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系美人成为炮灰攻后[快穿]   作者:仰天长呱   文案:   离家出走那天,明昕被天降系统砸中,系统声称他是快穿局叛逃者,需要到小世界中扮演炮灰攻,拯救那些下场悲惨的主角受,为他们付出一切、哐哐撞大墙。   明昕原本兴趣缺缺,直到他见到拥有八块腹肌、优美人鱼线的主角攻。   系统尖叫:那是主角攻!是属于主角受的!   明昕脸上失望:好吧。   校园文中,他是面上温润、实际痴汉阴暗的学霸班长。   主角攻却把他堵在狭窄的衣柜中,冷冷道:“听到了吗?他只把你当哥哥。”   充满占有欲的吻将他侵占,高大少年的拥抱炽热得令人几欲窒息。   “我们才是最适合的。”   豪门灵异文中,他是冲喜失败的贪财男妻。   死去的鬼攻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子对别人嘘寒问暖,终于气得凝出实体。   凝结的鬼气束缚住一脸惊恐的男妻,鬼攻咬牙怒道:“你到底喜欢的是谁?!”   西幻文中,他是吸血鬼主角受麾下忠实的邪恶巫师。   他抓住落难的圣子攻,立刻就想要将他做成药剂献给主角受。   一朝恢复权势,如今已成教皇的主角攻无视逃离的主角受,将被架上火刑架的他拢入圣洁的教皇袍,微笑道:“真是罪恶的灵魂,那就由我来将你净化吧。”   网恋文中,他是贪恋权势的绿茶主播。   他因不识货对总裁攻出言不逊,又在知道真相时后悔攀势。   一身西装矜贵的总裁攻却把黑卡放入他手中,低声道:“跟我,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面对无能狂怒的系统,明昕微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主角攻就贴上来了呢。   真奇怪呀。   暂定世界   阴暗学霸X痴汉疯狗校霸(已完成)   贪财花心冲喜男妻X偏执阴冷鬼王(已完成)   邪恶冷漠巫师X神圣教皇(已完成)   傲慢花滑天才X退役前花滑天才教授(已完成)   夹子音女装绿茶男主播X主动伸出金大腿闷骚总裁(已完成)   凶戾冷漠前混混真少爷X伪君子痴汉疯批优等生(已完成)   回乡体验生活恶劣大少爷X大胸肌老实土糙汉(已完成)   冷情冷肺疯狂科学家X被养成邪神的佣兵队长(已完成)   ……   *   茶味钓系美人受X只想和老婆贴贴痴汉攻   1v1小甜饼,大结局he,放飞自我之作~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打脸 系统 快穿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昕 ┃ 配角:好多好多好多主角 ┃ 其它:《救赎虐文主角后我成为了万人迷》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逆向拯救,反向钓系   立意:改变命运,追求美好未来 第1章 校霸X学霸1   夏季,微烫的阳光热辣辣地泼在操场的少年身上,偏薄的校服湿透了贴在身上,却丝毫不能妨碍这些少年热情洋溢地发出欢呼声。   树荫下,却恰是一派相反的宁静。   三两位少女挤挤挨挨地坐在一起,盯着同一方向,时而发出隐晦的、羞涩的笑声,但转瞬即逝,仿佛担心惊扰了什么。   而在她们注视之处,则坐着一个少年。   与热汗满头的同龄男生不同,少年长相极为俊秀,安静地坐在树荫遮蔽的石梯上,肤色冷白,唯有指尖泛着一丝暖意,按在书页上,就仿佛一幅令人久久不肯移目的图画。   然而,无人知晓,他那双琉璃般透亮的乌眸却透过厚重的书页,扫过操场上所有少年的身体,叹息一般,在心中近乎散漫地评论道:“没一个能看的。”   没有好看的八块腹肌,个头没他高,也没他好看。   至于仅算得上是清秀的主角受裴瑜,自然也算在“没一个能看”的里面。   他失望地垂下睫羽,“小统,你怎么就认为,我会甘心为这样一个,长得甚至没我好看的人‘付出一切’?”   系统冷漠的声音自脑海深处响起:“明昕,这是惩罚世界,你要做的只是顺从剧情,而不是挑三拣四。”   “真是可惜。”明昕眸中的忧郁之色愈浓,仿佛在惩罚世界里,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是多么令人失望的事。   系统一阵头大。   他真的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吗?他不会真以为自己是来度假的吧?   这时它终于想起之前明昕对自己叛逃的解释。   “叛逃?”青年脸上露出一丝茫然,懵懂而天真,似是居住了十几年的精致的金丝笼,离开后才发现这世界竟是这样贫瘠,眼角下垂,是个无辜的微笑:“我只是在散心而已。”   听到这种解释,系统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明昕在糊弄它。   但至今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它竟破天荒地动摇了,也许明昕真的如他所说,从未听说过什么快穿局,也并不认为自己是其中一员。   他只是和家里人吵了一架,跑出来散心,就被快穿局当成犯人抓住了。   毕竟,它还从未在快穿局见过明昕这种气质的人。   然而快穿局回馈的信息表示,快穿局的判决并无错误,却又临时含了一份下调明昕惩罚系数的文件,这令系统一时之间摸不着芯片,无法将明昕视作普通的受罚者对待。   透过明昕的视角,它看到清秀少年和另一人短暂地对话之后,脸色一白,放下手中的球,乖乖跟着对方走了。   它连忙提醒:“主角受被带走了,快跟上去。”   对于这个懵懂的受罚者,这已是它唯一能做的。   明昕在心中叹了声气,合上书页,直起身也朝着主角受离去的方向跟去。   在这个世界,他叫林明昕,是主角受温柔俊美的邻居哥哥,也是班级温和聪慧的班长。   却无人知道,他对主角受有着异于常人的偏执,他无法容忍主角受离开自己的视线,更无法忍受对方有着除自己以外的朋友。   这也正是为什么,主角受明明长相清秀可爱,性格也很亲人,却没几个朋友。   当然,在明昕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这些类似的行为他就基本没再做过,仅只偶尔在系统的催促下才勉强敷衍地做做样子。   他对主角受不感兴趣,比起对主角受偏执,他更宁愿抱着自己的镜子入睡。   至于找裴瑜麻烦的这几个混混,不认识,不清楚,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明昕藏在树后,在无人注视的阴影处,他不必像林明昕那样盯着裴瑜露出专注到有些可怕的神情,而是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漫起一丝晕色。   “什么时候结束?”在混混恶劣的要钱声、少年慌张的求饶声中,明昕漫不经心地询问道。   系统:“……”   思及明昕也许只把这一切当做是虚假的,系统这才回答:“等主角攻出场救下主角受,你再……”   它还没说完。   一道身影却已从墙上跳下,轻巧地落在草坪。   这是学校的边缘,没有装摄像头,所以很多迟到的学生会从这进校。   这个迟到的学生却没有带上书包,犹如美神正舒展肌肉般,他直起身,便比最高的混混还高出半个脑袋,那张英俊的脸,带着股不耐烦的厌烦之气,眉目桀骜,仿佛一头野兽,正巡视自己的领地般环视周围几人。   “你们在做什么?”他冷冷开口。   几个高高壮壮的坏学生在他面前就像鸡仔一样,眼中带着股惊恐犹疑之意,一张口便暴露出谄媚胆怯之意:“没干什么啊……我们只是过来聊聊天,呵呵。”   见鬼,顾晟不是从来不来学校吗?!   想起顾晟的传闻,几人背后都生起冷汗。   裴瑜一手护住口袋里钱包,求助的目光投向顾晟。   顾晟却没看他,只是冷哼道:“别再让我见到你们,滚。”   几个混混逃跑了。   顾晟直直朝着教学楼走去,裴瑜追上去道谢,他却只含糊地回应了几声,似乎并不在意裴瑜在说什么。   忽然,他察觉到什么,猛地一转头,看向掩藏在树后的阴暗处。   一抹雪白,晕着薄红,于缝隙处飞快闪过。   裴瑜小声问道:“怎么了?”   顾晟终于听清他在说什么,“没什么。”   系统有些奇怪地问道:“你走得好快。”   明昕对路过的同学都投以温和的笑容,回了班级,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对系统解释道:“小统不是说过了,等裴瑜被救下后,我就能离开了。”   系统嘟囔:“也不用跑那么快。”它下意识担心惩罚程序把明昕这一行为判定为违规,“你最好还是遵守人设行为,林明昕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创造的机会被抢走后,应该会愤愤不平地在原地站上一会。”   明昕:“但顾晟实在是太敏锐了,如果再站一会,恐怕会被他发现。”   不对。   “立刻离开,也符合林明昕的性格,他肯定不愿意看裴瑜对其他人生起好感。”   不是的。   系统有些惊讶:“你学得还挺快。”它还记得刚来的时候,明昕显然什么扮演法都还不知道,现在居然还能分析林明昕的性格了。   明昕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丝。   这些都只是借口。   一闭上双眼,他就能回忆起少年肆意而冷漠的面庞,他高大的身躯,他在轻薄校服之下若隐若现的结实的肌肉,八块腹肌。   他只是担心,再晚一步离开,他就要忍耐不住。   明昕睁开双眼,目光却一顿。   幻想中的繆斯出现在他面前,于他淡薄的眼中凭空搅起欲望与占有欲的浪潮。   此时此刻,刚走进教室的顾晟敏锐地察觉到一道显然异于常人的目光。   他立刻回报以打量的视线。   映入眼帘的,却是坐在窗边,眉目俊秀漂亮的少年。   他嘴角微扬,是很温和的弧度,臃肿宽松的白衣黑裤套在他身上,却反而越发衬托他的乌发雪肤,洁白手指。   然而,这一幕越是美好,就显得他那双黑沉眼瞳中的神色越发诡异。   顾晟只感到一阵注视感,带着股隐晦的占有欲与偏执感。   这一刻,他终于想起之前在树林中,是什么引起了他的注意。   正是这种饱含恶欲的目光。   顾晟自然不会认为这种目光是投向自己的,而是看向一边局促不安的裴瑜,眸色微沉。   *   明昕再一次被老师叫上了讲台,无需指点,便在黑板上写下标准答案。   漂亮的字体清晰规整,倘若留到课后,一定会被不少人珍惜地拍摄保留在手机里。   可惜老师只是以赞赏的话语夸赞了一番,便拿黑板擦将其擦去。   周围响起若有似无的惋惜声。   而造成这些变化的少年,脸上却没有一点变化,静静坐在座位上或听课或自习,直至放学。   在脑海中有些忧郁地说道:“我真的不能喜欢顾晟吗?”   他胆大包天的发言惊得系统的机械声都破了音:“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它大声道:“你的任务就是让主角受拥有完美的事业与爱情,而主角攻最后肯定是属于主角受的!”   “最后,你还会被主角攻击败,成为HE大结局的垫脚石!”它冷酷地提醒明昕:“你还想和他在一起?这是不可能的!”   明昕垂眸:“是这样的吗?”他的语气中满是委屈。   见他终于听进劝告,系统暗自松了口气,如果不是想到明昕也许是无辜的,它又何必这么劝告明昕?明明尽管最后任务失败了,受到惩罚的也只有明昕而已。   “没错,你就别再想了,把惩罚世界过完,你回家后,想找谁谈恋爱就谈恋爱。”   明昕不再说话,只是脸上的微笑收敛了一些,显得有些郁郁。   他收好书,起身朝教室外走去,此时班级只剩下他一人。   他离开的步伐被阻挡了。   阻拦他的人过于高大,落下的阴影甚至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住了。   明昕抬起头,见顾晟正垂眸冷冷地盯着他,眼底含着厌恶之色。   他面上仍然挂着微笑,挑不出一丝错:“顾同学有什么事吗?”   事实上,只有他知道,一丝一缕的兴奋感正渐渐席卷上他的大脑。   顾晟没说话,只是朝着明昕走近了一步。   明昕被迫后退了一步。   砰地一声,前门被顾晟关上了,而后门则恰好在几天前坏了,于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便被构造了出来。   明昕却似乎仍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耐心而温和地看着他。   然而那几个混混的说辞,以及顾晟从他眼中分辨出来的,冷漠而恶劣的神情,却无法将他骗过。   他在顾家见过太多黑暗,早就拥有辨别恶意的敏锐直觉。   顾晟冷冷道:“白天,向裴瑜要钱的那几个人,是你吩咐的吧?”   明昕语气疑惑:“你在说什么?”   顾晟冷嗤:“你还想装傻?白天那几个人已经招了。”那几个学生一见到他,腿就抖得像筛子,好像怕他打人,根本不需要逼供,就把事由抖了个干净。   吩咐人欺负心上人,最后自己再跳出来安慰人……真是有够下作的。   明昕抬着他那双琉璃般剔透的眼眸,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静静地看着顾晟。   在顾晟以为他还想要嘴硬时,他却再次笑了出来。   浓重的恶意自眼底漫出,仿佛无形的网般,将顾晟层层包裹。   明昕轻笑:“你来告诉我这些,是想做什么呢?”   顾晟皱起眉头,因明昕的反应而感到一丝古怪:“当然是来警告你,如果你再这么做……”   “就怎么样?”似乎是觉得有趣,明昕紧紧盯着他,眼角因兴奋微微泛红,与白日树后那抹红意重合。   顾晟的话滚到舌尖,却又被他吞了回去,喉结上下滚动。   “就告诉所有人吗?”明昕却并不因为他的沉默而停止,他似乎是说到兴头上,便不由自主地朝着顾晟走进一步。   教室的门发出沉重的闷响,顾晟竟不知自己何时也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在门上,并不疼,却仿佛往他的大脑传递了什么信号,令他头皮一阵发麻。   明昕仰头看他,两人的距离基本无法再靠近,甚至连他的吐气他因气流轻微飘动的发丝,顾晟都隐约都能感受到。   他明明比顾晟瘦弱得多,顾晟稍微一动就能把他推开,此时却似乎过于沉重,竟令顾晟连指尖都微微发麻。   无法动弹。   明昕脸上仍然是温柔得近乎缱绻的笑容,好像他们并不是针锋相对的陌生人,而是亲密得能够耳鬓厮磨的关系。   红唇吐出冷漠的话语:“你以为他们是信你,还是信我?”   “大校霸。” 第2章 校霸X学霸2   身体受到灵魂的影响,会与任务者有几分朦朦胧胧的神似。   一直以来,明昕都是靠着这种神似感抚慰自己的。   可现在,看着等身镜中自己失神的模样,明昕的情绪却陷入前所未有的低谷,他甚至连余光都没留给镜中人,而是微阖睫羽,在余韵中回忆另一个人身上的触感。   见过馐珍的人,又怎么会再满足于粗茶淡饭?   房门外传来父母的呼唤声时,明昕在洗手。   细白的手指在水流中穿梭,他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缓缓扬起一个属于林明昕的温和的笑容。   他还想再摸一次。   *   顾晟踩着早读课的铃声走进了教室。   这几乎是他第一次这么早到教室,因此一路上受到了不少人惊异的注视,唯有造成这一切的人不受影响,始终低着头读书。   顾晟的脸却越是黑沉,他重重地落座,椅脚与地面摩擦,发出极刺耳的“刺啦”声,窗边的少年却仅仅只是翻过了一页,甚至连余光也没投来。   为什么毫无反应?   他难道一点也没受到昨天的影响吗?   昨天回到家里,一直到躺在床上,顾晟都处于一种游离的状态。   到深夜他才终于一个激灵想起,他根本不必像林明昕说的那样,非得取信于人。   以他的家世,他完全能让林明昕神不知鬼不觉消失在这所高中,这个城市。   但最终他仍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从来耻于仗势欺人,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他又和林明昕那个只敢暗中使坏的小人有什么差别?   顾晟紧皱眉头,他冷冷地盯着明昕的后脑勺,少年的头发并不长,却相对于发尖乱窜的同龄男生要柔顺整齐许多,如今垂在洁白的后颈上,一白一黑,是最强烈的对比色,直直刻入窥视者的眼中。   恍惚之间,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脑袋朝着他的方向转来……   顾晟搭在桌面上的手指不自觉拢起。   还没等他想好林明昕看过来时他要怎么反应,是冷冷地移开视线,还是冷笑一声,林明昕便停下了动作。   他看向身旁的男生,连眼尾都开心地弯起,浅色的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讲解什么内容。   这时他才终于发现,坐在林明昕旁边的男生竟就是他昨天顺手救下的人。   顾晟的心情一瞬间落到了低点。   大概是因为“恨铁不成钢”。   他勤勤恳恳跑去警告始作俑者,受害者却毫不知情,还欢天喜地地和始作俑者凑作一团。   哪有这样的事?   睡眠不足的眩晕感折磨着顾晟的脑袋,令他浮躁不已。   “刺啦”一声,班级陷入一瞬的寂静。   直到不速之客的身影消失,读书声才稀稀拉拉地再次汇聚在一起。   明昕背完了要求的内容。   他唇边的笑意显得更加真实。   顾晟随便找了间空闲的教室睡了一觉。   醒过来时,日头已然高悬。   他漫无目的地在学校里瞎转,却忽地目光一凝。   仅仅只是一个背影,甚至很快就转过墙角消失了,他却一眼就认出那是谁,便立刻加快了脚步,追了上去。   可追了一路,那道身影却不见了。   顾晟紧皱眉头,因追捕猎物而生起的热意还未散去,猎物却消失了。   他随便叫住一个路过的学生:“喂,你!”   那个学生抬起头,露出一张略有些眼熟的清秀脸庞,他有些惊讶:“顾同学?”   顾晟终于认出对方,皱着眉头回忆道:“你是那个……”   “我叫裴瑜,就是昨天被你救下的人。”裴瑜红着脸道,却不敢抬头直视对方,只是嘀嘀咕咕,含含糊糊道:“昨天太感谢你了……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他心知顾晟的家庭条件比他这种人好了太多,不管他怎么做,对于顾晟而言肯定都算不上什么,于是提起感谢二字,便羞愧地低下了头。   “不用谢。”离林明昕远点就好。   后面那句在顾晟舌根转了一圈,就被他吞了回去。   他盯着裴瑜的头顶,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认不出对方。   裴瑜的头发不如林明昕乌黑,皮肤也比林明昕黯淡一些……更何况在他面前,裴瑜总是畏畏缩缩地低着头,看不清个样子……林明昕看上他什么?   顾晟又想起明昕的话。   “他们是信你,还是信我?”   他黑了脸,无声地低骂了几句,周身的空气都似乎冷了下来,才将视线再次落回到裴瑜身上:“你,……什么瑜,你刚刚有见到林明昕吗?”   “明昕?”裴瑜有些迷惑,“没有。”   他的目光如剑,朝着四周环顾了一周。   “怎么了?”裴瑜问道。   顾晟收回目光,冷淡道:“没什么。”   他本想问裴瑜要去哪,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你走吧。”   裴瑜离开后,顾晟双手插兜,上身的衬衫被他宽大的手压着翘起一角,却只显得他有股散漫的帅气感。   他状似漫无目的地在校园内瞎转,甚至走进空无一人的地方。   脖颈后方扬起一道细微的气流,他立刻转过身,怀里便撞上一人。   砰。   他们交叠着倒在了地上。   位于上方的少年很快就直起身了,露出明昕那张漂亮的脸。   愈发强烈的阳光毫无阻拦地照射在他身上,将他勾了道耀眼的光边,其余的则拢在阴影之中,无论是他那张冷漠的脸,按在顾晟腹部的细白的手指,或是在雪白衬衫勾勒之下,显得过分纤细的腰。   “顾晟。”   他垂眸,冷漠地看着身下的顾晟。   顾晟却忽然发现,原来明昕这样冷着脸的时候,眼角下垂,眉眼之间会透出一股冷漠的欲感。   明昕的脸微微凑近了,他正在靠近他,放在腹部上的手心凉得厉害,正缓缓前移。   顾晟的腹肌不觉间绷紧了。   与夏日热烈的阳光形成对比,明昕的声音仿佛冬日结了冰的湖面:“你刚才,跟小瑜说什么呢?“   小瑜?   一股痒意悄然蔓延上牙根,如饥饿的野兽般,渴望着撕碎自己的猎物,顾晟面无表情地舔上牙尖,忽而冷笑了一声:“你觉得我会说什么呢?”   明昕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说,他身边的林同学,可能是个……”   “变态吗?”顾晟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出明昕脸上一瞬闪过的慌张之意。   明昕冷冷道:“我不是说过了?根本没人会相信你的话。”   背脊因兴奋生起一阵阵的麻意,顾晟终于找回场般,反问道:“是吗?”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现在怎么还会找上来,”顾晟嗤笑道,“现在还骑到了我身上。”   顾晟自然忽略了,是他转过身,明昕才这样坐在他身上的的事。   甚至于忽略了,以两人的体格差距,明昕应该是没办法成功将他压倒在地上的。   他本以为在自己的一番话语下,明昕会就此示弱。   最好求着他,让他不要说出去,然后他再……   还没等顾晟想好自己要做什么,明昕却忽地一笑。   这抹笑并不是平日里那个温和的笑,更不是昨日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那个恶劣的笑。   他那双琉璃般的眼眸在这个笑容的映衬之下,似乎装满了浓厚的情意,甜蜜地看着顾晟,仿佛在看自己的恋人般。   “顾晟,”明昕笑着说,“你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执着呢?”   “你看起来,也不像是那么有正义感的人呀。”   顾晟慢了一步才将自己从明昕的笑容中抽离。   “你是喜欢裴瑜吗?”   顾晟没有回应,他只觉荒谬。   “或是……”明昕故意将尾音延长了。   “喜欢我?”   被热意闷得透红的唇瓣一张一合,缓缓吐出这三个字。   顾晟的脸上有了明显的变化。   他立刻绷紧了脸,反驳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他的声音微妙地卡了壳,过了一会才接着道:“……喜欢你?”   可这话一出,他竟不敢直视明昕的双眼。   “不是吗?……”明昕似乎真的信了,那抹笑被他吝啬地收回,剩下的只有冷漠的神情,“这样的话,那我就只能快点了。”   他从顾晟身上起身,顾晟还未曾探寻内心失落感的来源,便听到他的话。   “快点?你想快点做什么?”顾晟冷声质问。   他甚至察觉不出,自己此时质问的语气,并不像是为了所谓的“正义感”。   明昕慢条斯理地拍开身上不留神沾上的草根,他的脸上再次挂上温和的微笑,用温柔的神情说出可怕的话:“听说有的人,会很重视自己的第一次。”   他笑着半转过头,涌动在漂亮双眸之下的是天真的恶意。   “说不定,他会爱上夺走自己第一次的人呢。”   怒意轰地一下,冲上顾晟的脑袋。   他想夺走谁的第一次?!他咬牙想道。   绝对不行! 第3章 校霸X学霸3   不行?   明昕看了顾晟一眼,他的笑意很冷。   正是这一眼,令顾晟立刻冷静了下来。   就他们的关系,明昕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为他这一声“不行”停止自己的行为。   更何况,他是多么两面三刀、笑里藏刀的人,对自己喜欢的人,甚至使得出那样卑劣的手段,谁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   他仍未想通该怎么阻止明昕,明昕便已自顾自拿起手机低头确认:“原来已经下午一点了,该去教室了。”   那些或冷漠、或恶劣的笑容从他脸上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温和的假面,明昕对着顾晟弯起眉眼:“顾同学,我先回班级了。”   “再见。”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他的双眼却好像会说话一样,无声地透露出主人的想法:   滚开。   走出一段路后,一直到看不见顾晟了,明昕还在回忆刚刚手上的触感。   毫无疑问,顾晟身上的肌肉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最结实的。   只是可惜,到现在为止,他也不过是通过双目观察,最靠近时,也只是隔着衣服触碰,隔靴搔痒罢了。   好想掀开碍事的衣服,和他完全无保留地贴在一起。   只是可惜,要是一上来就这么做,一定会被阻止,顾晟说不定也会被吓跑。   这样想着,明昕眼中的兴味却丝毫不见少。   毕竟,一点一点收网,亲眼看着猎物被彻底网死在自己的陷阱中,又何尝不是一种独属于猎食者的乐趣呢?   正在这时,系统终于抽出空来看他,它处理了一堆因举报快穿局抓错人而需要填报的文件和数据,现在已经累得快烧坏芯片了。   不过,系统后台是有隐藏的小世界进度的,它瞥了一眼,惊讶地发现,原本还是空白的进度条,竟然往前推进了一些,虽然是个位数,但比起过去一点动静也没有要好多了。   它立刻回放了之前明昕的视角,更加惊讶了:“你居然懂得去找主角攻麻烦了。”   它还记得,刚到这个世界时,明昕根本不乐意做过去林明昕做过的恶事,就连找裴瑜麻烦的那几个学生,也是过去的林明昕吩咐的。   而现在,他居然愿意这么做了,虽然就系统看来,明昕做的甚至还不到林明昕的一半狠,就是今天推倒了主角攻,却也没让对方吃到什么瘪,但有所作为总还是好过什么都不做的。   “是小统教得好。”明昕在心里腼腆地笑笑,“小统的奖金应该也和我的表现有关吧,我不希望小统辛辛苦苦带我,到头来却什么都得不到。”   听了这么一番话,系统沉默了。   它想起过去自己认为明昕是罪犯时的恶言恶语,再加上加班了一天一夜,刚才芯里对明昕其实还有些微妙的偏见。   明昕却为了它的奖金,愿意做过去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它内芯感动,语气却还有些微妙的生硬:“嗯……其实也没必要这样……我们快穿局的员工待遇还是很好的,奖金不奖金的根本不重要,不用你替我着想。”   不,其实很重要,不然它也没必要冒险揽下看管犯人的苦活。   “这样吗?那太好了。”明昕嘴角勾起,细碎的光芒在眼中闪烁。   系统竟恍惚间仿佛体验到了人类脸红的感觉。   无数数据流仿佛都要为此紊乱。   系统颤抖着把混乱的数据流扔进回收站,终于勉强恢复了冷静:“之后我就不会再这么忙了,由于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之后我会尽力协助你完成任务,不过……”它有些羞窘,“因为我实际上只能起到监视的作用,所以可能帮不了你什么。”   原来是小废物系统,明昕温温柔柔道:“没关系,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小废物系统还从未体会到糖衣炮弹的威力,此时被轰得七荤八素,找不到北,于是便别别扭扭地隐藏了起来,只是还开着宿主的视角,时不时瞟两眼。   可没过多久,它就从宿主的眼角看到了渐渐接近的主角攻。   此时正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前的课间,教室里因即将到来的放学时间而热闹不已,顾晟的靠近便显得悄无声息。   裴瑜几乎将红扑扑的脸埋进换了书皮的小说里,一旁的明昕则安安静静地写题,于是当顾晟轻敲桌面时,他被吓得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手上的小说也掉在了地上。   “怎、怎么了?”   “起来。”顾晟没看裴瑜,他的目光凝固在明昕身上,见他没看自己,只是弯下腰去捡裴瑜落在地上的书,宽大的校服衬衫随着动作滑动,露出白得透亮的肩颈。   喉结隐晦地滚动,他移开视线,对裴瑜说道:“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   裴瑜甚至忘记自己还掉了本书在地上,慌乱地收拾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疑惑道:“要……换座位吗?”   顾晟冷冷地“嗯”了一声,指向最后一排自己的位置。   那一排两张并列的桌子都是空的,令人不知道他要让裴瑜搬去哪。   同时,他的余光正与明昕的目光撞上。   明昕的笑容淡了点,似乎不太高兴:“顾同学,换座位的事,你跟老师申请过了吗?”   “申请?”顾晟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两个字,他扬起眉,似乎有点讶异,却又很是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想换就换了,还有谁会说什么?”   明昕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顾晟却发现,他皱起眉头时,竟会下意识抿起唇。   但很快,他的神情便恢复正常了,裴瑜手里抱着书,弯下腰大约在明昕耳边说了什么安慰的话,他便松开眉头,没再说什么,甚至起身替裴瑜搬起书来。   顾晟却又黑了脸,裴瑜的书只在明昕手上停留了几秒,便被他夺走了,他甚至又堆了好几本书上去,手臂显现出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   明昕站在裴瑜的桌子边,却连裴瑜的一本书都碰不到。   系统冒了头,它还是很喜欢看热闹的:“这是占有欲发作了?”   明昕的视线在顾晟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大概是吧。”   系统这时候一点异样也没察觉出来,主角攻把主角受从工具人身边调到自己身边,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裴瑜的课桌渐渐被搬得什么也不剩。   在最后一堂课开始前的最后一刻,一旁的桌面传来一声重响,是几本落了灰的课本,书角是从未翻过的整齐干净,紧接着椅脚在地上重重摩擦,仿佛故意引起谁的注意似的。   系统很惊讶:“他怎么坐过来了?”   明昕抬起眼,往身旁看了过去。   只见手长脚长的大男生大喇喇地落坐,两只长腿抵在桌洞的隔板,将课桌都顶出了轻微的位移。   前桌戴着眼镜的男孩皱着眉转过身,又僵着身原地转了回去。   系统震惊,系统不解,系统满头雾水。   按理来说,主角攻看不惯主角受身边的痴汉备胎,应该把主角受换到自己身边才对。   两个主角互为同桌,日久生情,这不才是小说世界的正常发展路线吗?怎么到这里就变成了主角攻和备胎坐在一起了?   顾晟却根本听不见系统的心声,也根本不将前桌的插曲放在心上,他两手架在桌面上,朝明昕的方向半倾过身,就好像上课偷偷讲悄悄话的所有同桌。   然而,他贴近了明昕的耳边,说的却是:“这样被我紧盯着,你还能对裴瑜做什么吗?”   背后是些许发烫的墙面,明昕根本退无可退。   然而他也没有退开身体,而是微笑着,好像真是在高兴,却用温和的声音说道:   “滚。”   如果从林明昕的角度看,他大概是遇上了最难缠的对手。   仅至第二天,班主任便承认了顾晟座位的“合法性”,更甚之,对于顾晟这样的选择,她是惊喜的,很显然,她认为常年逃课迟到的问题学生突然开始按时上学,必定有班长一份功劳,于是课间没少将明昕叫到办公室促膝长谈,大体上是希望他能尽力帮助现同桌。   明昕从办公室走回班级。   进教室的第一刻,他的目光首先在教室里逡巡了一周,看到第二排的裴瑜,视线停了一刻,裴瑜的个头并不适合坐在最后一排,今天就被往前调了。   下一刻,一道更为强烈的视线从自己的座位处投来。   明昕没有望回去,而是径直走向裴瑜,感受着落在自己身上越发强烈的视线。   “小瑜,”他对裴瑜说道,“你有一本书落在我那了。”   裴瑜愣了,随后脸腾地一下涨红了。   明昕离顾晟还有两步路,顾晟便一脚踩在课桌的横梁上,将自己的身体半顶起来,随后挑眉冷冷地看着明昕。   显然,他在找茬。   身后的裴瑜都有些皱眉了,明昕仍然面不改色,微笑道:“顾同学,能让一下吗?”   “你说有重要的事,就是去招惹裴瑜?”顾晟刻意提了点音量,保证明昕身后的裴瑜都能够听到。   裴瑜一脸问号,招惹什么?什么招惹?   明昕:“他有本书落在我这了。”   顾晟盯着明昕看了一会,终于放下脚,给明昕留了个过道——却小得吝啬。   明昕没说什么,侧身挤进自己的座位,柔软的大腿在顾晟的膝盖前端飞快地蹭过,却好像在上头留下了什么痕迹,生起后知后觉的热感。   好像害怕里头的人逃走般,顾晟立刻将腿前伸,他冷着脸,手撑着脑袋堵在课桌上,甚至把手机也放在了桌面上,漫无目的地滑动,然而,但明昕将所谓的“落下的书”递给裴瑜时,他还是第一时间抬起了眼。   首先他看到的是瘦削白皙的手腕,随着视线的滑动,入目的是骨肉匀停的手,指甲修整得圆润整齐,淡粉从中透出,竟似乎透出些芬芳。   顾晟的目光闪烁了一刻,这时他终于看见了明昕手中的书。   因为在落在地上过,后封的书皮分离,顾晟看见藏在其中的封面,不知不觉念了出来:“深陷情……”   啪!   向来温吞的裴瑜忽然将书大力夺走了。   顾晟皱起眉头。   哪怕裴瑜把书抢得再快,他也已经把那本书的书名看清楚了。   深陷情网。   是林明昕和裴瑜的什么暗号吗?   顾晟眉眼生起一股烦躁之意。   他怎么可能让林明昕在自己眼皮底下再和裴瑜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联系?   明昕这种人,就应当毫无秘密、毫无保留地。   处在他的监视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未开窍版狗子:我要制裁坏人!   已开窍版狗子:老婆快制裁我汪! 第4章 校霸X学霸4   为了监视明昕,顾晟坚持了几天踩着铃声上课,这天却终于破了例,拖到了第一节课下课,才慢悠悠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听到一旁的声响,明昕才分给“同桌”一个眼神:“早上好,顾同学。”在教室里,他向来是柔和的。   更何况,因为顾晟晚到,今天他得了两节课的清净,这个笑容便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谁知,顾晟看见了他的这个笑容,心里却是一跳,随之眉头紧皱。   他想到了昨天夜里熬夜看的那本书,顾晟本以为那是明昕和裴瑜的什么秘密,可看了一会,就被里头婆婆妈妈的描述烦得头疼,三番四次想把手机扔进垃圾桶,可他没有——   他忽然发现,小说里被女主描述得金光闪闪的男主,居然和明昕有几分神似。   此时此刻,看着明昕的笑,顾晟心中莫名生起一股危机感,他眉眼下压,眉目深陷在阴影中,是很凶的一副表情,他没有回应,只冷冷地哼了一声。   然而明昕似乎根本不在意他的回应,上课的铃声响起,他便专注地看向了讲座上的老师,只留给顾晟一个洁白的侧脸。   危机感褪去,顾晟心底却莫名沉了下去,他却并未深想。   他只将其归结为熬夜看小说带来的后遗症。   更何况,现在最重要的是……   顾晟的目光瞥向坐在右前方的裴瑜。   *   无须系统提示,明昕便慢吞吞地走在了裴瑜身后。   然而与其说是跟踪,他的姿态却更为自然,闲庭散步般,仿佛只是恰好与裴瑜同路罢了。   忽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只见在他的前方,裴瑜也停了下来,身旁站在高高大大、俊脸上常年弥漫着一股烦躁感的顾晟。   不知他说了什么,裴瑜的耳尖泛起红意,动作变得慌乱。   与之产生明显对比的是顾晟,他的脸色霎时沉了下来,声音也大了一点。   声音随风传到了明昕耳畔——   “……不准喜欢他!”   脑海深处,系统才从几天前的打击中缓过神来。   谁知,刚探出头来,它就听见这样一番话。   它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明昕,竟不觉间开口道:“主角攻说的是林明昕,跟宿主完全没有关系……”虽然声音显得很僵硬,但的确是安慰的话。   可很快,它又僵住了,暗骂自己怎么突然开始安慰宿主了,还安慰得不在点子上。   明昕怎么可能和林明昕没有一点关系?现在扮演林明昕的,就正是明昕。   不过,明昕仍然柔和道:“没关系,我一点也不生气。”   他给系统发送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相反,我很高兴。”他诚实道。   系统以为他高兴自己安慰他,竟下意识紧张得不行,小声应了一声。   然后飞快钻回了后台。   顾晟终于把神志恍惚的裴瑜送走,却忽然意识到什么,眉头微皱。   可这回,学校的道路上空无一人。   下午,顾晟侧头盯着明昕,明昕却连道余光都没留给他。   只有白皙如玉的耳在他墨一般的眼眸中晃动,渐渐消弭他眼底的警觉。   日头渐西,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英语自习课,按照英语老师的习惯,会先发一张试卷下去让学生写,写完再自习。   课程只到一半,明昕就交了卷,就这一点上,顾晟从来不会阻拦他。   明昕的成绩他大约听说过,年级第一,并且从来没有掉下第二,尽管知道明昕的本性,顾晟也还不屑做出影响他成绩的事。   再次堵上内座往外走的唯一通道,顾晟用余光看向明昕,见他翻开课本背后的单词表,淡色的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正在默背单词。   顾晟收回目光,目光却不经意落在了桌上被他随意撇在一边的试卷,一堆虫子般扭曲的字母堆在一起,这个从初中就开始游手好闲的坏学生罕见地盯着英语试卷看了一行,却只看懂了题号“1”。   他烦躁地抓乱了额发,暗骂突然发疯的自己是傻逼,空茫的视线在宁静的教室里乱晃,最终再次落在了一旁的明昕身上。   顾晟终于发现,原来明昕的唇色并不单单是淡色的,淡淡地笑时,是淡色的,此时此刻微张着默背时,唇色便深了一些,而且越往内,颜色便越是浓郁——颜色最为浓艳的时候,则是他喝水的时候。   薄薄一层水光包裹在红唇之上,仿佛草莓或是樱桃,汁水淋漓地揉烂在了他的双唇之上,如此才能将其染红。   忽然,那双唇瓣朝着顾晟的方向微微转了一个角度。   顾晟僵在了座位上。   青春期的高中男生就像火炉一样,尤其在盛夏,体内的热气更是急不可耐地向外扩散,恨不得将周身所有一切都烘热,因此夏日的教室总是又闷又热,令人烦躁。   可此时此刻,这股热气却遇上了无法抵抗之物。   一根冰冷的手指落在了顾晟的大腿上。   那只手实在是过于冰冷,竟令顾晟生出一种感觉。   他好像被烫到了。   明昕仍然看着放在桌上的课本,面上没有一点变化,桌底,修长白皙的手,漂亮优雅得叫人以为在进行什么艺术活动,此时此刻却放在另一个男生的腿上,轻轻滑动。   微凉的触感在顾晟腿上缓缓滑动,没在裤子上留下任何痕迹,却又不可忽视。   顾晟甚至能感觉出来,明昕正在自己的腿上默写单词。   b、e、a……什么什么鬼。   他的思绪乱成一团麻,像散落的珠子,怎么也串不起来。   目光慌乱落在恍若天书的英语试卷上,然而无数杂乱的字母只是在他的眼中脑中乱转,根本得不出答案来,恍惚间,顾晟竟生出一丝暗恨。   讲台上的老师似乎说了什么,放学铃似乎也响过了,周围的同学都窸窸窣窣地动作起来、喧闹声四散,这一切本应吵闹的动静却显得格外模糊。   咚、咚,心跳声越发响亮,近乎在耳边作响。   仿佛再这样下去,这颗心脏就要炸出胸膛,不管不顾地朝着刺激源飞去。   原本摊在桌上,搭在早已息屏的手机上的手猛地下落,按在了腿上作乱的手。   可那只手落在手心里,顾晟却更加坐立难安起来。   怎么……怎么有男生的手,这么……   那只手陷在他宽大麦色的手中,竟只在虎口处冒出几点雪色的指尖。   男生温暖的手心一步步浸透这股柔软的冰冷,顾晟的口舌竟随之莫名干燥,他握住明昕手的力道不自觉松了松。   明昕终于看向了顾晟,却没说话。   被握在男生手里的手指却趁机向上一勾,狠狠挠了顾晟的手心一下。   那一下刮在手心,生起的却不是疼感,顾晟心中一跳,立刻又握紧了他的手,面色随之沉下来,只有微微泛红的耳尖透露几分端倪。   “你在做什么?”他压低了声音,眉眼拢在阴影下,恶狠狠的像是要将明昕吞吃入腹。   明昕剔透的眼眸终于移了过来,在空旷无人的教室浅浅转了一圈,但没有提醒顾晟这一点。   他的声音很轻,回答道:“我在默背单词。”   放屁!他明明在自己腿上……正要张嘴反驳,顾晟却忽然僵住了。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该怎么将说出口。   无论是明昕在自己的腿上默写单词,亦或是刚刚他在自己的手心里刮的那一下,似乎都不适合出口。   若是说出口,就好像在……   顾晟的气息一滞,想起他在小说里见过许多遍的词汇——调情。   他们现在的模样,仿佛就是小说里男女主相处的情形!   仿佛五雷轰顶般,顾晟立刻就想把明昕的手丢回去。   可明昕却没让他如意。   他反手抓住了顾晟的手。   “其实,我也很好奇,顾同学在做什么。”明昕猛地朝着顾晟贴近了几分,双眸抬起,仰视着顾晟。   顾晟像被钉死在了座位上,一动不动,任凭明昕的发丝、明昕的呼吸、明昕身上的气味侵袭他的身体,攻击他的。   明昕那张俊秀的脸,在这样的角度,这样的神情之下,竟是非同一般的昳丽,唇瓣是刚汲过水的艳丽红润,微微张开:“不如,顾同学先告诉我。”   “下午,你和小瑜在说什么?”   话音落下,空气却莫名凝固了几分。   慢一步反应过来,顾晟几乎被气笑了。   裴瑜,也对,林明昕满脑子装着的就只有裴瑜。   顾晟几乎忘记了,第一次见到明昕,他就跟在裴瑜身后,隐在树荫里,发现有人察觉,就慌慌张张逃离,甚至之后被拆穿了,还一脸满不在乎地说出挑衅的话。   只是这几天明昕过于安分,才让他消减了警惕心。   见顾晟没反应,明昕便冷下了脸,凉凉道:“顾晟,你最好离裴瑜远点,不然……”   他的话还未说完,身上便传来一股大力,已经变凉的墙壁与少年并不厚实的后背撞在一起,明昕顿时皱起了眉头,脸上有几分痛意。   已经渐渐脱离少年模样的高大身躯凑近了,顾晟整张脸都拢在阴影之中,目光咄咄逼人,显出极强的攻击性来。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不然就怎么样?”   “就怎么样?”眼底的痛意仍未消散,明昕便忍不住张唇反讥,“就算你真的知道了,又能拿我怎么样?”   顾晟俯首,这一刻,他们的距离几乎不能再贴近。   他冷声道:“林明昕,是不是因为我从来没对你做过什么,你才这么放肆?”   在他的注视下,林明昕眼中竟隐约现出一丝恐惧。   “再跟在裴瑜身后,再暗中做什么小动作。”他盯着明昕。   “我就把你关起来。” 第5章 校霸X学霸5   林明昕脸色微微发白,似乎被他的话吓到了。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   那双黑眸毫无笑意地盯着顾晟时,便填满了恶意,但此时此刻,却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他忍不住开口:“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想关住我?”   由于顾晟的出勤率低得可怕,学校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真实的背景,当然,这些人并不包括林明昕。   他只知道,就连他这种心思阴暗的人,想留住裴瑜,甚至还只敢暗中干扰。   顾晟又怎么会把他关起来?   更何况,如果顾晟真的有这种本事,从一开始,他对自己,就不会是那么温和的处置方法。   看住自己?谁能看得住自己?   顾晟也暂时性地无法从自己的话中回过神来,连压制明昕的力气都不自觉卸下了一些。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还会说出这样的话。   明昕用了点力气,将顾晟从自己身上推开了,站了起来,他本想离开这里,甚至不惜推开自己的桌子,把原本整齐的试卷都震散了。   然而,借着窗户的反光,他看到了自己的模样,整齐干净的校服衬衫揉皱了,洁白的手腕也被一层泛红的指印覆盖,像是被狠狠欺负了一番。   明昕立刻抓住了什么把柄般,大大方方地将红痕展示在顾晟面前,睫羽轻轻颤抖:“好疼啊,顾同学,老师让我帮助你学习,可是你却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怎么办呢?”   “如果告诉老师,她会把你调开吗?说不定会调离这个班?”他脸上露出一个几乎算得上是纯真的笑,“要不要试试呢?”   明昕不可能这么做。   直到回到家里,顾晟才终于明白过来。   明昕以为自己喜欢裴瑜,顾晟脑中闪过这一点。   所以他同时也会紧盯自己,他害怕他把裴瑜抢走了……哪怕这听起来很离谱,却是唯一能解释明昕行为的唯一理由。   将手搭在眼上,顾晟躺在卧室的沙发上,唯有微动的左手手指彰显着他的清醒。   许久,他抬起面上的手,明明已经想通了明昕的行为,眼中却更加茫然。   ……   微动的窗帘,亮得刺目的光芒。   少年双肩被制,背靠墙壁,毫无逃离之地。   然而,他似乎也并不想逃离。   那双黑得剔透的眼瞳抬起,盯着他,眼中含着说不出口的意味。   “好疼啊……”   白光猛地涨满视野。   顾晟紧皱眉头,起身看向已入白昼的窗外,原来窗帘没拉上。   空调正常运转着,在正处青春期的少年卧室中,永远运转于最低温度。   浓稠的潮热感却油然攀上了他的身体。   *   明昕似乎变得安分了一些。   顾晟用余光盯着明昕,见他没再尝试做什么小动作,心中不知是失望还是放松,总之是松了一口气。   午休时间,他刻意走在明昕身后,见他单独一人走在路上,独自去食堂打饭就餐,似乎不再试图跟踪裴瑜。   怎么这么听话?   昨天不是还威胁他吗?   顾晟还以为他今天会做什么,才这么跟了一路。   一路上,他却丝毫没看到班级其他人的身影,更不用说裴瑜。   明昕似乎没有午休的习惯,吃过饭他就离了校,走到了学校一墙之隔的学生街。   夏日的中午太阳毒得厉害,连地面都烤的发烫,学生街路面上几乎没几个人,顾晟必须跟得远远的,才不至于被发现。   然而看着明昕在前面慢慢走动,他的内心却意外地平静。   明昕走进便利店的时候,他就在对面的店铺等待,直到明昕一手提着袋子,另一手则隔着包装袋握着根雪糕。   举着雪糕的手腕上是一圈青色的痕迹,过了一夜,边缘已经模糊不清,却仍然狰狞。   红舌飞快卷走雪白,甚至连唇上都沾了星点白色。   顾晟额角青筋一跳。   明昕把雪糕吃得干干净净,经过垃圾桶时把手上的雪糕包装顺手丢了。   回头看了一眼,确定身后再也没人跟着,他便由心头生起一股笑意来。   他还在吃午饭,系统就发现顾晟在跟踪他。   从昨天开始,系统就莫名忧虑,虽然知道主角攻不是这种人,却还是担心明昕被他收拾。   “如果宿主这时候就被迫退场,任务肯定也会失败。”它这么解释道。   真嘴硬哪。   “嗯,谢谢小统,”明昕点头,语气中满是感激,“幸亏统统告诉我这些,不然我的任务肯定就失败了。”   系统晕晕乎乎的,“也不……全都是我的功劳。”   明昕回到教室时,教室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   而顾晟竟就在其中。   明昕停住脚步,视线在自己的座位旁的高大少年身上停顿了几秒,才再次迈开脚步。   “顾同学,让一下。”他轻声说道。   令人意外的是,顾晟竟立刻就站了起来。   甚至侧着身,连衣角都没碰到明昕的身体。   明昕缓缓眨了一下眼,坐在座位上时,微微侧目去看顾晟,却只见顾晟背对着他,露出的脖颈处泛着湿润的光,发尾还滴着水,似乎用冷水洗了脸。   过头了吗?   明昕第一次这么想道。   他的视线落在手中的零食袋上,里面装着一杯酸奶、几个面包。   原本他还想再进一步,但也许得换个方式了。   每周只有一节的体育课。   三圈跑完,做过拉伸动作,明昕照常在阴影处看书消磨完了整节课。   而第一个跑完全程的顾晟,则不知道去了哪里。   没有找麻烦的坏学生,裴瑜顺利地运动完了整节课,这些天来,没有林明昕的干扰,他能够正常对话,而不至于害羞得一句话说不出来的对象显然变多了。   但结束后,他的脸色却微微泛白,中午为了补昨天忘记做的作业,午饭拿早上没吃的包子凑了数,现在运动完,他的肚子顿时便饿得紧缩,脑袋甚至发晕起来。   坚持回了教室,本来想着坐一坐就好,却越坐越饿,越坐越晕……塑料袋窸窣窸窣的声音将裴瑜惊醒,他抬头看去,唇角含笑的明昕简直就像天使一样!   明昕说:“小瑜,中午我不小心买多了,有点吃不完。”他笑笑,脸上有歉意,“你帮帮我吧。”   裴瑜顿时有种重担感,这个年龄的学生几乎没什么心机,对明昕的话根本生不出怀疑心,他满怀感激地从袋子里掏出了一个面包,在明昕的强烈要求下又拿了一个,眼泪汪汪的:“明昕哥!太感谢你了!等放假了,我一定要大请你一顿!”   明昕只笑笑,没说什么。   其实按照林明昕这样的成绩,这样的长相,甚至还和裴瑜从小就认识,是竹马竹马,这样的天降优势,想把裴瑜追到手,根本不算是难事。   然而,在他本身性格的驱使下,却生生将这些优势变成了劣势。   他越是偏执,让裴瑜身边只有自己,裴瑜就越是自卑,越不可能对如此优秀的他生出心思。   ……不过,此时的明昕却根本不想追裴瑜,裴瑜不在他的审美点上。   明昕眼眸微转,看向教室门口,站在那不知看了多久的顾晟。   他脸上笑意骤失,却又重新勾起嘴唇,换是另一种笑容。   是唯独顾晟能看到的,嘲讽的笑容。   顾晟脸色沉了下来。   毫无疑问。   明昕在向他挑衅。   但还未放学,物理老师就把明昕和裴瑜一块叫走了。   顾晟本以为他很快就会回来,但等到放学,他也没能等到明昕。   手机屏幕亮起,司机给他发了条信息,他已经到学校大门了。   顾晟盯着信息看了一会,便囫囵拿起手机塞进口袋,迈开步子往外走去。   刚转入楼梯间,顾晟却忽然停住脚步,转身看去。   “……这周又泡汤了,那就下周再约吧。”少年的声音含着忧愁。   明昕温和却又带着稍许冷感的声音随之响起:“没关系,那就下周。”   很古怪,他的声音明明要更低更轻一点,在顾晟耳中却又显得极其清晰。   两人进了教室,不出一会,裴瑜就走了出来,明明就要走了,还依依不舍回头道:“那我先走了,晚上线上聊。”   隔着一堵墙,顾晟听不清明昕的回应,却想象得出明昕含笑回答“好”的模样。   他们还有联系方式?顾晟脑中乱成一团麻。   他想起自己在开学第一天就逃了课,因此连班级群都没进过,但明昕身为班长,肯定会在里面。他在班级群里会说些什么?他在网络上是什么样子的?他会不会一一加所有人好友?   思绪混乱时,裴瑜的脚步声渐近,顾晟下意识退了一步,隐在阴影中。   楼梯的灯坏了,裴瑜开了手机的手电筒,低头盯着楼梯,无知无觉地从顾晟身边经过,一点也没发现楼梯间还站着另一个人。   顾晟盯着裴瑜,皱起眉头。   警惕性实在是太弱了。   就是这样,明昕才会肆无忌惮地跟在他身后。   他收回视线,不再看裴瑜,而是盯着还亮着灯光的教室。   窗帘掩着窗户,他看不到教室内部确切的情况。   然而还没过多久,教室的灯光就熄灭了。   明昕走了出来。   实际上,此时明昕的心情说不上特别好。   他习惯于掌控一切,但回到教室却发现教室空无一人,这样超出计划的情况难免使他情绪下沉。   修长有力的手指,温暖的掌心,轻易便将他的手完全拢住……或是少年哪怕隔着上衣也感知得到的结实腹肌……   这一切,在毫无触碰的今天,都显得愈发迷人。   明昕眸色沉沉,缓缓走入阴暗的楼梯口。   刚踏入一步,一道阴影便拦在了他的面前。   那张总是显得有些懒洋洋的俊美脸庞,此时阴沉沉地看着他。   “林明昕,你还记得昨天我说过什么吗?”   明昕却笑了一声,阴影中,他脸上的神情显得极为模糊,唯有笑声,得以毫无阻碍地传递到顾晟耳中。   真是惊喜,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   顾·把自己打包好·扎上蝴蝶结·晟:老婆收好! 第6章 校霸X学霸6   这一声笑声落到顾晟耳中,仿佛钩子一般,在他的耳中轻轻勾了一下。   然而他的面色却是阴沉。   “你笑什么?”   明昕收敛住眼底的欲望,他笑着道:“我只是没想到,口口声声说要阻止我跟在裴瑜身后的人。”   “居然跟了我一天。”   这一句话投入顾晟脑中,犹如一颗炮弹,轰鸣声令顾晟失言片刻,他艰难地捡回自己的理智,冷冷道:“我只是为了确认你不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   “那么现在呢?”明昕追问,“你发现什么了吗?”   顾晟脑中闪过沾着雪糕的红唇,紫青的手腕,那张挑衅而艳丽的笑颜,还有他买了一中午的零食,原来是为了裴瑜买的……顾晟皱起眉头,语气里满是怀疑:“你买的那一袋吃的……”   他想的是,如果明昕那些食物是为了裴瑜买的,为什么不在中午就交给裴瑜,而非要等到体育课,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是值得细究的。   “原来你发现了呀,”明昕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兴味,“我早就知道他今天中午会为了补作业而来不及吃饱饭,所以特意买了这些,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也就是体育课,送给他。”   他不在乎地笑笑:“你听到了吧,他可感激了,甚至要请我吃饭。”   为什么坏人喜欢解释动机?   有时明昕是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态的。   辛苦布下局,等着猎物踏入陷阱,再耐心收网——这样精密的布置,如果只有自己知道,那不是太可惜了吗?   不过,此时此刻,在真正的猎物面前说出自己的布置,却仍然是一个陷阱。   这本是顾晟最为不屑的行径。   然而此时看着面前的少年,他的怒火竟偏向了另一个方向——   “你这样布局,就只是为了和他吃一顿饭?”顾晟眉骨下压,眼底晦暗莫名。   明明之前说要“夺走第一次”,怎么,原来这个第一次指的只是吃饭吗?   仿佛被揭开最后一层遮羞布,明昕那张总是挂着嘲讽笑容的脸第一次露出些许恼怒:“怎么?难道你希望我一步到位?”   林明昕想要得到的,绝不只是心上人的躯体。   像解答一道难题般,他习惯于将“得到裴瑜”这件事拆分成几个步骤来做,哪怕被顾晟逼急了,他也绝不会贸贸然下手。   一步到位?顾晟眼底燃起冰冷的怒火,他俯下身,“你想怎么到位?”   “像这样?”不知何种理由驱使,他朝着明昕伸出手。   明昕却丝毫没有退缩,他的脸上挂起淡淡的微笑:“怎么,你想碰我?”   顾晟动作一顿,“你不怕?”   “我还以为,”明昕抬起右手,沉思般捏着下巴,手腕上的青印醒目,“你害怕我告诉老师,你在欺负我呢。”   “所以我赌你不敢碰我。”在阴影中,明昕脸上的笑显得有几分嘲讽。   顾晟原本确实只是想吓唬明昕一下,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他冷下了脸,“那你猜错了。”   伸出的手强行触碰了少年,动作丝毫说不上温柔。   少年被他的动作迫使着后退了一步。   顾晟似乎又闻到了那股香气,冷冽的香气。   他的鼻尖渐渐靠近少年发顶,喉口竟有一丝涩感:“……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明昕没有回答。   顾晟终于察觉出一丝异样来,他低头看向明昕。   却见那双过于剔透的黑眸,此时此刻被水雾朦胧了轮廓。   明昕在瞪他。   用那双水润的眼。   那张或是温和或是恶劣微笑的脸,此时却涨红了,露出忍耐的神色。   “放开……”就连声音,仿佛都失去了应有的攻击性。   “什么?”为了听清明昕的话,顾晟动了一下。   然而明昕却随之颤抖了一下,然而他没再说话。   顾晟这次感知得更为清晰了。   因为那股颤动感,正是从明昕的侧腰传来。   而他的手,正落在明昕的腰上。   顾晟眸光闪烁,此时他已经反应过来明昕说的是什么了,然而他不仅没松开手,反而收紧了掌心。   感受着手下传来的战栗感,似乎连自身都战栗起来,破坏欲在这具强壮而青涩的少年躯壳中横冲直撞,直教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将眼前人揉碎在自己的手心中。   