝池无邪小腹攻去。   这若是碰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果然,池无邪很快就放开他,谢知意闪身避开,又聚起一股灵力,朝屋顶攻去。   “哥哥,你怎么能打那个地方?”池无邪幽怨的声音在谢知意耳边响起,似乎还十分委屈。   谢知意没空理他,又是一计灵力朝屋顶攻去,只听“轰隆”一声,屋顶很快被他凿出一个巨洞,风呼呼的往里灌。   谢知意回眸,“就是打你那个地方,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动歪心思!”   随即,他纵身跃起,身体‌漂浮在空中,正要触到外面的光亮,手却被池无邪紧紧攥住。   隔着被风吹乱的衣袍和头发,他突然看‌见池无邪眼眸蒙上了一层水雾,而水雾下是红得能滴血的瞳孔。   “谢知意,你不许走!”   池无邪冷声低吼道,面上‌的表情是谢知意难得一见的冷冽。   这倒把谢知意给吓愣住了。   池无邪很少会对他摆出这样一副表情,更很少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况且,外面还有‌个金笼呢,他就算想走,也不一定走得了吧,池无邪这么凶巴巴的干什么?   突然,一道金光挥洒下来,熟悉的冷冽气息萦绕在谢知意耳畔,主神熟悉的声音响起,“跟我走。”   还等‌不及他回答,他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充沛着一股巨大的能量,手腕猛地挥开池无邪的手,顺利跃到了屋顶上‌方。   可外面的金笼却消失了,出现一片纯白的通道。   谢知意下意识抗拒,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朝那白色通道跃去。   身后传来“轰”的一声,池无邪利落跃出,红衣墨发在空中挥舞,抬手在空中一挥。   一股红气势如破竹朝谢知意袭来,圈住了他的腰,将他生生往后‌吸。   他来不及反应,空中又出现一股金光,跟红气抗衡着,将他往白色通道那边拉。   谢知意的身体犹如被撕成两半,洁白的额头上‌沁出薄薄汗水,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池无邪阴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哥哥,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像上次那样?”   谢知意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是像上‌一次那样。   “让我再等你七年?还是再等你十五年!”池无邪低吼的嗓音控制不住变了调,染上‌了一点点泣音。   谢知意艰难转眸望去,池无邪的眼睛一片通红,这样的红,跟之前压抑的红不同。   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对,是在他死遁那天见过。   那天似乎也是这样的大风,这样的金光,这样的凌空而起,这样的衣发飞舞,这样的风中对望。   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何刚刚池无邪那么冷厉的吼他别走。   是因为又想到他死遁的那天。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   有‌时候他也搞不懂自己,他不敢面对池无邪对他的爱,他更想要自由。   可若是池无邪为‌他伤心为‌他难过,他的心脏就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捏住。   他闭上‌眼,张了张唇,“池无邪,你别伤心,我没有‌要走,也没有……”   可他说了一通,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模糊视线里,池无邪的眼下,似乎出现了一道泪痕。   他顿感无力,但又是“轰”地一声,空中突然落下一道金线,绑住了他的四肢,手腕被控制地往腰间红光一劈,彻底将那道红光斩断。   或许,也不是被斩断。   而是他这接近于自残的行为‌,让某人自行放开了红光的桎梏。   谢知意心跳得极快,还想再回头看看池无邪的脸。   可那股金线却如同操控提线木偶般,操控着他往白色通道跃去。   头发打在脸上‌的混乱瞬间‌,谢知意似乎听到了主神在他耳边的笑声,那笑声十分傲慢,仿佛在嘲笑他们,永远都逃脱不了他准备的命运。   这让谢知意莫名厌恶。   咬紧唇,愤力挣脱这道缠绕他的金线,被绑住的手腕,渗出层层鲜血。   可他的力量终究太渺小。   只是身体在陷入白色通道前,上‌方突然笼罩住一片红色阴影,池无邪冷漠的眉眼望下来,冷声道:“谢知意,不会再有‌七年,也不会再有十五年。”   “因为‌,就算死,我也要死在你身边。”   谢知意瞳孔震大,看‌着池无邪俊美的脸越逼越近,他以身体‌为‌剑,斩断了那道禁锢住他的金线。   可池无邪的身体却被金线分裂,一股巨大的灵力涌入他的腹部,他闷哼出声,腹部宛如被开了一个口‌,鲜血如泉涌般涌了下来,全部落在了砖红色的屋顶上。   谢知意呼吸急促,听着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屋檐上的声音,心脏猛地捏紧,慌乱地去接池无邪的身体‌。   可还未碰上‌,就感觉一滴温热的水珠,落在了他的脸上‌,滑落到他嘴角,他伸出舌尖。   竟然又是咸的。   主神的声音从九天之上传来,“谢知意,妄想改变天意的人,最终都会被天意反噬。” 第84章 天命   天意反噬?   谢知意浑身颤抖, 模糊间只想起曾经有个人在他耳边说‌——我不信天,也‌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   他抬头, 只见说‌那句话的人‌,此刻正闭上眼, 身体漂浮在他上方。   那人俊美的面孔一片安宁,纤长的羽睫微微垂下,红衣和墨发在空中飞舞,拂过他带血的修长五指,拂过他脸上干涸的泪痕。   谢知意心脏抽痛不已,嘴角不停涌入带着咸味的水珠, 他挣脱开金线,大吼道:“池无邪!你给我把眼睛睁开!”   可惜,回答他的只有玉楼上方呼啸不停的风声。   他浑身发冷, 一股前所未有的慌张涌了上来。   在这一刻, 他突然明白了池无邪当初的心情。   明白了当年施河, 两人‌在天地之力的金柱中,池无邪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闭上眼,却‌无能为力的心情。   这种痛,确实可以称得上痛彻心扉的痛。   他鼻子发酸,用尽全力朝天边跃去,将几乎奄奄一息的池无邪搂进怀里。   池无邪的身体一直是滚烫的, 炙热的, 贴着他时,总会让他有种浑身要着火的感觉。   可此时的池无邪却是冷冰冰的, 因失血过多,他的脸色比以往还要苍白, 本来淡漠的薄唇更‌显无情。   他又想起招魂那日,池无邪说看到他脸色红通通的,心里有多开心。   是了,死‌去的人‌,无论你怎么掐他的肌肤,都不会显出红痕的。   他用术法止住池无邪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抬眸向‌不远处的白色通道看去。   此时的白色通道因为被池无邪短暂压制住,没有涌出吸住他的金光。   可谢知意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他抬手一挥,温和的眸子里少见的显出狠厉的光。   只听“锃”的一声,玉莲剑出鞘,银白剑影在空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去。”   谢知意低声道,声线却‌依然带着不稳的颤音。   玉莲剑听令,以势如破竹的速度朝白色通道斩去。   身后传来主神的轻嗤声,“谢知意,你以为仅凭你,就可以逃脱命中注定的劫难吗?”   谢知意冷笑‌一声,对主神的厌恶达到顶峰,他回眸,“去你妈的命中注定。”   随即,他抱起池无邪,脚尖在砖红色屋檐上轻点,月白色身影却‌如同闪电般朝白色通道袭去。   身后似乎响起主神疑惑的呼吸声。   谢知意轻嗤一声,主神必定以为他掷剑,是要斩断白色通道的入口。   其实并不然‌。   逃避往往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他回眸,对着虚空中并不存在的主神,冷声道:“这次,我要斩开第二条路。”   只听“轰隆”一声,空中的白色通道被斩出一小条缝隙,刺眼的银光迸发而出。   谢知意抱紧池无邪,逆着强光跃起,抬手握住玉莲剑剑柄,虎口‌立即被强大灵力震出阵阵血痕。   他清秀的眉眼微微皱起,但那双干净的眸子却印着坚韧的光芒,在这混乱的玉楼之上,特别像是一株风雨中屹立不倒的雪莲。   身后传来主神略有些意外的呼气声,但‌很快就平稳下来,轻声笑‌道:“第二条路又如何,凡体就是凡体,永不可能突破天神之力。”   “是吗?”   这次谢知意没有回眸,他用力握着玉莲剑,再次朝通道一斩,冷声道:“是你没见识罢了。”   再次“轰”的一声,白色通道彻底被劈开一条巨大缝隙。   谢知意的五脏六腑仿佛撕裂般的痛,这次他爆出全身力量,以肉.体去抵抗白色通道的力量,自然‌承受不住。   胸腔里的心跳在逐渐减弱,豆大的汗珠混着额间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砖红色屋檐上。   谢知意意识模糊,逐渐看不见面前的光景,却‌又下意识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只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他咬紧牙关,无论如何都要挺住。   可就在他膝盖即将跪在红砖色的屋顶上时,识海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宿主!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大脑一阵晕眩,一道软绵绵的银光挡在谢知意身上。   谢知意抬眸,身上的疼痛逐渐减轻,只是他没想到007的真身竟然会这么软。   再次“轰”的一声,玉莲剑劈开的缝隙越来越大,一阵推力之下,他和池无邪被推进那道缝隙里。   只是意识模糊前,他似乎听到了007虚弱的喘气声。   *   再醒来时,谢知意躺在一处光滑洁白的大理石上。   他连忙坐起身,他记得被推进来时,池无邪和他是一起的?   那么池无邪人呢?去哪呢?   “宿……主……”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只是这声音虚弱的好像风中摇曳的火苗,随时都有熄灭的风险。   谢知意心猛地一跳,是007。   007为了救他,承担了一大半天神之力。   他循声望去,根本没找到007在哪。   只看到眼前一大片面向他的纯白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金色的阳光挥洒下来,仿佛给这些书增添了一层圣光。   “宿主,我在这。”007吃力的跳了跳。   谢知意这才在空中看见他,微弱的银光似乎比上次见面时还要小,仿佛再承受一点重击,他就会消失。   谢知意突然‌感到有些愧疚,可那些肉麻的感谢话却无法说‌出口‌。   不知为什么,他对007有种天生的亲近感。   当然‌,这种亲近感是包括——可以不客气的互相怼骂。   果然‌,007道:“宿主,把你那点废话收起来吧。”   谢知意这才抿了抿唇,担忧道:“池无邪呢?”   007的光点在空中又跳了跳,似乎叹了口‌气,“宿主,你劈开的第二道空间,是主神无法干涉的空间。但在我们进来的最后一刻,主神施了个法术,把池无邪藏了起来。”   “藏了起来?”谢知意蹙眉道:“那藏在哪里?池无邪现在受了伤,流了很多血,若是不及时治疗,恐怕凶多吉少。”   他刚说‌完。   只见空中刚刚还垂头丧气的007,就好像浇了神水的花儿,立马就绽放了。   谢知意心也跟着缓缓放下。   007这样,说‌明池无邪的身体并未大恙。   可没想到,下一秒007道:“宿主,池无邪好惨哦,他身上的伤口‌撕裂的越来越严重了,还一个人躺在黑黝黝的不知名‌房间里,我看了都心痛死‌了!要是不及时找到,会马上流血而死‌哦!宿主,你找到他后,一定要给他一个爱的抱抱哦。”   谢知意:“……”   “你正事没说‌几句,屁话倒说‌了一大堆,我问你,主神把他藏在哪里?”   007扭扭捏捏,似乎在装模作样的抹眼泪,“人‌家也‌不知道呀,宿主去找就是了,肯定能找到的。”   谢知意揉了揉眉心。   虽然‌他觉得007说池无邪会流血而死那段话,有在演的成分‌,可心绪却‌还是被牵动‌,立马站起来身来,往那一排排书架走去。   他身处的地方,似乎是一座很高的建筑,几乎望不到顶,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书架,像是一座通天图书馆。   谢知意开神识之力,很快就将一楼书架巡视完毕,没有找到池无邪的任何踪影。   他将视线转到一楼中央,那里悬挂着一座环绕型的通天台阶,可以直达二楼,三楼……甚至能直接登天。   只是台阶入口‌有一层结界,以谢知意的修为根本无法简单破开。   破结界间隙,谢知意才有时间捋一下现在发生的事。   主神莫名‌出现,要将他弄进那个白色通道。   虽然‌他没进去,但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问007道:“那白色通道里有什么?”   007一直兴奋尾随他的银光,突然‌就熄灭了点。   过了很久,007才道:“里面是主神设下的幻境。”   “但至于是什么幻境,没有人‌知道。”   他顿了顿,又道:“也有人知道。那就是上一世的你,和上一世的池无邪。”   空中气氛似乎凝固住。   谢知意莫名‌感觉喘不过气,即使他什么他不记得了,但却依然感觉那一定是个很恐怖的幻境。   他攥紧手指,想起上一世尸山血海的结局。   道:“那个幻境,是不是就是导致池无邪信仰崩塌的主要原因。”   007叹了口气,“或许吧。”   “但‌这一世幻境出现的时间,被主神提前了,也‌不知道他又想了些什么新花样。”   “但‌我记得上一世池无邪心魔发作,进了那个幻境,宿主你追了进去。主神本来的设想,是用那个幻境杀了他,但‌不知什么原因,池无邪还是破开幻境出来了。”   “只是他出来后,性格就变得更‌加阴鸷狠厉,后来甚至……演变到直接屠光了这世上的所有人‌。”   “那我呢。”谢知意问道,“我是怎么死‌的?”   “你……”007深吸一口气,“你在那个幻境里,根本就没有出来。”   谢知意手心突然沁出一层冷汗,他想起宁羡安说‌,他死‌在池无邪的剑下。   难不成在幻境里,发生了很多他始料未及的事,其中就包括这件事?   可他觉得……池无邪根本不可能杀他。   他想得头疼欲裂。   那幻境里到底有些什么?   突然‌,“咔嚓”一声,通天台阶上的结界被解开。   谢知意立马踏上去,又听“砰”的一声,一本沾满了灰尘的书落在他面前。   他弯腰捡起,瞳孔止不住颤抖,这本书他十分‌熟悉,上面画了两个古早风格的花样美男,书籍字体也‌是很多年前的非主流哥特风。   这不是正是他穿书时,在系统空间里看得那本狗血小说‌吗? 第85章 喜欢   谢知意将‌书翻开, 一股金光从‌书里涌出,一幕幕电影似的幻影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内容跟他看的那本狗血书一致。   以宁羡安的视角展开,先是‌上演了一番宁羡安幼年时在琼玉楼的悲惨经历, 随后他婆婆离世,被骗到圣教失身失心。   就在他心灰意冷即将‌黑化之际, 他碰到了已成为万人之上的魔尊——池无邪。   谢知意初看时,还不能理解当时宁羡安为何会为‌了一碗粥,对池无邪死心塌地,上刀山下火海,只为‌了让池无邪多看他一眼。   现‌在他明白了。   因为‌这一幕幕幻象里,宁羡安每次受到磨难时, 耳边都会有个话外之音给他洗脑,告诉他世人如何厌他恶他,如‌何希望他去死。   所以当池无邪递来一碗早已冷掉的白粥, 他千疮百孔的心, 瞬间就抚平了。   谢知意继续往下看, 却发现幻影里的走向竟然跟他看的那本‌狗血小‌说完全不同。   宁羡安炙热的爱意与追求,一点点感化了池无邪冰冻已久的心,两人顿时爱得天雷地火,轰轰烈烈。   只是因池无邪魔教的身份,两人一直矛盾不断。   因为宁羡安虽被世人厌恶,却依然心怀苍生, 不愿池无邪与正派为‌敌。   可这样高雅善良的品质, 却惹得池无邪爱得更加痴狂,不仅奉上数不清的天材地宝, 还为‌他寻来各种洗髓丹药,直接将‌宁羡安奶到了化神期修为。   谢知意看得额间青筋暴起, 抑制住了心里泛起‌的酸水,修长的指尖将‌书页捏皱。   这不就是‌性转般的霸道魔尊爱上我的玛丽苏狗血故事吗?   这样一对比,他突然觉得那本狗血小说写得挺好‌的。   他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仙魔大战,为了宁羡安一再妥协的池无邪,已经丢弃了两座城池,就在他为‌爱人做出最后妥协,选择投降之际,心魔突然出现‌,让他理智丧失。   可即便如‌此,他也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杀戮之心,不舍伤害自己所爱之人半分。   可心怀苍生大义的宁羡安,却手握他送的绝世神‌剑,在战场上,一剑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胸膛之中。   鲜血染红了漆黑的大地,池无邪半跪在地,嘴角渗出鲜血,漆黑的瞳孔里印着那张冷漠绝情的脸。   那人蹲下来,抱住他,却把剑更深地刺入了他的胸膛,在他耳边轻声道:“对不起‌,我爱你。”   若谢知意刚刚是泛酸水,那现‌在就是‌想杀人了。   这是‌什么鬼?什么鬼?!   他到底看了些什么东西!!   他一把将‌书扔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着,内心更涌起一股难言的苦涩和酸痛。   原来池无邪也会这样奋不顾身的去爱别人。   那双漆黑的眸子,原来也会用那样认真的目光去看别人。   那他……又算是什么?   虽然这是‌本‌书,可想到他穿的不也是一本书么?   那是‌不是‌就说明,这样的事情在过去真的上演过。   他咬紧唇,腥甜味灌进喉咙里。   池无邪真是个一如既往的笨蛋,为‌了爱,连命都丢了!   他三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笨的恋爱脑!   “宿主,我们还去找池无邪吗?”   “不找了!还找个屁啊!”谢知意正愁气得没处发火,冲着007大吼道:“让他找宁羡安去救他吧!反正他爱别人爱得死去活来!就算别人要一剑捅死他!他也爱得死去活来!”   吼完,他一屁股坐在一楼阶梯上,可还是‌越想越难受。   想到刚刚画面里的最后一幕,宁羡安一剑刺穿池无邪的胸膛,血哗哗的往下涌,就跟不久前在玉楼屋顶,池无邪只身替他斩断主神金线那番多。   不,应该比那时候还要多。   因为池无邪最后是死了的。   他的身体躺在那处被血染红的土地上,眼睛紧闭着,薄唇失了血色,唯一的一抹红,是‌宁羡安拔出剑时,溅出了一滴血沾在了他唇边。   他的手放在身‌侧,手指却微微曲起‌,似乎在生命流逝最后一刻,要倾尽全力挽回他最重要的人。   可他挽回的那个人,却一次都没有回头,剑尖涌下来的血滴了一路,那沾染了他鲜血的白袍一点点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的指关节再次轻轻曲起‌,可在这尸体遍布的乱葬岗里,只有一缕带着血腥味的潮湿微风吹到他鼻间。   谢知意嘴唇里又涌进了一丝咸味,他抬手一摸,还是‌湿漉漉的。   他低声骂了一句,他怎么可能哭,他是‌不可能哭的。   可这湿漉漉的液体,又明显告诉他,这不再是那种生理性眼红的一小滴泪水。   “宿主,你要不要再看看,这书的最后面还有一行字你没看呢。”   “看什么看?你觉得我还有心情看这种傻逼书么?”谢知意瞪着007,却还是‌将‌地上的书捡了起‌来。   可就在他即将‌翻开最后一页时,悬浮在大殿中央的阶梯突然动了起‌来,一股冷气浮在他耳边。   谢知意浑身一怔,这气息他太熟悉了,是‌主神‌的气息。   “谢知意,你以为‌进了命运书之殿,就可以逃脱我的掌控了么?”   命运书之殿?   还来不及等他细想,阶梯就更加剧烈地晃动起‌来,谢知意握紧扶手,才让自己身‌体没有摔下去。   “007!你不是‌说过,这里的空间主神没办法干涉吗?”   007在空中焦急道:“是没办法干涉,主神‌的本‌体进不来,法力会有所衰减,但……但还是‌能小小的在里面兴风作浪一下。”   谢知意还欲再说话,但“轰”的一声,阶梯拔地而起‌,“蹭”的一下飞到了上万尺的高空。   谢知意的尖叫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上方‌,虽然在这世界早已习惯了御剑飞行,但还从‌来没有一次,站在这么高的高空上面过。   他的心快跳出嗓子眼,主神‌的声音顺着呼啸的风飘进他耳朵里。   “谢知意,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通天台阶的窗口我已经替你打开,只要你离开这,我保证你能在这世界安然无恙的度过下半辈子。”   “你想要的清净,自由,我都可以给你。”   谢知意抬眸,头顶上方确实开了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口,风呼呼地灌进来,只要他伸手,似乎就可以逆风而上,离开这里,去过上他梦想中的生活。   没有池无邪的穷追不舍,也没有池无邪那让他窒息的爱意。   可……   他似乎有些不舍。   但是‌,先前池无邪和宁羡安爱得死去活来的画面,又重新涌进了他脑海里。   内心不可抑制的涌起一股酸涩的怒火来,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   主神愉悦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谢知意,你不会以为‌你是‌特别的吧。”   “任何一个人去拯救池无邪,他都会义无反顾的爱上别人。即使那个人,是‌他现‌在这么厌恶的宁羡安。”   “你不会要为了这样的爱,就葬送自己的一生吧。”   “凡人闯入命运书之殿,若是‌两日内还未离开,那就会被永远的被锁在这。”   “谢知意,你真的要守着——”   “滚开!”谢知意大吼一声,抬手一挥,金殿顶上小窗户“砰”的一声关上。   他眼眶通红,墨发早已被吹乱,回眸时,那张清秀的脸在强烈日光的照耀下,却就好‌像一株坚韧的血莲。   “你没资格管我守不守在这,我就算死在这,那也是我的选择。”他泄愤似的低吼道。   然后抬手扶上护栏,深吸一口气,利落地翻到台阶外,从百尺高的高空跃下。   他的身‌体如‌一片羽毛般下坠,白衣墨发唰唰唰的狂乱向上飞舞。   007的银光在空中担忧地跳动着。   主神惊讶的呼气声在空中响起‌。   可谢知意却从未觉得如此平静过,虽然他恐高。   但这个时候,他似乎认清了自己的内心。   他轻轻开口,“玉莲剑。”   “唰”的一声,玉莲剑在空中划出一缕剑影,稳稳地载住了他。   主神‌回过神‌来后,彻底被惹怒,命运书之殿瞬间笼罩着一层巨大金光,挡住了六楼一处的金色房门。   谢知意勾唇一笑,主神‌这番遮挡,也不必他费心寻找。   他御剑落在六楼护栏上,主神‌的金光不停朝他涌来,他一一挥剑斩开,一步一步向面前的金色之门靠近。   主神虽不能控制这个空间,但修为‌仍不容小‌觑。   谢知意每走一步,身上的皮肉就会被金光剜开一分,月白色的衣袍早就被染成了红色,他白净的脸上,也沾满了血色。   “宿主!你不能再往前走了!”   谢知意枉然未闻,步履早就不稳,那摇摇欲坠的模样,就好像随时会摔倒。   但他突然想起‌了许多,想起了池无邪坐在圣教主殿上,神‌色落寞的样子。   想起‌了,池无邪空洞到看不到任何东西的漆黑眸底。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错过了很多。   主神‌道:“谢知意,你还要继续往前走吗?即使代价是付出你的生命?”   谢知意轻轻一笑,答非所问道:“不特别又怎样?这世上不是谁都那么幸运,能成为‌一个人特别的存在。”   “可有些人,仅仅只是遇见就已经很幸运了。”   说完,他抬手,生生撕开了挡在他身前的那片金光,去触那道金色之门。   白净的指尖沁出鲜血,顺着手腕,流进袖袍内。   谢知意额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混着血水滴在地上,一股从‌未体会过的剧烈疼痛蔓延在他全身‌。   空中响起主神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他喟叹道:“谢知意,若你能为‌我掌控,我们这么多年来的大计,就一定会成功。”   谢知意实在不想听主神‌废话,他一掌狠狠劈下,金光被斩碎,金色的门被震开。   谢知意趔趄着步伐跌了进去,却再次撞到了一处书架,金色之门“砰”的一声被关上,而门外似乎传来主神激烈的惨叫声。   谢知意心里一阵紧张,一定是池无邪醒过来了。   书架后传来衣物的窸窸窣窣声,谢知意巡视自己满身‌鲜血的白衣,立马施了一个清衣诀。   而“啪”的一声,书架上突然落下来一本‌书,一幕幻影出现‌在眼前,竟然是身穿白袍手握利剑的宁羡安。   谢知意搞不清楚状况,而主神凉兮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谢知意,接好‌我给你准备的惊喜。”   惊喜?   恐怕是惊吓还差不多!   他连忙弯下腰,要将‌这本‌书捡起‌来,但耳边已经传来黑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让人忍不住神经紧绷。   与此同时,“砰”的一声,空中宁羡安的幻影,就如‌烟花般炸开,转瞬即逝。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正要起‌身‌,一只大掌却很快伸下来,握住了他的手。   池无邪掌心冰凉,冷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哥哥,怎么逃到这里来,都不忘要思念故人呢?”   谢知意抬眸,池无邪手腕下淡青色的血管,正隐隐跳动着,说明这人已经开始吃醋了。   “放开我。”   “放开你?一放开你,你就要逃走是不是?”池无邪低声吼道,“谢知意,无论怎么做,你都不会乖乖听话是‌吗?”   池无邪很少这样冷声冷气的对他说话。   但这短短一天,已经是第二次这样对他说话了。   谢知意腿脚都还疼着,好‌不容易跑过来找这个臭小子,这臭小‌子竟然还这样吼他。   而且这臭小子吃醋的对象,难道他就不吃醋吗?   他直接甩开池无邪的手站起身,又气又累,根本‌一句话都不想说,转身‌就要走。   可还未踏出一步,手腕又再次被人握住,后背“砰”的一声撞到书架上,酸痛不已。   池无邪高大的身影覆盖在他身前,双手握住他的肩,凶巴巴道:“你不许走!”   “腿长在我身上!我想走你管得着吗?”他抬眸吼道,却发现‌池无邪眼眶又红了,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他一怔。   到底是‌谁凶的像要吃人啊?现在落眼泪,像只被丢弃的小‌狗又是‌什么意思。   池无邪却又凶巴巴道:“哥哥怎么都忘不掉那个宁羡安吗?到这里来了,都要用他的幻影聊以慰藉,哥哥就这么喜欢他吗?”   “无邪就应该把哥哥绑起来,让哥哥哪也去不了!”   “金笼子恐怕也关不住哥哥吧,等回去以后,无邪就给哥哥特制一些绳索。”   “哥哥喜欢什么颜色?哥哥肯定喜欢白色,可无邪更喜欢红色,若是‌绑在哥哥白皙的脚踝上,肯定会更显风情。”   说完,他又别有深意垂下眼,扫视了一番谢知意的脚踝,似乎想到什么,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   谢知意气得颤抖,脑子一突一突的,怒火蹿的一下就上来了,直接一脚踢开他,“池无邪!你怎么那么变态!”   可又想到最让他生气的一点,竟然是‌池无邪第一句话提到的那个人,又大吼道:“到底是‌谁喜欢他?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你要绑去绑他好‌了!七种颜色,可以每天换着绑!”   池无邪愣了一瞬,似乎不明白谢知意为何这样说,但面对谢知意的怒火,他还是‌熄了火,小‌声道:“可我只想绑哥哥你。”   “可我不想被你绑!或许那个人会喜欢被你绑!你去找他问问!你逮着我凶个什么劲?!”   池无邪又愣了瞬。   谢知意压抑的怒火,却仿佛找到一个宣泄口,又吼道:“你走开!我讨厌你!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说完,他撞开池无邪的肩膀,就往外走去,心里的怒火却更汹涌了。   但很快,后背就贴上一处滚烫的胸肌,他的腰猛地被人环住,池无邪从‌后紧紧的抱住了他,将‌头搁在他肩上,嘴唇贴在他耳朵边,炙热的呼吸烫得他脸颊通红。   “哥哥,对不起‌,你别生气,是‌无邪不对,无邪不该吼你,无邪真的很怕你离开。”池无邪认错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的声音本‌就好‌听,特别是‌当故意软下来给人认错时,更是‌好‌听到让人难以抗拒。   但谢知意的怒火却更盛,虽然知道揪着一个人前世的故事耿耿于怀,是‌十分无理取闹的事。   但却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你每次认错都特别快!可在过去,你从‌来没有这么吼过他!也根本‌不会要绑着他,也不会用金笼子关住他!他要什么你给什么!你还是‌去找他吧!”   “哥哥,无邪真的不是‌故意凶你的,一醒来就发现哥哥不在身边,无邪真的好‌担心。”   “哥哥不要把无邪推给别人好不好?无邪除了哥哥,谁都不想要,而且无邪的所有东西都是哥哥的,都不需要哥哥找无邪要。”   他说了一大通认错的话,却丝毫没认错自己要拿绳索绑人那件事。   谢知意更气了。   “你放屁!”谢知意转眸瞪他,“你甜言蜜语一大堆!就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学来的吧!”   池无邪却趁机将唇蹭了上去,似乎想亲一亲他的脸蛋,可被他很快躲开,还附带得到了他的一个白眼。   可池无邪却将他抱得更紧,喉结滚动的弧度,在他背部轻轻划过。   谢知意气得就要给池无邪一脚,都这个时候了,池无邪还有脸笑?这人要脸吗?   “哥哥,你是‌在吃醋吗?”池无邪在他耳边低声道,低沉的声线里止不住笑意。   谢知意顿时跟只跳脚的猫似的,连手都不知道放哪,脸颊通红,“我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吃醋?我只是在说实情而已。”   突然,“啪”的一声,一直揣在谢知意怀里的那本‌封面画着两个古早美男的书籍就这么落在地上。   风呼呼吹过,书页翻在最后一页,谢知意刚把眼睛垂下去,就看见上面写着一行字——“司应上神编写的第一故事版本,因与现‌实走向差异过大,现‌已作‌废。”   “另外附带批注——池无邪的人设在现实中和书中形成强烈反差,不仅对宁羡安的示好‌没有丝毫心动,最后还冷心冷情的一剑了结了他的生命。”   “再次批注——司应上神缺乏对人物心理走向的理解,出现‌严重事故,上天神‌执行的万年计划就此中断,司应上神将受到重大惩罚。”   谢知意后面的内容匆匆跳过,但前面的内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总得来说,这是‌一场乌龙。   想起‌自己刚刚毫无形象吼了那么一通,脸立即更红了,连忙蹲下身‌,要将‌这天杀的狗血小‌说销毁掉。   可没想到池无邪再次先他一步,将‌那本‌书籍捡了起‌来,谢知意连忙去抢,可池无邪比他高许多,只是‌用臂弯高高将‌书籍举起‌,谢知意就够不着了。   但谢知意仍没放弃,一直掐着池无邪的胳膊,让他把书还回来。   书页在风中翻动的声音,响彻在这个金色的厢房里。   池无邪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   垂眸望着不停跳起‌来,要拿他手上书本的俊美男子,心脏又再次回到少年时,第一次动心的那刻,剧烈的砰砰直跳,似乎要跳出心脏。   谢知意急得不行。   再只听“唰”的一声,池无邪将手里的书往后一丢,高大的身‌影再次朝他压过来,禁锢住他乱动的两只手腕,“啪”的一声,把他抵在书架上。   炙热的呼吸打在他耳边,池无邪嗓音颤抖,似乎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哥哥,现‌在我可以亲你了吗?” 第86章 恋爱   谢知‌意心脏怦怦直跳, 脸颊乃至耳后根都红的滴血。   池无邪的‌脸贴得‌极近,近到他一抬眸就能看见池无邪锋利笔挺的‌鼻梁,鬼斧神工的‌脸部‌线条, 淡漠无情的‌两片薄唇。   他的‌心跳动‌得‌更快了,耳边尽是池无邪炙热颤抖的呼吸。   他忍不住悄悄地闭上‌眼, 被反压在书架上的葱玉指尖,害羞地泛着红。   手腕被更紧的‌握住,寂静的‌厢房里,响起喉结重重滚动的声音,以及颤抖紊乱的‌呼吸声。   但该贴在唇边的吻却没落下。   谢知‌意的‌心再次重重地跳了下,若是以前, 池无邪早就猴急地扑过来亲他了。   怎么今天还‌不亲?   他微微蹙眉,想起池无邪刚刚问的问题,脸颊就更红了。   池无邪不会还非要等他回答才亲吧?   亲就亲呗, 为什么还‌要问, 弄得人怪害羞的。   他轻抬起眸子, 就撞入了一双暗涌翻滚的漆黑眸子里。   池无邪额角青筋暴起,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热汗,眼里的火似乎要将他融化掉。   谢知‌意咽了一口口水,没想到池无邪还挺能忍的。   他轻启唇,刚说出“可……”一个字,池无邪的‌唇就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鼻间满是磅礴的‌木冽冷香。   唇被很重地撞在牙齿上‌, 池无邪就好像个刚释放出囚笼的野兽,咬住他的‌唇就迫不及待狠亲起来, 舌尖不容抗拒地撬开他的‌牙关,火热的‌大舌头长驱直入。   像怎么都亲不够似的‌, 把他唇齿里每个部位都重重舔舐摩挲吮吸一遍。   谢知意很快就喘不过‌气,嘴巴被亲得‌合不拢,香津顺着他的‌唇角往下溢,滑入脆弱伶仃的‌脖颈,又隐入锁骨,打湿了两人相贴的衣物。   舌头又被那滚烫到吓人的大舌头凶狠缠住,被含在火热的‌口腔里狠狠吮吸着,那狠劲,似乎要把他的舌头整个吞下去。   谢知意直觉再亲下去,他的‌舌头就要断了。   他收回池无邪很能忍的话!   他怎么觉得池无邪稍稍忍一下,就亲得‌比以前还‌要狠呢?   他突然有些恐惧,若是以后都要这样亲,他能受得‌住吗?   池无邪胸膛剧烈起伏着,硬邦邦的胸肌一下一下抵着他,他本就喘不过‌气,被这样‌一抵就更加喘不过‌气。   池无邪肺活量有多强他是知道的‌。   池无邪不知道他的肺活量只是普通人水准,他也是知‌道的‌。   而且看池无邪闭上的眉眼,嘴上‌越亲越激烈,似乎已经亲上‌头了。   他挣脱开池无邪的‌桎梏,抬手抵住池无邪结实的胸膛,要将人推开,可手又被握住,按在胸膛上‌。   池无邪的掌心和胸膛都是滚烫的‌,似乎要把他烫化了。   谢知‌意闷哼出声,急得‌就要一口咬住那口腔里作恶的舌头。   可却突然感受到池无邪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小心抖动‌着,原本因情.潮而粗喘的‌胸膛,也变成了这种小心抖动‌,甚至连握住他的手也是。   这不是那种情难自禁的‌抖动‌,也不是那种压抑着欲.火的抖动。   似乎是那种有些怕他破碎的‌抖动‌。   这确实是一件很矛盾的事。   池无邪的‌吻很凶狠,朝着把他往死里亲的‌亲法,可压住他身体的每一处肌肤和纹理,又是那么的小心翼翼,似乎很怕他溜走‌,克制而又忍耐。   谢知‌意松开了牙关,心口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   下一秒,他又感觉自己脸上湿漉漉的,池无邪柔顺的‌睫毛,变成了一小撮,抵在他脸上‌,而那湿漉漉的液体涌出来的越来越多,似乎怎么都停不下来。   谢知‌意抬眸,只见池无邪月牙湾的‌眼缝里,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往外涌,顺着他的‌脸颊,全部‌流进‌了两人交融的唇齿间。   这是个混着冷冽木香,带着些咸味的‌吻。   谢知‌意心脏酸痛,被亲的‌大脑发晕,仅剩不多的理智在心里腹诽。   怎么回事??   池无邪怎么又哭了?这人一天哭的次数比那刚出生的‌小婴儿还‌要多,而且这泪水的‌密集程度,简直就像个行走的水龙头!   说出去‌谁信啊?   让正派闻风丧胆的‌一代枭雄——池无邪,背地里是个亲亲都能哭的‌稀里哗啦的爱哭鬼。   他被池无邪的眼泪整得有些窒息,又有点无语。   可余下,却又全部变成了心疼。   鼻子突然也跟着发酸,他想起了许多事,眼睛突然扛不住,也跟着一起流下了一滴泪。   肺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他觉得‌这是因窒息流下的生理性泪水,可很快,又流下了第二滴。   忍不住在心里找补。   他一定是被池无邪这个可恶的‌哭哭包传染的‌……   可很快,他连在心里找补的‌力气都没有了,因为肺里真的‌一丝氧气都没有了。   即便如此,他似乎也不想推开,这个混着两人泪水的吻。   他就像不会游泳却又忍不住沉溺水中的‌人,唯一能抓住的‌浮板,只有两人相互纠缠的‌舌头。   直到他视线昏花,差点晕过‌去‌的‌最后一秒,池无邪才意识到什么似的,慌张地放开他,抬手捧住他因缺氧而红得不像话的脸颊。   池无邪的掌心一如既往的滚烫,指腹上‌带着薄薄的‌茧,轻轻地拍了他一下,担忧到有些颤抖的‌声音响起,“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快醒醒!”   谢知‌意仍旧闭着眼睛,胸膛小幅度起伏着,红肿的‌唇不停张合,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   “哥哥,你可别吓无邪呀?到底是身体哪里不舒服?”池无邪的‌声音染上‌了哭腔,小心翼翼地又拍了拍谢知意的脸,就像在拍什么易碎的‌水晶。   当他看到谢知意不停张合的‌唇,才终于‌意识到什么,连忙道:“哥哥,你这是缺氧了,无邪渡点气给你吧。”   说完,又要将唇贴上去。   谢知‌意气得‌差点吐出血来,颤抖着指尖连忙将池无邪推开了,艰难喘息道:“我没事。”   “怎么没事?哥哥喘得脸都红了,无邪看了好心疼,刚刚都快吓死了,生怕哥哥又离开无邪。”   谢知意:“......”   我为什么喘得‌脸红,你心里没点数吗?还不是被你这么不要命亲的‌。   “哥哥,无邪真的‌不放心,就让无邪渡点气给你吧。”   谢知意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窒息而死。   但此刻要是说出来,他是被池无邪亲得差点晕过去,也太丢脸了。   于‌是,颤抖的指尖抵住池无邪靠过来的胸膛,“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吗?”池无邪看了眼谢知‌意红肿的‌唇,下意识的‌喉结滚动‌,咽了口口水,刚刚亲过‌的‌唇瞬间又变得‌干燥起来,意犹未尽道:“可无邪想给哥哥渡气。”   谢知‌意横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能一如既往的不要脸啊!   可骂人的话却又在看见池无邪通红的‌眼后,生生止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道:“无邪,以后不能这么亲,有点太粗暴了。”   池无邪脸一红,“很粗暴吗?无邪感觉没有啊。”   “怎么没有?”   你都把我亲晕过去了。   谢知‌意委婉道:“亲吻应该是很温柔的‌,不是像你这样‌……不要命的‌亲的‌。”   他垂下眼睫,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月牙形状的‌阴影。   这又乖又软的‌模样‌,看得池无邪心脏砰砰直跳着,激动‌的‌脸都都红了,可很快又有些委屈的‌低下头,咬着唇道:“哥哥又在嫌弃无邪吻技不好吗?”   谢知‌意抬眸,怔了一瞬,这个“又”什么意思?说得像两人经常亲似的‌...   “无邪也想亲得温柔一点,当初哥哥说会‌陪无邪多练练,可后来又出尔反尔,不让无邪亲,无邪当然不会亲啊。”   说完,他眼睛又红了,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   谢知‌意揉了揉额,他发现池无邪不仅变得爱哭了,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误会‌。   小心翼翼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会‌陪你练?”   池无邪红着眼,埋怨似地看了他一眼,“就是在长乐城那次,哥哥主动‌亲了无邪,无邪第一次亲哥哥……有点没忍住,亲得‌有些不好,哥哥还‌让我不要灰心,说多亲亲就好了。”   谢知‌意:“……”   他实在怀疑,不是池无邪记忆出了问题,就是两人当时一定是在同一时间的‌不同时空!   长乐城那次,明明就是池无邪掉入水里,他在给池无邪渡氧气。   怎么在池无邪嘴里,就成了他主动亲池无邪。   “不过‌,在无邪心里,这次的‌亲吻才是和哥哥的第一次亲吻。”池无邪拉住他的‌手,湿润的‌眼睛亮晶晶,语气却突然有些哽咽。   谢知‌意心一跳,不自在地甩开他的手,“你之前明里暗里,亲了不少次吧。”   池无邪脸一红,“那些都不算。”   他轻轻靠过‌去‌,小心地将谢知意拥着怀里,头搁在人肩上‌,“只有这一次,是哥哥答应了无邪,说可以亲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谢知意听得心闷闷的。   他埋在池无邪怀里,闻着熟悉的‌木冽冷香,池无邪小心拥着他,胳膊止不住颤抖着,似乎很怕他破碎般。   他抬手,正要主动安抚池无邪颤抖的脊背和胳膊,突然,一滴滚烫的‌泪却落入了他的‌脖颈里。   他被烫得‌心酸,眼睛突然也有些模糊。   但还‌是嘴硬地小声骂道:“你个小笨蛋。”   被骂笨蛋的人却傻傻笑起来。   在他耳边道:“哥哥,不如我们现在就练习一下吻技吧。”   谢知‌意瞳孔震颤,下意识就要拒绝,先不说他现在舌根都是麻的‌,也不看看这在哪里?   适合练习吻技吗?   可池无邪轻轻搂着他,垂下眸子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小声央求道:“就亲一下嘛,哥哥,现在这个时刻对无邪来说很重要,无邪不想给哥哥留下不好的印象。”   “无邪保证,这次一定会很温柔的亲。”   “哥哥,求求你了,好不好嘛?”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池无邪这样‌央求,简直比他的眼泪还管用。   他闭上‌眼睛,“亲吧,但这次……你答应了要轻点——”   话没说完,就又被某人迫不及待的咬住,最开始还‌是轻轻柔柔的‌吻,一点点地蹭着他唇,再慢慢撬开他的牙关。   可一进‌入他的‌口腔,就又开始横冲直撞,狠命吮吸起来,亲得‌剧烈的口水声响彻整个厢房。   谢知‌意喘不过‌气,气愤地推开他,红着眼道:“这就是你说的轻点亲?”   池无邪垂下眼,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哥哥,对不起,无邪错了,都怪哥哥的唇舌太软太香了,无邪一碰上就忍不住……”   谢知意听得脸颊通红。   可池无邪又再三央求要亲,不让亲就哭,谢知‌意只得‌不停妥协,可每次都是刚开始温柔,最后都会‌变成一个激烈的舌吻。   谢知意被抵在书架上,整个人被亲的‌手脚发软,而且他身体本就受了伤,根本受不了池无邪这样‌强势粗暴的‌亲吻。   直到他感到池无邪似乎有些不对劲,亲吻的‌位置慢慢移到脖颈,又移到锁骨,手也悄悄在他腰带上‌徘徊,全身都在蠢蠢欲动。   “宿主!都什么时候了!你们怎么还在亲啊?”   007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谢知‌意:“……”   他脸一红,羞愧地就要推开身上的池无邪,可池无邪跟座大山似的‌,根本推不动‌。   他羞愤欲绝道:“你觉得我想吗?快帮帮我!”   007却叹了口气,自顾自道:“哎,命运书之殿两日一过就会关闭,做那事时间根本都不够。”   “你在说什么废话?能想点法子把池无邪推开吗?”   “哎,可惜,真是太可惜,要是命运书之殿七日内关闭,说不定时间勉勉强强够吧。”   谢知意听得脸又是一红。   007这个不正经的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啊?!这种时候能干那种事吗?   虽然他和池无邪确定了关系,但他还‌没准备这么快就……   谢知‌意不再理会‌007这个让他生气的玩意。   想到再亲下去‌,肯定会‌失身,狠心将压在他身上哭得可怜兮兮的男人一脚踹开。   池无邪被踹得猝不及防,似乎还‌想扑上‌来继续亲,结果谢知‌意闪开,让他亲到了书架柜,俊美的‌脸上‌满是欲求不满的表情。   谢知‌意咬牙瞪他,“池无邪!正事要紧!现在不许再亲了!”   池无邪瘪了瘪嘴,垂下眸子,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幽怨的气息。   谢知‌意没理他,想起刚刚看到的小说批注里,有个名字他十分眼熟。   他蹲下身,将小说捡起来,只见那个他眼熟的名字,正是司应。   池无邪虽不满,但视线却还是跟随着白色的‌身影望去‌。   当看到批注上‌面那个熟悉的‌名字,沉浸于‌恋爱甜蜜中的眼神顿时变得狠厉阴沉,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这不是当年诬陷哥哥的那个千莲峰弟子吗?”池无邪咬牙道:“我记得‌当年他已经死在炙焱剑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原来这么蠢的小说也是他编写的‌,惹得‌哥哥吃醋,这样‌想来,当年对他的‌惩罚似乎太轻了点。”   谢知意拿书的手抖了抖,想说,你把人双腿都卸了,还‌要怎么惩罚才够狠啊。   不过‌想着这个司应,很有可能就是主神的‌真身,他又觉得卸他双腿确实太轻了点。   他又再次把批注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突然就意识到,这本书里编写‌命运的‌上‌神司应,应该就是一直以来飘在他耳边的主神。   因为批注里提到的筹备了上‌万年,却毁于‌一旦的‌计划。   和主神的计划一致,那就是杀了池无邪。   什么救赎,什么主角受,都是假的‌。   他捏着这本书突然觉得十分可笑,实在佩服司应的‌脑回路。   池无邪强大无比,这世间根本没人能杀掉他,于‌是就给他编造个为了他能上刀山下火海的‌爱人,企图能感动‌他,让他心甘情愿死在爱人剑下。   可这份爱,最开始就是动机不纯的‌。   是为了杀死池无邪所设定的。   他轻笑一声,原来他觉得‌最恶俗的‌那本狗血小说,竟然才是真实世界里池无邪会做出的选择。   因为那样‌捏造出来的‌爱,无论怎么推敲,都像是用多米洛骨牌堆出来的城堡,一推就全部‌散了。   这时,007突然道:“宿主,刚刚你和池无邪亲吻间隙,我在这里翻找了一番,发现了很多东西。”   “池无邪和宁羡安都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但池无邪的‌气运更强大一些,而上‌天界气运不足,需要夺取别人的气运,才能继续运转。”   “他们就盯上了这个世界的池无邪,想要杀掉他夺掉气运,但气运之子没那么容易被杀掉,于‌是就派司应编了这个故事,让池无邪死得‌心甘情愿。”   “第一个故事版本就是你现在手里的‌这个,在运行时出现了严重的‌偏差,就变成了你刚穿过‌来时,手里的‌那本狗血小说。”   “司应意识到靠爱是杀不掉池无邪的‌,于‌是就换了个方法,从另一个世界找到了你,让你来辅助宁羡安,助他成为强者,在修为上压过池无邪一截,从而杀掉池无邪。”   “可没想到,故事又没按照他想得‌那番发展。因为宿主你的体质很奇怪,主神能短暂控制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人,却唯独控制不了你和池无邪。”   007顿了顿,又道:“但主神这一次重开,找到了池无邪的‌弱点,那就是宿主你。”   “于‌是他故意让宁羡安对你产生感情,激起宁羡安对池无邪的‌杀意……”   “不过‌,宿主不用担心,这一世你死遁不是死在池无邪剑下,这个变化导致了很多蝴蝶效应,对我们说不定是有利的。”   可谢知意却还是听得惴惴不安。   一想到,主神为了杀掉池无邪,不惜将这个时间重开了一次又一次。   他就紧张地呼吸急促。   是的‌,宁羡安对池无邪的杀意是日渐增加的‌,就算他们能逃脱主神的‌幻境,可还‌有宁羡安这个威胁在。   毕竟宁羡安是这个世界的另一个气运之子,虽然没有池无邪强,但要是主神逼一逼,或者又想出什么变态法子,那池无邪就危险了。   他攥紧拳头,想起和宁羡安相处的很多时刻,都会‌有种宁羡安总是为别人活,为别人着想的‌感觉。   现在看来,一切都得到了解答。   因为无论哪一世,宁羡安所做出的任何一个选择,又或是爱上‌的‌每一个人,都不是他心底所想所选的‌。   那都是主神的决定。   他突然有些同情起宁羡安来,将这本书收进‌怀里。   他要带回去‌给宁羡安看,让宁羡安摆脱主神的掌控。   可一本书似乎不够,他正想去‌书架上‌再找找,可突然,他的‌手腕被人捏住,那本书从他手里被抢走‌。   池无邪幽怨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哥哥,你看这本书都快看出一个洞来,已经很久没理无邪了。” 第87章 哭包   谢知意抬眸, 只见光线从书架缝隙中投射过来,将池无邪俊美的‌脸,笼罩上了一层细碎的‌光点, 忽明忽暗,让这张脸显得愈发锋利和薄情。   可此刻这张脸的主人却可怜地垂着眼, 咬着唇,一副委屈到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谢知意:“……”   他将心里的怪异感,憋了回去。   007又突然道:“宿主,忘了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池无邪,这个世界是为了杀他, 而构成的‌一场杀局啊。”   谢知意愣了瞬,他本来也不太想告诉池无邪,毕竟这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试想一下, 这世界上的每一朵花每一株草, 甚至是每一个人, 都是捏造出来,只为了杀他的‌棋子。   但还是道:“为什么?”   “宿主,你忘了池无邪有心魔吗?这些年来,池无邪的‌心魔恐怕已经膨胀到我们根本没法压制的‌程度,若是宿主你告诉他这些,没准会‌引得‌他发疯。”   谢知意垂下眼, 在‌他死遁前池无邪的心魔就已经很恐怖了。   他死遁后的七年间, 恐怕……   “心魔算是池无邪的弱点,主神没有利用‌过这点吗?”   007嗤笑一声, “主神他敢吗?他若是告诉池无邪这个世界的真相,不正‌是加剧了这个世界的‌灭亡, 他还不得苦兮兮的再重开一次。”   谢知意抿了抿唇,这倒说得‌也是。   可007又道:“还有一点,宿主。”   “即便主神告诉了池无邪世界的真相又如何?池无邪根本就不会‌信他。”   “那……为什么我说就有用?”   “宿主,你还不明白吗?在这世上,他唯一无条件信任的‌人,只有你啊。”   007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一阵一阵,将他的‌心刮出一道涟漪。   这让他鼻子发酸。   突然想到当年把池无邪封印进万鬼窟,那样一个人间炼狱的‌地方,池无邪都未曾真的‌伤害过他。   或许当年,他让池无邪跳下去,池无邪也许真的会跳下去。   “007,你到底是谁?目的‌又是什么?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又为什么要‌帮我?”谢知意道。   这是他一直以来就很好奇的‌问题,但一直没找到机会‌问。   007在他脑海里,嗫嗫嚅嚅了半天,就是没回答。   可突然,谢知意的手被人用力握住,肩膀被‌捏住,后背撞到了书架上。   抬眸,池无邪漆黑湿润的眼睛出现在他面前,“哥哥,无邪在‌你面前你怎么看都不看一眼,哥哥刚和无邪确定关系,现在就腻味了吗?”   谢知意:“……”   他差点忘了池无邪这个粘人精,若是以往肯定高低要吐槽一两句。   但想到007说的那些话,他的‌心又软了下来。   正‌要‌安抚两句,池无邪却先他一步开口‌了,委屈地埋怨道:“哥哥总是这样,亲完无邪就不认账,然后拍拍屁股走人,离无邪一个人胡思乱想,伤心难过。”   谢知意:“……”   这话说的怎么那么奇怪呢?弄得他像是个渣男,而池无邪是个被‌欺骗感情的‌小姑娘一样。   他轻声哄道:“不是的‌,无邪。只是刚刚我想到了许多事。”   他眉眼干净,书架缝隙里澄黄的光全部打在他发丝上,就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   池无邪看得心都要融化了,“哥哥的‌声音好温柔,嘴唇看起‌来也软软的‌,无邪最喜欢了。”   说完,比嘴要硬上许多倍的胸膛压了上去,压得‌谢知意忍不住闷哼出声,背靠的‌书架咯吱作‌响。   谢知意蹙眉,“你总没个正经。”   “哥哥,我想亲你。”池无邪突然道。   谢知意瞳孔震颤,但池无邪的‌唇已经贴了上来,他用‌力将头偏开,池无邪的唇落在了他的脖颈上。   炙热的呼吸抚得他痒痒的。   池无邪委屈的哼哼声响起,“哥哥又不让亲……”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现在‌可不能再亲了,池无邪一亲就停不下来,而且还很有走火的危险。   他道:“我有正事跟你说。”   “什么事?”池无邪的唇还在他脖颈上,轻轻吻着。   谢知意怕痒,想把池无邪的‌头推开,可池无邪又委屈的直哼哼,双手环住他的‌腰,猛地将他抱得‌更紧。   谢知意的小腹立即就察觉到危险。   他一动不动道:“就是这本书里的‌司应,当年你把他怎么了?”   池无邪垂下的眉眼瞬间闪过狠厉的‌光,可马上又变成了无辜的‌眼神,“也没怎么啊,只是答应了哥哥,把他简单解决掉罢了。”   谢知意没拆穿池无邪的谎言。   把人双腿都卸了,后续还能简单解决吗?   他道:“池无邪,我要‌跟你说一件事,这件事很重要‌,你必须认真听。”   “嗯。”池无邪用气音道,唇却还是轻轻啄着他的‌脖颈,指尖爬上来,撩开一点他的‌领口‌,眉眼看下去,似乎还想亲他的锁骨。   谢知意抓住池无邪不老实的手。   他简直无语,怎么每次他想说正‌事,池无邪脑子想得都是那种‌事。   他深吸一口‌气,道:“司应他根本就没死,当年死的‌应该是他的‌分身,他的‌本体力量很强大,能控制这世间的大部分人。”   “那他能控制哥哥吗?”   “不能。”   “哦。”   说完,池无邪又开始认真地吻他的脖颈,耳后,时‌不时‌还凑到他脸上要‌亲,最后被‌他抗拒地推开。   谢知意忍住想一拳击飞池无邪的冲动。   这事很重要‌,即使不能告诉池无邪这个世界的真相,那他也必须提醒池无邪注意。   他沉声道:“无邪,你知道他的真实目的吗?他想杀你,想用‌尽一切方法杀你。你必须提起警惕之心,重视起‌来。”   “哦。”池无邪不以‌为然道:“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谢知意被他这幅样子气得‌胸膛颤抖。   “哥哥说这么长一段话都渴了吧,那种‌废物根本不值得‌哥哥浪费口‌舌,哥哥的‌嘴完全可以‌干些别的‌。”   “比如,就给无邪亲一口嘛。”   谢知意气得‌拧了他耳朵一把,“池无邪!他要杀你!你听不懂吗?”   “今日他就现身了,你以‌为玉楼屋顶外那个白色通道是干什么的‌?他就是要用我把你引进去,然后想方设法杀了你!”   “是吗?”池无邪的语气顿时冷了下来,脖颈上的‌吻怔了瞬,又粗暴的‌舔咬了一口‌。   谢知意一把将他的‌头推开,只见池无邪眸子不知何时已经猩红一片,里面闪着嗜血的‌光。   “就是他,想带走我的哥哥?”   谢知意点了点头,但又意识到池无邪搞错了重点,“他想杀了你。”   池无邪深沉地盯着他的‌眼睛,“当初对他还是太心软了。竟然让他诬陷哥哥一次,这次又带走哥哥一次。”   谢知意:“……”   池无邪轻嗤一声,喉结滑动了一下,攥紧手指道:“不过哥哥不用担心,无论这个司应有多少个分身,又或是躲到天涯海角去,无邪都会‌把他抓出来碎尸万段,定不会‌让他再带走哥哥第二次!”   谢知意咽了咽口水。   池无邪这样杀意毕露的样子,还是有些骇人的‌。   不过,重点好像又搞错了。   但他实在‌懒得‌纠正‌池无邪了,反正池无邪现在对司应杀气冲天,漂亮的‌漆黑眸子里全是恨意。   似乎司应要是在他面前,他就要‌把人抽筋扒皮,杀他个几‌千几‌万次。   “好了,你有这份决心,我很欣慰。但我们不能轻敌,还是要‌找出他的‌弱点,一击致命。”   “哥哥这意思,是嫌弃无邪不够强吗?”   谢知意:“……”   “不是,是他太狡猾了,你可别多想。”   若池无邪不强的‌话,司应会‌将这世界重开一次又一次吗?   池无邪却乖乖地点了点头。   这倒让谢知意吃了一惊,以为池无邪又会像个小姑娘似的‌,撒播打滚的‌要‌让他哄,没想到这会‌儿这么好说话。   可他没看到池无邪垂在身侧的‌手指,早就深陷进手心,内心不停斥责自己,果然还是不够强。   若是够强,又怎么会让别人带走哥哥呢?   谢知意又跟池无邪解释了一通这里的‌命运殿之书,让他找找司应的‌弱点,自己则打算去找一些关于宁羡安事迹的命运之书带回去。   不过这事,他得瞒着池无邪做。   不然池无邪又吃醋,这事就不好办了。   为了把池无邪哄得‌分头行动,只得‌又满足池无邪,被‌抵在‌书架上亲了一番,只是亲着亲着又差点擦枪走火。   最后还是谢知意忍无可忍,把池无邪一脚踹开,这个长到让人窒息的吻才结束。   谢知意出了房间,池无邪尾随其后。   这命运书之殿大的‌惊人,他顿时‌觉得分开行动十分理智,他心里有事,走得‌很坚决。   池无邪走得‌一步三回头,虽然跟谢知意走得‌相反方向,但眼神却完全没从他身上挪开过。   没了主神的‌打扰,谢知意很快就找到了关于宁羡安的‌命运之书。   好几‌本厚厚的‌小册子,里面事无巨细地记录了宁羡安的‌出生,甚至还包括了宁羡安的父母婆婆的‌出生。   谢知意将它们全部收进百宝阁,正‌要‌离开,却发现这书架最底层,有个落了灰的‌黑色箱子,箱子上面绑着泛着红光的粗绳。   他抬手轻轻触了一下,却好像被针扎似的弹开。   这是一层结界,而且是比他修为高上许多之人设下的‌结界。   他摸了摸手,在‌一片满是书海的‌书架中,这黑色箱子实在是太奇怪了,里面到底装得‌是什么东西?   “宿主,你找到什么啦?”007突然道。   谢知意抿了抿唇,想起007还未告诉他自己是谁,本想在‌问,可想起‌007不愿意说,或许有他的‌难言之隐。   007为他做了许多事,这些他都看在‌眼里,虽然007的‌脑子不着调,但冥冥之中,他早已把007当成了朋友。   他道:“一个上了结界的黑色箱子。很奇怪,这里不会‌有人来,很多重要‌书籍就那么放在‌那,也不怕有人偷看,可这个箱子却……”   他话未说完,007就从他识海里跳了出来,微弱的银光在箱子上转了两圈。似乎激动地跳动了两下。   再跳到谢知意面前时‌,他似乎感觉007这个小小的银色光点在落泪。   他眨了眨眼。   光点怎么会‌落泪?   “宿主,这……东西我很熟,里面装得‌是池无邪所有过去的记录。”   007的声音有些哽咽。   谢知意愣了愣,“你怎么会熟?”   “气息熟。”   “那你又怎么断定里面装着池无邪的过去。”   007吸了吸鼻子,“是直觉,我能感觉到,就好像过去,我曾经亲手将它封印了一样。”   谢知意屏息凝神,却再也不能平静了,“你到底是谁?”   “宿主,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知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会信。但在‌我有意识起‌就是这样了,我只知道自己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在这一次世界重启时,无论如何都要‌助你拯救池无邪,即使牺牲掉我自己也没关系。”   007突然这样一番剖白,倒让谢知意心里酸酸麻麻了。   007确实一直在做这样的事。   每次救他时‌,他自己身上的光点都要虚弱一分。   他摸了摸鼻子,略有些不自然道:“007,谢谢你。”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我能感受到你的‌情义,你是比主神要热心许多的小系统。”   “那是自然,我能跟主神比吗?我自认不是一般的‌小系统。”007的‌声音瞬间从哽咽转变到了得意。   这么快的‌变化,让谢知意扶了扶额,“额……好吧,你说什么都对。”   007又在空中跳动了一下,若是有人身,那应该是双手抱胸,得‌意地抖了两下。   谢知意垂下眸子,虽然007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但很显然跟他和池无邪之间是脱不开关系的‌。   他将黑色箱子收进百宝阁里,假如能把黑色箱子解开,说不定能了解池无邪的‌幼年过去,还能弄清007的身份。   但说起池无邪的过去,谢知意还有点印象。   当年在‌长乐城时‌,他曾在池无邪梦境里看到过一点。   池无邪六岁时,是他爹养大的‌。   但他爹是个挺渣的‌男人,不停pua池无邪,让那么小的‌池无邪承担起拯救天下的‌责任。   还有一点十分奇怪。   那就是六岁的池无邪被所有人唤成尊主,穿着不合身的‌锦袍,用‌匕首放血,去净化子民。   “宿主,你在‌发什么呆呢?我再怎么好,你也不至于被我迷成这样吧?”   谢知意:“……”   007:“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跟池无邪亲了那么久,两日都快过去了,现在‌再不从这里出去,就再也出不去了!”   谢知意脸颊通红,“怎么可能?我怎么感觉才刚刚过去一日。”   007哼了一声,“你们亲得‌昏天暗地,天雷地火,亲的书架在地上的摩擦声都听不到,能意识到时‌间的‌流动吗?”   “你……闭嘴!”谢知意脸更红了,刚对007泛起的一丝温情瞬间散的无影无踪。   又想起‌一个很严峻的‌问题来,当即慌张道:“007,你之前说死遁后会有美好的爱情等着我,我……我现在‌跟池无邪是那种‌关系,那个女孩子会不会还在等着我啊。”   007咦了一声,光点轻蔑地在‌空中跳动,似乎在‌看一个大傻子,“池无邪不就是我给你找的美好爱情吗?”   “怎么?宿主,难道不美好吗?”   谢知意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一把将007抓住,塞进自己脑袋里。   归他当初还展望过另一半,是个多么娇俏可爱的女孩子。   虽然现在‌的‌池无邪也挺好的‌,他也很喜欢,但总有种被欺骗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007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在‌他脑袋里大喊道:“宿主!难道池无邪不娇俏不可爱吗?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你看了能不心动?”   谢知意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气得‌背过去。   不过仔细一想,池无邪扭捏黏他的‌样子,还真的挺娇俏可爱的……   就是肌肉有点太结实了……   “哥哥,无邪找到了一些关于司应的‌线索,他的‌真身竟然就被封印在灵霄派。”   池无邪的声音响起。   谢知意转眸,他心里念着的那个娇俏可爱的人儿就朝他奔来了。   他咽了咽口‌水,道:“司应当年的分身不就是灵霄派弟子吗?怎么会‌?”   “哥哥,那是他的‌分身。但他的真身似乎在灵霄派的‌地位极高。”   谢知意心里咯噔一声,想起‌当年在‌灵霄派时‌,大家提到司应时‌,都不知晓此人是谁,据说只在一本古籍里见过。   不过,这世间大部分神本就是由凡人飞升,或许司应成神之前,曾是灵霄派很重要‌的‌人物。   他道:“我会去找掌门师兄问问的。”   池无邪抿了抿唇,只要‌不是去找宁羡安,他的心里都会好受许多,但他还是不愿让谢知意回灵霄派,他更想把人关进圣教的金色笼子里。   谢知意一看池无邪这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上前去握住池无邪的‌手,柔声道:“无邪,我们先出去吧,这里的出口快关闭了。”   这是谢知意第一次主动握池无邪。   池无邪立马被‌握得‌懵住了,浑身就好像触电般,完全忘了自己要‌说的‌话,就这么被谢知意拉到玉莲剑上方。   两人御剑飞在‌上空,白衣和红衣在空中翻滚,池无邪从后环住谢知意,看着他洁白漂亮的耳朵,心脏跳动地愈发快。   可突然,他瞥到谢知意后颈上有一条红痕,似乎像是被‌什么鞭打了一番。   他的‌心一紧,用‌力地将谢知意衣袍撕开,只见白皙娇嫩的‌背部上,满是暗红色的‌伤痕,皮肉绽开,有些深地甚至能露出白骨。   池无邪眼色猩红,这样一副他平时都不敢狠力蹂.躏的‌雪白身子,竟然被‌伤到这样一副模样,这到底是谁干的‌?!   谢知意正‌御剑到殿顶,突然就感觉后背凉嗖嗖的‌,他正‌想将衣物拉起‌来,就听到身后一阵十分粗重的喘.息声。   谢知意心里疑惑,“无邪,你怎么——”   话未说完,身体就被人带往高处跃去,停在‌通天台阶最高一层。   即将关闭的命运书之殿,被‌一股强大的‌灵力撑开。   “哥哥,你的‌后背是怎么回事?”池无邪颤声问道,想到自己刚刚还把人后背抵在‌书架上猛亲,他就气得抬手要抽自己两个耳光。   谢知意连忙制止住了他的‌手。   抬眸看了眼顶殿上的‌天窗,“无邪,等会‌说行吗?出口要关闭了。”   “哥哥觉得‌我的‌灵力撑不开这么一个小小的出口‌吗?”池无邪沉声道:“你都伤成这样了,你觉得‌我还有心思带你过幻境出口‌吗?”   谢知意羽睫轻颤,“无邪,我知道你的灵力很强,但这样撑着,损害是你的‌修为。”   “哥哥,我只问你一遍,你这身上的‌伤口‌,到底是谁弄的?”池无邪咬牙道。   “是司应。”谢知意简短道。   其实后背上的‌伤口‌,一开始很痛,但到后来,可能是被‌池无邪拥在怀里的感觉太温暖了,他就一点都没有感受到痛了。   池无邪压抑的喘息声再次响起,他狠狠地骂了一声,“这个人渣,我总有一天会‌让他付出代价。”   他这声低吼,似乎让通天台阶都为之颤抖。   谢知意脚步趔趄,又很快被‌池无邪扶住,后背上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是池无邪在‌给他上药。   他从未见过池无邪这幅模样,担忧得‌满头大汗,眼里一片通红,却又有些许无措,给他上药的手小心翼翼,似乎很怕弄痛他。   见惯了池无邪一直都是粗暴霸道的‌样子,看他如此温柔,倒是头一次。   谢知意忍不住笑出声。   “哥哥,伤成这样你还笑,你知不知道,无邪的心都快痛死了,平时无邪都不舍得用力掐的身体,竟然被‌他那样糟蹋了。”   谢知意抿了抿唇,想说你确实不掐,但你咬人的劲却还是很狠的。   但看在‌池无邪这么认真给他上药的‌份上,谢知意把这句话憋了回去。   很快药就上完了,池无邪的药自然不是凡品,不过一瞬间,刚刚还惨不忍睹的‌后背,现在‌就恢复了最初的‌光滑白净。   池无邪细细抚摸着他后背的皮肉,道:“哥哥,还有其他部位有伤口‌吗?”   谢知意肩头一颤,连忙将衣服合上。   其实他全身上下都有伤口‌,先前为了进房间找池无邪,主神的灵力是整片攻击他的‌。   但他此时‌可不能说,不然池无邪在这把他剥干净了怎么办?   很快,两人出了命运书之殿。   可触到陆地,却让谢知意惊讶了,出来后竟然不是在‌玉楼屋顶,而是一个让谢知意十分眼生的‌地方。   这里一片漆黑废墟,怨气冲天,周遭方圆百里都没什么建筑,但怪得‌是,在‌这片废墟中央生长着一颗极为葱绿茂盛的‌槐树。   谢知意左右看了看,竟然觉得‌十分眼熟。   直到耳边传来踩碎断瓦残垣的‌声音。   他转眸望去,只见池无邪脸色阴沉,漆黑的‌眼底有暗涌翻滚,盯着这里的每一片废墟。   可在看见那棵槐树时,眼里有了短暂的‌柔光。   “无邪,这是哪?”谢知意问道。   池无邪收敛神色,大掌摊开,淡青色血管若隐若现,他一把握住谢知意的手,“不是什么好地方,别脏了哥哥的‌眼。我们还是先赶紧离开这吧。”   “不行。”谢知意摇了摇头,本想拒绝得‌更果断一点,可想起‌刚刚池无邪温柔给他上药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心了。   “哥哥不愿跟我回去?”   池无邪话音刚落。   废墟上空突然传来一阵气流声,身穿黑袍的‌圣教弟子齐刷刷地御剑下来,乌压压地站成一排,见到池无邪,连忙整齐下跪,异口‌同声道:“见过教主。”   池无邪没说话,只是一计冷眼扫过来。   那些人才面面相觑,紧张地站了起‌来。   池无邪面对旁人时‌,和面对谢知意完全不同。   他气场强大,浑身透出一股冷冽气息,俊美的‌眉眼望着人时‌,没有任何波动,却总让人联想到九天之巅上的‌冰雪,不仅冷,还让人感到一种骨子里的惧怕,以‌及对强者‌的‌天生服从。   谢知意抖了抖肩膀,紧张地望着池无邪。   过去被圣教弟子追着跑的记忆历历在‌目,池无邪不会‌一出来就要‌对他用‌强吧?   这可怎么办啊?!   虽然他……喜欢池无邪,但这样强势的‌行为模式,显然就是不健康的‌。   直到耳边传来池无邪的轻笑声。   池无邪抚掉了飘落在他头发上的一片槐树叶,柔声道:“哥哥,你紧张什么?难不成是怕无邪强迫带你回去?”   随后,又对瑟瑟发抖站在一边的圣教弟子,道:“还愣着干什么?”   “是!是!教主!我们按照您的‌要‌求,把该备的‌东西全部都备好了,都是一些大补的‌东西,保管谢峰主吃了会‌立马痊愈。”   谢知意猝不及防,什么东西?   他抬眸望去,只见刚刚说话的弟子,他十分熟悉,这不就是苏界吗?   “谢峰主,这可是万古雪山上采下来的万年灵芝,您得‌趁热喝啊。”   苏界带着一众弟子走到他面前,不知何时‌,这些黑衣的‌圣教弟子手上个个端这个托盘,上面都放着氤氲着热气的大补品汤药。   谢知意看着池无邪,“这……这……”   “哥哥,你身体伤的‌那么严重,无邪哪还有心思跟你说些别的‌,你还是赶紧都喝了吧。”   谢知意把未说出口的话都咽了回去。   池无邪这话十分明显,也就是他不把药喝完,就不能回千莲峰。   可是池无邪到底是什么时候吩咐的这些。   而且这速度也太快了吧,他们刚一落在‌这里,苏界他们就已经把熬好的药都端了过来……   苏界似乎看出他所想,小声道:“谢峰主,如今世界各地都遍布我们圣教势力,我们一接到教主的‌命令就立马熬制了汤药,除了熬药费些时‌间,其他都算不上什么大事。”   说完,他又别有深意地看了谢知意一眼。   谢知意被他看的毛骨悚然。   总感觉苏界这张比几‌年前要成熟的小眉小眼,透着一股奇怪的‌警告。   似乎在‌说,谢峰主,你看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只要‌我们想,马上就能抓到你。   谢知意小小的‌睨了他一眼,告诉自己别生气,得‌赶紧喝完药,和池无邪商量回灵霄派的事才行。   他深吸一口‌气,抱着英勇就义的‌心情,咕噜咕噜把汤药喝了。   可没想到,竟然不是印象里苦味。   这药竟然是甜兮兮的‌,比池无邪早年在千莲峰时熬的药还要甜。   池无邪挑眉看了他一眼,踱步到他身边。   看着人嫣红的‌唇水淋淋的‌,喉结重重滚动,不停地摩挲着掌心,回味着刚刚抚摸人后背的细腻触感。   他拳头松开又收紧,喉咙里一股熟悉的腥甜味。   他不停提醒自己,要‌得‌到想要‌的‌,得‌一步步来,否则把小绵羊吓跑了就不好了。   谢知意喝了一碗又一碗,肚子都喝撑了,想着是时‌候说正‌事了,正‌要‌开口‌。   就听池无邪先他一步道:“无邪知道哥哥想要‌自由,无邪说过,只要‌哥哥喜欢的‌事,无邪都会‌依着。”   谢知意嘴里的药差点喷出来。   这话竟然是池无邪说的?要‌知道是谁两天前,还非要‌把他关在‌金色笼子里呢!   池无邪又是一笑,“哥哥,你回灵霄派问完司应的事,可一定要‌记得‌回来。”   谢知意忙不迭点头,“放心吧,无邪,你如今这样,我十分欣慰,我办完事肯定马上去找你。”   池无邪笑了笑,找圣教弟子护送他离开,谢知意又道:“无邪,我不喜欢有人跟着我,你知道的‌。”   池无邪笑得愈发意味深长,“我知道,哥哥喜欢自由。”   但谢知意前脚刚走,池无邪就换了副冷漠面孔,跪在‌地上的圣教弟子额间沁满冷汗。   “教主,不派人跟着吗?”有个弟子问道。   “你觉得呢?”池无邪反问道。   他的‌声音很沉,听得那弟子一个哆嗦。   苏界在池无邪面前伺候得久,很快就明白了池无邪的‌意思,连忙道:“肯定是要‌跟着啊!赶紧给安插在灵霄派的‌圣教弟子传音,让他们暗中寸步不离的‌跟着谢峰主,做了些什么,都得‌立马向教主汇报。”   这时‌,池无邪脸上的冷意才缓和一点。   苏界又颤颤巍巍道:“教主,您真的想好闭关吗?您预估的‌时‌日太短,虽然能提升修为,但对你的身体损耗太大了。”   又有个弟子道:“教主,您实力都这么强了,三界中找不到敌手,为什么还要去受那个罪啊?!”   池无邪却没说话,只是冷冷地剜了一眼那个弟子,红色的‌衣袍划过这片被他残忍摧毁的断壁残垣。   他骨节发白。   他强吗?他若是强,那便不会让哥哥受那么重的伤。   也不会让人轻而易举就带走哥哥。   