然而现实中,他却只是哑着声笑道:“就你这样,还想对裴瑜下手?”   雪白的指尖在他麦色的手臂上无力地收紧,没留下一点痕迹,明昕竭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关你什么……”   顾晟沉下脸,大拇指刮了一下。   明昕立刻闭上了嘴,可因触碰而生起的呜咽声仍然先他一步,从唇齿之间泄出。   “呜。”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   无数折磨顾晟的想法在林明昕脑中不停回转,甚至没意识到顾晟身体的异样。   直到一道白光远远地照亮这个阴暗的角落,教导主任中气十足的怒吼声隔着大半个教学楼传来:“那对小情侣!这么晚了还在约会?!”   明昕甚至还不认为那是在说自己,他就被顾晟拉着手,被迫跑动了起来。   “你们跑什么?!停下!!!”教导主任立刻追了起来,中年男人的身体终究不敌十七八岁的少年,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直到跑到学校门口,两人才停了下来。   明昕还从来没跑过这么快过,他喘息着,终于回过神来,冷冷道:“他抓情侣,你跑什么?”   顾晟却意外地很是愉悦:“就我们的模样,谁会相信我们不是情侣?”   明昕抿了一下嘴唇,他已经懒于再摆出什么假惺惺的笑,此时摆露在顾晟,是他对顾晟真实的态度——冷漠,且厌恶。   他嘲讽道:“我大可以说,是你在欺凌我。”   有他这张常年摆在学校优秀学生第一位的脸作证,又有谁会怀疑他的话?   顾晟却一点也不生气,他脸上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哪个被欺凌的学生,会被欺负得满脸通红?”   明昕猛地抬眼,恼火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在过去是明昕憎恶顾晟的象征。   此时此刻,却令顾晟莫名兴奋。   但很可惜的是,明昕没再尝试反驳,他扭头就走。   顾晟没跟上去。   果然,明昕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停住了脚步。   顾晟懒洋洋地开口:“你的书包在我这。”   刚刚的跑动过程中,他顺手便将明昕身上的包背到了自己身上。   明昕背对着顾晟在原地站了一会,也许心里在辱骂他,或是想着今后要怎么一一报复回来。   过了一会,明昕转过身,令顾晟失望的是,他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就这么走到了他的面前,伸出手,是一副索要的姿态:“还我。”   真是一点都不想装了。   顾晟把书包递过去,他本想逗一逗明昕,然而明昕似乎打定主意不和他周旋了,立刻就抓住背带了。顾晟犹豫了一会,怕把明昕逗坏了,要是之后不理他了怎么办?   拿到书包后,明昕连一刻也不想久待,立刻扭头就走。   顾晟缓缓跟在他背后,“已经这么晚了,你要怎么回家?”   “我送你怎么样?”   “你家住哪?”   顾晟本以为明昕平时是坐公交车回家的,然而他却顺着明昕的视线看到了一个低矮的自行车棚,明明棚底还有不少自行车,他却第一眼就认出,那辆笔直立在中间、又干净又漂亮的自行车一定是明昕的。   见明昕果然停在那辆自行车旁,顾晟忍不住笑了一声。   明昕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目光怪异,随后把自行车的锁解开了。   忽然,他皱起眉头,冷冷道:“松手。”   顾晟手架在自行车最前头的横梁上,双眼紧紧盯着明昕,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林明昕,我带你回家好吗?我的技术很好的。”   明昕垂眼看着他,“顾同学,你是在报复我吗?”他的语气甜蜜,神情、眼神则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我还以为顾同学是什么好人呢,原来也会报……”   他的目光忽地一闪烁,下意识松开握住车握把的手,去抓那只恶劣戳向他侧腰的手,然而却抓了个空,而就着这一会,他的自行车已经被夺走了。   高大少年骑上了他的自行车,先是在明昕紧张的目光下,摇摇晃晃地沿着自行车棚的过路“S”形转悠了一圈,才颤颤巍巍地回到了他身边。   顾晟一脚踏在地上,一脚踩着脚踏板,半边衬衫随风飘动,潇洒得有些过分:“怎么样?上来?”   脑子好像也坏得有点过分,明昕讥讽道:“技术很好?”   他干脆把自行车留给顾晟,径直朝棚外走去。   顾晟却像一只热情过分的大狗,始终跟在他的身后。   自从顾晟发现了自己腰上的弱点起,似乎就开启了什么古怪的开关,明昕甚至都有些看不懂他在想什么,现在更是一步不离地缠着自己,大约是认为能够拿捏住自己了吧。   明昕的脸色很差,除了裴瑜,他和其他人都并未深交,当然不可能知道自己身上还有这样一个地方,以至于乱了阵脚。   顾晟骑得越发顺滑了,他学什么向来很快就能上手。   他没反驳明昕的话,而是道:“你让我载一会,我就把车还你,怎么样?”   明昕顿了一下脚步,转头。   似乎有些心动了。   顾晟笑着,心想,上了我的车,还不是什么都得听我的?   然而,就在明昕张嘴要说什么时,忽然一声呼唤声由远及近响起:   “少爷!”   顾晟才突然记起来,大约两小时前,司机就给他发了消息,但他一直没回复。   这一茬令他面色有些不虞,怎么不再晚来点?   他回过头去,见司机小李开着家里的车缓缓驶来,小李探出头:“少……呃,两位同学,这么晚了,需要我送你们回家吗?”小李还记得,顾晟说过他不喜欢在人前被叫做少爷,于是急急改了口。   这有什么用?刚刚叫得那么大声,聋子都听得见,顾晟烦躁地想道。   可一看到小李那张憨厚的脸,顾晟忽然心生一计。   他笑着道:“谢谢叔,我同学的自行车坏了,能顺路带一下我们吗?”   “真的吗?”小李很好骗,下意识忽略了顾少爷骑在脚下的陌生自行车,看向明昕,和蔼问道,“小同学,你家在哪?我送送你吧。”   顾晟朝一旁看去。   只见明昕强行舒展蹙起的眉头。   勉强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假笑:“谢谢叔叔。”   又虚伪又可爱。 第7章 校霸X学霸7   明昕肯定已经听到小李叫他“少爷”了。   他一定知道,这个看似面善的司机,是自己的人了,顾晟心想,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所谓“坏掉”的自行车被收在了宽大的后备箱,明昕身上系了安全带,被迫固定在了顾晟身边。   一有外人在,明昕就立刻恢复了好学生的做派,跟司机大叔一问一答,坐姿工工整整的,两只手没地方放一般搭在膝盖上,乖得出奇。   顾晟的坐姿与他却形成明显的反差,他散漫地靠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侧着脑袋,从上车起目光就没再从明昕身上移开。   车窗外时而闪烁的霓虹灯光从明昕脸上晃过,在顾晟眼中留下漂亮的剪影。   为什么他从来没发现,明昕是这么冰雪漂亮的人?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明昕轻微地皱了皱眉头,把脸转向窗外,然而纤长的睫毛却仍然冒出一截,在顾晟的目光中微微颤抖。   他好像被自己吓坏了,顾晟暗想,但也难怪,他好像在楼梯间起了点反应。   这样想着,顾晟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奇怪,反正他都就着明昕的脸做过那种梦了,现在只是靠近明昕而起反应,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他已经不想再和明昕针锋相对了,他只想跟明昕好好的,顺便再把明昕拐回正道,然而就现在明昕的态度来看,首先第一步就很难实现,现在明昕对随便哪个人,态度都比对他的好。   不过……顾晟想起明昕推倒自己、伸出手在自己腿上轻划的模样。   这样看起来似乎也不差。   但顾晟有点担心,万一明昕今晚被他吓到了,不这么做了怎么办?   车上的导航突然提示目的地即将到达,顾晟立即看向窗外,他以为自己会看到灯光林立的楼宇,然而入目的是寂静无人的公交车站。   明昕乖巧地向司机道谢,还想转钱给小李。   小李一个高兴,又说漏嘴了:“不用谢我,你是少爷的同学,帮你就等于帮少爷……”   顾晟盯着小李,小李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小。   然而顾晟想不到的是,听到小李的话,明昕竟真的转过头来,眉眼弯弯地朝他道:“顾同学,谢谢你。”   顾晟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差了起来。   他不愿学校里的人知道他的背景,就是厌恶这种情况的发生。   他冷冷道:“也没什么,车也不是我开的。”   怎么跟同学说话的?小李急得朝顾晟挤眉弄眼,顾晟全当没看见。   车门开了又关,过了一会,车窗传来“笃笃”的声音,顾晟抬眼看去,却见明昕正屈指敲窗。   是想谄媚他?顾晟脸上的冷意仍然未消,打开车窗。   明昕垂着眸看他,温和地笑着:“我先走了,顾同学,学校见。”   顾晟又关上了车窗。   然而,透过车窗,他看见明昕就在车旁骑上了自行车,随后,在离开前,微微侧着头,脸上还挂着笑意,却对着他一字一句地、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等、着、瞧。   顾晟几乎能想象得出来,说这句话时,气流是如何被他恶狠狠地吐出,然而脸上却还要做出“好学生”的假象,以免真面目被第二人得知。   是的,明昕绝对与其他人有所差别,他的温和、他的乖巧、他的自律都是假面,他的坏脾气、他的恶作剧、他的冷漠才是他的真实,而这样的他,又怎么会因为知道他的背景而心生畏惧,以至于开始谄媚?   也许,他听到的那一瞬间心里只会想着,看来有点麻烦啊。   把顾家的大少爷拉下来摔死,看来有点麻烦啊。   酥麻感顺着背脊窜上顾晟的大脑,就连手指都因此颤动。   真是刺激。   夜里,他再一次梦见了明昕。   昏暗的楼梯口,他再一次将明昕限制在了墙上。   他的手像有自我意识般,触摸了少年的腰。   与现实不同的是,明昕抬起了脸,用他水雾雾的双眼,微红的脸颊正对着顾晟,红唇微张,却是冷漠的话语:“顾晟,我会杀了你。”   杀了我吧。   顾晟漫不经心想道。   但在死之前,他一定要……   在梦境中,顾晟放纵了对身体的控制。   于是,他便看着自己,朝着明昕的红唇俯下脸……   白光撕裂阴影。   顾晟没滋没味地醒了过来。   他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烦躁,于是踢开被角,就这么敞着上身进了浴室。   过了很久,浴室才传来水声。   顾晟对着镜子把自己收拾了一遍,领带经历了整齐和凌乱两种系法,最后他还是皱着眉头,把自己收拾回了平常的模样。   但在离开前,他又折回身来,手上沾了水,把额前的刘海往后抓,他的头发本就蓬松,此时被他抓起,虽然动作粗暴,却仍然呈现出一种凌乱的英俊感。   他满意地打量了一下镜子,又有些犹豫。   明昕那么聪明的人,不会看出什么吧?   他皱着眉盯了一会。   最终又抬起手来,把一根不听话支棱起的碎发藏了起来,确定自己比平时帅,又帅得没那么突兀,才心满意足地快步离开卧室。   可到了厨房,餐桌上却什么也没有,佣人都惊讶地看着他身上的校服,“少爷?你怎么起床了?早餐还没做好呢。”   “今天不是周五?”顾晟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佣人喜气洋洋道:“今天放假了呀,要放七天假呢!”   七天假?!!   顾晟呆立在原地。   ……   放假了,明昕却还得早起去学校。   坐在餐桌上,林母还在一旁絮絮叨叨:“去学校学习,一定要温和待人,有什么问题自己解决就好了,不要麻烦别人……”   明昕脸上是乖巧温和的笑容,他把白粥喝得一干二净,“好的,妈妈。”   脑里却有些可惜地想着,今天大概是摸不到顾晟了。   不过没关系,昨晚的前菜,已经足以支撑他静候正餐的到来了。   *   顾晟在家里憋了五天。   什么酒会宴会,某某公司的女儿生日了邀请他,他都给推了,顾晟闷在家里,甚至不学自通地进了班级群,把班级的学生都加了个遍,最终却只有最想加的人始终没反应。   中途他甚至到明昕下车的那个公交车站附近找了一圈,但明昕显然故意选了稍远一些的车站,他根本没在住在那附近的人口中打听到明昕的消息。   真是聪明,顾晟冷笑着打开手机,作为顾家大少爷,只要他说一声,自然多的是人愿意帮他调查林明昕。   但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方虚放了一会,最终还是将手机息屏了。   暗中调查身边人这件事,哪怕只是开了个口子,就再也没有停下的机会了。   顾晟双手插在口袋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不觉,周围环境渐而熟悉起来,他撩起眼皮去看,发现自己竟已走到了学校里教学楼。   没人拦他?顾晟脑中刚生出这个疑问,又立刻想起,今天是假期。   每次都踩点进校门,校门的保安大概都已经脸熟他,知道他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了,因此没有拦他。   不知为何,顾晟竟生出一种奇怪的预感,他压抑着这种预感、这种兴奋感,朝楼上走去。   刚转出楼梯口,没走两步,那种兴奋感便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顾晟定在原地,天生比常人颜色要深的眼瞳仿佛一瞬染上了深色般,暗了下来。   是无所事事的猎食者,一瞬间捕捉到猎物的神情。   实际上高二一班的教室门窗都关得好好的,窗帘封着,是放假前一天教室的模样,然而此时此刻,原本坏了、打不开的后门却不知何时起敞了个缝隙,微光从门后透过缝隙,正好将坐在座位上、低头写着什么的少年身影投射到门外的猎食者眼中。   顾晟靠近了后门。   透过缝隙,只能看到空旷的半间教室,然而窥视者毫无怨言,他的视线紧紧盯着窗边的少年,见少年白皙的皮肤在敞亮的窗边更显得透亮,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   忽然秋风阵起,白色的内层纱质窗帘一下子被掀起,亲吻般拂过少年的脸庞,连他手上的书都被吹得翻了页,他发丝微动,皱着眉头,露出有些苦恼的神情来。   于是起身要关窗,T恤被吹得向后鼓起,勾勒出腰间的形状,纤细得几乎一双手就能握住。   也确实能够握住,顾晟目光微动。   教室内再次恢复平静,犹如来时一般,少年又安静地坐在了座位上,粉唇雪肤,就像天使一样。   “明昕哥!”另一道声音不合时宜地打破了这一幕。   顾晟这才发觉,原来教室不只有林明昕一个人。   是谁?他心中有股莫名的酸意,放长期了还到教室学习,家里不能学吗?   当那人的面容出现在视线中,顾晟眉头拧得更紧了。   裴瑜?   他们怎么又走到一起了?   顾晟从未与什么同学深交过,自然也从来想不到,从来没有什么规定,要求学生只能在上学时刻见面。   假期时分,他们完全可以走在一起。   能约在教室,自然也能约在商场、在公园、在任何地方,甚至是……对方家里。   顾晟的脸色不自觉阴沉了下来。   在他的视线中。   裴瑜撑在他的课桌,正压低了身体,听明昕为他解答难题。   面对裴瑜,明昕脸上自然而然露出温柔的微笑,没有半点虚伪。   仿佛他们本就是再合适不过的一对,是不速之客插进他们二人,强行将他们分裂。   忽然,明昕察觉到了什么,朝后门看来。   那一瞬间,他确定自己对上了一双满是占有欲的目光。   然而只是一瞬,那道目光就消失了,灰暗的夕照从后门缝隙落进没开灯的教室,天色已晚。   裴瑜:“怎么了?”   “没什么,好像快到饭点了。”明昕轻声道。   他眼中的笑意却愈深。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破防进行时   建议叫《完全变态发育史》《变态修炼史》 第8章 校霸X学霸8   七天假剩下一天,顾晟终于不再感到漫长了。   他藏身在缝隙后,目光紧紧落在少年身上,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二人。   但偶尔教室里的另一人会出现在视野中,占据他的视线,挡住少年的脸,挡住他的手,将假象撕碎。   顾晟注视裴瑜的目光变得冷漠、锐利,他丝毫意识不到,现在的自己比明昕好不到哪里去。   甚至要更为糟糕。   周五,教室里满是学生的哀嚎声。   “你作业做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太难了……”   前座在窃窃私语,顾晟第一次来得这么早,因为疲倦太阳穴突突地跳,然而听到这,他还是抬起手,拍了拍前座的肩膀。   前座被吓得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怎、怎么了?!”   顾晟沉着眉眼,浑身充斥着低气压,显得很不好惹,那只听说曾将数十个人轻松撂倒的手此时放在自己身上,吓得前座动都不敢动,只能僵着身体。   他甚至都想好了,钱包就在书包里,顾晟一松手,他就立刻手伸到书包里头,把钱包交出来。   然而顾晟沉着脸,却只是问道:“有作业?”   前座愣了愣,“……对。”   “很难?”   前座觉得这场景越来越梦幻了:“……呃,对。”   “拿来我看看。”   身上的手松开了,前座脸上却还是呈现梦游般的神情,把作业翻出来,递给了顾晟。   顾晟拿着卷子,天生带点煞气的脸和手中写得满满的卷子形成强烈的反差,周围不少人都忍不住偷眼望过来。   顾晟:“。”   看了一圈,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前面这小子应该没开玩笑。   因为他一道题都没看懂。   顾晟把卷子还了回去。   所以裴瑜缠着林明昕,就是为了做这些作业?顾晟眉毛微挑,心里有些不悦。   明明他这个同桌才更应该被辅导。   顾晟心中有了点主意。   ……然而,从早上到中午,林明昕却一直没出现。   顾晟的心情越来越差。   尤其在他发现,裴瑜也不在座位上时。   “不用担心竞赛,就当成平时练习一样,我是很放心你们俩的……尤其是你,明昕,只要发挥出平时水平就好了……”物理老师手上捧着冒出热气的茶杯,正和煦地嘱咐二人。   正在此时,手机震动声忽然从裴瑜口袋响起。   他忘记静音了!在明昕与物理老师的注视下,裴瑜慌忙把口袋的手机掏出静音。   物理老师却温和笑道:“练了这么久,你们应该也累了,去休息吧。”   两人离开办公室去吃饭了。   路上裴瑜终于来得及看一眼是谁发的信息,却见来者头顶挂着晃眼的“顾晟”二字。   顾晟:你和明昕干什么去了?   果然。   裴瑜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冒出这两个字。   好吃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顾晟:深陷情网。   裴瑜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然后他就什么都说了。   下午,两人仍然留在办公室做竞赛题,时而听老师讲题。   明昕时而能够感受到一道强烈的目光,然而当他回望,却又什么都没发现,作为林明昕他的眼中带着点迷茫,然而作为明昕他却心如明镜。   毕竟这是他一手引导而成的。   之后他们要去外校参加整一天的竞赛,开车来回都要三小时,所以今天老师大发慈悲,放他们提早了半小时回家。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整个教学楼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两人走在走廊上,明昕却听到了第三道脚步。   真可怕啊,顾同学。他心想。   再可怕一点吧。   *   周六,原本属于双休日,却因为连放七天假而不幸成为了调休日。   平时顾晟连学校都没来几回,又怎么可能会在调休日前来学校。   但他就是来了,甚至不仅来了,还打开了本课本在认真地看。   然而那本课本上密密麻麻地写着注解和笔记,字体工整娟秀,是绝无可能出自顾晟笔下的,甚至有时顾晟会翻回到第一页,指腹轻轻划过写在正中央的名字——林明昕。   下午的时候,顾晟终于没再看书,却换了个座位。   他坐在了窗边的座位。   它的主人已经两天没坐在这里了,然而座位上却还残留了一些主人身上的气味。   是淡淡的,有些冷的香气。   而顾晟知道,这股味道会随着主人被触碰,而愈发浓郁甜腻。   他已经忍不住了。   ……   指针缓缓指向八点。   明月被乌云遮蔽,旧小区楼下路灯时不时闪烁一下,于是便有一瞬的黑暗,然而又很快就恢复不那么明亮的照明。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一旁伸出,将手中抽了一半的烟按熄在垃圾桶上的烟灰坑。   鹰隼般的眼只在旧小区楼上逡巡了一周,很快便锁定了目标。   透过时隐时现的路灯,顾晟看到了挂在围栏内的校服,属于男高中生的生活气息就这么闯入他的眼帘。   顾晟又点燃了一支烟。   他没想到,林明昕居然住在这种地方。   旧小区的墙体上都长满了黑绿色的霉,部分墙皮已经脱落,显然已经有段历史了。   然而这样一栋陈腐的、老旧的地方,却走出了一个干净漂亮,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娇贵的林明昕。   顾晟心中啧了一声,手腕被握一下,就青成那样,一周才消,不是娇贵?   然而,想到这一点,顾晟却目光发沉,他仍然没有忘记,林明昕是因为什么,而被他在手上留下那样的痕迹。   长得文文静静的,却那么……顾晟思考了一会,终于找到了相对应的形容词——变态。   那种矮矮小小木木呆呆的人有什么好喜欢的?   忽然,顾晟目光一凝,矮矮小小木木呆呆的人竟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他再次熄了烟。   好不容易完成了竞赛,裴瑜累得浑身疼痛,正想赶紧回家休息,却被昏暗中一道身影拦住了。   裴瑜吓了一跳,然而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顾晟,这下他更慌了:“顾……顾同学,怎么了?”   顾晟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你也住这?”   裴瑜僵硬点头,如今他已掌握了一套和顾晟交流的技巧:“对、我、我和明昕哥……”这时他看到顾晟的神情,忽然惊了一下,下意识改口道,“……明昕同学!我和明昕同学是邻居。”   “明昕呢?”   “……我不知道。”裴瑜嗫嚅道,“他说他有事,晚一点回家。”   晚一点回家?   顾晟无声地默念道。   这时,颤颤巍巍的裴瑜抬起头,他终于看清了顾晟的神色。   那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裴瑜离开了。   顾晟却沿着裴瑜来时的路缓缓走去,接着藏身在了路旁的树后。   阴影落在他的身上,闪烁的灯光照不亮他的脸,他就这么藏身在阴影之中,在心中默数。   一、二、三……   数到十时,一道洁白的,高挑纤瘦的身影出现在了黑夜之中。   在这样一座破旧的小区,明昕漂亮得就像在发光。   他身上整整齐齐地穿着校服,衬衫上一点褶皱也没有,是又乖又聪明的高中生。   然而没人知道,这样一个羔羊似的少年,竟在跟踪自己的同学、自己的邻居。   晚一点回来?不过是借口。   明昕沿着有些破损的小道朝小区楼走去,刚刚他听到裴瑜在和谁说话,于是便刻意停下了脚步等待,以至于此时他甚至已经看不到裴瑜的身影。   他的步伐有些焦急,却也因此,没能察觉到从一旁的树后凭空伸出的手臂。   “唔!”   明昕只觉自己被一双大手猛地捂住嘴向后拖去,他什么都没看清,甚至来不及挣扎,就被男人紧紧锁在了怀中,倒在了阴暗的草丛中。   男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臂则将他的腰连着双手都束缚住了,明昕两只脚在草地上不停滑动挣扎,却很快被男人用腿紧紧按住了,只剩下腰间的手,仅能在男人身上抓挠,却因为重压而毫无力道,更像是在抚摸。   沉闷的怒气挤压在顾晟的胸膛之中,可直到明昕被束缚在他的怀中,是连挣扎都做不到的可怜模样时,他的怒火却又发生了点细微的变化。   顾晟垂下头,双唇贴在明昕的耳边,一字一句都呼出难以忽视的热气:“你刚刚偷偷摸摸的,是不是在跟踪你的同学?”   顾晟从未想过改变自己的声音,因此明昕一听到他的声音,便立刻分辨出他是谁。   他立刻双手施力,想要将顾晟的手从自己身上掰开,但顾晟心中只是冷笑,他从五岁就开始练拳,又怎么可能会是明昕这种体育课只知道看书的好好学生能够抵抗的。   明昕果然一点也没法挣开顾晟的钳制,长坐学习使得他的身体基本上没什么肌肉,嵌在顾晟坚硬得像石头的怀中,更是柔软,此时的挣扎却更像是软软地在顾晟怀中蹭动。   但很快,他就发现,后腰处抵着的男人身体,发生了些许变化。   顾晟仍然附在他的耳畔,声音微微喑哑:“还挣扎吗?”   在他的手心中,明昕的头微微左右摇动。   柔顺的乌发因其转动,痒痒地蹭过顾晟侧脸,甚至有的蹭在了顾晟唇上。   像在讨好他。   顾晟已经决心惩罚他,与炽热身体形成明显对比的是他冰冷的声音:“明昕,你好像一直都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得惩罚你。”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与黑夜相融。   下一刻,他便微微张齿,紧接着狠狠咬在了明昕通红的耳垂上。   怀中人猛地发出一声急促的泣喘声,双手在顾晟的衣服上抓揉出了明显的褶皱,双脚竟挣脱了顾晟的束缚,却只是用力地蜷紧了,在草地上拖出一道痕迹。   他被抓住了死穴。   作者有话要说:   坏狗欺负老婆 第9章 校霸X学霸9   耳垂其实并不是一个对疼痛很敏感的部位。   感受到怀中人的剧烈反应,顾晟眸色晦暗。   那么,也许他找到了明昕身上,除了腰之外第二个敏感的部位了。   顾晟齿关微松,却仍然含在明昕的耳垂上,恶劣地来回磨牙。   明昕的背脊上的颤意一直传递到顾晟腹部,他的精神高度亢奋,几乎想把怀中这个恶劣的少年拆碎了吞入腹中,可现实中他只是将少年的耳垂松开,忍住舔舐的欲望,低声道:“还敢再犯吗?”   这一回明昕没有点头或摇头。   手掌之下,明昕的双唇被男人的手掌紧紧按着,此时那两瓣软唇在顾晟手下用力动着,泄出猫叫似的急促声音,像是要说什么,却被高大的男人压制住了,可怜得厉害。   但他是个有多次前科、心思狡诈阴险的小骗子,在所有人面前装出温和善良的模样,实际上却想将同学折磨成属于自己的玩具。   可顾晟垂眸,看见这个小骗子在自己的怀里被揉得连衬衫扣子都开了一颗,露出玉一般莹润漂亮的锁骨,双手双脚都被自己抓得好好的,不再有什么挣脱的可能性,而他将明昕抓到这里,也绝不仅是想让明昕什么也不说的,于是他松开了手。   明昕心中想着的是一定要咬回去,可实际上顾晟捂在他脸上的手一松开,他的口嘴处便立刻涌进大量空气,反而把他给呛到了,在顾晟的怀中呛咳的连眼泪就快要溢出来。   而等他恢复过来,已经失去了先机,顾晟的手放到了他背后,在帮咳嗽的他顺气。   但明昕从来不是那种会泄气的人,他试着说服顾晟:“顾……顾同学,你说的……我没太听懂,我只是顺路回家而已,怎么就被你说成是跟踪人了?”   顾晟冷哼了一声,他就知道明昕不会那么轻易就承认,但他自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是吗?那看来我刚才拍到的都是假的了?”   他拍到了?明昕惊疑不定,面上却仍然不显露:“拍到什么了?顾同学?”   “是拍到我夜里回家的模样了吗?”他轻声说,“那样的照片拿出来,哪里会是我跟踪小瑜的证据?这难道不是你跟踪我的证据吗?”   倒打一耙,栽赃嫁祸,真坏啊。   顾晟心想。   想要控制住这样的人,就得比他更坏。   “你说的小瑜,是裴瑜吗?”顾晟沉声道,“可我从来没有说过你跟踪的是谁呀。”   他的唇瓣在明昕耳畔轻蹭:“明昕,你怎么就以为我说的是裴瑜呢?”   见自己的谎言被揭露,明昕也不装了,他冷笑出声:“顾大少爷,你怎么净管别人的事?”   亲手将少年温和的假面撕碎,顾晟反而心中是极其地畅快,他笑着:“明昕……那天晚上,和我分别的时候,你是不是对我说了‘等着瞧’?”   怀中的人没有应话,也许他没想到,自己泄愤般的话,竟不仅被听到了,还被惦记到了今天。   “我等不下去了,明昕。”顾晟低声道,他将空出的手放在了少年的咽喉上,手指轻轻抚摸精致的喉结,随之,他状似忽然想起般,“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了,刚刚的话我录音了。”   明昕脑中短暂空白了一下,他慢了一步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什么时候开始录的?”   “当然是从一开始就开始录了,”顾晟一双眼紧紧盯着明昕的侧脸,缓缓笑道,“刚好刚才我发现,裴瑜也住在这,说不定我可以拿去给他听听看——”   “他的明昕哥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句话犹如一道雷霆,明昕立刻挣扎了起来,想从顾晟的桎梏中脱离,这回他用的力道要远大于过去,是怒极慌极了才会使出的力道,然而顾晟钳在他腰上的手臂却犹如铁块,根本不能撼动。   而咽喉上渐渐收紧的手掌终于令他不敢动弹,明昕喘息着,洁白的后颈上冒了点细汗,却没有普通男生流汗时的怪味,相反,他整个人香得出奇。   顾晟终于如愿以偿闻到了那股甜腻的香气,他的眼底弥散出痴迷之色,鼻尖几乎埋进明昕耳后,在那块不见日光的细腻皮肤轻蹭。   明昕却没有意识到顾晟在做什么,毕竟此时他浑身都被禁锢在顾晟怀里,不管是哪里被碰到了,都属于正常情况,因此不会过多去在意。   他冷静了下来,尝试与顾晟交涉,“顾晟,你做这些,有什么目的?”   那天他看到顾晟的司机,顾晟的车,司机还叫顾晟少爷,有那种配置的人,一定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可现在他却和自己纠缠在一起。   “目的?”顾晟哑声轻笑,如若明昕看见此时他的模样,一定不会再想和他交涉。   顾晟双目微微发红,俊美的脸庞因欲望而愈发可怖,他几乎想将自己的梦境、自己的妄想通通倾泻,化作牢笼将怀中人禁锢。   但是不行。   一旦他将自己的欲求暴露在明昕面前,这个狡猾的、顽劣的心上人就一定会将他的心把玩在手心,然后毫不留情地撕碎丢弃。   因为他不是裴瑜。   顾晟低声道:“明昕,我做了那么多,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目的吗?”   明昕心头生出一丝不安,然而面上还算冷静,只是问道:“什么?”   “我……”顾晟停顿了一刻,见明昕面上有明显的紧张之色,才缓缓说下去,“当然是想保护无辜的同学,不受某些坏学生的欺负。”   学校公认的“好学生”到了顾晟嘴里,却变成了“坏学生”,双方却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明昕心头莫名放松下来,语气再次回归了温和,“既然这样,顾同学应该可以松开我了吧?”   “我已经充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不敢再犯了。”他在回答之前顾晟的问话,语气诚恳,“顾同学这次就放过我吧,已经太晚了,我还想回去学习。”   明昕语气柔和,目光柔和,身体更是软软地被把控在顾晟手下,已经毫无危害力了:“可以吗?”   顾晟似有松动:“说得也是,那就放过你吧。”   可他手一松开,明昕就立刻朝他的口袋伸出手,目的很明确,就在顾晟口袋里的手机。   顾晟似乎根本没想到他会突然暴起,甚至没能反应过来钳制他,明昕立即就把顾晟的手机拿到手上了。   一经得手,明昕立刻从顾晟身上弹起,缩到了草丛的另一端,而顾晟仍然背靠树干坐在地上,甚至没能来得及阻止他。   他手中紧攥着顾晟的手机,确实是顾晟平时用的那把不错,于是他勾起嘴唇,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来:“看来顾大少爷还是不够谨慎呀,既然录了录音要威胁人,怎么不看好手机呢?”   顾晟皮笑肉不笑,他缓缓站起身:“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有力气。”   真以为他是书呆子?明昕冷笑,他按亮手机屏幕,照着印象中顾晟打开手机的动作,很快便将锁屏解除,入目的果然是录音的界面,他立刻把录音取消删除了。   这下顾晟手上再也没有他的把柄了,明昕终于放松下来。   可当他抬头时,却看见顾晟仍然微笑着看他,那种眼神……明昕竟有些不安,此时他才记起来,从他删录音开始,顾晟便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删完了?”顾晟居然还状似好心地问他。   明昕抿唇,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你……还有另一把手机?”   顾晟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一双眼极具侵略性地盯着缩在地上的,可爱的、可怜的少年。   “真聪明,不愧是第一名。”他笑着道,弯腰在石头与灌木之间的缝隙掏出了另一把手机,那把手机,竟与明昕手中这把一模一样。   只见男人的面庞在手机上随意点了几下,手机便不断响起明昕的声音“我跟踪小瑜……我跟踪小瑜……”   “怎么会有人对自己的同学,而且是邻居,做这样的事?”顾晟问他。   明昕一有靠近他的趋势,顾晟便不紧不慢道:“明昕,别太靠近我,这段录音我已经上传云端了,你要是让我害怕了……”   “说不定它就跑到裴瑜手机里去了。”   明昕那张总是微笑着、或是冷笑着、充满恶意的脸此时只剩冷意。   他冷冷瞪着顾晟,目光几欲杀人:“顾晟,你究竟想做什么?”   真漂亮啊。   怎么连害怕了,生气了,也这么好看?   顾晟朝着他伸手,“手机。”   明昕沉默了一会,仍然将手中的手机放到了顾晟手上。   顾晟却说:“你的也给我。”   “要解锁。”他补充道。   “你……”明昕皱着眉头,可刚从嘴里挤出一个字,顾晟就摇了摇另一只手上的手机,完全是一副把柄在手的胜利姿态。   于是明昕只能将自己的手机解锁了,放在了顾晟手上。   顾晟将自己的手机随意扔回口袋,明昕的却牢牢握在手里,这把手机使用的时间不短,甚至小得顾晟一只手能够完全覆盖,却保管得很好,屏幕上一点裂缝也没有。   他打开了绿色带气泡的社交软件,见好友申请处没有红色数字提示,知道明昕早就看到了自己的好友申请,只是不通过,他沉着脸点进去,通过了自己的好友申请,才翻回到聊天界面。   明昕的聊天界面很干净,他似乎没有保留聊天的习惯,没用了就删除,唯有一个例外——裴瑜的“好吃鱼”挂在置顶处,显然从未遭遇删除。   他顺手取消了“好吃鱼”的置顶,把自己换了上去。   他将手机扔回到明昕手里,冷冷道:“不许把我删了,也不许取消置顶,以后我发什么信息,你都得回复……”   明昕没想到他拿到自己的手机,居然要做的是这种事,饶是他也不禁有些无语。   然而顾晟却仿佛没看出来般,长长地说了许多,最后还不忘威胁道:“敢违法任何一条,你的小瑜恐怕就得远离你这个‘哥’了。”   “知道了吗?”像是要与裴瑜抗衡般,他重重道,“昕昕。”   明昕抿紧了唇,眉眼间似有怒意,又被他压制了回去。   他强行放柔了自己的声音:“可以了吗?我可以回家了吗?”   “当然可以,不过……”顾晟说道,“为了防止昕昕狗急跳墙,半夜对住在隔壁的无辜同学下手,我必须好好看着我们昕昕。”   “带我去你家。”他说道。   不是询问。   是命令。   作者有话要说:   狂犬要发疯啦   夫人,你也不想你干的坏事被别人知道吧?(幻视) 第10章 校霸X学霸10   两道脚步声在旧小区走廊上一前一后交织。   小区楼虽然看起来破旧,内部环境却不算差,除了墙壁上有着不可避免的墙皮脱落外,地上没有一点垃圾,只是走廊灯三盏坏了两台,还有一台似乎就快要撑不住了,苟延残喘地闪烁着。   “你……你真要把主角攻带回屋里去?”在这样的环境下,就连系统的声音也显得有几分孱弱。   系统直觉在原剧情线里一定没有发生过,像这样备胎攻把主角攻引入自己屋头的事,可在任务世界中,由于每个任务者的习惯不同,剧情是会不可避免地出现一点偏离的,并且进步了一大截的剧情进度也在明晃晃地告诉它,这是正常的。   它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可我也没办法。”闪烁的灯光掠过明昕洁白的脸、垂下的双眸,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下,少年就像光源一样引人注目,他能很清晰地感知到,身后的高大少年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背影,极具侵略性。   明昕声音里满是苦恼:“如果我拒绝他了,他就要到裴瑜面前揭发我……为了任务,我只得答应他。”   “也不知道他要去我家里做什么……”明昕反客为主,担忧道,“不会是想打我吧?”   原剧情林明昕被顾晟发现各种变态行径后,就被打了一顿,然后被扭送到警局——最后虽然因为没有充分的证据被放出来了,林明昕的未来却也算是毁了,林家不得不连夜搬家。   系统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那你……小心点。”   明昕没回应它。   309门牌挂在面前的房门之上,顾晟身上的气味悄无声息将他全身包裹:“不开门?”   气息扫过他的后颈,身后人似乎看向了隔壁房门:“311……裴瑜住在里面是吧?”   明昕抿了抿唇,眉眼间是明显的厌烦之色,但还是掏出了钥匙,轻轻一拧。   一间虽然狭小,却显得格外整洁温馨的屋子就这么缓缓展现在顾晟面前。   顾晟跨进门内,他高大的身形一下子令本就不大的房间显得更加逼仄。   他那双眼环顾四周,几乎不愿意放过任何明昕在这里生活的痕迹——茶几上明昕喝过的杯子,明昕坐过的沙发,抱过靠过的抱枕,透明碗柜里明昕用过的碗筷,垃圾桶里明昕丢弃的纸巾……   然而还不够……顾晟的目光停留在紧闭的卧室门,眼底是遮掩不住的渴望。   “顾晟。”少年清冽而带有一丝冷意的声音唤住了他,“……换鞋。”   顾晟收住就要往卧室门走去的脚步,转头看向他,却见明昕已经脱了鞋,换上了柔软的家居鞋,裤脚下一截雪白的袜子没入家居鞋里,也许是到了家里,他身上透出一丝柔软的气息来。   顾晟盯着他,心中竟被狠狠地触动了。   他仿佛见到了多年之后的婚后生活,他工作回家时,漂亮的小妻子就这么到玄关处等待他——当然,两个人不能离得这么远,小妻子一定得扑进自己怀里,抱着说有多想念自己……   然而,现实中,“小妻子”面无表情地盯着顾晟把脚套进显然有些不合脚的林父的家居鞋中,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林父林母平时工作繁忙,只有白天吃饭时一家人才会见面,因此家务都是明昕在做——他可不希望送走顾晟后自己还得打扫卫生。   “说吧,你来我家想做什么?”他很不留情面地问道,“如果以为我在家里弄了什么监视小瑜的装置,那么很可惜,我还没到那种地步……”   幻想破灭,娇俏的小妻子被冷漠的明昕代替,顾晟心中却没有多少遗憾,他只笑看向两扇卧室门,笑道:“昕昕,哪间是你的房间?”   明昕皱起眉头,有些不情愿:“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   “裴瑜应该已经到家了吧?”顾晟忽然道,他状似无意地晃了晃手上的手机,“不过,不在家也没事,我加了他好友。”   英俊得犹如艺术品的脸上是肆无忌惮的笑:“网络真是方便啊,昕昕。”   明昕的卧室整齐得近乎一丝不苟。   顾晟坐在他同桌时,便亲眼见过他一点一点将桌面上的书从边边角角开始一点一点地对齐,长短不一致的笔也一定要分开放。   因此此时看到毫无褶皱的床单、无一丝灰尘的地板,以及书架上规规矩矩按照高低排放的没有一点折角的书籍,他心中毫无一丝意外,似乎已经在心中勾勒过无数遍了,对其中的事物已经极其熟悉了。   然而,仍然有一些东西是他勾勒不出的。   比如说……这满屋的、属于明昕的冷香。   真香啊……犹如野兽逡巡猎场般,顾晟在狭小的卧室里四处查看,越是靠近床、衣柜这种私人领域,香气便越是浓郁,顾晟眼底便越是暗沉。   明昕将书包放在书桌旁,让它桌脚边立着,一回头却看见顾晟正盯着自己的床细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顾晟。”他又喊了顾晟的名字。   顾晟从未觉得自己的名字会这么好听。   比“顾同学”要好听。   于是他面上带着悦色,看向明昕,用眼神询问。   他害怕自己一张嘴,就忍不住像变态一样嗅吸卧室内的香气。   明昕:“看够了吗?可以出去了吧?”他以为顾晟是进来看,自己有没有在屋里放什么监视裴瑜的东西。   毕竟顾晟当时说要来自己家时,给的理由是要调查调查自己有没有借着是裴瑜的邻居,干什么坏事。   会跟踪别人的坏人,私下还偷偷干些别的坏事,难道不是最自然不过的发展吗?   顾晟哼笑了一声:“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   他的目光逡巡过书桌上的电脑、封闭的衣柜,意思很明显,“想也知道,那种私密的东西不可能放在明面上,昕昕,我还不傻。”   没完了?明昕面露不悦。   “阿姨叔叔什么时候回来?”   明昕有些意外于他对自己父母略带些敬意的称呼,但也没多想。   “等会就回来。”明昕眼睛眨也不眨就说道。   顾晟却忽然笑了一声,“昕昕,以为我不知道吗?”他说了一个公司名,完全是林父林母工作的地点,随后语气亲密道:“我知道,阿姨叔叔晚上得工作到十一点才能回家,公司到家得开一个小时的车,到家的时候,昕昕都已经睡着了,实在是太辛苦了……”   他最后说:“昕昕,别想骗我。”   明昕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恐惧。   他是怎么知道的?明昕心中飞快计量,顾晟……看来顾晟的背景比自己想的要更可怕一点。   可明昕心中唯有一点疑惑,如果顾家势力真的这么大,从一开始顾晟就无须跟自己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可为什么他还这么执着于和自己纠缠?   ……是喜欢小瑜?还是什么?   明昕心中的恐惧慢慢平息下来,渐渐升起的,是含着浓浓占有欲的不悦之情。   他冷冷道:“那又怎么样?难道你打算就住在这里?”   然而顾晟盯着他,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微笑。   明昕眉头越皱越紧。   ……不高兴。   昕昕很不高兴。   怎么连不高兴都怎么招人喜欢?   顾晟散漫地坐在明昕随意拖来的椅子上,微微侧头紧紧盯着明昕。   桌上的台灯毫不吝啬地将明亮的光辉洒在明昕身上,照亮他形状优美的嘴唇,比常人更为剔透的黑瞳,纤长略翘的睫毛,那张总是挂着温和假面的脸,在不高兴时终于透出一丝真实感来,却又比恶劣使坏时更有一分可爱。   当然,使坏的时候也很可爱。顾晟想着,又补充了一句——仅对他使坏的时候。   不过很可惜,他今天好像把人给吓到了,可能接下来这几天看不到明昕恶劣的笑、像会说话般狡黠的双眼。   在背后顾晟犹如有形的目光之下,明昕写作业的动作越来越暴躁,平日俊秀的字体都显出几分张狂。   更令他感到不悦的是,背后顾晟的气息渐渐靠近,仿佛自带侵略性般,将他颈后那一小片皮肤都吹得有些泛红。   明昕终于忍受不了般回过头,鼻尖却堪堪擦过顾晟的鼻尖,他皱起眉头,竟不知顾晟是何时起与自己靠得这么近的。   顾晟与他对视,那目光很怪异,专注得有些太过分了。   然而只是一瞬,那道诡异的目光便消失了,顾晟不知何时将椅子拖到了他身边,懒散地靠在明昕的椅子边,手指也顺其自然地垂落在明昕肩上,仅差一丝相触。   顾晟看向明昕笔下的题目,状似无意道:“这是讲什么的?”   明昕看了看笔下简单得高一生都看得懂的题目:“。”   学渣。   他心中略有些恶毒地想道。   就这种人,裴瑜怎么可能会喜欢?   ……   闹钟响了好几声,明昕才缓缓醒来。   被窝从来没怎么暖过,明昕忍不住往被窝深处缩了缩,他的身体常年发冷,往往一觉睡醒被子还是冷的,这样暖和还是少数。   然而他也只赖了一会,身上便猛地一凉,他睁开眼,见到一张讨厌的脸,顾晟手里抓着他温暖的被子,站在清晨的阳光下,几乎称得上是容光焕发。   顾晟笑道:“昕昕,起床了,阿姨都做好早餐了。”   明昕记起来了,昨天这个人握着自己的把柄,威胁自己给他讲题,随后又要求住下……他还得把地上的被褥收起来。   然而起身时,却看到地上的被褥都已经被收起来了——然而明昕还是不高兴,被褥沾上了顾晟的味道,他还得抽时间把它们都拆洗了,否则用得膈应。   顾晟看着明昕把自己当空气般径直绕过,心里却没有一点不快。   他就像是有收藏癖的收藏家,收藏到明昕刚睡醒时的茫茫然然的可爱模样,便珍爱地藏到紧闭的藏室中,并期待起下一个收藏品。   或者,亲手创造下一个收藏品。   一直到坐在餐桌旁,看着聊得热火朝天的林母林父和顾晟,明昕才察觉出一丝异样来。   他们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悉的?   “我们明昕很少带朋友回来的,更不用说过夜。”林母欣慰道。   “昕昕对我可好了,”顾晟笑了笑,那张自带攻击性的俊脸到了长辈面前,竟显得很是亲和,“我成绩不好,他昨天还帮我补课呢。”   “不过……好像有点太麻烦昕昕了,毕竟期中考快到了。”顾晟脸上显露出恰到好处的犹疑来。   林父却说:“怎么麻烦了?明昕成绩这么好,帮助同学难道不是应该做的吗?”   三人不约而同看向明昕。   林父林母生性温厚善良,对独子的要求很高,从小便要求林明昕万事以他人为先。   明昕放下喝空了豆浆的杯子,温温和和地笑着:“……没事,有什么问题,你尽管来问我。”   “毕竟你那些问题,也不算什么难题。”他微笑着悄无声息地讽刺顾晟。   整个餐桌上只有顾晟听懂了他的讽刺之意。   顾晟却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临去学校时还好心地拉了拉他颈后的衣领。   “有点乱了。”他说。   歪斜的后衣领立起。   遮住了颈后的红痕。   作者有话要说:   坏狗进屋了!   他还干别的坏事了!   快谴责他!老婆就是我们的啦! 第11章 校霸X学霸11   期中考成绩一出,明昕就立刻要到了成绩表。   最顶上永远都是他,这毋庸置疑,明昕要看的自然不是自己的成绩,他翻到最后一页,却没在最底下看到顾晟的名字。   最终他在七百多名处找到了顾晟。   这怎么可能?明昕目光怔然,这整个高中高二年级有一千三百多人,在这次考试之前,顾晟要么直接旷考,要么交上去的是乱写一通几乎与白卷无异的卷子,最近问的问题也都是高一学过的内容,在这么短的时间……明昕看向总成绩。   401分。   他本来想着,如果顾晟毫无进步,他就可以以自己帮不了顾晟为由,顺理成章拒绝顾晟进入自己家门。   可现在……明昕想起摆放在自己卧室的属于顾晟的物品,顾晟不小心遗落的一些衣物,之后虽然顾晟再没强行留宿,却不停地用自己的物品侵略明昕的私人空间。   就连林父林母,都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差点连家里的钥匙都要送出去。   有这样的进步,说不定家里的钥匙真的要给出去了。   明昕弯起的嘴角不可抑制地下落了一些。   回教室的路上,他忽然被老师叫住了,随后手上被塞入了一份表格。   “这是运动会的报名表,最好今天就把项目报满。”老师吩咐道。   明昕嘴角的弧度又下落了一点。   虽然不少学生在期中考前就已经开始期待运动会了,但真的到要报名项目的时候,却又没多少人愿意参与。   明昕一回班级就通知了运动会的事,然后把报名表传了下去,可最后回到手上时,只有寥寥数人报名,他又趁着下课时间到几个体育比较好的同学桌前劝说,连裴瑜都报了两个项目,最后名额仍然缺了几个。   回到座位,明昕垂眸盯着手中的报名表,不然他也报两个项目好了。   可下一刻,手中的报名表却被抽走了。   明昕转过头,却正好撞进顾晟眼中,那双眼在阳光下近似金色,瞳孔比常人细得多,被他这样默不作声注视时,明昕时会产生自己正被野兽注视的错觉。   顾晟看着手中的报名表,“还缺几个……三个呀,还有点麻烦。”他看向明昕,猛地凑近了,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昕昕,想让我报吗?”   “顾同学想报就报,不想报就不报,不用问我。”跑了一上午劝说同学报名的明昕微笑道。   顾晟却仍然俯在他耳边,低声仿佛在说悄悄话,“只要你今晚让我睡你床上,我就报两项,怎么样?”   “我家有客房。”明昕克制而礼貌地说,“你睡我床上,我睡哪?”   他放轻了声音,伪装在这一刻卸下一瞬,嘲讽道:“睡你身上?”   说完,明昕顿了顿,却没听到顾晟的反驳,他扭头看去,迎面而来却是一张填得满满的表格,明昕犹疑不定地看了一眼顾晟。   顾晟……刚刚耳朵有那么红吗?他想。   然而明昕向来对裴瑜以外的事缺乏好奇心,他低下头看表格,发现顾晟报了五公里长跑和接力跑,此时只剩下男子跳高没人报,于是他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可到了夜里,顾晟却要他履行白天的约定。   明昕气笑了:“我没答应过。”   顾晟却连眉毛都没动,只笑道:“我答应了就好。”   不顾明昕的挣扎,他强行钻进了明昕的被窝里,把人整个搂进怀里,明昕推得厉害,可只要他将视线转向311的方向,明昕就像被按了暂停键般,僵住了身体。   “顾晟,你就不害怕半夜被我掐住脖子?”他冷冷道。   顾晟哼笑着看着他,少年一头柔软的乌发都被揉乱,脸上也气出了红晕,整个人被闷在高大少年的怀里,一米八的身高在顾晟面前也显得异常娇小。   掐我?他想。   在被掐死之前,他倒是更害怕明昕先被气死。   他又可爱又脆弱的小坏蛋。   于是明昕被蹭乱了头发,平整的睡衣被揉出褶皱,就像齐身玩偶一样被紧紧拥着,他挣扎,顾晟便低笑:“再动,我们就谁都睡不了了。”   不知为何,明昕竟从这句话里察觉出一丝危险来。   明昕皱着眉头,心思异常烦乱,在心里咒骂顾晟。   他本以为自己今晚会睡不着,然而高大少年的怀抱温暖而结实,很快就将冰冷得像铁板的被子暖化,他竟不知何时闭上了双眼,呼吸渐渐平稳。   反而是顾晟,到了半夜十二点,却连客厅林父林母回家时窸窸窣窣的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睁开双眼,看见明昕格外恬静的睡颜,连唇色都因舒适而鲜艳了几分,只是随意地翻了个身,便仿佛投怀送抱一样滚进了他的怀里。   顾晟的下巴抵在明昕柔软的发顶之上,冷香混杂着洗发水的气味钻进他鼻腔,他就像变态一样低头深深嗅闻明昕身上的香气,面上现出沉醉之色,炽热逐渐昂扬。   他盯着明昕柔软可爱的发旋,浅色的眼眸此刻深得见不到底。   但是……还不是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客厅终于没了动静,顾晟才轻手轻脚起了身。   下一刻,黑暗的浴室响起水声。   被留在床上的熟睡少年嘴角却微微勾起。   ……   离运动会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许多参加了项目的学生都会选择放学后在操场加练一会,虽然有的人是报名得不情不愿的,但要他在众目睽睽下丢脸,青春期的少年哪里遭得了这种罪。   “昕昕,”顾晟已经习惯了每件事都来问他,还亲亲密密地贴在他身边,“想看我练习吗?”   管我什么事?明昕心想。   然而这是在教室,他只能温和地拒绝:“不了,放学我有事。”   “那明天?”   “我……”   “后天?”   “……”明昕脸上的笑意不可抑制地淡了几分,作为温和亲人的班长,如果每天都拒绝同桌的邀请,恐怕会引起其他人的疑心。   而就这几天他与顾晟几乎形影不离的样子,更不用说顾晟在期中考后大肆宣传自己的成绩都是靠班长补习出来的,如今他们二人已经被认作是极其亲密的朋友了。   就像这会,顾晟前桌便扭过头来,热情地建议道:“班长,反正你也要跳高,就顺便去操场练练呗。”   明昕那双剔透的眸子看向前桌,“是吗?”   他脸上微笑不减,前桌却莫名打了个寒颤。   顾晟决定把仇恨值吸回来:“对了,我和裴瑜好像都报了接力赛,等会应该一起练吧?”   那双剔透的眸子再次落回到顾晟身上,“这样吗?”   真凶啊。   顾晟这一番操作,似乎不仅没把前桌的仇恨值吸过来,还在自己身上添了新的仇恨值。   下午收作业的时候,明昕便冷冷拒绝了顾晟的帮助,亲自收了本组的作业——然后停在前座桌旁,皱着眉头看了许久,最终只收了他同桌的作业,“你再多检查检查吧。”   前座成绩不算差,却也没明昕那么好,闻言白了脸,以为自己出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盯着作业反复检查,直到放学才慌慌张张跑去办公室交作业。   而至于顾晟,明昕早就发现了,他似乎对自己的触碰很敏感。   明明夜里总想挤到自己床上,可白日被自己触摸到,却又会在第一刻避开。   于是等明昕把作业本交上去后,经过顾晟让开的,并不怎么宽敞的过道时,他只走到了一半。   随后他便直接沉下中心,朝着自己的座位坐下,腿窝交叠压在顾晟大腿上,两条小腿夹在高大的同桌腿间,随后再缓缓抽出,放回到自己的座位前。   其间,他的裤管被磨蹭着卷起了一些,露出区别于其他男生,白净而有着流畅线条的小腿。   顾晟眸色深了一些,看向明昕,此时他看到明昕仿佛毫不在意般低头看自己的书,脸上还带着点淡淡的微笑。   于是他确定,这个心眼小得出奇的同桌正在报复自己。   又为了让他没法发作,而采取了这种方式。   顾晟差点被气笑。   青春期的少年火气旺得很,稍微一撩拨就忍不住,若是自己亲自靠近明昕,反应还没那么强烈,可像这样被明昕若有似无地触碰……   顾晟将左腿架在了右腿上。   一个接力赛小组是四个人,综合考虑各自有空的时间,接力练习的时间便定在了周二和周五。   于是明昕练习跳高的时间,便也定在了这两天,但说是练习,他却只是在操场上新架起的杆子上象征性地跳了几下,就拿着书坐在了操场边第一层座椅上,盯着操场上练习传棒的几人。   顾晟的前座梁天卓也在四人接力赛的队伍内,他传的是第二棒,第一棒是裴瑜,每次接棒的时候他总感觉背后凉凉的,不由得跺了跺脚,对着裴瑜感慨道:“裴瑜,你有没有感觉天气好像开始变冷了?”   “你穿得太少了。”裴瑜好心道,“我刚好把外套拿下来了,你要吗?”   “不……”梁天卓还没说完,却被身后的顾晟打断了。   顾晟:“穿吧,要是感冒了,今天不是白练了?”   梁天卓穿上了裴瑜的外套,感动得眼泪汪汪:“你们太好了。”裴瑜他知道,本身人就不错,可顾晟却越来越让他惊讶了,看起来那么凶,结果居然有一颗那么柔软的心肠,真是太让人感动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穿上了外套,梁天卓却反而感觉自己更冷了。   拥有柔软心肠的顾晟却在此时扭过头,对着不远处的明昕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   明昕捏着书页的指尖用力得发白。   可顾晟却没有因此而感到愉悦。   他看着明昕低头用力抚平揉皱纸页的模样,心中发沉。   就那么喜欢裴瑜?   他眉眼下沉,眸中似有阴翳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又快疯啦(嘿嘿嘿) 第12章 校霸X学霸12   运动会当天上午,烈阳高照,原本穿上秋季校服的学生都脱下了外套,盖在头上遮阳。   比起以往任何一届,这一届运动会开幕式显得过于无聊了,据说是有很大的领导过来视察,所以所有方阵表演都规规矩矩的,所幸高二一班没被抽中,不然也得混在芝麻堆似的方阵里跟着踏步喊口号拉横幅。   