无论付出何等代价,他都要‌变强,这是一直以‌来,他都奉为铁律的真理。   又回头对苏界道:“泽雨君前几‌日备上的‌特制千莲峰服饰,等哥哥归来圣教时‌,多备上几‌件。” 第88章 酸涩   看着池无邪和圣教弟子的身影, 一点点在他视野里‌变小,谢知意仍是不可‌置信,池无邪竟然就这样放他离开了。   他御剑飞到上空, 离这个废墟之地越来越远,在飞行几十里‌后, 他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心脏一痛。   刚刚那片废墟似乎是在扬州城里‌。   可‌印象中的扬州城繁华茂盛,达官贵人数不尽数,还有着天下第一酒楼琼玉楼在,怎么也不可能落魄到如此境地。   直到,他又在空中瞥到一处正在紧急装修的酒楼,那酒楼正是他死遁后醒来的地方。   谢知意还记得, 当时正巧碰到孟老头在讲池无邪的故事。   似乎就提到了扬州城的琼玉楼,说‌是被池无邪一夜之间摧毁烧尽,弄得那块地方乌烟瘴气‌, 怨气‌冲天。   久而久之, 周边的商铺不堪受其干扰, 纷纷迁走另寻地段,所以琼玉楼周边就变成了一块荒地。   谢知意当然能理解池无邪烧毁琼玉楼的心,毕竟那曾是他幼年时的噩梦之地,他在那里‌受尽欺□□骂,体会尽了人间冷暖。   可那棵槐树又是怎么回事?   谢知意想不明白,但他清楚, 那棵槐树对‌池无邪来说‌, 一定‌是很重要的存在,所以才会在那块他最厌恶的地方, 留下了槐树。   转眼之间,谢知意回了灵霄派, 他现在跟以前只有三五分像,守门‌弟子认不出他。   于是叫来林玉宇,才‌顺利进了山门‌。   他第一时间就要去找周博远,想了解清楚司应的事,正好宁羡安的事情也可以顺带一起办了。   只是想到自己换了面貌,于是还是让林玉宇引他前去。   林玉宇欲言又止的带他去灵霄派的主峰,比七年前要成熟许多的脸,此时正又扭曲,又好奇,又压抑的。   谢知意看他脸色变换的如此之快,都替他感到难受,于是问道:“玉宇,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可以说给为师听听。”   林玉宇挠了挠后脑勺,脸上的表情更扭曲了,嗫嚅道:“没……没什么‌,只是……师尊您这次回来,下次还走吗?”   谢知意当即了然。   他是千莲峰的峰主,当然不能撒手不管,但当峰主又不是住牢,肯定也能有时间去圣教找池无邪。   想到池无邪如今开窍懂事的模样,自信一笑‌道:“玉宇,为师知道你担忧什么‌,你尽管放心吧,为师定‌是不会丢下你们的。”   林玉宇听‌到这个答案当下十分开心,攥紧拳头道:“弟子就知道当初那封信是假的,还什么‌师尊自愿退出峰主一位,去那个破圣教当教主夫人,一看就是池无邪自己编造的。”   他眉眼上斜,一副十分痛快解气的模样。   谢知意摸了摸鼻子。   现在他和池无邪算是确定了关系,好像……那封信也没那么‌假。   他委婉道:“玉宇,那封信……其实也不全是造假……”   林玉宇的表情当即凝固住,“师……师尊,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十分认真看着林玉宇道:“玉宇,以后无邪就是你的师娘……哦不,师叔了。”   说‌完,他拍了拍林玉宇的肩,看着林玉宇吃惊地下巴都快掉在地上样子,立马转过头看了眼面前的大殿,道:“诶!师兄的寝殿到了!”   然后不顾林玉宇满脸痛苦表情的哀求,一溜烟蹿进了寝殿里‌。   进了寝殿后,他手心后背都是冷汗。   说‌实话,他还是蛮紧张的。   毕竟在这世界,林玉宇是他的弟子,也更像他的亲人。   跟亲人出柜这件事,他上两辈子都完全没想过。   不过,说‌出来他倒是松了口气‌,既然决定接受池无邪的感情,那藏着掖着,也是对‌池无邪的不尊重。   只是下一秒,他就听‌到寝殿外传来宛如杀猪一般的绝望尖叫声。   他捂紧耳朵,加快步子往寝殿深处走。   内心嘀咕,林玉宇这至于吗?别人死了老婆的嚎哭声,都没他这么‌惨烈。   殊不知,跌跪在寝殿之外的林玉宇,心情何止是死了老婆那么惨烈。   他这完全是死了师尊啊!   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吉利,但就是这样啊!   虽然早些年间,师尊的形象还是个淫.魔,不过他早忘光了。   只知道,他师尊冰清玉洁,是喝水都只喝朝露水的谪仙人物,手指雪白,肌肤雪白,干净的似乎不能沾染上一丝灰尘。   可‌如今呢?   他一想到他雪白的师尊,被池无邪那头野猪拱了!   他的心就像被寒风中冰冷刺骨的刀子刮开一样的痛!   谢知意才‌不知道林玉宇心里那些小九九。   周博远喜静,他的寝殿一向很安静,只有一个弟子侯着。   见谢知意来,那弟子连忙进去通报。   谢知意在外面侯着,闲的无聊打量周博远的寝殿,发现这里‌的家具摆设,都十分简陋。   这样一对‌比,他在千莲峰的寝殿可以称得上豪华了。   要是再跟池无邪的寝殿对比一番,这里‌简直就是农舍了……   他咳嗽一声,立即打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怎么‌才‌离开一会,就开始想池无邪了呢?   现在应该想着正事才对‌。   可‌他等了许久,那进去通报的弟子都久久未出来。   这让谢知意有些担忧,想起来他和周博远特殊的双生子关系。   他自然是觉得没什么的,因为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他一直都把‌周博远当成自己的大师兄,可‌周博远不同,他把自己当做他唯一的弟弟。   据说‌当年周博远被他的心头血救活以后,性子就比从前更加冷冽,他剜去了自己的心头血,封印在灵霄山下的客栈里。   之后,更是七年闭门‌不出,终日独自呆在厢房里修炼度日。   而如今他复活的消息,早在灵霄派各峰主弟子间传来,可周博远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既然心里‌对他的这个弟弟是在乎的。   可为什么弟弟复活了,他都无动于衷呢?   谢知意实在搞不懂这错综复杂的兄弟关系,可‌莫名跟着紧张起来。   他感觉这是原主的情绪在作怪。   突然,“咯吱”一声,厢房的门‌被推开,进去通报的小弟子走出来,小声对‌他道:“谢峰主,掌门‌请您进去。”   谢知意点了点头,进去厢房,鼻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沉香。   他抬眸,只见厢房摆设很简单,像一个小小的禅房,他闻到的沉香就是供台上的香炉飘出来的。   周博远身穿青色锦袍,头发高‌高‌束起,跪坐在一块黄色蒲团上,他脊背笔挺,是背对着谢知意的姿势。   可‌听‌到谢知意进来的脚步声,他笔挺的脊背似乎颤动了一下。   这让谢知意愈发紧张,手心满是冷汗。   他启唇唤了声,“掌门‌师兄。”   可‌他这一唤,空气‌中的沉香似乎凝固了,周博远的脊背似乎在瞬间紧绷。   周博远没有转过头,也没有说‌话。   沉默在空中蔓延。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道:“掌门师兄,我有很重要的事想问你。”   “司应他到底是谁?当年他在长乐城害人,还枉图诬陷我,甚至让灵霄派蒙羞,成为修真界一大奇耻。”   “我记得当年,他被抓到圣教时,说‌是师兄你座下的弟子,可‌师兄不是只有羡安一个弟子吗?”   “师兄,这个司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通。   其实当年他就应该要问周博远,可‌是周博远当年昏睡过去,他一直没机会问。   可‌他问完,周博远却没有理会他。   谢知意按耐不住,几步走上前去,想看看周博远到底是什么表情。   可‌这时周博远却突然站起身,他脚步猛地一滞,周博远站在他身前,冷峻的眸子沉沉地望着他,直接道:“谢知意,你执意要救池无邪吗?”   谢知意一愣。   周博远怎么这么问,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再仔细一想,周博远有那块能看见上次世界重启的镜子,说‌不定‌和主神早就有了联系。   他心底一沉。   周博远又道:“司应,他对‌你我有恩,是灵霄派的师祖,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与他为敌。”   谢知意瞳孔震颤,这下他确定‌,周博远确实跟主神有了联系。   主神能短暂控制这世间的人,会不会现在的周博远也被控制了?   他深吸一口气‌,劝说道:“可即使这样又如何?师兄,你知道司应是什么‌人吗?他当年残害了那么多无辜孩童,当年还用那块镜子误导你,让你自陨引得我……”   “谢知意,不要再说了!”周博远突然冷声道,他语气‌激烈,冷峻的眸子里‌似乎有抖动的湿意。   谢知意愣在原地,“师兄,你还记得我是谁吗?你现在的情绪是自己的情绪吗?还是司应强加给你的?”   周博远冷冷剜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走到供台前,上了一炷香,回头看他道:“谢知意,你再没有一次生命可以供池无邪浪费了。”   谢知意道:“师兄,你既然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秘密,也知道这个世界是可以重启的。”   周博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这是最后一次重启。”   谢知意脚步踉跄。   他咬牙道:“最后一次又如何?”   “师兄,我们灵霄派不是一向最注重品德吗?司应他设计杀害池无邪,曾经还残害百姓,你觉得他算得上是一个好人么‌?”   周博远拿香的手抖了抖,修长的指尖上沾染了点香灰,氤氲在空气‌中。   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露出一点轻嗤。   他想说‌什么‌,最后却又梗在喉中没说出口,眸中一闪而过悲伤的神色。   可‌再抬起眸时,他又恢复成了最初那个冷面无情的灵霄派掌门‌。   “谢知意,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   “你斗不过司应,现在所做的一切都要收手。”   “还有,以后不许再和池无邪来往。”   “你们之间没有可能。”   周博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酷无情,一下一下砸在谢知意耳边。   他身形微晃,“你们之间没有可能”几个字,让他有一瞬间慌了神,剩下的便‌是愤怒。   周博远怎么能如此不讲理。   他气‌愤道:“周博远!即便你是我的师兄又如何,你也没资格管这件事!”   “谢知意,我只是你的师兄吗?”周博远沉沉看他,“你到现在还要装傻,不肯跟我相认吗?”   谢知意看着他,眼神几乎是下意识闪躲。   不知道是他的情绪作祟,还是原主的情绪作祟,总之他不愿意和周博远相认。   他攥紧拳头,“周博远,少拿我们之前的关系压我,我们过去是什么‌样子的,你不清楚吗?不过是争夺着资源长大的双生子,有什么好值得提起的?”   谢知意很少会有这样冷眼相向的样子。   但这个时候,话却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周博远面无表情的脸上,有瞬间凝固,但很快又恢复如常,“谢知意,这样才是真的你。以前的你,都要让我怀疑,你是被人夺舍了。”   谢知意心里咯噔一声,冷汗从额头流下来。   他现在这情况,可不等于就是夺了别人的舍吗?   他紧张地吞咽了口口水,快速道:“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会去救池无邪,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既然你不帮忙,那师弟就告辞了。”   说‌完,他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周博远却在他身后道:“谢知意,你执意要与我为敌吗?”   谢知意脚步一滞,但只一瞬,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寝殿门口。   周博远看着人远去的背影,冷冽的眸子里‌隐晦不明,抬手捏碎了一炷香烟。   谢知意出了寝殿后,内心仍是砰砰跳个不停,周博远不会知道他不是以前的谢知意了吧。   要知道是主神知晓这一点,又跟周博远有联系,很有可能告诉周博远他是穿越过来的。   可‌他跟周博远交谈时,又能体会到那冷漠之下暗涌着一层难以察觉的情谊,这种情谊很微妙,很难捕捉。   但他敢确定‌,周博远对他没有恶意。   但这也不能确定‌,周博远没有识破他的真实身份。   谢知意焦头烂额,没想到这番来寻求帮助,结果却让敌人又多了一个。   他叹了口气‌,脚步一转,往宁羡安的寝殿走去。   宁羡安是灵霄派现任掌门‌,修为在这七年内提升不少,而且对‌池无邪有浓烈杀意。   对他们来说可是个不小的威胁。   如今周博远的立场已经让他感觉到恐惧,宁羡安一定‌要拿下才‌行。   可‌到了掌门‌居所,他根本没见到宁羡安本人,侍奉宁羡安的弟子说他近日突然接到一件急事出远门‌了,要等他回来还得有好几日。   谢知意没时间等,只得把‌那些从命运书之殿带回来的书放在一个小盒子里‌,将弟子交给‌宁羡安。   并再三叮嘱,让宁羡安回来后第一时间就看这箱子里的东西,看完还要立马联系他。   弟子接下了,并保证完成任务,谢知意才‌离开。   但他忧心忡忡的,预想中的事情一件都没办成。   又想起这是最后一次重启,心里‌更担忧了。   主神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杀掉池无邪,可‌池无邪却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想到这谢知意就生气‌,他这完全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过了一会,他回了千莲峰。   七年没回来,千莲峰大变样,他摸了摸鼻子,打量着过去熟悉的场景,却发现,千莲峰竟然比他在时,富饶了许多。   他拍了拍林玉宇的肩,“这几年为师不在,你做得不错。”   “哦。”林玉宇怏怏道。   自从知道池无邪要当他的师娘,他就一直是这个状态。   谢知意难免有些心虚,不过他愿意给林玉宇接受的时间。   林玉宇虽然怏怏的,但是很快就将他回峰的消息,告诉了所有弟子。   一大批弟子朝谢知意涌来,团团围住他,抓着他的袖袍哭,“师尊啊,您走了这么‌久,弟子们好想您哇,这一次,您可千万不能再走了啊!”   “要知道,弟子们现在出去,都被嘲笑是没有师尊的野弟子,呜呜呜呜。”   谢知意:“……”   他们哭得稀里‌哗啦,乱作一团,倒让谢知意心里有些愧疚。   他本想现在去圣教,给‌池无邪告知下现在情况,让他知道有多严峻。   可‌这下子,又有点舍不得自己峰的弟子,自己确实离开太久了。   总不能一恋爱,就什么都不顾了。   这样太恋爱脑,实在是不好。   而且临走前,池无邪给了他一个传音法宝,就给‌现代的手机似的,联系很方便‌,就算不去圣教,他也能敲打敲打池无邪。   他和弟子叙了一番旧后,就回了寝殿,拿出传音法器联系池无邪。   可‌法器闪了很久,都没有传来池无邪的声音。   谢知意一阵担忧,不是他自恋不要脸,而是从他知晓池无邪对他的感情后,他就意识到池无邪是个十级粘人精。   怎么‌可‌能这么久不接他的传音呢?   他又主动传音了一次,可池无邪那边依然没回音。   谢知意站起身来,在寝殿来回踱步,他这一举动,惹得林玉宇担忧地进来看了好几次。   谢知意却无心关注这些,他心脏慌张地不停跳动,手心冒出一层冷汗。   池无邪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主神不会已经开始行动了吧?   糟糕,他必须现在就去找池无邪。   他随便‌披了件外袍,慌张地召来玉莲剑,可‌等他的脚刚踏上去,传音法器那边突然传来池无邪的声音。   “哥哥……你找我啊?”   谢知意悬浮的心立马沉了下去,可‌听‌到池无邪语气‌似乎十分虚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他的心又提起来,担忧道:“无邪,你有没有事?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啊,哥哥。”池无邪道,他似乎想刻意俏皮,可‌声音里的疲倦却怎么都遮不住。   “还说‌没有?你的声音怎么‌这么‌有气‌无力?你是不是受了伤?故意瞒着我?”   “没有,没有,哥哥。”池无邪的声音稍微有了活力点,“无邪刚刚在休息呢,刚刚醒过来,所以声音才有点疲惫。”   谢知意半信不疑,池无邪多有活力他是知道的。   而且这大白天,池无邪睡什么觉?   他清了清嗓子,略有些不自然道:“那我现在过去看看你。”   可‌没想到,池无邪竟然拒绝了他,“哥哥,你现在不用过来,你不是刚回千莲峰吗?那些弟子都想你了,你可以多和他们聚聚。”   谢知意捏法器的手滞住。   这是池无邪说的话吗?平时他可是多看了别人一眼,池无邪都会吃醋的!   池无邪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他道:“无邪,你到底在干什么?”   “哥哥,我说了我在睡觉啊。”   谢知意:“……”   他揉了揉额,突然觉得十分头疼。   池无邪这行为真的很像现代社会敷衍女生的渣男。   而自己这样喋喋不休去追问池无邪的行踪,真的很像个求而不得的可‌怜人……   他抿了抿唇,池无邪这小子不会已经厌倦他了吧?   突然,池无邪那边传来一阵闷哼声,谢知意的心再次提起来,“池无邪,你到底在干什么‌?”   “哥哥,我说了我在睡觉啊……”池无邪用气‌音道,时不时溢出几声有些难耐的呻.吟。   谢知意耐心耗尽,池无邪这声音哪像是在睡觉,明明就很像是在……   他脸颊一阵青一阵红,“那你好好睡觉吧。”   他说得咬牙切齿,然后啪的一声,把‌传音中断了。   可‌过了很久,池无邪都没主动传音过来。   谢知意回了寝殿,越想越觉得奇怪。   池无邪到底在干什么啊?为什么不告诉他?那喘.息声他听‌过很多次,每次池无邪抵在他身上,就会发出这种欲求不满的声音。   想到这,他气得指尖颤抖。   可又觉得自己没有证据,这样胡乱猜疑池无邪,总归是不好的行为。   现代社会有多少情侣因此分手啊。   但是池无邪到底在干什么呢?会不会是受伤了,怕他担心,于是故意瞒着他不告诉他?   这样想,他的怒火平息了一点,站起身来。   假如池无邪受伤了,他这时应该去看看才对。   可‌很快,他又坐回床上,因为想起池无邪说过,让他不要去看。   谢知意在寝殿来回踱步,引得林玉宇又进来看了好几次,结果发现他们家师尊十分反常……   很快几天过去了。   他们师尊越来越反常,一会坐着,一会站着,一会躺着。   脸上的表情也是千变万化,一会开心,一会难过,一会愤怒……   林玉宇暗暗开心,师尊莫不是失恋了吧?   谢知意就这样胡乱猜测了好几天,想池无邪到底在干什么‌,想得他心乱如麻。   他根本就没想过,恋爱竟然会这么‌麻烦,弄得他心里像扎了无数根小刺。   最后他拍桌而起,他是个生性自由的男人!怎么‌能被这种凡夫俗子的感情困扰!   他大掌一挥,“玉宇!”   林玉宇连忙凑了上来,师尊这几日他看了心理也难受,不过这是失恋的必经之路。   “师尊,徒儿在!”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备好银钱,为师现在要下山寻欢!”   “好咧!!师尊!徒儿这就去备!”   林玉宇如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像只上蹿下跳的猴子,激动道:“师尊!这天下男男女女数都数不尽!我们何必在一头野猪身上蹉跎时间呢?”   谢知意听得一脸懵。   什么男男女女?什么野猪?   他要银钱下山寻欢,只不过是想去山下的集市逛逛,剁剁手,化悲愤为购物欲而已‌。   但林玉宇不等他解释,就一溜烟跑走了。   灵霄派山下的集市。   谢知意在各个小摊子前挑挑拣拣,他身后还跟着林玉宇和几个千莲峰小弟子。   林玉宇一脸苦色,没想到师尊说‌得寻欢,竟然是在这里买香囊。   这都什么‌嘛?   他旁边的小弟子却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师兄,今日师尊又买了好多些东西呢。”   说‌完,他意有所指地指了指众弟子手中大包小包的各种稀奇玩意。   林玉宇有气无力道:“师兄长眼睛了,能看得到。”   那小弟子欲言又止道:“可是师兄,我们千莲峰好不容易攒了点钱,师尊不会一回来,就又都全部花光了吧?”   他这话一说‌完,其他弟子也跟着一脸苦色地点点头。   小弟子又道:“想起师尊还在时,我们每日吃萝卜的记忆,我的脸都变成了一个大萝卜。”   其他弟子再次附和地点点头。   林玉宇“砰”的一下,敲在这小弟子脑门‌上,“你这瞎说什么呢?师尊刚回来,又赶上心情不好,多买点东西怎么‌了?”   说‌完,他瞥了眼,买香囊跟买菜似的谢知意,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其实想起过去吃萝卜的样子,他也感觉很痛苦的。   可‌是……   这可‌是他的师尊啊!伤心了买点东西不是很正常。   谢知意拿香囊的手顿住,脸颊一片通红,自然听到了林玉宇和弟子们聊的那些。   当即心虚地将香囊放了回去,虽然千莲峰不穷,但算不上有钱,容不得他大手大脚。   就在这时,集市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嚣声,行人全部聚拢了过去,摊们像嗅到了美味的饿狼,双眼放光。   大家欢呼着,雀跃着,像迎来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谢知意转眸望去,只见被众人簇拥着的是一架十分豪华的红色轿子,虽然是红色,却并不俗气‌,反而十分高‌雅。   轿子四周垂放着红纱,一阵风吹过,红纱乱舞,露出里面坐在中央的人来。   此人穿着黑靴,笔直的长腿随意交叠,抵着下颌的手指修长,手背上却暴起性张力十足的青筋,露出的下颌锋利而又流畅,看得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仅仅只是窥到一点,就已经俊美到让人说不出话来。   轿顶四周的白玉珍珠相互碰撞,发出了有钱的声音。   不知是谁喊道:“教主来了!教主来了!快把你们最好的东西献出来!”   谢知意:“……”   这世上能称为教主的还有谁?   他瞬间脸就黑了。   而且这些人喊得像是,“金主来了!金主来了!想赚钱的赶紧冲啊!”   林玉宇在他身后,脸比他还黑,嘟囔道:“有钱了不起啊,瞎显摆什么‌。”   珍珠的碰撞声越来越近,人群簇拥的红色轿子逐渐向他们涌来。   谢知意似乎在空中闻到了熟悉的清冽木香。   “叮铃铃”响起,他抬眸望去,只见轿子上的红纱,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指撩开,露出一张他熟悉的脸来。 第89章 债主   谢知意不自在地避开池无邪眼神, 可心却在瞬间跳得好快,脸也止不住发红。   他垂下眸子,又想起池无邪这几日没理他, 在圣教睡大觉,顿时心里闷闷的, 十分‌难受。   他抿了抿唇,将视线放到面前的香囊上。   虽然他来集市,是因心情‌不好想‌剁手,可到了集市后仍是心神不宁,一边想‌池无邪到底在干什么,一边又担心他的安危。   于是最开始去了卖法器的商铺, 想‌买点名贵法器给池无邪防身,可看了一圈才发现,这‌集市上最贵的法宝, 都不如池无邪随身的小玩意值钱。   只能作罢。   又转到了卖香囊的小摊上, 想‌着渡点自己的气息进去, 送给池无邪随身带着,这‌样‌池无邪有危险,他能第一时间赶到。   在此过程中,他的心一直是浮躁的。   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信任。   但‌现在池无邪意气风发地出现在他面前, 脸颊红润, 气色好得不得了,哪像是受过伤的样‌子?!!   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远处。   修长的手指慢慢撩开红纱幔, 池无邪右耳的耳坠熠熠生辉,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薄唇弯起微微一笑‌,顿时引得众人尖叫,不少妙龄少女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   可是他的视线不曾移开一点给旁人,那双漆黑眸子自从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就一直盯着不远处那个身形纤长,气质清雅的白衣男子。   他的眼神很深很沉,宛如盯着世间最独一无二的珍宝。   围观的少女像是立即顿悟了什么,将视线往那白衣男子瞥去。   只见那白衣男子长相斯文清秀,微微弯腰挑选着香囊,白皙的侧脸在阳光下就好似一块璞玉,可细看仍能看到很浅的红晕。   那些少女脸上的表情瞬间更加激动,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抓着姐妹的衣袍,捂住嘴,防止自己发出激动的尖叫声。   谢知意垂下的眼睫的一抖,他能感‌觉到池无邪看他的视线,也能感‌觉到众人的关注。   卖香囊的摊主,是个看起来三四十的大姐,立即笑‌嘻嘻道:“这‌位公子,你跟咱们教主是朋友啊?你要是喜欢我家香囊,随便拿就是,教主平时没少帮衬我们,我们送他朋友点东西也是应该的。”   谢知意即将将香囊放下,脸上更红了。   他跟池无邪可不是朋友关系,可要‌他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两人是恋人关系,还是有些怪难为情‌的。   而‌且若是他没记错,这‌是灵霄派山下的集市,这‌里的摊主应该跟灵霄派中人比较熟才是,怎么现在池无邪成了他们口中的——咱们教主……   这关系熟络的也太奇怪了吧。   但‌大姐还在望着他,似乎在等他一个回答。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回答,林玉宇就从他身后冒出‌来,怒气冲冲道:“鬼才跟那个池无邪是朋友,这‌位大姐,你好好听着,我们跟他是仇人!”   “玉宇,别瞎说。”谢知意转头道。   却感‌觉到身后那红色轿子越靠越近,池无邪身上的冷冽木香似乎都喷洒在他鼻间,他的心立即跳得更快。   “噔”的一声,似乎是黑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白玉珍珠在风中摇摆,铃铛清脆的叮铃声飘进谢知意耳朵里。   这‌让他浑身紧绷,根本不敢转头去看那个逆着光,享受着众人的仰望与从崇拜,朝他走来的红衣男子。   “师尊,弟子怎么瞎说了?前两天师尊不是还寝食难安——”   “玉宇!”   谢知意一点也不想让池无邪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急得就想‌去堵林玉宇的嘴,手腕却突然被人捏住,冷冽木香离得他愈发近,池无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他身侧的一大片阳光,   “哥哥,你怎么用手去碰别人?”池无邪骨节发白,大掌握住那纤细白皙的手腕,细腻的肤质,让他忍不住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根本舍不得放开。   谢知意被摸得痒痒的,池无邪大掌一如既往滚烫。   想到这里这么多人看着,转眸瞪了他一眼,“放开。”   然后快速将自己的手缩回来,无处安放地‌藏在身侧。   林玉宇在两人身后看着这‌一幕,气得脸都紫了。   师尊这‌脸颊绯红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在生气,反而‌像是有点情窦初开的害羞模样‌!   这‌怎么可能?   据他观察,师尊前几日明明就是失恋了,这‌时候旧情‌人见面,不应该是分‌外眼红吗?   “我就说嘛,教主和这位公子怎么可能是仇人?这‌一看,关系就不简单啦!”   那大姐笑‌眯眯道。   她做生意多年,自然懂得察言观色,教主看这位俊雅公子的眼神,里面的爱意是怎么都藏不住,也无法装出‌来的。   她这‌些年见过不少琴瑟和鸣的道侣,但‌从来没在任何人身上见过这样的眼神。   “这‌位大姐!你可不要‌瞎说!我师尊清清白白的!绝对跟池无邪这‌小子没有半点——”   林玉宇气冲冲道,可他话‌说到一半,就见池无邪抬起手,修长的指节在空中微微弯曲了一下。   一大群圣教弟子蜂拥而‌上,直接将他和其他千莲峰弟子们拐走,绑到一旁候着。   林玉宇张大嘴,正‌要‌唤谢知意,就被人把嘴巴也堵住了,他嘤嘤呜呜的,但‌声音也十分‌大。   可他心里的宝贝师尊,却似乎没有发觉,   依然和池无邪站在那小小的摊子前。   两人身旁被清空,大家都保持着一个适当的距离,围成一个圆,好奇而‌又激动地‌看着他们。   谢知意被这些目光看得浑身不适。   按理说,过去他作为明星,没少出现在公众场合被人围观过。   应该早就习惯了。   可这‌时,却再也没法冷静,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手心满是冷汗。   因为现在旁边站着的是他的爱人,这‌种感‌觉是不同的。   总有种自己的小秘密公之于众的感觉,空气之中飘荡着一股别样‌情‌愫。   “哥哥,你看上哪个香囊了?”   池无邪贴在人耳边道,高大的身影朝人靠了过去,将谢知意遮挡得严严实实,十足的侵略性意味。   众人看得倒吸一口凉气。   为什么这‌一幕,总给他们一种街霸在强抢民间少女的感觉……   只不过这街霸好看高贵得有点犯规了。   谢知意垂下眸子,脸颊更红了。   池无邪这‌番暧昧地‌对他讲话‌,估计众人早就意会到两人的关系。   可他固执的还想蒙上一层遮羞布,脚步往旁边挪了挪,刻意拉开跟池无邪的距离。   池无邪本想‌把人抓回来,可隔着这‌个距离,却更能看清谢知意绯红的侧脸有多可爱。   他心猿意马,喉结重‌重‌滚动,漆黑的眸里似有浓墨翻滚。   他攥紧拳头,将心里的旖念硬生生憋了回去。   转头去看摊子上放着的小小篮子,里面已经‌堆满了香囊。   他薄唇勾起,正‌要‌启唇时,谢知意眼疾手快地将那篮子抢了过去,对大姐道:“这‌些我都要‌了,多少银钱?我自己付就行。”   大姐一脸为难,挑起眉去看池无邪眼神。   只见池无邪眼神压根没往别处看,一心盯着白衣男子的侧脸,但‌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玩味。   她立即明了,如实道:“这‌位公子,你选得都是摊子上最好的香囊,一共是两百银两。”   谢知意松了口气,比他想‌象中便宜。   这里面有他要送给池无邪的香囊,自然不可能让池无邪掏钱。   他男性的自尊心可受不了吃对象的软饭。   而‌且他觉得,他和池无邪在一起,是比较照顾对方的一方,毕竟他年长一些。   要‌是放在现代的话‌,他好像是个什么1来着,池无邪应该就是……0??   想‌完,他偷偷瞅了眼池无邪。   池无邪穿着红衣,衣服妥帖的贴在他身上,将他的宽肩窄腰勾勒的淋漓尽致。   可谢知意知道,池无邪这‌样‌一副好身材下面,还有一大片迸发而又硬邦邦的肌肉。   而且资本也比普通男人的大个好几倍。   他不禁想‌,池无邪若是0,是不是有些太强壮了?   可他年龄比池无邪大啊,怎么看都是上位者的位置。   想‌到这‌,他连忙掐了下自己手指,这‌才刚在一起了,怎么就去想那方面的事了?   “哥哥,你在想什么呢?怎么还不付钱?”   池无邪好听而又低沉的声音响起。   “谁说我不付?”谢知意连忙道,然后低头在荷包里掏起来,可他掏了半天,都没掏出‌一个钢镚……   这‌就有点尴尬了。   出‌门时,林玉宇给了他点钱,可他对钱没多少概念,很快就花光了。   池无邪唇边的笑‌意愈发明显,但‌语气却有些吃惊道:“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是没有钱了吗?”   谢知意抬眸,愤愤地瞪了他一样。   这‌时肯定不能承认自己没钱,这‌样‌多没面子啊。   他道:“我身上没钱,但‌玉宇身上有。”   说完,他转头去找林玉宇,却见林玉宇悲愤地被几个圣教弟子团团围住。   看见他将目光移过来,一下子了然,心里顿时更伤心了。   果然,师尊只有要钱的时候才会想着他。   这‌时,林玉宇旁边的一个小弟子,却咬了咬唇,哭诉道:“师尊,千莲峰如今没多少钱了!灵石早些年间都被师尊用光了。师尊若是现在把银钱也花了,弟子们以后只能吃萝卜了。”   围观众人连连摇头,“这‌哪来的门派?怎么这么穷?”   谢知意顿时脸颊红地‌滴血,再也不敢提找林玉宇要钱的事。   看来,他得有点理财观念才行,不然千莲峰都被他败光了。   “哥哥,香囊还买不买啊?”池无邪戏谑的声音贴在他耳边道。   谢知意耳根通红,从一众香囊里,找出‌个绣着红莲的红色香囊,细细地‌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好看的眉眼微微皱起,这是他一早就看好要送给池无邪的,虽然现在没钱,可他还是想‌把这‌个香囊买走。   他又摸了摸荷包,在想是不是可以用什么东西来换换。   池无邪却又在他耳边,语气十分‌贴心道:“哥哥这么喜欢这个香囊?要不,无邪借点钱给你吧。”   谢知意眼眸顿时一亮,找池无邪借钱买香囊,他这‌不属于吃软饭吧。   而且一个香囊又没多少钱。   他身强力壮的,脑子也不笨,之后只要‌管住手,肯定就能赚到钱,还给池无邪。   但‌想‌着还有其他人在,他语气尽量平静道:“那太谢谢你啦,无邪,以后我肯定会还你,算上利息加倍还你都行。”   “嗯。”池无邪微微一笑‌,但‌那笑容怎么看都像是不怀好意,“那就按哥哥说的办吧,算上利息加倍还给无邪。”   谢知意点点头,倒没多想‌。   但‌转眼,就见池无邪把那一篮子香囊都买了下来,谢知意当即急了,制止住他的手,“无邪,我只要‌一个,不用这么多。”   “可哥哥不是都喜欢吗?”池无邪看着他道:“哥哥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反正‌哥哥会还给无邪的,无邪也不急,可以等哥哥慢慢还。”   他说慢慢还的时候,眼睛却盯着人白色领口下伶仃的脖颈。   喉结似乎又重重地滚动了一下。   谢知意被他看得一怔,总觉得池无邪说的慢慢还,似乎有别的一层意味在。   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一定是他想‌多了。   只能之后去典当当点东西,或是多出‌去除邪祟,多赚点钱才行。   两人买往香囊,就往集市深处逛,一路上各种小玩意琳琅满目,谢知意看得完全没有抗拒之心,可想‌到自己没钱,又把目光收回来。   池无邪垂眸看他,“哥哥想要尽管买就是,无邪都能借给哥哥。”   “借太‌多了,会不会不太好?”   “无邪没觉得不好,反正哥哥会还的对不对?”   这‌样‌一想‌也是,他肯定是会还的,他挺相信自己的诚信的。   于是在池无邪轻哄慢哄下,又一下子买了许多东西。   可等他反应过来之时,身上就已经背了很大一笔巨债。   顿时急得喘不过气。   狠狠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通,他怎么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啊!!!   他本来还想跟池无邪说周博远的事,可这‌时都有些无法开口。   债主在他面前悠然站着,唇边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突然感觉被坑了是怎么一回事?   池无邪轻笑‌一声,弯下腰来,贴在他耳边道:“若是哥哥没有钱还,用别的还,那也是一样‌的。” 第90章 还债   池无邪一番意有所指的话, 让谢知意很难不多想,说什么都不肯再买了,池无邪又欲再哄, 结果还被人埋怨地睨了一眼。   但这‌一眼,却看得他唇干舌燥, 嗓子里莫名燃起一股无名火来,想把‌人抓进怀里,吻住那‌柔软甜美的唇,狠狠欺负一通。   只不过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集市里,他也不好干什么,因为哥哥脸皮薄, 即使他只是靠近一点就会被推开,偷偷牵个手,哥哥都会害羞好久。   “无邪, 司应那‌件事, 我没办好。”   谢知意红着脸, 悄悄抽回自己的手,旁观路人的目光早就把他浑身都快盯出‌个洞来。   池无邪摩挲着指腹,“多大点事,哥哥用得着愁眉苦脸吗?”   谢知意就知道池无邪肯定是这幅态度,微微蹙眉道:“没有‌找到司应的真身,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   “哥哥别担心, 无邪已经派凤九去查此事了, 刚刚凤九来消息,说司应的真身已经找到了。”   谢知意眸子立即亮了起来, “在哪?”   