十点,开幕式结束,暂时没到高二的比赛,于是一群人密密麻麻挤在大本营写广播稿,于是不一会儿,明昕身边就堆了一叠稿子,他自己也早就写完一篇,此时坐在树荫下看书。   “昕昕。”熟悉而讨厌的低沉嗓音从明昕耳边响起,下一刻,肩上一沉,顾晟那张俊脸出现在明昕余光。   “在看什么?”   明昕没理他,冷冷地翻过一页。   顾晟却没生气,他的主要目的本就不在明昕在看什么书上——随便一看就知道,是物理课本,还是高三的,他笑嘻嘻道:“昕昕,知道我广播稿写了什么吗?”   有其他同学经过,明昕只好配合着问道:“什么?”   问完没多久,明昕立刻就后悔了。   因为顾晟立刻起了劲,对着自己手上的广播稿开始念:“致亲爱的跳高选手——林明昕……”   明昕终于维持不住脸上的微笑,他立刻转过头看向顾晟,如玉的脸恼红:“你写的是什么?”   “……你是翱翔的鹰,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顾晟脸上露出一抹坏笑,假装没听到明昕的声音。   明昕第一次感到羞恼,他立刻放下手上的书,去夺顾晟手上的稿子,顾晟像逗他一样,在明昕即将碰到稿子时,又把稿子举得远了,于是明昕失去了支撑,扑倒在他的腿上。   顾晟的动作一顿,明昕却趁着这一瞬间,把他手上的稿子夺走了。   周围的人太多,明昕不好直接撕掉手中的稿子,只能把它们囫囵折起,塞进带来的物理书里头,皮笑肉不笑,“别开这种玩笑,行吗?顾同学。”   顾晟却笑着说:“昕昕,你以为我就只写了这一篇吗?”   “……”明昕笑容淡了下来。   “似乎随时都可以投稿是吧?”顾晟接着说。   明昕快要维持不住笑容了:“你想做什么?”   “下午我有个项目,昕昕得在终点等我。”顾晟像大狗一样黏黏糊糊地贴在明昕身上,“有昕昕在终点,我肯定能跑个第一名。”   然而明昕却早就忘了他还有什么项目,眉头微微皱起:“你不是只有明天下午有……”   “五千米长跑。”顾晟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了,冷冷地看着明昕,“昕昕都忘了?”   半个月过去,明昕确实已经不记得了,他的情商不低,知道该怎么缓和气氛,然而对象是顾晟,于是他没说话,默认了这一点。   顾晟却很快就调节过来,又笑道:“没关系,现在昕昕知道了。”   “下午昕昕必须过来。”虽然脸上带着笑意,明昕却已经很熟悉顾晟此时眼神中的冷意。   明昕在心里叹气,好像很善解人意地说道:“他总是这样,怎么样能追到男朋友呢?”   系统不懂人类感情的事,只会一板一眼地解释道:“因为他是主角攻,而主角受和主角攻一定会在一起。”所以顾晟会有对象。   明昕的目光投向坐在第一排台阶的裴瑜身上,比起刚开始见到的时候,现在的裴瑜要活泼开朗得多,此时手上捏着写到一半的稿子,正和身旁几个男生聊得哈哈大笑,此外,他的背脊挺直了许多,刘海也不扎眼了,整一个阳光清秀少年。   现在裴瑜甚至能够收到陌生人的情书,紧张得当晚在聊天软件上找他叭叭叭了半个小时——后来是顾晟打了视频电话过来,这段对话才被迫停止。   如果是林明昕,知道这个消息,一定要找人围堵那个写情书的人……不过很可惜,顾晟对他的看管几乎密不透风,他根本没办法接近裴瑜,想着,明昕眼中带上了点微不可见的笑意。   根据系统给他的故事线,裴瑜由于受到林明昕明里暗里的控制,变得懦弱内向,顾晟在第一次见面时如同救世主一样将他救下,裴瑜便因此对顾晟生出孺慕之情,而顾晟虽然看着脾气不好,却时不时会为裴瑜伸出援手,很快,这种孺慕之情便发展成了爱意。   但可惜的是,顾晟生于豪门,他能够轻松得到的东西太多了,紧追身后的裴瑜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珍惜这两个字对他来说,是陌生的。   不过现在,明昕眨了下眼,睫毛轻轻刮过挡在眼前的宽大手掌。   含着怒意的磁性声音在他脸侧炸开:“昕昕,你在看什么?”   顾晟眸中燃着妒火,冷冷看着他。   明昕只好收回视线。   ……   下午四点,毒辣了一日的太阳终于隐入云后,然而明昕白皙的脸仍然被晒得微微发红。   顾晟拿冰镇矿泉水冰他的脸,絮絮叨叨地嘱咐道:“等会你就待在裁判旁边,那里有挡阳伞。”   知道明昕不可能像其他小情侣一样送水送毛巾,所以顾晟把东西都准备好了——两瓶水、一条毛巾,“这瓶冰的你拿来给脸降温,别晒坏了,但是别喝,另一瓶才是你的,等会我到终点的时候,你再把冰水和毛巾递给我。”   似乎想到明昕为自己擦汗的样子,顾晟脸上露出点笑意,“我不会让昕昕等太久的。”   他果然没让明昕等太久。   换下校服之后,贴身的运动服终于无法遮掩顾晟身上的肌肉,流畅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的腹肌以及俊美的脸庞引得不少人侧目,其中竟有男有女。   他腿长手长,轻轻松松迈步慢跑就比绝大多数选手要快上许多,经过面前时他的动作慢得像在慢放,可一旦他跑远了,才惊觉他的速度实在不俗,中间的选手才跑了三圈,而他却已经到第六圈了。   操场上跟跑的人越来越多,但即使在草坪上沿着直线跑,也几乎没人能跟上他的速度。   而更可怕的是,在所有人都因为体力下滑而难免速度降低的时候,他仍在加速。   终点和起点不在同一个地点,顾晟刚一起跑,明昕就慢悠悠走到终点,副裁判是高二的老师,见了明昕就热情地让他坐下。   顾晟每次跑过明昕面前,都要转头过来直勾勾地盯着他,连副裁判都看出来他们认识了,调侃道:“你们是朋友吗?手上的水是不是帮他拿的?”   明昕没说话,她又接着笑道:“现在的男孩子真是,处朋友处得比小情侣都黏糊。”   明昕:“……”   不过明昕也清楚副裁判为什么会这么说,一到他面前,顾晟就跑得尤其快,脸上却现出轻松自在的表情,比身后一众吭哧吭哧面目狰狞的选手帅出不知道多少度,做作得若是身后有孔雀尾羽,当即就要开屏了似的。   在配偶面前展现自己最优秀的一面,是所有雄性的本能。   明昕脸上的微笑真切了几分。   最后一圈。   顾晟彻底放开速度,犹如一道利箭,将其他人彻底撇在身后,周遭一切在他眼中都化为模糊不清的流光,唯有终点,亦或者说是坐在终点边的少年,在他眼中是清晰的。   “01号,第一名!”裁判的声音在他鼓噪不停的心跳声中显得微不可闻。   他只看见座位上静坐的少年起身,雪肤乌发,美得像一幅画,几欲令人窒息。   明昕把手中的水瓶和毛巾一股脑塞进他手中。   悦耳却带着冷意的声音近在耳边:“这样可以了吧。”   像被浇了一桶冷水,顾晟的心跳很快便平复了下来。   周围围着几对情侣,男生在抱怨自己跑得有多累,女生则满是钦佩地夸他能跑完全程,暧昧气息浓郁得根本遮掩不住,在运动会这种特殊时期,就连教导主任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他冷漠的心上人却往一旁看了看,催促道:“裁判在赶人了,我回大本营看书了。”   这样冰冷的话语,只有顾晟能听见。   是他的幸运,也是不幸。   当晚顾晟没来“补习”。   知道孩子参加运动会,特地回家为孩子做营养餐的林母满心遗憾:“怎么不来呢?是有什么事吗?”顾晟把林母哄得都快把他当成自己第二个孩子了。   “嗯。”明昕轻声含糊道,嘴里还含着一块牛腩,林母切得太大块了,他嚼了好几口才勉强吞下。   “应该吧。”   吃过饭,林母又关心了几句,知道明昕明天要跳高,还让他早点休息。   明昕回到卧室,静静预习了一会高三的内容,便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往外看去。   旧小区前的路灯依旧昏暗闪烁,可明昕仍然看到了那一抹高大的黑影,矗立在树边,随着灯光时隐时现。   怎么连这样都忍得住呢?   要再加码吗?明昕思忖着。   ……   明昕换上短袖短裤的学校运动服时,顾晟盯着他看了很久。   平时体育课明昕基本不会换校服,他的体力不是很好,大约都用来换智商了,体育老师也知道这点,便也没逼他,所以他才能在别人运动的时候在树荫下看书。   因此,这大约是顾晟第一次看到他穿运动服。   这天的太阳依旧很强烈,顾晟在昨天傍晚自顾自地开始冷战,却又在此时自顾自结束冷战,走到明昕面前,低声道:“穿这样不晒吗?”   运动裤只到明昕膝盖上方,因此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白净修长的小腿、莹润漂亮的膝盖,顾晟像捍卫配偶的狼王一般警惕地看向四周,操场上几乎聚集了全校的人,其中会不会就有人也跟他一样喜欢明昕?如果他们像自己一样也发现了明昕的秘密,明昕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听话?任人摆弄?   “有点晒。”明昕果然皱着眉头说道,就如顾晟了解的那样,他的皮肤很不经晒,就这么短的时间,露在短袜外面的脚踝已经微微发红了。   顾晟盯着那一块皮肤,喉结上下滚动。   “那就把衣服换回来。”他说。   此时周围没有人,明昕的矜骄与坏脾气展露无遗:“好麻烦,我不想换。”   “而且穿校裤跳高会受伤吧?”   听到这,顾晟便没再劝说,只是眉头还紧拧着。   轮到明昕所属的跳高组了,他便到隔离带里头去排队,站在一群腿毛丛生的高中男生里面,明昕支棱着两条又细又白的长腿,就像走错了地方的羊羔似的。   注意到周围不少人都盯着明昕看,还有人在拍照,顾晟的脸越来越黑。   男生跳跃的动静普遍较大,还有快速助跑的,但明昕每次都慢吞吞小跑到栏杆前,再轻轻一跃,轻得叫人怀疑他到底能不能跳过,然而每一次明昕都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般,在空中显出惊人的滞空感,轻薄的运动服被动作间引起的气流吹得鼓起,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腰。   顾晟听到吞咽口水的声音,但很快他便察觉到,这不只是他一人发出的声音。   “学霸跳高好强……”一旁是同班的一个小女生,正和闺蜜悄声交谈,“他以前怎么没参加跳高比赛?”   闺蜜迷惑道:“他去年好像也参加了,但是没跳几下就被淘汰了呀。”   杆子越架越高,场上渐渐只剩下明昕一人。   名次已经定下,明昕毫无疑问已经拿下第一名,但在比赛结束前,裁判还得按照规程问一句:“学校最高纪录是1.65米,你要尝试吗?”   到这一步就足够了,林明昕不是什么班级荣誉感很强的人。   顾晟却看见,明昕盯着某一方向顿了一会,旋即转头对裁判说道:“好。”   杆子架好了,1.65米的高度,比很多同龄学生都高,明昕却要尝试跳过去。   他在起跑点停了一下,随后开始助跑,比过去几次助跑都要快上许多。   一旁的女生突然发出尖叫声,顾晟却完全顾不上,双眼紧紧盯着场内。   只见明昕纵身一跃,仿佛生出双翼般,跃起一个惊人的高度。   他跳过去了!   然而下一刻,周围人还来不及欢呼,飞鸟便落到地上,明昕的后背重重砸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摔到垫子外了。   在明昕身旁的隔离带外,站着的是一脸惊恐的裴瑜。 第13章 校霸X学霸13   “明昕哥!”裴瑜被吓了一大跳,连忙从隔离带下钻过去扶明昕。   可另一道高大身影却比他要快得多。   是顾晟。   明昕几乎被顾晟笼罩在怀里,少年脸色苍白,双目发虚,额角沁出细汗,一不小心牵扯到后背,就皱起眉头,眼中泪水似落非落,嘴里发出猫叫般的声音:“疼。”   顾晟动作顿了顿,便立即换了个姿势,将明昕背到了自己的背上。   一旁的裴瑜想要帮忙,可顾晟就好像背后长了眼一样,他一伸手,顾晟就侧过身,恰好避开了他的动作。   裴瑜还以为是巧合,可顾晟向裁判问完医务室的位置,却忽然侧过脸朝他看了一眼。   裴瑜被定在了原地。   如同坠入深海般,裴瑜心中竟生出一股恐惧感,尽管他隐约能够感知到,这股怒火并不是冲着他来的,余威却仍令他心有余悸。   也正是因此,一直到顾晟背着明昕离开操场,他都没有追上去。   *   “软组织挫伤,还有几处擦伤,等会消毒一下,上一下药,休养几天就好了。”医生熟练地开好了药,对着一脸焦急的顾晟似笑非笑道,“每年这个时候都有几个倒霉蛋跳出垫子外,现在也都活蹦乱跳的,你们年轻人恢复力好得很,不用太担心。”   顾晟替接过药,极其自然地替明昕打开包装,每个药的功效和用法都问了好几遍。   医生几乎烦不胜烦,指着一旁的病床说道:“我看这个小同学也挺累了,你先把他扶到那里休息一下。”   然而顾晟却没有扶——他单膝蹲在明昕身前,回手把少年的手拉到自己肩上,随后稳稳地托着明昕的大腿,将人背到背上,手里还稀里哗啦拿着那一袋药,就这么往病床走去。   医生:“……”   这么点路也要背?你们两个大男孩怎么比小情侣还黏糊?   明昕以背朝上的姿势被放在了病床上。   他浑身痛得厉害,根本没有心情再维持脸上的体面,眉眼恹恹,视线中也只有雪白的床单。   以至于他只听到顾晟在病床边窸窸窣窣的走动,却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   直到腰后一凉,他才皱着眉头回头去看顾晟,却又顾忌帘子外的医生,只能压低了声音:“你在做什么?”   顾晟俯在他身上,一手撑在床上,另一手则拉起明昕的衣服下摆,凹陷的后腰若隐若现,他沉沉道:“上药。”   “你没听到吗?”顾晟冷声道,“你背后的伤要喷药,还要把药揉开。”   揉开?明昕本就不太好的脸色顿时更加差了,顾晟的力气那么大,让他为自己揉药,万一趁机报复自己怎么办?   明昕甚至不愿意躺在病床上休息了,他把自己从床上撑起,甚至背过手要去把被顾晟捏在手里的衣角扯回来:“不用你来。”   可下一刻,忽然从腰间传来一道酥麻的电流,明昕还来不及碰到自己的衣服,便浑身发软,倒在了床上。   顾晟撑在床上的那只手钻进了他宽松的运动上衣内,仅用大拇指在他腰侧轻轻一刮,便化解了他的挣扎。   “你……”明昕眼角发红,侧过脸来羞恼地瞪着顾晟。   “不让我来,那让谁?”顾晟面上竟有一瞬的阴翳,掌心将明昕的腰侧牢牢把握,不让明昕有任何机会逃离,“裴瑜吗?”   明昕冷笑:“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顾晟几乎被气笑。   他喜欢的人,为了其他人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就跟他没关系了?   顾晟低着头,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落下的阴影几乎将明昕整个人笼罩,他没再说话,只一手牢牢握着少年劲瘦的腰侧,一旦少年挣扎,他便在腰侧重重一按,直到少年软着塌下腰,再无挣扎的力气,他便将明昕背后的衣服撩起,露出有着漂亮弧度的背。   若是忽视伤处,少年的背光洁漂亮,几乎没有任何瑕疵,肩胛骨随着呼吸轻微起伏,仿佛蝴蝶展翅,脊线从后颈下方伸展出,却在后腰处骤然下沉,弯出山谷般的凹陷。   然而在其上,雪白的皮肤却泛着刺目的肿红,上背部是最先摔到地面的位置,此时已经微微发青了。   顾晟双眸发沉,他单手将袋子里的药拆开,随后喷向后背伤处。   药水是冰凉的,冻得明昕打了个哆嗦,然而背后的顾晟却仿佛什么也没察觉到般,丝毫没有停顿,将药液喷满了明昕受伤的后背。   明昕忍不住道:“这样就好了,不用再……”然而,顾晟却无视了他的话,将手中的药随手放在一旁,便张着宽大的手,直直揉向喷满了药水的光洁后背。   于是剩下的话被明昕噎在了喉中,背后才重重的摔在地上,轻轻一碰就疼得厉害,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被高大的少年用宽大手掌用力地按揉,明昕不愿意让讨厌的人听到自己狼狈的呼痛声,便咬紧了下唇,眼泪却越蓄越多,被他偷偷在洁白的被单上擦净。   但渐渐地,喷上去的药随着按揉,似乎也散开了药力似的,愈发火辣起来。   明昕终于忍耐不住般,从唇齿缝隙泄出一声轻轻的泣音。   “同学!”医生担忧的声音突然从帘子外响起,把明昕吓了一跳,他顿时忘了擦去脸上的泪水,看向声音来源。   医生有些发福的影子映在帘子上,但没有拉开帘子进来,只是担忧道:“把药揉开的时候不用那么大力的,我听小同学都疼哭了,适当力道就好了。”   顾晟的动作顿了顿,回复道:“好。”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哑得厉害。   明昕的思绪还停留在疼痛的背后,没察觉到医生是什么时候走的,更没察觉到自己什么时候被抱了起来,从刚才便一直站着的顾晟坐在了床上,明昕则被他搂着腰,面对面坐在了他身上,被掀起的上衣落了下来,盖在顾晟的手上,隐约可以见到指节动作的痕迹。   “疼哭了?”顾晟的声音很低,震得明昕耳朵发麻。   明昕皱着眉头,泪水骤然从那双剔透的眸子落下,然而他绝无可能承认,只是将脸撇向另一边,不愿意叫顾晟看到自己的模样,并强压着带着哭腔的声音,冷冷道:“谁疼了?”   低沉的轻笑声从耳畔传来,顾晟的心情似乎变好了一些,手上的动作也温柔了许多。   然而还是疼,明昕下巴靠在顾晟的肩窝上,双手因忍痛而不自觉地用力环在顾晟的肩上,高大少年的衣领被他的泪水浸湿了,还被蹭得乱七八糟的,露出结实的肩膀。   明昕盯着那一块皮肤,双眼通红,最终报复似的,狠狠地咬了下去。   ……   “顾哥!”几个虎头虎脑的男生闯进医务室,先是被和蔼的医生瞪了一眼,接着被他们的“顾哥”有一个是一个地按住脑袋,臭着脸低声训道:“叫什么叫,没看到有人在睡觉吗?”   这几个男生以前混里混气,被顾晟教训了一通,便自发变成了顾晟的人,之前逼问欺负裴瑜那几个混混的就是他们,此时他们被骂了一通,都讪讪地缩着头,却发现顾晟的模样与上午大为不同。   上午顾晟背着个人从操场跑开的时候他们都看到了,顾晟脸黑得他们看了都脚发颤,但是现在……   男生越看他们的顾哥越感觉他怎么春风得意,那张常年冷着的俊脸不知何时散了戾气,眉眼之间,都透露着股餍足之气。   忽然,有人看到顾晟大喇喇敞开了露在外面的颈窝上,竟然有个咬痕!   那咬痕渗了点血,咬的人一定下了狠劲,恨不得把顾晟的皮肉都咬穿。   几个男生立刻义愤填膺起来:“顾哥,是谁干的,我们去教训他!”   “不用,”顾晟的表情却很微妙,“我已经教训过了。”   他将目光重新落在面前几个人身上,“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快说。”   “顾哥,你忘了吗?要接力赛了!你之前还让我们来看呢。”男生说。   不知为何,之前和他们交谈时还很期待比赛的顾晟面色却有点阴沉。   就好像驻守宝物的恶龙,被迫从宝物旁离开一样。   可沉默了一会之后,顾晟还是沉声道:“那走吧。”   他拉上了身后的帘子,有眼尖的男生,透过缝隙看见,从被角伸出的,白里透红的手指。   但下一刻,顾晟挡住了他的目光,一双野兽般的淡色瞳在他身上刮了一下,他便心有余悸地收回了视线。   “接下来比赛的是,高二组4X4四百米接力赛,参赛的有高二一班、高二……”播音员甜美的声音传遍整个操场,在裁判的示意下,参与的选手分别走向自己的位置。   没有了开屏的对象,顾晟漫不经心地往回走,他是最后一棒。   接过裴瑜时,听见他正和另一个选手很紧张地不停说话,顾晟顿时有种打败情敌的优越感——然而没有任何愉悦感,毕竟这个情敌什么也不知道,而且如果不是他阻止,恐怕这个可怜的情敌仍被他那个心黑的心上人欺负。   听到发令声后,顾晟做了个预备姿势,等待接力棒传到手上。   然而却不知为何,今天的棒传得格外的慢,一旁跑道都跑了四个人了,接力棒才终于传到手上。   已经没有任何成为第一名的可能了,顾晟冷静地下了判断。   然而,在跑动过程中,他的余光却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怎么在这?   刚刚不是还在睡觉吗?   然而,未等他得出答案,迈开的双腿便骤然加速!   原本跑在第一名的选手本来都以为自己要得冠军了,虽然疲惫,内心却喜滋滋的,突然听到旁边惊呼声,正疑惑呢,下一秒,一道快到接近模糊的身影径直把他超越了!   这几乎是顾晟第一次这样拼尽全力。   只为了在他心爱的观众面前展露自己最完美的羽翼。   “高二一班,第一名!”   顾晟浑身都汗湿了,缓步走向班级大本营,周围的学生都目瞪口呆地盯着他。   “晟哥你太强了!”这时,顾晟的前桌也即接力赛队友梁天卓跑了过来,对顾晟一顿夸赞,“裴瑜摔地上的时候我都觉得我们赢不了了,你居然硬是把这把劣势局给翻盘了!”   裴瑜摔了?   顾晟额角一跳,“你看到明昕了吗?”   “学霸?”梁天卓不知道明昕受伤了,只是自然回答道,“他刚刚扶着裴瑜去医务室啦。”   接着,他便看到面前的这个高大的冠军,一瞬间没了所有表情。   唯有那双野兽般的浅色眼眸,于此时此刻,卷席起狂躁的风暴。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昕:美美作死,准备开饭~ 第14章 校霸X学霸14   其实裴瑜没伤得那么重,自己还是可以走动的,但被明昕强行撑着手臂,竟也这么被扶到了医务室。   反而是明昕,上午跳高的时候还摔得那么重,那时裴瑜都听到身体落地时重响了,就算恢复力再好,也不可能马上就好,裴瑜一边架着擦伤的腿,一边担忧地看着明昕,小声说:“明昕哥,你早上摔那么重,现在还好吧?”   怎么可能好?明昕心想。   助跑跳上1.65米的高度,再径直摔在坚硬的地上,而且还是用的林明昕这个不常锻炼的身体,现在的他身上可不只有背后的淤青,还有手肘、小腿上的擦伤,坚持着从医务室的病床上爬起,不过是为了接下来的回报。   表面上,他仍是林明昕面对裴瑜时会有的温润模样,轻声道:“没关系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这样吗?那太好啦!”裴瑜心机没那么深,听了就高兴起来。   下午医务室换了另一个医生,于是不知道这个瘦高的漂亮少年早上是怎样浑身软弱无力被送过来的,便也没说话,为裴瑜换好药就离开了。   然而却有一道冷漠低沉的声音冷冷响起,“没关系?”   “是谁之前还疼哭了,要我轻点的?”   高大少年眉眼沉在阴影之下,显得阴恻恻的,他站在明昕背后,像要将明昕整个人拢进怀里般,是充满了占有欲的姿态。   当下,明昕的脸色立即苍白下来,裴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见顾晟的手从明昕背后伸出,按在肩膀上。   “明昕哥,你……”裴瑜看着明昕,见明昕眉眼间蒙着从未有过的脆弱感,仿佛一触即碎般。   顾晟的轻轻一碰,对明昕来说,都像是不可承受的重压。   可刚刚一路上,被明昕搀扶着来到医务室,裴瑜却一直没注意到这一点。   这时他才终于反应过来,他高大的、无所不能的明昕哥,其实也不过是和他同龄的少年罢了。   是他从小就受庇护惯了,才下意识认为明昕对他的帮助是理所应当的。   顾晟扭过头来,仿佛裴瑜此时此刻不存在般,双眼紧紧盯着明昕,看着他低声道:“既然休息好了,应该就可以做早上做不了的事情了吧,昕昕?”   明昕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被顾晟攥着手腕,往医务室外拉去。   “你要带明昕哥去哪?!”裴瑜连忙起身追上去,然而他一瘸一拐的,伤处泛着难以忍受的刺痛,根本追不上顾晟,只能眼睁睁看着明昕被顾晟带走。   ……   明昕被顾晟半扯半搂着带到了更衣室内,大门被顾晟重重关上,随后在明昕的注视之下,门被“咔哒”一声锁上。   随后,顾晟面对着明昕站着,在只开了一盏灯的昏暗更衣室内,他的面容显得晦暗不清。   不知为什么,刚刚还能勉强维持冷静的明昕,此时竟有些不安起来,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顾晟……你到底想做什么?”   顾晟迈开脚步,朝他走来,猛地朝他伸手,似乎要掐着他的肩,将他按在衣柜上。   “砰!”   明昕忍不住闭上了双眼,然而他没有感觉到疼痛感,睁开眼时,顾晟却只将双手撑在自己身侧,以一种居高临下而满是侵占欲的姿态,将他困在了自己的怀里。   可尽管满是愤怒,他的动作却仍下意识避开了明昕后背。   “昕昕,”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却又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下午你从床上爬起来,是为了看谁的比赛?”   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还有,跳高比赛的时候,你本来是不打算破纪录的,是看到了谁,才决定跳的?”   “还不小心跳到了垫子外,”一声冷哼,顾晟眸中满是冷意,“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   要彻底撕破脸皮了?   因为顾忌着顾晟手上的“证据”,明昕才憋着、忍着,陪顾晟玩同桌游戏。   事到如今,明昕也不再忍耐,满腹的恶意全数倾泻,笑道:“那又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小瑜的情感。”   “如果不是你,他早该在成年的那一天成为我的小瑜。”明昕语气讥讽,愤怒蔓上他的面容,将他因伤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缀上艳色,“我等了十多年,才终于等来这一天的……”   “等了十多年?”顾晟怒极反笑,“昕昕,你可真是变态。”   他的心中竟生起一丝苦涩之意,为什么他喜欢的是这样这样恶劣、这样表里不一、两面三刀、满腹心机的……   却又是这样漂亮、这样可爱,这样漫不经心,便能将他的一切玩弄在掌心的明昕?   明昕被捏起下巴,以一个无法抵抗的姿势,被迫仰头看着面前的俊美少年。   顾晟声音低沉,盯着他的双眼,缓缓笑道:“不过,昕昕……我也是变态。”   什么意思?以明昕的头脑,竟也一时之间无法想通顾晟所说的话。   他心中竟生出一丝慌乱之意。   仿佛再不挣扎,接下来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更衣室外忽然传来大力的敲门声,接着是裴瑜的声音:“顾晟!你在里面吗?!你要对明昕哥做什么?!”   顾晟浅色的眼眸转向声音来源,薄唇近乎贴在明昕的脸上,说话间,热气拂过明昕唇畔:“你的小瑜来找你了。”   这句话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仅是叙述一件事实,明昕却仿佛感受到这句话深处潜藏着的无限恶意。   “咔”,门被打开了。   顾晟高大的身影矗在门后,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他垂眼冷冷看着裴瑜:“你有什么事?”   裴瑜拖着受伤的腿,其实并无法追上顾晟,是路上问了其他人,才找到这里,开门前,他心中满是对明昕的担忧之意和怒意,可开了门后,看到顾晟冷漠的神情,他却莫名弱了下来,只靠着对明昕的担忧之意,才梗着脖子,硬是挤开顾晟,走进更衣室,“我找明昕哥!”   然而更衣室里面却没有一个人。   最开始憋着的那股劲过去了之后,裴瑜便顿时卸了气般,“你……你把明昕哥弄哪了?”   顾晟却好像变得很好说话般,模样轻松地回答道:“他换好衣服就走了。”   顾晟说的“早上没做的事”,指的就是换衣服吗?的确,下午天气变得有点冷了,明昕哥还穿短袖短裤,说不定会着凉……   然而他什么都没发现,还任凭受伤的明昕哥扶着自己到医务室,明明他伤得比自己还重。   这样看来,其实顾晟对明昕哥要细心多了,不像他……裴瑜心中满是对明昕的愧疚,连带着过去被顾晟可怖眼神吓到的记忆都模糊了几分,顾晟也只是担心明昕哥吧……而他之前还有些郁闷自己的明昕哥被顾晟独占了,连晚上聊聊天他都要打断。   此时见不到明昕,可顾晟却整日和明昕待在一起,裴瑜于是忍不住道:“顾……顾同学,你能不能帮我跟明昕哥说一下……”   “说什么?”顾晟背靠在更衣柜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裴瑜不敢看他,轻声道:“我……我不是故意忽略明昕哥身上的伤势的。”   “因为从小就被明昕哥保护着,我好像心里都已经默认明昕哥是无所不能的了,我都忘记他其实才跟我一样大,”裴瑜说,“如果不是你点醒我,我还把他当成哥哥一样……”   所以对林明昕的温柔,仅对他一人的细心辅导,以及在顾晟到来之前每日的关照,他都当作理所应当般,毕竟谁会认为哥哥对自己的关心是不应当的?   但裴瑜不知道的是,恰恰是他这种不拒绝的态度,才让林明昕对他的占有欲渐渐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顾晟忽然问道:“你说你拿他当什么了?”   裴瑜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小声道:“我把明昕当哥哥……”   顾晟却哼笑了一声:“哥哥?”   “哪个哥哥,会趁着弟弟放学回家,跟在弟弟后面?有哪个哥哥,会三句话不离弟弟的名字?”顾晟冷冷道。   裴瑜似乎听不懂一样,怔怔地看着顾晟:“什……什么?”   顾晟:“还不明白吗?”   “你当作哥哥看待的人,每天都想着,”顾晟一字一句吐出冷漠的话语,已是不掩饰眼中的妒意,“——把你变成他的人。”   裴瑜面色苍白:“可是,我只把他……当哥哥。”   像躲避什么洪水猛兽般,裴瑜踉踉跄跄逃离了更衣室。   门被再度反锁。   顾晟转过身,慢慢走向自己的衣柜。   铁质的柜门被打开。   露出藏在阴暗衣柜里,发丝凌乱,几乎掩藏不住狼狈模样,却仍要恶狠狠瞪着顾晟的少年。   “顾晟……”才说出一个名字,泪水便从通红的眼眶中落下,砸在被迫蜷在身前的腿上,明昕咬着牙,才不至于使自己的声音里泄出哭腔,“你刚才,为什么要对他说那些?”   “你不是……还想威胁我吗?”   可尽管尽力维持了几欲颤抖的声线,他此时可怜的模样却根本遮掩不住。   少年被困在狭窄、阴暗的衣柜中,又被逼得怒极,虽然秋日渐凉,却仍蓄着点热意,不然明昕不会穿了一天的短款运动服也没着凉,但此时这股热意,最终却令他身上泛起薄汗,连白皙的脸上都透出红晕。   顾晟没回他的话。   他像被迷惑了一般,渐渐将身体探入衣柜。   明昕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冷香似乎被闷熟了,诱人的甜香从中沁出,渐渐布满整个衣柜。   而越是靠近明昕,这股香味便越是浓郁,顾晟几乎将半个身体都伸入衣柜,神情痴迷地嗅闻明昕身上的气味。   但狭窄的衣柜哪里能容纳两个人?更何况顾晟还有着这样高大健壮的体格。   明昕退无可退,双手都用力撑在顾晟身上,但还是被逼迫着靠在了冰冷的衣柜壁上,疼痛令他双目含泪,却又令顾晟呼吸更为炽热。   “真可怜……”顾晟喟叹般轻声道,“你也听到了吧?他只拿你当哥哥看。”   “谁会爱上自己的哥哥呢?”   泪水再次落下,明昕几乎是凶狠地瞪着他,哭腔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滚!”   “我不滚。”顾晟反而笑了出来,“我要是滚了,谁又能来爱你呢?”   他身上的衣服还带着刚运动完的汗水,还是少年的年龄,便已经有了男人的气味,是浓郁的、满是侵略性的荷尔蒙,肆无忌惮地侵略柜中少年。   他盯着明昕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昕昕,只有我们。”   “只有我们,才是最适合的。”   伴随着尾音落下,炽热而疯狂的吻落在明昕唇上,侵略他的一切,乃至于窒息的地步。   明昕皱起眉头,双唇被吻开吻透了,脸上被逼出艳丽的色泽,推拒的手渐渐蜷紧了,将顾晟身上的衣服揉皱。   然而他已无逃避之处,在幽暗无人的更衣室,狭窄逼人的衣柜,他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在密不透风的亲吻间隙,发出细碎的,哭泣一样的呼吸声。   作者有话要说:   芜湖,裤裤起飞术! 第15章 校霸X学霸15   明昕的唇色红得惊人,他皱着眉,在身后人灼灼的目光之下,没将身上的运动服脱下,而是直接将校服衬衫和外套穿在了外面。   柜门被他重重关上,可一转身,却猛地撞进身后人的怀中。   刹那间,浑身鸡皮疙瘩冒起,仿佛下一刻就要再次被按入柜中疯狂亲吻般,明昕下意识往后撤了一大步,才慢一步抬起眼,不善地盯着面前高大的俊美少年,“让一下,我要出去。”   既然顾晟原本攥在手中的“证据”已被他全数抛出,明昕也就没了和他虚情假意的必要了。   顾晟的唇色同他一般殷红,垂眼盯着明昕时淡色眼瞳中的欲色浓得根本遮掩不住,轻笑道:“要是我不呢?”   他就像是刚得到满足的大猫一般,一般慢条斯理地梳理嘴边的须毛,一般又贪婪地盯着刚逃离的瑟瑟发抖的猎物,图谋着再品尝一口。   然而明昕却并不是那种只顾着发抖的猎物,过了最开始的战栗之后,他便强行冷静了下来,勾起一个冷笑:“想把我堵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   “到了五点,会有一个颁奖仪式,所有得了奖的学生都会上台,但是……却有两人没有上台,”明昕缓缓道,“不过,小瑜这时候应该就会想到,下午的时候,我们两个刚好是一起从他视线中消失的,而他最后一次见到你,就在这间更衣室,你说他会不会告诉老师,带着一帮人找过来?”   “是吗?”顾晟似乎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可随后,他却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昕昕,你以为我会害怕让其他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吗?”顾晟笑道,“不,恰恰相反,我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知道高二的年级第一、一班的班长、跳高冠军,是他的小男朋友。   然而明昕却沉下了脸。   顾晟为什么不害怕?   之前知道顾晟的背景不俗之后,他刻意回去搜索了一番,最终终于通过顾晟不经意透露出的信息确定,顾晟与那个拥有庞大商业帝国的顾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更重要的是,通过现有的一些信息,明昕基本可以确定,现任的顾家掌权人是个思想古板的老人。   换位思考,如果明昕是顾晟,他一定不会希望让那个老人知道自己和一个男生牵牵扯扯。   可顾晟……明昕额间一跳,终于感觉出一丝古怪。   顾晟对学习的态度很是轻慢,但他却有着学习半个月便能轻松得到超过一半分数的成绩的超高天赋,他对顾家的态度似乎也并不好,隐含着嫌恶。   “真的吗?”明昕垂下浓密纤长的睫毛,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可是我怕。”   “我只担心,顾家听说你是这种,在更衣室和男同学亲得连时间都忘记了的人,会把你的继承权剥夺,”明昕适度露出对权势的贪婪之色,“顾大少爷。”   尽管他认为顾晟的亲吻不过是羞辱他的一个手段,但到了这个时候,一切事物都能被他当做是攻击顾晟的工具,更不用说……这样的亲吻。   听到了“顾家”两字,顾晟脸上却未如明昕所料露出冷漠的神色。   猎食者对于被自己关入洞穴的猎物,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与觉察力。   它察觉到,狡猾的猎物炸开了浑身毛发,为了求得生路,而绞尽脑汁,在满是泥泞的草地将自己华贵的皮毛滚得脏兮兮的,想惹得它的嫌弃,从而逃出生天。   却根本想不到,这么点泥泞,根本遮掩不住自己身上迷人的香气。   不过……猎食者想求得的,自然不是一时的大快朵颐,而是长久的享受。   于是猎食者眯着眼,对故作镇静的猎物轻声道:“那怎么办呢?看来只能先放过你了。”   猎物死里逃生般,庆幸地抖了抖尖长的耳朵。   欣赏过猎物放松的可爱模样,猎食者却又戏弄般改了口:“不过,我可不能这么简单就放过你。”   明昕骤然被逼得后退了一步,后背在撞上柜门前便被宽大的手掌拦住。   然而生理泪水却不受控地泌出,不仅是因为疼痛,更是因为恐惧感。   每一个角落都被毫不留情地扫荡而过,似乎他的所有一切、连同灵魂,都被将被占有。   顾晟抬起手,将明昕唇角的晶莹之色拭去,低声道:“昕昕,之后你再叫一声‘小瑜’,我就像这样亲你一次。”   “亲到你站不稳为止。”   *   颁奖仪式过后,学生陆陆续续将大本营杂七杂八的桌椅、箱子、旗帜搬回班级,明昕仍然是手中什么也没拿,甚至将刚发下来的金牌顺手丢到顾晟身上,任凭这个顾大少爷为自己干活。   如今顾晟已习惯于走在明昕身后,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的昕昕不会背着他做什么坏事。   许多同班的人都知道明昕跳高的时候摔在了地上,看到平时乐于助人的班长一点东西也没拿,眼角唇瓣红肿的样子,也都一点疑心没生起,甚至有人想过来扶明昕,可还没走到明昕身边,就被他身后的顾晟冷飕飕的目光吓跑了。   回班级途中,明昕却忽然察觉到第二道目光。   不同于顾晟那满是侵略性的目光,这道目光是担忧的,却又同时带着点茫然与犹疑。   他微微转过头,却只看到一道仓皇逃离的身影。   “完蛋了,”脑中的系统恨铁不成钢,“主角受彻底被吓跑了,我看你之后还怎么做任务!”   从明昕被顾晟压在柜中亲吻起,系统就被吓得险些数据紊乱,随后陷入怀疑统生之中,一会怀疑主角攻出了问题,一会怀疑主角受出现了问题,一会又是对着剧情线开骂,有时也怀疑明昕,但不多,毕竟明昕的操作都是在它的监视中做下的,顶多认为是明昕第一次做任务,业务不纯熟,才不小心把剧情线凹成这样。   系统也算通情达理,它自觉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便打开后台信箱,一边流着就业生涯以来最耻辱的数据泪,一边给上头写报告,希望能为为明昕减轻一点惩罚。   但是明昕却说:“统统,其实我觉得,任务还不算失败。”   “怎么可能不算失败?都已经……”系统一边骂着,一边熟练地点开后台的剧情进度数据,却立刻像被消音了一样,一双机械眼都要惊掉。   41%!   怎么会突然涨了这么多?!   上一次看,也才十几个百分点,主角攻亲了几下明昕,主角受那里的进度就涨了这么多?   “这……怎么可能?”系统结巴道。   明昕在系统面前,总是显得柔软懵懂,可在这一刻,竟显得聪慧起来,“毕竟任务是要改变主角受的悲惨命运,却从来没说过,一定要让他和主角攻在一起呀?”   当然不能在一起了。   原剧情里,裴瑜的所谓悲惨命运,如果说十分之一与林明昕有关,那么剩下的十分之九就是由顾晟带来的。   现在这两个罪魁祸首凑在一起互相祸害,裴瑜自然就轻松得多了。   系统还是很犹疑:“可是我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人会这么做任务……”哪有任务者任务做着做着,跟主角攻亲上了?   听到这话,明昕就忧郁地垂下眼帘,“我这样做错了吗?我也是第一次做任务……其实之前被他突然推进衣柜的时候,我也很害怕,他力气那么大,我根本没办法把他推开,要是不能这样做任务,我也没办法了……”   听到这,系统也卡壳了。   它终于意识到,事情最终发展成这个样子,似乎并不全是明昕的责任。   或者说,从它的视角来看,明昕一点责任都没有,反而是主角攻,从一开始就怪怪的,这时候系统才回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主角攻就老是看明昕,却连余光都没给一旁的主角受。   于是系统沉痛道:“不然……我申请看看,能不能提前结束这个世界,这也太奇怪了。”说着,它关闭写到一半的报告,点开申请表和举报信开写。   明昕没再阻止,只是露出释然的模样,“那就太好了。”   不过,笨蛋系统不知道的是,它的申请终究是不可能成功的。   剧情进度仍在往前,世界没有报错信息,而主角受的未来也确实越来越光明。   命运改变成功所能获得的巨大能量近在眼前,快穿局绝不会允许他在此时脱身。   大不了,就“牺牲”一下快穿者,也不过是个叛逃者——反正只要在下个世界给点安抚,天真的快穿者就没有怨言了不是吗?   明昕心中冷笑。   终于把桌椅排好之后,班主任在讲台上清了清嗓,让所有人坐回原位。   校运会结束之后,第二次月考和期末考试也即将到来,为防学生这几天在外玩疯了,班主任便临时挂起张肃容,给学生浇浇冷水。   冷水浇到一半,门外来了个人,班主任出去和人说了两句话,回过头来道:“班长,出来一下,有人找。”   顾晟下意识往外看去,见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师,才松懈了精神,将过道让开,以便明昕出去。   然而,明昕这一出去,却没再回来。   班主任后来又中途出去了一趟,回来时,脸上再也维持不住严肃,笑开花般道:“这次运动会你们都做得很好,总分是全年级第一,做得很好!”   说着,他开始分发奖状,冠亚季军都有,然而却没有发跳高比赛冠军的奖状,只是担忧地说道:“这次运动会我们明昕和裴瑜受伤了,老师觉得吧,运动会只是从学业中放松的一个途径,没必要为此受伤……”   顾晟盯着一旁座位上明昕没带走的书包,眉头渐渐皱起。   放学铃声响起,班主任开始收拾讲台上的东西。   眼前却忽然暗了下来,她抬头看,见是最近进步很大、还为班级揽下两个奖项的顾晟,不由得温和道:“顾同学,有什么问题想问吗?”   顾晟:“明昕刚刚被叫出去后……就没再回来过了。”   班主任只以为他们已经是很好的同桌了,顺其自然便回答道:“他刚刚去领奖状,领完就临时说自己难受,请假提前回家了。”其实她还有点愧疚,领到奖状的时候她才知道明昕和裴瑜都摔伤了,不然她不会让明昕去拿奖状。   “哦……”顾晟缓缓道,“明白了,谢谢老师。”   难受?   难受,就应该多上几次药。   他转身要离开,班主任却突然叫住了他。   橘红色的奖状落在了他手上,签名处的“林明昕”仍透出湿润的光。   “他估计太难受了,没带走自己的奖状,你放他桌上吧。”班主任说。   “不用了。”   顾晟笑着,眼中却没有一点情绪,“我今晚就送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笨蛋系统被耍得团团转   它要是知道昕昕一开始就看上狗子了,估计会气得烧短路嘿嘿嘿 第16章 校霸X学霸16   温热的水淅淅沥沥落下,明昕抬起脸,将散落在额上的刘海撸到脑后,露出光洁漂亮的额头。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关了水,就着还在滴水的身体,直接穿上睡衣,走出雾气缭绕的浴室。   一走出浴室,他便立刻变了个人般,乌黑的眸子定格般盯着前方,透出一丝厌恶与讶异。   而在他的目光之中,坐在书桌前的少年转过身来,露出顾晟那张似笑非笑的俊脸。   顾晟站起身,在这间狭小的卧室,他的身形显得更为高大,几乎遮天蔽日般,仅只迈了几步便跨过大半个卧室,走到了明昕面前。   明昕几乎来不及做出反应,现在他的身后只有更加狭窄的浴室,更加无法逃避,便干脆不作躲避,冷冷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怎么不擦干就出来了?”顾晟没回答他的话,他垂眼看着刚从浴室走出来的明昕,痴迷的目光落在少年仍在滴落水珠的发丝,湿润的睫毛,饱满的唇珠之上。   不愿撕破某种假面,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性遗忘了傍晚明昕提前离开的事。   明昕刚想回一句“关你什么事”,然而下一刻,他就看见顾晟往一旁的衣柜伸出手,连看都没看,就在衣柜深处掏出了条浴巾。   顾晟将干浴巾裹到明昕头上温柔地擦拭,没照顾过人的少爷这么做起来,竟也称得上是得心应手。   明昕却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连他自己都找不到浴巾在哪,顾晟是怎么发现的?   将明昕湿透了的头发擦得都炸出浮毛来,顾晟才满意地停下,并顺便回答了明昕的问题:“前几天,阿姨就把钥匙给我了。”   明昕立刻冷了脸,“你……”然而仍是连话都没说全,就被迎面而来的热风吹了一脸。   明昕:“……”   顾晟心情愉悦,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电吹风呼呼地吹明昕的头发,心情颇有种小女孩照顾洋娃娃的感觉。   “阿姨说,这段时间他们要出差,”顾晟笑道,“我就自告奋勇,说我会帮忙照顾昕昕,他们就把钥匙给我了。”通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不能再清楚,要指望明昕这个冷心冷情的小坏蛋开窍,倒不如直接从他身边下手。   直到所有人,看到明昕,都会下意识想起顾晟。   明昕终于维持不了基本的体面,他讥诮道:“你倒是挺会讨好家长。”   “怎么不好好讨好自己的长辈,免得以后顾家分家产的时候,你连一分都分不到。”   明昕的头发吹干了,是前所未有的柔软和蓬松,将明昕那张脸衬得几乎巴掌大小一样,顾晟五指爱不释手在明昕发丝间穿梭,丝毫不介意明昕知道自己的背景,“顾家的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   “昕昕,”顾晟道,“难道你担心,我以后养不起你?”   明昕被他那双浅色的眸子盯了一会,不自在而烦躁地扭过头,但最终还是转回头来,扬起一个笑,“我当然担心了,毕竟对于我来说,得到的钱越多、权势越高,当然生活得就越舒服。”   顾晟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几分,却不是因为明昕这么一番“势利”的发言,而是因为被心上人质疑了能力,“昕昕,凭借我自己的能力,我也能达到那样的高度。”而不是一句狂言,顾晟心里很清楚,顾家能做到的,自己也能做到,只不过需要一番时间罢了。   “是吗?”明昕怀疑地撇了一眼顾晟。   之前他为顾晟四百多分的成绩而感到震惊,但再怎么震惊,也不过这个分数,前几百分和后几百分的难度根本无法相提并论,顾晟要达到能让他正眼看待的成绩,还远远不够。   烦躁的终于变成顾晟。   过去几年,为了对抗顾家和外公的安排与影响,他刻意放纵自己,把糟糕的成绩当做刺向顾家的一把利剑,可当时的他根本想不到,这把剑最终刺回到了他身上。   他咬牙道:“昕昕等着吧,迟早有一天我会做到的。”   扳回一局,明昕忍不住勾了一下唇角。   既然头发已经吹干,顾晟手中的浴巾和吹风机就没了用处,他将它们放到对应的地方,比明昕还像这间卧室的主人。   运动会刚结束,考虑到学生的心暂时还收不回来,这天老师没有布置任何作业,明昕没背书包回来,不仅是为了甩开顾晟,也有这么一份原因。   但是顾晟把他的书包带过来了。   明昕坐在书桌前,没什么表情地打开书包,在里面看到了自己最经常用的课本和练习卷,外加一张橘红色的奖状。   他将奖状随意地扔在一旁,顾晟很快就过来把它收起,夹在了书架角落一个装奖状的文件夹里面。   明昕当他不存在一样,低头写题。   一般他做题的时候,顾晟是不会打扰他的,等明昕做完一张卷子,对答案的时候,才惊觉他已不知何时搬了把椅子坐在了自己身边。   少年热烘烘的呼吸凑近了,顾晟指着其中一道题问道:“这道题为什么选A?”   “自己想。”明昕冷冷道,虽然知道顾晟想把分数提上来不算易事,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心甘情愿帮顾晟提分数。   顾晟“唔”了一声,沉吟了一会,竟说出了解题方法。   明昕盯着那道题,选择题最后一题,事实上是有一点难度的,而顾晟仅凭口算就把它算出来了,而且他才学了不到两个月。   作为年级第一,明昕很清楚这说明了什么。   带着点自己的领域被侵犯的感觉,他沉下眉眼,“既然你这么懂,还问我?”   顾晟热烘烘的呼吸袭上明昕颈侧,他将自己的脑袋靠在明昕颈窝中,低声道:“当然是因为我想和昕昕说说话了。”   明昕:“我不想和你说话。”   “是吗?”顾晟好脾气地笑笑。   脾气再好的人,被这么屡次拒绝,也难免会有些生气。   顾晟本就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被明昕用冷言冷语刺了一晚,竟然还能维持住脸上的笑意。   只是戾气却悄无声息从话语中泄露。   “既然不想和我说话,”他亲亲热热道,浅色的眼眸暗沉,“那我们来接吻吧。”   明昕抿唇,表情冷了一些。   顾晟顺其自然道:“或者上药?”   昕昕背后的伤应该一天涂两次药,他都还记得呢。   明昕表情更冷了。   原来比起亲吻,昕昕更怕疼啊。   顾晟想。   ……   “顾晟……”   顾晟的头发被拉扯着,从发根处传来细碎的疼意,他却一点也不在意,脸上的神情专注炽热得几乎算得上是变态。   “不疼不疼……”他像哄孩子一样哄着怀中的人,如同所有宠爱孩子的家长。   而与此形成反差的,是他强行锢在明昕腰间的结实手臂,麦色的手臂与雪白劲瘦的腰形成强烈的反差。   他将脑袋靠在明昕肩上,下巴压着明昕背后掀起的衣服,见少年背后的淤青加重了许多——不过往往淤青颜色最重的时候,就是伤势即将好转的时候。   就连被揉散淤青的时候,明昕的颤抖都不再如早上一般激烈,这样涂完药后,他也只是眼眶微微发红。   然而看到明昕忍泪的模样,顾晟还是忍不住,满是爱惜地在他唇上落了个吻。   “昕昕真乖。”   明昕睁大了眼,瞪着这个出尔反尔的混蛋。   说好了上药就不会吻他的。   ……   顾晟向来是出尔反尔的。   明昕看向目光闪烁的裴瑜,冷冷地想道。   不过,要是顾晟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他手上,他也同样不会轻易信守承诺就是了。   顾晟最好祈祷他不会被自己抓到小辫子。   此时离运动会已经过了一周,明昕背后的伤在顾晟的帮助下已经彻底好全——当然,这种“帮助”是要索取回报的,而且是成倍地索取。   这些天,但凡他有一点靠近裴瑜的意图,顾晟就会阻止他,并在无人的角落,在卧室的床上,把他亲得喘过不气。   想着,明昕嘴角勾起的弧度不可抑制地下落了几分。   与此同时,一旁正皱眉看书的顾晟忽然收到了一条信息。   他一手仍在记笔记,另一手拿起手机,只看了一眼,动作就顿住了。   下一刻,他径直从座位上站起,飞快往班级外跑去。   教室静谧了一会,才稀稀拉拉地继续自习。   见顾晟离开,明昕又一次调整了脸上的表情,他再次扬起一个温润的微笑,无论是谁见了他,都会由心底地认为他是那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哪怕他只做到了一半。   顾晟很快就赶到了短信指定的地点。   这是间器材室,位于教学楼最高层,用来放置各种破损的课桌课椅及教具。   短信上除了地点之外,还有一张照片,上面是他那几个小弟被绳子绑着,哭得眼泪鼻涕齐流的模样。   但等到顾晟到了这里,器材室里却只剩下绳子。   他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绳子,上面没有一点温度,似乎许久前就被松开了。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门上锁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林明昕版老婆:烦人,亲嘴怪   明昕版老婆:烦人,只亲嘴,得给他整点刺激的:) 第17章 校霸X学霸17   笃,笃,笃。   正在和家人吃饭的裴瑜手一顿,只得出去开门。   然而入目的却是明昕那张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外头正冒着雨,他似乎是淋雨回来的,衣角还在滴水。   “明昕……”裴瑜差点再一次吐出“哥”,还好中途反应过来,“你怎么过来了?”   明昕唇色泛白,整个人是说不出的可怜:“我没带伞,回到家后才发现,家里的钥匙也没带。”   裴瑜怔怔地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身后的父母见他久久没动,不由得出声询问道:“小瑜,是谁来了啊?”   “是明昕。”裴瑜小声回道。   裴母一看:“哎哟,是明昕啊,怎么湿成这样了?快进来暖一下身子,免得感冒了。”   明昕就这么被裴瑜父母欢天喜地迎进了门,身上还披了条新浴巾,如果不是他坚持不要,裴母还想让他换上裴瑜的干净衣服。   裴瑜手里捧着吃到一半的饭碗,用余光去看坐在对面的明昕。   脱去从前对明昕哥的滤镜之后,他发现明昕虽然长得比自己高,却要比自己清瘦,手上被自己父母强行塞了一碗热乎乎的饭后,脸上会露出害羞的微笑,看起来很乖。   但尽管两家人从孩子刚学走路不久就认识了,明昕在裴家还是过于谨慎,裴父让他今晚留宿,他就抿着唇很不好意思地拒绝,说等会家里人会回来。   裴瑜过去因顾晟那几句话而对明昕产生的那些怀疑、那些恐惧,渐渐地都烟消云散了。   他心中甚至生出一丝愧疚来,他居然因为顾晟几句话就对明昕产生怀疑了,明昕说不定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开始不理他了,顾晟怎么那样说明昕呀……   但细想之下,裴瑜却发现自己并不是完全不知道这样问题的答案。   顾晟每时每刻都要粘在明昕身边的行为,每每明昕想要靠近自己,他都会加以阻拦,以及他看向明昕的眼神……   裴瑜有些心烦意乱。   忽然,隔壁传来房门开锁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打断。   明昕显然也听到了,他对裴父裴母笑了笑,说:“我得回家换衣服了,谢谢阿姨叔叔。”   裴瑜送他出了门,他终于忍不住道:“明昕。”   明昕转回身来,褪去对“明昕哥”的盲目崇拜之后,裴瑜终于发现,明昕那张脸其实是很单纯柔软的,他一定不知道……   裴瑜快速道:“小心顾晟。”   明昕目光有些讶然。   相对于顾晟,裴瑜要单纯得多,于是明昕知道自己只需要到裴家晃一圈,裴瑜就会自顾自“解开矛盾”。   但他没想到的是,竟连裴瑜都看得出顾晟的心思。   既然这样……   明昕心里笑了一下。   明昕站在自家门前,钥匙乖乖待在他的口袋里,但做戏做全套,他还是抬手在门上敲了敲。   “咔”一声,门被打开了,黑洞洞地裂开一条缝隙。   明昕却仿佛一无所知般,走了进去,一手关门,另一手摸向进门处的灯,“爸妈?怎么不开……”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猛地一推,撞在了门板上,将门撞得关上了。   没有任何寒暄,首先闯进明昕感官的是炽热的吻,他被迫扬着洁白修长的脖颈,舌尖被吮吸得发麻,就连舌根也微微酸涩。   他的手指在面前人身上或挠或抓,都丝毫不能将其撼动,甚至自身被掐着腰,随着这个深入的吻,渐渐地被搂着向上抬去,最终到必须踮着脚才能落地的地步。   漫长的吻终于结束,明昕垂着头不停喘息,以吸入新鲜空气。   炽热的呼吸却始终未曾离去,高大少年已经极近男人的体型,几乎像一座山不可撼动,他弯着腰亲密地抚摸着明昕的脸,“他们今天又出差了,昕昕不知道吗?”   明昕眉头一跳,尽管眼前一片漆黑,他却仿佛能从这一片黑暗中看见顾晟笑着、双眸却一片暗沉的模样。   出差?他根本不知道这种事,他的父母还是这样,过于信任其他人……   “知道了,放开我吧,今晚的作业很多。”明昕说。   但顾晟的动作顿了顿,直接拆穿了他:“昕昕,除了这句话,你应该还有别的话想说吧?比如说……”   顾晟埋在他耳边低声道:“我是怎么从被锁住的器材室里出来的。”   明昕的手指骤然蜷缩。   他冷冷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答案很简单,”顾晟说道,“器材室是有窗户的,而且没锁。”   “所以我就从窗户出去,爬到了隔壁教室,大约是高三的教室,把在自习的人都吓了一跳呢。”   明昕心里一跳,那是最高楼,顾晟居然就这么顺着墙爬到隔壁了?   真是疯子!   顾晟亲吻着明昕的唇侧,抱怨道:“昕昕真冷酷,要是我掉下去怎么办啊,昕昕就只顾着去找裴瑜,都不管我。”   “是吗?”明昕反而露出一个冰冷的笑,“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似乎是被他冷漠的话语惊到了,顾晟亲吻他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下一刻,便将他整个人都抱起。   “你干什么?!”明昕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紧紧环住了顾晟的肩膀,虽然顾晟的臂力很强,但被这么抱起,他总难免有一种自己会摔下去的感觉。   顾晟抱着他,在黑暗中竟也行走顺畅,反倒是明昕,顾晟每走一步,他的身体便上下晃一下,到最后,连他的心跳都因为惊恐而飚得过快。   终于,明昕被放了下来,躺在柔软的床上,然而他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反而是更为紧绷,他立刻抬手,将床头灯打开了,仿佛只要有一点光,顾晟便不能对他做出什么一样。   可顾晟身上的气势,却并没有因为这点光而有半点削弱。   在昏黄的灯光之下,他的笑容显得更为晦暗不清。   “昕昕,这是你掉下的吧?”   他的手上,拿着一段麻绳。   ……   凌晨一点。   明昕的睫毛早已湿得黏在了一起。   他侧躺着蜷缩在换了被单的被窝中,唇瓣微肿,唇色嫣红,上身皱巴巴地穿着睡衣,显然不是由自己穿上的,被子胡乱地裹在身上,末端露出圆润漂亮的脚趾,脚尖挂着一圈牙印,也是蜷缩着的。   顾晟同他一起躺在这个狭小的床上,为了给明昕留出更多空间,他也是侧躺着的,此时一手撑着脑袋,低头盯着已然沉沉入睡的明昕。   真可爱。   浑身上下哪里都可爱。   真的太可爱了。   他一把那条绳子拿出来,明昕就吓坏了一样,什么都任凭他做了,甚至要是他把绳子放在明昕脸旁,明昕就会一边颤抖着,一边听话地将手伸向他的东西。   还很聪明,知道骗他那几个智商不高的小弟做戏,知道那几个人不仅不会怀疑还会乐呵呵地当成是游戏,再定着时把短信发到他手机,等他走到器材室,不久前就下课的明昕就把门锁上……这个计划实在是太过完美了。   这种完美刺激得顾晟几乎想在今晚就将他占有。   不过,顾晟还不准备在此时就和明昕做到最后一步。   现在就做到最后一步,不必提明昕可能会有的激烈挣扎,就光凭他有可能因此意识到自己的心意,顾晟便不能贸贸然冒险。   他很清楚,一旦让明昕察觉到他的心思,这个狡诈冷情的心上人,势必会将他的心脏咬下一块。   毕竟,他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猎食者。   明昕才是。   *   冬日很快便降临,阴霾寒冷的天空开始飘雪。   明昕的目光落在楼下,雪停之后,高一的学生兴致勃勃地在雪地里铲雪,然而高二黑板旁已经挂起了高考倒计时的牌子。   他身旁的顾晟,却已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将自己的分数提到了五百出头,放在这座城市,已经够得上本科的尾巴了。   明昕眉眼沉沉。   他收回目光,顺其自然地伸出另一只手,于是身旁的顾晟便松开已经捂暖的那只手,开始捂冰冷的另一只手。   这是他折腾顾晟的其中一个方法,顾晟却不知为何,任凭明昕用冰冷的手贴着他的脸、后颈,甚至是腹部,现在还要帮明昕捂手。   铃声响起,明昕将手从顾晟那里抽出,见讲台上班主任抱着沉沉的练习卷过来,“再过两周就期末考了,我们年级昨天开了会,说高二高三都是即将面对高考的年级,每天的练习量都得一视同仁,现在我手里拿着的,就是今天的作业。”   班级里顿时哀嚎一片。   唯有常年位居年级第一的明昕面色不变。   然而一旁成绩没那么高的高个子同桌却黏黏腻腻地凑过来,跟他咬耳朵:“昕昕,我们来打个赌吧。”   明昕面上仍然是温和的笑意,可细看之下,却能瞥见他眼中的不耐,“什么?”   他心知即使他此时不答应,到了夜里,顾晟也同样有办法让他答应。   “期末我要是考了六百分以上,”他说,“寒假昕昕就跟我一起去看电影,怎么样?”   六百分?   明昕第一个反应是不可能。   尽管知道顾晟会拿这个打赌,尽管没有十成的把握,也一定有个五六成把握,但明昕还是下意识觉得不可能。   他用怀疑的目光看向顾晟,几乎不愿意相信,顾晟能够做到在两周之类提这么多成绩,而且是从五百提到六百。   但说实话,这么一个无伤大雅的赌局,对明昕来说,实际上没有任何损失。   而且,要是顾晟赌输了……明昕眼底透出一丝讥笑之意。   于是明昕说:“好。”   寒假第三天,成绩出来了。   明昕点开班级聊天群里老师发来的文件。   最上头是他,705分,没什么看头,然而明昕却眼神一凝。   班级第十名,顾晟。   成绩是601分。   下一刻,顾晟发来一条信息:“昕昕,我到楼下了。”   “下来,我们去看电影。”   在温暖的室内,明昕只着短袜,走到窗边。   透过雾蒙蒙的窗户,他看到楼下,在飘雪的素白世界之中,少年穿着黑色风衣,头发上落了白色的雪粒,抬头看他。   在寒冬之中,他却丝毫遮掩不住愉悦之情。   明昕垂着眼。   渐渐地,脸上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   怎么这么高兴呢?   这样的话,是会被“明昕”察觉出不对的。   毕竟,过去的那些亲吻、触碰,都能被理解作是戏弄,但现在,在雪天的楼下等待、携手一同去看电影,却已经超出戏弄的程度。   更像是……恋人。   而“明昕”绝无可能毫无察觉。   “考得这么好,”明昕心里喃喃道,“我该怎么奖励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叮叮,顾狗您即将接收开了窍的老婆X1   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哼唧) 第18章 校霸X学霸18   两人看的是爱情电影。   明昕其实对看电影很感兴趣,尤其是这些近代的爱情电影,一些电影为了发展感情线,有时会忽略一些细节,而他又恰恰是那种无法忽略细节和逻辑矛盾的人。   但今天,他却第一次沉下心来,略过逻辑与细节,观摩起男女主的对手戏。   于是明昕意识到,顾晟选择这部片子,其实是有他的私心的。   象征着恶欲的女主姿态妖艳地攀上正直男主的身体,在他脸侧留下吻痕,这一刻,男主的眼神熟悉得令明昕眉头一扬。   电影结束,顾晟终于得以与明昕说话,他语气委屈,妒意悄然泄露,“昕昕刚刚就只顾着看电影,都把我给忘了。”   明昕却扬着头看他,与他对视。   顾晟却先一步移开了视线,他耳尖发红,连刚刚看电影时他偷偷牵明昕的手,而明昕没有反应的事都忘了计较。   这一刻,明昕终于确定,电影男主角的目光,究竟是怎么让他感到熟悉了。   和顾晟的眼神实在是太过相似了。   唯一的差别仅在于,顾晟的目光要更加具备侵略性。   下一步是试探……他心想,看向商场里,排了几十个人的奶茶店,轻声道:“顾晟。”   顾大少爷的耳尖还红着,却像被驯服的大狼狗一样,听话地转回头来看明昕。   明昕说:“我要喝奶茶。”   顾晟看向排着三四十人的长队,大少爷哪里排过这么长的队?   顿时额角一跳,“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喝的?”   “您的布丁奶茶大杯两杯,欢迎光临!”   顾晟将热的那杯递给明昕,自己对着冷的那杯猛吸一口,自从发现排队买奶茶的超过一半是情侣之后,他就一句抱怨也没有了,甚至有一种古怪的满足感。   但这种甜丝丝的东西始终难得顾晟的喜欢,他只喝了一口就把奶茶放下了。   然而下一刻,手上却一重,发丝刮在手背上痒麻的触感令他一怔,低下头去。   明昕竟一手按在他的奶茶上,双唇含住他刚刚吸过的吸管,奶茶从杯底顺着吸管滚进他嘴里。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明昕微微抬眼,剔透漂亮的黑眸对上顾晟双眼,显得无辜却又莫名惑人。   间接接吻。   咚、咚……那一刻,顾晟的心跳声超越了周身所有嘈杂的声音,他的眼中只容得下明昕含着吸管抬眼看他的模样。   在他印象中漫长的几秒很快就结束了,明昕松开唇齿,皱着眉从牙关打起了颤,抱怨道:“你的奶茶好冷。”   “我还是喝自己的吧。”   明昕的语气里有着从前没有过的亲昵感。   顾晟身体很好,即使是落雪的寒冬,穿上两件不是很厚的衣服便足以御寒,根本无须像明昕那样,穿上毛衣、羽绒服还要围上围巾,不过单凭明昕的身材比例与相貌,这样的穿着根本无损他的气质。   冬天喝冰饮对顾晟来说是比较舒适的一种方式,然而此时此刻,他竟开始后悔,后悔刚刚没点热饮,否则此时他就可以和明昕喝同一奶茶。   明昕走在顾晟前头,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这本是在顾晟刻意引导之下两人形成的一种习惯,可在此时,却成为了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顾晟的的理智。   他快步上前,一手按住明昕肩头,猛地沉下头张唇,含住了明昕刚从嘴里抽出的吸管。   明昕似乎很惊讶,侧过头看他,而顾晟就在他的目光下,喉结上下滚动,双目灼灼,仿佛喝的不是奶茶,而是明昕。   “你把我的奶茶都喝完了,”明昕皱起眉头,一副很苦恼的样子,“我喝什么呢?”   顾晟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堂堂顾家大少爷,居然把买给心上人的奶茶给喝完了。   明昕抬起头,轻声道:“顾晟,你得赔我。”   “我去再买一杯。”顾晟沉声道。   明昕缓缓笑了一下,“不用。”   生气了?顾晟心下一紧。   他能在明昕提及“小瑜”,或是妄图离开他视线范围时强行将明昕困在怀里,令他扬着雪白脖颈承受自己的怒火。   却唯独不知道,把明昕的奶茶喝完之后,该怎么弥补他。   把奶茶店买下来?顾晟脑海中浮出这个念头,就立刻被他否决了,他的所有银行卡都处在监视之下,动这一笔钱,一定会引起注意。   然而在顾晟心烦意乱之时,明昕又叫了他的名字:“顾晟。”   “低头。”   顾晟皱着眉头,不解其意,但仅是这几秒的犹疑,明昕便已失去耐心。   他抬起手,白玉一样的手因偏低的温度而更加白皙,这只手在顾晟犹疑的目光之下,揪住了他的领口,往下一扯,高大青年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扯着领口弯下了腰。   柔滑、温暖而湿润的触感在他下唇处一触即离。   明昕松开了顾晟的衣领,似乎是被顾晟怔愣的模样逗乐了,他唇角勾起,轻声笑道:“这样就好了。”   “最后一滴。”   顾晟盯着他,瞳孔犹如野兽般紧缩,淡色的眼眸暗沉。   如果他仍有过去的一半理智,很容易就能辨认出来,此时明昕微笑的模样,与第一次见面时恶劣的笑容,有着极高的相似性。   但他的脑海已经乱成一团麻,而明昕已经轻盈地转过身,走在了他前方,“走吧。”语气恢复淡漠,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顾晟的一个幻觉。   经过垃圾桶时,他随手将手中的奶茶杯一扔。   杯底还残留着一点奶茶,已经彻底冷却。   ……   回到旧小区时,已近深夜十一点。   顾晟哼着歌,将这一天的战果——七八个由他亲手抓起的娃娃,在乱七八糟的商店买的各种小东西,两双除了颜色外一模一样的保暖拖鞋、两套睡衣等——各自放到对应的地方。   本就并不宽敞的卧室顿时显得更加拥挤了。   等两人毕业了,就买一栋别墅,随便他的昕昕往家里买什么东西……但不能太大,免得他每次回家,还得绕上一大圈才能将昕昕搂进怀里。   顾晟心情愉悦地想道。   浴室水声停下,明昕却没有马上出来,而是隔着薄薄的浴室门喊道:“顾晟。”   他微冷的声音经过热水的裹挟,仿佛也同时暖化了一般,尾音微微勾起,夹杂着甜腻的鼻音。   “帮我拿一下浴巾。”   顾晟对明昕卧室的所有物品几乎已经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很快就拿着浴巾,将它递给了明昕。   浴室门微微掀开一条口子。   顾晟很快意识到不对。   但已经晚了。   从门缝处伸出的手没有接过浴巾,而是对着顾晟的胸膛,重重一推。   浴室门彻底大开。   浴巾散落在一旁的地上。   顾晟半撑着身体,呼吸渐渐沉重。   “……昕昕。”他哑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明昕穿着比自身体型要大上一倍的衬衫,胸口缝着校徽,校徽下绣着“顾晟”二字,闻言朝着顾晟歪头一笑。   那是顾晟留在这里的校服。   ……   真好看啊。   明昕暂时脱出林明昕的状态,垂眼看着顾晟沉迷的模样,在心里赞叹般想道。   他贴近了顾晟,在顾晟耳边轻轻问道:“顾晟,你喜欢我吗?”   “……喜欢。”顾晟不觉间开口道。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那一瞬间,顾晟目光清明了一瞬,然而很快又被明昕勾起的唇角蛊惑。   这是诱惑,顾晟心知肚明。   却仍然止不住坠入其中。   明昕在他唇角落下漫不经心的一吻,微笑道:“太好了。”   ……是吗?   那真是太可惜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知道跟老婆在一起会快乐,但是没想到跟主动的老婆在一起会这么快乐   瞬间昏头.jpg 第19章 校霸X学霸19   明昕感冒了。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有人在叫他,语调熟悉得过分。   但是他没有回应。   这一觉睡到中午,醒来时他刚被抱着放进被窝中,手背上贴了白色创可贴,盖住打吊针时留下的针孔。   浴室传来水声,随后微凉的毛巾搭在了他额上,吸走多余的热量。   卧室门被轻轻关上。   明昕睁开双眼,盯着关闭的卧室门,神色莫测。   脑中却响起幽幽的声音:“你终于知道醒了……”   “统统?”他无辜问道。   “昨天……我都看到了……”系统发出幽魂般有气无力的声音。   天知道机械的电子声是怎么发出这种声音的。   “啊,”明昕发出惊讶的一声,“原来你看得到呀。”   系统发出恼怒的声音。   普通系统当然会配置一些马赛克配置,以防系统芯灵健康出现问题。   但它是惩罚系统,就是要监控宿主,防止宿主趁它不备偷偷搞小动作。   其实在不久前,系统内心还是有点庆幸的,有时候在系统论坛里听到一些同为惩罚系统的前辈们吐槽自己的悲惨统生,有的宿主把主角攻受都杀光了,有的宿主公然抢走主角的机缘,甚至有的把世界都搞崩了,听说还从里面带了个NPC出来,吓得它差点都不敢潜水了。   而它的宿主就只是笨点,有时还莫名其妙地把任务完成了一半,还是很不错的。   但自从它往快穿局发了个小世界报错邮件,而快穿局回复说小世界没有问题,但作为弥补,可以满足任务者对下个世界的愿望之后,它突然就发现,宿主变了个大样!   之前都是主角攻强行贴过来,宿主皱眉说不要然后被强行亲亲。   现在却变成宿主主动亲主角攻,接着皱眉被强行亲亲了!   系统越想越不对,这几天复盘了过去的监控,在系统论坛里激情发帖,在一些好心的系统前辈指导下,它!终!于!发!现!明昕在忽悠它!!!   什么小世界有bug,什么主角攻有问题,都是假的!都是虚的!都是坏宿主在搞男人!   快穿局怎么查不出问题,还要对坏蛋宿主进行弥补啊!害得它还以为是快穿局死鸭子嘴硬!   系统就像是被渣男骗身又骗心的可怜小白花,顿时恼怒道:“我!我怎么就看不到了?!我看不到你就可以做这种事吗!那个可是主角攻啊!他应该和主角受在一起,而不是、而不是……”   “……和你搞在一起。”系统看见明昕有些疲惫地闭眼,想到他还在发烧,声音不由得小了一些。   但很快,它又想起明昕发烧的原因。   那么冷的天气,虽然屋内开着暖气,但他居然穿得那——么少,和主角攻在地上弄了好几个小时!活该他发烧!   系统气得数据流都紊乱了一瞬。   它又质问道:“你……你之前是不是都在忽悠我?!”   “啊呀,你才发现吗?”因为生病,明昕的声音显得又柔又轻,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温柔,“我还以为你早就发现了呢。”   “可我明明记得,我明明表现得很明显呀,”明昕轻声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系统卡壳了。   它结结巴巴,支支吾吾,不肯轻易承认,它根本看不出来——要是承认了,不就相当于承认它是笨蛋系统了吗?   最后,系统以一声色厉内荏的指责“都是你太狡猾了!”单方面结束了这场争论。   明昕嘴角微微勾起,竟显得有些温柔。   卧室门又被打开了。   来人在进门的那一瞬间便将脚步放轻了,他把什么东西放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从声音听来,大约是碗盘,他拿起明昕额上的毛巾,又摸了摸他脸上的温度,发现不是很烫了,就轻轻把他唤醒:“昕昕,起来吃饭吃药。”   明昕睁开眼,见高高大大的顾晟身上竟穿了厨房里小了一号的围裙,就像家庭主夫一样,不由得想笑,不过为了保护顾晟的面子,他没有笑,而是蔫蔫地靠在顾晟身上,扣着他胸前的围裙带子,用鼻音很重的声音道:“我不想吃药。”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姿态,实在是太像是在撒娇了,而且是向男朋友撒娇,顾晟心跳骤然加速,不知为何,低头哄道:“我买了点糖,吃过药你可以含一颗。”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认为,既然明昕不想吃药,一定是怕苦,那就吃糖好了。   闻言,明昕却立刻抬头看向他。   那双乌黑的眸子倒映着天花板上顶灯的光辉,显得剔透异常,却又仿佛灌满了许多难以辨认的情绪。   但只是一瞬,这一切便如幻影般消失。   明昕仍然是那副疲倦的模样,只声音比刚才多出一丝矜骄:“那你喂我。”   他终于愿意吃药了。   谁能想到,年级第一的优等生、一班的班长,居然怕吃药、怕苦。   他问林父林母时,他们还不以为然的样子,说明昕从来不怕苦,喝中药时眉头皱都不皱一下。   顾晟终于确定了一点。   他已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明昕的人了。   帮明昕洗漱过后,顾晟一勺一勺把粥喂到明昕嘴里,他其实是第一次做饭,却意外地做得还不错,见明昕像仓鼠一样一口一口吃掉自己亲手做的食物,心里竟生出诡异的满足感。   以后他来做饭,也不是不可以……顾晟幻想起未来两人结婚的场景,他还在公司,饥肠辘辘的小妻子就迫不及待打电话过来,让老公赶紧回家喂他,于是他就在公司众人羡慕的注视下,和老婆煲着电话粥回家……   吃药的时候明昕皱起眉头,因为怕苦而狠狠皱起眉头,顾晟立刻把撕开了糖纸的糖果递过去。   明昕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低下头张唇,直接将顾晟拿在指尖的糖果含入嘴里。   柔软的唇瓣在顾晟指尖轻轻蹭过。   顾晟沉沉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是过去的他,说不准会要求明昕亲自将这两个指头上留下的痕迹处理干净,但现在明昕还病着。   于是他低声警告道:“好好养病,别勾引我。”   明昕却根本不听他的话,糖果在他嘴里从左边滚到右边,又从右边滚到左边,他盯着顾晟,不解道:“你为什么没有生病?”   “明明我们都接吻了呀。”似乎是退了点热,明昕又开始盘算起什么坏事来。   顾晟说:“昕昕又想做什么了?”   “我想让你也感冒。”明昕直白道。   顾晟定定看着明昕,强行克制住心中疯狂的念头,“我要是生病了,就没人照顾昕昕了。”   “可是我听说发烧的时候接吻会很舒服,”明昕两眼眨都不眨就开始胡说八道,“你想吃糖吗?”   他朝着顾晟吐出红舌,舌尖上是被津液滋润得通体透亮的圆润糖果。   接下来这几天,明昕会用相同的理由,让顾晟吃掉自己含过的糖果。   有时顾晟会怀疑,明昕其实并不喜欢吃糖,只是单纯地利用甜味来盖住苦味,苦味消失后,就利用顾晟处理掉剩下的糖果。   他却不舍得揭发,每次都把明昕递来的糖果含至彻底融化。   然而直到明昕感冒痊愈,顾晟也没有患上感冒。   就像是任性的情人,在这个并不漫长的寒假,明昕肆意地使唤着顾晟,有时甚至将冰冷的雪团丢进顾晟领口——哪怕是被顾晟捉住了用唇舌惩罚,只消用甜腻的、撒娇一般的声音抱怨两句,顾晟便不得不放过他。   可明昕又确实迷人得可怕。   他就像是经由艳丽鲜花粉饰过的沼泽,顾晟一脚踏入其中,明知是陷阱,却根本无法挣扎,渐渐沉入其中。   除夕,才和父母吃过年夜饭,在仅隔一道门板的卧室,通过缝隙甚至能够看到林父林母说笑的身影,明昕就敢扯着顾晟的领子,与他亲得火热。   后来终于关上卧室门,两人却也沉入狭小的床铺,呼吸交缠。   卧室门忽然被敲响,明昕却只是不慌不忙抵着顾晟的下巴,将他从自己唇上推开,“怎么了?”   “外面放烟花了,明昕,你和朋友出去看看吧。”林父丝毫不知屋里在发生什么,温和问道。   原来已经过零点了。   明昕拒绝了林父后,顾晟吻了吻他的额角,祝福道:“昕昕,新年快乐。”   明昕却没有祝福他,只是问道:“顾晟,你不回家吗?”   家?顾晟的脑海里首先浮现的是他规划了无数遍未来与明昕共同居住的那个别墅,可很快,他就意识到明昕说的是顾宅。   那个冷冰冰、腐朽而毫无人气的老宅。   因为心知总有一日他会离开那里,并且毫无留恋,因此顾晟从来不认为那是他的家。   “没什么好回的。”顾晟说道。   明昕却发出有些遗憾的声音。   他说:“可是我想去你家。”   顾晟下意识拒绝道:“不行。”   顾宅在他的心中,已是腐朽的代名词。   他不希望他的昕昕沾上任何顾宅的气息。   “不可以吗?”明昕却盯着他,语气又变得轻柔起来。   明昕捧着顾晟的脸,一下又一下亲吻他的唇角,就像是爱撒娇的小情人。   “如果是身为男朋友,也不能去吗?”他轻声道。   顾晟眼中的拒绝之意渐渐支离破碎,化为浓稠的痴迷。   “呜。”明昕眼角又被逼出了红晕。   “就去一次。”顾晟伏在他耳边,咬牙道,俊美脸庞上欲色浓郁得几乎滴出,“我会买个房子,以后那才是我们的家。”   “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昕:我是你男朋友   顾晟内心:叫什么男朋友你是我老婆才对老婆老婆老婆……   现实顾晟:男朋友   (乖巧.jpg) 第20章 校霸X学霸20   “昕昕,到了。”顾晟将靠在自己肩上的明昕轻轻摇醒。   其实他也可以直接把明昕抱下车,但上次这么做,明昕却很生气,当天把他弄得起来了,却转身把他锁在了屋外。   明昕迷迷糊糊地睁眼,像听话的洋娃娃一样被顾晟牵着绕过立着精致雕像的正汩汩喷出热水的喷泉,穿过种满梅花的长廊——大抵是不久前新种下的,待到花谢,还会被再次挖出丢弃。   一进门,两鬓斑白的管家惊喜地迎上来,为意外回归的少爷挂外套、换鞋。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顾晟背后的少年,不由得一怔。   过去十几年里,顾晟可从来没带过朋友回来。   少年神态温润,原本雅致秀气的五官长在他脸上,却显出十分的漂亮与招人喜欢来,管家要为他换鞋,他却下意识退了一步,礼貌道:“不用了,谢谢叔叔。”   管家摸了摸自己白了一半的头发,呵呵笑道:“叫我管家爷爷就好了,叫叔叔太年轻了。”   心里对这个少年则更加喜欢了。   可下一刻,他却看到向来脾气冷傲孤僻的顾大少爷,竟亲自为少年脱下外套,甚至蹲下身来,牵着少年的脚踝,为他换鞋。   而少年此时也不再推拒,自然地扶着顾晟的肩膀以维持身体平衡,仿佛已经经历过许多次这样的换鞋。   管家活到这个岁数,什么怪事都见过,已是自认为不会大惊小怪的年龄,可此时他还是差点把眼睛惊掉,不由得抖着手从口袋掏出老花眼镜戴上,两只眼镜睁得老大,确定自己不是老眼昏花看错了。   顾晟起身时,他抖着声音问道:“哎呀……少爷啊……管家爷爷忘记问了,这个小朋友是你的什么人啊?”   “他不是小朋友,去年他已经满十八岁了,”顾晟首先反驳道,随后才露出一个笑,仿佛宣布什么般,沉声说道,“他叫林明昕。”   “是我的男朋友。”   管家瞪大双眼,如雷轰顶,脑里只有一个念头。   原来人到了一定岁数,也不是完全不会惊讶的啊!   顾晟的卧室位于最顶楼,面积大约是明昕卧室的近十倍,然而当卧室过于宽敞时,给人的第一个感觉却不是奢华,而是空旷和冷清。   明昕趴在窗前,从这个角度,顾宅周围的院子几乎一览无余。   在还在落雪的冬季,能在室外种植的植物并不多,于是一眼望去,几乎一片萧条,只看了一会,明昕就感到一阵寒冷。   正在此时,高大健壮的热源从身后接近,结实修长的手臂搂在了他的腰上,“在看什么?”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从耳畔响起,震得明昕耳根发痒。   “那是什么?”明昕指着一个位置,问道。   顾晟只抬眼看了一眼,便答了上来。   随着明昕一个接一个地方地询问,顾晟便用他散漫而低沉的声音一一回答,两人交叠着靠在窗前的柔软沙发上,恬静得仿佛一幅画。   管家端着水果热水,拿着在年轻人里销量最高的零食走进卧室,两人也毫无所觉,于是他认为自己不该打扰两人相处,放下手中东西后又轻手轻脚离去。   临关门时,他看见他家少爷低头在那个漂亮少年的脸侧亲了一口。   还没走到楼道,一通电话便打进管家手机。   电话那头首先是一片寂静,随后一道严厉的声音响起:“听说他回来了,看起来怎么样?”   “少爷看起来还不错。”管家说。   这几年,顾晟有时住在随便哪间酒店,或是离顾宅比较远的一栋别墅,却基本不回顾宅。   电话两头的人都知道这是为什么,但电话那头的人只是冷冷道:“在外面住,能有什么好的。”   “听说他最近成绩变好了,看来是知道悔改了,”这样说着,那道苍老的声音却没有丝毫软化,“他总有一天会知道,我选的永远是正确的道路,他母亲就是走岔了路,才……”   说到这里,两人都陷入凝固般的沉默之中。   老人再次开口,已经换了个话题:“对了,听说他带了个人过来?”   “……嗯,”管家说,“是顾少爷的同学,好像还是年级第一,挺乖的一个小孩。”他下意识隐瞒了男朋友的事。   “跟这种人玩,才有出息。”老人说着,话语间却流露出一丝高傲之意,毕竟成绩再怎么好,到了顾氏,也不过是一个小职员罢了。   最后,他说:“过段时间,我会回国一趟……按顾晟的年龄,也是时候该接手一些工作了。”   ……   明昕打开衣帽间,在里面发现了很多最新款的衣服。   顾晟站在门口,道:“这些衣服估计是几周前刚买的,我都没穿过,昕昕在翻什么?”   明昕从衣服堆里探出身,手里捏着一件比现在的顾晟要小上一圈的校服,胸口缝着的是比较著名的贵族中学校徽,还标了初三的标志,他拿着校服挥了挥,眼中有狡黠,“没穿过?”   普通的衣服当然会过一季换一次,但校服这种象征了顾晟重要人生阶段的衣服,管家往往会保管好,连顾晟都不知道有这一回事。   他喉结重重滚动,仿佛被下了定身术,看着明昕背对着他除去身上的衣服,紧接着穿上他初中的衣服。   明昕的骨架要比顾晟小上一圈,穿顾晟初中的衣服竟然恰好合身。   他转过身来,漂亮的眉眼配上那一身初中校服,真的像个初中生一样。   明昕走到顾晟面前,眉眼弯弯,仿佛见到了敬仰的升上重点高中的学长:“学长,我好看吗?”   学长的亲吻迅速而激烈。   “学长,这是什么意思呀?”明昕一面假装学弟,另一面却被亲得发出甜腻的鼻音。   甚至被抱起来,压在密密麻麻的衣服中、在墙上,被捉着舌尖接吻,连耳后的皮肤都没放过,被吮得发红。   皱巴巴的校服落到了地上。   脏污玷污了毫无尘埃的地面,然而在顾晟记忆中,冰冷异常的顾宅却由此抹上艳丽的色彩。   冬去春来夏至,炎热的暑假之后,明昕从高二的年级第一成为了高三的年级第一,对于周围的人来说,他基本没什么变化。   变化最大的是他身边的顾晟。   他就像开了火箭一样,一下子从年级最后一名冲到了年级第二,之后不管是上课、下课、或是考试,两人都待在一起,如同连体婴儿。   原来的年级第二是裴瑜,第一次掉到第三名,他还呜呜呜地过来想找明昕哭诉,顾晟却赖在一旁泼冷水,他说成绩下降了,顾晟就冷冷说那是你没努力,他说考试好难,顾晟就说那是你没努力,他说目标大学考不上,顾晟仍然说那是你没努力。   气得裴瑜转悲为怒,回座位时瞪着课本,气哼哼的样子好像要把它们都吃掉。   围观了全程的明昕:“……”   他甚至来不及说话。   不过,后来每次都排在第三名,而且眼睁睁看着顾晟与他的分数越差越多,似乎是奔着明昕的分数去的,裴瑜便释然了,既然改变不了事实,那就接受事实吧。   在顾晟的进步中,明昕无疑起了很大的作用,以至于这学期起,他私人通讯工具的新朋友申请通知便不得安宁,他们都一致认为明昕有一套把年级垫底拉到年级第二的魔幻方法,甚至有人出高价买明昕的笔记,当然其中也夹杂了一些浑水摸鱼向明昕告白的人——直到醋意爆棚的顾晟彻底把他的朋友申请权限关闭。   这个世界终于清净了。   不过,这些人一定不知道,明昕的辅导虽然有用,但真正有效的却不是辅导。   再一次在明昕的名字下第一个找到自己,顾晟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和明昕在一起之后,他的占有欲变得极强,甚至无法忍受明昕的名字和别人待在一起,就比如说明昕去年的跳高纪录,因为当时明昕只是跳过了全校纪录,却没有创造新纪录,于是全校跳高纪录旁边纪录的是他和另一个已经毕业的学长的名字,于是这学期校运会,顾晟便也把跳高纪录给破了,顺利把学长的名字挤到了第二排,他的名字则与明昕甜甜蜜蜜待在了第一排。   但此时他的微笑,不全是占有欲所致。   他神情愉悦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像没骨头般,倒在明昕身上,低声道:“昕昕,你之前说过,要是我这次考试比上回还高五分,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没错,这就是顾晟成绩持续增长的秘诀。   明昕抿了抿唇。   过去他以为顺着顾晟,能迷惑住顾晟,让他带自己到顾家,然而自那起至今已经接近一年,他却从来没在顾宅见到顾晟的任何长辈。   他渐渐失去耐心,可顾晟的欲求却犹如填不满的深渊,甚至随着时日增长越发膨胀,以至于到了恐怖的地步。   一开始他以高考为借口拒绝顾晟,可没坚持多久,顾晟便彻底忍受不了了,甚至在深夜爬进他的卧室,以至于第二天明昕根本不敢脱下身上的外套。   于是明昕终于想出用学习来分散顾晟精力的方法。   就像现在这样,他会答应顾晟,只要顾晟能达到他所说的成绩,他就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起初,顾晟需要花上一个月才能达到他的要求,可越到后来,他进步的速度便越来越快。   不过……临时脱离出林明昕的状态。   不愧是主角攻……是吗?明昕暗想。   这种程度的优秀,却令他有种棋逢对手的兴奋感,于是他的成绩也越发高起来,甚至于这一次考试,比林明昕在原剧情线所得的最高成绩还要高上十分。   而到了七百分以上,想要涨上一分,可比六百分涨十分要难得多了。   更何况,即使是想顾晟这样天赋卓绝的天才,也只是堪堪摸到了六百七的边缘。   明面上,明昕仍然难掩对顾晟的嫉妒,他忍了忍,才不至于在顾晟面前出现端倪。   “什么要求?”他问。   顾晟却只笑着看他,神秘道:“我买的东西刚好今天就到了。”   什么东西?   明昕心中生起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顾老:我很快就回来,把大任交给我的好孙儿   一月后,顾老:很快我就回来……   五月后,顾老:再过段时间……这工作怎么突然这么多?   十月后,顾老:……   (这是作者之力啊,连高傲的集团总裁都得听话!(震声)) 第21章 校霸X学霸21   晚自习结束之后回到家里,已是十点半。   如今两人同居在校外不远处一间公寓,用的当然是要为高考争取更多时间这个理由。   林父林母本就对孩子步入高三,自己却没有时间相伴这件事感到愧疚,当初明昕只是稍稍提起,他们便大力支持。   然而这天,从路程里省出来的时间却并没有完全利用在学习上。   浴室处传来开门声,坐在书桌前的顾晟便立刻停了笔,看过去。   可明昕却只是轻轻掀开浴室门,露出半张脸。   “顾晟。”他冷冷道,耳尖微微发红。   “你真是变态。”   伴随着门缝越来越开,明昕此时的模样便渐渐倒映在顾晟眼底。   其实顾晟拿着包裹开始拆的时候,明昕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他亲眼看着顾晟从名贵的盒子里翻出丝袜一条、水手服一套,如果只是女装,明昕还算能够忍受。   但顾晟紧接着又掏出了两个毛茸茸的猫耳和一条又长又蓬松的尾巴。   既然已经答应了顾晟,明昕便只好抱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衣服去穿——条件是顾晟不许偷看。   不过,这条裙子好像有点短……明昕还是忍不住用手揪着裙子下摆往下拉,然而顾晟定制的衣服完全贴合他的身形,裙子完美地卡在他腰部最细处,几乎移动不了。   他只好就这么走到顾晟面前,头上的耳朵与腰后的毛绒尾巴随着走动微微摆动,长长的尾巴恰好在即将够到地面时收短成细细的尾巴尖,在移动间总是勾着他穿着黑色丝袜的脚踝不放。   “看呆了?”明昕垂眼盯着自从自己从浴室走出来,便一动不动的顾晟,心中突然生起一些恶劣的想法来。   他一手撑着椅背,身体骤然下沉,腰部弯出极好看的弧度,与顾晟对视,那一瞬间,顾晟已经做好与他接吻的准备了。   可明昕却没有亲吻他。   在两人唇瓣的距离近之又近时,明昕却忽然露出一个笑,随即又将距离拉远了。   “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不好好学习的坏学生。”   接着,他直勾勾地盯着顾晟,轻轻说道:   “喵。”   那一声“喵”又轻又飘,就像是羽毛,轻轻挠在顾晟心上。   他几乎忍耐不了,抬手就想把面前的人拥入怀里,然而明昕却灵活地躲开了。   明昕的语气变得冷漠:“坏学生不许碰猫咪老师。”   “但是坏学生要是能学好,老师也是可以勉强奖励一下的。”明昕又变得温柔起来,头顶的耳朵微微颤动。   顾晟终于意识到,他亲自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明昕穿着他买来的衣服,却始终不让他碰,而是按着他,让他把桌上的卷子做完。   顾晟完全能数出自己在这张卷子上做对了多少道题、错了多少道题,因为只要他做对了,明昕就会极快地在他脸侧留下一个吻,若是错了,明昕的语气便会变得严厉起来。   一张卷子做完,他终于在明昕靠近自己时飞快出手,将猫咪老师彻底锁在了自己的怀里。   “唔。”一到他怀里,明昕就被他硌到了,脸上露出不舒服的神情。   顾晟没有丝毫心软,紧紧搂着明昕,埋在他的耳边,恶狠狠道:“猫咪老师,我这个坏学生应该已经学好了吧?”   明昕挣扎着用手抵住他,眼神中透出一丝慌乱:“学生有没有学好,得由老师来评、呜。”   他的歪理还没说完,就被堵住了。   “是吗,那学生还认为,一个老师是不是好老师,得由学生来评价呢,”顾晟目光灼灼,“猫咪老师是好老师吗?”   “当然是了……”明昕的尾音已然染上泣音。   猫咪老师被欺负得很厉害。   最后还抖着耳朵,被坏学生逼着“喵”了好多声。   *   顾晟的成绩最终稳定在了680左右。   他再也没办法从明昕那里讨来“奖励”,且随着高三进度加快,明昕也再也分不出时间来和他亲热,最多用一个短暂的吻安抚他。   市质检结束后,一些名牌大学争相打电话给明昕,但明昕最终还是一一挂断,没接受任何一所大学的招揽。   班主任还没公布成绩,但明昕已经能够感知到,周围人看他的目光很不一般了。   “……那个就是省状元?”   “长得也好帅……”   当然,往年也有过省质检状元享受了一个月的状元待遇,结果在高考惨遭滑铁卢的事情,但明昕不一样。   他的成绩凭空拉了省第二名十多分。   这个断层意味着,至少在这个省市,没人能考得过他。   明昕抱着满怀卷子,还没走到教室,手上便一空。   高大俊美的男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将他手上的卷子单手搬走了。   另一手则在卷子拿稳后,顺其自然地落下,与明昕的手牵在一起。   充满占有欲般,紧紧地扣在一起,仿佛在宣誓主权。   于是周围的议论声又发生了变化。   “那个是谁?”   “省状元的同桌……也是个学霸噢。”   “……天哪,他们看起来好配……”   顾晟终于得到了满足,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来。   把练习卷送到讲台上,两人就坐回了座位。   省质检结束后,学校留了一天让老师把试卷讲评一遍才放假——尽管这个假期只有一天半,但对于在漫无边际的复习与试卷中挣扎的高三生来说,简直称得上是天赐福利。   台上的老师在说放假的注意事项,让学生别玩疯了,记得复习,不到一个月就要高考了云云,台下的顾晟在和新鲜出炉的状元咬耳朵:“明天去顾宅吗?之前你说要种的花都开了。”   毕竟是省质检,林父林母特意请了一天假,只待明昕等下放学,就要带他出去吃点好的,因此顾晟只能退一步,只占用明昕明天的时间。   从前顾晟不愿意待在顾宅中,而他的外公被他惹怒了几回,就出国去经营国外的生意了,于是顾宅看似豪华,却实际上还是十年前的老样子。   但自从去年他带着明昕到顾宅起,明昕便时而对顾宅的装潢提出些建议,而顾晟自然是全权接受,于是渐渐地,如今的顾宅已与过去的顾宅大相庭径。   明昕其实已经忘记自己说要种的是什么花了,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说不定,这一次,能遇到顾氏现在的掌权人呢?   明昕微微垂眼,掩去眼中的情绪。   第二天,明昕刚吃过早餐,顾晟就过来接他了。   由于刚醒来不久,明昕没有什么睡意,见他们已经驶入顾宅前的庄园,他便看向窗外,望见远处的花园里已经密密麻麻布满鲜艳的色彩,想必就是这一次顾晟想带他看的。   果然,一下车,顾晟就从等在门口迎接的管家手中接过有大帽檐的帽子,盖在明昕头上,之后便牵着他的手到花园里去。   一到花园,明昕那双黑琉璃般的眼眸便明显一亮。   只见满花园比人还高的红色绣球树都开了花,红色绣球挤挤挨挨地拥在一起,犹如远远看去,犹如红色的海洋。   明昕忍不住拿手去比,发现这些花直径甚至比他的手掌还大。   “怎么样?”顾晟从背后抱住他,语气中难掩自夸之意。   明昕松开手上的绣球花,几缕红色的花瓣停留在他的手心上,“只有这些吗?”   顾晟顿时感觉自己的努力被轻视了,“当然有了。”   为了证明自己,他立刻带着明昕去看同样开了花的月季和紫薇花,路上经过一大片只有叶子的向日葵花田,顾晟立刻挡住他的视线,不太自然地说道:“这个……还没开花,以后再来看。”   “昕昕可以高考完再来看。”顾晟盯着明昕,不知想到了什么,浅色的眼眸微暗。   他一定在想什么坏事。   明昕抿唇,脸侧有些发红。   然而在炎热的天气,顾晟头上已经不可抑制地冒了汗,但他牵着明昕时,却下意识让他走在阴凉的一侧,更不用说还有宽大的帽檐遮着,因此明昕身上干干爽爽的,没感觉到什么热意。   于是明昕顿了顿,说:“好。”   临走前,顾晟突发奇想打算剪些花让明昕带回家,这样他一进明昕的卧室,就能看到自己盯着一点一点长大的花,就好像它们在帮自己守着明昕似的——哪怕现在他们基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然而打电话给管家,管家的电话竟然是占线状态。   顾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收了手机,对明昕道:“我们……”   “我不想走了,”明昕立刻就知道他想说什么,矜骄道,“你自己去拿。”   他本来体力就不算是特别好,更不用说现在为了看花,还绕着花园走了一圈,绝无可能再陪顾晟回顾宅一趟。   顾晟便牵着明昕到绣球花旁的长椅上坐着,在这片他亲自开辟出的花园里,明昕就像是他藏在其中的宝物,顾晟的语气不觉间变得温柔:“昕昕,在这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顾晟走后,明昕从一旁摘了朵绣球花,无聊地放在手里转着玩。   忽然,他听到了什么动静,往一旁看去,眼神中满是惊讶。   当天,明昕抱着满怀的鲜花,回到了家里。   进门前,他竟忽然停顿了一下,拉着顾晟的领口,往顾晟唇上亲了一口。   顾晟只以为是他被自己种的花感动了,心里美得冒泡,还主动扣住明昕的后脑勺,多索取了点回报,亲得明昕嘴唇都亮晶晶的。   “顾晟,”吻完,明昕却没有立刻松开顾晟的衣领,就着这个姿势,问道,“你会和我考同一个学校吗?”   “当然。”顾晟说。   实际上,他之前还考虑过,按照明昕的成绩,以后肯定会被top大学的录取到那种都是状元的学院,可他就不一定了,说不定到时候两人连宿舍都没办法分到同一栋楼……但顾晟已经在首都看好几栋离大学比较近的别墅了,只要到时候明昕的录取学校一出,他就把房子买了,他和明昕就能立刻住进去,之后无论是上学、毕业还是工作,两人都能在一起……   不过,这么远的事,他还不准备跟明昕说,打算放到以后再作为惊喜告诉明昕。   明昕对他露出一个笑,漂亮得令顾晟几乎屏住呼吸。   “顾晟,如果你能和我考上同一所大学,”他轻声说,“我就让你做以前都没做过的事,怎么样?”   热血轰地袭上顾晟的头脑。   他的脑中一会是“昕昕怎么突然说这种事”,一会又变成“他爱上我了”,甚至都想到两人结婚的场景了,现场还必须邀请裴瑜过来,让他亲眼看着明昕是怎么变成自己老婆的。   可现实中的他却连说话都费劲:“……好。”   明昕立刻冷下了脸:“不情愿?”他松开手,回头就要进屋。   “好!”顾晟猛地从背后将明昕抱了起来,高兴得像是得了大棒骨头的大狗,尾巴晃得都要看不清了,他的唇在明昕耳后不停啄吻,连说话都带出热烘烘的气流,他高兴得找不到边,“昕昕不准反悔!”   “当然不会。”明昕说。   然而,背后的顾晟却没有看见。   明昕那张漂亮的脸上。   没有任何表情。 第22章 校霸X学霸22   高考成绩还未放榜, 无数电话就快把明昕的手机打爆了。   省状元已经确定是明昕,这两天林家的门槛都快要被踏平了,学校老师和领导过来、省市的领导也过来, 连林父林母单位上司也过来,一群人挤挤挨挨地堵满了林家狭小的屋子,林父林母的单位甚至大方地批了个长假,让两人带着新鲜出炉的状元出去玩一圈。   但明昕并不是喜欢热闹的人,更何况这些天还有记者过来, 长枪短炮地对着他就是一顿拍,一通混乱下来, 整个高三都没长过黑眼圈的人, 竟然眼底都微微发青起来。   唯一值得他在意的是,这个省状元的头衔还挺值钱的,高考结束之后, 省市发的奖金、学校发的奖金、甚至父母单位也发了奖金……林林总总合计起来, 竟然将近一百万。   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这笔钱绝对算不上是小钱, 按照一般家庭,父母一定会帮孩子保管,免得孩子花钱没数, 但林父林母却在此时表现出对他的极度信任, 不仅把这些钱都留给他保管, 夫妻俩又往里添了些钱。   确定了大学就在青大就读,林家就出了远门, 难得全家整整齐齐出去玩了一圈, 回来后, 夫妻俩都黑了一个度, 虽然想着在家里休息一下,但工作攒了一桌,当天下午两人就又赶去公司了。   明昕则一个人在家里,一觉睡到了晚上,他大约是不适合旅游的那种人,出去玩一圈,反而比连续学习一周要来得疲惫。   醒来时,明昕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紧接着被饥饿催促着走出卧室,到厨房觅食。   冰箱里还有一点面条……他想着,却忽然透过厨房暖黄的灯光,看见男人宽阔挺拔的背影。   “起来了?”男人甚至没有回头,就知道是他来了,“面快煮好了,等着吃吧。”   明昕坐在了餐桌前。   从这个角度看,在灶台前忙活的男人面容俊美,眉骨高挺,高三生活将他眉眼间的散漫之气磨尽,垂眸盯着锅中面条的模样英俊得可以作为电影海报。   “顾晟,”明昕叫了他一声,等顾晟应了一声,才接着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顾晟答道。   其实他一听到明昕到家,就立刻过来了,如果不这样,他怎么能盯着明昕可爱的睡颜一下午,还在他毫无防备的脸上偷亲好几口?也更不会在意识到明昕快要醒来的时候,给他煮面。   但这种事就不必说了,要是知道他又偷亲自己,晚上明昕肯定就不愿意让他再亲了。   从前眼高于顶的顾大少爷,年纪轻轻的,就要为多亲几次男朋友而算计。   不久,顾晟便将面捞起,在明昕面前摆了一大海碗面条,还往他手里塞了清洗又擦干的筷子和汤勺,面条被埋在青菜、鲜虾与煎得金黄的荷包蛋之下,香气扑鼻。   明昕夹了青菜,往顾晟那伸去,顾晟立刻黑了俊脸:“不准挑食,全吃了,不然我要亲你了。”   闻言,明昕嘴角下撇,不是高兴的样子,慢吞吞把青菜都给吃了,刚睡醒的时候是他最为情绪外现的时候,而就顾晟来看,也是他最可爱、最乖的时候。   明昕嗦了几口面条又喝了好几口汤,想吃虾了,于是把鲜虾夹起,递给顾晟,而顾晟早已在手上套了一双一次性手套,替他男朋友扒虾,再抬起干干净净的虾肉,明昕便直接用嘴把虾叼走。   碗中的肉菜渐渐少了一半,但明昕把面随便一搅,却又翻出一片边缘煎得焦焦脆脆的荷包蛋,而反观顾晟的碗里,却没有一颗荷包蛋,不用想也知道这本该是谁的蛋,但明昕还是把它吃了。   这一碗面分量不轻,但十九岁的少年正是饭量最大的时候,还被拉着国内游了一趟,累得都瘦了几斤,这下他慢吞吞地吃面,最后竟然连汤汁都喝空了,小腹却还是平平坦坦的,没有一点变化。   明昕自己拿着碗到洗碗池去,却被顾晟抢走手中的碗,还被趁机在唇上碰了一下,“我来洗就好了。”   从大少爷到家庭主夫,只需要一个漂亮老婆。   顾晟出来时,明昕正埋在柔软的懒人沙发里,怀里抱着前不久新买的平板电脑,就像抱着新玩具的小动物一样。   他强行挤进本就不宽敞的懒人沙发,和明昕坐在一起,侧头看明昕在电脑上操作什么。   明昕被他挤得很难受,干脆把自己挪到顾晟怀里,右脚赤脚踩在顾晟膝盖上,顾晟求之不得,干脆便将他整个人环起来,从肩窝探出脑袋,见明昕在电脑上打开了一封邮件,来信人不是他熟识的任何一个,不由得警惕起来:“这是谁?”   明昕已经习惯了他到处吃醋的模样,面色如常地回应道:“这是青大的一个招生老师,我在向他询问今年的录取情况。”   毕竟现在是招生季,一些招生老师的电话从早到晚一直都处于通话状态,根本打不通,他就采取了发邮件的方法。   顾晟心头一暖:“昕昕在帮我打听消息吗?明天录取信息不是就出来了?不用那么着急。”   明昕却已经打开了,看了片刻,说道:“他说……这次他们准备在我们这录取两百人,再扣去那些打算去京大的学生,你是可以进青大的。”   顾晟高考在全省的排名恰在一百九十名。   听到这,顾晟情绪微微下沉。   如果他再多努力一年,也许能离明昕更近,甚至像每一回模拟考一样,明昕是第一,他是第二,他们永远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省状元的名字下,是根本见都没见过的另一座城市的学生。   想到那个人有可能也报了青大,甚至以后可能与明昕同班同宿舍,他就止不住内心的嫉妒。   如果能回到高一,他一定要把那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自己打一顿。   明昕再次从顾晟身上感知到了酸意,但他不清楚顾晟又在吃什么醋,便只是扭过头来,在顾晟脸上落了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以安抚焦躁的大狗。   顾晟眼眸却愈发暗沉……他已经一周没和明昕亲吻了。   灯光穿不过两人的间隙,便只能在地上打下交叠在一起的阴影,顾晟在暑假期间加强锻炼了身体,现在的他肩背更加宽厚结实,个头又拔高了一些,轻易便能将明昕完全拢在自己的怀里亲吻,只露出微微蜷缩的漂亮脚趾。   ……   明昕猜得没错,顾晟果然被青大录取了。   当天他就和家人打了电话说了晚上不回家的事,但林母在手机里说,他已经长大了,就不必所有事情都找他们汇报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明昕放下手机,顿了一顿,抬手又拨打了另一个电话,短暂的对话之后,对方先行挂断了电话。   他则再次放下手机,收拾起晚上准备换洗的衣服。   系统忽然出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自从发现自己被明昕骗了之后,系统就生起了闷气,无论明昕和它说什么,它都哼哼哈哈的,没给明昕一点好语气。   这还是它第一次正正经经和明昕说话。   “我做什么了?”明昕把衣服折好,随后又发现边角有细微的褶皱,于是上手将它一点一点抚平。   系统不理解他为什么能这么平静:“你……你打电话给主角攻的外公……让他……”   它都快疯了,主角攻的外公可是原剧情线最大的反派啊,明昕怎么还和他勾结上了?!   “是这件事啊?”明昕脸上的神情没有一点变化,“我和对象的家人联络感情,有什么问题吗?”   哪里是联络感情?那明明是合计着要……   系统憋得芯片都要发热了,忍不住道:“你,你把剧情都弄得乱七八糟了……要是任务失败了,你就不怕快穿局秋后算账?”   听到这,明昕总算是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系统以为他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了,却不想明昕疑惑的点却在:“任务失败?”   系统:“是啊,你才意识过来吗?”它的语气不由得透露出几分怨气来。   “小系统,你要不要开你的任务后台看看,”明昕却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看这个任务究竟是快失败了,还是快成功了?”   怎么可能?这个世界都乱成这样了,怎么可能……瞟到某个数据的那个瞬间起,系统便仿佛多年未进行修理的机器般,卡了壳,明晃晃的74%的任务完成度倒映在它的机械眼里,仿佛成为了一串它无法理解的字符串。   “这……怎么可能?!”它禁不住大叫出声。   明昕耐心为它解释:“你刚接手我的时候,不是就知道答案了吗?”   系统已经快要崩溃了:“什么啊……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明昕叹了一声。   “我的任务,是让主角受拥有完美的事业与爱情,达成HE结局,不是吗?”明昕说。   系统懵懵懂懂:“这句话有什么关系吗?”   好笨的系统。明昕想。   他接着道:“既然让主角受有一个美好的未来是我的任务目标,那又和主角攻、和我的角色有什么关系呢?”   系统卡壳了。   “难道让主角嫁入豪门,和拥有高地位的男人谈恋爱,就是所谓的的完美吗?”明昕脸上抑制不住露出嘲讽的表情,“难道所谓的幸福,一定要经历过艰辛乃至于可以算得上是悲惨的过程,才能获得吗?”   系统:“难……难道不是吗?”   明昕冷冷道:“你为什么会认为,一个一生都在被迫经历悲惨命运、只有最后一刻是幸福的人,会比一生都幸福顺利的人,要更加幸福?”   系统给明昕的所谓“原剧情线”中,裴瑜在爱上顾晟后,人生反而变得艰辛了起来。   他为了顾晟,成绩一步步下降,可终于打动了顾晟,两人成为恋人后,他却又不得不陪着顾晟一起旷课,在一次顾晟与混混的打斗中不幸被打断右腿,连同着错过了高考,而就在此时,顾晟的外公得知了两人的事,又强行将顾晟带走。   多年之后,裴瑜终于得以再次遇见顾晟,可顾晟身边已经有了美丽大方的未婚妻、许许多多比他优秀的追求者,裴瑜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被陷害、失去工作乃至失去父母,才终于得来顾晟的垂怜——可最终,他仍然像个上不了台面的情人般,连出席婚礼,都要承受众人的窃窃私语。   可他的人生本不该是这样的。   他有着不输于常人的智慧,能顺利考上自己心爱的大学,也能在漫长的人生中,创立自己的事业,找到真正爱自己的爱人。   系统终于明白过来:“任务完成度……其实只和主角受自己觉得幸福不幸福有关?他可以像原剧情线那样……呃,幸福,也可以自己进行选择?”   “这……这种理论太离奇了……”系统还是不能接受,赌气一般怒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一个叛逃者的话?!我做了那么多次任务,每一次都成功了,难道就凭你这一句话,我就要怀疑过去接受的职业培训吗?!”   系统在明昕脑海里生气地喷了一脑的数据蒸汽,随后害怕明昕反驳它般,眼疾手快把明昕给屏蔽了。   明昕:“……”   他无奈地眨了一下眼睛。   小笨蛋系统还挺难搞。   随着明昕收拾好东西,往楼下走去,小笨蛋系统心虚地偷偷掀开了一点屏蔽墙的小角,往外看去。   顺着明昕的视角,它看见漆黑、寂静的楼道,窗外空中没有一点星星,有的只是虚弱的蝉声。   它后知后觉地感知到一丝寂寞来。   这对于由冰冷数据塑造出来的系统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很快,它便看到一丝亮光。   那亮光来自门口靠在车边等待的男人身上。   昏黄的路灯落在俊美男人身上,仿佛将他渲染了一层圣洁的光,他身形修长,上身松松垮垮地穿着皮夹克,透过皮夹克内的T恤依稀可见形状完美的肌肉,听到声音后,他漫不经心将眼一撩,便仿佛捕捉到猎物般,紧紧盯着明昕。   原来在明昕眼中的主角攻是这样的……系统小心翼翼地偷看。   明昕眨眼的频率极细微地加快了一点,凭借着系统优秀的数据分析能力才得以发觉,它看着明昕走到顾晟面前,极亲密地把行李往顾晟怀里一塞,“我好饿,去吃什么?”   “昕昕想吃什么?”原剧情线中桀骜不驯的主角攻此时任劳任怨地接过明昕手上的包,小心翼翼地放进后备箱中,固定了个不会轻易移动的位置。   明昕说:“想吃小龙虾……”   顾晟将后备箱门粗暴地盖上,仿佛知道明昕想说什么般,顺口就接上了,“知道了,给你扒虾壳。”说着,他转过头,在轿车的掩护下,与明昕温柔地接了个吻。   系统已不知何时又缩回墙内了。   过了一会,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解除了屏蔽。   前几天顾晟拿到了驾驶证,此时正是急于向明昕证明自己的时候,于是两人吃过油滋滋的小龙虾后,顾晟就开着车带明昕到处转了转,最后又到繁华的夜市逛了一圈,才回到了毕业前,他们在学校外住的房子。   作为对高中生活的告别,在顾晟录取信息发布的这天夜里,他们打算就在这里过夜。   顾晟站在浴室中,双眼看着热水一点一点填满浴缸,神思却飘到了浴室外,将卧室里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都听在耳里。   他现在还记得,之前明昕说的话……   如果他能和明昕考上同一所大学,他们就可以做到最后一步。   想着,顾晟耳垂越来越红,脸上也泛起热来,明明他已经亲过明昕,闭着眼都能摸到明昕身上每一处弱点,可一想到能和明昕做那种事,他还是止不住躁动起来。   听说第一次都或多或少会疼,于是在这天之前,顾晟已经找了不少这方面的内容,力求不让明昕感觉到痛苦,可真的到这一天时,他却还是感觉自己的准备不够充分。   就思考的这一会,浴缸里的水就满得几乎要漫出来了,顾晟慢一步抽回思绪,抬手要关了水,可一只雪白纤细的手却先他一步,从他背后伸出,将热水关上了。   微凉的身体靠在了他背后,他知道那是谁。   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顾晟的心跳越来越快,几乎到了破膛而出,将自己奉献出去的地步。   “顾晟,”是明昕一贯的,如同命令、又如同撒娇的称呼,他轻声道,“我在床头柜发现了点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被发现了?顾晟顿了顿,哑声道:“昕昕之前说过,如果我能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学……”   “我记得,”明昕却打断了顾晟的话,轻笑了一声,“所以我把它们都带来了。”   浴缸内涟漪泛起,几块片状塑料袋落在了水面,随着水流微微飘动。   明昕说:“我来履行约定了。”   ……   浴缸里的一半水都泼了出去,在这个不算大的浴缸里,装下身高接近一米九的顾晟便已觉逼仄,更何况,此时里面坐着两个人。   从浴室门往里看,首先入目的便是顾晟宽阔、肌肉贲张的背,接着才能看见,从身侧伸出浴缸边缘的雪白的小腿。   漂亮的脚背已经用力地绷直了,连脚趾都蜷紧了,然而却没有着力点,只是在空中,随着水面起伏地上下晃动。   然而除此之外,却什么也看不见,空气中满是潮湿的气息,呜咽声时而响起,时而被堵住般,仅泄出微弱的泣音,有时又被撞碎了般,只能发出不成调的断音。   忽然,白皙的手指攀上肌肉鼓起的麦色肩背,难以承受般,五指弯起,修剪得圆润整齐的指甲在其上留下红痕。   