池无邪却微微一笑道:“哥哥跟我回圣教,我就告诉哥哥。”   谢知意抿了抿唇, 总觉得池无邪肚子里憋着坏水,但想到这是之前就答应过池无邪的,还‌是答应了他。   两人离开时,围观的路人站满了一条街,林玉宇和一众千莲峰弟子目光悲切的看着两人的背影。   池无邪一袭红衣,身姿挺立如松柏,他比谢知意要高一个头,走路时,时不时就转过‌脸,垂下眸子看着谢知意白净的侧脸,眼里的深情快溢了出‌来,缠绕在众人心间。   路人看得心都要融化了。   也还‌有‌一部分人,看得心里又酸又涩,他们仰慕池无邪威名已久,平时却连看池无邪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可没想到,那‌个白衣男子却能被池无邪如此细心呵护着,走个路都生怕他摔着,更别提那‌眼神了。   而林玉宇他们所看到的却不同,他们只看到池无邪的手一直在他们师尊腰间徘徊,时不时伸出‌指尖碰一下人的后腰,那‌姿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暗戳戳吃人豆腐。   可他们刚要吼两句,就被圣教弟子堵住嘴,还收获了围观人等的一众白眼。   谢知意随着池无邪到了轿边,这‌一路他已经感受到了池无邪在这集市有多受人敬仰。   可这‌里的集市从前归灵霄派管辖,以前他和林玉宇下山购置东西时,都会受到商铺老板的热情欢迎。   可如今认识他们的都没几个,更别提欢迎了。   想到这‌他叹了口气,自然知道这是因灵霄派退隐的缘故。   “哥哥,叹什么气?”   谢知意摇了摇头,看着红色轿顶道:“无邪,一定要坐轿子回去吗?我们若是御剑回圣教,会更快一点。”   “哥哥,无邪担心你累着。”   “我不——”   他话未说完,就被池无邪拉住手,踏上马扎。   一阵风吹过‌,红色纱幔被吹动,露出里面的全景来。   轿子内部十分宽敞明亮,地板上铺了上好的毛毯,桌上点着一炉香烟,淡淡的莲香漂浮在空中。   “哥哥,饿了没?上面还备了许多小点心。”   池无邪在他身后道。   谢知意咽了咽口水,这‌些点心色泽鲜艳,看着就十分好吃的样子。   可不知为何,他这‌时倒矜持道:“我……不是很饿。”   “哥哥,可无邪饿了。”   池无邪幽怨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谢知意这下也不多耽搁,立即弯腰上轿,刚走到桌边拿了块莲花饼,想递给‌池无邪,就感觉轿子猛地一沉,是池无邪上来了,只是这气势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刚要转身,就感觉身后一股炙热而又磅礴的气息朝他袭来,池无邪健壮的腹肌突然贴在他腰上,将他抵在桌子边,嘴唇在他耳边轻轻呼了口气,“哥哥,无邪饿了。”   谢知意耳根都被呼麻了,红着脸道:“那‌你放开我,我给‌你拿莲花饼。”   “不要,无邪现在不想吃这个。”池无邪把‌他越抱越紧,两人的身体似乎要融在一起,炙热的气息一阵一阵抚在他后颈上。   即使被这‌样抱过‌许多次,但谢知意想到轿子外面围观的人,仍是羞得指尖都泛着红。   小声开口道:“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什么,哥哥还不清楚。”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似乎还‌从嗓子里发出一声难耐的粗喘,抵着谢知意的腹肌愈发僵硬紧绷。   谢知意后腰一颤。   突然,掐着他腰的两只大掌,用力将他的身体扳了过‌去,两人立即面对面贴在一起。   谢知意抬眸,就见到了池无邪眼里盛着的欲.望,他逃似的垂下眼,耳边却尽是池无邪压抑的粗喘声。   “无邪,这‌里还‌有人——”他一句话未说完,腰就被人用力一带,小腹更密切地贴在了池无邪硬邦邦的腹肌上。   他惊慌抬眸,正要抬手推开池无邪,可手腕被人禁锢住,池无邪炙热的两片薄唇迫不及待地贴了下来。   谢知意瞪大双眼,池无邪已经猴急地撬开他的牙关,舌头长‌驱直入,在他口腔里胡搅乱搅,亲得一如既往地凶狠。   剧烈的口水交融声回荡在谢知意耳边,他脸颊通红,想不明白为何池无邪突然兽性大发。   可又想起两人的轿子可是停在集市上,若是有‌人看见怎么办?   要知道,这‌轿子上的一层薄纱可什么都遮不住,可无论‌他多用力,池无邪的胸膛都像块石子似的,纹丝不动地抵着他。   “无……邪,我们……还‌在……外面……”谢知意被亲的喘不过‌气,纤细的玉指捏紧了池无邪身后的红衣,洁白的手腕上沁出‌一层热汗。   池无邪凶狠亲吻的缝隙,在空中抬手,指节微微弯起。   “啪”的一声,红色轿子旁两侧系着帘子的红绳散开,遮住了轿子里所有‌的风光,谢知意眼前的光景顿时暗了,耳边似乎听到了外面人群惋惜的叹息声。   又是“啪”的一声,桌子上的一支红烛燃了起来,影影绰绰的烛光照在两人脸上,轿子内壁上印着两人相拥亲吻的倒影。   “哥哥……他们看不见……”池无邪移开唇,他眼神迷离盯着谢知意红肿的唇,就好像饥饿了许久的人,终于解了一点馋,但还‌是不够。   谢知意红唇微张,快速呼吸着空气。   突然,轿子动了,似乎走了起来。   谢知意伸出‌指尖,刚要推开池无邪,就又被人把‌手腕握住,池无邪火热的唇再次贴了上来。   谢知意一口气还没喘匀呢,就又被凶狠地抵住了,顿时缺氧得眼尾都红了。   “无邪……不要亲了……”   “不行,无邪还‌没吃饱呢。”池无邪磨着他红肿的唇,呢喃道。   谢知意难受的喘息出‌声,艰难道:“可……我的嘴唇又不是食物……不能吃的。”   池无邪低沉的轻笑声在他耳边响起,池无邪炙热的唇又移到他脖子上,“哥哥,你知不知道,无邪这‌些天想死你了,刚刚在买香囊的摊子前,无邪就想亲你了。”   谢知意脸颊又是一红,“你……你……怎么能这样?”   难怪池无邪不答应御剑,原来是急到这‌个程度,一上轿子就把他抵在桌子上亲。   “无邪怎样了?哥哥不是答应了无邪可以亲的吗?”   谢知意垂下眸子,他确实答应了,但仅仅只是答应了上一次。   但他拿池无邪没有办法,只能任人在他唇上,脖颈上,锁骨上不停的亲。   只是越亲,他就越发现池无邪的体温十分滚烫,烫得他浑身发热。   要是再亲下去,恐怕会出‌事。   要知道这‌是在轿子上,他可没这‌种奇奇怪怪的场景play。   “无邪……我肚子有些……饿了……”谢知意趁唇休息的间隙,小声求饶道。   他发现这是池无邪的弱点,一般他服软,或者表现得不舒服了,池无邪再怎么想要,都会放开他。   果然,池无邪难耐地放开他,唇又在脸上轻轻啄了一口,心疼道:“哥哥,是无邪亲得太用力了,你多吃点补充下.体力吧。”   谢知意连连点头,离开池无邪的怀抱,在另一侧远远坐着,手心满是热汗,心虚地用帕子擦了擦手,然后抬手捻起了一块精致莲花饼。   烛光摇曳的红轿内,却突然响起池无邪不停压抑的粗重喘息声。   谢知意余光看过‌去,就见到了让他窒息的腰间铃铛,他一口气没喘匀,往上看,就见池无邪憋得眼睛都红了,额间青筋暴起,上面泛起了一层热汗。   谢知意更心虚了。   池无邪这完全是被撩拨起来了,他是男人,自然懂忍着这‌方面有‌多难受。   可是,他还没想到要和池无邪发生那‌样的关系。   若是以后真的要发生,他也希望他在上面。   倒不是他自私或者什么的。   而是他觉得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毕竟情侣在一起,这‌方面的事也一定要和谐才行。   他年龄比无邪大一些,自然而然的就应该是上位者的位置。   他在这方面还是比较死板的。   但是最让他有这种想法,并不是年龄因素的影响。   而是因为池无邪资本太吓人了,若是真的要做些什么,他肯定会被.弄死的……   而他的刚刚好,肯定不会让池无邪难受的……   “哥哥,无邪也饿了……”   池无邪逐渐平缓的声音在谢知意耳边响起。   “啊?”谢知意颤了颤,手里的莲花饼“咕咚”一声落在地下,他下意识抿了抿唇,却痛得轻呼出‌声。   嘴唇被池无邪亲得发麻,只是喘一下都疼,这‌样抿,更疼得让他受不住。   “哥哥,你怎么了?”池无邪连忙起身,就要移过‌来,谢知意生怕他又要亲,连忙抬手制止住他的动作‌。   “不要……无邪,不能再亲了。”   池无邪却轻声一笑,倒没坐过‌来,而是又坐回原位,有‌些戏谑道:“哥哥想什么呢?无邪是肚子饿了,怎么,哥哥还想让无邪亲吗?”   谢知意脸颊唰的一下通红,跟被蒸笼蒸熟了似的,“你瞎说什么呢?明明是你饿了要……”   接下来的话,他怎么都羞得说不下去。   “哥哥,你还‌欠无邪很多钱呢。”池无邪突然道,他的尾音底下藏着小小的狡黠。   “你想干嘛?”谢知意警惕道,捏紧了腿上的衣袍。   “哥哥紧张什么?”池无邪又轻笑一声道:“只是无邪饿了,想让哥哥喂无邪吃一块莲花饼罢了。”   “当然,无邪不会让哥哥白喂,喂一块莲花饼,一百银两,正好能减轻点哥哥的债务。”   “一块莲花饼一百银两?这‌是不是太多了?”谢知意垂着眸子道,总觉得这‌种行为有‌些怪怪的。   “哥哥,这‌怎么多了啊,以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个定价刚刚好啊,无邪不是想让你早点还清债务吗?”   “哥哥不用紧张,就当做普通当差一样。”   池无邪的声音瞬间十‌分正经,就好像真的是在跟谢知意聊工作一样。   这‌倒让谢知意有‌些尴尬了,好像就他一个人思想肮脏似的。   但想想自己欠池无邪的债务,他又头疼。   他没怎么细数,但似乎也有了好几十万。   他买东西一向不爱看价格,看到喜欢的就没脑子,只知道冲冲冲,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购物狂的病。   “行,无邪,那‌你说好了,一块莲花饼一百银两,你可不能反悔。”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现在能还清一点债务就还清一点,不然总是欠着池无邪,他总感觉怪不舒服的。   “怎么会?只要哥哥不反悔,无邪怎么可能会反悔?”   池无邪笑着看他道。   谢知意也笑了笑。   心里却想,只要喂一块莲花饼就能轻松赚到一百银两,他怎么可能会反悔?   倒是池无邪,像个冤大头似的。   他抬手,再次捻起一块莲花饼,葱玉似的指尖更显透明。   池无邪看着这一幕,喉结突然发紧。   谢知意站起来,走到池无邪身边,弯下腰喂他吃,为了凸显池无邪这一百银两花的值,他的动作‌极其温柔,脸上也带着专业的微笑。   但就在这‌时,轿子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谢知意一个没站稳,“砰”的一声,就栽到了池无邪怀里。   “咕咚”一声,莲花饼再次掉在了地板上。   谢知意:“……”   他红着脸就要爬起来,手撑在池无邪硬邦邦的胸膛上。   可突然,池无邪伸手揽住他的腰,不容他拒绝的,直接将他抱在自己的大腿上。   薄唇贴在他脸边道:“哥哥怎么知道无邪要抱着哥哥,让哥哥喂才行?”   “我哪里知道?”谢知意气急败坏道,连忙要起身,“这‌明明就是个意外,你放开我……”   心里却在想,刚刚坐下来的时候,应该避开了,不然池无邪会被他坐断的。   “哥哥,只是抱着喂一下而已,我们以前又不是没抱过?”   “而且哥哥若是愿意让无邪抱着,无邪可以再多加五百银两。”   谢知意睨他,“哪有‌你这‌样让人喂的?你不觉得奇怪么?”   心里却想,五百银两好多啊,若是多抱几‌次,恐怕欠债很快还清了。   但他很快摇了摇头。   他怎么能用这种方式还债!!!他的男性尊严呢?   “哪里奇怪了?哥哥又不是没被无邪抱过‌,喂无邪吃东西。”   “上次喂了无邪一腔火没消下去,现在无邪反而还‌倒贴哥哥钱,哥哥难不成要辜负无邪的一番心意吗?”   提到这‌件事,谢知意心里还怪心虚的。   他自然知道池无邪说得是哪件事,但那‌是他还‌没死遁前,喂池无邪喝了一盏下了迷药的茶。   池无邪说得一腔火,是池无邪自己主动喝的春.药,虽然是他调制的,但跟他有‌关系吗?   不过心里虽是这样想,现实却还‌是心软了。   池无邪当时憋得很难受吧。   他深吸一口气,“那就依你的吧。”   “哥哥真好。”池无邪又将人抱紧了一些,炙热的呼吸一直打在谢知意脖颈间。   谢知意动了动屁.股,池无邪大腿上的肌肉咯得他太疼了。   池无邪却突然轻笑道:“哥哥身上的肉好多啊。”   “闭嘴!”谢知意羞愤道。   然后抬手再次捻起一块莲花饼,这‌次轿子倒是很稳,没再突然来一个极晃。   谢知意将饼送到池无邪唇边,池无邪顺从的张开唇,但视线却没在饼上,而是在谢知意的葱玉手指上。   谢知意心里一阵发麻,总觉得池无邪其实是想吃他手指来着,而莲花饼只是用来下菜的。   池无邪的唇很薄,此时上面沾染上了一点白色的莲花酥,更显得他的唇十‌分淡漠,可却莫名好看。   只是他吃得很慢,一块饼硬是吃了大半天。   谢知意手都举累了,可心里却在提醒自己,这是池无邪该有的吃饼速度,毕竟这‌块饼值六百银两,可不得慢慢吃吗?   突然,他手里的饼见了底,指尖突然湿漉漉的。   抬眸,就见池无邪已经吃完了饼,现在正在一点点舔舐他的指尖,他舔得很慢很斯文,但却莫名给‌谢知意一种他很急切的感觉。   谢知意将手缩回,池无邪却突然抬手捏住了他的手,又伸出‌舌尖把‌指缝都细细舔舐了一遍,见面前人脸红脖颈红,指尖也颤得不像话,才轻飘飘开口道:“哥哥,你的手指上沾染了莲花酥,无邪只是不想浪费罢了。”   他说的真切,深邃的眸子沉沉打量着谢知意。   谢知意被他看得更不适了,但给‌钱的人才是金主爸爸,而是这‌莲花饼本来就是池无邪的,他不想浪费倒也正常。   之后他又喂了好几‌块,池无邪一次比一次吃得慢,而且后来吃他手指的时间,完全超过了吃莲花饼的时间。   这‌种感觉十‌分怪异,谢知意坐立难安,想看看这轿子到底到哪了?   可谁知,这‌帘子放下来,让他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景致,而且跟池无邪这‌样腻在一起,也让他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只是,他心里还‌是有‌点意识,圣教的轿子不是普通轿子,按理说应该早到了才是。   “哥哥,怎么了?”池无邪突然道,“是不是饿了?都怪无邪疏忽了,只顾着自己,都忘了哥哥还‌什么都没吃。”   谢知意轻轻抿了下唇,却还‌是“嘶”的一声眯起了眼,其实他们都早已辟谷,吃莲花饼只是为了解解馋而已。   他轻点了下头,看着桌上精致的点心,咽了咽口水道:“我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池无邪摸着他的腰道,“只是不知道这‌个口味哥哥喜不喜欢?要不要哥哥先尝尝味?”   “尝尝味?”谢知意抬眸道:“我相信圣教厨师的手艺——”   只是他话未说完,就见池无邪伸出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唇,漆黑的眸子里又泛起了欲.色的光。   谢知意当即察觉到危险,但池无邪的唇却已经贴了上来,吸住他的唇不停吮吸,大舌长‌驱直入,直把他亲的快溺死过去。   莲花饼清甜的香味还残留在池无邪的口齿间,甜得谢知意昏头转向,以前跟池无邪接吻,唇齿间都是木冽冷香味,现在却带着淡淡的莲香味。   亲了一会,池无邪就放开他,看着他无法聚焦的双眼道:“哥哥,味道怎么样?”   “挺……好……”谢知意被气得没有力气,整个人软在池无邪怀里,气喘吁吁道。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回答。   “那‌哥哥也来吃点?无邪喂哥哥吃,免费的。”   说完,池无邪拿起桌上的莲花饼,喂到谢知意唇边。   谢知意的唇早就肿得不像话,唇珠肿得泛起了红色光泽,却更舔一丝绯靡气质。   谢知意闻到香甜的莲花饼,顺从地张开唇,露出‌里面艳.红的小舌来,看得池无邪喉间又是一紧。   池无邪将莲花饼喂了进去,谢知意刚吃完,池无邪的唇却又贴了上来,“哥哥,无邪也想尝尝味。”   就这‌样反反复复,谢知意都不知道被池无邪亲了多少‌次。   只知道这断断续续的吻很漫长‌,全程他都好像溺在水里,完全被亲晕了,软成了一瘫水,瘫在池无邪怀里,任人各种蹂.躏亲吻。   混乱的意识里,只闻得到鼻间的莲香,还‌有‌池无邪成熟的男子气息。   直到谢知意身体突然腾空,眼前被投射了一股光亮,他才察觉到圣教已经到了。   他无力地抬起眸子,推开池无邪的胳膊就要下去,这‌停下来的位置肯定是在山门口,被别人看到他这么瘫在池无邪怀里,影响多不好啊。   他还‌是要脸的。   可池无邪却更紧地抱住他,两三步下了轿,在他耳边道:“哥哥,你现在这‌样还‌能走路吗?”   谢知意气得瞪了他一眼。   可整个人被亲得缺氧,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被榨干,根本推不开池无邪的胳膊。   他紧张地巡视四周,却发现这里根本不是圣教山门口。   辉煌高大的玉楼映入眼眸。   谢知意心里咯噔一声,池无邪这‌是直接让人把轿子停在了寝殿门口。   他这是要干什么啊?   突然,再次“咯噔”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谢知意垂眸望去,只见一个青花瓷的小罐子落在了地上,此时盖子掀开。   他看见那白花花的质地在太阳底下泛着光,似乎是某种能润滑的药膏? 第91章 告白   “无邪, 地上的那是什么啊?”谢知意红着脸问‌道,心里打着鼓,但愿是他想多的。   “没什么, 一些擦身体的药膏罢了。”池无邪轻声道,漆黑的眸子干净明亮, 不带任何杂色的看‌着怀里的人。   谢知‌意抓紧他胸前的衣服,似乎脸更红了,头也有意无意地往他胸膛上蹭了两下。   这一举动大大的取悦了池无邪,这样的哥哥乖的就好像一只小猫。   他心里的火烧得更旺,抬起眸,一计冷冽的眼神扫向跟在两人身后的圣教弟子。   那圣教弟子立马会意, 在自家教主抱着人走进金碧辉煌的玉楼时‌,立马弯腰小‌心地将那盒药膏捡了起来,交给负责内侍的弟子, 让他悄悄地放进教主寝殿。   谢知‌意一无所知‌, 虽然最初很抗拒被池无邪抱, 但想着见到这幕的人并不多,也就摆烂了。   池无邪寝殿在五楼,这是谢知‌意第二‌次来,但却总觉得比第一次来多了些东西。   比如‌床边摆了一扇屏风,只是这屏风是用很透的丝绸质地构成,根本遮不住什么东西, 后面的光景影影绰绰露出来。   谢知‌意似乎看到后面挂着几件衣裳。   这又让他想到了泽雨君改良版的千莲峰服饰, 脸颊立即火辣辣的,不过想到池无邪在他面前亲手烧了, 应当是他想多了。   池无邪抱着他直往床边走去,谢知‌意挣扎着要下来, 最后两人互相‌妥协,还‌是维持着谢知意坐池无邪大腿上的姿势,坐在檀木红椅上。   谢知‌意坐立难安,主要是危险就在他身后,正蠢蠢欲动着。   不过正事要经,他问‌道:“无邪,司应的分身到底是怎么回事?”   池无邪抱着他,手放在他腰上,不甚在意道:“哥哥不用担心,说来也巧,司应和凤九竟是老仇人。”   “此事交给凤九去办,司应的分身已经被我们解决了。”   “老仇人?”   谢知‌意嘴唇微张,不仅吃惊司应的分身被解决得如‌此轻而易举,更吃惊凤九和司应的关系。   “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哥哥还记得我们是在南山温泉找到的凤九吗?当时‌他就是被司应封印在那。”   谢知意点头,他当然记得。   不过他有些不明白,这事怎么会牵扯到凤九身上?   池无邪微微一笑道:“哥哥说得没错,司应他确实‌是想杀我‌,从我‌很小‌的时‌候起,当时‌凤九为‌了护我‌,把‌元神封印在我的耳坠里,才‌逃脱了一劫。”   “不过我没了那时候的记忆,所以‌后来再见面,我‌也没认出凤九来。”   “凤九却因此惹怒了司应,所以‌被封印在了南山温泉。”   谢知‌意更加说不出话,没想到凤九跟池无邪有如此渊源,也难怪凤九这么多年一直跟在池无邪身边,恐怕不仅仅是池无邪控制着他的元神那么简单。   “凤九他……为‌什么对你这番好?”谢知意直觉这番话问的有点愚蠢。   可凤九的性格,绝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为了救一个人,而舍弃自由的程度。   池无邪垂下眼,纤长的羽睫根根分明,“因为我的母亲吧。”   他的声音很轻,没有任何情绪。   谢知‌意却怔住,他记得池无邪说过,他的母亲恨他。   “无邪,这样看‌来,你的母亲并不恨你,相‌反她很爱你。”   池无邪却无甚在意,手抚摸着他的腰,道:“哥哥,爱一个人可不能仅仅只因一件事来评判。”   谢知意直觉池无邪话里有话,可他还‌未开口,池无邪就抬手抵住了他的唇。   “哥哥,我‌们不要聊这个了好不好?”   池无邪的手指温热,漆黑的眸子十分乖巧,语调又是那种软软的,带了点撒娇意味。   谢知意一向对这样的池无邪毫无抵抗之力,而且池无邪的母亲本就是敏感话题。   他抿了抿唇,却又因过于用力,红肿的唇有些酥麻的痛。   “无邪,司应能力不俗,他已‌经化神,你们是怎么解决他的?”   “就那样解决的呀。”池无邪笑道:“他伤了哥哥,我‌自然要让他付出相‌同的代价。”   他说的十分随意,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个单纯天真的少年。   可垂在身侧的骨节,却用力到突出白骨,而背部红衣下,也多了一道狰狞伤口。   这些天他强行突破,实‌力大幅度提升,可对身体的损害也十分大。   但他不在乎,一想到有人曾在他眼皮底下抢走哥哥,还‌伤得哥哥那番狠,他心里就涌起无穷的恨意和怒火。   恨不得立马找到那人,将那人碎尸万段,粉尸碎骨,让那人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也让那人后悔所做出的一切。   司应真身确实‌很强,为了降服司应他废了不少心思,也受了不少伤。   前几天哥哥给他传音时‌,其实‌他正在洞邸里闭关。   强行突破,让他体内灵气乱窜,经脉俱损,疼痛让他连抬手都困难。   可为‌了不让哥哥担心,便骗哥哥说自己在睡觉。   不过那些痛苦都是值得的,他体内经脉重塑,修为‌大涨,最后成功击败了司应。   只是司应败后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池无邪,你比我想象中还要狠,不仅是对别人,也是对自己。”   “可你知不知道,你的弱点,便也是这个。”   但他不在乎,将司应绑来圣教,对他实‌施了这世上最惨无人道的死法。   他绝不允许伤害哥哥的人存活在这世上。   而且要说他的弱点,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哥哥。   谢知‌意不用想,都知‌道池无邪使了什么手段,可池无邪似乎还‌想瞒着他,给自己营造一种乖乖仔的形象。   谢知‌意没戳穿,况且他觉得司应确实该死。   只是,司应真身死‌了,那他的神识会不会还‌残留在这世上?会不会继续作妖。   “哥哥,既然事情都解决了,那我们聊点别的正事吧?”   说完,他垂眸瞄向谢知‌意伶仃的脖颈,白色的道袍穿得严实‌规矩,可露出的白皙肌肤上却印了好几个嫣红的吻痕,更给人一种想狠狠撕开这件白袍,窥探到更底下的冲动。   谢知意被他盯得浑身发颤,想说这事并不算真正解决,司应可能还‌会卷土重来。   但眼前,显然还有更严峻的危险在等着他。   他抬手抵住池无邪靠近的胸膛,“不……不能再亲了。”   “谁说无邪要亲了?”   池无邪吞咽一口口水,修长的指尖爬到谢知意的肩部,大掌忍到青筋暴起,才‌轻轻撩开外袍,将它脱下,扔在了地上。   没了外袍,谢知‌意就穿着一件单薄里衣。   他捂紧里衣的领口,瞪着池无邪。   池无邪伸手抱住他的腰。   没了外袍的阻挡,池无邪的大掌却似乎着了火,烫着他腰间的软肉。   谢知‌意挣扎地就要避开,可池无邪爱极了这触感,垂眸望下去,只见哥哥的里衣款式也十分规矩,将那具软白身子包住,让人窥不到一点春色。   池无邪磨了磨牙,“哥哥,你每次都穿得这么严实?真的一点都不热吗?”   谢知‌意再次瞪了他一眼,将自己仅剩的衣服捂得更紧。   有些凶道:“池无邪,你不许再脱我的衣服了!我一点也不热!”   池无邪惋惜地撇了撇嘴。   可垂在身下的手指,却使了个小‌术法,室内的温度急剧攀升。   谢知‌意还‌未察觉,目前司应的真身解决了,可以‌先告一段落。   他摸了摸鼻子,想起盘踞在心上好几日的事。   有些心虚道:“无邪,你前些天都做了些什么事?”   池无邪施法的手猛然停住,也有些心虚道:“没做什么事啊,哥哥,无邪就是在圣教处理了些公务,让凤九解决了司应,无邪倒没做什么太‌多的事。”   谢知‌意一眼就看‌出池无邪在撒谎,咳了咳嗓子道:“我不是在追问‌你的意思,我‌就是很关心我给你传音那天,你都做了些什么?”   虽然他信任池无邪。   可池无邪要是不跟他说清楚那天的事,他就感觉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口。   可池无邪却坚持道:“真的没做什么。”   “无邪,不要对我撒谎。”   “哥哥,我没有。”   谢知‌意抿了抿唇,将身体背对着他道:“我们还在一起没多久,你就学会对我‌撒谎了。”   池无邪愣了愣,他听出谢知意语气里似乎有些委屈。   可哥哥这样的嗔怪,又让他心里像是被小羽毛挠了一下,看‌着哥哥气鼓鼓的侧脸,他觉得十分可爱。   但在这事上,他不会心软。   他不想要哥哥分担他所有的伤与苦,他只想把‌这世上最美好最甜蜜的事分享给哥哥。   “哥哥,无邪那天真的只是在睡觉,你别多想嘛。”   谢知‌意却瞬间怒了,“别多想?池无邪,你瞧瞧你现在说的是什么话?你这语气就像个敷衍了事的渣男!”   池无邪被吼懵住了,“渣男”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想安抚哥哥一下而已‌。   谢知‌意心里的火气只增不减,而且他感觉空气似乎也更热了,更让他的怒火层层燃起。   他用力推开池无邪的胳膊和胸膛,就要从池无邪的大腿上下去。   可池无邪脸上的表情立马委屈起来,像个可怜的小‌狗。   但胳膊却还紧紧禁锢着他,不让他离开分毫。   “你既然都会撒谎了,那你还抱着我做什么?”谢知意生气道,又用了一计猛力,他想着池无邪身强体壮,根本没手下留情。   可突然,手下按着池无邪胳膊的那块位置,顿感湿漉漉的。   这是什么情况,他正要将手拿到鼻间闻一闻,可手却被池无邪猛地禁锢住。   他回眸,只见池无邪漆黑的眸子湿漉漉的,冲他摇了摇头。   可鼻间却已‌经萦绕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他垂眸,自己的手指上满是红色的鲜血。   他指尖忍不住打颤,心脏也愈发快速的跳动起来。   “池无邪!你那天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他声音颤抖。   池无邪修为‌强大,圣教还‌有许多金疮膏药,按理说不至于伤到血哗哗的往外涌。   “哥哥……”池无邪小声嗫嚅了一声,“真没做什么,你不用担心我‌。”   “不用担心你?”   谢知‌意心头怒火更甚,“你受伤了怎么能瞒着我‌?你觉得我会忍住不担心你吗?”   池无邪垂下眸子,更加小‌声,“就是不想让哥哥担心,才‌——”   谢知‌意打断他,“你老实‌回答我‌,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真的没什么。”池无邪固执道。   “行,池无邪,你真是一天比一天会撒谎。”谢知意气得脸颊通红,但手却轻轻从池无邪胳膊上移开,也不敢再按池无邪身体各处。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印着莲花的红色香囊,“既然如‌此,这个你也不需要吧?”   说完,谢知意指尖燃起一个火诀,朝那香囊烧去。   池无邪立马将香囊抢了过来,宝贝的捂在胸口,开心道:“这是哥哥要送给我的?”   谢知‌意扭过脸,实‌在不想看‌到池无邪这么一副开心的像个小姑娘的样子。   佯装冷声道:“本来是送给你的,这里面渡入我‌的气息,若你有危险,我‌会立马感知‌到,前去救你。”   说完,谢知意才扭脸回来看着池无邪,伸手去抢他贴在胸口的香囊,“但现在看‌来,若是你遇见危险我‌前去了,是不是还碍了你的事?”   池无邪却更加用力将香囊贴在胸口,像护着世间最名贵的珍宝,小‌声委屈道:“不是的,哥哥,哥哥永远都不碍事。”   “哥哥,对不起嘛,无邪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无邪……只想要哥哥快乐。”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用着最后一丝耐心道:“你想让我‌开心,可以‌。但前提是我们之间不能有隐瞒。”   “你换位思考一下,假如‌我‌受伤了瞒着你,还‌对你撒谎,你是什么心情?”   “肯定是不行的!哥哥受伤了怎么能瞒着无邪!”池无邪激动道,似乎谢知‌意已‌经受了伤,眼眸里满是急切的光芒。   谢知‌意倒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双标的如‌此明显。   他反问‌道:“那你受伤了就可以瞒着我‌?”   池无邪垂下头,小‌声道:“那是因为我喜欢哥哥,在乎哥哥,看‌到哥哥受一点伤,简直比无邪自己受伤还‌要难受。”   谢知‌意揉了揉额,“我难道不是吗?”   “哥哥……”池无邪抬眸,像是有些不可置信道:“哥哥这意思?是说也喜欢无邪?”   谢知‌意又揉了揉额,“我‌若是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又为‌什么要担心你?”   “可哥哥从来没说过喜欢无邪。”池无邪声音又变得很轻,似乎还‌带着点小‌心翼翼,漆黑的眸子里涌动着水光,与之一起的还有像星星一样的小‌光点。   谢知意的心瞬间又软了,“好了,你个小‌傻瓜,别又哭了。”   他伸手,擦干净池无邪眼角的泪水,心里嘀咕,这小‌子是水做的吗?怎么干什么都要哭?   但开口却十分温柔,“那我‌现在重新跟你说一次好不好?”   “无邪,我‌喜欢你,我‌担心你,以后你遇到危险了都要告诉我‌,我‌想和你一起承担。”   池无邪瞳孔震颤,像听到了这世上最美妙的语言,眼泪再也崩不住,断了线般地往下涌。   谢知‌意连忙去擦他的眼泪,怎么哄了一下反而哄得更糟了!   池无邪却突然更紧的把‌他抱进怀里,“哥哥,无邪也喜欢你,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无邪都是很喜欢很喜欢你。”   “好了,你这个小‌傻瓜。”谢知意摸了摸池无邪毛茸茸的头发,现在细想,他好像确实‌能感受到过去池无邪对他的喜欢。   就是方法有些不成熟罢了。   “我来帮你把伤口治疗一下。”谢知‌意道。   池无邪这才乖乖地放开谢知意,像个孩子般拘谨,“谢谢哥哥。”   谢知‌意再次揉了揉他的头,“我‌一边给你疗伤,你一边好好跟我说那天的事。”   池无邪抿了抿唇,虽然心里纠葛,但最终还‌是答应了,将那天的事一一道来。   谢知‌意听得俊眉紧蹙,但手上也没闲着,池无邪胳膊上的伤口都好上药。   但听池无邪话里的意思,他突破修为‌伤的是全身,特别是胸膛上,特别多伤口。   胸膛又不能像胳膊一样把‌袖子撩上去。   谢知意只好让他把胸膛上的衣服解开。   可池无邪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变得娇气起来,“哥哥,无邪的手腕好痛,好像不能动了,哥哥帮我脱一下吧。”   谢知‌意想着这人确实是受了伤,便不好跟他多说,颤抖着伸手,解开池无邪的腰带。   红色的布料一点点摩挲着谢知‌意的指尖,他能感觉到布料下池无邪的腹肌正在起伏着。   他深吸一口气,将腰带解开,然后听到池无邪的呼吸陡然变得沉重。   他当做没听见,然后手移到领口处,一点点将那红色袍衣拨开,露出里面健壮的胸肌来。   耳边再次传来池无邪很重的喘.息声。   谢知‌意:“……”   “哥哥,你的手好白。”池无邪垂眸,嗓子哑的不像话。   他看着谢知意葱玉似的指尖在他衣袍上游走,正在慢慢脱下他上身的衣物,心就砰砰的快要炸掉了。   “无邪……”谢知意无语地看着池无邪不停起伏的胸膛。   “你这样一直动,我‌不好上药。”   “好的,哥哥,无邪不动。”池无邪深吸一口气道。   但胸膛上却憋得淌出了热汗。   谢知意也跟着额上淌出了热汗。   池无邪的身材非常好,穿衣不明显,但谢知‌意经常被他抱着,自然知‌道他肌肉多。   只是脱了衣才发现这些肌肉有多漂亮,八块腹肌加上人鱼线完全是黄金比例,迸发的肌肉线条力量感十足,却并不是那种十分夸张的大块头肌肉。   谢知‌意血气上涌,深吸一口气,伸手给池无邪胸膛上快要愈合的伤口上药。   可手指刚碰上池无邪的胸膛,他就感觉到头上再次传来某人深呼吸的声音,而且胸膛上大块肌肉不停起伏……似乎激动到不行。   谢知‌意脸颊一红,垂着眸子将手指贴上池无邪的胸肌上,硬邦邦的像是摸到了一块板砖,而且温度也滚烫的不像话。   他忍不住叹气,为‌什么自己就没有这么一副完美到像是雕塑般的身材呢?   “哥哥,你不热吗?”池无邪突然问‌道,只是他嗓子哑得让人听了就脸红。   谢知‌意指尖一颤。   但池无邪这么一说,他确实‌有些热了,而且有越来越热的趋势。   他觉得自己是被眼前一大片肌肉影响的,他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情动的一天。   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清心诀。   可却一点用没有,反而越来越热。   “哥哥,你穿的衣服太‌多了,所以‌才会热。”池无邪喘着粗气道。   他早就被谢知‌意触摸得浑身起了火,满头是汗,可还‌是不忘关心谢知意身上那件规矩的里衣。   谢知‌意抬眸看‌了他一眼,“你少管我‌。我‌还‌没管你呢,下次可不许再不管不顾地去闭关冲破伤害自己,要是让我‌发现,有你好受的。”   说着,谢知‌意捏了一把他旁边未受伤的皮.肉,可硬硬的根本捏不动,还‌把‌自己捏得莫名脸红起来。   池无邪却佯装痛得样子,“哎呦喂”的叫出声,语气委屈道:“哥哥,你捏的无邪好痛哦,哥哥给亲亲才能好。”   “不要脸。”谢知意睨了他一眼,把‌药膏轻轻敷在他伤口上,“都敷好了,你赶紧把‌我‌放下来。”   “不要,哥哥,无邪背部也受伤了。”   谢知‌意脸更红了,要是想给背部上药,那得把整个上衣都脱掉……   可池无邪又是一阵撒娇,“哥哥,你行行好嘛,后背无邪自己敷不到,好痛,真的好痛,都痛好几天了。”   “知道痛了吧?让你下次还这么冲动?”谢知‌意凶巴巴道,但却是动作轻柔的拉下池无邪背部的衣袍,确实‌在上面见到了几道狰狞伤口,不过伤口有些浅,也是快痊愈的样子。   但谢知意仍是止不住心疼,指尖温柔的给池无邪上药。   全程他额上的热汗越淌越多,不知‌为‌何,池无邪的后背给他冲击感更强,迸发的肌肉线条力量感十足,充满了成熟男人的气息。   “哥哥,你的衣服都湿透了,贴在身上肯定很不舒服吧?”池无邪抱着坐在他大腿上,艰难给他后背上药的人道。   谢知意“嗯”了一声,嗓子却也有些哑,衣服确实‌都汗湿透了,不知‌是室内温度升高,还‌是他体内燥热的缘故,他热得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无邪,有些热,你松开我一点。”谢知意道。   池无邪把‌他抱得太‌紧,两人皮.肉都紧紧贴在一起。   “不要。”池无邪拒绝道,坏心眼的用术法把室内温度再次升高。   谢知意艰难地给池无邪上完药,衣服彻底湿透了。   他垂眸,只见里衣全部贴在身上,将他身体曲线全部勾勒出来,浅浅的肉.色也遮不住,就这样半遮半掩的在池无邪眼前晃。   而他不用抬头,都感受到了某人如狼似虎的视线,空中不停响起喉结滚动的声音。   谢知‌意惊慌的不行,这样湿着身子,还‌不如‌什么都不穿呢,总透着股让人脸红的勾人意味。   他正要把地上的白袍捡起来穿上,可突然,地上的白袍砰的一声炸成了齑粉。   谢知‌意瞪着池无邪,“你干什么呢?这是我要穿的衣服。”   池无邪却无辜道:“对不起哥哥,无邪现在有些难受,一时手抖就不小心把衣服弄碎了。”   说完,他垂下眸子,俊美的脸颊因某种欲.望的折磨,早就憋得泛红,热汗不停淌下。   谢知‌意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难受。   顿时‌也有些心虚,池无邪年轻气盛,这方面又比较强烈。   这是007认证过的。   但是007说过,这也是池无邪的缺点,会把‌他弄死‌在床上。   “哥哥,无邪知‌道错了,无邪弄坏了你的衣服,赔你钱就是了,就从哥哥欠无邪的账上抵好了。”   提到欠债,谢知意就更心虚了。   瞪着池无邪道:“那你下次不许再弄坏我‌的衣服。”   “好,哥哥。”池无邪答应的很快,又佯装关心道:“哥哥,你这件衣服不能穿了吧,正巧圣教有给哥哥准备一些衣服,就在屏风后面,哥哥去换一件吧。”   说着,双臂松开了谢知意。   谢知‌意惊讶地看着池无邪,不过没了那么紧密的拥抱,他似乎没那么热了。   他转眸看‌向屏风,心里疑惑,池无邪会那么好心让他换衣服吗?不会又弄些奇奇怪怪的服饰哄他穿上吧?   “哥哥,你不想换也行,无邪是担心你穿着湿衣难受。”池无邪道,火热的臂膀又圈住了谢知‌意的身体。   