明昕拿过来的套有五个。   一个在浴缸里用完了,但后来浴缸的水凉了,顾晟便就着这个姿势,把明昕抱了起来,站着又用了一个。   最后三个,是在床上用完的。   最后结束时,几乎顾晟刚一出去,明昕就累得睡着了,把这堆烂摊子都留给顾晟处理,于是在凌晨三点半,顾晟还得更换沾上了痕迹、湿透了的被褥,然后抱着熟睡的明昕到混乱的浴室清理身体。   做完这些就已经快要五点了,剩下的顾晟准备留到第二天在处理,忙了一晚上,就算是钢铁身躯,也会觉得累,他冲了个战斗澡,便飞快把自己塞进被窝,把香喷喷的男朋友抱到怀里,又偷亲了好几口,才心满意足地睡着。   明昕这一觉睡了很久。   醒来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在睡觉期间被偷偷拆了一遍筋骨,再重新装回来,浑身酸痛得几乎难以动弹,只是慢慢从床上坐起,眼中就溢满了泪水。   而就在他起身的瞬间,卧室门就被打开了。   “醒了?”顾晟走到床边,低声温柔地问道。   明昕没有回他,泪水从眼中落下。   明显是在生气。   顾晟知道他是很怕疼的人,当初后背受伤的时候,就宁愿和自己接吻,也不愿意上药,于是他怜惜地吻了吻他娇气的男友,把他脸上的泪水都吻尽。   “疼?”他说道,“我帮昕昕上的药有止疼效果,如果昕昕觉得疼的话,等会可以再上一次。”   上药了?明昕心里有些差异,旋即他便发现,自己身上的疼痛感主要来源于连夜运动的肌肉酸痛,至于昨夜使用过度的地方,却清清凉凉的,只剩下一点撕裂的痛感。   “不用。”明昕终于说了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但还是不愿意看顾晟。   可就在这时,他的肚子响了一声。   在生闷气的时候突然响起这么一声,明昕几乎红到了颈脖。   如果不是怕明昕更生气,顾晟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俯身,直接将坐在床上的明昕抱了起来。   明昕猛地腾空,吓得环住了顾晟的肩膀,“顾晟,你干什么?”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慌乱。   “昕昕不是饿了?”顾晟好不费劲地抱着他往外走去,“还好我早就考虑到这一点,提早帮昕昕把晚餐做好了,现在还保温着呢。”   说话间,透露出一股很浓的“快夸我快夸我”的气息。   可明昕一被他抱着走,就下意识记起昨夜,自己也是这样被顾晟抱在怀里,周身除了顾晟没有一点支撑物,只能被迫依靠在顾晟身上,任凭摆弄,黑琉璃般的眼瞳中竟生出一丝恐惧。   但顾晟很快就抱着他到了厨房,明昕一被放在布满软垫的椅子上,就将手按在一旁的扶手上,仿佛找到支撑点般,他眼中的恐惧渐渐消散了。   顾晟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他感觉到明昕在自己怀里僵硬的姿态,以为是明昕被自己弄得过头、肌肉酸痛了,顿时有些后悔,端来自己老早就煮好的青菜瘦肉粥后,便像一条大狗一样守在椅子边,眼巴巴地盯着明昕吃粥。   明昕本想无视他,可渐渐的,一只大手摸上他的腰,不轻不重地揉捏着他僵硬的肌肉。   也许他想为自己按摩,可是那个地方真的……明昕想起自己被掐着腰,被控制着无法离开的模样。   他耳尖发红,有点不高兴,按住了顾晟的手,“不许捏!”这是他第一次语气这么重,顾晟果然立刻就停住手。   但很快,明昕察觉到不对劲,顾晟太沉默了,并且还捏着他的手不放——他转过头去,却见顾晟直勾勾地抬头看着自己,单膝跪在地上,其间是极其明显的鼓起。   明昕像被烫到了一样,立刻把手抽回去,脸上一会青一会白,整个人都在诠释坐立不安,“顾晟,你真是……真是……”高考状元被吓得连话都说不通顺了,最后才终于找到一个词:“……真是不知廉耻!”   被这么骂了一通的顾晟其实很无辜,作为一个精力充沛的成年男性,谁能做到在第一次得到心上人后不冲动?反正醒过来到现在,他光是想着昨夜明昕的模样,就兴奋了好几回,更不用说现在,明昕就坐在自己面前,是领口边的白皙皮肤、露出的脚、小臂到手背都布满吻痕的惑人模样。   但现在明昕被吓到了,他就立刻把脏水都泼到自己的东西上,“昕昕不用理它,它是坏东西,昕昕要是讨厌它,可以打它几下出气。”   说着,顾晟目光瞟向明昕的手,不知道想到什么了,俊脸又是一红。   明昕:“……”   他根本不想打顾晟的东西,那样显然会让顾晟更加兴奋,于是冷着脸,“你坐到对面去,我现在不想靠你靠得太近。”   顾晟可怜巴巴地看着明昕,但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那张极具攻击力的俊脸上,根本不能让明昕心软,于是顾晟只能坐到了餐桌对面。   明昕吃粥吃得很慢,他的唇瓣被亲破了,遇到什么稍微热一点的东西都觉得难受,当然他也没让顾晟好过,直接把顾晟的下唇给咬破了,可过了一天,顾晟下唇都已经结了痂快好了,他却连吃粥都疼。   慢吞吞吃粥吃了一半后,玄关处忽然响起门铃声。   明昕连吃饭都要人抱,顾晟便自然而然去开门了,幸亏此时他的反应已经消下去了,否则一定会有些窘迫。   他本来以为是邻居或是其他的什么人来访,可等他把门打开,却看到了绝对想不到的人。   “……外公?”顾晟的声音有些疑惑,可下一刻,门口的人后退了一步,两旁的保镖立刻涌进别墅,将毫无防备的顾晟制服在了地上。   来者不善,顾晟立刻反应了过来,他朝着厨房大喊道:“昕昕,快跑!”   他以为他和明昕的事被发现了,而他的外公,现任顾氏掌事人,要如同十几年前拆散他的父母一样,将他和他的昕昕拆散。   而十几年前,他的父亲被迫离开后,最终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顾晟胸膛因恐惧而剧烈地鼓动着,他三五个人被死死压倒在地上,通过他的视角,只能看到明昕踩在地上的白皙脚尖,他被压倒在了地上,明昕却没有任何反应,然而顾晟很快就想到,他把明昕折腾得太过,也许明昕根本就逃跑不了。   “笃!”   重重的拐杖击地声于顾晟耳边响起,老人头发花白,脚步却仍健硕,他穿着一身中山服,不苟言笑与冷酷深深刻在他脸上的每一条皱纹上。   顾老没有看地上的不孝孙,而是径直走向坐在餐桌后的明昕,背后是顾晟的怒吼声,他却丝毫不受影响,站定在明昕面前,下颌微微抬起,目光刻毒地扫过明昕身上的痕迹与手中的粥,冷冷道:“你做得很好,等会我会把钱打过去。”   顾晟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以至于消失,他用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明昕的方向。   餐桌后,刚刚始终对他冷面相对的明昕缓缓露出一个笑来,“好的,谢谢您,顾先生。”   那是顾晟熟悉的,明昕的温和的假笑。   “请问,能让我和顾晟单独说些话吗?”明昕又问道。   也许是明昕帮了自己,顾老虽然面色不虞,却还是答应了,“不过,这些保镖得留在这里。”他补充道。   明昕没有任何意见。   按照顾晟的体力,在场的保镖哪怕少了一个,都按不住他。   顾老再次扶着他的拐杖,走了出去,从始至终都没看地上的顾晟一眼。   顾晟眼眶发红,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朝着他走来的明昕,嘶哑着声音道:“昕昕……为什么?”   明昕面朝他蹲了下来,过程中牵扯到疼痛处,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但很快就又舒展了脸色,盯着地上的顾晟,露出了一个饱含恶意的笑容:“为什么?顾晟,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根本就不喜欢你,顾晟。”明昕冷冷道。   泪水从顾晟眼眶中落下,砸在地面,“昕昕,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当我的男朋友?”   “你有我的把柄呀,”明昕轻声回答道,“我太害怕了,所以你说什么,我都只能答应,不是吗?”   “可你昨天……”顾晟喃喃道。   明昕却骤然冷下了脸,“昨天我只答应了履行诺言,你却……”他雪白的脸涨得通红,“不顾我拒绝,弄了那么多次。”   “对了,”明昕俯下身,贴在顾晟耳边轻轻道,“顾晟,你的活真的很烂。”   顾晟终于忍耐不住般,从喉口发出悲恸至极的吼声,这个俊美的男人,犹如落败的野狗般,被狼狈的压倒在尘埃中,亲耳听着心上人对自己说出冷漠的话语。   他终于没有话要问了,又或者是害怕再问下去,更多残忍的事实会被毫不留情地揭发。   明昕站起身,对一旁的保镖说:“我没有什么话要说了,你们把他带走吧。”   保镖点了点头。   于是明昕回过身,朝楼上卧室的方向走去,想着他该换上昨天从家里带过来的衣服了,然而就在这时,背后却传来惊呼声。   明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猛地扑倒了,下一刻,后颈上的衣领被掀开,随后便是一阵尖锐的疼痛感,明昕贴在地上的手指甚至因此而忍不住蜷缩起来。   但很快,背后的男人便被强行拉起来了,明昕慢慢坐起身,捂着后颈,眼中因疼痛泛起生理性泪水。   “昕昕……”   顾晟被束缚住四肢,一直到被拖着从大门离开,那双野兽般的浅色眼瞳都死死地盯着明昕,仿佛这辈子都要与他纠缠。   “……你等着,我还会回来的。”   恶鬼般低沉的声音自顾晟口中一字一句吐出,一直到身影从明昕眼中消失,也仍回荡在屋内。   一月前,顾宅花园。   老人面容严肃,眼神中却不经意透出疲惫,“……我这个孙子,虽然能力不低,却成日游手好闲……也不知道之后能不能担起大任。”   “您还剩几年?”明昕突然问道。   没想到他这么敏锐,顾老沉默了一会,终是说了出来:“……五年。”   “我有一个办法,顾先生想听一听吗?”明昕温和道,五指慢慢收紧,绣球花在掌心被碾碎,流出鲜红的花汁,“我保证,照我说的话做,他一定会在短时间内达到您的目标。”   顾老那双浑浊的眼移到明昕身上,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喜欢他,但是他总是缠着我……”明昕低着头,知道对于顾老这种人来说,什么话是最容易令其打动的,“我希望他能从我身边离开。”   果然,顾老双眸定住,似乎陷入什么回忆中。   许久,他出了声。   “你说吧。”   ……   五年后。   电梯缓缓上行,到了最高层,便“叮”地一声开了门。   明昕围着白色的围巾,一进到温暖的办公室,就吐出一口从屋外吸入的冷空气,他顺手解下围巾,脱下外套,单手将它们挂在一旁的衣帽架上,经过一个隔间的时候,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于是明昕开了门,对着屋里的人提了提自己手上的袋子,温和道:“小瑜,要吃蛋糕吗?”   “啊?蛋糕!”屋里是单独的办公桌,桌子上放着名牌“新创科技秘书”,一旁写着名字“裴瑜”,埋在办公桌上办公的小秘书一听到有点心吃,立刻惊喜地叫了一声,从办公桌后飞奔出来,跟着明昕去公共区吃蛋糕。   明昕姿态优雅,将手中的蛋糕细致地切成整齐的三角块,才插上叉子,含进嘴里,一旁的裴瑜却啊呜啊呜大口地吃,吃得嘴角都沾上了奶油。   不一会儿,周围办公的人都闻到味,眼巴巴地凑了过来,看他们的总经理。   总经理对他们温柔地笑笑,伸出手点桌上切了两块的蛋糕,说:“吃吧。”   于是一群人欢天喜地地,不一会就把明昕的蛋糕分光了。   吃完,裴瑜舒爽地擦嘴,但明昕才吃到一半,于是他凑过来,神秘道:“明昕,今天怎么有兴致买蛋糕呀?”   明昕嚼了一会,将口中的蛋糕吞下,才回答道:“因为发生了一件比较值得高兴的事。”   “什么事?”不知道为什么,裴瑜的脸竟然有些红。   明昕微笑着说:“遇到了一个故人。”   裴瑜脸上反而露出了意外的表情:“我还以为是因为我!”   明昕疑惑:“你?”   “明昕没看到昨天我发的朋友圈吗?”裴瑜脸蛋发红,伸出自己戴上了钻戒的无名指,“我订婚了!”   明昕停住手上的动作,看了过来,“订婚?和谁?”   “就是上次我带你一起吃饭,和我坐在一起的男生,”裴瑜双眼发亮,刚是订完婚的时候,他急于和任何熟识的人分享自己的未婚夫,“那一次吃完饭回来,你还跟我说,这个人不错的。”   明昕终于记起是哪个人了,那是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大男孩,有几分小帅,大约还在读书,身上还有着书卷气,几个人吃的是烤肉,他就不停帮裴瑜烤肉,再夹到裴瑜碗里,自己反而没怎么吃——值得一提的是,不同于裴瑜过去几任男友,他从始至终没怎么看明昕,一直盯着裴瑜看,即使是见面、分别的时候需要直视明昕,双目也只是礼貌地在明昕身上停留一刻,便毫无留恋地移开。   明昕沉思了一会,“确实不错,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结、结婚?!”裴瑜却紧张地结巴起来,头顶冒热气,“怎、怎么突然考虑这么远的事?!他……他说他还要考博呢,没、没那么快。”   明昕心中了然,博士考试时间大约在圣诞节前后,会这么说的人,很有可能在硕士考试结束后,就向裴瑜求婚。   到了明年,或许裴瑜就会从“未婚”变成“已婚”。   裴瑜絮絮叨叨地在明昕耳边说他和未婚夫的事,他高考的时候超常发挥,但没去青大,而是去了一街之隔的京大,两人在大一其实就在同一个班,但那时候那个男生不怎么会打扮,对他也没什么特殊的表示,两人就是单纯的朋友关系,直到去年他把出轨的渣男甩了,一个人躲在楼梯口哭,男生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安慰了他一晚,然后他们就成为一对了。   下班后,明昕看着裴瑜新鲜出炉的未婚夫来接他,给全公司的人都送了点小礼物,两人牵着手下楼,在公司门口的寒风中散步着离开。   “后悔了吗?”系统冰冷的声音从他的脑海中响起,“如果当初你不那么做,现在你也能过这样的生活。”   “然后呢?”明昕反问它,“在更加强大的掌权人眼皮下,像偷情一样地谈恋爱,一直到把对方熬死吗?”   顾老还是说短了,他不止能活五年。   系统无法理解:“一点一点成长难道不好吗?”   明昕闭上眼,89%,大约是此时的完成度。   他睁开眼,冷冷道:“我等不下去了。”   不过,适当地犒劳一下自己,还是可以的。   明昕想着。   他给司机打了电话,让他不用来接自己,随后下了楼,顺着记忆中的道路慢慢前进。   笃、笃、笃……   细微的脚步声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细微得几乎融于寒夜的风声。   明昕却绕过大街小巷,最终踏入霓虹满目的繁华街道,停了下来。   他站在酒吧门口,对着成双成对出入酒吧的男性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暗恋的人订婚了,他这个失败的暗恋者失落地走到酒吧,借酒消愁,一定很合理吧?   明昕眯起眼,最终朝着酒吧迈开步,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分手时   虚假的分手理由:我不喜欢你   真实的分手理由:你的活太烂了 第23章 校霸X学霸23   这是明昕第一次来这种酒吧。   明昕有些洁癖, 其实是不喜欢与其他人接触的,对于所谓的热闹,从来也都敬谢不敏, 于是刚一踏入人声、乐声鼎沸的酒吧,身体就第一时间感到了不适。   然而他想出去,身后的人却不愿意让步,而他又不愿意与其他人有所接触,于是便这么莫名其妙地进了酒吧。   避过最混乱的舞池, 明昕朝着人群较为稀疏的吧台区走去,朝正在吧台调酒的调酒师问道:“有什么酒推荐?”   调酒师瞥向他, 见他气质温润, 长睫淡唇,皮肤白得发亮,一身毛呢大衣板正, 一看就是不常喝酒的人, 甚至于在群魔乱舞的酒吧,都有种天使误入俗世的感觉, 这样的特质显然已经吸引了不少人,以至于原本并不是很热闹的吧台周围,一时间竟多出了许多人, 便凑近了低声道:“先生, 这里是gay吧, 您是不是走错了?”   明昕却盯着他,脸上仍然挂着笑, 语气却已是不可置疑, “请给我一杯酒, 谢谢。”   调酒师便只好为他调了一杯度数比较低的鸡尾酒。   然而明昕却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渐渐地,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连淡色的唇瓣都红润了几分。   周围的人终于按捺不住了。   接连不断的高度数酒被送到明昕面前——白兰地、龙舌兰、血腥玛丽……调酒师渐渐麻木了,调酒的动作从犹豫到机械,酒吧这些客人的这些操作,他都已经看惯了,这里的人默认,只要自己看上的人喝下自己送的酒,就可以与自己共度一夜,但这个客人看起来是很……怎么说,干净,应该是不会理会……   这样想着,调酒师却惊讶地看着明昕端起离自己最近的酒杯,询问道:“这是谁送的?”   调酒师犹豫着,指向某个方向。   于是明昕举起酒杯,朝着那个方向微一示意,接着,毫不犹豫地仰头灌下。   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在昏暗的吧台前,泛着暧昧的光。   周围的人都看呆了,就连见多识广的调酒师,也不由得一顿。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嫉妒那个被挑中的男人,如果他也送一杯酒放到这个客人面前,是否他也能获得这样的殊荣?   可他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就见明昕毫不留情地放下手中的酒杯。   随后,他又举起另一杯,看向调酒师:“这杯是谁送的?”   调酒师瞠目结舌,慢慢抬起手,“……那里。”   明昕把送到他面前的酒都喝了一遍。   大约十几杯,代表着十几个男人,第一个被选上的男人原本兴奋异常,可刚一抵达吧台附近,却发现和他一样的人竟有十几个。   而送酒的人还在增加。   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几乎没有男人愿意和其他人共享。   明昕已从脸颊红到耳垂,甚至连领口之间的锁骨都难逃一劫,他的双眼已不复清明,修长漂亮的手扯开领口以透气,双唇虽然含着酒杯,里面的酒液却没有减少一点,似乎已经醉了。   身后的混乱几乎没有影响到他,然而却有浑水摸鱼的人,避过了混乱,先一步凑到明昕身边,用自以为最低沉性感的声音道:“你看起来很心烦,需要我为你解忧吗?”   手上却很不老实,已然悄无声息地朝着明昕纤细的腰身摸去。   明昕微微转头,男人还来不及喜悦,便在触及他视线的那一瞬间,生出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恐惧感。   下一刻,他的手被近乎碾碎骨头的恐怖力道锢住。   ……   过多的酒液在明昕的脑袋中肆意搅动,尽管林明昕的身体对酒有着较高的抗性,但忽然之间喝下那么多酒液,对于身体来说,仍然是不小的负担。   他慢慢睁开眼,首先感知到的是宿醉带来的阵阵疼痛感,接着,被过度使用的酸痛感由四肢蔓延到慢一步反应过来的大脑,明昕撑着身体勉强从床上坐起,酒店洁白的被褥随着他的动作滚下身体,露出被男人印上斑斑吻痕的身体。   明昕抚额的动作一顿,视线渐渐凝聚在自己的小臂上——昨夜的疯狂仅通过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吻痕与咬痕便得以彰显,那个男人甚至连他的手肘内侧都没放过,那块娇嫩的皮肤被磨得几乎就要破皮。   他掀开身上的被子,扶着床朝酒店的洗手间走去,可一进到洗手间,他却首先看到的是空无一物的洗手台,眉心一跳,脑中闪过一瞬昨夜的回忆……他被男人抱着坐在洗手台上,背后抵着冰冷的镜面,周围的一切都是滑腻的,几乎什么都抓不住,他只能扯着男人的头发以作支撑,然而很快就会随着一阵一阵的力道滑落。   然而这时镜面、洗手台都干净得光可鉴人,明昕揉了揉眉心,终于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他的唇瓣已经完全磨破了,眼尾被揉得发红,因为流了一晚的泪水而微微肿起,从脖颈开始向下,每一片白皙的皮肤都被品尝了一遍,腰侧发青,约是手掌的痕迹,不知被掐着腰强行固定住身体,使用了多少遍。   然而浑身却是干爽的,连最应该疼痛的部位,却也没什么肿痛感,反而沁着股清凉感,应该是上过药了。   明昕单手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点水,让眩晕的头脑清醒几分,接着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目光沉沉地盯着镜面发呆。   系统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低落,本来它只打算看明昕笑话,可看着明昕这幅模样,却还是心软了,“你……你别这个表情,昨天带你过来的就是……”   “我知道,”明昕垂下眼,有些忧郁道,“可我昨晚有点断片了……”   系统:“……”   它竟然莫名其妙听懂了明昕的未竟之言。   因为断片了,没怎么享受到,所以不高兴。   系统感觉自己的感情被欺骗了,愤愤道:“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了!”   明昕昨夜穿的衣服或多或少都有些破损,尤其是衬衫,最上面三个纽扣无一幸免,全都崩掉了,尽管明昕忽然记起,这其实是他嫌热,主动扯开的,却仍不妨碍他心生不悦。   然而拿起自己的衣服之后,下面却露出一套全新的衣服,几乎和他原先的衣服一模一样。   明昕自然不愿意穿着一片狼藉的衣服离开酒店,向所有人昭告自己昨夜遭遇了什么。   他毫不犹豫地穿上男人准备好的衣服,然而这一身衣服从衬衫、大衣再到裤子,竟都完美地贴合他的身材,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男人便已掌握他的所有尺寸。   忽然,明昕在地上看到一张纸条,似乎是从衣服里掉出来的,他将纸条捡起,上面的字体是印刷出来的:“多谢款待,这是补偿。”   明昕脸色发沉,毫不犹豫便将纸条撕碎,扔在了垃圾桶,然而扔完,他却在垃圾桶旁的地上看到了另一张纸条:“自助厨房的保温箱里有醒酒汤。”   明昕皱起眉头。   这种安排,几乎是精密地掌控了他的每一步反应,仿佛已经长久地在暗中监视他、近乎变态地揣摩研究他的一举一动——这对于林明昕来说,绝对是难以接受的。   于是明昕苍白了脸庞,重重地深呼吸几口,没管什么醒酒汤,扭头就走。   他坐着电梯下楼,径直走到前台,几乎维持不住温和的假笑,一边交还房卡,一边对着前台询问道:“你好,我能问一下昨天这个房间的登记人是谁吗?”   前台一脸疑惑,回答道:“先生,昨天登记房间的,就是您。”   电脑上出现的,赫然正是明昕那张漂亮的脸。   然而面前的青年,却在看到这张照片的瞬间,沉下了脸。   ——那是他三天前参加科技峰会时拍下的照片。   *   裴瑜察觉到,这两天,明昕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其实明昕已经算是比较随和宽容的上司了,从大三开始,一步步把这个只有三两个人的小团队发展成如今这样一家足以在魔都立足的大公司,其中当然经历了不少危机,却从来没有呵斥过下属,然而尽管如此,只要他脸色一沉,公司的职员包括当初出钱一起办公司的富二代合伙人,都会有些怵他。   于是这时,他这个从幼儿园就开始认识明昕的人,便成为了很重要的传话筒。   裴瑜抱着厚厚一叠文件,一旁的人替他敲门,得到屋里人的同意后,又亲手帮他开门,以一种看壮士的眼神,目送着裴瑜进门。   一进办公室,裴瑜就见到抬眼看来的明昕,心里却顿时充满了疑惑。   在开着暖气的办公室,明昕穿着厚厚的外套,这自然是可以理解的,魔都的室内温度非常的魔幻,即使开着空调制热,也冻得人手脚冰凉,可他立刻就看见明昕一层层围在脖颈上的白色围巾,这就很奇怪了,室内再怎么冷,也不至于冷到需要围围巾的地步……   强行压抑心中的迷惑,裴瑜一一汇报过手中的报告与文件。   “好的,知道了。”明昕一出声,裴瑜就吓了一跳。   明昕的声音怎么变得这么哑?   他连忙问道:“明昕,你是不是生病了?”说着,他突然发现明昕的嘴唇红得有些异常,担心他发烧,下意识抬起手要去摸明昕的额头。   自从高中,裴瑜其实就已经暗暗把明昕当成自己的弟弟一样看了,甚至还干出过建议明昕小心自己对象的傻事,不过他只尴尬过一阵就缓过来了,可到了大学,他又意识到明昕其实不太会照顾自己,于是又暗自把明昕的辈分降低成自己的儿子……   此时,裴瑜心中完全是长辈对孩子的忧心感,然而明昕却避开了他的手,淡淡道:“没关系,只是有点上火而已,没感冒。”   裴瑜还是很担心,“要不,今天下午的洽谈让王经理去好了……”王经理是当初和明昕一起合伙办公司的人,算是一个小富二代,虽然能力没明昕强,但从小见多识广,应付一下洽谈还是勉强可以的。   明昕垂眼看向手上的文件,下午洽谈合作事务的是一家近几年崛起的跨国公司,名为MS,占有着份额很大的国外市场,更何况,他们很有诚意,由总经理亲自乘机前来魔都进行洽谈,甚至无须他们接送。   “不了,”明昕说,“我下单买了润喉糖,等会送到公司门口,到时候你帮我拿过来就好了。”   裴瑜心里很忧心,但明昕的决定基本没人能改变,他便只能照着做。   幸好到了下午,明昕的声音便恢复了许多,需要细听才能从尾音听出几分沙沙的质感。   MS公司的负责人一到会面室,他便松开围巾,只是立起高领,挡住脖颈上的痕迹,前往会面室。   按理说,新创科技公司的体量当然没有MS的大,然而明昕一进门,却受到了MS公司职员热烈的欢迎,几人守在了门口,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争先恐后簇拥着迎到了会面室隔板内的包厢。   然而,明昕却在踏入包厢的那一刻,便不受控制地定住了脚步。   他的身体冷得发僵。   只见在窗边,背对着门口站着一名高大男人。   他的肩背宽阔,宽肩窄腰,身体比例近乎完美,整齐折起的袖子之下,是有着流畅肌肉线条、脉络清晰的强壮手臂,比起五年前,此时的他哪怕身着庄重的西装,也几乎称得上是西装暴徒。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极致冷漠的俊美脸庞,原本散落的黑发全部往后梳起,露出完美的额头,其下是深刻的眼窝,冷酷的、阴翳的目光从那双浅色犹如野兽的眼眸中射出,毫不留情地击向明昕。   男人慢慢走来,名贵的皮鞋一步步叩击在地上,连同着叩击明昕的耳膜,而围在明昕周围的人不知何时散开了,以至于他在生出逃跑欲望之时,竟一时之间无处可藏。   “林经理,你好。”男人朝着他伸出右手,一字一句,“我是MS的执行总裁,顾晟。”   这几年洽谈生意的习惯令明昕下意识伸出了手,甚至来不及后悔,便被牢牢握住了。   顾晟的手掌比常人要宽大上许多,如此牢牢握住他的手,竟连明昕的指尖也没能露出。   右手手背几乎冒出青筋,顾晟微微弯腰,与明昕双目直视,终于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希望接下来,我们能够……”   他的声音忽然低下来,显得有几分暧昧。   “合作愉快。”   说着,明昕腕间骨节处,被男人粗糙的指腹——   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内心):五年,五年了!没有老婆,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每天我都只能盯着老婆的照片流泪!还要被抓去打工!!我只想谈甜甜的恋爱,不想打工呜呜呜……老婆,老婆!我终于又可以看到老婆了,老婆贴贴!   狗子(表面)(西装革履)(梳妆打扮)(擦擦皮鞋)(一本正经)(偷偷叫下属把老婆送过来)(险些用嘴巴叼玫瑰):林经理,你好。   狗子,你个废物 第24章 校霸X学霸24   直到松开手, 坐在沙发上,顾晟在明昕手上留下的温度仍然咄咄逼人。   此次前来魔都,MS公司主要意愿在于开拓国内市场, 为了向MS展示自己的诚意,明昕及其他负责对应事项的员工整整理出了十页计划书,此时他口齿伶俐、思路清晰,将合作内容一一阐述给坐在对面的MS总经理。   MS总经理却每每听完一处,便转头询问一旁的俊美男人, 此时,他们冷酷的执行总裁便会对这个计划书进行刻毒的挑剔, 以至于到最后, 这份于明昕看来极其完备的计划书,已经被顾晟以冷漠的语气数落得一文不值。   顾晟一双鹰隼般的眼眸紧紧盯着明昕,冷冷道:“来魔都前, 我听说新创科技的林经理极度崇尚完美, 今天一见,才发现, 原来传闻并不一定完全属实啊。”   不知道为什么,说话间,他身旁的总经理露出了坐立不安的表情。   明昕皮笑肉不笑, “比起贵司, 我当然算不得崇尚完美。”   他正要收起桌上的计划纸, “既然MS对我们的计划有所不满,那看来这一次合作……”他的语气忽然一顿, 目光落在猛地按在自己手背上的宽大手掌, 顺着男人健壮的小臂, 看见不知何时从沙发上站起, 俯下身按住他的手的顾晟。   顾晟身材高大,落下的阴影几乎将明昕笼罩,他垂下眼,比常人偏窄的瞳孔落在明昕身上,有种肉食者觊觎猎物的危险感,“林经理,我没说要终结合作,你怎么这么着急就下了定论呢?”他轻移目光,落在明昕手下的计划书上,紧紧拢在明昕手背上的手掌终于移开了,轻而易举便将桌上的计划书抽出。   他漫不经心地撇了一眼文件上的内容,“虽然,林经理这份计划书的内容以我的眼光看来……不够精细、不够完美,可林经理完全有时间、有能力按照我们的要求将这份计划书改善,不是吗?”   按照你们的要求?明昕内心嘲讽——顾晟刚刚挑剔的语气已经足以表明,他们所谓的要求必然是极度苛刻的,甚至于依他所知,目前他们提出的要求,绝大多数魔都公司都难以达到。   然而表面上,他仍然做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顾总裁有什么建议?”   “贵司的计划内容其实也算是循规蹈矩,只不过缺在了……对我们公司的了解不够,”顾晟将手中的计划书慢慢放回到明昕手上,沉声道,“不过,既然我们已经抵达魔都,想必很快就能弥补这一缺陷,所以我建议——从今天起,我们两家公司,开启一周起的企业文化交流,如何?”   企业文化交流?明昕竟一时之间拿不准顾晟的真实想法。   然而如果竟通过这么一个文化交流周,就能拿下与MS公司的合作,对于整个新创科技,毫无疑问是一个好消息。   于是明昕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   最后,双方牵手告别,明昕率先将手伸向顾晟身后的MS总经理后,这个精干的金发男人却露出一个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抱歉,我不太习惯和其他人有肢体接触。”   然而早在他们到来之前,明昕已经做足了调查,这个总经理明明早在各种国际峰会便与各方代表一一握过手了,不愿意和他握手,想必是耳濡目染,不愿意与自家执行总裁厌恶的人有过多接触。   于是明昕眸光微动,将手放下,微笑道:“好的,我理解。”   他终于转向顾晟,而顾晟冷冷地站在原地,已不知看了他多久。   明昕一对着他伸手,他便闪电般出手,将身前白皙的手彻底拢住。   感受到男人炽热的手心,明昕脸上的微笑变得有些生硬起来,连“合作愉快”都显得稍显僵硬。   顾晟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却忽然一顿。   他眸色阴冷,朝着明昕的方向俯下身,以仅两人能听清的声音低声道:“林经理,看来没我的日子,你似乎也没那么好过。”   目光犹如毒蛇蛇信,冰冷地舔过从衣领边缘露出的淡红色吻痕,他哼笑了一声。   “这么激烈?”   明昕在MS公司这碰了一鼻子灰的事,裴瑜很快就知道了。   不过,他最担心的是:“MS公司的执行总裁怎么会是顾晟?”   明昕和顾晟高考结束后不久后就分手的事,裴瑜其实是知道的,他还记得,高中毕业聚会的时候,明昕盯着空无一人的同桌座位时,那双黑琉璃般的眼眸中有几分黯淡的色泽。   事实上到了高三下学期,班上很多人就已经心知肚明他们俩的事的,毕竟当时顾晟表现得那么明显,一双眼恨不得从早到晚都黏在明昕身上,可却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分手,有消息比较灵通的人表明,顾晟在录取信息出来后不久,就动身出国了,之后以青大交换生的身份,在世界Top1大学读到了毕业。   于是他们又开始愤慨,认为顾晟对明昕好,就是图一个免费的补习老师,一达成目标就把人给踢了……可不管真相到底是什么,合作目标是自己的前男友,也一定够膈应的了。   裴瑜于是立刻到经理办公室安慰明昕。   明昕又戴上了那条白色围巾,端着水杯正在喝水,脸颊几乎比围巾还白皙,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上好几岁,裴瑜心中顿时溢满了老父亲的怜惜感。   明昕的电话突然响起,是王经理,他当初和明昕在大学是同班同学,大一短暂地追过明昕几天,后来还到裴瑜那里打听明昕,隐约知道明昕和顾晟的事,现在在电话里叽叽喳喳的:“那个,明昕啊!要是觉得难受的话,要不这个生意就不做了呗,反正我们现在发展得也不错,赚得都比我零花钱多出好几倍啦,你那个前男友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实话,对于明昕来说,应付话比蚂蚁多的王经理,要比应付顾晟头疼得多了。   把一人一电话打发走,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明昕手里捧着喝到一半的陶瓷杯,脚上微微使力,在因转椅旋转而生起的微风中,将杯中的热水喝尽。   放下水杯,他的脸上一点一点地,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笑容。   ……   不同于按时下班的其他职员,明昕往往还要在公司加班上一个小时,他已经习惯了将一切做到最完美,而今天又受到了顾晟的刺激,于是这日他加班了两个小时,一直到晚上八点才离开公司。   然而司机却给他打了个电话,语气慌张:“林先生,实在是太抱歉了!刚刚我吃完饭出来,发现车不知道被谁把四个轮子都搞漏气了!现在我还在等保险公司的人回复……”   意识到自己也许会加夜班,明昕就提前发信息让司机先去吃饭了,听到这个消息,他微微皱眉,但语气还算温和:“没事,我打车回去就好。”   明昕只好打开打车软件,可不知为何,附近没有一辆车响应,明昕的情绪不可抑制地下落,他走到公司门口的马路边,想看看有没有经过的计程车。   沿着公路走了一段,奢华的银灰色柯尼塞克却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他身旁,这辆车明昕也有所耳闻,大约是现有的世界上最贵的跑车,甚至达到了有价无市的程度,于是明昕下意识看了过去,心里却并无任何感触,这一片的富一代富二代多如牛毛,他也算得上是其中一名,见得多了当然就不会感到奇怪了。   然而在他的目光之下,跑车的车窗却忽然降了下来,露出顾晟那张英俊冷漠的脸。   “林经理怎么一个人孤零零在马路边站着?”顾晟的语气比下午见面时要温和一些,却也仅是一些,他那双冷漠的眸子,仍然仿佛盯着仇人般一刻不从明昕身上移开。   瞥过明昕紧紧围着围巾的脖颈,顾晟嗤笑了一声:“在等男朋友?”   明昕不愿意回想起那天自己在酒店被陌生男人不停地掐着腰作弄的事,顾晟却要反复提及,他冷下脸,淡淡道:“这种私人问题,顾先生就不必过多关心了。”   说罢,他迈开步接着往前走去,然而顾晟却始终开着车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旁,如同戏弄猎物的猫科动物,拿猫爪反复拨弄猎物,却始终不下致命一击。   走了将近十分钟,途中也有经过的计程车,但看到明昕身边的豪车后,都无一例外地选择了离开,最后,因久坐办公室而体力下降的明昕终于难以忍受般,停下了脚步。   “林经理,”一旁响起顾晟似笑非笑的声音,“走了这么久,不累吗?”   明昕确实是累了,却没有吭声。   顾晟笑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送林经理一趟?”   明昕仍然没有说话。   然而顾晟接着慢条斯理道:“也作为我们一个……公司文化交流周的良好开端。”   明昕眉间一跳,朝他看去。   顾晟明明说的是“公司文化交流周的良好开端”,然而他的语气、他的眼神绝对算不上是友好,仿佛在说,倘若明昕不上他的车,此后MS便要与新创科技对峙。   “是吗?”明昕盯着他,冷冷道,“那就有劳顾总裁了。”   明昕本欲坐在后座,然而顾晟却把后排车门锁住了,于是他只能落座在顾晟旁的副驾驶座上,还未坐稳,顾晟便忽然伸出手,绕过他,帮他把副驾驶座的安全带系上了。   那一瞬间,顾晟几乎像是把他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地址在哪?”顾晟问道。   明昕说了一个离自己公寓足有二十分钟脚程的地点——一如他高中做过的那样。   顾晟却没有使用导航,他打开车载音乐,在流水般的乐声中姿态慵懒地点火,银灰色跑车顿时如幽灵般窜了出去,周围的景色近乎模糊。   明昕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随着乐声微动,不知是否是巧合,顾晟选用的音乐都是他近期喜欢的音乐。   渐渐地,他有些困倦,不知过了多久,顾晟的声音将他唤醒,温柔得一如高中时期。   他被这声音蒙骗,不自觉道:“顾晟……”   但很快,明昕就清醒了过来,见到副座旁的车门被打开,顾晟俯下身,近乎压迫地盯着他,冷冷笑道:“林经理梦见什么陈年往事了?”   明昕立刻就冷下了脸,一言不发,直接抵着顾晟俯在车边的身躯,下了车。   然而一下车,他却皱起了眉头。   银灰色跑车停在了一栋装修精美的二层小洋楼前。   而这,不是他所说的任何一处地点。   作者有话要说:   顾狗:喜,老婆送上门来   剧场1:   狗子:看来林经理并不完全完美啊   曾经不小心听到狗子对着老婆照片不停夸夸的总经理(欲言又止)(欲止又言)   剧场2:   老婆加班中……   在楼下等了两小时的狗子:啊秋!啊秋!啊秋!老婆怎么还不下来? 第25章 校霸X学霸25   顾晟将跑车开进了洋房前的院子内, 于是明昕下意识顺着来路,看向院门外,然而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什么车道, 而是摸不透看不清的黑暗。   可魔都的夜里,怎么可能会这么黑暗?   只有一种可能,这里离魔都市区……已经有一段距离了。   明昕屏息,按亮手机屏幕,手机只有一格信号, 而当他看到屏幕上的时间时,眉间更是猛地一跳——   11:34分!   明昕竟不知自己是怎么在顾晟车上睡了那么久的, 他只以为自己小憩了一会……   忽然, 顾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怎么?林经理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是以为我把你带到这里来,想对你做什么吗?”   明昕控制不住般, 立刻朝着远离顾晟的方向退了一步。   那动作、那神态, 简直毫无掩饰,明晃晃地向顾晟表现着自己的警惕心。   顾晟却嗤笑一声, 语气里满是冷嘲:“林经理以为我会那么贱,盯着多年前亲手把我抛弃的前男友不放吗?狗也不至于对多次抛弃自己的前主人摇尾巴,更何况……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轻而易举就能被你蒙骗的人了。”   “我只是忽然觉得很不甘, ”顾晟冷冷道, “你一声不吭地就把我踢开, 凭什么我还要好心送你回家?有这个时间,我为什么不早点回家, 吃点好的呢?”   这一番话, 似乎也很有道理……明昕从上了车之后, 便被这个问题纠缠着, 按理说,顾晟应该极度厌恶自己才对,又怎么会捎自己一程?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然而也许……那时他心里就隐约清楚这一点,可他还是上了顾晟的车,在他的印象中,哪怕顾晟再怎么厌恶他,也不过只会像小孩子一样,把玩具放在角落不管罢了。   “顾先生,”明昕垂下眼,眼中的警惕心消退了些许,“你想做什么?”   他没看到的是,背对着他的顾晟,却在这一瞬间,眼中透出极端的占有欲与控制欲来。   仿佛只要明昕被蒙着双眼踏入自己精心设计的陷阱,他就要将他缠死在自己隐秘的巢穴中,至死不休。   然而现实中,顾晟却仿佛对明昕毫不留意,他目不斜视地绕过了明昕,到了房门前,一边操作门边的屏幕,一边漫不经心道:“原来已经这么晚了,随便做点吃的吧……”   门“滴”地一声被打开,顾晟半身踏入黑暗的门内,侧着身看向明昕,挑了挑眉:“林经理还要在那里傻站着吗?如果林经理打算借我的车离开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车门没锁,钥匙就在车上……不过,我好像隐约听说过,林经理……似乎不会开车?”   他嘲讽般笑了一声,“那林经理只能自己走下山了,或者……委屈一下你自己,到我这个前男友的房子里坐坐了。”   “说不定我吃过饭,心情一好,明天就打算带你下山了呢。”   ……   屋内的灯光一亮,明昕才发现,不同于屋外的阴冷感,屋内其实装修得很温馨,客厅地上甚至铺了柔软的毛毯,来客根本无须穿上家居鞋,只着袜子便可在屋内走动。   他在屋外犹豫了近五分钟才决定踏入这间屋子,而先一步进入的顾晟不见了身影,只从厨房处隐约听到些许声响,大约在准备晚餐,但已经这么晚了,其实也可以算作是夜宵了。   渐渐地,香气从里头传来,明昕也一晚没吃东西了,一闻到这个味道,肚子就响了一声。   这种窘迫的声音令明昕耳尖发红,然而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正巧在这时,顾晟也从厨房内走了出来,听到这一声后,似笑非笑道:“看来林经理也饿坏了?”   明昕冷冷道:“没有,你听错了。”   顾晟明显不相信,却仍然道:“是吗?看来我不小心做多的饭菜,等会就要倒掉了,真是可惜啊。”   说着,他回过身,似乎就这么不再理会明昕般,然而屋内的香气却越来越重,明昕想起在高三那一整年,都是由顾晟下厨做饭给他吃——虽然最开始那几次口味比较一般,然而很快,他的饭菜味道便越来越好、也越来越合他的胃口了。   明昕心中有几分不悦,可比起不悦,更多的是踏入其他人领地的不安,性格大变的顾晟,阴暗而坐落在郊野山上的别墅,都令他感到不安,比起受这么一顿晚饭,他更希望自己能立刻离开这里。   可明昕没能在沙发上坐多久,身体便忽然腾空而起,他已经很多年没感受过这种失重感了,下意识发出一声急促的叫声,伸手搂住了面前人的脖颈,一如五年前。   抱起他的人首先是僵了一下身体,随后冷声道:“我没说让你吃,林经理就不懂得自己过来吃吗?”   “你打算饿死自己吗?”说这话时,男人的声音竟透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怒意来。   明昕没有回话,他搂着顾晟的脖颈,头靠在男人结实的肩膀上,面上竟露出几分恹恹,“顾先生不是讨厌我?”   这一句话将顾晟的全部话语都堵了回去。   他一言不发,径直将明昕放在了餐椅上,脚步气势汹汹,动作却显得极为轻柔,明昕这么一个成年人在他手上,仿佛玩偶一样能够随意摆弄。   “吃。”顾晟将一碗装满了饭粒的碗重重放在明昕面前,可饭碗最终落在桌面上时,却仿佛骤然一轻般,只与桌面碰出了轻如鸿毛的细碎声音。   顾晟嘴上说着随便做点饭,可餐桌上却摆了三菜一汤,而且还是两荤一素,几乎都是明昕喜欢吃的,有扒好壳的炸虾,冒着热气的炒西蓝花,底下铺了满满粉丝的螃蟹,粉丝通透且蘸满了汤汁,一看就味道不错。   明昕一开始还有些警惕,但吃着吃着,便放开了,毕竟坐在对面的顾晟吃着的也是这些菜,就算他要下毒,也不至于把自己也搭上。   他将桌上的菜都吃了一半,只有螃蟹碰也没碰——尽管他喜欢吃蟹肉,却不代表他喜欢扒壳。   然而在他喝完汤,就要收拾了碗筷放到洗碗池时,顾晟却忽然张口道:“吃完了?”   明昕终于抬起眼看他,此时两人坐在餐桌的对面,明明是刚用完餐的餍足模样,在看向对面人时,眸中却仍要带上些许防备之色,仿佛貌合神离的夫夫般。   顾晟却敲了敲一旁的碗,冷冷道:“剩下的这些,你吃了。”   碗里赫然是满满的拆了壳的蟹肉。   而盘中原本整齐放置着的一整只螃蟹,已经化作残骸堆在顾晟手边。   ……   客房坐落在别墅一楼,而主卧室则在二楼。   明昕丝毫不掩饰自己在听到这个房间分布后的放松感。   顾晟却嘲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怕我半夜爬到你床上?”   然而明昕对他的回复,则是在关上门后,“嗒”地一声,用力将门反锁上了。   另一边,系统看着推着柜子将门堵上的明昕,疑惑道:“用得着这样吗?”   明明门都反锁上了。   “唔,确实没必要,”明昕说道,然而原因却与系统想的不一样,“反正再怎么堵,他都会进来。”   系统:“???”   它满代码迷惑:“可是主角攻现在看起来很讨厌你呀?”就跟它讨厌明昕似的。   明昕却笑了一下:“看起来讨厌,就是讨厌吗?就像当初的我,看起来是在按着你给的道路做任务,但实际上呢?”   他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起,系统就气得代码都鼓起来:“你,你怎么就知道,他不讨厌你呢?我觉得他就是讨厌你!”   可是说着说着,它又心虚下来,这么指着别人骂好像很不礼貌,而明昕也确实在听到它的话后,一言不发了,好像被它的话伤到了似的。   许久,等到明昕躺在了客房的床上,迷迷糊糊就要睡着时,它才终于溃下,在明昕耳边小小小声地道歉。   却没有看到,紧闭双眼的明昕嘴角微微勾起。   真是天真的系统。   天真的系统道歉完,还很不好意思,趁着明昕睡着的时候道歉,似乎有种趁人之危的感觉。   它有点难以进入休眠状态。   可就在这时,门口却忽然传来一声门开锁的清脆声音。   系统惊恐地瞪大了机械眼,然而透过明昕紧闭的眼帘,却看不到屋内的情况。   只听见在轻微的摩擦声后,门外的人似乎意识到门被堵住了,却仍要大力往里推——   砰!   柜子倒在了地上,发出重重的一响!   明昕顿时被这声音吵醒,睁开双眼,神志不那么清晰地从床上坐起,看向门口,皱眉:“顾晟……?”   “你去那里做什么?”   顾晟高高大大地站在门口,朦朦胧胧光芒从他背后落在客房的地上,将黑暗的影子拉得极为修长,几乎要蔓延到客房的床上。   他背着光,几乎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而在意识到明昕发现自己所为的那一瞬间,他便立刻紧绷了身体,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决定……   然而,明昕却语气如常,还问他“去那里做什么”,再加上刚从车上醒来时明昕口中的呓语,一个疯狂的、他想也不敢想的一个念头从心中腾升而起。   明昕似乎对他们在一起的那一段时间,并不是完全毫无感觉。   顾晟盯着坐在床头,扬着头看自己的明昕,这个可恨的、虚情假意的骗子,这个恶劣玩弄他情感的情人,同时他又是可恨的可爱而迷人,身边总是围着叽叽喳喳的一群人,妄图将他抢走。   然而本应死寂的胸膛,却在他见到明昕的那一瞬间再次疯狂鼓动起来——或者说,见到明昕每一分每一秒,他都难以抑制自己鼓噪的心跳与火热得几乎燃烧的躯体,有时他甚至怀疑明昕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说不定还在心里嘲笑他的余情未了。   可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就如同此时,他控制不住地迈开自己的脚步,一步一步朝着明昕走去,一手撑在床边,一手则按住明昕的肩头,猛地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剧场1:   顾晟:狗也不至于对多次抛弃自己的前主人摇尾巴。   还是顾狗:汪(摇尾巴)   剧场2:   一顿没吃   老婆:我觉得可以。   狗子:你打算把自己饿死吗?! 第26章 校霸X学霸26   “唔。”明昕毫无防备, 被顾晟吻了个正着。   他似乎有些清醒了,立刻用力将顾晟从自己身上推起,冷冷道:“顾先生, 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说了,你不会爬上……我的床?”明昕脸颊、双唇及耳尖都泛起红色,却还要皱着眉头直视顾晟,仿佛这样就能将顾晟击退。   然而顾晟又确实极其熟悉他的身体,轻而易举就让他抵在自己身上的手失去全部力道, 只能似推拒似迎合地搭在他身上。   一接触到明昕的身体,占有欲与浓烈似酒的情意便挣扎着从顾晟那双冰冷的浅色眸脱颖而出, 牢牢地系在明昕身上, 他沉声哼笑,震颤感从胸膛传向明昕手心:“是吗?我怎么不记得?”   看明昕的表情,他明显是想要反驳顾晟的话的, 然而顾晟却接着道:“我怎么记得, 我说的是一句问话?”   “昕昕是不是怕我半夜爬到你床上?”他恬不知耻地将问话扭曲成了另一个意思,“当时昕昕没回答, 我还以为是不害怕呢……原来昕昕是害怕的?”   明昕惊疑不定地盯着顾晟,不明白这个先前明明还一脸冷漠称他为“林经理”的人,为什么现在又开始叫起他“昕昕”了。   然而顾晟的话还没说完:“为什么害怕?”   他猛地朝着明昕的方向沉身, 那一刻, 致命的压迫感令明昕不住地后仰, 后背紧紧贴在床头,毫无缝隙。   “明明我们也曾经也谈了将近两年的恋爱, 昕昕为什么会这么害怕我呢?”他沉声说着, 忽然一笑, “是害怕被自己的男朋友发现吗?”   话音刚落, 他就猛地拉开明昕入睡时也还穿得工工整整的高领衬衫,那高定衬衫的纽扣在顾晟手下争先恐后地崩离,露出底下被密密麻麻吻痕覆盖的白皙皮肤。   明昕立刻揪住自己的领口,双目因怒意泛起泪光,充满了窘迫,此时瞪着顾晟,厉声制止道:“顾晟!”   然而这一声刚落下,明昕却立刻感知到,顾晟兴奋了。   顾晟抬眼向他看来,那双沉在深陷眼窝中的眼眸亮得惊人,仿佛一把利箭,即将刺穿自己的猎物,并将其拖回自己的私居享用。   明昕心中立刻洋溢起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顾晟立刻抬手强硬地闯入他后脑勺与床头板的间隙,压着他朝自己贴近,随后便是连灵魂都仿佛要被吸走的恐怖亲吻。   不知过了多久,明昕甚至都怀疑自己已经窒死在顾晟的亲吻中,才终于从这疯狂的吻中暂时脱出,止不住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男人之外的新鲜空气,手上软得要靠顾晟拉扯,才能堪堪挂在顾晟脖颈上。   顾晟唇上全是水光,盯着明昕哼笑道:“是我亲得舒服,还是你男朋友?”   根本没有男朋友的存在!   明昕终于体会到男人的妒意之恐怖,他几次张嘴反驳顾晟的话,然而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说没有男朋友,那么他身上的痕迹又是从哪里来的?难道要他告诉顾晟,自己在酒店被连脸都没看到的男人弄了一夜吗?这对于有洁癖的明昕来说,几乎比死还难受。   顾晟似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整个人都压制在明昕身上,如同猫一般朝着明昕弓身,背后的流畅肌肉随着呼吸浮动,他俯下在明昕耳边,含笑低声道:“要是我把这上面的痕迹都覆盖掉,你的男朋友会知道吗?昕昕。”   在顾晟的话语中,明昕竟恍惚感觉自己像是真的有一个男朋友,而他正背着男朋友与前男友见面。   明昕眼眶中的泪水随着顾晟的动作落了下来,绕在男人脖颈上的手报复一般,揪住了他的头发。   可顾晟不但没有因此停止,那双浅色眸的色泽反而更加浓郁了。   明昕终于忍不住,缩回手,咬着指节轻泣,却很快被拉开手指,被男人充满荷尔蒙的气息填满。   ……   第二天,明昕的围巾已经彻底不能从脖颈上摘下来了。   顾晟在他面前是彻底不装了,如果不是考虑到今天他还要去公司,说不定昨晚就在客房把他办了。   然而明昕也确实是松了口气,前几天在酒店使用过度的地方,其实还没完全恢复正常,如果顾晟真的强行对他做那种事……说不定今天他连走路都走不动了。   他着急要去公司,可顾晟却不紧不慢地煮了粥还备了菜,甚至还炸了两根酥脆的油条,明昕盯着那两条油条,终于皱着眉头,给公司的人打了电话,通知他们自己会晚到两个小时。   那两根油条都进了明昕的肚子,他是很不易胖的身材,并且也很不容易饱,但在顾晟这里总能吃得很饱,他吃得面色红润,到客厅等顾晟洗好碗出来。   “走吧。”顾晟说着,到门口站定,对着门边的屏幕通过了指纹锁、人脸识别及声纹识别,最后才掏出钥匙,将房门打开。   明昕站在一旁看他操作,却没问为什么要上这么多道锁。   反而是顾晟,转过身来解释道:“这座山上有很多野生动物,需要非常谨慎。”   可那些锁,却看起来不太像是防野兽的。   反而更像是防屋内人的。   *   所谓的企业文化交流周,在顾晟的操作之下,变成了两个公司的人凑到了一起,在同一个办公室里一起工作。   顾晟带来的那些MS公司的职员和新创科技的职员尚且还隔着个塑料板以示避嫌,他这个执行总裁,却是大喇喇地踏入明昕的办公室,几乎在这里安了个窝,连电脑也几乎敞着放在明昕旁边,似乎根本不忌讳他看到什么机密文件。   或者说,实际上他是暗自希望明昕能够看到什么,然后做点什么坏事的。   然而没有。   明昕已经确定,过去还能压制住顾晟的顾老恐怕是不行了——那么按照顾晟的势力和财力,要把他按死,简直不能算作是什么难事。   五年,对于一个毫无根基、毫无背景的公司来说,还是太过短暂了,完全不能与延续了好几代的商业帝国媲美。   而区区几分机密文件,根本无法对顾晟产生多大的威胁。   随意放置的电脑和文件,反而更像是勾引猫咪的逗猫棒,期待着它亮出爪子去扑。   可一旦把逗猫棒弄坏,坏心眼的主人就有可能找到机会惩罚猫咪了。   但明昕不是猫,他不会上当。   或者说,这段时间,他对顾晟都是以无视为主,除非必须,他绝不与顾晟有所交接——哪怕顾晟总要强行用亲吻打破他的平静。   原先的合作计划书经过这七天的“交流周”从而更加完善了,哪怕明昕清楚当时第一次见面时顾晟说的话大多数都是没事找事,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作的部分修正,确实要比原计划书要完善许多,但他绝不会在顾晟面前指出这一点,否则得来的,恐怕会在楼梯间、在办公室的角落亦或是在茶水间极具压迫力的吻。   第七天,两家公司便在记者的公示下签订了合作合同。   夜里,公司内部办起了庆功会,毕竟对于新创科技来说,拿下与MS公司的合作,实在算得上是一个大单子。   就连明昕,刚从办公室里出来,都被一众自来熟的职员围着喷彩带欢呼,随后又被拉着去化妆。   化妆师拿着化妆品,眯着眼在他脸上看来看去,没觉出有什么好化的,惊奇道:“之前给你化妆的时候,至少还能上一下口红,这一次林经理的唇色怎么都红得不用上唇釉了?”   明昕:“……”   化妆师又问道:“我的嘴唇不上口红就显得气色不好,林经理是怎么让嘴唇变红的?吃了什么?”   明昕:“……”   透过镜子的反光,他看到靠在门边的顾晟,俊脸上似乎在忍笑。   明昕最后说:“没吃什么,它自己变红的。”   “噢~”化着大浓妆的男化妆师用他那浮夸的声音感慨道,“真让人羡慕呀!”   化妆师最终只在明昕脸上上了点粉底,明昕本就白皙的脸更是通透的像玉石般,每次化妆师给他化过妆,总要痴迷地盯着他欣赏。   明昕却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怪怪的,于是一化完妆就立刻从化妆室离开了。   然而离开了化妆师,却还有另一个人闻着味,黏黏糊糊地跟了上来。   明昕最终还是被他堵住了。   “我看昕昕的唇色似乎有点掉色,给昕昕补一下唇釉怎么样?”说着,根本不等明昕有所回复,他就捏着明昕的下巴,火急火燎地吻了上去。   最终到了庆功宴会场后,明昕的唇色竟艳红得叫旁人都难以移开视线,甚至有不少人拿着酒杯上来搭讪。   顾晟第一次有些后悔,不该把明昕的嘴唇亲得这么红,否则也不至于吸引来这么多情敌,他一路上紧紧跟着明昕,在明昕身旁释放冷气,不少过来和明昕搭话的人最终都没能和明昕说上几句话,就被顾晟的死亡视线瞪走了。   