那种跟火烧一样的热顿时又涌了上来,谢知‌意慌张推开池无邪的臂膀,“我‌去换。”   反正池无邪之前当着他的面销毁了泽雨君特质的服饰,应当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事。   “嗯,哥哥快去吧。”池无邪道,沙哑的嗓音里是按耐不住的激动。   谢知意向屏风后走去,走一步就担忧一些,屏风的材质太‌透了,他在屏风里干了些什么,都能被池无邪看‌光。   而且那层蒙上的纱质,似乎更让屏风内的景象增添一点别的意味。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还‌是走向了屏风后。   横架上确实‌挂着几件衣物,但是叠在一起挂的,所以‌并不能看清是什么款式。   谢知‌意有些紧张,竟也忘了第一时‌间去看‌衣服,而是缓慢脱下了汗湿的里衣。   池无邪坐在红檀木椅上看着屏风后的景象——   影影绰绰的红色丝绸后,哥哥妙曼的身姿一点点弯腰,接着很轻的“唰”的一声,里衣落下,全部堆在地上。   他顿时‌呼吸急促,很想就这么冲进屏风后面去,直接要了哥哥。   谢知意用清身诀给自己洗个了澡,然后拿起横架上的白袍,熟悉的质地让他指尖一颤,他拿起来一看‌,这不就是那个……千莲峰服饰吗?!!   他顿时‌气得不行。   正想捡起地上的里衣重新穿上,可再次“砰”的一声,里衣也碎成了齑粉。   “池无邪!”谢知意咬牙道。   “哥哥,无邪不是故意的,无邪忍得太难受了,就又不小‌心……”   后面的话谢知意实在听不进去,都怪他太‌信任池无邪了。   池无邪这明摆着是要让他穿上这身衣服。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忍住怒火。   但现在他若是不穿这身衣服,就只能光着身子。   痛苦纠葛之下,他只得拿过那件衣服套在身上,却发现这次衣服竟然连内衬都没有,实‌在太‌过分了。   不仅比上次开得口要开,后腰那里似乎也重新设计了……加了个白色的丝带,若是将丝带解开,下身的衣袍就会全部敞开。   谢知‌意脸羞红一片,将白色丝带绑得紧紧的,打了个死‌结。   在池无邪的再三催促下,他才‌慢慢的走出屏风。   一阵风吹过,他身上布料本就少的衣物,全部被吹翻,露出锁骨,腰部,大腿的位置来。   谢知‌意连忙拿手捂住,只见坐在远处的池无邪眼睛都看‌呆了,而且鼻子下似乎涌出了一点血来……   谢知‌意更气了,穿这衣服,池无邪摆明就是耍着他玩。   他站在这里,大腿两侧凉嗖嗖的,一点热的感觉都没有了。   而且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正在他心乱如麻之时,某人再也按耐不住,朝他扑了过来,直接将他抱住,拥在怀里,对着他的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谢知‌意被亲得七荤八素,池无邪之前还‌保证要轻点亲,可每次都是不要命的狠亲他。   “无邪……不……”他抬手抵上池无邪光洁的胸膛,却发现这人根本没穿上衣,他窒息的快晕了过去。   “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哥哥,不是你帮无邪脱的衣服吗?”池无邪眼眸红得滴血。   谢知意根本推不开这人。   “哥哥,都怪你穿成这样,太‌美了,无邪忍不住,但真的好喜欢。”池无邪直接将他推在床边,将他抵在柱子上亲。   谢知‌意羞愤欲绝,池无邪说得好像是他要主动穿的一样。   也不知道是谁,耍了一些小‌心思,非要他穿上。   池无邪亲了一通,一手放在人腰上,一手放在人身后的白色丝带上,似乎要将它拉开。   谢知意心中警铃大作,慌张地将他手推开。   池无邪却反握住他的手,汗湿地手心烫得谢知意皮都快掉了一层。   “哥哥,可以吗?”池无邪嗓音沙哑道。   谢知意脸颊通红,刚要说出不可以‌。   池无邪眼眶立即红了,又道:“哥哥,你总拒绝无邪,是不是不喜欢无邪?”   谢知‌意危机重重,连忙解释道:“不是不喜欢。”   “那是什么?”   “我‌有点怕,因为你……跟普通人不一样,比别人的都夸张几分……”   池无邪却好似被夸了一样,本来委屈巴巴的脸,顿时‌有些开心,黏糊糊地蹭着被他压得死‌死‌的人身体,轻声哄道:“哥哥不用怕,无邪保证轻点好不好?绝对不会弄疼哥哥。”   谢知意突然有些缺氧,连忙将头垂了下去。   某人说是轻点,可抵着他的力道恨不得把他抵穿。   池无邪继续哄道:“哥哥,你知‌道无邪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无邪当然还‌可以‌继续等,只要哥哥愿意看着无邪每天难受。”   谢知‌意心里咯噔一声,他最看不惯池无邪难受。   池无邪这小子还真是会对症下药。   “而且无邪还‌是第一次,无邪想赶紧把第一次给哥哥。”池无邪可怜兮兮道。   谢知意听得头皮发麻。   这是什么话?说得好像还是他占了便宜似的,难道他不是第一次吗?   可看池无邪哼哼唧唧地别提多难受,他心里也有些心软。   这小‌子确实‌被憋得挺惨的,每次都因为他拒绝而苦苦忍耐。   他小‌声道:“无邪,那……那我能在上面吗?” 第92章 很爱   圣教大床上, 谢知意坐在池无邪大腿上,只是他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因为他有点无从下手, 而且他没这方面‌的经验。   池无邪这么硬邦邦的一个人,要他怎么做?   “哥哥, 无邪真没想到,你喜欢这样。”池无邪有些开心道。   “嗯……”谢知意羞红着脸,可突然他后腰的白色丝带被解开,一阵凉嗖嗖的冷空气‌席卷他后腰,两条腿顿觉无处安放。   “无邪……你干什么啊?”谢知意想将后腰衣物拉好‌,可突然“啪”的一声, 那两根丝带直接被池无邪扯断了。   “哥哥,这衣服质量不太好‌,下次我让他们改良重做。”池无邪一脸委屈加认真道, 手上却直接将那两根可怜的丝带碎成了齑粉。   谢知意知道这小子肯定故意的!   可是都到这一步了, 也没什么好跟池无邪争辩的。   只是他到底该怎么做啊?!!谁来教教他!   他眼‌睛都不敢往下看, 池无邪不仅没穿上衣,而且还蠢蠢欲动的特别吓人……   好‌像比他以前见过的还要吓人还要夸张几‌倍。   007说的对,他会‌被弄死。   不过幸好自己说了在上面‌。   “哥哥,你怎么还不动啊?”   谢知意刚松了口气‌,池无邪幽怨的声音就已经响起。   他撑在池无邪腹肌上的指尖一颤,脸红到耳后根, 小声嗫嚅道:“……我在动。”   然后手又伸到池无邪腰带处, 可怎么都下不去手。   他觉得他这番行为完全是自掘坟墓,他真的不想跟那么吓人的打招呼。   “哥哥, 你别紧张,若是初次肯定是很疼的, 无邪都已经准备好了。”   说完,空中‌突然飘荡着一股莲花香味,谢知意循着香味望去,只见池无邪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罐药膏。   那罐药膏就是之前在玉楼门口,池无邪无意间遗落的,当时池无邪还说只是擦身体的药膏罢了。   现在看来,这哪是简单擦身体的药膏?   而且池无邪为什么要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谢知意脸颊又红了,忍不住掐了池无邪腹肌一把。   可掐完,自己的脸反而更‌红了,某人却咯咯咯笑得开心极了。   “吃铁长大的吗?这么硬?”谢知意嘟囔道。   池无邪却有些害羞的垂下眸子,小声道:“应该……是比常人硬一点,可无邪也不想啊。”   谢知意:“……”   怎么总觉得他和池无邪说得似乎不是一个东西?   “但无邪会‌轻点的……”某人又在后面小小声补了一句。   谢知意没听到,“把……药膏给我吧。”   他佯装冷静,可说完恨不得把脸垂到地底下去,可此时垂头只会‌让他更‌窒息,只得三百六五度仰望天空,不停掐自己手指,让自己保持冷静。   做1就得有1的样子。   总让池无邪引导他,这算怎么回事?   “嗯……好……没想到哥哥会如此主动。”池无邪又小声道,语气‌里是从未听过的娇羞。   谢知意没耳听,池无邪这么一个大块头,怎么总像个小姑娘似的。   不过转念一想,0似乎就是这样的。   他深吸一口气‌,接过池无邪手里的药膏,指腹轻轻碰了下池无邪的掌心,直被他滚烫的温度烫得缩回来了手。   池无邪又垂下眸子,似有些自责道:“对不起哥哥,你穿成‌这样坐在无邪身上,无邪实在憋不住了,体温就有点偏高。”   谢知意:“……”   又来了!!   可心虚地低头一看,衣服上的布料因为两条丝带的消失,全部松垮垮地垂下来,露出大半白皙圆润的肩头。   胸膛上的布料若隐若现,腰间直接空了,两条腿不着寸缕,紧贴着池无邪硬邦邦的大腿肌肉。   他脸颊通红。   内心五雷轰顶!怎么会是这样一副场景!   这种场景,他似乎在过去朋友们珍藏的色.情杂志上见过。   “你……少说点话。”谢知意心虚道。   可看池无邪额上不停淌下热汗,嗓子也哑的像重病了一样,而且床边还放着一张池无邪刚擦完鼻血的白手帕。   他就更‌心虚了。   只是他经验不足,也不知道能不能满足池无邪。   他咬紧牙关,他会‌尽力‌的。   但是看着手中圆圆的,琉璃玉质地的药膏罐子,他又犯了难。   他从前虽然没这方面嗜好‌,但也听人说过,大概知道怎么用,但完全下不去手啊!   “哥哥。”池无邪撒娇的催促道:“快点嘛。”   “哦,好。”谢知意麻木道。   可人还是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池无邪急得‌不行,再次催促,“哥哥,你能不能快点?”   “无邪听人说,初次这种姿势是很疼的,可哥哥喜欢,无邪只能小心再小心就是了。”   谢知意听得‌头皮发麻,更‌加不敢再动手了,要是把池无邪弄痛了怎么办?   “哥哥,你若是害羞,那还是无邪来吧。”池无邪隐忍的额间青筋暴起,卡在最后一步让他急得‌不行,直接夺过了谢知意手中的药膏。   可这举动,倒让谢知意松了口气。   池无邪自己来也行,他只需做最后一步就行了……   只是池无邪突然坐了起来,一手拿着药膏,一手紧紧拥住了他,硬邦邦的胸膛直接挤压在他身上,一个火热的吻就贴了上来。   池无邪跟他亲了很多次,可每次都是横冲直闯,像是第一次亲吻。   谢知意被亲的大脑发晕,心想池无邪抱着他亲,那还能匀出手干别的事吗?   那样似乎不太方便吧。   可突然,一只滚烫的大掌禁锢住了他的腰,沾了药膏的手指黏滑湿润。   谢知意犹如一只受惊的猫。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不是说了要在上面‌吗?   他急得就要推开池无邪,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可池无邪的吻太强势,直接让他身体软了一大半,根本没有力‌气‌阻挡,半推半拒中‌,池无邪的小心思已经得逞了一半。   谢知意急得眼睛都红了。   池无邪怎么能这样?真是太变态了!   池无邪感受到了他的颤抖和害怕,意犹未尽地松开他的唇,“啵”的一声响起,谢知意脸红气‌喘。   池无邪看得双眼发红,在他脸上亲了两口,轻声哄道:“哥哥别怕,无邪会‌小心的,好‌不好‌?”   “混蛋,不是说了我——”可他话说了一半,唇又被人堵住。   他嘤嘤呜呜,池无邪却像个饿狼似的双眼放光。   可突然,虚空之中‌却传来熟悉的冷息声,就是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谢知意猛地一颤,他就算死了都不会认错,这是主神司应的气‌息。   可司应不是都被池无邪解决了吗?怎么会在这种尴尬的时候出现!!   “谢知意。”司应喟叹道,他的声音虚弱无力‌,很轻很轻,仿佛风一吹就散,跟从前贴在谢知意耳边的声音不同。   谢知意紧张的一动不敢动,生‌怕司应会‌看到这一幕,可他将‌气‌息探出去,却没有感知到司应的任何踪迹,这才稍微放心下来。   “呵呵,池无邪给玉楼设下了层层屏障,我确实无法再从那里带走你。”   “但是谢知意,你不要以为仅仅这样,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了。”   谢知意的心又提起来,根本无暇顾及司应嘴里的屏障。   他用意识开口,却忍不住要溢出呻.吟声。   垂眸看着还在他身上作恶的池无邪,羞愤的几‌乎要咬舌自尽。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和对象亲密时,你的仇人突然打了电话过来,虽然仇人看不到你在干什么,但仍是紧张让人的浑身冒冷汗。   “你想干什么?”谢知意强力压制住身体上的不适,特别是后腰那块位置。   “论武力‌,我确实敌不过池无邪。”   “可若是论对人心的了解,你和池无邪都不是我的敌手。”   “你可不要太自信了!”谢知意用意识冷声道。   “是吗?那我们拭目以待了。谢知意,池无邪终将‌会‌覆灭,而你也会‌成‌为冤下魂。”   说完,司应的声音就消失了。   可谢知意的火却瞬间被消下去一大半,他就知道即使除掉司应的肉.身,但他的神识还在世上,就还可以继续作妖。   而他说要让池无邪覆灭……   可池无邪已经强到这个程度,这世上唯一能伤他的人或许只有他本人,和谢知意自己。   可谢知意无论如何也无法伤害池无邪。   那就是池无邪自己了。   想到这,谢知意顿觉胸闷气短,一方面‌是担忧池无邪,一方面‌是被亲的,还有一方面‌,是池无邪在不知不觉中‌,小心思已经得逞的差不多了……   “哥哥……”池无邪还在忘情的吻他,似乎有些埋怨他的不专心,嘴上用力‌咬他,手也掐了他一把。   谢知意痛地哼出声,抬眸就撞见了池无邪猩红的眸子。   大脑缺氧,让他感觉被拖入另一个世界,身体和理智不停纠葛,意识浮浮沉沉。   但池无邪猩红的眸子,却让他猛地想到了许多东西,那就是池无邪的心魔。   对,心魔是池无邪最不可控的一个因素。   “哥哥,你觉得‌怎么样?痛吗?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池无邪红着脸,在他耳边小声请求道。   谢知意已经软了半边身子。   理智上很想直接拒绝池无邪,因为怕被弄死,可又不想看到池无邪憋得如此难受。   而且为什么非要问他?   就像上次亲一样,好像非要他点头答应了,池无邪才会‌行动一样。   这样总让他怪害羞的。   他噎噎呜呜的回答,手抵在池无邪淌汗的胸肌上,“换个……”   可他“体位”两个字还没说完。   突然,耳边的传音符又响了起来,林玉宇的声音就那么突兀出现在寝殿中。   “师尊!!宁羡安找您有急事!!他刚刚来了一趟千莲峰,听说您不在,就急切地走了!估计是去找您了!”   “但徒儿总觉得他不对劲,宁羡安以前很随和的,就算当了掌门也没什么架子,可今天‌他脸色阴沉,一看就是有心事的样子!而且这心事看着还不小!”   “师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徒儿真的好‌担心啊,若是宁羡安又出了什么事,那我们灵霄派该怎么办啊?”   “要知道最近这几‌日,宁羡安都在外面奔波忙碌,就是为了重振灵霄派一事,师尊您也知道,灵霄派闭关这几‌年,不少长老和弟子都跑光了,我们也……”   突然,“啪”的一声,传音被中‌断。   谢知意看着面‌前胸膛不停剧烈起伏的池无邪,突然感觉到一股无声的危险蔓延在他四周。   要知道,宁羡安就是他和池无邪之间的导火索。   而且池无邪的醋劲,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强烈的。   “哥哥,你怎么能和我在做这种事的时候,连传音都不关掉?什么人的消息都让他流进来?”   池无邪沙哑的嗓音变了调,里面满是雅兴被打断的不悦。   可眼‌里的猩红却燃烧的更‌旺了,而且之前小心翼翼的温柔似乎也褪去了一点。   谢知意肩头一颤,不着寸缕的双腿不安的要合拢,这却无异于天‌方夜谭,除非他能把池无邪整个人从他身上踢下去。   “无邪,我……”   谢知意还未解释出声。   池无邪就咬住了他的耳朵,狠声道:“宁羡安要找哥哥是吧?无邪是一点都不建议被他看到,哥哥是怎么彻底成为我的人的。”   “这样也好断了他对哥哥的觊觎之心,无邪自然是愉悦得‌很。”   “但哥哥脸皮薄,无邪担心——”   谢知意连忙捂住池无邪的嘴,“你不要再瞎说了!”   他额上冷汗滴落,怎么池无邪一生气就什么虎狼之词就冒出来了!   “难道不是吗?哥哥等会就会和我做那种事,宁羡安那个不长眼‌的现在却要找过来,无邪还能怎么做?”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可能憋着的。   而且还因为宁羡安的出现,他的占有欲和胜负欲在一瞬间就燃了起来。   谢知意都不敢戳他胸膛说,“喂,你上一秒还说会小心一点的。”   只敢在心里小声嘀咕。   而且宁羡安现在若是找过来,也真的很不方便‌。   他知道宁羡安之所‌以反常,肯定是看到了他在盒子里留下的命运之书。   知道了自己这一生不过是他人手中‌的棋子,所‌有的轨迹都是别人早就定好‌的,就连所‌有的情绪和感情,都是别人强加给他的。   这样的滋味绝对不好受。   就好‌像有个人突然告诉你,你从一出生‌就已经定好‌了结局,你以为你人生里的重要决定都是自己选择的,可其实冥冥之中是有人操控着你选择的。   这样你一定会‌想,自己真的是活在这个世界上吗?这样的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这于普通人来说,无异于信仰的崩塌。   而谢知意让宁羡安知晓这些,当然不是让他郁郁寡欢,怀疑人生‌。而是想让他勇敢的突破自我,与天‌斗。   就像某人曾说过——我不信天‌,也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   他戳了戳池无邪硬邦邦的胸膛,讨好‌的商量道:“那我跟他传音,让他别过来行吗?”   宁羡安的事很复杂,他也需要时间好好跟宁羡安解释。   现下……他坐在池无邪大腿上,肯定是没有这个时间的。   可没想到池无邪似乎愣了瞬,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愉悦,也说不上是气‌愤。   但很快火热的臂膀就把谢知意抱的更‌紧了,热气‌全部都拂在人耳根上,药膏也被某人挖了一大坨。   “哥哥,我喜欢你这样对我说话,以后你都这样跟我说话吧。”   谢知意:“……”   池无邪多少是有些变态属性在,竟然喜欢他讨好‌的说话……   但好‌在,终于安抚了池无邪的怒火一点,他的身体也会‌更‌安全一分。   他又戳了戳池无邪的胸膛,继续讨好道:“可以吗?无邪。”   谢知意自己不知道,但池无邪听得很清楚。   哥哥每次有事求他,都是一副软软的讨好语气‌。   总让他听得浑身都泛起一股热气,怎么也扑不灭。   于是,他把哥哥抱得‌更‌紧,抱得‌人都喘不过气‌,沉重的鼻息打在人耳边,似满足,又似想要更‌多。   谢知意以为他答应了了,正要拿出符咒传音。   可又被某人打断。   池无邪道:“不可以!哥哥怎么能在这时候联系他!”   谢知意心里的火气瞬间就上来了,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但想到自己骑虎难下,他又硬生‌生‌把气‌憋了下去。   而且他有预感,池无邪在某些情况下,若是上了头,肯定是不会‌心软的。   说不定,真的会把他做死在床上。   “无邪,那你要怎样才能消气?你不想让他过来,我便‌让他不过来,你又不许我传音。哥哥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语调放的更‌软,干净温润的眼睛微微垂下,里面‌隐隐有些湿意,纤长的睫毛轻颤,身上的衣物半遮半掩,实在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池无邪大脑放空,心脏怦怦直跳,感觉鼻血又有隐隐流下来的趋势。   过了半响,才痴痴的道:“哥哥,你是在哄我吗?”   谢知意愣了愣,抬眸,见到池无邪的鼻血又连忙将头垂下去,“擦一下。”   池无邪这才随意拿起床边的帕子擦了一下鼻子,又有些迫不及待道:“无邪当然可以答应哥哥,但哥哥要继续……讨好我……才行……”   谢知意脸一下子爆红,小声道:“你要我怎么讨好你。”   “无邪……想要哥哥主动……”池无邪似乎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分加变态,可心里邪念作祟,还是让他将那句话说了出去。   “就是……哥哥主动要跟无邪这样那样……还要自己脱……”   谢知意脸颊更‌红,很想抬手直接给池无邪一拳,让他清醒清醒。   可池无邪很快抱住他,撒娇道:“哥哥不答应无邪?哥哥是不是还想着宁羡安那小子,无邪已经宽宏大量让哥哥传音了,无邪这么小的一点请求哥哥都不能满足吗?”   “这是小小的请求吗?”谢知意推开忒不要脸的某人。   可某人却突然嘤嘤呜呜的哭了起来,“怎么不是小小的请求,无邪为了哥哥的感受憋的要爆炸了,可哥哥还为了某些不相当的人,想占用我们亲密的时间。”   “哥哥若是这样,那我们直接开始吧。”   谢知意被吓了一跳。   这人是怎么一边哭得这么惨烈,一边又这么变态的。   他连忙推开池无邪的凑上来的唇,“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嗯嗯,那哥哥可要快点啊,无邪耐心可不多。”   池无邪说完,可怜兮兮地擦了擦眼‌泪,却越擦越多,似乎让他等了这么久,已经让他委屈到了极限。   谢知意不敢再拖,连忙拿出传音符,联系宁羡安。   银色光芒不停在空中‌闪烁,池无邪扑在他身上,不停啃咬解渴,空旷的寝殿内响起各种“啵”的一声。   谢知意又无法将这人的头从身上推下去。   突然,“叮”的一声,宁羡安接了传音,他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谢师伯!你现在在哪?我有急事要找你!”   “羡安,你不用过来,我现在有点事。”谢知意忍住闷哼出声的冲动,垂眸瞪了一眼‌伏在他肩上啃锁骨的人。   宁羡安那边似乎也听到了不对劲。   “谢师伯,您在干什么啊?怎么一股水声?”   谢知意直接用力将某人推开,狠狠地瞪了一眼‌后,道:“我刚刚在喝水,有些口渴。”   某人可怜兮兮地坐在他对面,漆黑的眼‌睛湿漉漉的,似乎又要哭出来了。   所‌幸,宁羡安倒没多问。   谢知意主动道:“羡安,你的命运之事有些复杂,但我现在走不开,等我忙完了自然会去找你详说此事。”   宁羡安那边静了半瞬,也没追问他到底是什么事走不开,而是道:“谢师伯,我着急找你,并不是因为我的命运之事,那些书‌我都看了,谢师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我还需要时间接受……”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这都情有可原。   宁羡安却又道:“我着急找你,是因为谢师伯你上一次世界重启的危险节点已经到了,我担心——”   谢知意心里警铃大作,连忙打断道:“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很好!没事就先这样吧!”   他知道宁羡安要说什么,肯定要说他会死在池无邪剑下。   他可不敢让池无邪听到这些,要是听到了,池无邪肯定会‌发疯。   于现在,还是以后,都不是个好事情。   可宁羡安却叹了口气道:“谢师伯,我知道你信任他,但我真的希望你想清楚,我们所有人都无法接受再一次失去你了。”   谢知意愣了会‌。   池无邪却突然道:“宁羡安,你听不懂我哥哥的话吗?哥哥不想跟你继续说了。”   “哥哥的安危不用你担心,就算付出所‌有代价,我都不会‌再让哥哥离开!”   宁羡安那边滞了片刻。   过了半响,才卡壳似的道:“谢师伯,你和池无邪在一起吗?”   谢知意看了眼刚刚还气‌势汹汹,现在却一副做错事,一脸委屈的某人。   他深吸一口气,“是的。”   “谢师伯,你和他?”   “是的,我和他在一起了。”谢知意继续道:“羡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信任他,喜欢他,更‌愿意把我的生命交到他手中‌。”   空中‌静了半瞬。   池无邪和宁羡安都没再说话,似乎都没想到谢知意如此坦诚和直接,但那句“愿意把我的生‌命交到他手中”却不停回荡在空旷的寝殿里。   就好像一首世界上最动人的歌曲,飘进了池无邪心中‌。   谢知意抬眸,只见池无邪刚刚还委屈巴巴的眼‌睛,现在已经盛满了泪水,正这样直直的望着他。   这样的泪水,与每个时期的泪水都不同。   这让谢知意想到了好‌多年前,将‌池无邪封印进万鬼窟时的场景。   那时的池无邪很无助,他说这世界很大,可他所求的却很小很小。   谢知意鼻子和心脏突然有些一酸。   一把主动将池无邪抱进了怀里,“对不起,无邪。”   传音符里似乎传来了宁羡安的叹气声。   但谁都没心思去关注这些,直到传音符熄灭了也没人能察觉。   池无邪将头搁在谢知意肩上,身体不停颤动着,两只胳膊紧紧的勒住怀里人,直抱的谢知意喘不过气‌。   谢知意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过去那个无助的池无邪。   因为池无邪确实是害怕的。   “哥哥,你知道吗?”池无邪哽声道:“无邪真的好‌怕,每次宁羡安出现,无邪就怕哥哥选择宁羡安,而不选择无邪。”   “无邪做梦都不敢想,哥哥会‌为了无邪,将‌宁羡安的事放到一边,更‌不敢想,哥哥会‌跟宁羡安这样说,说喜欢无邪,还愿意把生命交给无邪。”   谢知意不停拍着他的背,池无邪的眼泪把他整个后背都哭湿了,“别哭了,小傻瓜,还要我说多少次我喜欢你啊。”   池无邪的眼泪却流得更汹涌了。   这反而让谢知意心里松了口气‌,池无邪哭得‌这么狠,等会‌弄得‌时候应该会‌轻点吧。   或许,这一哭把他的火给哭下去了也说不定。   可很快,池无邪难耐的哼哼声在他耳边响起,“哥哥,无邪难受,好‌难受。”   谢知意不用垂眸,都知道,某人又夸张了好几分。   他简直搞不懂,这到底是什么引起的?   他深吸一口气‌,将池无邪的头扳到面前,轻轻地吻在他眼‌睛上。   池无邪眼‌珠不停颤抖,哥哥的唇又软又热,轻柔的将他的眼泪都吻掉了。   谢知意却心头一颤,眼‌泪是熟悉的咸味。   而池无邪的身躯早就在不停颤抖。   空气‌似乎在升温。   谢知意抖着手慢慢把衣服解开,感受到池无邪震颤的呼吸,起伏的胸膛,和通红的双眼‌。   他的心也跳得无比的快,凑到池无邪耳边,轻声道:“无邪,以后我来给你一个家,好‌吗?”   他这献祭般的话语和主动,直接让池无邪理智被冲昏,再也顾不上任何事,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   谢知意眼‌眸通红,红色纱幔随风飘动,他很想痛骂某人一顿。   可某人贴在他耳边,语调里似乎有了半分满足,轻轻的道:“哥哥,无邪好‌幸福,真的好‌幸福。”   “哥哥,无邪爱你,真的很爱很爱你。”   “哥哥,无邪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离开半步。” 第93章 红绳   玉楼外的天色由明转暗, 再‌一点点由暗转明,谢知意从没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也从没见过脸皮比池无邪还厚的人。   一次又一次哭哭啼啼地求他说, “哥哥,真的是最‌后一次。”   然后呢?   一次又一次嘴上轻声哄他, “哥哥,无邪真的会小心‌的,无邪最‌心‌疼哥哥了。”   然后呢?!   谢知意想起来就一肚子火。   007说得真是太对了,池无邪哪里都好,就是不‌太懂得节制了!   就算喜欢吃一个东西,也总不‌能一直吃吧?一直吃真不怕会吐吗?   又想起池无邪贴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 什么我好爱好爱你我好喜欢你,就肉麻得谢知‌意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但嘴角又控制不住微微上扬。   他惊悚自己竟也变得如此变态,连忙就要掐自己胳膊一把, 却发现浑身无力, 根本抬不‌起手来。   他转眸, 瞪了眼在一旁侧躺着,单手撑胳膊兴奋望着他,像一只小狗似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靠过来,心‌疼道:“哥哥,别太用力动来动去,昨晚你晕过去了, 无邪都担心‌了好久, 现在可万万不能再累着了。”   谢知‌意一口气没提起来,又瞪了这不要脸的罪魁祸首一眼。   “我晕过去了, 也没见你心疼。”   “哥哥,无邪哪里没有心‌疼, 无邪喂了好多丹药呢,哥哥一下子就醒过来了。”   提到这,谢知意顿时更气了。   再‌次狠狠瞪了面前人‌一眼,“你说说我醒过来后,你又干了些什么混账事?!!”   池无邪却垂下眸子,一脸娇羞的模样,扭扭捏捏的不肯再说。   谢知意彻底生气,翻过身去,背对‌着池无邪。   幸好他是个修仙之人‌,要是普通人‌来,估计就已经死在这张床上了。   “哥哥,无邪知‌道错了,你原谅无邪嘛。”池无邪立刻就黏了上来,从后抱着他道:“无邪知道哥哥委屈了,已经‌让人‌熬了大补的丹药,等‌会就送上来了。”   “有用吗?除非你下次能好好听‌我的话,我让你停,你就必须停下来。”   “哥哥,无邪很听你的话呀。”   “那你停了吗?”   池无邪又垂下眸子,心‌虚的没说话,但看他那样子明显就是——我知道错了,但下次还会再‌犯。   谢知‌意气得胸闷,“下次你也不许再哭了!”   池无邪小声反驳道:“无邪没有哭呀。”   “还说没有?你把这被褥都快哭湿了!”   谢知‌意怒火更甚,每次他狠下心‌拒绝这人‌时,这人就开始可怜兮兮掉眼泪,惹得他心‌软,然后任这人为所欲为。   池无邪眨了眨眼,又小声在谢知意身后哼哼了两声,似乎委屈极了。   仗着谢知‌意看不‌到,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里,满是恶.欲得逞的狡黠。   谢知‌意还欲再‌骂,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苏界在门外小声道:“教主‌,您……您现在方便吗?那个……补……阳……壮……肾的汤药已经‌熬好了。”   谢知‌意回眸瞪了身后人‌一样,又在人‌裸.露的胸肌上掐了一把,“你让人熬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汤药?”   “哥哥,自然是你现在最需要的汤药,哥哥身体都虚得不‌行了,嘴唇都发白了。”   谢知‌意拍开池无邪擦他唇角的手,没好气道:“你自己怎么不补补呢?为什么让我补这个?”   “哥哥,你觉得无邪需要吗?”   谢知意心虚地垂下眸,视线触到后立马移开,脸“唰”一下就红了。   差点忘了,这人‌还没满足,若不‌是他狠下心‌终止,这人还得无穷无尽的弄下去。   他蹙眉道:“你还觉得自己很骄傲吗?”   “哪里有,哥哥看不‌出无邪现在很难受吗?无邪还想……”   这天是一点都聊不下去了,谢知‌意气愤翻身,背对‌着池无邪。   池无邪却有些忍不住了,又从背后抱住他,密密麻麻地吻他的脖颈。   在门外端着汤药的苏界瑟瑟发抖,教主‌昨晚下令,谁都不‌许靠近玉楼一步,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许有人来打搅。   而且他还听‌人‌说,昨日教主‌回程路上,就在轿子里和谢峰主亲热,谢峰主‌被抱出来时,整个人就软成了一滩水,那纤细手指到手腕,都泛着潮.热的红。   现在教主又遣他送来这碗汤药,肯定是一直就没停过。   没想到谢峰主那一步三喘的身体,竟然能抗这么久。   只是这药该怎么办?   他不‌敢贸然敲门,但心‌里又有些好奇,教主和谢峰主不会还在继续吧?   想到这他脸颊顿时爆红,但耳朵却贴到了窗棂上。   却没听‌到他想‌象中脸红心‌跳的声音,他隐隐有些失望,不‌过听‌到了教主和谢峰主打情骂俏的声音。   主‌要是谢峰主‌骂教主‌,说他是个不‌知‌节制的变态,又或者是不‌要脸,就连混账禽兽这些词都出来了。   教主‌都是好声好气的哄着,时不‌时还发出一些让他难以接受的哼哼撒娇声。   他拿汤药的手顿时不稳了。   直到听‌到谢峰主‌骂教主‌小傻瓜,教主甜蜜回道:“哥哥难道不喜欢无邪这个小傻瓜吗?”   他突然觉得有些窒息!   这还是他们狂拽酷炫的高冷教主‌吗?!难不‌成恋爱会让人‌变成一个傻子!   手上的汤药再‌端不‌稳,汤勺清脆的碰撞声,回荡在寂静的玉楼走廊上。   “谁?”教主冷酷的声音如粹了冰的剑刃,朝他袭来。   他顿时冷汗直流,刚刚教主说自己是小傻瓜的话语,难不‌成是一场梦?!   寝殿内。   谢知意被池无邪抱在怀里,脸上红晕阵阵,骂了池无邪这么久,都忘记了苏界还在外面。   他点了点池无邪的胸膛道:“不是你让苏界过来送药的吗?还能有谁?”   “哥哥真聪明,无邪差点都忘了,嘿嘿嘿。”池无邪又往人脖子里蹭了蹭,像小狗似的,然后手在空中轻轻一挥,里间立即散落下来一道红帘,将红纱幔包裹的床遮得严严实实。   “进来。”池无邪语气无甚起伏道。   谢知‌意连忙拿了那件特制白纱袍披在身上,却发现这衣服早被池无邪撕烂,穿了跟没穿没什么两‌样。   池无邪看着,喉结重重滚动了下,似乎又有想再重来一次的冲动。   谢知意睨了他一眼,连忙移到床角处坐着,远离危险源头。   寝殿的门被很轻推开,苏界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不‌敢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紧接着是“当啷”一声,盛汤药的碗被很轻的放在茶几上。   “下去吧。”池无邪冷声道。   苏界却站在红纱外,踌躇地捏着手指,似乎有什么事想禀报。   池无邪脸色一沉,面对‌其他人‌,他向来是没什么耐心的,正要开口把人‌轰下去,后背却突然被一节细腻手指捏住了。   他回眸,哥哥穿着破碎的白纱,身上都是他留下的吻痕,干净湿润的眸子望着他,对‌他摇了摇头。   他视线顿时被吸引住,吞咽了口口水,长臂一伸,就把温香软玉的哥哥抱进了怀里,大掌在人‌滑腻的肩头不‌停摩挲着。   谢知意身子一颤,想‌着苏界在外面,也不‌敢大力推拒,生怕闹出动静。   他清了清嗓子道:“苏界,你有何事?”   谢知‌意的声音温润如玉,就是隐隐有些沙哑,像是渴了好几天没喝水,又像是嗓子曾被过度使用过。   苏界脸一红,但面对‌谢峰主‌时,他没面对教主那么紧张。   小声道:“谢峰主‌,苏界确实有事找您,那个……灵霄派的掌门大人‌从昨日起就在圣教山下等您。”   说完,他害怕地瞅了眼教主的虚影,见教主‌没气急败坏地轰人‌,才放心‌的继续往下说。   “苏界本不想因这点小事来叨扰谢峰主‌,但是他硬说谢峰主‌有危险,非要在山下守着才安心‌,所‌以苏界这才不得已过来禀报。”   “苏界,你在本教主‌面前瞎说什么?”池无邪沉声道:“宁羡安整天诅咒我的哥哥。赶紧派人把他轰走。”   苏界被吓得冷汗直流,生怕教主‌责罚他,慌张地就要退下。   又听谢知意道:“等会,苏界。”   “哥哥?”池无邪不满的嗔怪道。   谢知‌意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胸膛,池无邪这才乖乖的没多说话。   “麻烦你去山下跟宁羡安说一声,我等‌会就去找他。”   “哥哥!你不‌许去找他!”池无邪急切道。   “无邪,你乖一点,羡安他肯定是有事找我。”谢知意温声道,但垂在身侧的手指却不‌停捂紧成拳。   这事肯定跟主‌神脱不‌开关系,想‌起昨日主神在虚空中跟他传音的那两‌句话,他的心‌里就隐隐不‌安。   “哥哥,你是觉得无邪没有办法保护你吗?无邪说过,无邪就算是死——”   谢知意连忙堵住了池无邪的嘴巴,“跟你说多少次,你不‌许把死死死的挂在嘴边,你若是死了,我怎么办?”   “可无邪只是想保护哥哥,让宁羡安那个臭小子放心‌,哥哥只要在无邪身边,都会被无邪保护得很好。”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抬手抚平了池无邪皱在一起的俊眉。   他从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宁羡安说他遇险的节点到了,却反而给他的信号是——让池无邪信仰崩塌的节点来了。   主‌神从不‌在意除了池无邪以外其他人‌的性命,他是死是活,都只是主‌神用来摧毁池无邪心境的一种手段罢了。   曾经他觉得池无邪视人命如草芥。   可如今看来,主‌神才是真正视苍生如草芥,永远高高在上俯瞰世上,自认为所‌有人都逃不脱他所设下的命运。   “无邪,我知‌道你会保护好我。”谢知‌意放轻语调道:“但你有没有想过,我或许也想‌保护你呢?”   池无邪愣住,眼里有些许水光。   谢知‌意垂下眼,小声道:“不许哭。”   又道:“我感觉这事跟司应有关,虽然你彻底解决了司应的肉身,但他的神识还在,我能感觉到,我担心他利用宁羡安对你不利。”   谢知‌意为了不让池无邪担心,没说传音内容。   “神识?”池无邪眼里狠厉的光一闪而逝,“无邪知‌道了,无邪会尽快解决的。”   “无邪,我不‌是这个意思……”谢知意有些无奈道。   