其中却有个金毛富二代,硬是顶着顾晟的目光,站在明昕面前一动不动地和他聊天。   明昕则根本毫不介意,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与对方对话,顾晟反而像是多余的一边,矗在一旁像个雕塑。   “林先生,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金发富二代腼腆一笑,问道,“你有没有男朋友呢。”   “他有。”这一次,明昕还未回话,顾晟便立刻冷冷地插了嘴。   金发富二代却不以为然,毕竟刚刚一路上,明昕根本没看身边的顾晟一眼,他还是更希望从事主嘴里得到答案,与是期待地盯着明昕。   明昕淡淡道:“没有。”   闻言,金发富二代立刻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可与此同时,明昕身边的顾晟却猛地沉下了脸,一把抓住明昕的手臂,飞快将他带离庆功会现场。   “顾晟,你疯了?”明昕强压怒火冷声道,这个庆功会是专门为两家公司所设的,而现在两家公司的领头羊却同时离开了会场,还是这样拉拉扯扯地离开,要是被混进来的记者看到,还不知道明天的新闻会怎么报道。   顾晟转过身来,手上还紧紧捏着明昕的手臂,他的脸色沉得可怕,这些天的漠视与拒绝早已一点一滴积聚成火山,以至于此时明昕亲自承认他没有男朋友,更是直接点燃了这座火山,他朝着明昕重重地踏近了一步,双目紧紧盯着明昕,“昕昕刚刚说了什么了?昕昕没有男朋友吗?”   “我说我没有男朋友,有什么问题吗?”明昕没有退缩,冷冷道。   这段时间,每每顾晟压着他,总要拿他那个不存在的男朋友说事,明昕一遍又一遍地被迫想起那日在酒店的遭遇,耐心便一步一步被消磨殆尽。   顾晟:“那么昕昕该怎么解释,那天你身上的痕迹?”   正常人听到心上人此时没有男朋友,本来都应该是喜悦的,可顾晟却作出了一副怒火滔滔的模样,明昕却根本无心探究他此时内心的想法。   他笼罩在咄咄逼人的顾晟阴影底下,却忽地露出一个笑来,“哦……原来你不知道吗?都是成年人了,自然会有点成年人的需求,连小瑜都找了个未婚夫,我就想着,也是时候应该为自己打算了——所以那天我到酒吧,随便找了个男人,到酒店开房了。”   明昕的笑容渐淡,“但很可惜的是,那个人好像怕担责任,做完就跑了,不过味道还不错,可能下一次,我还会到酒吧,随便找个什么人对付一下自己的需求吧。”   但实际上,明昕对那方面的需求其实并不多,否则也不至于到了高中,随便碰一下腰就软下身体,随便他怎么做。   但此时顾晟仍然有一种被浇了满头冷水的冰冷感,他忍不住重复道:“随便?”   “既然是随便,那我也行吗?”他冷冷道。   “对,随便谁都可以……不过,你嘛,”明昕冷酷的、挑剔的目光扫过他全身,“你的活太烂了,还是算了吧。”   顾晟几乎被明昕气笑。   所以这段时间他憋得辛辛苦苦,只想等到明昕身体完全好了再和他做到最后一步,可到了明昕那里,他却是“随便谁都可以”的唯一例外。   他本来都已经心软了,可他的昕昕却还不放过他。   “很好,非常好,明昕,”顾晟缓缓地,从脸上挤出一个不像笑容的笑来,“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话。”   顾晟转头离开了。   这还是这些时日来,他第一次离开明昕身边。   系统埋伏在明昕脑海中,总预感这个主角攻肚子里装着什么坏水,它傲娇地憋了一会,终于憋不住了,忍不住像打小报告一样说道:“他看起来好像要干坏事!”   “唔,”明昕却说道,“我就等他做坏事呢。”   系统懵逼了:“啊?”   明昕再次扬起一个温和的笑容,独自走进庆功宴会场,与各界人士谈话、干杯。   一边与脑海中的笨蛋系统说道:“毕竟忙了这么多年,我也是想要放假的。”   “放假?”系统仍然懵懵的,“你不是有年假,周末也有放假吗?”   “林明昕会放假吗?”明昕淡淡道。   像林明昕这种极度崇尚完美的人,当然不会选择放假,所以成为林明昕的这段时间,明昕没有一天是真正清闲的。   系统欲言又止,其实原本的林明昕还真没现在的明昕做得这么好,还开了家足以和主角攻合作的公司,原本的林明昕被抓到跟踪后,即使后来搬家了,也还疑神疑鬼的,连高考都没能考好,最后毕业了,也只是到一家普通的公司996,后来被主角攻看见,那家公司就把他解雇了,其他公司也不愿意接受这个得罪了商界大鳄的年轻人,于是他就开始酗酒,最后饮酒过度猝死了。   系统:“所以你打算?”   明昕却说:“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晚上十点,庆功宴终于结束,明昕正拿起手机,要给自己的司机打电话,这段时间都是由顾晟接送他,司机简直颤颤巍巍,害怕自己哪一天就要被解雇了,明昕打算安抚他一下。   然而打开手机,首先弹出的短信映入明昕眼底。   他知道,今天他安抚不了司机了。   ……   仍然是那日的酒店。   明昕径直走向前台,冷冷地说了上次的房间号,“房卡。”   前台换了个人,没说别的多余的话,甚至没有直视明昕,而是冷冰冰地递给他一张登记表。   短信上要他去的那间房间位于酒店顶楼,是总统套房,整层楼只有两间,一般来说,只有会员才能预定,酒店内部一定有相关的信息,明昕本来还想套话,可看了这个新前台冷漠的样子,他明白自己什么都问不出来,于是填好表,接过房卡。   到了顶层,明昕却没有立刻刷卡进门,他斜靠在房间旁的墙上,打开手机内的第一条短信。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他面色红润,眼神迷离,浑身都被男人掌控在手下。   接着是一条信息:“到上次的房间。”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系统几乎在明昕脑里叫成了尖叫鸡:“救命!你遇到变态啦!!”   明昕却看着这张照片,疑惑道:“变态吗?”   系统简直不明白明昕在想什么:“这不是变态,还有谁是?!!”   明昕温温和和道:“这张照片根本没有拍到重点部位,只是简单的上半身,哪里算得上是变态?”   可是,系统看到照片里明昕浑身的吻痕,以及被按在肩上的男人青筋鼓起的宽大手背,就算没有关键部位,看到的人也一定能知道照片上的人在做什么。   啊啊啊,系统还是不明白明昕在想什么,它的芯片都快烧坏了!   然而明昕这么说,其实是有他的本意的,这张照片的光线、人物的姿态都很优美,连肤色差都极其漂亮得显现出来了,拍照的人明显是被美到了,才忍不住拍照,而非一开始就想着用来威胁——此时被拿来做这种事,明显是某个人被气急了。   他又欣赏了几遍,终于等到那人忍无可忍地发了条催促的短信,才表面上不情不愿地刷卡进了门。   一进门,他就看到放在洁白床单上的黑色眼罩。   与此同时,手机又传来一条短信。   “戴上眼罩,坐在床上等我。”   紧接着又追加了一条:“如果中途把眼罩摘下,你的同事们都会收到这张照片。”   明昕垂下眼,脸色急速地苍白了下来——让同事看到这种照片,甚至有可能经由同事之手传播向外界,对于林明昕来说,绝对是毁灭性打击。   他戴上了眼罩,坐在了床上,每一分每一秒仿佛都过得极度漫长,直到他听到门口传来门锁打开的声音,顿时浑身一个激灵,仿佛正为接下来将要遭遇的事件而感到极度恐惧。   脸颊在黑色眼罩的映衬之下显得更为白皙,唇色被男人亲得红润,此时强行作出了一副镇定的模样,“你是谁?”   尾音却仍颤着。   真是说不出的色气。   顾晟垂眸,隔着眼罩,他才得以用怜爱且近乎狂热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昕昕,而不至于将他吓跑。   他低声道:“你不用管。”   明昕一愣。   他从未听过这个声音,哪怕是朦朦胧胧几乎因为宿醉遗忘的那个夜晚,他也隐约记得,那个男人的声音不是这样的。   只用了几秒,他就反应了过来:“你用了变声器?”   顾晟低声笑了几声,算是默认了明昕的话。   他迈开步伐,朝明昕那走去,明昕却立刻站了起来,冷冷道:“我不想和个不敢抛头露面的人做。”   说罢,他抬手就要摘下脸上的眼罩。   可下一刻,他的手却被猛地紧紧攥住了,随后,身上传来不可抵抗的大力,在黑暗的世界里,明昕只能通过失重感与身后柔软的触感感知到,自己被推倒在床上了。   他的脸色顿时苍白了下来。   然而他还来不及说出什么拒绝的话,嘴唇就被男人堵住了。   在酒店的床上,身材高大的男人压在青年身上,垂下脸深深地亲吻,青年则被迫仰着脸承受亲吻,面上戴着纯黑色的眼罩,一切光芒都被阻挡,于是所有触觉都变得灵敏起来,本就不堪触碰的部位更是叫他更加难以忍受,泣喘音从口腔深处泄出,却又被男人毫不留情地全部吞噬。   然而,也正是如此灵敏的感官,使得明昕从男人急切的亲吻中察觉出些许熟悉来。   同样地深吻,同样地用力吮吸着他的舌尖,似乎要将他整个囫囵吞进嘴里般,甚至连呼吸间隙,像小狗一样不停啄吻他唇角的动作都是相同的,明昕没和其他人接吻过,可他仍然能够从中察觉出什么来——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两个亲吻习惯如此相像的人,又对同一个人表现出兴趣吗?   明昕不是会相信巧合的人。   于是他借着亲吻,如过去他习惯做的那样,渐渐将抵在顾晟身上推拒的手上移,搂在了顾晟的脖颈上,而身上的男人不但没有察觉出异样,甚至还帮着他抬了抬手。   明昕的手指在男人的头上胡乱摸索着,时而揪着男人的发尾,仿佛情不自禁。   可很快,他的手腕就在顾晟侧脖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明昕以为他的变声器是装在头上的,没想到不是,难怪男人对他揪自己头发毫无阻拦,甚至有意放纵。   又是一个呼吸间隙,自从顾晟发现自己过深的亲吻会导致明昕呼吸不畅后,他便时不时像这样为明昕空出呼吸的境地。   一般这个时候,明昕都会因为过度的亲吻而感到疲惫不堪,除了重重呼吸外,不会再做别的事。   然而此时,明昕却一边换气,一边轻声道:“能……能不能不要再亲我了。”   一声沙哑的轻笑声响起:“当然……”   趁着这一刻,明昕立刻收手,将贴在男人脖颈上的硬块撕掉!   熟悉的低沉声音接着上句,甚至来不及收回:“……不行。”   但很快,沉寂便溢满了整个房间。   明昕立刻摘下脸上微微湿润的眼罩,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男人黑发松散地落在额上,极度俊美但有几分阴沉的脸庞与浅色的眼眸显露在他眼中。   明昕一字一句,冷冷道:   “顾、晟。”   作者有话要说:   剧场1   狗子(看见吻痕)(眼冒绿光)(假装不是自己干的)(茶里茶气):昕昕,你男朋友知道了我们在一起,不会生~气~吧?不会打~死我吧?昕昕男朋友真可怕,不~像~我~,只会心疼昕~昕~   明昕:……   剧场2   狗子:不乖乖听话,所有人都会收到照片!(威胁)   老婆(慌张点头)   狗子内心:嘿嘿嘿嘿这种照片我当然要自己珍藏,只有我和老婆能看。谁想看?!!打死!!!   os:这种拿照片威胁人的事,在本文属于是小情侣的情趣,现实要是遇到了,一定要报警,告他!!这是违法的!!! 第27章 校霸X学霸27   “昕昕, ”顾晟却忽地笑了起来,眸色却是冰冷的,“想不到是我吗?”   明昕怒极, 被泪水沾湿的睫毛因怒火而颤动,“所以……那天趁着我喝醉,把我带到酒店的,也是你?!”   “是。”顾晟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昕昕心里也应该明白,我怎么可能会放任你……被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男人围着?”想到那天在酒吧的情形, 顾晟就面色发沉。   他不可抑制地、一次又一次地想起,如果他没有立刻回国, 或者那天没跟在明昕身后, 酒吧是多么混乱的地方,那些男人又是多么肮脏的存在,平时连被他们看一眼明昕, 顾晟都难以忍受, 那天送了明昕一杯酒,他们就仿佛得到了靠近明昕的通行证, 如果他没赶到,是不是就换作是那个贴在明昕身边的男人,把明昕带到酒店了?   明昕却冷冷道:“所以你就把我带到酒店, 弄了我一晚上?”   顾晟按在明昕身侧的手握紧了, 手背鼓起青筋, 他强压怒火道:“否则我该把你醉醺醺地扔在酒吧,任凭那些男人随便怎么弄你吗?明昕, 你知道他们有多脏吗?”   “他们很可能会因为分不出高下, 直接把你围在吧台, 把你的衣服全部撕破……”顾晟额角青筋一跳一跳, “昕昕,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冷眼看着顾晟几欲暴怒的模样,明昕却反而露出一个笑,“谁说不是呢?顾晟。”   “我不是说过了,我很寂寞,谁都可以……”明昕冷声说道,几乎是冲着激怒顾晟去的。   可他忽视了一点。   此时顾晟将他压在床上,是绝对上风的姿势。   于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强行堵住了唇舌。   几乎窒息。   若说七天前,在顾晟的别墅中,顾晟对他的吻因思念而疯狂,那么此时此刻,顾晟的吻,则是由愤怒和痛苦驱动的。   那种恐怖的力道,连上颚的黏膜都仿佛要被舔破般,明昕抓在顾晟衣襟上的手渐渐缩紧,然而身后是床铺,后脑勺更是被男人用力控制着,他无处可逃。   顾晟几乎想将他溺死在自己的吻里。   如此他就再也说不出什么令人愤怒的话语。   也再也不会说出任何拒绝的话了。   明昕有洁癖,顾晟知道,那天明昕像迷茫的小鹿一样走到酒吧,也许还以为能在里面用酒精麻痹自己——他从未去过酒吧,怎么会知道,别人送他酒,是想睡他呢?那群男人靠近明昕,心中也绝无可能意识不到明昕是“不懂规矩”的,是他们内心肮脏,想要玷污明昕。   可是明昕却一而再,再而三在他面前说出这种话。   他想赶走自己。   他想离开自己。   可顾晟历经五年,一步步扳倒顾老,从国外爬回来,绝对不是为了这个结果。   或许他是想要报复明昕的,但更多的,他仍然希望明昕能像五年前那样,待在自己身边,虚情假意也好,满肚子坏水也好——反正他喜欢的就是那样的明昕,那就活该被那么对待。   可他不能容许,明昕想要离开自己。   为什么?顾晟心中近乎痛苦地一遍遍质问自己,他永远想不通自己输在哪里。   裴瑜订婚了,明昕身边更是没有任何一个足以与自己匹敌的人,可为什么他不选择自己?   真的只是因为活差?   顾晟松开明昕的唇,眼底满是偏执:“昕昕那天醉了,一定不知道,我现在的技术已经比五年前要好上许多了……只要你试一下……”   他撕开明昕的领口,露出底下白皙如玉的肌肤,独属于明昕的冷香扑鼻而来,此时更是因为亲吻而渐渐混入甜腻的暖香,他顿时像被下了蛊一样,只想埋入明昕颈窝深吸一口——   然而,下巴却猛地传来剧痛,齿关像是磕到了什么般,沁出一股腥甜的血味,那股力道令顾晟下巴向上一撇。   顾晟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低头看向明昕,却见他虚拢着拳头,指关节处磕出一块伤口,正渗着血,眼角的泪水已经落下,在脸上留下清晰可见的泪痕。   他的昕昕是很怕疼的。   “受伤了?我看看。”满腔的怒火一瞬间被浇熄了般,顾晟立刻收回抵在明昕脑后的手,伸向明昕正不住渗血的手,想看看上面的伤势如何。   明昕却根本不让他看。   他见顾晟还要朝自己凑来,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旋即趁着顾晟松开对自己的钳制,撑着床往后一退,接着毫不留情朝着顾晟踢去!   那一膝重重落在顾晟腹部,男人久经锻炼的腹肌却轻而易举就接住这一下膝击,然而顾晟却顾虑着明昕手上的伤口,害怕吓到明昕会令他伤害到自己,因此没有攥着明昕的小腿,强行将他拖回来,而是强行压制着自己,低声道:“过来我看看,酒店有备消毒棉签和纱布。”   “过去?”明昕却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我不过去,顾晟。”   他冷冷道:“顾晟,你还不明白吗?我讨厌你。”   顾晟脸上的表情顿时全部消失了。   一言已出,明昕心中慢一步蔓延起恐惧感——然而很快,他便发现,顾晟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于是明昕当机立断,立刻起身从床上逃向门口。   他以为顾晟很快就会反应过来,亦或是追上来,又或是一个电话叫出一堆的保镖将他拦住,就像他的外公一样,可顾晟却什么都没做,一直到他逃进电梯,盯着电梯门闭上,电梯开始下行,顾晟竟都没有追上来。   一直到明昕彻底离开。   原本一动不动的顾晟,却猛地暴起,一脚将一旁的床头柜踹裂!   他的胸膛因怒气重重地起伏,然而脸上却没有一点表情。   讨厌他?   站在空无一人的宽敞房间内,顾晟心头生起一股撕裂的痛感,在听到明昕说出“讨厌”这两字的那一瞬间,他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让明昕知道说出这两个字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可他却依然控制住了自己。   犹如脱力般,顾晟倒在床上,向酒店负责人打了个电话,通知他们更换床头柜。   还未挂断电话,手机就被他扔到了一边,落下的手却碰到了什么。   顾晟转头看去。   是之前明昕戴在脸上的黑色眼罩。   他将眼罩拿起,放在鼻前深深嗅吸。   凭着眼罩上残留的独属于明昕的香气,顾晟渐渐冷静了下来。   忽然,他的喉口发出一声哼笑声。   有什么好生气的呢?他本就早该意识到明昕的真实想法,只是自欺欺人,不愿正视。   这难道不正是他所希求的吗?   放任明昕激怒自己,越生气越好,这样——   他就有机会独占明月。   ……   站在空无一人的电梯中,明昕慢慢平复急促的呼吸,忽然看到电梯反光面上的自己。   他抬手将凌乱的衣服一点一点理齐,然而衬衫上的褶皱却根本无法用手拉平,以及最顶上缺了一颗纽扣的衣领,任凭谁看了,都明白他和谁发生过争执,明昕缓缓抿紧唇,烦躁地移开了视线。   一抵达一楼,他就立刻大步朝着酒店大门走去,一见到任何朝他走来的身穿酒店制服的人,他都会迅速加快脚步离开。   但一直到坐着计程车回家,也没人冒出来阻拦他。   当晚,明昕屡次走到窗边往下看——他现在住的公寓已不再像是从前的旧小区,公寓楼前的路灯将道路每一个角落都照亮,就连路边的绿化树上,也顶着一串串小灯,甚至有为了不久即将到来的圣诞节而摆放的圣诞树。   明昕的目光在楼下逡巡,然而却一无所获。   接下来这几天他没去公司,而是通知裴瑜把需要处理的事务通过邮件传过来,需要开会时就以线上视频的形式出席会议,对外的理由则是自己生病了,不便出席。   新创公司的职员对此深信不疑,从创立公司至今,他们几乎没见过明昕请假,现在一下子这么多天没来公司,不是病得太严重了,又会是什么原因?   明昕就这么在家里待了好几天。   然而等到公司的员工群忽然开始被圣诞快乐的表情包与图片刷屏,明昕才忽然意识到,圣诞节到了。   明昕垂下眼,点开与裴瑜的对话框,他们的对话乏善可陈,尤其是近期,常常是裴瑜给他发一些工作上的问题,他简单地做出解答,除此之外,便是裴瑜每日对他病情的关心,然而病情是假的,明昕根本没什么好说的,便只是简略地说上两句。   过去还没订婚时,裴瑜还会和他分享一些趣事,现在却分享得很少了——约莫是因为有了另一个分享的人。   圣诞节,似乎考博也结束了。   明昕退出聊天软件,却没有按灭手机屏幕,而是任凭屏幕光外投,落在他的脸上。   他其实是一个分享欲很低的人,或者说,比起分享,他更希望自己能和另一半共同经历一切。   现在,这个机会很快就要再次到来了。   哪怕可能会是短暂的。   忽然之间,窗外飞起星星点点的雪花,明昕慢慢走到窗边,透过窗户看向天际。   站在此时,他等待已久的短信终于发来。   明昕垂下头,点开短信,还是上一次顾晟哄骗他前去酒店的号码。   顾晟发来了一张照片。   那上面是裴瑜和他的小未婚夫,正面对面坐在一起吃饭。   一个红色的丝绒盒子,悄悄从裴瑜未婚夫的口袋露出一角。   *   明昕刚一踏入顾晟发来的餐厅,就被门口的侍者引着走过空无一人的长廊,最终抵达一间包厢的门口。   这时明昕立刻就意识到,这间包厢里坐着的一定是顾晟。   他与顾晟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可当明昕后退一步时,却忽然发现,周围竟已不知何时围上了好几个高大的侍者。   明昕只能硬着头皮进入。   他首先环视了一圈包厢,没见到顾晟的身影,才终于开始打量包厢。   包厢并不小,装修很是漂亮,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这间包厢竟不是全封闭的,正对着包厢门,是一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不是街道,而是环境幽雅的餐厅。   明昕慢慢走向落地窗边,却发现餐厅内走来走去的人没一个抬头看向这个包厢,才终于确定,这一大片落地窗户,是仅针对单方面透明的。   这似乎是专门用来满足窥私欲的包厢。   他辨认出这间餐厅正是裴瑜与未婚夫共餐的餐厅,于是立刻在餐厅内部逡巡了一周,很快就发现了裴瑜。   他正一边吃着,一边高高兴兴地前倾身体,和对面的人说话。   忽然之间,对面的男人站了起来,手忙脚乱掏出了口袋中的红丝绒盒子,单膝跪了下来。   明昕皱起眉头,后退了一步。   然而正是这一步,却令他撞到了——   不知何时起,便站在他身后的顾晟。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昕走进酒吧,被野男人围着   狗子(发怒):我老婆是清白的!都是你们这群脏狗子想碰我老婆!!! 第28章 校霸X学霸28   玻璃隔断了餐厅的所有声音, 在餐厅内因年轻人求婚而引发的热闹场面之下,包厢内却显得更为寂静,几乎连高大男人动作时衣物摩擦的轻微声音都清晰可觉。   指缝被强行分开, 十指相扣,手背压在冰冷的玻璃上,连动弹都觉费劲。   明昕被迫仰着头,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吞咽声,又或者是呜咽声, 然而不管是什么,都终将被男人一丝不漏地全盘接受。   青年眼角发红, 每每在亲吻时, 他的大脑总是乱成一团浆糊,几乎无法思考,然而此时他却意外地清醒, 更甚之有所顾忌, 总是忍不住垂下眼,用余光去看玻璃另一边的餐厅。   离晚点越来越近, 餐厅的客人越来越多,那必然是人声鼎沸的场面,可倘若有人从包厢下的走廊径直走出, 或是干脆站在包厢边, 对着求婚成功的年轻人大力鼓掌, 那种热烈感,却只能令明昕心中生起恐惧感。   仿佛只要他们转过身, 抬起头来, 就能看见他被男人抵在玻璃上, 仿佛毫无止境地亲吻。   顾晟似乎也意识到了他的紧张, 然而他只是从喉口发出一声轻笑,终于短暂地放过明昕红透的唇瓣,吻尽他唇侧的水色,低声道:“昕昕害怕?”   “顾晟,”明昕声音里有细微的哭腔,“你真是个混蛋。”   “如果混蛋就能拥有你,那我宁愿当个混蛋。”顾晟冷冷道。   忽然,他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般,看向明昕身后,“昕昕,你的小秘书好像已经接受求婚了。”   明昕下意识转头,却又立刻将头扭回,眼底染上星点惊慌。   在包厢底下,裴瑜正牵着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红着脸欢欢喜喜朝着包厢的方向走来。   仿佛看到了楼上一层玻璃之隔的、被男人压着亲吻得唇色艳红的明昕,就要过来和他报喜般。   然而他们只是径直走入包厢底下的出口,便没了身影。   明昕的心脏却飞快地跳动着,一直到顾晟将什么东西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他才堪堪反应过来,盯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戒指通体以碎钻镶嵌而成,主石几乎超过3克拉,硕大而耀眼,完全是一件艺术品,戴在明昕修长匀称的手指上,美得仿佛本就该是一体。   顾晟眼底满是痴迷,抬起明昕的手,在钻戒边留下了一个吻,“昕昕,我们结婚吧。”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明昕几乎以为顾晟疯了。   之前他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甚至在那之后还躲了顾晟那么久,顾晟凭什么认为他会答应和他结婚?   而顾晟接下来竟又掏出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另一个宽大一些的戒指,他仿佛很放心般,将这意义非凡的戒指放在明昕手心,低声道:“昕昕,为我戴上。”   明昕的回应是,将手中的戒指狠狠地朝顾晟脸上扔去。   他绝对没有收敛任何力道,戒指径直砸在顾晟脸上,在他那张英俊的脸上留下一道痕迹,没过一会便渗了血。   而与此同时,明昕却感知到顾晟压制他的力道因这猝不及防的一下而松开了许多,他立刻一鼓作气将身上的顾晟推开,朝包厢外跑去。   顾晟被扔在身后,他抬起头,仅以大拇指擦过脸上的血痕,却不但没有发怒,反而露出了一个笑。   昕昕,再怎么跑,你又能跑去哪里呢?   一直到离开餐厅,明昕才终于反应出异样。   顾晟就这么让他离开了?   不但包厢门没锁,连他进去时围在门周围的侍者都没了踪迹,仿佛明晃晃地就要让他离开一般。   但现在已经离开了顾晟的控制范围,明昕便渐渐放松了下来,他一边走着,一边用力将无名指上的钻戒往外拔,然而钻戒实在是过于合手,是仿佛要死死咬在他手上的牢固,任凭明昕如何使劲,最终也只是在他白皙的指间留下红痕。   既然能戴进去,为什么不能拿出来?明昕冷了脸,打算一回到家里就往手上倒油——哪怕接触这种油腻的东西会使他感到恶心。   可明昕还来不及走到他让司机停靠的位置,就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明昕!”   那是本应早就离开餐厅的裴瑜。   明昕僵了一下身体,下意识握起拳头,将手上的钻戒藏在了袖子内。   转过身时,他已经恢复了正常,朝着裴瑜温和地微笑:“小瑜,你怎么在这里?”   闻言,面前两人都脸红了。   裴瑜刚想说话,他一旁的未婚夫就抢先道:“是这样的,这家餐厅挺出名的,我把小瑜约过来吃饭……”   “对,”裴瑜脸更红了,“他……他向我求婚了。”   说罢,两个成年男人都仿佛刚谈上恋爱的中学生一样,嗫嚅着说不出话。   明昕脸上的笑容没有一点变化,“恭喜你们。”   裴瑜却忽然从他的神情中察觉出稍许低落来,本着老父亲对孩子的关心,他立刻询问道:“明昕,你有什么想法吗?”   前一段时间,他见明昕总和顾晟走在一起,还以为顾晟要找明昕复合,还担心地找明昕问过话,怕单纯的明昕又被渣男骗走,但明昕却否定了他的猜测,之后更是对顾晟不假辞色……可除了顾晟,他却从来没在明昕身边见过更亲近的人了……   总不能老父亲都成家了,孩子还没个着落吧?   明昕却说:“什么想法?我没……”   他的话还没说完,裴瑜就看到了什么一样,惊喜地大叫了一声。   “明昕,你,你也订婚了吗?!”裴瑜万分惊喜,双眼紧紧盯着明昕藏在袖下的左手。   无名指上的钻戒光辉闪耀。   明昕抿紧唇,脸上的温和笑容如同被击碎的面具,瞬间消失殆尽。   他有些无措地抬起手指,轻声解释道:“这个不是……”   裴瑜却捧住他的手,双眼闪闪发亮:“这个是不是那个!那个一生只能定制一次的戒指吗?!也太好看啦!”   所有辩解的话都停滞在了舌根。   一生只能定制一次的戒指?   开什么玩笑?   明昕冷冷地瞪着手上的钻戒,仿佛它是什么洪水猛兽般——一生只能定制一次的戒指……在如此有力的证明之下,任何解释的话语都将沦为借口。   谁会随便买这种钻戒作为装饰?还把它戴到了左手的无名指上……这么特殊的位置。   裴瑜是真的在为明昕高兴,他一直觉得明昕太过孤独了,一定要有个人陪在他身边才对,现在却忽然发现有人向明昕求婚了,而且明昕也同意了,否则怎么会任凭这个钻戒戴在自己手上呢?他急忙问道:“是谁呀?”   问出声的同时,裴瑜立刻在脑里飞快搜寻最近明昕接触的人,可想来想去,他竟也没能找出对应的人选来,要么太老、要么太丑、要么甚至没有明昕优秀、要么从来没和明昕有过交集,想来想去,竟最后只剩下一个人……   裴瑜面色犹豫:“不会是……”   明昕垂眸,没有说话。   也就没能看到,裴瑜在抬头看他的那一瞬间,脸色突然变了。   忽然,肩上一重,男人宽大而颇具力量感的手掌落在了明昕的肩上,却仿佛已将他全身都掌握般。随后炽热的呼吸落在明昕耳畔,开口的那一瞬间,甚至连明昕的耳根都要随着震颤:“是我,怎么了?”   裴瑜一脸惊讶,甚至没有任何防备,手上捧着的明昕的手就这么被人以不容拒绝的力道夺走,牵着手腕,举在了面前,被男人在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仅是怎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再加上男人脸侧那一丝血色,竟有种恶龙环伺宝物的邪恶感,裴瑜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面色俱红。   此时此刻,就算是坚信明昕和顾晟不会在一起的裴瑜,心中也动摇了起来。   他看向明昕……明昕没有拒绝顾晟的动作,那看来他们确实是又复合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只搭在明昕肩上的手,看似只是像普通男朋友般轻轻揽着他,却实际上重重将明昕压在了原地,几乎无法动弹,唯一能动的右手又绝无可能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裴瑜的面去推顾晟。   顾晟便如此以明昕未婚夫的角色,笑着和裴瑜聊天,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便主动搂着明昕,与面前的两人告白:“我和昕昕回家了,你们还要接着玩吗?”   明昕却终于忍无可忍,去拉顾晟的手,冷着脸道:“我可以自己回去,我有司机。”   顾晟却笑了笑,口吻很是宠溺道:“哪有让未婚夫自己回家的道理……而且,昕昕你忘了,你的司机不是家里有事,先回家了?”   明昕猛地抬头,看向顾晟。   在裴瑜面前,他不好直说,只能用眼神质问顾晟:“你做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他只是请明昕的司机不要打扰他们,先回家休息罢了。   顾晟装作没看到明昕的视线,转向裴瑜:“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裴瑜:“哦……哦,明昕再见……”   他不知为何结巴了起来。   那两人渐渐走远,在不远处一座银灰色跑车旁,男人为青年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又将他半搂半抱地送入车内,又弓着背在车边停顿了许久——似乎在亲吻。   一直到跑车远离视线,裴瑜心中莫名的兴奋感才渐渐消下去。   他和未婚夫到圣诞节集市逛了一会,一旁的未婚夫才犹豫着谈起那两人。   “我总感觉那个顾先生,对林先生的态度好像很奇怪。”   “奇怪?”裴瑜疑惑道。   “他好像……占有欲很强。”未婚夫是理工男,有点不善言辞。   裴瑜更是奇怪:“都已经快结婚了,占有欲强一点有什么问题?”   未婚夫犹犹豫豫地点头……   可还是很奇怪。   那种占有欲,似乎不止停留在爱人的程度。   似乎要更深一点,就像是……   笼中鸟。   *   明昕被顾晟强行抱进车内,用安全带锁上。   在开车之前,他还尚且试图解开安全带,然而不知顾晟到底在安全带上做了什么手脚,一直到车辆发动,他都没能将安全带解开。   他放弃了,冷冷地陷入额外加了软垫的副驾驶座上,右手抓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将异常牢固的戒指摘下,坏脾气地朝一旁的男人扔去。   戒指落在男人的大腿上,一路滚下,最终掉进漆黑的缝隙,没了踪影。   男人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明昕忽然想起,“林明昕”应该想的是,反正顾晟不过是把他带到那个山间别墅,把他狠狠地弄一顿,之后仍然是照常。   明昕不由得有些想笑。   借着此刻车内的宁静,他在脑海中问系统:“现在的任务完成度是多少?”   系统随手扯出后台,淡淡回复:“98%。”它已经一点也不惊讶了。   果然……远离渣男,高考顺利,事业成功,如今有了一生的伴侣,更是未来可期,如果这样的人生,不算成功,那什么又能算是成功呢?   明昕想道。   “很好,”明昕微笑着对小系统说道,“接下来我就放心了,我要去度假了。”   系统冷漠:“哦。”什么度假,不会是逼它天天躲在屏蔽墙里盯着系统论坛发呆吧?   哼,讨厌死了!   顾晟顺手打开了音乐。   流畅的音乐声在温柔地缠绕在明昕身上,在柔软的座椅下,他的精神渐渐疲倦,眼皮开始下坠。   然而他总要强撑着复而睁开眼,只是那双漂亮的、剔透的眼眸却已蒙上一层薄雾,不复清明。   一个红灯。   顾晟目不斜视,伸手在明昕脑后轻轻抚了两下,不住点头的脑袋便乖顺地倒在了他的掌心,呼吸声平稳下来。   高三有段时间,明昕夜里会失眠。   顾晟有次夜里忽然醒来,很思念他的昕昕,于是就夜里摸到隔壁,想趁着明昕不知道和他睡在一起。   可他一顺着阳台爬进明昕的房间,却看到明昕正开着灯在读书。   那是凌晨四点,他立刻沉下脸,强行把明昕抱到床上,强行让他闭眼睡觉。   可是明昕在他怀里躺了很久也没能睡着,他才终于意识到,明昕大约是压力太大失眠了。   于是他到网上到处问人,还给顾家的家庭医生打了几十个电话,终于找出办法来,从明昕常听的歌单里找了一堆舒缓一点的歌,一边轻抚明昕的后脑勺,一边哄他睡觉。   明昕于是便渐渐养成了一听歌就想睡的习惯。   顾晟将明昕的脑袋轻轻放置在枕靠上,又脱下了外套,盖在了明昕身上。   谁能想到,当初他为了治愈明昕失眠想出来的办法。   最终成为了他的帮凶。   绿灯亮起。   ……   明昕在海浪的声音中醒来。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睡了多久,只是刚一醒来,就感受到一阵头痛,是睡了太久太沉的痛感。   在柔软的床上坐了一会,周围整个卧室的装潢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于是明昕一时之间竟没感觉出异样来。   但很快,他就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看到了那个本该掉进缝隙的钻戒。   他立刻皱起了眉头。   这时他终于感知到越来越多的违和感——床头柜上的摆设,本该被他丢在五年前高中附近的公寓里,他此时盖着的被子,比原来的被子要大上一倍……   明昕立刻从床上站起,踩到地面的那一瞬间,他就愣住了,整个卧室的地面,竟铺了厚厚的一层白色毛毯,柔软的绒毛温顺地贴在了他的脚侧,穿梭过微粉的脚趾间隙。   他环顾四周,视线最终停顿在了窗户上。   透过窗户。   他看到了无边无际的大海。   作者有话要说:   老婆:我要度假,谁敢拦我!!?   狗子(沉稳):没错,我就是察觉到老婆的想法,才带他出来玩玩的,你看,大海,春暖花香,多好啊!(被打)   狗子发现老婆不喜欢山间小屋,于是手脚麻利地换成了海岛,这样场景也扩大了,嘿嘿 第29章 校霸X学霸29   门被重重打开, 明昕从卧室房门中走出,甚至身上还穿着睡皱了的睡衣,来不及更换。   透过半开放厨房他能看到背对着客厅正在准备食物的高大男人, 一如过去两人同居时的日日月月,恬静得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明昕立刻移开视线,径直朝着别墅大门走去,没在门边看到之前看到的屏幕,只有最普通的机械锁, 朝着门把伸手的那一瞬间,明昕竟有些恐惧, 心中隐约有个可怕的猜想。   然而门被他打开了。   屋外正是艳阳满天, 别墅前的院子修了一条漂亮的石子路,两边则以栽地的鲜花环绕,每隔一株, 便安上一盏地灯, 左边还修了个大秋千,秋千上铺了厚厚的软垫。   明昕赤着脚, 顺着石子路往外走,脚掌最终踩在院子外柔软的沙子上。   环顾四周,他看到了广阔的沙滩、不远处茂密的树林与一望没有边际的海洋, 所见之处寥无人烟, 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与屋里的男人。   透过远方的海平面, 甚至看不到任何岛屿的痕迹。   这是哪?   明昕沿着海滩离开别墅,伸出手感知此时此刻太阳的温度, 在十二月底还能这么温暖, 他一定已经不在魔都附近了, 很大概率是在靠近赤道某个靠海的地方……没有任何一个人, 也许是在海岛上……   然而明昕没能走几步,身体便骤然腾空,男人俊美的容颜猛然映入眼帘,相比过去的阴沉脸色,此时的男人显得很是愉悦,仿佛终于将猎物收入囊中的猎食者般,漫不经心地盯着猎物舔爪伸懒腰,却一举一动俱是势在必得。   “昕昕,怎么没穿鞋就出来了?”顾晟低声道。   明昕没有回话,却忽然抬手,朝着顾晟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这大约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扇人巴掌。   顾晟脸侧顿时现出一道红痕,然而他只是笑笑,甘之如饴地单膝跪下,揽着明昕的腰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一手则拍了拍明昕脚底沾上的细沙,明昕敏感地缩了缩脚,他也只是追着上去,把鞋子套在了明昕脚上。   随后他将明昕放了下去,并没有强行将他带回别墅。   “这里是哪?”明昕漂亮的眉眼蒙上一层阴翳。   顾晟却只是笑道:“我们的订婚度假海岛,昕昕喜欢吗?”   度假海岛?明昕简直无法想象这里离大陆有多远,他心中怒起,还想再给顾晟来一下,然而顾晟这回却接住了他的手,攥着手腕从指尖细细地吻到手背,几乎叫人毛骨悚然。   “昕昕,你可以随便在海岛上玩,”顾晟温柔道,双目却眸色沉沉,“但要是到了饭点和睡觉的时间,昕昕却没有回家的话,我就会去找昕昕。”   “被我找到了……”顾晟的语调渐渐延长,带着股阴冷的暧昧感。   “昕昕知道会发生什么。”   ……   明昕绕着海岛走了几圈,没能在海面上看到任何岛屿与船只,这里仿佛已成孤岛。   最后一圈,他再次回到了别墅前的沙滩上,遇到了顾晟。   此时超过顾晟口中所说的饭点已经有十多分钟了,然而顾晟却没说什么,只是上前来牵住明昕的手,带他进屋吃饭。   明昕没有拒绝,从醒来到现在,他还没进食,身体已经渐渐开始乏力,这个岛上除了他就只有顾晟,不吃顾晟做的饭,他靠喝椰子水维生吗?   桌上仍旧全都是明昕喜欢吃的菜,连牛排都切成小块,明昕夹起来就能送进嘴里,明昕安静地用餐,全程没看顾晟,也没对他说上哪怕一句话,到最后终于把肚子填饱,他便径直从椅子上站起,朝屋外走去。   然而明昕没能走远,就被拉着手,猛地朝后拉去。   砰——是餐桌被撞出的声响,明昕被强行搂着坐在男人的腿上,被捉着唇舌研磨,腰后则被男人以手掌护着隔开桌角,因此他没感受到任何疼痛感。   可很快,腰上的手掌也开始动作了起来。   “唔。”像被手掌烫到了一样,明昕瑟缩了一下,看起来却像是主动缩进顾晟的怀抱里,充满了说不出的依恋感。   尽管最后被松开了嘴唇,明昕仍然软软地趴在顾晟身上,是一副说不出话的模样,腰后的手掌已经完全没入宽大的睡衣,看不到在做什么。   忽然,明昕重重地发出一声泣音,眼角泛红,顾晟终于将手伸出,指尖泛着点水光。   “今天迟到了14分35秒12分,昕昕,”顾晟漫不经心地吻尽明昕眼角的泪水,“还好你在我出门的时候就回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不知道吗?   明昕冷冷地从顾晟身上起身,头也不转地朝卧室走去,重重地关门。   是太过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所以在出门后看到他,才会感到有些遗憾吧?   怀中没了温暖的身体,顾晟也并未感到遗憾,他哼笑着将触碰过明昕的手举到嘴边,一点一滴地,将手指上的水光都含入嘴中。   浅色眼眸色泽渐渐浓郁。   换过衣服又洗了澡后,明昕便在卧室里四处翻找,然而他最后也没能找到自己的手机,想必是被顾晟收走了,他坐在窗台上,盯着时而扑上沙滩的海浪,渐渐地有了一个想法。   从他刚刚绕着海岛一圈的所见可得——这个小岛应该没有条件种植蔬菜或者养殖动物,那么顾晟下厨用的那些食材一定都是从外界送过来的。   如果他能立刻把那些食材都用完,那么送食物的船一定会再次抵达海岛。   想到这点,明昕立刻下了窗台,走出了卧室,最终在书房找到了顾晟。   “顾晟,我饿了。”他说道。   这是他这一天对顾晟说的第二句话。   尽管此时才下午三点,顾晟却仍是穿上了围裙,到厨房中开火做饭。   然而明昕的胃口却像是无穷无尽般,无论顾晟做完什么菜,他总是说自己想吃别的菜,顾晟却也任劳任怨,额上都沁出汗来,也没说什么。   冰箱里的食材渐渐全部清空,明昕却放下碗筷,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对着顾晟露出一个笑容,“我吃饱了。”   他只吃了最开始端到桌上的食物。   顾晟似乎早就猜到他会这么做般,表情很淡定,“没关系,既然昕昕不想吃,那就全部倒掉就好了。”   “全部倒掉,”明昕脸上却现出犹豫的神色,“那也太浪费了吧?”   “昕昕想让我吃吗?”顾晟看着明昕,浅色眸锐利得仿佛一眼都能看透明昕的内心。   明昕干脆承认了:“对。”   他像是不知道桌上这几十道菜,仅凭一人吃完是绝对不可能的一般,对着顾晟柔柔笑道:“而且……最好是今天就吃完。”   “我不希望看到剩菜。”明昕用那种柔和的、撒娇一般的声音说道。   然而到了夜里,他守在窗边盯着海岸,甚至爬到天台,看向海岛四周,整整一夜,也没能在海上看到任何送食材的船开到岛上。   醒来的时候,他又回到了卧室的床上,楼下厨房的冰箱再次装满,昨天的菜没有一道是剩下的——那绝非是仅靠顾晟一人能够做到的。   男人悄无声息从身后将他搂在怀里,低笑道:“昕昕,我完成了你吩咐的事,你打算怎么奖励我?”   明昕眼底终于浮现出一丝慌张。   ……   明昕在海岛上整整待了七天,才终于看到了船的身影。   他飞快用这些天藏在身上的打火机点燃堆在地上的微湿的叶子,扇出浓浓的黑烟,一边对着船挥手。   船上的人似乎看到了烟,没过多久便调转方向,朝着明昕的方向驶来。   明昕本来没抱着希望,这一下却令他胸膛中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过了一会,便立刻反应过来,用烟身上干净漂亮的衣服熏黑。   船最终停在了不远处,从下方游出一艘救生船,朝着明昕划来。   船上的是个老外,操着口音很重的英语问明昕需不需要帮忙,明昕立刻将自己描绘是不小心被海浪冲上岛屿的受难者,非常需要帮忙。   取信了老外后,他立刻上了救生船,却是靠着自己爬上去的,老外站在一旁,面上看起来是想要帮忙的,但最终仍是没有伸出手。   明昕就这么到了船上,从船员的嘴里得知,这是一艘货运船,除了水手的房间外,没有别的可以留人的房间,明昕立刻表示理解地点头,表示自己可以随便找个房间休息,能回到陆地就好。   他最终被允许进入一间放满了箱子的船舱。   明昕穿过货物之间窄小的过道,走到了船舱窄小的窗边,盯着窗外的大海,以期看到陆地的踪影。   货船缓慢驶在海上,时而一个巨浪,船身便剧烈的上下晃动,明昕便不得不紧紧抓住一旁堆积如山的箱子来稳固住自己。   一次晃动中,忽然什么东西从箱子上掉下,在地上碰出清脆的声音。   明昕爬过去捡起来一看,那是本账本,其上潦草的英文记录了这段时间送的货。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顾晟面容沉冷,船长在他旁边引路,一边有些紧张地说道:“您的未婚夫……听说船上没有客房,就主动要求到装货物的船舱去……”   耶稣在上,那时候他们看到老板的岛上有烟的时候,其实是想装作看不见的,但是老板突然给他们发了信息,让他们去接人,还不能做得太明显,不然他聪明的未婚夫会察觉到不对……真是太为难他们啦!   “知道了。”顾晟挤出一个笑,“昕昕待在岛上太无聊了,就让他出来散散心。”   船长看了看顾晟的眼神,在心里为那个漂亮的“xinxin”祈祷。   两人最终抵达了明昕所在的船舱门口。   船长最终被留在了门,心知大约到明天船都不会动了,便识眼色地离开了。   顾晟进了船舱。   在逼仄、低窄的窗边,他看到了他的昕昕,围着双膝坐在地上。   他原以为明昕在听到自己脚步声时,会像过去一样,冷冷地不理他,就如同他不存在般。   可明昕却一反常态地转过了头。   他的眼眶微红,似乎早就察觉到了什么。   然而接下来明昕的动作却更是令顾晟感到讶异。   明昕竟主动站起,扑到了他的怀里。   温热的、含着点咸意的唇迎了上来。   “顾晟,我不走了。”他轻声道。   仅这一句,顾晟满怀的怒火便一瞬间被全部浇熄。 第30章 校霸X学霸30   食物, 牛排、鱼、虾……都是明昕喜欢吃的。   明昕眼角的泪水被吻干。   衣服,衬衫、薄衫、睡衣……都是明昕的码数,有几件是在夜里被扯破的。   在狭窄昏暗的船舱, 明昕无力地背朝着顾晟,塌着腰趴在地上。   连发尾都在晃动。   前几天顾晟说要修一个泳池,于是建泳池需要的砖石也装上了货船。   在看到这些账单的那一刻,林明昕一定会知道,自己再怎么样都逃跑不了了。   就连唯一经过的货船都是顾晟的船, 又有什么好逃跑的呢?   倒不如顺着顾晟来,从他这里下手。   林明昕的脑子可不笨。   明昕累觉地将脸趴在顾晟的颈窝里, 睫毛湿哒哒地黏在一起, 已经睡沉,顾晟用外套裹着他的身体,抱着人下了船, 对船长轻声道:“你们卸货的动静小点。”   船长惊异地看着进船舱前还黑着脸, 此时却已然一副春风得意模样的顾晟,以及他怀中看起来被照顾得很好的漂亮青年, 呐呐点头。   没想到“xinxin”看起来像是被恶龙掳走的可怜公主,但其实驯龙很有一套嘛。   船长放心地去指挥卸货了。   *   春季,明昕所在的小海岛气温逐渐下降。   但明昕并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顾晟选择的这座海岛四季气温皆宜, 并且阳光很好, 也不会显得毒辣, 此时明昕就正戴着太阳镜,躺在躺椅上沐浴着阳光, 一旁在遮阳伞遮挡下的小桌子上放着杯足有25厘米高的冷饮, 里面装着饱含各式各样水果的果汁, 杯壁上插着片柠檬片, 吸管还特意拗成了爱心形状。   明昕正昏昏欲睡。   忽然,比阳光还更烫更热的温度穿过上衣的衬衫落在了他小腿上。   他没有动,那温度却带着股凉腻的触感渐渐在其上移动,甚至向上移去。   明昕眼睛还闭着,嘴角已经下撇,显出很不高兴的样子,嘟囔着抱怨:“顾晟,你干什么?”   “昕昕,你有一个小时没涂防晒霜了。”顾晟低沉的声音响起,“乖,涂一下。”   明昕终于睁眼,皱着眉头把小腿缩了回来,可顾晟速度却更快,立刻就攥住他的脚腕,没让他逃离。   洁白的、线条流畅的小腿被男人把握在掌心,连膝盖都涂得油亮,之前明昕害怕自己身上的吻痕被看到,便总是穿长袖长裤,但是后来顾晟买了个药膏,当夜涂一下,第二天吻痕就能消失得一干二净,明昕于是终于愿意换上短裤短袖。   只是每次用药膏,顾晟总是很吝啬般,一定要在明昕身上留下几个比较显眼的红痕,仿佛宣誓主权般。   明昕已经彻底清醒了,以手撑起上半身,困倦地摘下太阳镜,又顺手拿起果汁,叼着吸管喝果汁,垂眸看顾晟仿佛一只大狗般单膝半跪在躺椅前,放下已经涂好的小腿,转而去涂他的另一只小腿,连脚趾尖都不放过。   在海岛上的这段时间,明昕根本没晒黑一点,但偶尔会晒伤,他要想让顾晟搬着躺椅出来供他晒太阳,一定要被顾晟拿防晒霜涂过全身才行,哪怕他还穿着衣服,有些地方太阳根本晒不到。   顾晟盯着明昕涂过防晒霜显得格外光滑的脚背,忍不住在上头亲了一口,却被明昕坏脾气地用脚掌踹了一下。   “你等会不漱口,就别想亲我。”明昕冷冷道。   顾晟好脾气地笑笑,宠溺道:“好。”   到了傍晚,天边凝起极其漂亮的火烧云,明昕欣赏了一会,才下了躺椅,慢慢走回别墅,至于那些摆在海滩上的躺椅什么的,当然是由顾晟来收。   吃过晚饭后,顾晟到书房办公,明昕便坐在楼下门口的大秋千上,一边玩游戏机一边慵懒地晃来晃去,他被带到岛上的前一天,顾晟就通过他的邮箱给其他股东发邮件,替明昕请了一个长长的订婚假,既然如此,明昕也根本不用再去为公司的事担心——更何况,现下新创科技正处于和MS的合作期,再加上之前两家公司文化交流周的过渡,顾晟竟能顺其自然地以代理总经理的地位在新创科技发号施令。   以至于顾晟的工作越来越多,而原总经理却能施施然在外头晒太阳,晒完太阳,又在楼下打起游戏。   忽然,秋千一重,明昕撩起眼皮,是顾晟坐在了脚边,于是很自然地将双脚都搭在男人腿上,不久,游戏机响起胜利的BGM,顾晟便凑了上来,双手撑在明昕身侧,俯身吻向明昕。   手里还攥着游戏机,游戏机却渐渐被顾晟压着,抵在了明昕的腹部,甚至能够感知到两边手柄的摇杆形状。   结束了这个漫长的吻,明昕还没缓过来,顾晟却忽然低声问道:“昕昕想不想离开这里?”   是试探?明昕立刻警惕起来,“离开这里做什么?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他可不想承认了之后,被顾晟一直弄到早上,最后连手指都不想动弹,就像是顾晟的大号娃娃一样任凭他怎么摆弄。   “原来昕昕是这么认为的啊……”顾晟看起来果然很满意,在明昕唇边轻轻吻了吻,“刚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很快,明昕便发现他其实并不是那么高兴。   “唔,你干嘛?”明昕迷迷糊糊地又醒了过来,明明都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他却又再次被吻住,他已经累了,想从顾晟的怀中挣扎开,却每每都被顾晟扯回去,重新坠入深渊。   最后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洗过澡,明昕尽管累极,却已经完全没有睡意了,白天他一边晒着太阳,其实就已经睡了几个小时,于是趁着顾晟在浴室冲澡,他就翻出游戏机,接着睡前的游戏接着玩,屏幕内的茶杯头在他的操作下灵活的跳来跳去,即将把BOSS的血量磨光。   忽然,床头柜上放着的什么东西忽然亮起,下意识将明昕的目光吸引开。   那是一把手机。   顾晟的手机。   明昕也有手机,甚至很多电子设备他都有,能上网、看新闻、也可以购物,却不能使用任何通讯工具,除非经过顾晟同意与父母联系,否则一点进去就会报错。   可顾晟的手机一定没做过这种手脚。   而平时,除非顾晟在场,否则顾晟的手机、电脑都不会放在明昕触手可及的地方——可今天他却把手机单独放在了床头柜上,自己则进了浴室。   屏幕上显出game over的字样,明昕却根本看也不看,他下意识朝着浴室的方向看去,透过磨砂玻璃看见顾晟双头抬起在头上活动,似乎在洗头,便迅速收回视线,悄声朝着床头柜移去。   正在这时,顾晟的手机再次亮起。   他的手机很注重隐私,因此只能看到有几条信息,却看不到内容与发信人,明昕垂眸盯着屏幕,背着在浴室洗澡的顾晟,心跳声渐渐鼓噪。   他终于下定决心,点开屏幕,在弹出的屏幕密码处,下意识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屏幕锁解开了。   来不及感到古怪,他就看到了发信人。   那是裴瑜的账号。   最新的消息是——   好吃鱼:我要结婚了。   好吃鱼:我联系不上明昕,你和明昕有空过来吗?   顾晟故意在浴室里拖延了好一会,才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果然看到明昕坐在床头,手里拿着游戏机,却没有真的在玩,一听到浴室门开的声音,就抬起眼看过来。   “怎么不睡?”顾晟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般,坐在飘窗边,把擦头发的毛巾扔在一边。   明昕朝他看去,“顾晟。”   “小瑜要结婚了是吗?”   顾晟脸上的微笑立刻消失了,“昕昕看到了?”   明昕直接道:“我要去参加他的婚礼。”   顾晟沉沉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他还以为昕昕会与他周旋一番,却没想到他甚至连周旋都不愿周旋。   仿佛一分一秒都不愿拖延。   可顾晟没想到的是,明昕竟轻轻将自己挪到了床边,将脚架到了顾晟腿上。   “带我去吧,顾晟。”他轻声道。   白皙的脚在顾晟腿上。   自下而上,缓缓摩擦。   顾晟眼中的冷意骤然破碎。   再张嘴时,声音已然低哑:“……好。”   *   裴瑜的婚礼没有邀请多少人,都是自己的亲友。   此时受到邀请的绝大多数人都已经到了,裴瑜却心中挂念着一个人,一找到机会就问道:“明昕来了吗?”   过来看他的是新创科技的一个同事,平时和裴瑜关系不错,闻言摇头道:“没有,我在会场守了好久,都没见到林经理。”   “好吧。”闻言,裴瑜有些失落。   从圣诞节开始,明昕就犹如失踪了一般,除了一封归期不定的请假信外,任何传给明昕的信息都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裴瑜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他的未婚夫,也即这场婚礼的另一个主角说过的话。   顾先生好像……占有欲很强。   时辰快到了,外头的证婚人来催了,裴瑜临出发前又问了一旁的伴郎,“明昕来了吗?”   “好像还没。”   于是裴瑜微微皱眉,向来挂着活泼笑意的脸上竟有些忧愁。   婚礼的整个流程都很顺畅,裴瑜被父亲牵着手走到未来的丈夫面前,两人交换戒指,又在会场所有人的鼓掌与欢呼声中亲吻,最后面朝所有宾客,像这段时间练习的那样,感谢所有人的支持。   可直到敬酒结束,裴瑜都没能见到明昕。   他终于空出时间去看来访宾客的登记单,却在最后一页,看到明昕与顾晟的名字,赫然并列着登记在一起。   裴瑜瞪大了双眼。   明昕在看过两个新郎交换戒指后,便主动牵着顾晟的手,和他离开了会场。   他神态轻松,任务进度走到了99%,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反而是顾晟,从被他牵着走出会场起,就皱着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两人都坐上了车,顾晟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却没有立刻点火开车,而是转过头来,“昕昕,你不难过?”   “难过?”明昕语气疑惑,反而对着顾晟露出一个微笑来,“难过什么?小瑜结婚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顾晟第一次有些犹疑:“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似乎是喜欢裴瑜的。”   “嗯……好像是的,”明昕却很是漫不经心,“可那不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吗?我要是现在还喜欢他,他谈恋爱的时候我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晟的心跳渐渐加快……   明昕不喜欢裴瑜了?   “可是你还一定要来参加他的婚礼……”顾晟就像是渴求了橱窗展品多年的穷孩子,却在某日意外受到馈赠,而礼物正是他渴望多年的橱窗展品——他总要忍不住去质问,去确认,以此证明这一切不是一场幻梦。   “认识了这么多年,我已经把他当成弟弟了,那么弟弟结婚,我当然要来参与,”明昕竟反而开始催促顾晟,“你不是不想让别人看到我吗?再不出发,可能就晚了。”   顾晟的心境却已完全改变。   过去他想着要把明昕藏起来,是因为患得患失,是害怕明昕离开自己,更是害怕过去明昕暗恋着的裴瑜结婚,明昕会做出什么事来——他本以为在海岛上的那几个月,明昕对他只是虚情假意,暗自蛰伏,可现在看来,如果明昕真的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现在又怎么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明昕见顾晟一动不动,疑惑道:“顾晟?”   