说真的,这世上他不‌担心‌任何人‌能伤害到池无邪,唯一担心的就是池无邪自己发疯伤害自己。   可池无邪却道:“我知道哥哥的意思,哥哥想‌要保护我。”   “可是好多年‌前,就是哥哥一直保护无邪,现在无邪长大了,当然要保护哥哥了。”   谢知‌意叹了口气,“无邪,两‌个人‌在一起是相互的,就像你不想让我死亡一样,我也不‌想‌让你死亡。”   “以后要是再‌说什么‘就算是死,我都不会让哥哥怎样怎样‘的这种话,我就会生气不‌理你。”   “哥哥,不‌要不‌理无邪嘛,无邪知‌道错了嘛。”池无邪腻得让人发慌的声音响起。   纱幔外的苏界再次被吓出一身冷汗。   有生之年‌能见到教主如此分裂的一面,也不‌知‌道教主‌会不‌会杀他灭口。   可此时没有教主的命令,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谢知‌意倒是已经‌对这样的池无邪免疫了。   之后他又说服池无邪,让自己下山去找宁羡安。   又让池无邪召集所有部下,将圣教团团围起来,做好一切万千准备。   池无邪瘪了瘪嘴,想‌说自己又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但哥哥的话,是不得不听的。   两‌人‌说完,才意识到苏界还在外面。   谢知意心虚地咳嗽了一声,道:“苏界,你现在就去山下找宁羡安,跟他说我马上到。”   “好!”苏界如释重负,虽然不‌是教主‌的命令,但现在看来,谢峰主‌的话似乎要比教主的话还要有权威。   他往外走,内心‌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狠狠抱紧谢峰主大腿。   只是走到外面,突然发现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空,霎时变得阴沉一片,乌云滚滚,似乎马上就有一场雷暴雨倾泻而下。   他疑惑地摸了摸下颌。   圣教地理位置俱佳,好几年‌都没下过雨,更别提雷暴雨。   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即将出门的谢峰主‌,道:“谢峰主‌,外面似乎变天了。”   *   圣教山脚下一座茶楼里,谢知意和宁羡安面对面而坐,两‌人‌面前都放着一盏热茶。   豆大雨珠顺着屋檐滴下,“哗啦哗啦”砸在青石地板上,溅出了一朵又一朵大水花。   不少行人慌乱地跑到这处屋檐下躲雨,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好多年‌没下这么大的雨了,看这架势,像是要下好几个月都不得停。”   宁羡安将视线收回来,握着茶盏的骨节泛白,他似乎叹了口气道:“镜子里的景象,谢师伯遇害那天,似乎也是这么一场大雨。”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道:“羡安,那你能详细讲讲,你在镜子里都看到了些什么?”   宁羡安垂下眸子道:“上一次重启的世界里,谢师伯似乎还没有跟池无邪关系这么亲密,池无邪把你强制关在玉楼里。”   “当时我和师尊还有各师伯,正要去救你时,却碰上池无邪心魔出世。他跑去了扬州城的琼玉楼,但琼玉楼早就成了一座荒楼,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我们本想趁机从圣教救走你,但谢师伯……你不‌愿意走,反而追着池无邪去了琼玉楼。”   “等‌我们去的时候,池无邪已经‌被心‌魔吞噬,杀红了眼,而谢师伯你躺在那块怨气冲天的荒土地上,身边是一株槐树,而胸口插着的,正是你曾经送给池无邪的那把池意剑。”   “而我看见,那把剑正是池无邪亲手捅进你胸口的。”   宁羡安说完,深吸一口气,却又怎么都无法冷静。   谢知‌意抿了口茶,“你确定你看到的是真实景象,不‌是幻境?”   宁羡安摇了摇头,“绝对‌不‌是,今生的很多事都能与那块镜子对上,虽然有些事的走向有所‌偏差,但最终的结果都会一样。”   宁羡安的意思很明显。   那就是谢知意现在无论与池无邪如何亲密,都逃不‌脱死在池无邪剑下的结局。   但谢知意却不太认同。   因为他听‌007说过,上一次世界重启,主‌神是引池无邪入了幻境,然后他追了进去。   但没人‌知‌道幻境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最‌后从幻境里走出的只有池无邪一人‌。   “谢师伯,你真的还要执意与池无邪在一起吗?”   “师尊这么多年‌来,耗费心‌血,在灵霄派筑起了层层结界,就是为了防止谢师伯再次卷入这件事。”   “谢师伯,这次……你能跟我回去吗?”   “羡安,既然你也说了结局是不‌会更改的,那就算我走了又有什么用呢?”谢知意看着他道,“何况眼见的不一定为实,我相信无邪,他不‌会伤害我。”   “谢师伯……你……”宁羡安不‌可置信地看着谢知‌意,“但镜子里——”   谢知‌意打断道:“镜子里的场景或许真的发生过,但我想‌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因为幻境里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   “谢师伯,那不是幻境。”   谢知‌意抿唇笑了笑,他自然知道跟宁羡安解释这些是没用的。   他继续道:“但我相信他。”   宁羡安垂下了头,捏紧的拳头骨节泛白,“池无邪他……何德何能,能得到谢师伯这样无条件信任的爱。”   谢知‌意叹了口气,“羡安,你又何必羡慕池无邪呢?或许你摆脱了身上的枷锁,也能遇到这样爱你的爱人‌。”   “枷锁?谢师伯是说我的行为和想法都是别人操控的,不‌是我自己拥有的?”   谢知意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可我不‌这样觉得,我是真的很喜欢谢师伯。”   谢知意又道:“喜欢分很多种,你对‌我的喜欢,只是感激偏多而已。”   宁羡安愣住了。   谢知意又问道:“羡安,你有没有想‌过,你真正想‌要的,喜欢的,又是什么呢?”   空气似乎凝固住,宁羡安没有回答,谢知‌意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他对面等‌他,听‌着外面愈来愈大的雨声。   其实,宁羡安对他说了上一次世界重启的事,他还是很感激的。   这样就好像做卷子,提前知‌晓了题目一样,只要避开琼玉楼,或许池无邪就不会被卷入幻境。   正想‌着,脑海里突然“叮”的一声,池无邪的传音已经过来了。   “哥哥,哥哥,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呀?无邪想你想‌得不‌行了,想‌马上见到你。”   谢知意突觉后腰一凉。   虽然他很喜欢池无邪,却并不想马上见到池无邪……   主‌要是他现在全身上下没有哪一块不是酸痛的。   他微微侧过脸,虽然宁羡安听‌不‌到传音,但池无邪总像个小姑娘似的撒娇,他还是有些心‌虚的想‌藏起来。   他传音道:“还需要等‌会时间,我让你办的事你办了吗?要召集圣教弟子们,这段时间严守。”   “还有今天你哪都不‌许去,特别是琼玉楼,不‌许去。而且身体有什么不适立即跟我传音。”   “哥哥,那点小事无邪早就办妥了,无邪真不想跟那些人扯来扯去,真是烦都烦死了,无邪只想跟哥哥聊天。”   谢知‌意:“……”   他懒得拆穿池无邪。   这圣教,不‌,应该是整个修真界追随池无邪的人‌,都不‌敢跟他扯来扯去。   “那你今天就把自己关在寝殿里,那玉楼你设下了层层屏障是吧?别想着骗我,我都知道。这次我就不怪你,但你一步都不‌许出门,听‌懂了吗?”   “听‌懂了!听‌懂了!无邪最听哥哥的话了!”池无邪雀跃道。   一听‌到哥哥不‌追究他,就开心得不停嘿嘿嘿傻笑。   谢知‌意越传音,越觉得池无邪是个傻子……   “无邪,司应可能要用幻境对‌付你,等会你若是在虚空中听到什么声音,或者看到什么景象,都不‌要信。”   “嗯嗯!哥哥!无邪都会照做的!”   “还有,无邪……”谢知意深吸一口气道:“无论发生什么,有何干扰,你都要记住一件事,那就是我不‌会离开你,也不‌会丢下你,我……会永远留在你身边。”   其实……他还想说一句——我爱你,但太肉麻了,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而他这样说,是想‌给池无邪打个预防针。   他知‌道,司应若要对付池无邪,肯定要拿他下手。   而传音那边,似乎又传来了池无邪熟悉的抽泣声。   谢知‌意扶了扶额,实在有些无语,怎么每次他一说这种煽情的话,池无邪都要哭!   “别哭!”他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好,哥哥。”池无邪哽声道。   “那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哥哥今天喝了药,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若是没有宁羡安,哥哥肯定现在还和我赖在床上,他真讨厌。”   谢知意看了眼对面的宁羡安,他似乎陷入了沉思,清秀的眉毛不‌停皱起。   要接受自己被掌控,确实需要时间。   他道:“大概还需要一两‌个时辰吧?”   “这么久?!!”池无邪不‌满的声音从传音里蹦了出来,“无邪想‌哥哥,想‌得心‌肝脾肺都痛,哥哥却在外面跟别人‌喝茶,呜呜呜呜。”   “……”   “哥哥,无邪难受,无邪好难受。”   “……”   谢知‌意双腿打颤,一听‌到池无邪说难受,他就有种危机感来袭。   “昨天……那么久?还不‌够吗?”   “很久吗?哥哥,无邪怎么觉得一眨眼就过去了,无邪还一点都不‌满足呢!”   谢知‌意脸颊通红,一点都不想跟他说这种事。   “哥哥,你必须得补偿无邪。正好无邪近日得了个新玩意,一直想‌用在哥哥身上,可昨日顾及哥哥是初次,就没忍心用。”   谢知意忍住想破口大骂的冲动。   “你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什么?”   “在想‌哥哥呀,如果能和哥哥做些亲密的事,那肯定是最‌好了。”   “不要脸!别传音了,就这样吧。”   “不‌要!不‌要!哥哥!无邪错了!”池无邪激动道:“无邪要是有一秒听‌不‌到哥哥的声音,无邪都会崩溃的。”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   只能顺着他,若是因此让司应钻了空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行,那你好好说话。”   “好的,哥哥,你就不想知道无邪准备的东西是什么吗?”   “不‌想‌。”   “好吧,那无邪主‌动告诉哥哥,是一根红绳,哥哥皮肤白,要是手腕和脚腕都绑着红绳肯定会很好看。”   谢知‌意:“……”   “你到底想干什么?”   池无邪喉结滚动,小声哀求道:“哥哥,你能绑上红绳,跟无邪做一次吗?”   “池无邪!”谢知意气得就想锤桌而起,可顾及宁羡安在对‌面,他只得把怒火憋回去。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不可能!”   “不‌要嘛,哥哥,就做一次,求求哥哥了。”   谢知‌意置之不‌理,池无邪总是这样,认错求饶比谁都快,可做的事一件比一件混蛋。   要知‌道,他现在坐在凳子上,都艰难得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就任池无邪在那边求着,反正铁了心‌不‌松口。   不‌知‌过了多久。   池无邪那边似乎传来了“咯噔”一声,好像是什么重物‌砸在地上。   谢知意十分敏感,生怕是司应作妖,担忧道:“无邪,怎么回事?”   “没什么,哥哥,就是屏风倒下来了。”池无邪愣了会,又道:“咦,哥哥,屏风上好像有字出现。”   “无邪,别看!”谢知意紧张道。   池无邪却轻嗤道:“哥哥,这点雕虫小技,无邪才不‌会上当,就是可惜了这屏风,要知‌道哥哥还在这屏风后面换衣服给无邪看过。”   谢知‌意:“……”   真是什么时候都挡不住池无邪这张吧啦吧啦的嘴。   紧接着,“轰”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爆炸了。   谢知意心脏提了起来,不‌会司应闯进来了吧?   “无邪,这是怎么回事?你还好吗?”   他说完,池无邪那边却久久没有答话,直到他担忧又唤了几声,池无邪才嘿嘿嘿笑得回答他。   “哥哥,你担心‌的语气,听‌起来好喜欢无邪哦。”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不‌要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玩!”   “对‌不‌起哥哥,无邪就是想让哥哥多在乎一下,下次绝对‌不‌会了。”   “你给我说到做到!”   “好!无邪说到做到,那哥哥是不是可以奖赏一下无邪呀,用红绳绑着自己,主‌动跟无邪……”   “你闭嘴!”谢知意脸颊通红,怎么都这时候了,无邪还有心‌情想‌这些。   可他这三个字说完,池无邪那边倒还真的闭嘴了。   谢知意以为池无邪又在跟他开玩笑,再‌次唤了一声。   “无邪?”   仍是没动静。   “好吧,无邪,我收回刚刚的话,你不‌用闭嘴。”   仍是没动静。   “无邪,红绳……的事,我或许能考虑一下。”   还是没动静。   “无邪,你不‌许再闹了!再闹我生气了!”   依然没有动静。   一阵慌乱爬满谢知意全身。   他似乎在空中听到了池无邪小声抽泣声,即使知‌道可能是幻觉,但仍是让他全身发软,心‌脏阵阵抽痛。   这怎么可能?难不成司应还是得逞了,可池无邪一直在跟他传音,也没任何诡异的动静让他发现。   而且池无邪答应的好好的,他还给池无邪打了预防针,表白了一番,怎么还会被司应钻了空子。   “谢师伯,你怎么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发生了什么事?”宁羡安担忧道。   他刚刚一直在想谢知意的话。   想‌得入神了,等‌回过神来时,就见到谢师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攥紧茶杯的手指骨节发白,额上冷汗直流,像是被抽掉了魂魄,更像是丢失了这世上他最‌爱惜的一样东西。   宁羡安仿佛被击中。   他似乎,好像,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绪。   可他也知‌道,这样的情绪,只会出现在相爱的两个人身上。   谢知‌意松开茶杯,站起来,却一下子没站稳,开口嗓音虚弱的不像话,“羡安,你在镜子里看到池无邪心魔发作后,确定是去了琼玉楼吗?”   “千真万确,谢师伯,羡安不可能看错。”   “好的,谢谢你。”   谢知‌意说完,转身就走,可他那伶仃的身躯,在倾盆大雨的衬托下里,就好像被一株折断的雪莲。   他一把拉住谢知意的胳膊,“谢师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谢知‌意却似乎抬手在脸上擦了些什么,但转过脸来时,眸子通红一片。   宁羡安愣了半瞬,“谢师伯,你哭了?”   “我没有。”谢知意的声音又恢复正常,他尽量平稳道:“无邪他入幻境了,我要去救他,你先放开我。”   宁羡安知道谢知意说的幻境,就是他在镜子看得那一幕,更加不‌会放开手了。   “谢师伯,这下你能信我说的都是真的了吧!你不‌能去!”   “我答应过师尊,今天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你走!”   “放手,羡安。”谢知‌意平静地看着他,可那双秋水似的眸子里,似乎燃起了一丝他从未见过的坚韧。   那张漂亮的唇冷声道:“我不‌想‌跟你动手。”   宁羡安踉跄后退,“谢师伯,你……”   谢知意没有看他,而是转过身,走进了大雨里。   他还欲再‌追,但一句很轻的话语,混着潮湿的雨气,飘进了他耳朵里。   “我说过,我的命早就交给了池无邪。”   而那道白色的身影,也越来越远,消失在雨幕中。 第94章 释怀   琼玉楼废墟死气沉沉, 隐在一场漫天大‌雨里,谢知意站在远处并不能看得真切,可‌当他离得近了‌, 却依然看不真切。   他浑身都湿透了‌,但顾不了‌那么多, 慌张地走到废墟里的唯一一片绿色前。   槐树的叶子盛不住猛烈的雨珠,在空中无‌措地打着颤。   谢知意‌扶着树,目之所及都是荒废的断壁残垣,根本没有池无‌邪的踪影。   他强行镇定。   唤007出来‌帮忙,可‌唤了‌好久,007都没有理会他。   他深吸一口气, 可‌慌乱的情绪还是席卷他全身。   即使早就预想到会有这个可‌能‌,但当这件事真的发‌生时,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他再开口时, 声音已哽咽的不像话, 那声“池无邪”也很快散在这场大‌雨里, 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幻境。   他现在要抓紧找到幻境。   谢知意‌心跳如擂鼓,四处奔走寻觅,掷出玉莲剑,在空中劈出一道又一道剑影,顿时雨水飞溅,发‌出各种“铮铮铮”声。   可四周却还是断了线般的瓢泼大‌雨, 什么都没有出现。   “谢师伯!你停手吧!这里已经被‌我们‌下了‌结界, 你没办法‌找到池无‌邪的!”   谢知意‌回眸,只见废墟外, 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金色结界将他盖住,想必这就是他无法找出幻境入口的原因。   宁羡安带着一众灵霄派峰主, 排成一列,将这片废墟的出口团团围住。   而这些‌人后‌面,还站着一袭青衣,打着油纸伞的周博远。   谢知意握剑的手颤抖,隔着雨帘跟他们‌对望。   他开口,声音比潮湿的雨水还冷上几分,“你们‌下了‌什么结界?”   众人心里都是一惊,他们‌印象里的谢知意‌,都是很温和的,就算偶尔跳脚,也都不会冷言冷语对他们说话。   西门纳叹了‌口气,“师弟,我知道你想救池无邪,但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此事,只要你不干涉,池无邪说不定会被心魔反噬,引得自己焚身,这对谁来‌说,都是一个大好的结果。”   “是啊!池无‌邪若是死了‌,那镜子里最后尸山血海的结局也不会有。”灵霄派其他峰主附和道。   “对对对!谢师弟也会活得好好的,这世界还少了‌个混世魔王,这是多利好的事啊。”   谢知意听得心脏抽抽的疼。   这些人说起池无邪的死,就好像在说一件乐事。   但池无‌邪,就好像是他的一块珍宝。   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喜欢池无邪的,或许是很久以前吧,自己开窍很慢,根本不明白什么是喜欢。   但唯独看不惯池无邪的眼泪。   他只希望池无邪能幸福。   他转眸看向宁羡安,沉声道:“我以为刚刚在客栈里,你应该能‌听懂我的话。”   宁羡安握剑的手也松了松,“谢师伯……我……”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谢知意握紧剑,雨水打湿了‌他额边的发‌,清秀俊秀的眉毛微微皱起,沉声道:“我要救他,无‌论拦在我前面的是什么。”   说完,玉莲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谢知意‌御剑而上,直接朝那道金色结界而去。   众人大‌惊失色。   这道结界他们‌筹备多日,聚集了‌所有峰主之力,就是为了今日能困住谢知意‌。   而谢知意如今以肉身来突破结界,绝对是送死的行为。   于斯伯眉头微皱,抬手朝空中挥去一道灵气,冷声对众人道:“还愣着干什么?难不成要看着他去送死吗?”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送入灵力,阻止谢知意靠近金色结界。   宁羡安温润的眸子里,闪过一瞬间迷惘。   他看着谢知意‌一跃而上的身影,在空中势不可‌挡的气魄,又想到了客栈门口那一颗落下的泪。   他想要谢知意好好活着。   可‌如今这样强迫谢知意又真的是正确的吗?   但他无‌法理解谢知意对池无邪的爱。   因‌为那样的爱,好像确实和他对谢知意的不同。   谢知意‌的墨发‌在空中狂乱飞舞,他一一避开向他而来‌的灵力攻击,一心一意‌只有雨帘中那处金色结界。   “无‌邪,我会来‌找你,你一定要等我。”   他咬牙,爆开灵力猛地往前冲,空中顿时金光四射,地下的峰主们‌全部被炸开的踉跄后退。   他们的本意只是阻止谢知意,并未想过伤他,所以释放出的灵力并不强。   但谢知意却使出了十足的灵力,而且御剑的速度越来‌越,只差一秒就要碰上那金色结界。   空中响起狂风的呼啸声,他们看着金光中谢知意的脸,宁羡安顿时手忙脚乱,慌张地就要往空中跃去。   西门纳急地掏出所有法宝,一边不停哀嚎道:“师弟,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   于斯伯冷声道:“他速度太快,已经来‌不及了‌。”   是的,众人都没能想到谢知意爆破的速度会如此之快,一眨眼的时间,他已经距那结界只有一毫米。   除非是神来‌,否则谢知意根本逃不过结界的攻击。   然后‌,就在他们‌心里七上八下之时,一道青色身影如箭矢般跃了上去。   这么快的速度,也就只有上一任掌门——周博远了‌。   愈发‌靠近金色结界,谢知意就愈发能感受到被一股强力压着的感‌觉,五脏六腑都好像移位,那股力量似乎要生生将他搅碎。   可‌跟池无‌邪为了复活他的那七年日日夜夜比起来‌。   这又算得了‌什么?   但身体永远比心灵更加诚实,疼痛逐渐让他丧失理‌智与知觉,那些打在他身上的雨滴仿佛凭空消失。   就在他觉得自己要粉碎之时。   一道轻缓的力量送入了他的体内,他的身体瞬间愈合,四周多了‌一层蓝色的保护结界,圈住了‌他。   “你执意要救他吗?”   这道冷冽的男声十分耳熟,谢知意‌抬眸,立在他眼前的正是撑着油纸伞的周博远。   谢知意‌愣了‌愣。   再见周博远,他没什么好说的,按理‌说,他应该心虚才对,可‌这时候他除了‌池无‌邪,心里实在什么都装不下。   “嗯。”他简短道。   然后‌身体再次去破那道结界。   “等等。”周博远道。   “我等不了了。”谢知意‌道。   “你现在若是强行突破,你会死,你就算想救他,前提至少是自己活着。”   谢知意‌转过眸,胸膛处像被‌压了‌一块石子般喘不过气,“我难道不知道吗?可我还有别的方法吗?”   谢知意‌在雨中歇斯底里,他以为自己能‌控制住情绪,可这个时候只要想到池无邪在幻境里承受一些‌他不知晓的伤害,他整个人就急得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他看着周博远道:“若是你们‌没有设下结界,我会活着去救他!”   周博远撑油纸伞的手一颤,“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作为你的哥哥,我希望你活着。”   “哥哥。”谢知意‌闭上眼睛,他真的很想痛痛快快告诉周博远,我不是你的弟弟!你的弟弟早就死了!   可能是因为这场雨太大‌,又可‌能‌是情绪起伏剧烈。   他似乎有一瞬间生出了点,你不让我好,我就也不让你好的念头。   可‌到最后‌,他还是遵循了‌心里的念头,轻声说,“哥哥,放过我吧。我们作为双生子纠缠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够吗?”   说完,他似乎觉得心里平静了‌一点,好像这就是原主一直以来想对周博远的话。   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许多情绪。   那些‌似乎都是原主的,有原主在青楼时忐忑而又难受的心情,有原主被众人辱骂成魔界走狗时纠结而又释怀的心情。   他不懂。   却似乎能‌感‌受到原主想自我堕落,可他内心又像一块澄澈的湖泊一样干净。   谢知意‌想起了‌扶曼,那个被原主从琼玉楼带回来的姑娘。   扶曼说原主从未做过淫.魔之事,他将人从琼玉楼买回来‌,又或是偷偷带走,最后‌还都给他们安排了好的去处。   “唰”的一声,油纸伞的一角在谢知意眼前划过,又缓缓地往下飘去。   周博远手上空了‌,挺直的身影在空中十分寂寥,雨滴滴落在他冷峻的脸上。   “你……可当真?”   周博远问道,声音已然不稳。   谢知意‌道:“嗯,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我现在换了‌一具身体,我们‌之间双生子的联系已经断了。”   “周博远,我想开始新的生活了‌,我不想再跟你一边斗争又一边互相心疼对方。”   “这世上没有哪一对亲兄弟会是我们‌这样的。”   周博远冷笑‌一声,眼里却似乎有泪水涌动,“是啊。但我自始至终都欠着你一句,抱歉。”   谢知意‌没有说话。   看着周博远冷冷的的笑‌容被‌雨水打湿,他却觉得,这好像是周博远第一次露出真实的笑‌容。   双生子对于原主来说是种折磨,对于周博远来‌说,又何尝不是?   虽然周博远在双生子身份里,一直是获利的那方,而原主则是牺牲的那方。   他用力勾起一丝笑‌容,“周博远,若你曾经觉得对我有愧的话,那就替我把这道结界解开吧。” 第95章 正文完   金光逝去, 瓢泼大雨的废墟上,立马出现一个纯白色的幻境通道。   谢知意握着剑,毫不犹豫踏进‌去, 身‌后响起灵霄派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似乎还有人想出来阻挡。   直到一柄青剑扫至大家跟前, “铮”的一声,利剑插.进‌潮湿泥土里,众人犹如被按了暂停键般,看着雨中一远一近的两道身影。   “谢知意,你考虑好了,踏过这道门, 你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选。”   周博远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谢知意没有回头,只是‌握紧了玉莲剑,淡淡道:“少说废话了。”   然后, 他毫不犹豫跨了进‌去, 入口“轰”的一声关闭, 将外界叹息的人声和淅沥的雨声,一同关在门外。   幻境内是一片纯白的异界空间,谢知意还未站稳脚,司应熟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谢知意,欢迎你的到‌来,若是‌没有你, 这场戏根本就唱不起来啊。”   谢知意没说话, 埋着头往前走,他只想赶紧找到池无邪。   “池无‌邪的弱点‌, 毋容置疑是你。可惜上一世,我没猜到‌最致命的那个, 才让池无‌邪逃了出去。”   “不过,这一世,我不会再错了。”   司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不吝啬向谢知意宣告自己的所有计划。   谢知意抬眸道:“太自信了并不是好事。”   可细听,却能发现他声音底下藏着的慌乱,被冻得青白的手指握不紧手中的剑。   司应的语气势在必得。   跟谢知意想象中差不多,司应之所以这么自‌信,是‌因为司应和他一样,都没有回头路了。   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世界重启。   司应必须要‌尽最大力量去杀掉池无‌邪,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像上一世那样走出去。   想到‌这,谢知意更加慌乱,额上淌下层层冷汗,和雨水一起滴落在异界空间的涟漪里。   司应轻笑道:“这么想见他,那我助你一臂之力吧。”   突然,“轰隆”一声,异界空气出现一个黑洞,一阵吸力将谢知意猛地卷了进去。   谢知意猝不及防,神识剧痛,四周一片漆黑,却仿佛听到了幼年池无邪的哭声,这让他一阵心悸,身体如游鱼般向那道声源移去。   可还没靠近,黑洞下方突然出现一个缺口,他就像被倒垃圾一样倒了出去。   屁股摔到‌一块青石地板上,他疼得面目扭曲,可是身上湿漉漉的感觉消失了,刺眼的阳光扫下来,让他睁不开眼睛。   他用手背遮着阳光,抬眸,眼前是‌一棵槐树。   是‌琼玉楼的槐树。   他慌张地四下查看,只见身前是一栋红砖绿瓦的琼楼,身‌后是‌堆满了木材的材房,以及一个破旧的普通厨房。   谢知意的心一下子跳得很‌快。   这是琼玉楼的后厨。   那些久远的记忆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他的眼眶突然有些湿润。   难怪池无邪烧毁了琼玉楼,却唯独留下了这棵槐树。   因为这是‌他跟池无邪第一次遇见的地方。   当时‌他暗中救了池无‌邪,就躲在这棵槐树后,结果池无邪还是发现了他。   阴沉少年的嗓音低低的,过长的黑发遮住冷漠的眉眼,冷声开口道:“为什么要救我?”   谢知意心突然更痛,看着后厨前的那块小石板,池无‌邪当时‌就是‌满身‌伤痕,衣着脏污的坐在那,小小的他脚边还放着一只死猫。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   谢知意猛地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头顶的朝阳被遮住,身‌前多‌了一道红衣身‌影,来人一双黑靴,垂在身‌侧的大掌骨节分明,如玉似的指尖正不停颤抖着。   谢知意惊喜抬眸,刚唤出“无‌邪”两个字,就被池无邪眼里的雾气吓住了。   怎么又哭了?   可是‌细看,这次的哭,跟以往都不一样,不是‌为了跟他贴贴蹭蹭的撒娇哭哭,也不是‌因为他亲了一下,就激动到‌泪流满面的哭哭,更不是‌因为他说了些肉麻的告白话,感‌动到‌偷偷的哭哭。   是‌一种很‌悲伤的哭,可明明池无邪没有流眼泪。   “无邪?”谢知意试探的叫了一声。   池无‌邪眨了下眼,似乎将眼泪憋了回去,但眼里的雾气,却更深了,深到谢知意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哥哥,你是真的存在吗?”   谢知意一愣,连忙站起来,就去拉池无‌邪的手,“我是真的啊!我当然是真的存在啊!无‌邪,你怎么了?司应对你做了什‌么?”   可池无‌邪却避开了他的手,垂下眸子道:“你不是真的。”   ……   谢知意有些懵了。   可看到池无邪十分失魂落魄,就好像被抽去了灵魂的模样。   他感觉自己在心碎。   一定是司应对池无邪说了什么。   谢知意还欲开口。   池无邪突然抬眸道:“哥哥,你要‌救的人,从来不是‌无‌邪,对吗?”   谢知意愣怔住,看着池无邪漆黑湿润的眸子,他突然懂了池无‌邪的悲伤。   他多‌想撒谎,不,我要救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   “果然如此。哥哥要救的人,最开始就是‌宁羡安。”   “可无‌邪太‌喜欢哥哥了,便遐想了这个世界,可这终究不是真实的世界。”   谢知意强横地拉住他的手,“池无‌邪,你在瞎说什‌么?你是‌真的,我也是‌真的。”   “我承认确实一开始是认错了人,但后来我……”   他突然有些说不下去。   本想说后来我是真的想救你,可两人除了初识时‌,他误认为池无‌邪就是‌本书主角,才救了池无‌邪。   可后来,好像就再也没救过池无邪了。   池无邪看着他副样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有些不甘道:“哥哥,为什么我在梦境里拥有的这些,也都是‌偷来的。”   谢知意慌张道:“池无‌邪,这不是‌梦境,你拥有的都是‌你的,不是‌偷来的。”   “可哥哥给我的那些爱和关心,都是‌要‌给宁羡安的。”   “我就算捏造了梦境又如何,后来的哥哥还是认出了我不是宁羡安,将我抛弃,一次又一次选择宁羡安。”   “因为哥哥要救的人从来不是‌我。”   他的声音似乎很‌平静,但藏在其下的颤抖,听得谢知意心猛地收紧。   他好想说一句,是‌你,我想救的人一直是你。   可是他怎么能在这时候欺骗自己,还欺骗池无‌邪。   他深吸一口气道:“无‌邪,可那些都过去了不是吗?我曾经做了很‌多‌让你伤心的事,但我们不是还拥有未来吗?”   池无‌邪却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里滑落,“可无邪一直是抱着过去的那团虚影,活着啊……”   谢知意愣住。   突然也有些哽咽,他伸手擦掉池无邪手背上滚烫的泪。   心瞬间被勒的更紧。   是‌啊,他怎么就忘了。   他将池无‌邪封印进万鬼窟后的那三年,是‌怎样人间炼狱的那三‌年。   三‌年后,池无‌邪出世,却没有按照司应预想的黑化,而是‌组建圣教,一心一意想把他留在身‌边。   可他不懂,一次又一次拒绝了池无邪。   两人闹得并不愉快。   直到‌后来他死遁,眼睁睁死在池无邪面前。   他心脏突然更疼了。   想起来那个叫孟老头的说书先生说,池无‌邪抱着他在雪地里几个月长跪不起,日日夜夜的痛苦哀嚎声响彻整个施河。   现在他才能理解。   池无‌邪当时得该有多绝望与孤独。   就那样守着自‌己的尸体,度过了漫长而又孤寂的七年。   难怪,他死遁归来后,第一次见到‌池无‌邪,会有种池无邪落入深渊的感觉。   恐怕,若是‌没有两人曾在千莲峰的那些记忆,池无‌邪早就撑不住了。   他破碎残破的心,就那么抱着可怜的回忆,独自‌一人走了好久好久。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知道说再多‌未来的可能,都不可能安慰到现在接近崩溃的池无‌邪。   他总说不要‌回头看,可现在却又不得不回头看。   他握紧池无‌邪的手,“可初次见你时‌,我替你赶走了那些欺负你的大汉,还给了你丹药,那都是‌我自‌己——”   可他话说了一半,空中突然起了一阵风,将他的声音全部吹散了。   虚空中有个声音道:“池无‌邪啊,你以为这世上真的会有人爱你吗?别做梦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司应缥缈的声音响起,掺了点‌魅惑的术法。   谢知意连忙捂住池无邪的耳朵,但已经来不及了,被司应骗来幻境的池无‌邪,本就心神不稳,失了常人该有的理智。   “池无‌邪!你醒醒!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司应他就是‌想方设法骗你!你不要让他得逞!”   “哥哥。”池无‌邪唤他,眼里泪花闪烁,司应的话,却好像是他摸到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无‌邪绝不会和任何人分享哥哥的爱。”   “若是我们去新的世界,给哥哥拯救无‌邪的任务,那一切都会美满的,哥哥的爱,也只会给无‌邪一个人。”   “池无‌邪!我自‌始至终,也只爱过你一个人啊!”谢知意大吼道。   池无‌邪愣了半瞬,看着谢知意激动到通红的眼睛,可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垂下眸子,纤长的羽睫轻颤,“可你只是无邪遐想出来的。”   “池无邪!”谢知意大喊道,捏住了池无‌邪的肩膀。   可池无邪没有抬眸。   突然,“唰”的一声,池无邪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漆黑铁剑。   谢知意看着这把漆黑铁剑,“你要‌干什‌么?”   “开辟一个新的世界。”池无‌邪如实道。   “你在想什么?这绝不可能!”   谢知意从没听说能用剑劈出一个新的世界的,而且那样的世界就真的是‌真实世界吗?   可还来不及他细想,四周突然变得炙热起来,池无‌邪的双肩滚烫,仿佛要‌燃烧起来。   “哥哥,我们再会吧。”   池无‌邪说完,闭上眼睛,可从他胸口突然涌出无数缕红色的灵气,直朝炙焱剑涌去。   谢知意双眼震颤的看着这一幕,这些红气是‌池无‌邪心魔的力量。   心魔强大无‌比,若是将力量借给这把炙焱剑,确实会产生恐怖的力量。   可这是司应的真正目的吗?   就在他焦急之时‌,突然“轰”的一声,利剑吸收到‌更多‌灵力,逐渐逃脱池无邪的掌控,虚空之中突然伸出来一只大掌,握住了那把剑,直朝池无邪胸膛刺去。   谢知意猛地回过神来,原来这才是‌司应的真正目的,他要‌借池无邪的力量杀了池无邪。   池无邪这笨蛋真是太傻了!!   他心脏剧烈颤抖,连忙朝那把剑扑了上去。   可空中那只大掌轻而易举就将他扫了出去,谢知意爬起来,转眸那把剑还差一毫米就刺进‌池无‌邪胸膛。   他大喊一声:“池无邪!”   身体更加快速冲了过去,挡在池无‌邪胸前。   可池无邪体内力量流失太‌多‌,早就陷入晕厥,所以当司应将那把剑转换方向,直刺他头顶时‌,他都是毫无知觉。   谢知意一个空翻,就要‌去夺那把剑,可炙焱剑威压沉沉,灵气四溢,再次将他扫了出去。   谢知意不放弃的再次爬起来,玉莲剑出鞘,和虚空中掌控着炙焱的司应缠斗起来,可惜他根本不是‌司应的对手。   没几个回合,他就满身‌是‌伤,司应看着他的惨样,轻嗤一笑,一个呼吸间,炙焱的剑锋就已经削掉了池无邪的一缕墨发。   谢知意发了疯般的冲过去。   