他微扬的尾音还未结束,便被男人骤然堵住声音。   酒店会场内举办着一场婚礼。   而酒店外的停车场内,他们则吻得仿佛永无止息。   忽然,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从明昕脑海中响起:   【本世界完成度已达100%,宿主是否立刻开启下个世界?】   明昕睫毛一颤,余光瞥见此时此刻正站在酒店门口看向他们的清瘦青年。   同时,他在心里回答道:“否。”   【下个世界将在七日后开启,请宿主把握时间。】   顾晟也看到了门口的裴瑜,他松开明昕,脸却还贴在他耳边,说话时明昕的耳朵几乎要被震麻:“昕昕,你弟弟来了。”   明昕眼角还红着,闻言降下车窗,看向不远处的裴瑜,温和道:“小瑜。”   裴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紧张,好像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一样,他缓缓走到车边,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呀?我刚刚都没找到你们。”   “交换戒指的时候。”明昕说。   “怎么不……”说话间,裴瑜不小心瞥到明昕身后顾晟的眼神,想到之前对顾晟的怀疑,不由得尴尬了起来,“额,婚宴还是有不少好吃的,不留下吃点吗?”   “不了,”明昕竟拒绝了他,微笑着举起与顾晟十指相握的手,无名指上成对的戒指灼灼生辉,“我们也打算结婚了,接下来会很忙。”   裴瑜亲眼看着,明昕背后那个总是黑着脸的顾晟,竟瞬间脸色爆红,震惊地看着明昕。   他相信,此时此刻,他的表情也一定一样震惊!   裴瑜是婚礼的新郎之一,不能与他们久聊,于是很快就就被催着回到婚宴现场。   临走前,他还依依不舍对明昕喊道:“明昕,我们哪天聚一聚吧!”忽然看到了顾晟的眼神,急急补充,“顾先生也可以一起来。”   “好,”明昕随口便答应了,“七天后吧。”   银色跑车穿梭过车流,周围的汽车几乎没几辆敢靠近它,生怕蹭掉它一点漆。   明昕却突然发现,这并不是来时的方向,“要去哪?”   “回家,”顾晟俊脸还红着,“我在你公司附近买了套房子。”   “不回岛上了?”   “不回了。”顾晟竟皱起眉头,满是愧疚地说道:“……以后我再也不会不经过昕昕的同意,就随便把昕昕带到别的地方了。”   明昕有些遗憾,他觉得那个岛挺好玩的呢。   一开始明昕为了激怒顾晟,常常不按时回去,于是顾晟就会出来找人,他估计在整个岛上都安装了监控,总是轻易就能找到他藏身的地方,然后直接就在那里弄他……唔,后来建了个大泳池,比海安全多了,他就穿着泳裤去游泳,但一旦顾晟来了,当天泳池的水就得换。   基本上每天都过得挺开心的。   他还想再挣扎一下,于是冷冷道:“顾晟,你不会以为我真的要和你结婚吧。”   “那只是打发小瑜的话罢了。”   “嗯,我知道,”顾晟竟一点也没发怒,轻笑道,“但是昕昕如果一直不实现自己承诺的事,恐怕在裴瑜那里会变得不守信用,昕昕一定不想这样吧?”   明昕:“……”   好吧,他放弃。   对于林明昕来说,“不守信用”的杀伤力其实有点大,于是一回到顾晟新买的房子,他就要顾晟立刻定一个时间。   一如明昕所想,为了防止他反悔,顾晟一定会把婚礼的时间定得特别近,但明昕没想到,这个日期还是近得有些保守——一个月后。   一个月,他的骨灰都可以种出一截葱了,有什么好结婚的?   明昕立刻冷着脸,“太久了。”   他拿裴瑜说事,“一个月后的事,我却和小瑜说最近很忙,不是会让他觉得,我和他关系淡了吗?”   裴瑜这个前情敌的名头一出,果然很有效。   顾晟立刻到处打电话,打听了一个最近的良辰吉日——一周后。   明昕:“……”   没救了。   他仍有异议,顾晟却很坚持,振振有词:“这不是刚好和昕昕的话相呼应了?一周后和裴瑜聚一聚,刚好可以在婚礼上聚。”   他居然还想趁机把朋友聚会吃进婚宴,这样明昕下一次见到裴瑜,就是以他老婆的名义了。   明昕不管了。   随便他吧。   但其实,要想在七天内准备完一场婚礼,其实并不简单。   更何况,这是新创科技总经理与MS公司执行总裁的婚礼,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一场世纪婚礼。   这样的婚礼,只要有任何缺漏,都会成为被嘲的热点。   见家长、定制礼服与结婚戒指、确定婚礼各种零零碎碎的细节,同时还得兼顾公司与未来老婆的日常生活……顾晟忙得脚不沾地,连同和明昕的夜生活都没能顾上,接吻的频率都降下来了。   明昕顿时有些后悔,他决定和顾晟结婚,绝对不是想要独守空房的。   无聊的时候,他就向小傻蛋系统打听下一个世界的消息。   之前顾晟向明昕献殷勤的时候,明昕忽悠着系统向快穿局报错,快穿局便同意给明昕一点补偿——满足他对下个世界的要求。   系统已经收到消息,笃定道:“你怕什么?快穿局答应的事肯定会做到,那什么……那个世界,肯定你是最有钱的!还戏份短,很快就能结束!”   闻言,明昕笑了笑。   说实话,他有些怀疑,毕竟这个系统他都能忽悠住,更何况是快穿局那些老人精。   礼服恰好在婚礼前一天送到。   明昕换上了礼服,他雪肤乌发,在身上的礼服无一处不精致,收紧的腰处更是凸显出他纤细的腰肢,犹如从画上走下的的贵公子,一举一动俱是雍容华贵。   顾晟则宽肩窄腰,身上的礼服被撑出肌肉的流畅线条,站在他身后,仿佛觊觎着贵公子的邪恶贵族。   明昕欣赏了一下镜中的影像,权当对这个世界的一个纪念了。   他忽然抬手,拉着顾晟的领带,将人扯了下来,给了他一个吻。   一如高中在卧室里一般,明明处于下位,却犹如主人一般,扯着大狗的牵引绳,就能牵引着大狗做任何事。   吻完,他忽然道:“结婚戒指呢?”   “在这里。”顾晟从口袋拿出两个盒子,打了开,向明昕展示戒指盒中比订婚戒指要更加辉煌漂亮的戒指。   明昕忽然有了个问题:“那个做戒指的工作室……不是每个人只能定制一对戒指吗?”   顾晟随意道:“我有钱。”   明昕:“……”很厉害哦。   下个世界他也能说出这种话吗?明昕莫名有些期待。   明昕虽然也已经是一家上市公司的总经理,可到底手头上的流动资产并没有那么多,并没有顾晟那种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几百万上千万的底气。   明昕伸出了左手,朝着顾晟笑道:“顾晟,我们来练习戴戒指,好吗?”   顾晟垂着眼看着明昕,没有拒绝。   “无论贫穷与富有,不论祸福贵贱,健康与死亡,我都将尊重你、爱你、珍惜你。”   我都将尊重你、爱你、珍惜你。   结婚戒指越过指尖,最终戴在了无名指上。   零点。   明昕就像是忽然失去魔法的灰姑娘,心脏一阵尖锐剧痛,接着便失去了浑身力气,从顾晟怀里软软地滑下。   最后,他看到的,是顾晟惊恐的目光。   谁让你迷信,活该。   这是他最后的想法。   ……   急救室外。   老人被护工推着,看见坐在敞开的大门前,仿佛无法承受重担般深深弯着腰,垂着脑袋盯着地面的男人。   像一条丧家之犬。   老人如此评价。   男人两脚之间的地上泛着水光,老人终是不忍再看,在氧气罩中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嘶哑道:“我早就提醒过你。”   “我们这个家族,所有爱上的人,都会不得善终。”   这是老人纵观顾家多年的历史,所得出的结论。   二十几年前,顾晟的妈妈也正是如此,他不忍爱女受到这种痛苦,便要求她和那个男人分开,可他没想到,女儿竟背着他偷偷结了婚,还有了个两岁大的儿子,那个男人离开的第一天便死于车祸,而他的女儿还以为是他做的手脚,当天便坠下高楼,死在了他和年仅两岁的孙子面前。   以至于他的孙子在得知这一切后,对他心生怨恨……   男人慢慢低声道:“外公,五年前,你把自己的病情夸张化,他才愿意帮你……对付我的对吧?”   老人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的?”   忽然,顾晟抬起了头,脸上竟是挂着一个笑容。   “你错了,爷爷。”他笑着道,脸上还挂着泪痕,“他没有不得善终。”   “我的昕昕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他还在等我……他根本没放弃我……”   他喃喃道:“我得赶紧去找他……他只吃得惯我做的饭……”   顾晟站了起来,身上还穿着礼服,他将死亡通知书扔进垃圾桶,径直往外走去,他走得板正,仿佛正要去奔赴一场婚礼。   身后的老人却是以怜悯的目光目送他远去。   真是可怜。   顾家又多了一个疯子。   ……   ……   明昕在头晕、湿冷与恶心感中拥有了意识。   他发现他正走在路上,身上不伦不类地穿着价值不菲的礼服,连领带都是像小学生系领巾一样地系。   此时似乎刚经过一场细雨,空气中满是雨水与泥土混杂的气味,露珠从树叶上滴下,落在他的头顶,将他冷了个寒颤。   过往的记忆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叫宋明昕,脑子不是很聪明,高中还没上完就辍学了,在家里啃了两年老,结果像垃圾一样被丢了出来,后来在一家小公司打杂,本来打算钓上公司里的王老五,好过上富“太太”的生活,结果还没见到人,当晚家里就闯进一群黑衣人,说他有个好生辰八字,抓着他到一个豪门一样金碧辉煌的地方,糊里糊涂和个躺在床上的男人结婚冲喜,当晚他甚至都只敢躺在椅子上睡觉。   结果冲喜当天,那个男人就死了。   现在他刚参与完那个男人的葬礼,男人的家属在婚礼上哭得衣襟都湿了,他这个便宜老婆却一滴眼泪都没掉,反而很没见识地盯着桌上的吃食流口水,一开宴就吃的肚子滚圆,还喝了酒——现在明昕恶心是因为吃多了,头晕则正是因为喝酒。   小笨蛋系统没说话,正勤勤恳恳给他传输剧情,于是明昕打了个嗝,一双桃花眼潋滟,刚从死鬼老公的葬礼上下来,却面色红润,晃晃悠悠地朝着他的新居,也正是死鬼老公的故居走去。   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明昕仍然在这栋豪宅迷了路,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走到主卧。   刚一开门,他就被门内的场景震了一下。   主卧正对着正门的位置竟设了一个祭坛,其上竖着一个俊美男人阴沉的灰白照片,桌上插着三支香,两旁亮着红光,仿佛鬼片拍摄现场。   照片上的男人面容极度俊美昳丽,却蒙着股病气,变作灰白照片后更是显得阴冷,死气沉沉地盯着走入卧室的明昕,仿佛要将他拖入地府,与自己共眠。   与此同时,剧情传输成功。   明昕双眼微眯,在脑中对着系统语气微妙道:“这就是,我特别有钱,流程还特别短的世界?”   系统呐呐不能言。   明昕在心里叹了声气。   而现实中的明昕则迷迷糊糊,踉踉跄跄地走向祭台,双目紧紧盯着照片上的男人,一双桃花目多情潋滟,仿佛在看自己的情人,是酒醉了,根本辨认不出这是遗照了。   他看向一旁的灵牌,轻声念出上面的名字:“傅、郁、瑾。”   傅郁瑾刚睁开双眼,便看到一个漂漂亮亮的少年,正站在自己面前,柔声轻念自己的名字,尾音缱绻,仿佛含有无限情意。   他心头一震,脑海中自动浮现出这个少年的身份——   这是他的小妻子。   是哪怕他死了,他也要与他完婚的小妻子。   傅郁瑾心头竟忽然生出无限痛楚。   他的柔柔弱弱的小妻子,眼角微红,浑身满是酒气,似乎刚从他的葬礼上下来,也许为了他的死亡痛哭酗酒了一场。   少年一点也不害怕遗照上他阴沉的面色,反而用他那雪白柔软的手指轻轻抚上照片中他的眉眼,仿佛有着无限眷恋。   一时之间,傅郁瑾竟对这张照片上自己冷漠阴沉的神色感到些许不满。   然而小妻子似乎是爱极了他,手指在照片上反反复复轻划,而傅郁瑾脸侧传来柔软的、温暖的触感,仿佛他也正被抚摸着。   明昕盯着照片上的男人,轻声感慨道:“真帅……”简直比他那个破公司的王老五帅上一百倍。   傅郁瑾本已死去,此时却恍惚间,感受到一丝……害羞。   然而,说完这句话,明昕就忽然皱起眉,有着饱满唇珠的红唇微张。   傅郁瑾下意识朝着少年飘去,想听他即将说什么。   却听美丽少年对着他的遗像,极不文雅地打了个饱嗝:   “嗝。”   作者有话要说:   标注下,文中结婚誓词化用自现实的结婚誓词。   明昕:下个世界我要当超级有钱人!   快穿局:好,这就给你送一个去世的超级有钱人老公,叫富裕金,够有钱吧!   傅郁瑾:……   顾狗到最后也没能和老婆结婚,富裕金却一上来就得到了老婆。   顾狗(嘶声呐喊)(一脸痛苦):这不公平!!!   富裕金(得意):各凭本事罢了(抱住老婆)(抱了个空)(尴尬地虚抱着)   小剧场(补)   明昕——被恶龙掳走的公主(叉)驯龙高手(勾) 第31章 他和他的鬼老公1   这个世界是有鬼存在的。   可只有拥有阴阳眼的人, 才能看到鬼魂。   按照原剧情线的设定,宋明昕是没有阴阳眼的,在冲喜失败后, 他直接作为傅郁瑾的小寡夫留在了傅宅中,无知无觉地与傅郁瑾的鬼魂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直至生气被傅郁瑾的鬼魂吸收殆尽,他便浑身器官衰竭而亡。   而他的死亡则造就了鬼王的诞生,出生在至阴时刻之人的生气,是养鬼的最佳养料。   这就是快穿局承诺给明昕的, 所谓补偿。   富有——傅郁瑾生前是最富有的男人,死后财产当然全部归属伴侣, 哪怕登记当天他就已去世。   流程短——要不了几天, 明昕的身体便会因全身器官衰竭暴毙而亡,确实挺短的,甚至整个过程他都接触不到主角攻, 主角受也只是见过寥寥几面。   明昕甚至根本不用做什么, 只需要付出自己的生命,自然而然就能让主角受走上原剧情线的“完美结局”。   快穿局真的挺恨他呀。   明昕心想。   不过没关系。   刚好, 他也一样。   对快穿局忠心耿耿的系统都有点尴尬了,这就是他夸得比天还高的补偿?甚至都不如第一个世界……   它心虚道:“至少……你在这里玩个几天,惩罚世界就多完成一个了, 多好啊。”   明昕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但在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后, 他就改变主意了。   傅郁瑾下葬后第二天, 傅郁瑾生前的律师就把明昕带出去,办了一天的手续, 这个浑身上下加起来都没有傅宅花园一株草值钱的年轻人顿时继承了一笔数量惊人的遗产, 一跃成为了全华国最富有的人。   本来还想当王老五富“太太”的人, 现在居然变成了王老五本王。   甚至还有一些股份还没交到他手上, 需要之后专门到公司办理手续。   明昕离开的时候,两手空空,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堆文件,口袋里则挤挤挨挨堆着一大叠银行卡——这里头的存款到底是多少位,明昕甚至都数不清,以至于回到傅宅他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趴在客厅沙发上数存款。   数过有多少位数后,他开心得一双桃花眼都弯起来了。   他立刻给自己下单买了一堆东西,还买了特别贵的外卖——足有42块!甚至连红包都没用,他简直发了!   和主卧相比,傅宅的大厅显得过于宽阔冷清了,管家仆人除了打扫卫生外,基本不会进入傅宅,听说是原来他的死鬼老公在的时候定下的规矩,于是外卖到了后,明昕便从战战兢兢的黄衣外卖小哥手上接过外卖,再颠颠地坐着电梯上楼,这还是今天律师来接他的时候他发现的,不然他还以为是什么房间呢。   明昕这些天一直住在主卧,也就是死鬼老公死前住的房间,男人死后,整个房间除了床上的被子,什么也没换,他本来还心里有点发憷,但是后来发现其他房间都没这个房间豪气,他顿时就不忌讳什么遗照,什么这是死人睡过的地方了。   不过,刚一进门时,看到供桌上死鬼老公阴沉沉的俊脸,明昕仍是顿了顿,心里还是有些忌讳的的,便声音软软地解释道:“我……我来吃个饭,其他地方都太空了。”   几乎在明昕回来的那一瞬间,傅郁瑾便从遗照下的骨灰盒中飘出来了——是的,明昕根本不知道,之前下葬的棺材里根本就是空的,傅郁瑾的骨灰盒不知被谁搬回了傅宅,就藏在供桌里的暗格中。   整整一天,傅郁瑾都没见到他的小妻子,心中原本稍许有些不悦,可这种不悦却在听到小妻子对自己的遗像喃喃自语时,便忽然消散了。   明明他都已经死了,他的小妻子却还当他活着一般,自如地生活在这间卧室,甚至回来了还要报备一番。   他飘到小妻子边,见明昕手里的吃食是从来没见过的廉价食物,只是拿一堆油腻的食物随便翻炒了一下,再添加一下浓烈的辣味和上色剂将食物不新鲜的气味与色泽掩盖,便能卖给不明真相的食客获利,傅郁瑾眉头渐渐皱起,再一看挂在包装袋上的单子,居然只有42块!   就连傅郁瑾平时随便一顿饭喝的水,都不止这个价格。   忽然,傅郁瑾伸手要去拦住明昕的筷子,肃声道:“别吃了,里面有异物!”   然而明昕却根本看不见他阻拦的动作,直接从傅郁瑾的手上穿过,什么也看不到感知不到,却忽然从手腕处感知到一股恶寒之意,打了个深深的哆嗦。   可他还以为是窗户没关好,就起身把窗户又紧了紧。   傅郁瑾站在一旁,无力地盯着塑料盒中露出一角的塑料,生前洁癖严重的他甚至到最后直接朝着那塑料伸手,却最终什么也没能摸到。   这整个屋子,他似乎只能碰到自己的骨灰盒,以及立在卧室周边的“墙”。   就连他的小妻子,他都无法触碰。   这对于生来便是天之骄子的傅郁瑾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明昕回来时,看到站在桌边,浑身弥漫阴冷鬼气的高大俊美男人,此时却垂着头盯着外卖盒,显得异常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小统,你看到有什么异样吗?”他故意询问了一声脑海中的系统。   系统声音疑惑:“什么?什么异样?”   它透过明昕的视角仔细看了看,突然大叫道:“你花42块买的外卖里居然有塑料片!”   “太过分了!”同是打工统的系统义愤填膺道。   是的,这便是所谓的,有趣的现象。   按理来说,宋明昕没有阴阳眼,应该是看不到鬼魂的。   可昨晚明昕却忽然发现,他能够看到傅郁瑾的鬼魂。   并且,看得非常清楚。   男人宽肩窄腰,身形修长,容颜比遗照还俊美上许多倍,几乎称得上是精致,身上穿着的是下葬时穿的衣服,是一套形制很是华贵的西装三件套,西服极为修身,隐约可见腹肌漂亮的形状,也许是因为久病在床,他的肌肉形状并不是很突出,却胜在线条流畅,并且比例非常完美。   每一处,都完美地长在了明昕的审美点上。   明昕的视线很克制,没在傅郁瑾身上停留,毕竟现在他可是看不到鬼魂的普通人。   他看向自己的外卖,终于如傅郁林所愿地看到了那一片塑料,他立刻眉头蹙起,拿起手机拍照留证,还用筷子把塑料片挑起来拍照,发给商家索赔——一通操作后,42块又回到他手里,还多了10块钱的赔偿。   傅郁林看了全程,眉头渐渐松开,对小妻子的机智感到很是满意,唯一不满的是,食物里出现异物这种大事,商家居然只赔偿了10块。   如果他还在,他会让那个商家赔到倾家荡产。   明昕却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将拍过照留证的塑料片随意地放在一旁,接着,他当着傅郁瑾的面,竟又从刚挑出塑料片的食物中夹了一块肉,似乎还想吃!   傅郁瑾又皱起了眉头,他下意识又想抬起手,然而又想起自己刚刚无力的尝试,终是又将手放下了。   他记得自己生前也算是做了不少慈善,甚至把去世下属的独子接过来照顾,可现在他死了,傅宅却寥落无人,连他的妻子都无人照料。   沉在思绪中的傅郁瑾并没有察觉到,此时此刻,他身上的黑沉鬼气正愈发浓郁……   忽然,仿佛有某种心灵感应般,明昕又将那块肉放下了。   傅郁瑾身上弥漫的鬼气忽地一滞。   明昕忽然想到,自己已经算是超级富翁了,为什么还要接着吃和塑料一起炒过的菜?   就现在他拥有的钱,把整个外卖软件的外卖都买了,也不过是一点零头罢了。   明昕于是把外卖随便扎起扔到门口,让明天来打扫的阿姨收走,又打开外卖软件,这一次,他下手非常狠——直接买了五十块的叫花鸡!   毕竟刚刚拿了10块的赔偿费嘛。   明昕还没点过这么多钱的外卖,顿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要去拿快递的时候,经过傅郁瑾阴沉沉的遗照,脸上的笑容顿时小了许多,抿着下唇,显得很乖的样子,对遗照解释道:“我去拿吃的。”   绝对不是随便乐。   傅郁瑾跟在他身边,闻言心一软,浑身黑沉的鬼气顿时消失殆尽。   只是出去一会,竟也要告诉他。   而且,他的小妻子,似乎真的很喜欢他。   连经过他的遗照,都要下意识收敛一下,作出很乖的样子。   傅郁瑾生前并不怎么喜欢那些在他面前故作矜持的所谓大家闺秀或是少爷,由于常年辗转病榻,他更欣赏的,还是那种热烈的、有活力的生命。   可当他看到明昕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抿嘴笑的模样,哪怕更喜欢他刚刚的那个笑容,仍然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小妻子……   有点可爱。   傅郁瑾跟着明昕,却最终被一股力量阻拦在门前,哪怕明昕根本没把门关上,他也根本出不去,只能站在门口,等待小妻子归来。   等待期间,傅郁瑾抬手触碰了一下这道屏障……似乎并不是非常牢固。   一道黑气从他指尖钻出,抵在屏障上,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却还隐约差一点力量。   这时,走廊尽头传来“叮”的一声,是小妻子回来了,傅郁瑾甚至无须刻意去看,便能从轻快的塑料袋摩擦声听出小妻子与卧室门愈来愈近的距离。   看到明昕漂亮容颜的那一瞬,傅郁瑾怔了怔,下意识为他让开进门的空间,让开后,他忽然记起自己已经是鬼魂,根本不会挡住明昕,不由得苦笑起来。   明昕经过供桌时,想起自己还没给死鬼老公上香,于是盯着遗照问道:“傅……”他犹豫了半天叫什么好,便想傅郁瑾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他不是特别好使的脑袋灵光一现,“……老公。”   一旁的傅郁瑾仿佛定身了般,震惊地盯着明昕看。   “什、什么?”傅郁瑾本应毫无身为人的生理反应,却仍是感到一阵脸热。   他生前很是自律,以至于甚至没什么娱乐生活,更是想不到,在死后,竟还会有人……这样叫他。   “老公,你吃饭吗?”开了口后,明昕便顺畅了许多,他那双桃花眼弯弯地笑着,似乎根本不觉得和遗像说话奇怪一样,他将手中的叫花鸡放在了供台上,在供桌底下的抽屉里翻出香来点燃,很随意地对着死鬼老公的遗像拜了拜,插进香坛。   那一瞬间,傅郁瑾竟似乎有了嗅觉与味觉。   他闻到了叫花鸡的香气,甚至竟恍惚能感知到叫花鸡的味道,甚至,随着燃香的烟飘进他鼻腔,他竟真的有种吃了什么的感觉。   傅郁瑾本是坚定的无神论拥护者,可从死后成为鬼魂到现在,他遇到的匪夷所思的事情实在太多,当明昕拿起叫花鸡去吃的时候,他还站在原地,盯着遗像中的自己沉思,一副世界观受到打击的模样。   等他反应过来时,明昕已经吃完了东西,拿了换洗的衣服,进浴室洗澡。   听着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傅郁瑾的心境莫名平静了下来。   一如明昕取外卖时他做的那样,明昕洗澡,他便守在浴室门口等待小妻子出来,丝毫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忽然,浴室门被打开了。   朦胧雾气随着伴随着少年的身影涌出浴室。   傅郁瑾身上的鬼气忽地一滞。   少年身材匀称,雪肤乌发,刚洗过澡的他,浑身上下显得皮肤透亮细腻,每一处都精细得像玉一般。   可这并不是最令傅郁瑾感到震惊的。   他盯着明昕身上的衣服。   明昕洗过澡之后,身上穿的,竟是他衣柜里的衣服!   男人的衣服套在少年身上,显得大了不少,领口已经扣得很上面,却仍看得到锁骨的形状,袖子被他折了几折,空落落地搭在细瘦的腕子上,此时明昕低着头,正和男人的裤子作斗争,雪白的腰肉时隐时现——男人的裤子实在太大,哪怕他再怎么紧,也仍是比他异常纤细的腰宽上一个号。   那模样,实在是异常的……   傅郁瑾几乎窒住呼吸,哪怕他忽然想到自己已经不用再呼吸了,却还是感到一阵眩晕。   他立刻移开视线,双腿却像是定住了一样,仍然定着飘在原地,一动不动。   然而下一刻,前方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傅郁瑾抬头,瞳孔顿时一缩。   却见原来是他的小妻子,踩到了过长的裤脚——   朝着他的方向,一脸惊慌地,扑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富裕金(羞涩)(别开视线):虽然你是我的老婆,但是非礼勿视……我是不会随随便便盯着别人看的(其实已经盯着看了)(还跟着老婆到处跑)(但是只有一点点点变态啦)   后来的富裕金……你们懂的,嘿嘿   富裕金:我喜欢活泼点的(但是老婆怎么样我都喜欢啦)   昕昕:明白了(去夜店活泼活泼)   富裕金(头顶绿油油):???! 第32章 他和他的鬼老公2   傅郁瑾下意识朝着明昕伸出手, 想要接住他。   明昕朝着他的手上扑去——紧接着从傅郁瑾怀里穿过,摔在了地上。   傅郁瑾看着自己的手,面色沉沉。   “唔。”明昕慢慢从地上爬起, 一双桃花眼泛着泪光,膝盖和手都摔得生疼,可比起疼痛,另一种反应却要更大一点。   一阵牙齿打颤声响起,傅郁瑾立刻放下手, 去看他的小妻子。   他的小妻子摔过一跤后,第一个反应, 竟不是查看受伤的部位, 而是抱着自己的双臂,打起了寒颤,就连尾音都微微发抖:“好冷啊……”   冷?   傅郁瑾原本让开一步, 正要蹲下查看明昕的状态, 却在听到这句话忽然顿住了。   只是摔了一跤,就会这么冷吗?   不对……明昕在摔倒的时候, 还发生了一件事——   他从自己体内穿过去了。   上次明昕穿过他身体的时候,去关窗户了,而这一次穿过他的身体, 则缩紧了身体喊冷。   想通了这一点, 尽管有些不愿, 傅郁瑾还是下意识朝着远离明昕的方向飘了飘。   不能让他的小妻子再感到寒冷了。   可下一刻,他却亲眼看着, 他的小妻子一边起身, 一边将不合身的裤子蹬了下来。   两条纤细的、修长而漂亮的腿白生生地出现在了傅郁瑾面前。   上身穿的衬衫很大, 几乎到明昕的大腿中间, 于是他几乎把这件衣服当成睡袍一样,仅穿着这件衣服,便犹如兔子一样奔向主卧那张席梦思大床,飞快钻进柔软的被子中,在这整张大床上只鼓起了小小的一点,还在微微颤着。   傅郁瑾不知何时起,竟又跟到了床边。   他垂下眼,有些怜惜又有些愧疚地看着床上的明昕。   如果他还是人,他不会让他的小妻子独守空房,一个人缩在寒冷的被子里发抖……可现在的他却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灵魂,不仅什么也做不到,甚至只是单纯的触碰,都会令他的小妻子感到寒冷。   明昕在被子里抖了一会,却一点没能温暖起来,他从被窝里探出一点点脑袋,语气很委屈地抱怨道:“怎么这么冷呀?”   他的尾音微扬,又因为寒冷,染上了些许鼻音,显得非常的可怜。   在这空旷的卧室里,仿佛是被丈夫抛弃,独守空房的可怜男妻,没有丈夫温热的怀抱,便只能自己抱住自己取暖,却仍收效甚微。   傅郁瑾心底一痛。   可明昕的脑子却没想那么多,他脑里的想法很简单。   他觉得这个被子不够暖和。   应该再多盖几层才对。   忽然,明昕的视线停在了衣柜上——或者说,是傅郁瑾的衣柜上。   他身上的衬衫就是从里面翻出来的,他还记得,衣柜里有好几件西装外套呢,看起来好像很暖和。   于是明昕再次支棱着两条大白腿下了床,衬衫下摆被蹭起的时候,傅郁瑾下意识别开了视线,直到听到衣柜被打开的声音,他才再次将视线移回去,想看看明昕在做什么。   衣柜门很大,几乎将明昕遮住,只露出他赤着站在地上的雪白双足,此时微微踮起,露出微粉的脚底。   傅郁瑾最常穿的衣服一般都放在衣柜里,其他的衣服才放在衣帽间,傅郁瑾盯着明昕抱着自己衣柜里的一众外套朝床的方向走来,忽然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眼中竟现出一丝羞意。   他确实猜对了。   明昕跪在床上,将男人生前穿过的外套铺在床上,仅仅两件就足以将明昕从肩膀裹到脚趾了,他于是钻进用男人衣服堆成的被窝里,很快就温暖了起来,不再颤抖。   然而,缩在男人的衣服里睡觉,就算是已经结婚的夫妻,也太……奇怪了,明明客房还有多的被子可以抱过来盖。傅郁瑾目光剧烈闪烁,如果此时他还活着,他的脸一定红透了。   可明昕却一点也不知道傅郁瑾的内心想法,四肢都暖起来后,他舒了一口气,认为是新换的被子质量不好,而傅郁瑾的衣服质量好,正好他原来的衣服都放在那个小出租屋里没带出来,顿时就动了念头,想着反正死鬼老公去世了,这些衣服也没人穿,不如给他穿。   只是明昕并不知道,生前的傅郁瑾是至阳时刻出生的,而他生前穿过的衣服则阳气满满,他也算是误打误撞,糊里糊涂用了傅郁瑾的衣服,居然还顺便把身上沾上的鬼气给除了。   傅郁瑾看着小妻子缩在自己的衣服里,仿佛每一个眷恋亡夫的未亡人一般……他的心中渐渐柔软起来,却也带着点悲意。   为什么到了死后,他才发现,这个世上还有这么个喜欢他的人?   明昕窝在男人的衣服里,窸窸窣窣地玩了一会手机,不知不觉间便没了动静,呼呼睡着了。   他拿了四件外套,两件垫在下面,两件披在身上,上头又盖着厚实的棉被,睡得脸颊红扑扑的。   盯着明昕可爱的睡颜,傅郁瑾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他竟忽然有了种,自己正抱着小妻子的感觉。   傅郁瑾缓缓地,合拢了一下五指。   小妻子的皮肤……   似乎非常的柔软。   *   明昕现在有了特别特别多的钱,还有了个大房子,于是这几天他成日都宅在死鬼老公的大宅子——不对,现在应该是他的宅子了才对。反正他一直没有出门,一日三餐都吃外卖,每顿还都足足20块以上,过得很是奢靡。   这天他买的很多快递都到了,管家给他打了电话,他就颠颠地穿着傅郁瑾的衣服下了楼,傅郁瑾甚至没能来得及拦住他,只能站在卧室门口,阴森森地释放鬼气。   此时此刻,他忽然想到,即使他想拦,也拦不住明昕。   反而会冻到他的小妻子。   他只能寄希望于,他的管家就如生前那般,不在傅宅中久留。   然而他的希望,并没有实现。   楼下客厅里,虽然没有管家,却有另一个来客。   明昕刚一踏出电梯间,就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缓缓喝茶的少年。   听到电梯到达的声音,那少年下意识转过头来,双眼发亮,却在看到明昕的那一刻,眼中的光芒黯淡下来。   也正是这一面,令明昕睁大了双眼。   少年脸蛋仅有巴掌大,模样很清秀,眼型是圆润的杏眼,看起来又无辜又可爱,似乎很是单纯。   傅郁瑾下葬那天,哭得最可怜的就是他。   明昕在脑海中问道:“这就是主角受?”   系统答道:“对。”   明昕记得,系统传给他的原剧情里,主角受的人设应该是单纯无辜小白兔才对……   不过现在,明昕却一眼就看出,面前的少年……   和他是同类。   与此同时,沙发上的少年没有站起,而是坐在沙发上,对着明昕微笑了一下,伸出手,“你就是……叔叔的未亡人吗?”他的声音很轻很细,给人一种很好欺负的软糯感,好像年纪很小。   就好像,无论是坐在沙发上不起来,还是对着明昕叫“未亡人”,都是由于年纪小不懂事造成的。   “我是郁瑾叔叔的……养子,叫白苓。”他说。   然而事实上,他只不过是傅郁瑾收留的一个孤儿罢了,根本没有什么法律上的关系,他住在傅宅,可与傅郁瑾最多的交集却是在公司——而且也没见过几面。   明昕心里清楚他的身份,也知道他从十八岁起就开始痴迷傅郁瑾,自然会对素不相识的,心上人的男妻有一定的敌意。   在还未见面前,他还想拉他一把,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于是明昕也勾起一个欢喜的笑来,他的长相很是精致漂亮,属于浓颜系,那双桃花眼弯起时,更是如同装满星星一样漂亮,就连白苓眼中也闪过一瞬惊艳。   “我叫宋明昕。”明昕说着,喜悦地凑到白苓面前,紧紧握住他的手,似乎很喜欢他一样,开心道:“所以,你算是我的儿子了?”   比情商低,那可太容易了。   白苓顿时僵住了身体,明昕事实上比他还小上一岁,现在却叫他儿子……可如果他真是傅郁瑾的养子的话,这样的叫法也确实没问题……   “是……”他挤出一个笑来,忍不住道:“……我是不是应该叫你小爸?”   “诶。”明昕却根本不介意什么小不小爸的,他听到这个字就高兴,好像自己真的有了个大自己一岁的孩子。   白苓:“……”   他无法想象自己叫明昕小爸的样子,忙找补道:“算了,我比你大一岁,我还是叫你名字吧。”   唔,是比较低级的小茶呢。   明昕心想。   这时,白苓忽然发现,明昕穿在身上的风衣比他的身体还大上几号,而且很眼熟,“你身上穿的是……?”   明昕无所谓道:“是我在我老公的衣柜里找到的,反正现在没人穿,我就穿着玩啦。”   闻言,尽管有心压抑,白苓眼中仍然泄出一丝嫉妒。   他轻声道:“抱歉,这段时间我因为郁瑾叔叔的死亡而太过难受,忘了他还有个妻子……等下我就带你去买点衣服。”   “真的吗?”明昕本来已经松开了他的手,正在开管家堆在桌上的包裹,闻言,他立刻丢下手中的快递,再次握住白苓的手,“你要送衣服给我?”   白苓用余光不屑地看了看桌上的快递,刚刚他刻意翻看了一圈,里面甚至没有超过五百的东西——这种小家子气的人,就算是去了奢侈品店,又能看中多好的东西?   说不定买了一堆,却连他银行卡的零头都用不上。   于是白苓对着明昕笑了笑,说道:“好……不过你不能穿这一身过去,得换一套。”   “晚点我还得带你去公司转让股份,毕竟……”白苓轻声道,“你现在算是郁瑾叔叔的代言人了。”   比起什么“代言人”,明昕对转让股份要更加感兴趣一点,他立刻勾起嘴唇对白苓笑道:“换个衣服,那还不简单吗?”他在买的快递里翻找了一番,随意扯开一个包裹,拿出里面的衣服,竟就要解开身上的风衣,当场换起衣服。   白苓立刻轻咳了一声,提示他自己的存在。   明昕疑惑地回头看来,他太漂亮了,只是这么一个回眸,都带着股艳色。   白苓耳尖微红,“虽然……郁瑾叔叔已经去世了,但你也不能,随便在其他人面前换衣服。”   “啊,”明昕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般,“不好意思,我一个人在这里住久了,就习惯这样了。”   习惯哪样了?白苓暗暗皱起眉头。   随地换衣服吗?   ……没关系……郁瑾叔叔还得再过上一段时间才能拥有意识……现在他就算看到了,也不会有感觉……   他勉强安慰自己。   明昕终于拿着新买的衣服,到卫生间换去了。   宋明昕虽然脑子不是很好使,却很懂得捯饬自己,毕竟他就剩那张脸好看了,于是等到他换好衣服出来,白苓眼底闪烁了一下,但他又看了看少年身上的廉价衣服,又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   “走吧。”   这种穷人,在来到傅家之前,估计连那种商场都没去过,又怎么会知道什么衣服是好衣服。   然而现实,却给了白苓一个耳光。   明昕确实不知道什么衣服是好衣服,但他知道什么衣服是漂亮衣服。   而他选的漂亮衣服,又往往特别贵,就连白苓自己出来买,都不一定会买那个价位的衣服。   买完结账的时候,导购员笑得都快看不到眼睛了,认定明昕是个大客户,于是问道:“先生,请问您有意愿成为会员吗?成为会员后,每次换季,我们都会提前把衣服送到您的住址,供您挑选。”   明昕立刻说:“好呀。”   “好,请出示一下您的卡。”导购员抬头看向明昕。   明昕转头看向像提包小弟一样替他提着数十个袋子的白苓。   白苓:“……”   ……   傅郁瑾在门口整整等了一天。   只是下去拿个快递,用得了这么久?   傅郁瑾脸色黑沉。   他将手放在门上的屏障上,比几日前要更加汹涌的黑气冲向屏障。   这段时间,通过吃明昕给他上的香,他身上的鬼气重了许多,这一次用黑气冲击屏障……说不定真的能够成功……   然而,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尽管隔着门板,显得朦朦胧胧的,但可以确定的是。   那是明昕的声音。   鬼气顿时消散。   门被打开了。   明昕手里抱着一堆包裹,身上穿的不再是白日出去时穿的大号风衣了,而是形制漂亮布料名贵的套装,将少年优越的身材比例都展现了出来。   这是出去买衣服了?傅郁瑾垂眸看着明昕,眸色微暖。   他早就觉得明昕应该出去买点衣服了,总是穿他的衣服……也不好。   虽然这么想着,傅郁瑾心中仍是不可避免地有一丝失落。   明昕进门后,便把手里的一堆包裹都丢在地上,随后他回身朝门口走去,傅郁瑾本以为他要关门,却不想他竟径直将头伸到门外,对着另一人说道:“你不进来坐坐吗?”   “不了。”门外响起一声。   那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傅郁瑾脸上的微微笑意顿时消散。   是谁?   居然肆意靠近一个刚失去丈夫的人,甚至还骗着他……将自己领到了卧室门口。   居心叵测。   明昕却接着道:“那怎么好意思,你给我买了那么多衣服,我不留你下来喝口水,也太过分了吧?”   傅郁瑾浑身漫起森森鬼气。   还、一、起、去、买、衣、服、了?   然而,下一刻,明昕见门外人还是不愿意进门,竟往门外伸出手,将那人扯了进来!   门外的白苓根本没想到,明昕看着长相秾艳,力气却还挺大的,竟一下子就把他拉进了卧室。   进门的那一瞬间,他浑身发冷,正对着门的男人遗像目光阴冷地看着他,那一瞬间,白苓甚至连目光都不敢轻易移动。   一旁的傅郁瑾冷冷地看着这个妄图勾引小妻子的人,却猛然发现,他的长相有几分熟悉。   那双杏眼,那张显得比年龄还小上许多的脸……那竟是他多年前为顾去世下属旧情,接到傅宅养着的小孩!   而一旁的明昕拉着白苓的手,还笑眯眯道:“谢谢你为我买的衣服。”   “小苓。”   他在说话时,总是带着点含糊的尾音,此时此刻,在轻念白苓名字时,显得格外的。   暧昧。   黑沉的恐怖鬼气终于再也抑制不住,绕过明昕,朝四周冲去!   围在卧室的屏障“咔”地一声,竟就此被鬼气全部冲破!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播报:恭喜富裕金,您的活动范围从卧室,扩大为整栋豪宅!   富裕金(头顶绿绿的)(黑脸):……你以为我会高兴?   那真的得高兴一下,不然以后老婆在卧室外干啥你都不知道,嘿嘿   ps:富裕金守在门口等老婆的时候,真的好像主人外出的时候在门口等待的狗勾哇   等着急了,就想拆家(屏障)了   建议老婆安一个宠物监控,看狗勾在自己不在的一天都在做什么 第33章 他和他的鬼老公3   明昕惊讶的看着脸色苍白、牙齿不住打战的白苓, 想不通他怎么会是这么一副忽然被丢到雪地里的模样。   虽然有时候他觉得这间卧室确实比外面冷一点,但也没这么夸张吧?   但明昕忽然发现,白苓两只眼睛正盯着遗像的方向一动不动, 似乎是被吓到了,可这好像更奇怪了,连他都没被遗像吓到,这么白苓这个看起来好像和他死鬼老公很熟的人会被吓到?   这些念头仅在明昕脑中闪过一瞬,就顺其自然地消失了, 他立刻拉着白苓,让他坐在离男人遗像远一点的沙发上, 接过白苓手上的十几个袋子随手放在一边, 对着白苓道:“不好意思呀,我没想到你会被我老公的照片吓到,要喝点热水暖暖身体吗?”   白苓仍然心有余悸, 难以回答。   于是明昕就转身去装水了, 傅郁瑾的灵魂跟在他身边,在听到“我老公”三个字起, 他的全部怒火便被扫荡一空了,此时俊美的脸上有一丝羞涩,但更多的是占有欲得到满足的愉悦感。   只是……他冰冷的目光扫向沙发上脸色苍白的白苓。   这并不代表, 他会放过那个妄图勾引小妻子的人。   明昕身上的衣服, 他一眼就看出来是哪个品牌的, 价位甚至比白苓身上的衣服还要贵上一倍不止——带着别人的小妻子,陪他买昂贵的衣服, 而且一出门就是一下午……   哪怕傅郁瑾洁身自好, 至死未曾与他人有过亲密关系, 但生活在这个圈子, 就是或多或少会听说一些富二代玩弄刚成年不久的男孩女孩的事,而最开始,这些富二代都是靠给对方送衣服、送辆车或是送套房子,就能把人家玩弄在掌心……   傅郁瑾双目便愈发黑沉。   原来他顾念下属忠心,而为对方独子提供的这一切,却最终变成了他玩弄自己妻子的资本!   虽然小妻子对自己的爱意坚贞不渝,可他也绝不能容忍这样一个居心叵测的人跟在小妻子身边!   想到这,几缕黑气从他脚下蔓延而出,朝着白苓伸去。   方才由于愤怒,他只感觉自己的力量似乎强大了许多,似乎能做到更多的事了……   与此同时,明昕把装好热水的杯子递给白苓,关心道:“你感觉还好吧?”   他现在感觉自己可厉害了,居然都能照顾别人了,盯着白苓喝水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个笑,又甜又温柔。   但很快,明昕就察觉到了不对。   他的目光担忧地落在白苓脸上,怎么越喝水,这个小“养子”的脸色就越是发白,甚至发青起来,额角还发起冷汗?   拿着水杯的手还不住发抖,好像很没力气一样。   “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发烧了呀?”明昕拿手背去碰白苓的额头,一旁的傅郁瑾额角一跳,但因为在控制鬼气,没能来得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妻子拿柔软漂亮的手去摸另一个男人的脸。   装什么可怜!他冷冷地瞪着白苓,却仿佛心虚一样,立刻缩回刚刚穿透白苓脊髓,冻至白苓骨髓深处的鬼气。   白苓终于能说话了,在还不至于那么寒冷的秋日,他却从嘴里吐出一大口白气,轻声道:“没……没什么,我还是先回去了……”   他放下手中飞快凉了下来的水,起身就想要离开,而且是越快越好。   然而明昕却很不赞同,他立刻按住白苓双肩,把小养子又重新按回到了椅子上。   白苓:“……!”   傅郁瑾:“……!!!”   明昕似乎感知不到白苓慌乱的情绪般,一脸正经道:“不行,你肯定生病了!我感觉你的体温不正常!得再测一下!”   白苓感觉这个宋明昕的力气实在是超过他想象的大了,他着急离开,却在明昕手下动弹不得,于是只能先配合明昕,“那就再测一下吧。”   他以为明昕要去拿体温计,打算就着这个时差趁机离开,可白苓竟丝毫没想到,明昕根本想不到体温计的事。   一听到自己可以测体温,明昕顿时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仿佛很高兴的样子,接着,他便俯下身,那张姝丽的漂亮脸蛋朝着白苓凑来。   他想的测体温的方法,不会就是拿额头测吧?白苓心跳渐渐快了起来,他想要躲开,可在明昕柔软双手的重压下却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明昕的脸越来越久,恍惚间竟有种自己在被调戏的感觉,脸上的温度渐渐高了起来。   然而,不知为何,身旁的温度却越来越低……   傅郁瑾双目黑沉,死死瞪着勾引小妻子用额头测温的邪恶男人,怒火再次涌上他的心头,黑火般的鬼气燃遍全身。   那么近……只要他稍微抬一抬脸,就能吻到自己的小妻子!   而自己的小妻子又是那么单纯的人,说不定还以为是自己为他测温时不小心碰到的,心里一定会充满愧疚,而说不定这股愧疚感就会被居心叵测的男人利用,三言两语,就能把可怜的小寡夫拐到无人的角落,肆意地欺负,而小寡夫却因为罪恶感,只能咬紧下唇,一声也不敢吭……   他的理智几乎烧尽,几乎忘记自己已经死去,已然是虚无缥缈的灵魂,下意识便循着生前的习惯,立刻上前,穿过白苓的身体,挡住了明昕向前伸去的脑袋。   几乎在拦在明昕身前的那一瞬间,傅郁瑾就先一步感受到了无力。   他记起自己已经不再是人了。   然而下一刻,他怀里却撞上了一具柔软温热的身体,随之,嗅觉像是一同恢复了般。   他闻到了一股香气。   是甜腻的暖香。   傅郁瑾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见捂住额头、一脸迷茫的明昕……   这似乎并不是一场幻觉。   还没碰到白苓,明昕却有种撞到了什么硬物的感觉,他茫茫然然,用手往前方的空气摸了一下,傅郁瑾不愿吓到他,立刻飘远了点,于是明昕摸了个空,心里更加疑惑,还以为自己记错了,刚才撞的那一下其实是碰到白苓额头了,至于为什么连其他地方也有种撞到了什么的感觉,他也说不上来原因,就糊里糊涂把它忽视了。   “唔……好像,你的体温很正常,不怎么烫,还有点凉……”明昕有些茫然,可为什么白苓脸色看起来更差了?不会真是冻到了吧?可他为什么一点都不冷?   白苓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鬼魂穿透身体整整几秒,几乎浑身的体温都要被吸走了,他脸色几乎发青,连忙颤抖着道:“既然……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你……你明天记得来公司……签个到……”   说着,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他从明昕的手下挣脱了出来,连忙朝卧室门口走去。   那背影,竟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明昕追到了卧室门口,但白苓看着没比他高,却走得飞快,走廊尽头的电梯都显示他已经抵达一楼了。   “怎么跑得那么快?”明昕嘀咕道,他有点小懒,否则之前就不会想着走富“太太”的捷径了,此时看白苓已经差不多走了,他也不追着上去和人送别,又把脑袋缩回了卧室。   关上门后,他心里还有点小惊讶,喃喃道:“真奇怪,小苓看起来瘦瘦小小的,身体好像还挺结实的。”他把撞到的身体认作是白苓的了。   傅郁瑾:“……”   白苓离开,他那股私人领域被入侵的愤怒感便顿时消散了,他生前顾忌到身体,从未像刚刚这样动怒,更何况是在这么爱他的小妻子面前,于是听到明昕这话,傅郁瑾心中只是感到有些无奈,悄悄在白苓头上又记了一笔。   明昕已经在外面吃过了,是在一家法国餐厅吃的,菜单上都是他看不懂的字,白苓却叫他点,他于是就向老外服务员比划,让他把菜单上的菜都上了——反正出钱的也不是他,可不知道为什么,白苓后来脸色不太好看,大概是不喜欢吃吧,反正明昕是吃的肚皮溜圆。   为了消化掉肚子里的食物,他便打算把买回来的东西整理一下。   在空旷的卧室,明昕高高兴兴的,哼着歌拆了一堆的包裹,掏出两套睡衣、浴袍,一堆一套百元左右的衣服,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小零食和味道奇怪的泡面等,还有有长得可可爱爱的抱枕,床上可以抱着睡的超大号一米八长条狗狗公仔,抱到床上时公仔翘起的尾巴还晃晃悠悠的。   他甚至买了盆花,可有情调了!   比起以前抠抠搜搜的连泡面都要到某平台买9块9一箱的杂牌泡面,他现在可阔气了,光是这一堆东西,就花了他一千块!   看着明昕仿佛装饰小窝的仓鼠般忙忙碌碌的模样,傅郁瑾脸上渐渐地浮现出笑意,但小妻子忙活的时候,他这个丈夫自然不能安安稳稳地站在一边看。   他便伸出一点黑气,试探着用刚刚拦住明昕的感觉,去拿明昕买的东西,一开始鬼气还动作还有些生涩,总是从物体表面穿透,尝试了好几下才触碰到实物,可很快,傅郁瑾就熟练了起来,只要他心中有“想触碰”的念头,鬼气便能自如地触及物体。   于是,但明昕背对着傅郁瑾时,他背后堆在包装上乱七八糟的各种东西便四下同时飞起来,随后抱枕放在沙发上,花瓶立在桌子上,食物堆在柜子里,衣服……则挂进衣柜里,与男人的西装同处一柜。   可明昕一回头,这些飞在空中的东西又迅速掉在地上,看起来还是乱乱的样子,只是堆在包装袋快递箱上的东西少了许多,他又记不得屋子之前的样子,还以为自己不知不觉就收拾了不少东西呢。   明昕就这么随便放了三四个东西,整个屋子就全都整齐了起来,连垃圾都乖乖地放在门边,好像一等他开门,它们就排排走出去把自己给丢了。   忽然,明昕“咦”了一声,发现狗狗公仔的包装袋还鼓着一点,似乎里面还有东西。   他便蹲在包装袋旁,一手揪着袋子边缘,一手探进去摸那个鼓鼓的什么东西,但是一米八公仔的袋子太大了,还没抓到里面的东西,明昕就已经快要掉进包装袋里了,顿时皱起眉头,露出有点苦恼的样子。   他确实是有点笨,明明直接把包装袋翻过来倒就好,却非要这样拿。   傅郁瑾被明昕这幅又可爱又笨的模样逗笑了,他伸出一缕鬼气,透过包装袋,感知到里面的还是公仔,便悄无声息地把它们往明昕的方向推去。   明昕终于够着了!   他感觉到手里的是毛茸茸的东西,于是一股脑拿出来,发现是两只小小的小狗公仔,几乎只有巴掌大,明昕终于弄清楚了,大概买最大号狗狗的人太少了,店家就给他送了两个小公仔作为赠品。   但是这么小的公仔,他晚上又不会抱,最多就是第二天被他踹到地上,明昕看着手中吐着舌头的狗公仔,犯了难。   他在卧室里环顾一圈,目光忽然定在了放置着死鬼老公遗像的供桌。   比起经过一番整理变得温馨可爱的其他地方,这个供桌上只有一个灵牌、一张遗照、两盏灯和一座小香坛,实在是太过冷清寂寥了。   明昕忽然有了个想法。   他走到了供桌前,用手上两个吊儿郎当吐着舌头的狗头拜了拜傅郁瑾的遗像,笑着道:“老公,你喜欢它们俩吗?”   喜欢。   傅郁瑾站在他身侧,同时透过遗像的视角,看见明昕面对着自己,笑得一双桃花眼都弯起的可爱模样。   哪怕这只是两个免费赠品,但它们是明昕的,傅郁瑾便感到很是喜欢。   爱屋及乌不外乎此。   明昕仿佛听到了他的心音,立刻说道:“你喜欢对吧?那就送给你啦!”   送给他?   尽管极力压抑,傅郁瑾嘴角仍是抑制不住般,微微扬了起来。   可惜他已经死了,没法回礼——否则,这大约便可以算作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了。   在他温柔的注视下,明昕将手中的公仔举了起来。   接着绕过香坛和红灯,放在了遗照两边。   两只毛茸茸的小狗公仔,还吐着舌头,就这么极不正经地立在傅郁瑾那张阴沉的灰白照片前,甚至遗像还被公仔毛茸茸的身躯挡住了大约四分之一。   傅郁瑾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明昕欣赏了一下,感觉这样有点不妥,又朝着公仔伸手。   将它们别在了遗像后头。   两只狗公仔顿时像两头护卫狗,在红灯下凶神恶煞地吐着舌头,守在遗像后头。   看起来……   更加不正经了。   傅郁瑾:“……”   明昕却很满意,“这样就不会被香灰弄脏了。”   傅郁瑾眼底现出一丝无奈。   也罢。   ……   深夜,明昕收拾完一切,终于抱着一米八狗勾公仔,陷在被窝里甜甜地睡着了。   傅郁瑾飘到床边,颇有些嫉妒地看了看少年怀中的公仔。   这些天,他都是盯着明昕的睡颜度过每一晚的,明昕醒时是美丽迷人的小妻子,睡时则可爱得像是个天使,傅郁瑾每夜看着他入睡,内心软得像棉花,没有一夜是不同的。   不对……这一晚是不同的。   明昕怀里还抱着比他还高的公仔,就此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被子都被他踹开了,小腿上的睡裤也因此被蹭到了膝盖上。   上一套床褥在明昕抱怨过不暖和后,便被管家换了套新的,这套床褥颜色偏深,明昕小腿压在上面,则更凸显出白玉般的肤色,美得几乎令人呼吸一滞。   傅郁瑾尽管已经不再是人,却仍然被这一幕刺了一下般,目光躲闪了一瞬。   但很快,他就将视线转回来了。   秋日天凉,明昕这样睡,明天一定会感冒……他想着,终于下定决心,为他的小妻子盖被子。   但不知是出于何种念头,他并没有幻化出黑气去拉被子,而是抬起自己苍白的手,朝着明昕小腿下压着的被子伸去。   他终于够到了被角,而明昕雪白的小腿就在一旁,傅郁瑾垂眸,阴郁俊美的脸上竟有一丝紧张之色,过了一会,他终于指尖用力,将被子抽了出来。   明昕的小腿顿时落在了底下的床铺上,发出细微的一声。   傅郁瑾的动作却因此紧张地定住了一刻,抬眼盯着明昕,生怕他突然醒来,一边将拉起的被子盖在明昕的小腿上。   忽然,他的指尖碰到了什么。   是柔软的、光滑的,温暖得近乎发烫。   他碰到了明昕的小腿。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的明昕……大约是天然黑人设叭   看着傻傻的,实际上也傻傻的,但攻击力又挺高的,还不分敌我   明昕强行用额头测白苓体温   白苓(面色苍白):我在被控制   富裕金(一脸愤怒):他在控制我老婆测他体温!!!   请问,你们对另一半的认知是什么?   明昕:我的超有钱的死鬼老公(钱都归我了嘻嘻)   富裕金:我的超爱我的我死了都离不开我还要给我送定情信物每天都记得我并和我打招呼虽然因为太过迷人被坏男人惦记着但还是爱着我的宝贝老婆…… 第34章 他和他的鬼老公4   明昕迷迷糊糊睡到了中午。   他刚醒过来, 肚子就跟吵架似的咕噜噜叫,于是明昕给管家打了电话,通知他自己打算吃这个那个……这还是他从白苓那边学来的, 昨天白苓一通电话,他们就吃到法国餐厅了,于是明昕就想到,说不定跟管家打个电话,他也能吃到好吃的。   果然, 明昕刚洗漱换好衣服,管家就回了电话, 说吃的都准备好了, 在一楼餐厅。   明昕便下了楼。   傅郁瑾从明昕醒过来,便跟在他身边,走出卧室时, 他嘴角微扬。   这样就能和他的小妻子相处得更久一些了。   明昕站在电梯里时, 只感觉今天的电梯似乎比昨天要冷一点,却不知道, 一旁还跟着个高高大大的鬼。   管家已经守在餐厅里了,餐厅的窗帘都被管家打开了,屋内一时之间极为亮堂, 傅郁瑾只能停留在门边的阴影处, 看着可爱的小妻子对着桌上的食物露出渴望的眼神, 好像饿坏了。   应该吃早餐的,他暗想。   傅郁瑾生前早中午三餐规律, 甚至用餐的时间都很固定, 而明昕虽然也有三餐, 却是中晚餐和夜宵。   如果傅郁瑾还活着, 他也许会尝试着用美味的早餐引诱着小妻子吃点早餐,因为体质原因,他吃不了外界的东西,有时便自己下点厨,自认味道还算可以——可再怎么想,如今的他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的鬼魂,甚至不能进入拉开了窗帘的餐厅……   明昕对桌上的菜品很满意,只有一点——   “牛排不能煎成全熟吗?”明昕指着桌上还渗着点红的牛排问道。   管家年约四五十,死鬼老公下葬那天人僵僵地站在墓边,仿佛不可置信人会这么突然地就没了般,后来每次和明昕见面态度都淡淡的,好像不太喜欢他,明昕需要什么,都要和他说,他才会提供,否则根本不与明昕对话。   听到明昕的问话,管家冷淡道:“抱歉,宋先生,以前先生吃的都是六分熟的牛排,可能厨房忘记了。”   明昕不太高兴,嘀咕着抱怨道:“可我明明在电话里就说了要全熟。”   傅郁瑾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看向管家,发现他的白发相比过去多了许多,他还活着的时候,管家总是笑眯眯的,很是慈祥的样子,他的死亡大约对管家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但——   这并不是他忽视小妻子的理由。   小妻子没什么朋友,如今住在这栋寂寥无人的屋子里,每日只能对着他的遗像说话,傅家那些佣人来傅宅打扫卫生时见到了小妻子,甚至都不怎么和他说话,现在竟然连管家都忽视他……哪怕小妻子凭着对他的爱意可以克服这一切困难,却并不代表傅郁瑾能够接受。   几股黑气从他脚下钻出,绕过阳光照耀处,伸向窗帘,猛地一关!   整个餐厅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管家年纪大了,被这一变故吓了一跳,大叫道:“谁?!”   明昕也被吓了一跳,却是被管家中气十足的一声吓到的。   他看到管家正一脸惊恐地盯着突然关上的窗帘,便安慰道:“……放心,没有人,应该是被风吹上的,不要怕。”   然而明昕并不知道,餐厅装的都是电动窗帘,风是吹不上的。   必须要有人拉动窗帘,才能关上窗帘。   更何况,窗户是关着的,哪来的风?   管家吓得下唇直颤,课听到明昕的话,他的内心稍微有了点触动,自己之前还暗自怨怪的宋明昕,竟不仅在这种剧变下保持了镇静,还安慰了他,为此还对他说这种小孩都能识破的话……   不过,傅宅的安保齐全,确实不可能有外人闯入,那么到底是……   忽然,一阵寒意窜上背脊,他仿佛浑身从冰水里走过一圈般,脸色苍白了一瞬。   然而这种来自灵魂的阴冷感,却令他精神一振。   