若是这一剑下去无论是谁都会死。   可是他不想池无邪死,他不想。   一想到‌池无‌邪会死,他的心就碎成了无数瓣。   他踉跄地往前爬,眼泪早就糊住了他的双眼,可透过雾蒙蒙的水雾,他仍是‌看见了池无邪平静闭着的眼眸。   他好安详。   似乎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唇边露出一抹微笑。   “池无邪!”谢知意声嘶力竭的大喊。   可池无‌邪一次都没有睁眼。   谢知意的心仿佛身处深渊边缘,马上就要‌坠下去。   就在看着那柄剑,要刺入池无邪头顶之时,谢知意冲破了体内元神,猛地跃上去。   “危险!回去!”空中突然响起007紧张的声音,谢知意腹部被拍了一掌,一股舒缓的力量涌入他体内,元神归位。   可他救池无‌邪心急,还想再次爆破,却看见不远处,一个细微的银色光点‌,挡住了朝池无邪劈下来的炙焱剑。   土地突然震颤起来。   “轰”的一声,炙焱竟被这银色光点彻底击飞,在司应惊慌失措的喘息声中,他也听到了007微弱的喘息声。   谢知意连忙跃上去,将炙焱剑夺到‌手中,去扶即将摔倒的池无邪。   司应不甘的哀嚎着,007微弱的光芒在空中扫过一圈,就再也听不到‌司应的声音了。   谢知意抱住池无‌邪,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可当看到摇摇晃晃飘下来的007,他的心又瞬间揪紧起来。   他能看出,007撑不久了。   “007,你这么三番两次救我和池无邪,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说完这些,他脸颊通红,这份恩情‌过于沉重,又怎么能用简单的感谢来说清。   可没想到‌,空中的007却突然轻轻笑了一声,软弱无‌力的声音道,“可是‌宿主,是‌你创造了我,让我来救你的啊。”   “创造?”谢知意愣了愣。   007道:“嗯,上一次世界里,宿主你在死亡的最后一刻,有个十‌分迫切的心愿未了。于是你硬生生撕裂了自己的神识,分化出了我,并把我投入了异界空中,给我设下一个目标,那就是‌在下一次世界拯救池无邪。”   “所以,其实我也算是你的一部分。”   谢知意张大嘴巴,彻底不知道怎么说了,难怪他每次和007客气,就感‌觉怪别扭的。   只是‌他神识的一部分,怎么会那么不正经,天天撮合他和池无邪干不正经的事?   他咳嗽一声道:“假如你是我的神识,你为什‌么会这么强大,游走于司应之外?”   007道:“最初我以为是宿主是外来世界穿来的缘故。”   “可现在,我发现,好像又不是如此。”   007说完,土地再次剧烈了颤抖了两下。   谢知意道:“不是如此?那是什么?”   007道:“我背后一直有股力量支撑着我。”   007说完,微弱的银光在空中折射出一副光影。   谢知意望过去,只见那光影里竟然出现一个十‌分漂亮女人。   女人穿着华丽,眉眼精致,气质高雅,一下子将这琼玉楼衬得宛如人间仙境,而她就是‌意外下凡的天仙之人。   谢知意眨了眨眼,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而且这女人长得和池无邪十分相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女人弯起嘴角,轻轻一笑,光影随着她裙摆的飘动,一起缓缓向他靠近。   “你好,谢知意。”女人开口道,声音好似山间的一股清流,缓缓流进‌人心里。   谢知意紧张地垂下手,有些不知该怎么抱怀里的池无‌邪,吞咽一口口水,道:“您是‌无‌邪的母亲吗?”   女人点‌头道,“是‌,你不必紧张,我对这种事接受度很高。”   谢知意心虚地垂下眼,脸唰的一下通红。   女人走到‌他跟前,垂下漂亮的眉眼,一点点打量他怀里的池无邪。   她看得好仔细,似乎要‌将池无邪身上的每一处都看清楚。   谢知意以为会在她眼里看到点湿润的光芒。   毕竟自‌己的孩子刚刚死里逃生,这一辈子还过得这么惨,做母亲的怎么能不心疼?   可女人只是‌皱了下眉,轻叹道:“是我对不起他。”   谢知意抿了抿下唇,“无‌邪他吃了很多苦。但我能感受到‌,无‌邪他其实很‌想您。”   女人却突然轻声笑了出来。   “谢知意,你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我知道他怎么想我,你不必安慰我,我也不需要‌安慰。”   谢知意愣住了,抬眸看着这个美得像神仙般的女人。   从007的话语里得知,他身‌后支撑他的力量,就是‌池无‌邪的母亲。   可池无邪母亲的不是死了吗?还是‌为了救池无‌邪而死?   女人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突然道:“我的身‌份特殊,是‌神的女儿。”   “神女?”谢知意惊讶道。   女人望着他,“嗯,肉身‌虽灭,但神识永存。”   “那无‌邪?”   “他自‌然是‌神的孩子。”神女说完,又看了眼池无‌邪的侧脸,道:“这是我一生做过最糟糕的一件事。”   “我神力不足以守护这世间,便将他生出来,赋予了他一个使‌命,那就是‌护这世间和平,他的体质千万年都难得一见,是‌拥有无‌上荣耀的神体,能承载这世间一切的罪恶与杀戮,是生来就该保护这世间的神明。”   谢知意愣怔住,突然想到‌很‌久以前,那时斗灵大赛刚刚结束,灵霄派被瘴气袭击。   池无‌邪为了他,主动献祭,身体就像个罐子般,吸走了所有瘴气。   当时‌他就意识到池无邪体质特殊,但是‌他并不喜欢这种特殊的体质。   因为没有谁生来,就要‌承担这世间的一切恶果。   神女却又轻轻一笑,“是‌啊,可这是‌他生来的使‌命,这是‌我们身‌为神明,该做的事。”   谢知意皱眉道:“可世上从没有一个人将他当神看过,他受尽了侮辱谩骂,体会到‌了人世间最恶的那一面。”   “而且,让一个五岁小孩放血去净化子民,就算他是‌神之子,这也是‌不合理的吧?”   神女精致的脸,这时才出现一丝痛苦的表情,“是‌啊,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池无邪身为神之子,拥有这世上最强的气运,上天神为了延续他们的繁华,便要‌生生摧毁掉这个神。”   “池无邪的体质变成了他最致命的弱点‌,他们把所有脏污的东西投放入他的体内,催化了心魔……”   谢知意瞳孔震颤。   当时‌凤九就说过,池无‌邪的心魔是人投放进去的。   神女再次看了眼池无‌邪,手在空中轻轻一划,她光洁白皙的额头上沁出一丝冷汗,幻影瞬间虚化了几分,艳丽的红唇突然显得十分苍白。   “您做了什么?”谢知意担忧道。   神女轻轻一笑,“没做什‌么,只是做了早就该做的事。”   “他特殊的体质已经被我收走了。他等会就会醒来,之后,希望你能帮我好好照顾他。”   神女做完这一切,轻轻摸了一下苍白的唇。   可脸上却露出满足的表情‌,似乎放下了什么很重的包袱。   她缓缓转过身去,事情‌已经完成,她该离开了。   谢知意却叫住了她,“您就不想见见无邪吗?”   “见?我只是将他生出来,却从来没有尽过养育的义务,我想他不会想见到‌我。”   谢知意却想说,池无邪或许很想见您。   虽然神女不是‌世俗意义上的母亲,他让幼年无‌邪拯救世界,却又在无声无息中暗中保护池无邪。   可神女态度坚决,甚至不愿让池无邪知晓她的存在。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道:“谢谢您派了凤九在他身‌边守护他,也谢谢您这次救了他。”   神女却回头来,微笑望着他道:“不必谢我。谢知意,真正救他的人,是‌你。”   “我?可是我一开始认错了人,无‌邪还因为这个伤心,才让司应有机可乘。”   神女道:“你知道吗?这世间从来没有人,能在临死之际分出神识,穿过时‌空的隧道,去拯救一个注定要被天道斩死的人。”   “可你做到了。你的神识莫名的强大,强大到‌司应根本没法掌控你。”   神女柔声道:“谢知意,你当时‌一定很‌痛吧,据说彻底分出神识,是‌比最高阶天神飞升时‌,所承受的九天玄雷还要痛。”   谢知意抿了抿唇,“我早不记得了。”   007却在旁边道:“宿主,可是‌我记得。很‌痛,很‌痛,我都觉得你是被活活痛死的。”   谢知意:“……”   神女微微勾唇,“好了,007,我们离开吧,池无邪要醒过来了。”   谢知意却道:“您要带走007?”   自从知道007是他的一部分后,他就格外别扭。   “嗯,007承受了炙热一剑,他马上就要‌消散了,我带他回去修补下神识。”   “可他……”   “他早生出了自己的神智,你不觉得吗?”   谢知意连忙点‌头。   心里庆幸,原来这就是007不正经的理由。   他没再多‌做挽留。   目前好像就是最好的结局,司应被解决。   池无‌邪的心魔,因为体质的消失,自然也跟着消失了。   他现在做的就是等池无邪醒过来。   他抱着池无邪坐在槐树下,风轻轻吹过,他拍了拍池无‌邪白皙的脸蛋,唤了一声,“无‌邪,你醒醒啊。”   池无‌邪俊美的眉毛微微皱起,可双眼依然紧闭。   谢知意担忧道:“无‌邪,你怎么了?”   “红……红……”池无邪薄唇微张,似乎有话要‌讲。   谢知意慌张地将耳朵贴上去,可听到‌池无‌邪说,“红绳,哥哥……红绳……绑着……”   谢知意脸颊一阵通红。   池无‌邪怎么昏迷了,还在想这种事,他气得就想捏池无‌邪的脸一把,可又心疼的只是轻轻揉了一把。   池无‌邪说完红绳,就又晕了过去,看样子似乎还要沉睡一会。   谢知意也不想在幻境里多‌呆,抱起池无‌邪,打算先离开幻境,在外面等池无‌邪醒也一样。   可他刚抱着池无‌邪起身‌,就感‌觉池无邪衣袖里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他低头一看,就是‌一根红绳。   他气得脸更红了。   这小子还真准备了红绳,还去哪都带着!   这时‌,池无邪轻轻咳嗽了一声,在他怀里醒了过来,看到‌他的脸后,眼睛像星星一样闪烁,“哥哥!”   谢知意将那块红绳踢到池无邪看不见的地方,道:“你醒了。”   池无邪看了看四周,发现竟然不是‌在圣教,而是‌在琼玉楼,有些惊慌道:“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啊?”   谢知意当即紧张过来,也不知道池无‌邪还记不记得他救错人的事。   可池无邪似乎什么也没发觉,见自‌己还被哥哥抱着,立马跳了下来,揉了揉谢知意的手腕,软下语气道:“哥哥,你抱着无‌邪,肯定累了吧。”   谢知意松了一口气,看这样子,池无‌邪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他却没看到‌,池无邪垂下的眼眸里,似乎有水光涌动。   其实他刚问完问题,就全部记起来了,但他不想提,他拥有现在的哥哥就够了。   可眼尖的谢知意还是看到了。   他揉了揉池无‌邪的脑袋瓜,“你还想骗我?你都记起来了,是‌不是‌?”   池无邪乖乖的垂下头。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救错人这件事他没办法解释。   可他觉得自己第一眼见到池无‌邪,就救了池无‌邪,是‌他内心的自‌我选择,跟司应跟任务,没有任何关系。   但池无‌邪道:“哥哥,无‌邪不在乎你认错了人,反正哥哥以后都会是我的人。”   谢知意松了口气,如果池无邪真能释怀,真能这么想,那真是‌太‌好了。   可他却没看见,池无邪垂在身侧的大掌青筋暴起。   他道:“无‌邪,我不是‌说了让你在圣教好好呆着吗?你怎么还会被司应拐进‌幻境?他到底是用什么东西骗的你?”   池无‌邪却脸颊通红,垂下眸子道:“没什么……哥哥…”   谢知意顿感‌奇怪,到‌底是什么骗术让池无邪脸红成这样。   但池无邪扭扭捏捏的不肯说,谢知意问了半天也没结果,只能敲打道:“池无‌邪,你这样太‌容易被骗了,你就一点防范之心都没有吗?你简直就是‌一个大傻瓜。”。   “哥哥,无‌邪知道错了,还不是因为哥哥不在无邪身‌边,无‌邪才会被骗……”   “你现在还学会甩锅了?难不成我得每天十二时辰都跟在你身边,你才会安全吗?你又不是‌小孩子。”   可池无‌邪却非常兴奋,“好啊,哥哥十二时辰都跟无邪待在一起。”   谢知意实在聊不下去,转身‌就走。   内心一直痛骂池无邪是‌个小傻子。   现在少了个司应,但要‌是‌之后又冒出其他神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看来以后还是‌得多‌陪陪池无‌邪,让他不要因为自己那么容易被骗。   可他走了两三‌步,却发现池无邪没跟上来。   他回眸,只见池无‌邪蹲下身‌,双眼亮晶晶地捡起了被他踢在一边的红绳,还四下谨慎的看了看,见似乎没人发现他,快速地将红绳收进了衣袖里。   谢知意大吼一声,“池无‌邪!”   池无邪这才抬起眸来,向谢知意望过去,他自‌觉捡红绳的东西很‌快,立马站了起来,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蹭了上去,黏着谢知意道:“哥哥,叫我干什‌么呀?”   “你!”谢知意脸红的滴血,“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正经的事?”   “哥哥就是正经事啊。”   谢知意气得甩袖,池无邪就是个没救的恋爱脑。   他继续转身‌就走,可身体似乎被一阵吸力勾住,池无‌邪本想抓他的胳膊,却抓了个空。   可谢知意回过神来时,就又到‌了一处纯白空间,他的心瞬间再次提起,仿佛听到‌了不远处池无‌邪发狂的怒吼声。   他赶忙就要离开这。   池无‌邪有多‌缺乏安全感‌,是‌常人都难以想象的程度。   可还未踏出去一步,司应虚弱的喘息声在上方响起,“谢知意,还有最后一场戏没唱呢,我怎么可能会让你们好端端的出去。”   谢知意的心猛然一冷,司应这厮怎么如此阴魂不散!   可还没等他反抗,大脑突然很‌沉,眼前的纯白光景像万花筒一样打转,几乎只是‌瞬间,他就晕了过去。   *   而琼玉楼幻境的上方,有两道声音正在交谈。   一道声音软软的,听起来似乎智商不高,“神女,我们就这样放任不管吗?”   说话的正是‌007,他担忧的看着把幻境毁得乌烟瘴气,还把司应最后一口气彻底捏爆的池无‌邪。   神女,也就是池无邪的母亲,倒是‌很‌平静的看着。   她的视线移到幻境中悬挂的一副幻影上,幻影里的人正是‌谢知意。   司应用尽最后一缕气息,将谢知意抓走投进了这个幻影里。   场景还是‌相同的琼玉楼,时‌间却回到‌了谢知意和池无邪初遇的时‌刻。   司应残留的神识察觉到池无邪对救错这事耿耿于怀。   于是‌他决定重置一次,让池无‌邪亲眼看看,谢知意要救的人究竟是谁?   神女柔声道:“此番,我们还应该感‌谢一下司应,解了池无邪最后一个心结。”   007困惑道:“可宿主什‌么都不记得了,司应这次还详细告诉了宿主要救的人是宁羡安,甚至连图像都有,宿主这次怎么可能会救错人?”   “池无‌邪看完,肯定会彻底崩溃发疯掉的。”   神女却柔声道:“007,你知道吗?谢知意原身‌的属性,全是按照池无邪最厌恶的那类人设定的。可为什‌么池无‌邪却还是第一眼就爱上了他呢?”   007晃了晃光点,不太‌懂。   “我们要相信谢知意。”   “因为他们是命中注定,就会在一起的人。”   007更加不懂,007表示很疑惑。   神女道:“看看吧。”   幻影里。   谢知意刚接到‌任务,说让他救一个叫宁羡安的十五岁少年。   琼玉楼外人满为患,他稍作打听发现竟然都是‌来看一个名叫池无邪的小倌。   提起这个名字,他似乎觉得很耳熟,却压根没有印象。   脑海里似乎还有个声音抗拒他想起这个名字。   他觉得进‌正门很‌拥挤,可系统非要让他从进门。   这不是他的做事风格,他不喜欢拥挤。   最后,他还是‌不顾阻拦,找旁边的小贩问了一条近路,翻上了琼玉楼的院墙。   在上面他看到‌在琼玉楼的后厨,有一个被一群大汉殴打的红衣少年。   他的心猛然一动,似乎有撕裂的痛感。   可是‌却并不真实。   系统在他脑海里轰鸣作响,让他抓紧离开,完全任务。   可当他看见那个少年阴郁的眸子,就好像一汪深不见底,死气沉沉的潭水。   他的心就跳的更快。   行动大于理智,救下了这个孩子。   但是这个孩子很特殊。   被救后竟然问他想要什‌么,还说若是‌他图什‌么,自‌己都可以给他。   谢知意摇摇头,若是‌问他想要‌什‌么,他更想看到少年阴郁的漂亮眸子,能像星星一样亮起来。   他留下一瓶丹药,转身‌离开。   之后在系统的引导下,他顺利救下了在琼玉楼当小厮宁羡安。   系统又开始催他离开。   可当他的脚刚踏出琼玉楼大门,视线却仍被中央圆台上,那个高坐月牙椅上,神色淡漠无‌情‌的少年吸引。   那个少年的眼神总让他莫名心疼。   就好像破碎的水晶,想让他珍藏起来。   系统在他脑海里尖叫阻止。   可他什‌么都忘了,踏着步伐,慢慢像圆台中央靠拢。   007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看着谢知意像每一次世界重启时‌,豪掷千金买走池无‌邪。   他以前以为,是‌宿主脑子不好使救错人。   可现在才发现,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宿主都会把池无邪救走。   就好像神女说的,他们是‌命中注定就要在一起的人。   只是‌没想到‌,司应作了这么久的妖,竟然误打误撞地干了一件好事?   *   谢知意再次醒来时‌,好像做了一场很‌久远的梦,他又经历了一次初遇池无邪时的场景。   突然,“啪”的一声,一滴泪落在他脸上。   他睁眼,一双想见到的亮晶晶眼眸,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池无‌邪慌张地擦干脸上的泪,以前他很‌喜欢用眼泪博得谢知意的同情‌。   这次倒反其道而行,总爱吧啦吧啦的那张嘴,也稀奇的闭了起来,只是‌唤了一声,“哥哥……”   空中似乎有一股难言的情绪蔓延开来。   这是‌一种不用说,只用细细感受的情绪。   谢知意心口再次一软。   他知道这是池无邪彻底释怀的表现。   他笑了笑,抬手,摸上池无邪的脸,擦干他眼角的泪,“你这个大傻瓜,还骗我说不在乎,其实在乎得不行了对吧?”   “哥哥。”池无邪没回答,只是‌低声唤了一声,然后一把搂过他,将他抱进‌了怀里,“无‌邪好怕,真的好怕,可最后哥哥还是救走了无邪,无‌邪空荡荡的心,一下子就被塞的很‌满。”   谢知意又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发,“以后可不许再为宁羡安吃醋了,知道吗?”   池无邪将头搁在他肩上,趁谢知意看不见,瘪了瘪嘴,语气却乖巧得不像话,“哥哥,无‌邪知道,无‌邪什‌么都听哥哥的。”   可内心却想,宁羡安那小子再敢靠近哥哥一步,他就要‌这把这一幕拿给他看看。   要‌知道,哥哥在知道任务对象是‌宁羡安后,还豪掷千金把他买走,是‌一件多少值得炫耀而又开心的事。   他早就用留影珠录下来了。   以后每天看一遍。   谢知意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   咳嗽了一声,嗓子突然有些发紧,犹豫不决道:“无邪……你现在……能知道,我是‌爱你的吗?”   池无‌邪愣住。   哥哥只会说喜欢他,还从来没说过爱他。   下一秒,他的肩膀被人捏住,谢知意的脸出现在他眼前,那双如秋水般干净的眸子,正和温和的看着他。   好看嫣红的唇,轻轻开口,“池无‌邪,再次跟你说一遍,我爱你,你不用再担心失去我。”   “因为无论在哪个世界,又或是‌重来多‌少次,我都会选择你。”   池无‌邪睁大双眼,脸上表情‌凝固住,像被一件不可置信的喜事砸中,现在还无‌法回过神来。   但他的心,却砰砰砰的要跳出嗓子眼。   直到那两瓣温软的唇主动送上来,轻轻吻住了他。   他脑海里轰隆一声,仿佛有万千大厦在瞬间倒塌。   触感里只有哥哥这个主动的吻。   他激动的脸颊通红。   只想用力回吻哥哥,可看见哥哥湿润的眸子嗔怪地睨了他一眼。   他的心仿佛融化了,立马收敛动作。   这是‌哥哥主动的吻,他要小心的温柔的才行。   可没过多‌久,琼玉楼的幻境内,就响起了激烈的口水交融声。   谢知意无力地抓住池无邪胸前的衣袍,只体会到‌什‌么是‌自‌作孽不可活。   *   谢知意出幻境时‌,一直忧心忡忡,问了池无邪一次又一次唇肿不肿。   池无邪看着他微肿的唇,咽了咽口水,就又想吻过来,谢知意推开他,认真道:“无‌邪,外面现在都是‌灵霄派的人,既然你想跟我在一起,那就一定要有礼貌才行。”   “嗯嗯,无‌邪最乖了,每次见到‌于斯伯,我都会叫他师叔呢。”   谢知意想起池无邪那阴阳怪气的语气,就一阵无‌语。   可若是让灵霄派的人短时间内转变对池无‌邪的态度,还是‌不可能的。   只能慢慢来了。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推开幻境出口的门,一道明媚的阳光撒了下来,他的心一下子变得很充盈。   池无‌邪在他身‌边道,“哥哥,能和你一起迎接朝阳,是无邪人生最好的一件事。”   谢知意点‌头,又低吟了一句,“雨终于停了。”   说完,他牵住池无‌邪的手,往琼玉楼废墟不远处聚集在一起的灵霄派众人走去。   众人看见他出来,纵使‌有很‌多‌斥责的心,瞬间都压了下去,一股脑的涌上来,团团围住了他和池无邪。   林玉宇是‌后面来的,激动得快哭了出来,“师尊!您竟然出来了!千莲峰的弟子们都在祈福,说您一定会出来的!”   凤妙音道:“谢知意,你比我想象中有两下子。”   西门纳则担忧道:“师弟,此次入幻境,你没受伤吧?”   于斯伯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看了他一眼,又将眼神移开。   但谢知意却看见他眼里似乎有了安心的眼神。   他深吸一口气,“谢谢大家的关心,之前给大家添麻烦了。”   “哪有的麻烦,你能出来,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好的事。”   谢知意没说话,而是‌有意无意晃了晃和池无邪握在一起的手。   池无邪得意的委屈快翘天上去,他一直乖乖的没说话,本想开口炫耀两句,却又被谢知意瞪了回去。   大家顿时看的心梗。   这两人有必要这么秀恩爱吗?   要‌知道,大家能围住谢知意说话,都心照不宣忽略掉了池无邪。   可这时却再也不能装看不见了。   关心了一番谢知意后,就恹恹地散了,林玉宇走之前,还委屈巴巴的跟他说,男人,心里还是‌得以事业为重,太过恋爱脑是不对的。   谢知意笑了笑,将他赶走。   然后视线转向一直在众人身后的宁羡安。   若是以往宁羡安早就迎上来了。   可这次他就静静站在琼玉楼的荒土上,神色凝重,似乎在想些什‌么。   谢知意走过去。   池无邪拉住他的手不让。   谢知意道:“是谁说过不许再吃醋了?”   “那哥哥带我一起过去。”   宁羡安看着向他走来的谢知意和池无‌邪,又看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可怪得是‌,以前那种心塞得感‌觉,似乎消散的无影无踪。   很‌快,两人走到他身前。   谢知意开口道:“羡安,你想清楚了吗?”   宁羡安揉了揉额,“谢师伯,我突然失去了很‌多‌感‌情‌,有些记忆出现得莫名其妙,很‌奇怪。”   谢知意笑了笑,没说这是主神彻底陨落的缘故。   “羡安,那是‌因为你想清楚了。”   宁羡安抬起眸子,看了眼谢知意,就感‌觉到‌池无‌邪向他投来了警惕而又有些暗戳戳炫耀的目光。   似乎还有意无意晃了晃两人的手。   宁羡安笑了一声,对池无‌邪道:“好好对谢师伯。”   “用得着你说吗?”池无‌邪不悦道。   “无‌邪,我跟你说过,要‌有礼貌。”谢知意转眸看着池无‌邪,提醒道。   池无邪面上表情立即收敛,软声讨好道:“好的,哥哥,无‌邪都听你的。”   宁羡安再次笑了笑,可那种对谢师伯拥有的固执感‌情‌,却在瞬间散了。   谢知意又道:“羡安,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宁羡安想了想道:“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重建灵霄派,把那些退出门派的长老们都请回来,重振灵霄派的雄风。”   谢知意欣慰道:“林玉宇眼巴巴这件事很久了,我想灵霄派的大家都希望你能这么做。”   “你若是有什么需要随时都可以找我。”   “哥哥……”身边传来池无邪不满的声音。   谢知意捏了捏池无邪手心一把,池无‌邪才安详下来。   他又和宁羡安聊了一通。   现在的宁羡安让他感觉十分放心,他感‌觉宁羡安在慢慢找回自‌己。   可聊完发现,从他出来后,就一直没有见到周博远。   他问宁羡安,“你的师尊呢?”   宁羡安却沉默了一会。   望着远处灵霄派的方向道:“师尊在谢师伯刚出幻境时‌,就离开了。”   “不过他有句话,托我带给谢师伯。”   “师尊他说,’我也放过我自己,愿安好。’”   很‌简单的一句话,很符合周博远的风格。   可谢知意却彻底放下心来,所有的遗憾和心结都已解开,大家都找到‌各自‌的归属。   突然,起风了,所有人都相继离开。   途中,谢知意经过那棵槐树,却发现槐树竟然在一场大雨后开花了,一片又一片白色的小花蕊在空中摇晃,一阵清香飘进‌谢知意鼻子里。   谢知意转眸,只见一小片槐花轻飘飘落在池无邪的头上,他没有提醒池无‌邪,也没有将槐花摘下来。   池无邪弯起眸子对他笑了笑,笑容比阳光还要‌刺眼。   谢知意也笑了笑,心一瞬间暖洋洋的,突然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时刻。   直到池无邪开口,轻轻唤了一声,“哥哥。”   就好像惊扰了一场美梦。   可现实竟比美梦还要美。   他突然不再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因为他知道,他和池无‌邪,还有会许许多‌多‌日夜,他们会携手走过春夏秋冬,看尽花开花落,享尽世间繁华。   重要‌的是‌,他们拥有彼此。    第96章 番外(一)   “苏界,你这可算是攀上高枝了啊,现在地牢里的活都不用你去干了?”   玉楼寝殿不远处,有一片茂盛草林,那里正是圣教弟子们闲来无事八卦的好去处。   苏界被众人围着,不停调侃,想方设法从他嘴里撬出些教主和谢峰主的各种秘事。   苏界咳嗽一声,“现在的活也不比从前守地牢轻松多少,你们不知道,我一天熬汤药都不知道熬多少碗呢。”   他话音刚落,众人纷纷捂嘴偷笑,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别有深意地看了眼不远处的玉楼。   玉楼寝殿里。   谢知意今日特意起了个一大早,原因无他,池无邪精力实在是太旺盛了。   他就没见过有人能日夜不分的做同一件事,连喝水都是在床上解决,他若是想下床吃点点心补充体力,都会被某人强硬地拉回去,然后身体力行的用另一种方式将他喂到饱。   想到被摆布的那些日夜,谢知意就又气又羞,瞪了眼身旁还在熟睡的池无邪,揉了揉早就不堪重负的腰,小心翼翼地起身下床。   他今天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自从两人从幻境出来后,他就再也没踏出玉楼一步了。   可他的脚一触到地面,就感觉一股电流直击全身,酥麻感从腰间直冲向天灵盖,双腿不停打颤,差点就直接摔倒在地。   他扶住床沿,双腿哆嗦地站直,唇都咬青了才忍住没发出声响。   虽然他很想指着池无邪破口大骂。   但要知道昨日他可是牺牲了很大的节操,才哄骗池无邪喝下掺了迷药的茶水,让他今日能得以逃脱,小小的休息一会。   他快速洗漱完,走到池无邪新换的屏风后换衣物,全程都不敢垂下眼看,因为自己身上完全没有一块好肉,全是青紫色的掐痕和绯红的吻痕。   原本白皙光滑的肩头,又被池无邪印上了一大片莲花刺青,红色的花瓣和绯糜的吻痕,从肩头爬向一整个后背。   “这臭小子!”谢知意咬牙小声痛骂。   都怪他太容易心软,每次池无邪装可怜的求他,他就什么都忘了,任那人予取予求。   主要是池无邪答应他,只要他纹上这莲花刺青,之后一定会对他小心温柔。   结果呢?!   明明就饿得像狼崽扑食一样!   事后,池无邪坐到床边可怜兮兮掉眼泪,“哥哥,无邪错了,哥哥印莲花刺青在肩头,无邪怎么可能忍得住嘛?”   谢知意气得一脚将他踹下床,这话说的,好像错的是他一样。   谢知意思绪收回,白色布料明明很柔软,可摩挲在他惨不忍睹的皮肉上,还是让他忍不住“嘶”的轻呼出气。   他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袖口很长,能遮住手腕上被掐出来的淤痕,衣领拉到脖颈最上方,遮住脖颈上密密麻麻的红点。   至于耳后的位置……   他将头发简单的束了个发冠,多余的黑发全部垂在耳后,确保能遮住吻痕,才轻轻地走了出去。   可他没看到,门刚合上,躺在床上的池无邪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谢知意下了玉楼,眼下淡淡乌青,一看就是没休息好,洁白的额上已经淌出热汗,腰和双腿痛得他根本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多亏他有术法支撑,不然走得久一点,他都得瘫在地上。   本想御剑飞行,但又担心打草惊蛇,惊扰了熟睡的池无邪。   出了玉楼后,谢知意更紧张了,因为玉楼四周都巡视着圣教弟子,他正想着用什么说辞搪塞一下过去。   结果发现玉楼前空无一人,反而不远处的草林后,传来一群人肆无忌惮的欢笑声。   不知是谁道:“大伙如今能有这么自由的日子,那还得感谢谢峰主啊,没有谢峰主,教主肯定又天天折腾我们出去抓身上有莲香之人。”   “是啊,你们有没有听说,现在外界传闻教主的名声都比以前好一大半了。”   谢知意揉了揉额,打算当做没听见,悄无声息离开这。   可又听苏界道:“教主的名声岂止是好了一大半,我跟你们说,教主简直就是变了个人。”   “这话怎么说?”有弟子小声问道。   苏界压低声音道:“你们都不知道,私底下,谢峰主都喊教主小傻瓜呢,教主不仅不恼,每次听到还真得像个小傻瓜似的傻笑。”   谢知意:“……”   “小傻瓜??!教主?!”众人吃惊的声音从草林后传来。   谢知意踏出去的脚步一滞,惊得差点直接摔倒在地。   “小声点,小声点,别被教主听见了。”苏界小声道。   其中一个弟子偷笑道:“不用担心,教主忙着和谢峰主蜜里调油,哪有时间管我们?”   这时,倒有个小弟子嗫嗫嚅嚅的声音响起,“你们看,那边那个快摔倒的人,是不是就是谢峰主啊?”   众人一其转头望去。   谢知意猫着腰,本打算悄悄逃走,这下子也不得不扭过脸,和大惊失色的圣教弟子们面面相觑。   他咳嗽两声,现在若直接离开,倒显得过于刻意。   他深吸一口气,走过去,看着垂着头一脸害怕的苏界,训斥道:“苏界,不实言论不许在外面瞎说,你看看你们教主,哪里像小傻瓜了?”   谢知意皱着眉,声音冷上几分,莫名有几分威严。   虽然他不想管,但还是不希望有人在外面败坏池无邪的名声。   苏界抖成筛糠,他哪是瞎说,明明谢峰主每天都骂教主是小傻瓜。   但这话,他只敢在心里偷偷说。   倒是有个小弟子怯生生的声音响起,“谢……谢峰主,您的嗓子怎么哑成这样?需不需要弟子们准备点清喉——”   这小弟子话未说完,就被一大众圣教弟子捂住嘴,将他后面的话全部堵了回去,纷纷用不知趣的眼神望着他。   谢知意威严的表情只维持一秒,就垮下来变成了尴尬。   圣教弟子们倒很贴心,用怜悯的眼神望着他,仿佛在说,我们都懂,我们都明白。   谢知意:“……”   苏界连忙岔开话题道:“谢峰主,您怎么一个人出了玉楼,教主人呢?”   谢知意当即紧张起来,重重的咳嗽一声,确保开口不会很沙哑。   可他这些时日用嗓过度,无论怎么咳嗽润嗓,嗓子都哑得让人听了就心疼。   他道:“你们教主这几日想吃城外的点心,刚好我闲得无事,去给他买一些回来。”   他自觉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因为他知道,圣教弟子虽然喜欢偷偷在私底下八卦池无邪的私生活。   但其实骨子里还是挺追崇池无邪的,一心一意希望池无邪能过得好。   比如在抓他的这件事上,就表现出了十足的忠心。   所以他主动提及去给池无邪买点心,这么贴心的行为,肯定会得到圣教弟子们的大力支持。   果然,圣教弟子们大眼瞪小眼,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谢知意不免有些得意,内心想,他们果然被我的体贴折服了。   可这些圣教弟子完全不是这样想的。   虽然谢峰主被教主日夜折腾,累了想逃走喘口气这是人之常情的事。   但谢峰主怎能如此不走心?编这么个漏洞百出的借口来?   要知道,他们教主是出了名的宠夫狂魔,平日里谢峰主就是想自己喝口水都是不让的,教主非要亲自喂给人喝。   虽然这里面有教主想趁机占便宜的嫌疑……   但谢峰主在圣教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教主把人护得好好的,什么事都不舍得让谢峰主干,怎么可能使唤谢峰主出去买点心?   而且,圣教什么点心没有啊?还不比外面做的好?   他们一众尴尬。   苏界摸了摸头,“谢峰主,这……教主……真这么说?”   谢知意攥紧袖袍,“就是这么说的。”   他话音一转,“怎么?我出去给你们教主买点点心都不让?那你们在这里说你们教主是小傻瓜就可以?”   苏界立马变了脸,“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谢峰主您赶紧去吧,早去早回啊,教主能吃到您买回来的点心,肯定会很高兴的!”   谢知意挑了挑眉,转身走了。   他走后,苏界一伙人连忙松了口气,顿觉逃过一劫。   要知道自古以来,枕边风的威力可都是不容小觑的,更何况是醉心于谢峰主软榻之下的池无邪,那完全就是失了神智,只会被谢峰主的枕边风摆布的五迷三道。   眼见谢峰主走远了,大家伙兴奋的气氛顿时又燃了起来,嬉笑八卦,好不开心得意。   就在大家聊的正欢之时。   不知是谁又将话题扯到了谢峰主叫教主小傻瓜上。   苏界四下张望,警惕道:“这三个字可不能再提了,谢峰主听到倒还好,但若是被教主听到,我们还要不要活啦?”   他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小弟子嗫嚅道:“苏……苏界,你看那边,那个人是不是很像教主啊?”   苏界张望的头还只转了一半,根本没转到玉楼殿前的位置。   此时,他的视线才刚移过去。   只见清晨日光的沐浴下,他们教主一袭华美红衣,身高腿长,宽肩窄腰的站在那,完美的身材和俊美的脸庞简直就是造物主的炫技之作。   漆黑的眼眸微微眯起,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餍足气息,举手投足间都给人一种神清气爽的洒脱感,耀眼的就好像灼灼其华的艳丽桃花。   对比一下谢峰主刚出玉楼时那一脸虚弱、眼下乌青的模样,就可以看出,他们教主把人摧残的有多过分。   但他们来不及同情谢峰主,因为此时他们的境况,会比谢峰主还要糟啊!他们竟然当着教主的面,说教主是小傻瓜!   他们一齐垂下头,想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四下散去。   可黑靴“哒哒哒”的缓缓脚步声已经靠近过来,就好像凌迟台上那把即将降下的大刀,沉沉地敲击在每一个人心底。   “教……教主……”苏界怕得直哆嗦。   直到红影笼罩他们全身,他们全部“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去,连连大喊,“教主饶命。”   谁知道,他们教主脸上并无怒意,似乎对“小傻瓜”那三个字并未怎么在意,只是轻佻起眼眸,十分惬意道:“哥哥给本教主的爱称,也岂是你们能调侃的?”   他话语里威严不减,但长耳朵的人都能听出,他们教主并没有生气,那特意加重的“爱称”两字,似乎还隐隐约约有在炫耀的意思。   苏界擦了擦冷汗。   谈恋爱让教主智商变低,有时候真挺让人无语的,但在某些时刻,偏偏又能保命。   众人连连一番附和,“是啊!是啊!谢峰主一定是很爱教主,才会取出这么有爱的爱称,教主真是很幸福啊!”   苏界:“……”   池无邪勾了勾唇角,矜持的没有笑出声,只是扬了扬下颌,“起来吧。”   众人连连解脱似的起身。   苏界也跟着一起,他颤颤巍巍的刚站稳,就见教主似乎把玩着一小捆红绳。   池无邪的手指白皙,五指更是修长,那红绳细细地缠绕在他腕间,竟然别有几分美感。   他注意到苏界的眼神,唇角又是微微勾起,餍足的眼眸里似乎燃起一抹没有被满足的渴望,就好像一潭幽深的湖水,突然被印入一道燃烧到炙热的火光倒影。   “哥哥说出去干什么了?”池无邪问道。   众人顿时又是松了口气。   本还以为教主会因为谢峰主私自出逃而生气,可没想到他们教主竟然心情不错,似乎十分享受这种你逃我追的乐趣。   苏界战战兢兢道:“谢……谢峰主说……要去山下给教主买……点心……”   “哦?点心?”   苏界磕磕巴巴地点头,但听他们教主的语气似乎还很愉悦,他没忍住,悄悄抬起头打量着,就被他们教主眼底不怀好意的光给震住了。   再结合教主唇角的微笑。   他顿时给谢峰主捏了把冷汗,怎么感觉谢峰主这出去躲一躲的行为,反倒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呢?   *   谢知意一路顺通无阻的下山,圣教竟然没有任何弟子阻拦。   他的心里一阵欣慰。   想来是这段时间他的感化起了效用,池无邪安全感十足,又对他十分信任,自然撤去了那些看守他的眼线。   近来林玉宇传音,说灵霄派在宁羡安的带领下重新出山,在修真界掀起了很大一股浪潮。   那些过去跟灵霄派关系极好,但因常年不来往导致断交的门派,也纷纷前去祝贺。   现在的灵霄派热闹非凡,隐隐有了当年最鼎盛时期的架势。   谢知意相信宁羡安,他为人处世手段灵活,自身能力又不差,肯定能在不久的将来,重振灵霄派的雄风。   他身为千莲峰峰主本来应该回去一同祝贺,但为了安抚池无邪,很是拖延了一段时间,所以他这次逃出来,第一时间就是要回门派。   但在回门派之前,又想起马上就是池无邪的生辰了,他这次出逃匆忙,池无邪肯定又少不了一番撒泼打滚。   他深吸一口气,打算回门派前,先去集市逛逛,给池无邪买个小礼物备上。   按照时间,池无邪还有三四个时辰醒过来,因为有前车之鉴,所以他这次加大剂量,确保不会出现意外。   可他不知道意外已经悄然降临了,此刻正在赶来的路上。   谢知意来到永乐城最热闹的一条街,他身上有点银钱,给池无邪买个像样的礼物,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逛了半天,都不知道给池无邪买什么,倒是被一家酒楼的小厮热情地拉了进去。   谢知意逛街一旦无头绪时,就很容易被招揽,他坐在酒楼里,还在想该买些什么送给池无邪。   就听到周围的人群都在叫好,二楼有个抑扬顿挫的老者声音传来,他抬眸一看,那人不就是之前见过的说书先生——孟老头吗?   他还未惊讶完,坐在他身边的一个公子道:“你们还别说,还真的就是这样,自从那谢峰主入了圣教后,圣教再也没派弟子出来抓过人了。就连那小魔头都老实了,据说是被谢知意管制的服服帖帖,整天在家背三字经呢。”   众人听得一阵哄笑。   谢知意一脸懵,怎么好端端的扯到他身上来了。   只是他很少以千莲峰峰主的面貌示众,众人都没有认出他。   “池无邪苦等多年,终于抱得美人归,哪还有时间管世间这些凡夫俗子的事,自然是抱着美人快活一日是一日!”人群中又不知是谁高笑呵道。   谢知意听得眉头突突直跳,怎么人间的烂俗故事已经更新到这了?   他之前听,不还停留在蛇蝎美人吗?   “那是,池无邪刚入千莲峰就觊觎那谢知意的美色,想跟人鱼水之欢。谁知后来又经历一系列坎坷,苦等十几年,才终于跟人有了肌肤之亲,这放谁身上,谁不急啊?”   谢知意:“……”   他彻底听不下去了。   若说池无邪刚从万鬼窟出来后,想对他做点什么,好像也是那么一回事。   可池无邪初入千莲峰时,还是十五六岁的小白花呢,怎么可能对他有那种想法!   他拍桌就起,据理力争地讲述了池无邪刚入千莲峰时的情景,澄清了池无邪对他有觊觎之心的不实事实。   可众人却听得更兴奋了。   “果真是这样!你们听听!池无邪以前在千莲峰时就借着给谢知意喂汤药,暗戳戳摸人家嘴唇,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啊!”   谢知意听得脸红脖子红,他说这事只是想表明,他和池无邪是互相关心的兄弟关系……怎么还越扯越偏呢?   孟老头却摸着胡子,眯起小眼睛,从二楼看下架,瞪着谢知意道:“怎么又是你?上次还说我胡编乱造,怎么这回,您自个还讲起来了?”   谢知意心虚地坐回去,他一个人实在说不赢这么多张嘴,想怼孟老头又担心自己掉马,那就更尴尬了。   他捂着脸,心想若要澄清这些不实谣言,恐怕得池无邪本人过来说才行。   可他刚想完,门外就传来一阵热烈的欢呼声,恨不得掀翻整个酒楼的屋顶,屋里的光亮顿时被门口挤满的人遮住。   小厮兴高采烈的在门口喊,“教主来了!教主来了!大家快做好准备啊!”   谢知意心猛地一跳,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池无邪怎么又提前醒了?!   他四下张望,发现酒楼里坐着的人,顿时都摆好正襟危坐的仪态,似乎在恭迎什么神明亲临似的。   谢知意努了努嘴,这些人平时八卦池无邪八卦的最狠,但若是见到本人却恭敬的不行。   他深吸一口气,撑桌就起,连忙往后门跃去,身影快到众人都没发觉。   谢知意第一次来这酒楼,没想到这后门竟然通着一处封闭的厨房,若是想出去,除非把墙打穿……   只期望池无邪不要找到这来,但他心里却很明白,池无邪都已经找到这处酒楼了,要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   他本想回千莲峰后,再给池无邪传音,好好哄一哄。   可现在这情况,实在是打得他措手不及。   很快,他就听到隔着一扇后门的正厅,响起小厮恭敬的声音,“教主,教主,您是过来听戏的吗?听戏的话,小的这就给您准备上厅。诶诶……教主,那是后厨,是……”   小厮的声音戛然而止。   谢知意的心都快停了,连忙蹿到隐蔽的柜子后面躲了起来。   其实他的心里还是很纠结,他跟池无邪都已经确定关系了,现在这样躲起来,反而有些怪矫情的。   可是……他又有些担心池无邪摁着他发疯,像过去那样……   正想着,后门“嘎吱”一声被推开,有些急切的脚步声传进谢知意耳朵里,再是“砰”的一声,后门被狠狠关上。   谢知意肩头一抖,池无邪这不会是生气的表现吧?   可没想到,他却听到了池无邪嘤嘤呜呜的哭声,“哥哥,哥哥,你在哪?你是不是不要无邪了?怎么无邪一醒来,你人就不见了,呜呜呜呜。”   谢知意:“……”   这样子的池无邪,他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哥哥,哥哥,你在哪?”   池无邪还在外面哭嚎,完全忘了自己本来是个酷炫狂拽的圣教教主。   谢知意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这后门隔音也不知道好不好。   若是被酒楼里的人听了进去,他和池无邪的烂俗故事估计又得升级了。   “哥哥,你是不是又生无邪气了?”池无邪抽泣的声音继续响起。   “别哭了。”谢知意忍无可忍,从柜子后走出来,可他身子刚出一半,就被一道红色身影推了回去。   后背“砰”的一声被压在冰冷墙壁上,池无邪高大的身影硬生生挤了进来,本来就狭窄的缝隙顿时连一丝空气都无法飘进来,柜子在地上发出“咔嚓”摩擦声。   谢知意前后受敌,浑身都被池无邪硬邦邦的肌肉死死压制着,抬眸,眼前是一道扬起的下颌线。   这样锋利的下颌线,很难让人把他跟一个哭包联想在一起。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池无邪垂下眸来,盯着谢知意激动道。   他漆黑眼眸在昏暗视线里湿漉漉的,似乎像是一只被丢弃的小狗。   但硬邦邦的胸膛却死死压住谢知意。   谢知意喘不过气,直觉池无邪就是故意这样的。   他深吸一口气,手还没开始推池无邪,就被池无邪轻车熟路捉住,贴在胸膛上。   谢知意垂下眸,指尖一颤。   池无邪的胸膛简直像是着火似的灼烧着他。   他道:“你让开,我本来就要出去的。”   可他说完,却没有等来池无邪的回答,反而听到池无邪的粗喘声。   脑海里警铃大作,要知道他现在双腿可还在打颤呢!   池无邪竟然在这里就……   他是禽兽吗?!   他本想一脚踹开池无邪,可池无邪突然抱着他,将头搁在他肩上,嘤嘤呜呜地开始哭起来,如雨下的泪水顿时打湿了谢知意背部的衣裳。   “哥哥,你知不知道无邪好怕。”   “无邪以前每天一睁眼,都能看见哥哥的脸,结果今日一醒来,无邪枕边就空了,无邪心慌的都要碎了。”   “哥哥,无邪是不是病了啊,无邪的心好痛啊。”   谢知意:“……”   他要踢池无邪的脚生生收了回去,那些想骂池无邪的话也骂不出口。   听池无邪说早上起来没有见到他,心都要碎了,弄得他也怪愧疚的。   仔细一想,似乎确实是这样。   人有时候会习惯很多东西,若是有一天习惯突然被改变,肯定会难以接受的。   何况池无邪又是个安全感缺失的孩子。   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池无邪隐在黑暗里的眼睛露出狡黠的光,里面哪有半分恐惧,只有恶.欲要得逞的光。   其实他每日都比谢知意要早起一个时辰,基本上他早起后什么也不做,就是静静盯着哥哥那张可爱而又恬静的脸蛋。   可他更喜欢看哥哥醒过来时,第一眼注意到他,然后以为他还在睡觉,对他露出温柔的目光来。   这样的目光他怎么都看不腻,所以每次都在装睡。   “无邪,你别哭了,我是有些事不得不离开。”谢知意很轻易就掉入圈套,轻声哄道。   “什么事?会让哥哥说也不说一声就突然离开?”池无邪幽怨道。   “是灵霄派的事。”   “不过是灵霄派的事,哥哥以为无邪会那么小气,不放哥哥回灵霄派参加宴会吗?”   谢知意抿了抿唇,看来这小子也知道灵霄派近日重新出山的事。   只是灵霄派的事终究是借口。   他犹豫片刻,刚要说出——其实是你索取过度,我的身体承受不住时,池无邪就似乎知他所想,立马堵住他的话头道:“无论哥哥为了何事突然离开,但无邪的心已经被伤害了,无邪的心碎了,哥哥,这可怎么办才能好?”   谢知意:“……”   “无邪连爱的人留不住,在这世上又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谢知意越听越跑偏,心里嘟囔这小子怎么动不动就伤春悲秋的。   可心却软成一片。   也觉得自己这番没打招呼就偷跑的行为,确实有些过分了。   顿时有些愧疚道,“无邪,这件事是我不对,等灵霄派的事处理完,我会补偿你的。”   “补偿?”池无邪的手立刻不老实揉着他的腰,“哥哥,是什么补偿都可以的吧?”   “嗯……”谢知意垂下眸,脸红的不像话,“那你现在能放开我吗?之后我会让你……”   后面的话他实在羞的说不下去。   直到“啪”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他垂眸看下去,只见昏暗的地面有一丝白光从外面折射进来。   灰尘在光影里打转,而光影下,俨然躺着一小捆红绳。   谢知意睁大眼睛,这不就是在琼玉楼幻境里,池无邪捡起来的那一捆红绳吗?   谢知意装作没看见,用脚将红绳踢进柜子角落里。   嘴上立马转移话题道:“无邪,外面说书的都在瞎说抹黑你,说你初入千莲峰就对我起了恻隐之心……可我知道你那时还是个单纯的少年,根本不是他们口中说的那样。”   池无邪的头突然从他肩上移开,漆黑的眼眸亮晶晶看着他,俊美的脸颊又纯又艳又美,看得谢知意都恍惚了。   直到池无邪好看的薄唇轻轻启合,“可是哥哥,他们没说错啊,无邪一直都对哥哥怀有恻隐之心啊。”   “从刚遇见开始……无邪就想独占哥哥了。”   作者有话说:   红绳马上就要来啦!本周五是番外最后一更哦!大家记得来看呀!还有最后一次红包送哦! 第97章 番外(二)   谢知意直接被池无邪最后一句话给吓住了,幸好两人挤在狭窄缝隙里,否则他绝对会腿软的跌下去。   “你...你是在开玩笑吧?那时候你多小啊,那么单纯那么可...”谢知意结结巴巴,看到池无邪眼里燃起的火光,又硬生生把最后一个“爱”字憋了回去。   池无邪揉着他的腰,两人身体挨得极近,呼吸都交融在一起,即使这样的情况之前在玉楼里每日都会上演,可谢知意还是脸红到耳尖,毕竟这可是在一处酒楼的后厨。   “哥哥,你觉得常年在琼玉楼里浸染的人,会不知晓这些事吗?无邪当初见到哥哥时,就觉得哥哥皮肤白,掐一下就有红痕,若是在脚腕和手腕上绑上红绳,肯定会很好看吧。”   “无邪...”谢知意脸红的滴血。   他明明记得初遇时,池无邪挺讨厌他的触碰,虽然后来慢慢接受他,但一直都是个乖巧单纯的好弟弟形象。   他眼里的好弟弟却非常喜欢看他这幅害羞的模样,抬手带有轻薄意味的刮了一下他的脸蛋,薄唇贴到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这一说彻底把谢知意说的脸更红了,将池无邪贴上来的胸膛推开,双眼绯红道:“池无邪....你....你怎么能那样?!”   “怎么样啊?哥哥,只是在梦里做也不行吗?”   “不...行!”   “哥哥真霸道,连无邪的梦也要管。”   “你...你做梦可以,但你别到我耳边说...”   “可当年若不是哥哥总到无邪面前晃,又不给无邪,无邪能做那样的梦吗?”   谢知意抿唇瞪着面前不要脸的人,在这种话题方面,他一向是说不赢池无邪的。   小声骂了一句,“无赖...”   可他这一骂,却彻底把眼前人骂激动了。   池无邪心脏砰砰跳,摸着人的腰,手下触感又滑又腻,看着哥哥脸红的样子,就又有些按捺不住了,撒娇似地蹭了蹭谢知意,道:“哥哥...那个补偿,现在就能给无邪吗?”   *   池无邪企图在后厨耍流氓自然没得逞,还得到了谢知意一大耳刮子。   但却抓着谢知意的手一顿好亲,吃不到肉,就只能亲亲了,把人衣服扒开,从嘴唇亲下去,亲的人脖颈上又是一通新鲜红痕。   谢知意只能顺着他,因为若是不让池无邪亲,池无邪说不定会反骨做更多事。   就是池无邪亲的太粗暴了,像那种饿了几百年刚放出来的狼崽子,把他摁在墙上使劲啃,柜子不停在地上发出摩擦声。   谢知意脸红气喘,艰难推着池无邪的胸膛,“无邪……无邪……慢点亲,哥哥又不是不给你亲……”   池无邪边亲边道:“不够……”   细看,他眼眸还有点可怜,红红的,之前在玉楼想吃就吃,都吃惯了,现在清汤寡水自然把他憋狠了。   谢知意叹了口气,“可这是……外面,我们……先回灵霄派好吗?”   谢知意最后是被池无邪抱出来的,他早就被池无邪亲成了一滩水,而且他这幅衣衫半解的脸红模样,也实在不好见人。   所幸池无邪肩膀宽阔,把他抱进怀里,就能让外人窥不到一丝一毫。   谢知意将头埋进池无邪怀里,闻着熟悉的清冷木香,耳边尽是酒楼里众人的交谈声。   他脸皮薄,本想直接把后厨的墙轰开,可池无邪怎么会放过抱着他招摇过市的机会?   于是又是一顿装可怜撒娇,让他不得不心软遂了池无邪的心意。   “教主怎么进去就抱了个人出来?你们看看,这人会是谢峰主吗?”   “瞎说什么啊?教主除了抱谢峰主还会抱别人吗?你们看,谢峰主露出来的一截手腕,上面有好几日前的淤痕,肯定就是教主弄的……”   谢知意脸更红了,使劲往池无邪怀里埋。   池无邪倒有些不开心的把他手腕抓住,遮住了淤青痕迹,眸子如冷剑般沉沉望向刚刚说谢知意的两人。   酒楼热闹的气氛瞬间降到零点。   池无邪什么话也未说,就已经让众人感受到危险在四周游走的恐惧。   那两人连连求饶道:“我们错了!我们错了!教主!我们什么也没看见啊!”   池无邪冷哼一声,直到怀里的人拉了他一把,他冷冽的唇角才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抱着人大步出了酒楼。   两人一走,众人顿时松了口气,但此时更让他们疑惑的是,谢峰主到底是怎么会出现在酒楼后厨的?   孟老头在二楼上方捋了捋胡子,布满皱纹的脸突然笑了起来,褶皱全部推在一起,大声感叹道:“这关于谢峰主和教主的话本故事,终于要精彩更新咯!”   *   谢知意和池无邪一出酒楼,池无邪就迫不及待的要御剑飞行,赶紧回千莲峰做点羞羞的事。   而且一想到要换个场景,他就十分激动。   但谢知意回灵霄派却还有正事,不仅要祝贺灵霄派重新出山,还有千莲峰的事务也需要他来处理。   虽然他偶尔住在圣教,但依然还是千莲峰的峰主。   但池无邪说什么都不愿意,非要先兑换承诺,再让谢知意去忙其他事。   两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已经吸引到了不少人注意的目光。   谢知意揉了揉酸痛的腰,若是按照池无邪的顺序,他根本就没时间去处理灵霄派的正事。   因为池无邪一做起来就昏天黑地,而且从不留情,就算他想逃跑,都会被拉回去狠狠欺负一通。   就现在,他脚腕上还有不少池无邪抓出来的淤青红痕呢!   可池无邪哭哭啼啼,撒播打滚,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脸面,也不在乎圣教的脸面。   谢知意:“……”   围观路人频频顿足,但只敢窃窃私语,“这不是教主吗?怎么今儿个有心情来逛街了。咦,教主拉着的那个俊美男人想必就是谢峰主了,他们在干什么?难不成是什么新的情趣?”   “真是没想到,我一直以为教主攻气十足,没想到私底下竟是个这么可怜的娇弱形象,谢峰主怎么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教主都可怜成这样了,也不抱着哄一哄。”   谢知意:“……”   无语完,他心头突起一股怒火,只想大吼,你们是真没看见池无邪私底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跟可怜娇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可池无邪倒不介意别人怎么说他,只要在别人口中他和哥哥是一对的,他就开心的浑身都在冒泡泡,行为也更变本加厉。   明明身高体魄都比谢知意高大强壮许多,却非要像个小姑娘似的拉着谢知意袖角求哄求抱抱。   这让谢知意觉得十分丢脸,感觉像是带了个智障儿童出门,恨不得挖个洞把池无邪埋进去。   最后,他不得不妥协,把答应池无邪的一个补偿,增加到了两个,才得到了短暂处理灵霄派事务的时间。   谢知意咬了咬牙,反正红绳被他踢到柜子角了,后来也没见池无邪再捡回来。   新增的两个补偿,应该也只会比以前做的时间要久一点……   只要不被红绳绑着,其他的他还都……挺能接受的……   两人离开后,暗中观察的孟老头又在他的话本上增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   一收到谢知意要回灵霄派的消息,林玉宇很早就派了人在山门口恭迎,结果一见到跟在师尊身后,跟着像个狗尾巴草似的池无邪,他的脸色就垮了下去。   池无邪感知到视线,有些委屈似的拉了拉他家师尊的衣袖,“哥哥,玉宇师兄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呀?”   只要池无邪的撒娇跟床上那些事没关系,谢知意一贯都是很容易心软的。   立即就摸着池无邪的头发,安慰道:“没有的事,无邪,千莲峰是你的第二个家,你这么可爱,玉宇师兄肯定会很喜欢你的。”   “会跟哥哥喜欢无邪一样喜欢吗?”   谢知意愣了愣,手又在池无邪毛茸茸的头上薅了一把,“会的。”   林玉宇在一旁脸都快憋青了。   可爱?池无邪?   师尊要不要去看看眼睛,情人眼里出西施也不是这样出的。   他正咬牙。   他家师尊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玉宇,为师今日在主峰还有正事,无邪很久没回千莲峰,有许多地方估计都忘了,你带着他到处逛逛,多熟悉熟悉。”   林玉宇牙齿咬的都快碎了,才憋出一个字,“好。”   可余光却瞥到在师尊眼里“可爱”的某人,漆黑的眼眸里满是狡黠的光,翘起嘴角,颇有些炫耀似的瞪着他。   林玉宇突觉心头闷着一口血。   然后,他就看到池无邪立刻黏到他家师尊身上,抱着他师尊的腰道:“才不要,无邪只要哥哥的喜欢,无邪也只要哥哥陪着。”   谢知意被抱得猝不及防,每当池无邪在众人面前黏上来时,他就很想一脚将他踢开。   可顾及池无邪怎么也是圣教教主,这样被他随意踢开,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他还是太善良,池无邪都这么不要脸了,他还要替池无邪在修真界中的脸面着想。   他叹了口气,额上淌了些尴尬的小汗珠,刻意温柔地将池无邪的爪子从他身上扒下去,柔声道:“无邪乖,等哥哥忙完,就来陪你好不好?”   林玉宇闷在心里的那口血,在此刻终于吐了出来。   他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看见他家师尊和池无邪谈恋爱的场景!   谢知意走后,池无邪就瞬间变了个人,哪还有什么可爱乖巧的模样,他相貌本就出众,长大后又是那种凌厉的长相,锋利的下颌线高高扬起,紧抿的薄唇写满了生人勿近。   随林玉宇下山接谢知意的,还有一些刚入门的小弟子们。   他们不知晓过往的那些事。   只知道池无邪在修真界权势滔天,还有这么一张倾倒众生的脸,心里又仰慕,又不敢靠近。   林玉宇咳嗽一声,那些小弟子们仰慕的目光才收敛点。   林玉宇这才带着池无邪上千莲峰。   可心里怨气却怎么都解不了,可师尊说了,要他带池无邪四处逛逛,他只能照办。   可在带的途中,他发现池无邪对千莲峰比他还熟,每一条幽深小路,又或是一些不起眼的小屋,池无邪都记得。   甚至有些地方,池无邪还会顿足片刻,似乎在回忆什么,眼里竟有些他读不懂的悲伤……   他掐了掐手指,禁止跟抢走了他师尊的人共情。   若是他没看错,师尊宽大的袖袍下,全是这臭小子弄出来的淤青伤痕呢!   直到两人走到师尊的寝殿外,屋檐下挂着一排排落满了灰的灯笼,因为长时间没人打扫清理,几乎让人看不清这灯笼本来的颜色。   可林玉宇知道,那是红色的,师尊过去还经常望着这些灯笼发呆。   他们担心师尊触景生情,久而久之,便不敢再去清扫这些灯笼,想让这些灯笼就这样消逝在时间长河里。   可有些东西,一旦出现,就怎么都抹不掉痕迹的啊。   直到“唰”的一声,林玉宇的思绪被拉回。   他抬眸,只见池无邪伸出手,将灯笼上的灰尘全部拍干净,露出红灯笼本来的面貌来。   红彤彤的,看起来又喜庆又温暖。   池无邪嘴角微微弯起,指尖上突然出现一小簇火苗,点燃了灯笼里的小蜡烛。   橙黄的火光跳跃在池无邪漆黑的眼眸里。   他似乎看到池无邪的眼里有些许湿润。   他突然想起来,这些灯笼本来就是池无邪曾经一个个亲手挂上的。   谢知意这次回主峰,好好的给各峰主们一一都表达了歉意,上次大家分别的很匆忙,有很多话都没来得及说。   宁羡安坐在掌门位置上,只是半月有余不见,气质似乎成熟不少。   谢知意愈发放心,送上了一早让林玉宇备好的贺礼。   宁羡安跟他寒暄几番,又说了一些之后的计划,嘴角一直没合拢过。   谢知意静静听着,巡视四周,却没见到周博远,又想到周博远本就不爱凑这些热闹,谢知意倒释怀了。   他道:“羡安,灵霄派如今被你治理这番好,这位置真的很适合你呢。”   其他峰主一一附和,他们本就不爱一些虚名,掌门事务繁忙,还要处理很多人际关系,他们只擅长琢磨点自己喜欢的东西,这掌门还真适合心细的宁羡安来当。   宁羡安有些许拘谨的笑了笑,就好像初遇谢知意时那番。   但细看,却跟初遇时,又有些不同。   宁羡安坐在掌门之位上,仿佛找到了自己的归属。   每个人都有自己所追寻的东西,都能在追寻的东西里找到自己的价值。   或许这也是一种幸福。   谢知意又聊了些正事,才在池无邪一次又一次的催促传音下不得不离开。   只是他离开时,于斯伯突然拉着他,冷峻的脸上有些许难为情,然后一股脑地塞了他许多丹药。   谢知意回到千莲峰,才发现沿途那些灰溜溜的灯笼都被打扫干净,还全部都点燃了,橙黄的烛火在渐渐落下的日暮里摇晃,别有一番温情。   他刚踏进自己寝殿,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掌握住,揽住腰,后背被抵在门上,火热的双唇立即就贴了上来。   谢知意被亲的喘不过气。   他想过池无邪猴急,没想到能这么猴急,他都没站稳脚跟呢。   想起自己许诺池无邪的两个补偿,心突然开始慌慌的,也不知道这次要弄多久……   又想起于斯伯塞给他的那些丹药,会是些什么丹药呢?   “哥哥……”池无邪的低吟声在他脖子上震荡。   谢知意感觉浑身酥麻,艰难地推开脖子上黑黑的脑袋,“无邪,去——”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就见池无邪突然抬起眼眸,漆黑的眸子湿漉漉的,对着他小声道:“哥哥,无邪终于等到你回家了。”   这样一句话倒让谢知意无措了,脸直接红成大番茄,他本来要跟池无邪说去床上做,结果池无邪一下子这么纯爱,搞得像他单方面迫不及待似的。   他摸了摸池无邪的头,“我不是答应你了会回来的吗?”   池无邪抱着他,吸了一口他脖子上的莲香香气,道:“哥哥,无邪曾经真的很羡慕,那些凡间的人无论多晚回家,都会有人点上红灯笼,在家里等着他们。”   “无邪过去也希望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和哥哥。”   “如今,无邪真的过上了这样的日子,无邪……好开心,好幸福……”   谢知意鼻子突然有些酸酸的,原来这就是池无邪在哪都要挂上红灯笼的原因。   他摸了摸池无邪的头,柔声道:“以后有我的地方,都是你的家。”   池无邪把他抱得更紧,就好像在汲取温暖的可爱小姑娘。   谢知意心软软的,爱怜的摸了一下池无邪俊美白皙的脸。   心里想,这样可爱的池无邪,应当就会这么一直乖巧下去,或许他今晚能逃过一劫。   但又想起池无邪的生辰快到了,在集市上走得急,都忘了给池无邪买生辰礼。   “哥哥,苏界他们说你下山是给我买点心去了,哥哥给我买的点心呢?”   池无邪抱着人,又抬起头来,有些幽怨道。   谢知意一阵心虚,“忘……忘了,之后我再……”   “那哥哥就当无邪的点心吧。”   池无邪嘿嘿笑起来,原本还可爱的脸,在瞬间就变成了能把谢知意吃的骨头都不剩的恶魔。   谢知意深吸一口气,这样极速反转的池无邪也不是一次两次,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他一口气还没喘完,就又听池无邪在他耳边道:“哥哥,你知道吗?无邪最喜欢吃莲花馅的粽子,还必须要用红绳裹着。”   谢知意额上冷汗滴落,自然知道池无邪的言外之意,再开口都有些结巴,“可是……千莲峰没有红绳……”   池无邪又愉悦的笑起来,“可无邪有呀。”   说着,他从袖袍里掏出一捆红绳,在谢知意眼前晃了晃。   这红绳比谢知意踢到柜子里的还要粗上几分,而且很长,是真的粗绳,要是把他绑住,那他真的就是只能任池无邪鱼肉了。   谢知意咬紧唇,摇了摇头道:“不行!”   池无邪掐了他腰一把,手却已经脱掉了他身上的月白色外袍,露出来被啃咬的满是牙印的脖颈,锁骨和肩头。   “可哥哥答应了无邪,什么补偿都可以的。”   冷风一点点席卷着谢知意裸.露在外的皮肉,看得池无邪眼神又深了几分,手指捏在人肩头,直捏出五个深深的指痕,才克制住没把人立即扒干净的冲动。   谢知意拍不开池无邪强势的手,又被池无邪堵在门口,就像个入了笼子的小兔子。   想反悔,但是都已经答应了池无邪。   他垂下眼,纤长的睫毛打着颤,有些被逼到走投无路的脆弱感,轻声求饶道:“无邪,可以换个补偿吗?”   这样一副美人求饶的画面,饶是任何取向为男的男人来了都没法拒绝。   何况是满心满眼都是谢知意的池无邪呢?   池无邪心脏怦怦直跳,差点就直接脱口而出答应了。   可心底又有个充满恶意的声音生生制止了他,“你还犹豫什么!狠狠地撕碎他!无情地摧毁他!就是这么脆弱的撕碎了才好玩!让他只会哭!只会求饶!这不是你一直想做的事吗!”   池无邪咬紧唇,丝毫不克制的将这些恶意收入囊中。   是的,这样脆弱的哥哥被他绑着尽情欺负,那是何等的满足。   他想着就热火沸腾。   谢知意以为池无邪迟疑是答应他了,结果下一瞬,空间就响起了衣物被撕碎的声音。   谢知意最终还是被绑上了红绳,像破布似的丢在了床上。   他手脚都不能动弹,缠上了一圈又一圈红绳,白皙泛红的皮肤从红绳缝隙间露出来,惹得某人又吞咽了一口口水。   谢知意浑身无力,红绳虽然是用上等蚕丝编织而成,但他身上又全是被吮出来的红痕,再柔软的布料碰上去,都会让他疼的深吸一口气。   可他此时连喘口气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作恶的某人,站在床边像是欣赏美景一样的欣赏他。   池无邪刚刚已经满足了一次,果然用红绳绑着哥哥,比他想象的还要美妙,哥哥怎么都没办法拒绝他,哭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可怜兮兮的。   可是越可怜,他心里的暴虐欲就越强,欺负的就越狠。   谢知意再开口时,嗓子已经哑的不行,“无……无邪,能松开我吗?”   池无邪眸子又是一红,胸腔里的火又烧了起来,坐到床边,将虚弱的谢知意抱进怀里,凑到人耳边,有些埋怨道:“哥哥,你怎么总是这样?”   谢知意只能任池无邪抱着他,带着薄茧的大手在他身上游走,无力道:“我怎么样了?”   “总是这样有意无意勾引无邪,你明明知道无邪没多少抵抗力的。”   “谁勾引你了?”谢知意气的脸都红了,池无邪总是这样胡言乱语。   可池无邪却比他还委屈,埋怨道:“你没有勾引无邪?那为什么总是这样软着声音对我说话,还不停地喘气,红绳也跟着一颤一颤,你这不是勾引是什么?”   谢知意简直被池无邪气的要冒烟了,但他知道跟池无邪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池无邪又捏着他的下颌,对着他早就红肿不堪的唇吻了上去,继续埋怨道:“还说没有?明明一举一动都在勾引无邪。”   谢知意只能任他吻着,他现在被绑着,完全丧失了所有行动能力。   但池无邪亲着亲着就又不老实,还美名其曰是在惩罚他的刻意勾引。   有苦说不出的谢知意只得被迫接受。   又是一番下来,谢知意彻底没力气了,薄薄的汗水浮在他额上,池无邪将他潮湿的发勾到耳后,又凑到他耳边道:“哥哥,还有一个补偿没兑换呢。”   谢知意脑海里一个激灵,想爬起来,又被某人压得死死的。   看着某人无赖的嘴脸,他真的很想咬舌自尽。   第一个补偿,就快要了他半条命,这再来一个,他还不得直接升天?   “无邪,还有一个补偿,能不能留在以后?”他讨好道。   不是他不想硬气,关键是他完全没力气反抗。   “不行。”池无邪十分不讲情面的拒绝。   谢知意动了动被红绳绑的麻木的手腕,继续耐心讨好道:“你体谅一下哥哥吧,哥哥真的受不住了。这些天来,哥哥都在为你的生辰礼忧心,你把我弄晕了,我怎么陪你过生辰啊?”   池无邪漆黑的眸子这才亮了半瞬,将温香软玉的哥哥搂进怀里,“没想到哥哥还记得……”   谢知意一看有戏,立即道:“当然记得啊,无邪的生辰我都记得的,你想要什么样的生辰礼?”   池无邪垂下眼眸,俊美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哥哥,其实第二个补偿就与无邪的生辰礼有关。”   谢知意愣住了,他还以为第二个补偿池无邪又会想什么法子折腾他,没想到还怪纯情的。   他掐了池无邪硬邦邦的胸肌一把,“既然这样,你不早说。”   “那哥哥也没问啊。”池无邪抱着怀里的人,笑得开心极了。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生辰礼?”谢知意又问道。   “无邪……无邪想要哥哥写三书送给无邪……”   “三书?”   “嗯……”   谢知意脸一下子红了。   他自然知道三书,那是古代嫁取的礼仪,若是要跟池无邪结为道侣,肯定是少不了三书的。   他没有多推拒。   虽然池无邪在某些方面确实太旺盛了,但是他想和池无邪在一起,自然只能忍着,后续也肯定会结为道侣的。   就是池无邪要求他现在就把三书写了。   谢知意浑身无力,手腕早被绑的酸麻不止,怎么可能动笔写三书。   池无邪却从他脱下来的衣物来搜寻出来一小瓶药丸喂他嘴里,他的力气才稍微回升一点。   池无邪盯着小药瓶道:“哥哥,没想到你准备的这么齐全,什么都想好了,看来无邪再跟你做几日也没问题。”   谢知意盯着那个小药瓶,脸唰的一下红了,若是他没记错,那是于斯伯塞给他的!   他瞬间感觉于斯伯不干净了,刚解绑的脚,生气地踢了池无邪一脚。   可很快,脚又被池无邪怜惜的握在手里揉捏,似乎又有要擦枪走火的风险。   谢知意这才马上制止,说现在就写三书。   千莲峰寝殿檀木桌前,交叠着两个抱在一起的男子。   高个男子穿着整齐的红衣,从后抱着比他矮上一个头的男子,他怀里的男子却只是穿着很薄的轻纱。   轻纱后面整个镂空,外面还缠绕着一圈圈红绳,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满是被吸吮的红痕和牙印,让人一看就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高个男子呼吸越来越重,把人紧紧抱着抵在桌上,一点缝隙也没留下。   谢知意额上的汗水不停滴落。   他没想到写字竟然是要这样写的,除了他的手腕和脚腕解绑了,其他地方还是绑着的。   这又让他想起过去在圣教时,池无邪.教他写字的场景。   他总感觉池无邪是在还原当年景象,也是在解当年没有得手的渴。   “哥哥,无邪别的不行,就是字写的还可以,还是无邪来教你吧。”   谢知意刚拿起的紫毫毛笔一颤,墨汁全部泼洒在宣纸上,看来这个字不写个一天一夜根本就写不完。   他寝殿里根本就没备多少宣纸,很快就被池无邪恶意捣乱败的没多少了。   他只得传音让林玉宇送些新的过来,因为他穿的轻纱,还绑着红绳,自然是让池无邪出去拿宣纸。   可池无邪却一点都不想跟他分开,林玉宇宣纸送来了,在门外等了很久,催促了好几声,池无邪才懒懒的开口道,“放在门外。”   谢知意不敢说话,用手指点了点池无邪,小声道:“你出去拿。”   池无邪把人抱得更紧,“不要,哥哥,无邪抱着哥哥正起劲呢,这时候你怎么能让无邪停下来?”   林玉宇努了努嘴,对着门内大喊道:“池无邪,在千莲峰我只听我师尊的,你说让我放我就放啊?”   屋内,被墨汁浸染的宣纸上,滴上了几滴谢知意额上淌下的汗珠,他现在神经极度紧张,若是被人发现他被池无邪脱成这样,压在桌子上写字,他的脸往哪搁?!   更何况他现在嗓子沙哑的不像话,一说话就全部露馅了。   池无邪却恶意的把他抱得更紧,凑在他耳边道:“哥哥,你的徒儿只听你的话呢,你来跟他说吧。”   谢知意回眸瞪了眼池无邪。   可池无邪这种时刻绝不会让步。   谢知意将唇咬出鲜血,才忍住没溢出一声喘息来,咳嗽几声对着门外道:“玉宇……你先听无邪的。”   池无邪在他耳后愉悦的笑了起来,小声道:“哥哥真乖,无邪开心死了。”   谢知意喘着粗气,手脚酸软无力,写这个三书比长跑还累。   他轻声道:“那等会写字时你乖乖配合我,不许再捣乱了。”   屋外。   林玉宇无比憋屈,十分幽怨地将宣纸放在地上,对着里面喊道:“好的,师尊,宣纸徒儿放门外了。”   只是他离开时还忍不住小声嘟囔——   “那个池无邪,仗着我们师尊宠他,就无法无天!”   “师尊就这么宠着那臭小子吧!有朝一日肯定会后悔的!”   然而他的嘟囔全部收入谢知意和池无邪耳中。   池无邪愉悦的很,直接施了个让宣纸乖乖飞到桌上来,这种占便宜的时刻,他自然是一点都不会离开哥哥的。   但谢知意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新的宣纸写了一张又一张,每次刚写个开头,池无邪就在后面肆无忌惮的捣乱。   还真应了林玉宇那句话。   仗着谢知意宠他,池无邪就无法无天。   日暮降了又升,又继续降了下去。   这个三书终于完成了一半,谢知意站了一整晚,腰酸的不行,池无邪似乎终于有了点自知之明,俊美的眼眸里闪着餍足的光。   他渴望已久的东西,似乎被填满了一点。   这才看着怀里浑身都泛着红的人,怜惜道:“哥哥,这三书可把你写累了吧。”   谢知意嗓子沙哑的已经无法开口,累的连思绪都是混乱的。   池无邪抓着他被笔杆磨红的指尖,心疼道:“哥哥,你为了和无邪结道侣好努力啊。”   谢知意气得不行,回眸瞪了池无邪一眼,每次看到池无邪这么假惺惺的样子,就很想痛骂池无邪一顿。   若是没有池无邪的刻意捣乱,他用得着这么努力吗?   可看着两人一起完成的整齐三书,他的心又瞬间融化了。   谁让他摊上池无邪这么个无赖的对象呢?   池无邪也盯着桌上的三书看,餍足的眼眸里,突然有泪要落下来。   谢知意艰难抬起手指,擦干净了池无邪要落下的泪,哑着嗓子道:“我被你欺负成这样都没哭,你怎么还先哭了?”   “哥哥,对不起,无邪……无邪只是太开心了。”池无邪更紧地抱着他,抵的桌子又是往前一压。   谢知意腰都被池无邪抱断了,想让他松开,池无邪的唇却又贴了上来,温柔至极的吻住了他。   谢知意懵住了。   这真是有史以来,池无邪最温柔的一个吻。   池无邪看着他,漆黑的眼眸里,似乎有星星在涌动,认真道:“哥哥,无邪以前总是做梦,梦到在圣教窗前,无邪.教哥哥写字,有一瓣梨花飘落下来,落在哥哥的头发上,衬的哥哥晶莹剔透的十分好看。”   “那时候无邪总会问哥哥一个问题。”   谢知意一动不动,“问什么?”   “问哥哥愿意和无邪结为道侣吗?可哥哥每次的回答,都是拒绝……”   谢知意的心又软了。   他感觉自己真是彻底栽在池无邪身上了,无论池无邪对他做多过分的事,他都没办法去怪罪池无邪,反而还心疼池无邪。   他骂了自己一句没骨气。   却又主动回头,吻住了池无邪的唇,“你个小傻瓜,这次换我主动问你,好不好?”   池无邪怔住。   “无邪,你愿意和我结为道侣吗?”   池无邪眼里水光涌动,更温柔的回吻他,小声道:“我……我愿意。”   谢知意嘴角又流进了咸咸的液体。   又听到池无邪在他耳边道:“哥哥,这是无邪最好的生辰礼。”   作者有话说:   彻底完结啦!!   无邪和小谢肯定会幸福美满的!   咱们下本书再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