管家在傅宅生活了几十年,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灵异事件。   而这一次遇到,却是在先生去世后……   “先生?”管家几乎老泪纵横,一双眼看向四周,“是您吗?”   浑身又是一冷,仿佛在回应他。   管家终于明白过来了。   先生是在警告他。   他擦净脸上的泪,看向明昕的目光已然不同。   他原以为,这个年轻人是贪图傅家的财产,才和先生结婚的,并且一结婚,当晚先生就去世了,他怎么可能不怀疑这个年轻人……可是先生连死后都对他念念不忘,先生又是那么聪明的人,又如何会看不透别人的内心?   之前从未听说过先生和谁有过暧昧……大约先生实在是太喜欢他了,便把少年藏得严严实实的,谁都不得觊觎。   见多识广的管家立刻脑补出了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他立即端起牛排,对着明昕严肃道:“抱歉,少爷,厨房的人实在是太不像样了,我这就把它做成全熟的!”   傅宅设备齐全,餐厅旁就是厨房,管家端着牛排就立刻到隔壁开火煎牛排了。   其实牛排是可以煎成全熟的,只是对火候、时间必须掌控得非常精妙,否则牛排口感就会变差——厨房里,管家盯着牛排,一脸严肃,是时候拿出他的真本事了。   明昕一脸迷茫,他只是安慰了管家一句,管家就又是自言自语,又是流泪又是感动的,现在对他的态度还变了个大样……   ……也许是年纪大了,对这种温情比较难以抵抗?   明昕决定之后对管家好点,多说点这种温情的话。   餐厅的灯被打开了,窗帘却始终是紧闭的,傅郁瑾浮在一旁的椅子上,装作正和小妻子共餐的模样,他看着明昕一副胃口很好的模样,心情终于转好。   也只有像明昕这样单纯而温柔的人,才会不计前嫌地善待他人。   吃过全熟的牛排,明昕满意地离开了餐厅。   正要乘上电梯时,他却忽然想起,今天好像还得去公司。   昨天买完衣服后,他被白苓带到了公司,签了一些股份转让书,还和一堆人开了个会,貌似是股东还是什么的,一群人对他明褒暗讽,三言两语地讨论该让他在公司担任什么职位——总裁吗?   明昕却根本听不懂他们的暗讽之意,他一听到自己能当总裁,立刻就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下来。   “你有什么资本当总裁?”当场就有个人忍不住问他。   “我的股份最多呀。”明昕眉眼弯弯,一脸自豪地说道。   结果,直到会议结束,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好像都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所以明昕现在是总裁。   虽然明昕没当过总裁,但是他知道,总裁肯定是要去公司的。   他不是很想上班,于是耷拉着脑袋,往门外走去。   结果一出门,就见到了守在门口的管家,身后已经候好了一辆黑色豪华宾利车。   管家此时对他的态度已然十分尊敬:“少爷,刚刚白经理打电话过来,我才知道您今天要去公司,刚刚备好了车。”   “噢……好的……”明昕有些惊讶,他还记得刚刚自己做下的决定,于是弯着眉眼对管家道,“谢谢你哦,管家叔叔。”   宾利车飞驰离开,管家站在原地,险些又老泪纵横。   宋少爷原来是个这么好的孩子,之前自己那种态度,宋少爷竟还这么温柔地叫自己“管家叔叔”……   他可真是个混蛋啊!   傅宅大门内。   傅郁瑾苍白的手指触及门板,再一次感受到了之前卧室门口的屏障。   这个屏障似乎比卧室门口的还要坚固得多。   更何况……   傅郁瑾的目光看向窗外的阳光明媚的天空。   哪怕他得以走出这扇大门,他也无法踏入阳光,与他的小妻子一同外出。   他必须变得更强。   ……   明昕抵达公司后,就有专门的漂亮小姐姐引着他到了最顶楼。   一到顶楼,他就看到了白苓。   比起昨天,他的脸色好了不少,只是唇色还有点苍白。   刚一见面,白苓还没来得及说话,明昕就担忧地问道:“小苓,昨天你回去的时候脸色也太差了,今天感觉好多了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白苓就立刻想到明昕按着自己,自己却丝毫无法逃离的可怕回忆,他脸上的笑意顿时变得有些勉强起来:“也……还好……”他飞快转了个话题,“我先带你去你的办公室吧。”   明昕的注意力果然立刻就被转移了,他那张艳丽的美人面,正对着什么人笑起来时,实在是叫人难以抵抗,现在就如此正对着白苓笑,“好呀。”   白苓耳尖微红,终于知道那些老狐狸为什么要留下这么个人了。   宋明昕的长相实在是漂亮得过了度,可他同时又是傅郁瑾的寡夫,哪怕是顾忌傅家的脸面,他们也不能碰宋明昕,可眼睁睁看着这么个美人从自己身边离开,他们又舍不得了……倒不如用个总裁位把他留下来,开会的无聊时候,还能看着他的脸缓和缓和气氛。   因此,明昕虽然名义上是总裁,却一点实权也没有,顶多算个吉祥物。   可就算是要留下这么个人,随便给他一个闲职就好,何必是总裁位……白苓脸色微沉。   之前看到宋明昕的照片,他好像没这么漂亮,顶多比普通人好看点,没想到本人居然和照片差这么多……   还好郁瑾叔叔已经死了。   明昕被领到了一间宽敞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的所有物品都整齐地摆放着,依稀能够见得前主人是一个井井有条的人。   白苓的目光克制而眷恋地滑过办公桌后空无一人的椅子,可下一刻,明昕却径直坐了上去,没骨头一样瘫在椅子里看他。   白苓的额角顿时突突地跳了起来,柔和的语气不自觉僵硬了起来:“你先起来,我跟你介绍一下这里的布局。”   明昕眉头微皱,露出很正经的样子,“你得叫我总裁。”   白苓:“……”   总裁办公室有一间休息间、一间浴室、卫生间,甚至还有厨房,简直算是一个装配豪华的公寓了,明昕很满意,送走白苓后,就开始工作。   而所谓的工作,就是填一些问卷,什么公司入口到总裁办公室怎么走这种题都能问出来,确实是把他当成傻子了。   明昕只填了一会,就感到无聊了。   虽然这个快穿局忽悠了他,把一个显然没那么简单的世界当做补偿推给了他,但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即不用学习,也不用工作,甚至不是什么极端背景,的的确确是度假世界来着。   更何况……快穿局的打算,恐怕是实现不了了。   明昕嘴角微扬,露出一个微笑。   只有一件比较苦恼的事……   明昕想起昨晚。   ……都那样触碰到他了。   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为他盖被子。   真让人头疼。   ……   也许因为是工作,明昕回来得格外晚。   傅郁瑾仍旧是在门边等待他,唯一不同的是,过去他是站在卧室房门边等待,而今天,他是站在傅宅大厅门边等待。   夜里9点45分23秒,门口终于有了动静。   门把手转动了一下,明昕那张雪白漂亮的脸便探入屋内,比起刚离开时精力充沛的模样,此时的他脸上只有疲惫,仿佛下一刻就会睡着。   头一回,傅郁瑾竟因公司工作过多而感到些许不满。   竟让他的小妻子忙到了这个时候。   明昕扶着墙,摇摇晃晃地换鞋,忽然之间,原来死死卡在脚踝上的鞋竟松松垮垮地掉在了地上,他回头看了一眼,没想太多,换上家居鞋就进了傅宅。   电梯一路上行,明昕两眼渐渐闭上,似乎立刻就要睡着。   傅郁瑾下意识就要抬手扶住他,可下一刻,他想到昨天自己不经意的行为,不由得怔了一下。   手换成了一条细细的黑气,终端凝实成一截手指的形状,温柔地抵住了明昕的后背,稳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叮”地一声响起,明昕终于清醒了一刻,才发现自己居然站着睡了一觉,还好没摔倒,便立刻晃晃悠悠朝卧室走去,一走到床边就“啪叽”摔进床里,呼吸立即均匀了起来,甚至连门都没关。   “这么累?”傅郁瑾垂眼看着明昕,忍不住低声轻笑道。   他为明昕脱下外套,把人塞到被子里,才回身去关门。   白日明昕离开时,窗帘是关闭的,而此时,窗帘却全部打开,明亮的月光洒在地上,傅郁瑾便站立在月光之中,默默吸收力量。   是了,这便是他探索了一日找寻到的修炼方法。   傅宅的地下室有个图书馆,他在里头找了一天,才终于找到对应的信息,而其实除了吸收月光以外,还有其他办法——   吸收至阴之人的生气,直至至阴之人彻底死亡,又或是以他人的恐惧作为养料进食……   但这些阴毒的手段,傅郁瑾绝无可能采用。   忽然,床上传来一声梦呓声。   不知道是不是傅郁瑾的错觉,那似乎……是个人名。   傅郁瑾凝神静听,在明昕再次出声时,他已然出现在了床边。   明昕的声音很模糊,于是傅郁瑾的身体越俯越低,只为了倾听他嘴里念叨的究竟是谁的名字。   也许是忘记了,或许是期待着什么,又也许他只要一看到明昕,便下意识想着“想要触碰”,总之此时他在明昕身边,是凝实的状态。   忽然,唇侧被一道极为柔软的触感划过,那一瞬间,傅郁瑾仿佛被惊吓到了一般,后退了一步,再次化为虚无。   是明昕忽然坐了起来。   于是他毫无防备的唇瓣,从这个守在床边的陌生来鬼唇边蹭过。   那股属于活人的温度,仿佛一道电流,直直穿透傅郁瑾的魂体。   仿佛此时此刻,他忽然活了过来一般。   然而明昕什么都不知道,他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摸着黑晃晃悠悠地朝着卫生间走去,甚至连卫生间的灯都没开,过了一会,才又迷迷糊糊地走回来,自然缩回了被子里。   傅郁瑾却垂着眸盯着他的红唇,嘟起的唇珠仿佛在邀请着他的亲吻。   可少年已不再梦呓。   无论是刚刚发出的声音,亦或是起身的动作,都仿佛鱼饵般。   将鱼钓到手后。   便扔在一边,不管不顾。   作者有话要说:   管家:先生也太爱少爷了!   富裕金:老婆也太爱我了!   昕昕:我有好多钱!我还是总裁!!我可太牛啦!!!   白苓:……(他们都在想什么?)   无责任番外~   昕昕(躺平)(微笑)(露出迷人滴小腿):他一定要对我那个那个了吧?   富裕金(盖被子)   昕昕:……   昕昕(翻身)(微笑)(不小心亲到富裕金):他一定要亲我了吧?   富裕金(狗勾蹲)(等老婆再起个身)(等不到)(继续等)   昕昕:……   (逐渐暴躁.jpg) 第35章 他和他的鬼老公5   办公室的玻璃映出一张瑰丽的容颜。   雪肤红唇, 一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漂亮得几乎像是一幅画。   谁能想得到,有这样一张脸的人, 居然钓不到想钓的人。   明昕心中稍微有些郁闷。   为此,他特意打开了傅郁瑾生前有关的新闻与词条——发现这人的确是很典型的好人。   光是一年,他捐出去的善款就有好几亿,还投资了不少福利院,有段时间, 网络上到处都是他坐着轮椅,和福利院的小朋友合照的温馨照片。   听说, 在他的牵线下, 这个和他合照的小朋友还被一家条件很不错的家庭收养了。   明昕指尖在傅郁瑾脸上划过,接着才看向他身旁站着的瘦小孩子,心中生出一丝熟悉。   但他还未厘清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思绪就被脑中的系统打断了:“你在看主角攻的资料?”   明昕没有答话。   系统顿时觉得他被自己问倒了, 顿时整个机身都舒爽起来:“哼,想不到吧, 这个世界你根本就碰不到主角攻!”   “你再也别想和主角攻搞在一起了!”它大声道。   “噢,是吗?”明昕根本没告诉它自己能看到傅郁瑾鬼魂的事,只是温温柔柔的, 略有些苦恼道, “那怎么办呢?到死也见不到人。”   按照原剧情线, 主角攻刚变成鬼时是混混沌沌的,一个不小心就把住在傅宅的倒霉蛋宋明昕生气吸光了, 因此性情大变, 开始将可怜的主角受认作是下一个目标。   主角受怎么逃离都无事于补, 最后甚至连他自己的生气都被攻吸光了, 沦为鬼魂。   哦,按照原剧情的结局,他被吸成鬼魂后,居然还爱上了攻,和攻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了一起呢。   快穿局给他传的剧情线先不论人设和真人符不符合,结局却不会有错,毕竟这是他们一心想让自己促成的“完美结局”,哪怕过程有点悲惨。   如果明昕完全看不到鬼魂,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死了的话,恐怕快穿局的打算就成真了。   不过嘛,现在明昕已经为白苓规划好了一个更好的结局,反正一定比死了成为鬼魂要来的好,嗯,而且又健康又规律。   系统见明昕终于服软,原本嚣张的气焰不免降下来了一些,毕竟它还记得,这个世界其实一开始算作是明昕的补偿世界呢。   尽管明昕明面上的身份是叛逃者,但作为给他的补偿世界,居然还要他品尝生气被慢慢吸光、近乎凌迟的感觉,最终还要暴毙……就是非人的系统,想想都有点机油发寒。   它小声道:“你好好走完这个世界,我……下个世界我也不是不可以给你挑一个好一点的世界……”   “原来你还能挑世界?”明昕微微睁大双眼,这倒是他没想到的事。   “嗯……”系统声音更小了。   因为它是惩罚系统,因此丢到它这里的世界都是普通快穿者不愿意进入的高难度世界,不过数量不少,它还是可以在里面挑挑拣拣一番的。   系统怕明昕心里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及时提醒道:“这些小世界都是共享的,情况好一点的世界都是很难抢的,你不要抱有太大的期待。”   “而且,也是要看你表现的……”这话说的系统都觉得自己别扭。   这个世界明昕什么都做不了,纯纯是来受苦的,还能有什么更差的表现?   “嗯,我一定好好表现。”明昕诚恳道。   好、好、表、现。   门口传来敲门声,明昕双眼立刻亮起,对外头的人喊道:“进来。”   白苓抱着一些文件进来了,他面色淡淡,将手中“总裁”的工作文件放到明昕桌子上,“这是你的新工作,内容比较难,实在不行可以查题。”   明昕把做完的“工作”递给白苓,低头看那一堆“工作文件”。   都是高数题诶。   从小学生问卷一下子进化成高数题,真是太过分了。   不过明面上,他是根本看不出这是什么题的模样,目光只在纸上随意一瞥,便定在了白苓身上。   “小苓,”他眉眼弯弯,声音软软的,“你今晚有空吗?”   “有什么事吗?”在明昕这样直白的注视下,尽管心中有一丝,抗拒,白苓的耳尖还是渐渐红了。   明昕以为这就是“有空”的意思,顿时开开心心地笑起来,“我想请小苓今晚陪我一下。”   什么?今晚陪……陪什么?   那一瞬间,白苓的脑子像是生锈的机器般,几乎运转不过来。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却见明昕很是苦恼道:“不知道是不是单身太久了,总感觉夜里好像有人会摸我……还亲我……好奇怪。”   明昕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盯着白苓,仿佛怀满了情意:“小苓,相处了这么久……我感觉我还蛮喜欢你的,反正我老公也死了,现在的我也算是单身,不如我们……”   他还没说完,白苓却下意识道:“不行!”   明昕:“……?”   他震惊地看着白苓,仿佛没想到白苓会这么直接就拒绝了他。   白苓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了,可他根本没法将语调软下来。   一想到自己被宋明昕看上,他就回想到自己浑身冰冷得近乎死亡的那个夜晚,一回想起那件事,明昕再漂亮的脸蛋在他眼中都仿佛淬了毒般,邪恶而冷漠。   “你没事吗?”明昕疑惑地看着白苓忽然苍白的脸色。   小苓身体也太差了吧?   明昕想摸摸白苓的额头试试他的体温,可这个动作却令白苓PTSD发作起来,他差点连明昕做完的“工作”都丢在地上,惶急从总裁办公室逃走了。   这么害怕?   这样想着,明昕心中却冒出一丝愉悦。   然而系统却惊得瞠目结舌:“主角受怎么这么怕你?”   明昕委屈道:“我怎么知道?”   他手上捏着新拿来的高数题,刻意丑丑地写了几个大字“看不懂”,一边道:“也许是想到我快死了,害怕了吧?”   “他哪里知道你会死?”系统认为明昕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是随口搪塞自己罢了,便“哼”了一声,不愿再问了。   明昕没有反驳,只是轻笑了一声:“确实呢……”   终于到了下班时刻,明昕乘坐着电梯一路下行,在光滑的电梯门中看自己的倒影——面色红润,皮肤白皙润泽,头发光滑犹如绸缎。   这幅模样,哪里像是被吸走生气、快要死掉的模样?   *   明昕一回到傅宅,就枕在大狗公仔身上,趴着玩手机。   一旁放着一大块蛋糕,是管家亲自下厨做的,他玩一会手机,就拿着小勺,看也不看往蛋糕处挖去,有时候不小心挖了个空,第二次落手便又挖到蛋糕了。   一大勺甜丝丝的蛋糕,直接被他含进红唇内,满意得双眼都眯起,仿佛正被呼呼撸毛的大猫咪。   身后,白皙的脚都因此勾起,在空中一上一下地动。   那两抹雪白在傅郁瑾眼中不住晃动。   喉结上下滚动。   他强行将自己的视线移开,坐在月光之下,缓慢地吸收力量——同时,背后所有细微的声响都仿佛放大了许多倍般,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响。   那双不着鞋袜的脚,一定还在空中晃动,若是走到他身后,强行攥住他的脚腕——   察觉到自己脑海中正浮现一些疯狂念头,傅郁瑾立刻动用鬼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傅郁瑾眼底浮现出一丝痛苦。   他确实想过,告诉明昕自己仍然存在于世上的事,可人鬼殊途……他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消失了,难道要让他的小妻子再受一次丧夫之痛吗?   忽然,身后传来手机铃声,是一段很轻快的英文歌,歌词内容还很不好,傅郁瑾每一次听到,都有种羞涩感,明昕却一点也不在意,哼着调子接通了。   傅郁瑾吸食了几日月光,耳力变得极好,他听到电话那头是管家的声音。   “少爷,您的朋友……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一言难尽。   “我立刻下去!”明昕却很开心,他把吃到一半的蛋糕扔在了一边,光着脚就往外跑去。   朋友?   明昕在傅宅都生活了半个月了,根本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朋友。   现在这些朋友却毫无预兆地找了上来?   傅郁瑾眼底蒙上一丝阴翳。   然而他一旁的明昕却一副喜悦的模样,根本想不到那些所谓的朋友,很可能都是些心怀不轨之徒。   他相信电话那头的管家,一定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语气才显得那么古怪。   然而,傅郁瑾没想到,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他以为,来访的是一群脸上挂着假笑,忽悠小妻子交出一切的斯文败类。   却没想到——   刚一走出电梯,四五个晃着屁股,浑身上下的布料加起来甚至不到一件背心大,脸上涂着大厚浓妆的男人黏黏糊糊地凑了上来。   一边伴随着夹得尖细的声音:“明昕哥哥~人家等你等了好久~”   此起彼伏,仿佛一群鸭子在叫。   傅郁瑾:“……”   还来不及震惊,他就看到其中几个人浑水摸鱼着凑到明昕身边,似乎想偷偷摸一把明昕的身体。   哪怕已经成为鬼魂,傅郁瑾也仿佛感受到额角突突跳动的胀痛感,他立刻伸出一圈鬼气,将明昕团团围住,不留一点空隙。   于是那几个人还未触碰到明昕,便首先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   然而,在傅郁瑾的注视下,他们却表情浮夸地浑身都抖动,惊叫道:“啊,好冷呀~”   傅郁瑾:“……”   与傅郁瑾相反,明昕却很迷恋这种被捧着的感觉,他被白苓拒绝之后,就找了家店,让他们送几个漂亮的小零过来——之前他想做富“太太”,纯属是为钱所困,现在变成有钱人了,当然要体会一把左拥右抱的感觉。   他在这群花枝招展的男人簇拥下走到了沙发边坐下,左右手边都坐着个男人,头顶沙发边靠着个人,腿边还蹲着个撅屁股的小零,属实是人生赢家。   只是他们好像有点腼腆,明昕看电视上那些人生赢家,周围的美人都捶腿的捶腿,掰葡萄的掰葡萄,怎么轮到他,这几个美人都不碰他呀?明昕有些郁闷。   他不知道的事,无形的鬼气已经包围满他全身,但凡周围有任何一人想靠近他,都会被冻得浑身一个哆嗦——若不是有这鬼气,这么漂亮的雇主,浑身上下早就在见面第一刻被摸了个彻底。   明昕努力回想,这种时候应该做什么……   “对了,你们想喝酒吗?”明昕热情地问道,同时看向四周,却没能见到管家的身影,有些疑惑,“管家叔叔呢?”   小零们都“咯咯咯”地笑,心说这种好事哪里能被个大爷盯着做,他们早把管家请走了,那个老头看他们是主人的朋友,敢怒不敢言地走了,便尖声尖气道:“不用拿酒,我们有带!”   “啊?”明昕一呆。   下一刻,明昕就看见他们从各种奇怪的地方掏出酒来,甚至有酒杯,倒得满满的,递给了明昕,“来~喝一口~”   从店里拿来的酒,要是雇主喝了,他们可都有分成呢。   站在一旁的傅郁瑾,却顿时黑了脸。   一道黑气立刻窜了过去。   明昕一脸疑惑,正要接过小零手上的酒杯,那酒杯腿却在几人的目光下,忽然“咔”的一声断裂了。   红色的酒液落下,直接洒在了明昕洁白的衬衫上。   明昕被冻了一下,眼中顿时现出一丝泪光,被红酒浇上的白色衬衫贴在身上,透出底下白皙的皮肤。   那一瞬间,周围都陷入寂静之中。   明昕穿着沾湿的衣服有点难受,连高昂的语气都有些低落:“你们先喝,我去换一下衣服。”   其实在拧断酒杯的那一瞬间,傅郁瑾就有些后悔了。   但他后悔的点在于——应该在离明昕远一点的地方就拧断酒杯的。   这样,明昕的衣服就不会弄脏了。   明昕离开之后,傅郁瑾才把目光落回到沙发上这群人身上。   雇主一走,他们就露出市侩的、贪婪的目光,看向四周,“老板可没说过,这个雇主居然这么有钱。”   雇主?   傅郁瑾目光沉冷地盯着他们。   有人轻哼了一声:“那么漂亮,别是谁的小情人,拿着金主给的钱找男人,要是被查到了,我们谁都没想好过。”   一旁化着紫色眼线的人笑嘻嘻的叫他名字,“你可别假清高……你就不心动?”   他忽然站了起来,笑道:“他好像住在最高层,你们不想去看看吗?”   “……他换衣服的样子。”   周围的人看着他,没有说话。   似乎……都有些心动。   听到这里,傅郁瑾终于忍不住了。   忽然,在封闭的客厅,吊顶灯忽然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吊饰叮叮当当地互相碰撞,灯光忽明忽暗。   “怎么了?!”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之下,惶恐悄然蔓延。   “那个灯在动!”   “只是风吹的吧。”紫色眼线不在乎道,“你们是怂了吧?”   可下一刻,他手中的酒瓶却骤然炸裂!   接二连三般,周围几个“姐妹”手中的酒瓶和酒杯都一一爆炸,酒液撒遍他们全身。   一阵死寂的沉默之后,沙发上坐着的几人扔了手上的碎片,惊叫着连滚带爬地逃离了。   “喂,你们干嘛?!跑什么?”紫色眼线叫到,“只是炸个酒瓶而已,你们跑什么?!”   忽然之间,眼前一黑,周围的一切嘈杂声都消失了。   在犹如坠入深渊的黑暗之中,紫色眼线心中终于漫起后知后觉的恐惧。   那一刻,恍惚间他仿佛感知到了一个恐怖的存在,正站在他身后,如同注视着蝼蚁般,阴冷地俯视着他。   “滚。”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紫色眼线天灵盖灌下,在这种濒死的恐惧之中,他终于拖动软得像是面条的双腿,朝屋外逃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昕刚抵达一楼,就听到客厅有人的尖叫声。   换衣服的时候他闻过身上的酒味,感觉那几个人带来的酒不好喝,就到酒窖拿了几瓶酒,还偷喝了两口,现在头晕乎乎的,听到尖叫声,还以为他们在玩什么游戏不带自己呢。   明昕晃晃悠悠走到客厅边,发现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了,除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酒味外,和离开时没有任何区别。   他又迷糊又迷惑,嘀咕道:“怎么都走了?”   发泄过后,傅郁瑾的怒火消减了一些,然而看着明昕犹如小酒鬼一样,一边走路,一边小口喝酒瓶里酒液的模样,眼中仍然禁不住露出一丝无奈。   对于赶走那几个人的事,傅郁瑾心中没有任何愧疚感。   在他看来,明昕本就不该被那几个图谋不轨的人污染……居然还想偷看明昕换衣服……   就连他这个丈夫,都不敢看自己的小妻子换衣服!   只在见到明昕寂寥背影时,傅郁瑾才感到一阵悲伤……如果他还活着,明昕必然不会寂寞到找那种人过来……   因为酒醉,明昕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了,眼尾却悄然攀上一丝红晕,仿佛被抹了一层胭脂。   一回到卧室,他就将酒瓶随手往地上一丢,已经开启的那一瓶晃晃悠悠,若不是被傅郁瑾扶住了,恐怕要洒到地上。   正是这么一下,却让明昕与傅郁瑾拉开了距离。   明昕进了浴室。   见状,傅郁瑾便如过去几日般,站在窗前吸食月光。   然而,也许是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心中却始终冷静不下来,越是吸收月光,他便越是烦躁。   忽然之间,他心中浮现出一个疑问。   明昕在浴室里,似乎待得太久了。   而浴室里,此时已无任何水声,可明昕为什么还不出来?   傅郁瑾盯着浴室门,终于,担忧胜过了一切,他朝着浴室飘去,穿透了浴室门。   下一刻,他看到,明昕支着两条细白的腿,眼尾红晕越发艳丽。   泪光在他那双桃花眼中转悠,仿佛看到了傅郁瑾般,盯着这个方向,带着泣音的呼吸声颤颤巍巍。   不知不觉间,傅郁瑾已然全部进入浴室门中,他垂着眼,近乎痴迷地盯着明昕。   他微蹙的眉头,因为咬着下唇而显得格外突出的唇珠,后颈起了薄薄的一层汗,莹润美丽得不像是真实的造物。   不知不觉间,傅郁瑾苍白而修长的手竟已朝着明昕的手伸去。   然而,在接触到手背的那一瞬间,明昕却被冻了一下,无法忍耐地发出一声哭声。   旋之,一抹雪白穿透了傅郁瑾虚无的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约,是一个好人渐渐被逼疯的故事罢(默哀) 第36章 他和他的鬼老公6   明昕失神的双目盯着地上的痕迹, 过了一会,才从余韵中脱离般,颇有些苦恼地抱怨道:“怎么弄得脏兮兮的?”   然而, 透过他的视角,比地上白色痕迹要更加突出的。   是面前这个身体略显透明的男人的神情。   那双黑沉沉的眼眸垂下,定定地盯着自己——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忍耐不住,将他占有般。   那是极度的占有欲、极致的痴恋与欲。   然而,宋明昕当然是看不到这一切的。   得到释放过后, 他神态惫懒,细白的手指朝着面前伸去——在触碰到男人的瞬间, 男人便飞快闪开身, 没让他碰到自己,只一双眼仍然一刻不离地锁定在他身上。   明昕扶着洗手台将自己支了起来,落下的衬衫遮住了一切, 只露出因发力而显出漂亮弧度的腿肉, 内侧还沾着点液体,是说不出的旖旎与色气。   “唔, 洗个澡吧。”他松开手,转过身背对着自己的鬼丈夫,没有一颗一颗解开扣子, 而是双手拉住衬衫下摆, 直接向上掀起。   窄瘦的腰身, 凹陷的腰窝与白皙光洁没有一点瑕疵的后背猝不及防显露在空气中。   也暴露在漂浮的空中,仅以鬼魂之身存在于世的男人眼中。   他站在阴影之中, 眼眸全黑, 带着股鬼物的阴冷与偏执, 似乎已然失去理智, 浑身上下只有那一双眼瞳,跟随着明昕的白得发亮的身体移动,除此之外均是一动不动,仿佛已然化为雕塑。   漆黑的鬼气从他身侧不可抑制地蔓延而出,沿着墙壁一点一点朝着明昕的方向侵蚀,浴室灯受到鬼气的侵袭,忽地闪烁了几下。   明昕的大脑却混混沌沌的,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顶灯,见灯不再闪烁,便不再关注。   他顺手将衬衫丢在洗手台上,这一回傅郁瑾没再躲开。   水声淅淅沥沥地洒下,雾气很快蓄满整间浴室,热水流淌过明昕高昂的下巴,顺着修长的脖颈滑下,在微微翘起的部分打转,最终被下一股水流打入地面。   忽然,傅郁瑾垂在腿边的手抽动了一下。   他微微皱起眉头,仿佛才回过神来一般,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他的鬼气竟已不知何时起,如同雾气般,溢满了整间浴室。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想要彻底将这些鬼气收回,然而原本听话的鬼气此时却仿佛生出了叛逆之心般,竟抗拒起他的召回。   相反,它们近乎痴迷地盯着浴室中央的美丽少年,融入水滴中,抚摸过少年温热的皮肤,或是化作水雾,将他整个人都拢在自己的怀抱中。   而鬼气的视觉、触感却又最终反馈回傅郁瑾,那一瞬间,他竟得以将所有角度的明昕都收入眼底,甚至连明昕全身都仿佛处在他的怀抱中,任何一个角落,都离不开他的触碰——   ——真的是你的鬼气不听话吗?   低沉而邪恶的质问声从他心底响起。   那是属于他的声音。   ——还是说,是你想要这么做呢?   不知不觉间,傅郁瑾已朝明昕踏近了一步。   他站在了明昕身后,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少年全身都笼罩住,所有鬼气都为之欢呼震颤。   全身洁白的,毫无防备的少年姿态慵懒地沐浴着,浑身被热水浇透。   而与此同时,他身后却守着一道高大的漆黑身影,俊美却阴冷的面庞上,一双黑沉眼眸中满是痴迷,是浓重得近乎惊悚的欲。   生前的枷锁在死后彻底破碎。   在热水的掩护下,他在少年的后颈之上,留下冰冷的吻。   犹如一道标记。   *   明昕迷迷糊糊醒来,却身体酸酸痛痛的,像是被什么压了一晚。   他在床上躺了好一会,才终于勉强将自己支撑起来,然而刚醒来时身体的滞涩感却在起身后忽然消失了。   鬼压床。   明昕心里忽然冒出这么个词来。   然而他根本不相信鬼魂之说,否则也不会对正对着门口的男人遗像毫无感觉——对于他来说,那不过是一张调了颜色的照片罢了。   但在洗漱的时候,他却忽然在自己颈侧看到了一抹红。   明昕皱起眉,侧着身,嘴里还叼着起了沫的牙刷,朝着镜子靠近了一些。   越是侧身,露出的红痕却越多。   那形状、那颜色,竟与吻痕极为相像!   如果不是明昕还记得昨天那几个叫来陪他的小零都趁他不注意跑了,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和谁度过销魂一夜了呢。   不会真遇到鬼了吧。   还是个色鬼。   明昕被自己逗笑了一下,经过死鬼老公遗像时,调笑般对着男人面无表情的遗像软声道:“老公,好像有其他鬼在欺负我,你可一定要保护好我啊。”   说完那一瞬间,明昕竟恍惚间看到遗像上男人嘴唇动了一下。   似乎在说“好”。   然而回过神来,照片上的男人仍然是原来的模样,哪有变化?   昨天酒喝多了?明昕糊里糊涂,却没多想,从卧室离开了。   却丝毫没察觉到,一道漆黑的身影从他背后的遗像中涌出,随后紧随他身后,跟着他离开了卧室。   吃饭过程中,管家看向明昕的目光中却满是复杂。   临走时,他忍不住握住明昕的手,语重心长道:“少爷,虽然先生已经不在了,但你也不能这么自甘堕落啊!”   明昕:“……”   他差点被逗得笑出声来。   然而表面上却充分展现出独属于宋明昕的迷惑,“管家叔叔,你在说什么呀?”   那副天真的模样,就连管家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内心太龌龊了。   明昕却着急要去公司,他可是“总裁”呢,怎么能迟到?   便等不及询问,只对管家道:“我先走了,拜拜啦。”   然而在他坐进车内的那一瞬间,车窗外,整座傅宅却猛地暗了一瞬,仿佛瞬间被黑色的雾气笼罩住般。   连阳光都阴沉黯淡了下来。   明昕心中溢出一丝讶异,往外看去。   却见面容俊美沉郁的高大男人,从大门之中浮现。   哪怕仍有一段距离,明昕却能很明显地察觉到,那道侵占欲极为强烈的目光。   一直到司机点火开车,那股目光也始终没从明昕身上移开。   车后的景色在后视镜中飞快前移。   却有一道黑雾,在后视镜中,始终保持静止。   仿佛它就在车上。   ……   在生前的办公室里,傅郁瑾穿过卫生间、休息间、厨房,像在检查什么,然而这些地方都只有明昕的生活痕迹,随地丢在地上的袜子勒出的大致形状也与明昕的脚型相似,他终于放下心,但在离开休息间时,他还是忍不住俯身捡起地上的袜子。   盯了片刻后,终是轻轻将它放在了脏衣篓里。   办公室里,明昕陷在比他大上许多的椅子里,两条腿架在扶手上,一只鞋被他甩到了桌子底下,只着袜子的脚悬在空中,脚背与小腿连成极流畅的一条直线,只在末端微微勾起。   傅郁瑾垂着眸,一缕鬼气已然从他指尖钻出,勾上少年脚尖。   隔着一层袜子,明昕丝毫没察觉到,他手里拿着昨天刚到手的“工作”,正用搜题软件对着不会的题一顿拍,拍不出答案的,就“龙飞凤舞”地写上“不会”两个大字,但尽管如此,这么一叠他还是花了整整一小时才搞定。   做完这一切,他顿时高兴起来,缩紧的眉头也松开了,立刻拨通了白苓的电话。   因为兴奋,他的脚趾不自觉蜷着,恰好夹住了绕在脚尖的鬼气。   傅郁瑾指尖传来麻痒之意,眸中微暗,然而,下一刻,他却在电话另一头听到了不愿意听见的声音。   是白苓。   那个意图勾引他小妻子的男人。   黑气裹上手机机身,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它毁坏,叫小妻子无法再和那个男人对话,然而理智堪堪胜出,他仍想听听明昕打算和那人说什么。   明昕夹着电话,听到白苓的声音后,立刻微微笑道:“小苓,我把工作都处理完啦,你要过来拿吗?”   说着,他感觉有点奇怪,怎么变冷了?   电话那头,白苓的声音柔和里带着点不耐烦,“晚点吧,我现在分不开身。”   “没关系,”明昕立刻道,“我去你办公室找你就好啦!”   白苓:“……算了,我……”   明昕却根本不听他的话,打断道:“就这么定了哦,等下见。”他挂断了电话。   其实昨天在看到那几个小零后,明昕还是觉得,他比较喜欢小苓。   毕竟那几个男人,虽然说是小零,但是看起来好像都比他高点,说不定他都累了,人家还不满足,还是小苓好,看着柔柔弱弱的,他一手就能压住。   这样想着,明昕便转身下了椅子,一边揪了揪莫名有些紧的袜脚,一边弯腰找掉到桌下的鞋子。   他穿上鞋后,便抱上那一堆乱乱的文件,朝外走去。   总裁办公室到经理的办公室有一段长长的走廊,明昕便顺着走廊朝经理办公室走去,傅郁瑾跟在他身后,在明昕轻快神情的映衬之下,他的面容显得越发阴沉。   尽管心里想着明昕绝不会做出背叛自己的事,然而昨夜那几个花枝招展的男人,以及那夜明昕对着白苓的亲密姿态,傅郁瑾无意识间已经做出了行为——   路过的一个职员,手中抱着的白色A4纸无风而起,迅速飞满明昕面前的走廊。   与此同时,一路上所有的门接二连三自动掀开,挡在路上。   那个职员还来不及感慨自己倒霉,就看到这堪称灵异的场面,吓得尖叫着拔腿就跑。   明昕的视线却全然被漫天的白纸占据,根本没能看清敞在路上的门。   他蒙头就要撞上门时。   身后却传来一声叹息。   随后,那扇门就在明昕面前自动关上。   迎面割来的白纸在鬼气的护体下,主动偏了方向,明昕周身近乎空旷。   明明是为了阻碍他前进而制造的意外,却又被他阻挡在外。   明昕终于走到经理办公室前,身后是乱成一片的走廊,他乖巧地站好,对着门敲了敲,“小苓,我到了,开门吧。”   过了许久,门才被打开。   哪怕再不耐烦,每次见到明昕,白苓眼底总会透出惊艳之意来。   白苓本想直接在门口拿过那几分“文件”就关门。   但最终,他还是对明昕道:“进来吧。”   却丝毫没感知到,不知何时起缠上自己脖颈的。   满是恶意的黑气。   作者有话要说:   围在脖颈上的黑气   ——又名,男人的嫉恨之气   昕昕(惊慌):老公!有色鬼!保护我!   富裕金(色鬼本鬼)(点头):老公这就来保护你! 第37章 他和他的鬼老公7   这几乎算是明昕第一次来白苓的办公室。   一进门, 他立刻睁大了眼,好奇地四处看,“你的办公室好小啊。”   白苓:“……”   他已经开始后悔把明昕放进来了, 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不欲与明昕再对话,坐回座位上,头也不抬便道:“把文件放到桌子上,你就可以走了。”   明昕于是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放在白苓的办公桌上, 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撑在办公桌上, 俯身朝着桌后的白苓靠近, 轻声道:“小苓,昨天你没空……那之后这几天有吗?”   明昕的长相漂亮得惊人,那一双桃花眼又极度纯净澄澈, 然而在这样的俯视角度下, 总不免让人感到有一丝压迫感,白苓喉间发紧, 竟有种窒息的感觉,他暗自向后仰了仰头,拉开与明昕的距离, 喉间的紧迫感终于松了一些。   他垂眼道:“抱歉, 之后这几天都比较忙……应该没有时间……”说着, 不知为何,他微微抬眼, 竟是想看看明昕此刻是什么表情。   可还没看到明昕的脸, 他的视线就顿住了。   明昕还在遗憾道:“都没空呀, 真可惜……”   “你昨晚去做什么了?”白苓却冷不丁问道, 语气有些生硬。   “什么?我没做什么啊。”明昕有些迷茫,不知道白苓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白苓脸上总是挂着的温和的、单纯的笑意淡了下来,他抬手拉开明昕的领口,顺着掀起的衣领,看到密密麻麻印在明昕背后,标记般充满占有欲的吻痕。   “没去做什么?”白苓心中生起一股没由来的怒火,“你昨晚跟谁鬼混去了?”   这一刻,他心中竟有些后悔,如果他昨天没拒绝明昕的邀请,是不是……   他的喉口渐渐发紧。   明昕忽然被拉开领口,吓了一跳,忙把领口抽了回来,白苓的手不知为何僵硬了起来,竟被他逃开了。   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明昕多少也知道,“鬼混”一定不是什么好词,他气红了眼,“你干嘛这么说我?!我昨天哪里都没去过!就找了几个人回家……”   “你还找人回家?!”白苓不可置信,“你这样做,郁瑾叔叔知道了怎么想?!”   “怎、怎么了?”明昕突然有些心虚了,但还是强撑着道,“就是喝喝酒而已,你又不陪我!”说到这里,他的底气又上来了,“我和傅郁瑾又没见过面,我只是来冲喜的而已,他都不认识我,还能怎么想?!我叫他老公他就一定是我老公吗?”   那一瞬间,整间办公室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连同原本放在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水,此时竟也飞快结了一层冰。   白苓的脸色的飞快苍白了下来。   这种温差,这种压迫力……难道……郁瑾叔叔已经醒过来了?   可是他是怎么跟到公司的?还被他听到了这种话……不是说他刚醒过来的时候是思维混沌、不自觉就会吸收身边人生气的吗?怎么看起来……明昕一点事也没有?   白苓立刻缩回手,对着明昕状似恼火的指责道:“你在说什么?给郁瑾叔叔冲喜是你的褔……”   他的话还没说完,喉口的紧迫感便一瞬间达到了最大。   他眼前一阵发黑,竟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明昕被气得都不想喜欢白苓了,他是不是想说冲喜是自己的福气呀?虽然之后他有了好多钱,还住上了大房子,但是突然被抓走,被扔到死气沉沉的地方,被迫和一个面色发青、不知死活的人共处一室,他也是很害怕的好吗,差点以为自己也要死了。   他擦掉眼角的泪水,对白苓愤愤道:“小苓你太过分了,我再也不和你说话了!”   别走……   脖颈环绕着收紧的一条线,白苓几乎看不到明昕的身影,只能用尽一切力气,以气音挽留明昕。   然而明昕什么也没能听见。   像小孩子闹脾气一样,明昕离开的时候,还打算大力地甩上门,但是摸到把手的时候,又担心吓到在工作的其他人,他可是总裁呢,要有责任心,于是扭动门把手,把门轻轻关上了。   白苓几乎以为自己他死了。   在听到关门声的那一瞬间,他几乎感受到了绝望。   可下一刻,喉间的压迫感却立刻消失了。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他便捂住喉咙,用力地咳嗽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这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   然而一边咳嗽着,白苓却还挣扎着站起身环视四周:“郁瑾叔叔,你还在吗?郁瑾叔叔?”   傅郁瑾本已跟着明昕到了走廊上,明昕忘性大,刚刚还在委屈,现在就被突然恢复整洁的走廊惊呆了,正和保洁阿姨说话,逗得阿姨咯咯直笑。   正是此时,他听到了经理办公室内的呼唤声。   看了看明昕发红的眼角,傅郁瑾面色发沉,转身又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内,白苓的状态并不比明昕好到哪里去,他双目赤红,一边捂着喉咙,一边呼唤着傅郁瑾的声音,状似疯癫。   傅郁瑾心中却没有一点怜悯。   对这种妄图勾引他的小妻子,还惹哭小妻子的人,他何须怜悯?   更何况,一见到白苓,他心中就涌现一股厌恶之意。   尽管他失去了自己死前的记忆,但按照他对自己的了解,他绝不会凭空厌恶其他人。   生前,必然发生过什么事。   他指尖微动,整间办公室的温度便直降零度以下,他背后的墙上,以暗红的血液一笔一划地浮现一行语句——   离   他   远   点。   血液顺着墙壁,从字迹上滑下,仿佛源源不断般,在地上蓄起一滩血洼。   看见此景,白苓心中一震。   那个“他”,不会就是……明昕吧?   那一刻,他竟分不清心中的妒忌是针对谁的了。   但傅郁瑾只提到明昕的事,他真的忘记死前发生的一切了吗?   白苓脑中飞快计量,面上却做出担忧的模样,对着血字的方向道:“郁瑾叔叔,你……你不会以为明昕是喜欢你,才和你结婚的吧?不是的,他……”   “他知道,为你冲喜可以拿到钱,他是为了钱和你结婚的!”白苓露出不忍吐露真相的模样,“可他一和你结婚,你就死了,我……我是想知道真相才接近他的!”   胡说八道。   傅郁瑾冷眼看着白苓,手指又是一动。   墙上的血字瞬间从墙上脱离,朝白苓泼去。   白苓被喷了一身血迹。   他僵着身体,一点一点低下头,看见自己满手的血。   仿佛正向所有人昭示着。   他是杀人凶手。   白苓瞪大双眼,盯着手上的血无声地尖叫起来。   傅郁瑾出来时,明昕正等在电梯前,手里还捏着一包饼干,似乎是保洁阿姨送的。   他站在明昕身边,心中的怒火与厌恶感瞬间消散。   傅郁瑾垂眸看着自己的小妻子——看他被手机屏幕映亮的美丽脸蛋,嘴里叼着饼干边,“咔”地一声咬碎,随后那一角饼干缩进红唇里,一点一点被咬碎。   是毫无烦恼的模样。   ——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一定不会是这幅模样。   那道阴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早就意识到了吧?   所谓的,爱他爱得不能自己的小妻子,不过是他蒙骗自己的一个手段。   真正存在于现实中的,是为了冲喜,才来到他身边的,素不相识的明昕。   ——如果你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感到惊慌,他绝不会感到高兴,知道吗?   除非他织下天罗地网,否则,他的小妻子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就会想尽一切办法离他远去。   叮。   电梯到了。   明昕收起手机,走了进去。   傅郁瑾便跟着进去,立在角落,一双黑沉的眼垂下,眼中只有身前的明艳少年。   电梯一点一点下行。   逼仄的空间,只有他和他的小妻子。   如果是在这种地方,无论他做什么,明昕都无法逃离……   明昕手里的饼干只剩下一片了。   他盯着饼干顿了顿,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将饼干抽了出来,朝身后递去,“你吃吗?”   傅郁瑾盯着递到面前的饼干,所有杂音都从心中逃离,连同他自己,都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他能看到自己了?   在离开白苓办公室的时候,他确实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有了点微妙的增长……难道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就能现出原形了?   傅郁瑾立刻用余光看向电梯壁,他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是穿着火化时身上衣服的模样。   “怎么了?”思忖间,明昕那张昳丽漂亮的脸却忽然出现在视野之中,带着点担忧,“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他似乎并没有认出傅郁瑾。   也对,无论是临死时傅郁瑾面色苍白的模样,亦或是黑白遗照上他阴沉的面容,无论如何都与现在他的模样搭不上关系。   “没有。”这是傅郁瑾第一次和明昕对话。   然而在出声的那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他的声音硬邦邦的,生硬而冷漠,如何给小妻子留下好印象?   然而下一刻,明昕却把手中的饼干塞到了他手里,笑道:“不管啦,最后一片饼干送给你了!”   无法食用人类食物的鬼魂手上捏着人类的馈赠,连声音都止不住沙哑了起来:“……谢谢。”   接过饼干后,明昕的视线却还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许久未与人交流,傅郁瑾许久才终于反应过来,他接过了对方的饼干,却始终不吃……似乎是嫌弃的意思。   但这是小妻子面对面送他的第一个礼物,无论如何,傅郁瑾也不愿意就这么玷污它,哪怕是放到鬼体的嘴里。   想着,傅郁瑾将饼干举到嘴前,以手背作为掩护,做了一个将饼干整个吃进嘴里动作,饼干却顺着他的手心滑进了袖口。   面对着明昕,他慢条斯理地咀嚼着,最后喉结上下滚动,是吞咽的动作。   “很好吃。”他说。   明昕终于给了他一个微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离开电梯的时候,傅郁瑾看见自己倒映在电梯壁上的倒影消失了。   明昕回了一下头,没在自己身后看到人。   然而他只是迷惑了一下,就自然而然忘记了这件事,路过垃圾桶的时候,还稍微停了一下,把手里饼干的包装袋丢了。   傅郁瑾垂眸看着他的小妻子高高兴兴朝接送的车走去,心中不知是酸涩还是放松,总之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真是没心没肺。   却又叫人喜欢。   *   虽然对白苓很不高兴,但明昕第二天还是又去了公司。   但他没想到的是,到公司没多久,白苓居然主动来找他道歉了。   “明昕,对不起,昨天我心情不太好,所以不小心对你发脾气了。”白苓的态度很诚恳。   明昕一见到白苓,就把转椅转过去背对着他,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闷声道:“你不高兴也不能对我发脾气呀。”   白苓再一次感受到脖颈收紧的感觉。   郁瑾叔叔就在这里。   他面上的表情越发悔恨,“我知道自己错了,所以我还带了给你的补偿。”   “补偿?”明昕终于转回身了。   白苓于是将手中的卡放在他面前,轻声道:“这里面有一百万,是给你的补偿,你拿着卡,想买什么都可以。”   “一百万!”闻言,明昕双眼都放起光来。   虽然他已继承过死鬼老公的无数资产,但明昕穷惯了,还摆脱不了小市民思想,总是希望自己能拥有更多的钱。   他立刻收起桌上的卡,一双桃花眼都笑得弯弯的,直勾勾盯着手中的卡,“好啦,我原谅你了!”   白苓本以为自己需要磨上一段时间,原本做好了十全的准备,可这么简单就被原谅了,他竟还有种微妙的不愉快感。   明昕翻动着手里的卡,看起来是很喜欢的模样,却不再和白苓说话。   白苓心中乱糟糟的,一会想着,今天郁瑾叔叔一定能见识到宋明昕的真实面目,一会又想着,宋明昕为什么不理他?果然昨天伤到他了吗?   忽然,明昕才像是才发现白苓还在屋里般,抬头疑惑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白苓:“……”   原来明昕以为他已经走了。   但这却不能怪明昕,毕竟过去他每次来明昕这里,总是不愿意多留的样子,明昕自然就以为,他给了卡就会离开,没想到他居然还在屋里。   送走神情僵硬的白苓后,明昕软在转椅里,脚上施力,转了好几圈。   系统早就意识到,他心情愉悦的的时候会这么做。   然而,它此时的心情却完全不同于明昕。   昨天它一看到主角攻出现在明昕身后,就吓了一大跳,可明昕却表现得很镇定的模样,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可是……按照原剧情线,就算这时候主角攻可以以鬼的身份行走,也应该是思绪混混沌沌,绝不可能像昨天那样,思路清晰,甚至还能与明昕对话!   但可惜,无论它怎么质问明昕,他都不回答自己。   此时它本想继续质问,但数据运转片刻后,它却最终只是问道:“你高兴什么?”   “我只是高兴,今晚可以去玩了。”明昕这次回答它了。   他手里捏着那张银行卡,格外耐心地与系统解释道:“突然有了这么一笔意外之财,还是一百万,连白苓都知道,按照宋明昕的秉性,我一定会去玩。”   明昕勾唇,“而且,是大玩特玩。”   他的目光落在办公桌旁的角落。   一道漆黑而高大的身影立在阴影之中。   那一双黑沉的眼眸恢复温和颜色,朝自己看来。   就连背后的吻痕,到了今天,色泽都淡了许多,甚至没有崭新的痕迹。   他只是稍稍安抚了一下男人躁动的灵魂,却不是想叫他完全失去野性。   现在这样,可不行呢。   作者有话要说:   富裕金(苦):我老婆不爱我。   顾狗(有前车之鉴)(积极献策(蛊惑):把他关起来!关了就爱你了!(误)   富裕金(心动):有点道理……   昕昕(给了块饼干)   富裕金(翻脸):我就是老婆的狗,关什么关!老婆关我还差不多!(一拳pia飞顾狗) 第38章 他和他的鬼老公8   大玩特玩?玩什么?   系统偷偷摸出原剧情线, 试图从中找出点线索。   可原剧情线里宋明昕的剧情只占了那么小小的一点,而且是很脸谱化的描述,接下来他就变成一具干尸了。   它一头雾水, 却又暗自提高了警惕心,毕竟上次明昕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它可是被迫缩在屏蔽墙里发了一晚上的呆。   ……应该不会吧?   然而,一下班,明昕竟就溜溜达达跑去之前叫小零的夜店里头了。   系统颤颤巍巍, 又是痛苦又是惊恐地再次缩回到了屏蔽墙里。   讨厌的明昕!   傅郁瑾的心情比系统还要更加差劲许多。   在看到夜店的那一瞬间,他心中原本平静下来的声音便再次苏醒, 邪恶而饱含怒火地蛊惑着他……   傅郁瑾看着明昕熟练地与门口的保安对过暗号, 走进店中,随后如游鱼入海般,经过无数来往的男男女女, 径直走向深处。   傅郁瑾跟在明昕身后, 无形的鬼气从身上涌出,包裹在明昕身侧, 所有妄图触碰他的人都会被冻得一个激灵,然而他还不满意,黑沉的双目环顾四周,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凝滞在他的小妻子身上, 仿佛每个人都不怀好意……   没错, 他的小妻子,一定是被不怀好意之人骗过来了。   然而, 明昕却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后还跟着自己的鬼丈夫。   又或者, 他本就知道, 正是为此, 才来到这里的。   明昕脸上带着微笑,在灯光晃目的夜店里,更显得迷人,周围的确有不少人都被他吸引住了,然而明昕谁也没看,他的眼神定在一个方向,已经找到想找的人了。   宋明昕被从家里丢出去的那两年里,认识了不少狐朋狗友,甚至有人觊觎他的相貌,差点忽悠着他到夜店里站台了,幸好宋明昕当时还没放弃当富“太太”的梦想,拒绝了对方。   那间夜店的联系方式至今还保留在他手机里,那人本意是希望他走投无路了可以往他们那里投去,却根本没想到,时隔一年不见,宋明昕竟然发达了。   涂着大浓妆的Lucy就是当年馋明昕长相,想把人骗进窝里的人,现在再见明昕,发现他比以前要漂亮上好几倍,但手里被塞了这么多钱,这小子显然是攀上大款了,豪门日子果然养人……他心里再没觊觎之意,只是尖声尖气谄媚道:“哎呀,宋少爷,这怎么好意思?”   明昕却有些惊喜,“你不想要?那还我吧。”   Lucy:“……”妈的,钱他都塞口袋里了,怎么可能还回去?!   “哎呀,开个玩笑,哈哈……”   一边说着,Lucy一边朝四周使眼色,他这里不是什么有名地方,最好看的也就那天坐车去明昕那里的几个小零,但不只为何,一看到明昕,他们就像见到鬼一样,如今一个人都不敢上前。   Lucy只好朝那几个人喊道:“小丽,小兰,小绿,来伺候宋少爷!”   明昕:“……”这是什么名字?   叫了半天,终于有个人过来了,却畏畏缩缩的,但看长相,大约是前几天去傅宅的小零。   明昕不是那种逮着同一个人欺负的人,便故意露出不高兴的模样:“我不要他!之前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跑了!你这里没有更好的了吗?”   Lucy:“……”对不起啊,还真没有了……   明昕等得无聊,同时又对不远处的舞池很好奇,于是道:“我先去玩玩,你快点找个人。”   “找个人”这三个字一落下,不知为何,Lucy顿时感觉周身都冷了下来——或者说,从明昕来到他这起,他身上就止不住冒出鸡皮疙瘩,仿佛明昕带了台空调似的。   思考了一会,明昕描述道:“嗯……最好是那种,手指很修长的,指关节偏大一点的。”那天他看到电梯里的男人手很漂亮,便稍微有些惦记上了。   “还有,个子也要高一点。”他又补充道。   于是Lucy又感觉周身的温度变高了……搞什么,空调坏了是吗?   但明昕的要求也太为难人了吧,他们这种小作坊,哪有这种帅哥?   看着明昕走向舞池的背影,Lucy终于下定决心,哼,他感觉自己长得也不错,不如他自己上!于是便扭着屁股,朝明昕走去。   然而不知为何,越往明昕走去,明昕的身影却越来越远,忽然,Lucy脚下踩到了什么,往后一摔,竟重重撞到了夜店边缘的墙上!   一旁几个人哄笑起来:“Lucy,你怎么倒着走路啊?”   Lucy眼中却溢满了美瞳都遮掩不住的恐惧,“我……我明明是往前走的,怎么……变成倒着走路了?”   忽然,他看到在明昕身后,竟矗立着一道高大黑影,在灯光炫目的舞池中央,竟没有任何光将其照亮……简直,简直像……   一声尖叫顿时就要从Lucy喉里飙出!   似乎察觉到什么,那道黑影朝着他慢慢转过头来,随后举起手指修长、指节偏大的手,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所有的尖叫声都被堵了回去。   伴随着乐声,明昕在舞池里跃动着,许久没有过这么激烈的运动,他白皙的脸上都蕴上一层兴奋的红晕,衬得他的脸越发艳丽。   然而跳了许久,竟没有任何一个人上前来与他搭讪,他周围的人也越发稀疏,不知去了哪里,以至于到最后,他周身竟形成了一个微妙的空旷带。   蹦迪这种事,一个人做起来总是显得无聊,没用多久,明昕就渐渐感到无趣了,他没看到之前收了他一大笔钱的Lucy,顿时感觉自己被骗了,便到前台气哼哼地用Lucy的名字买了好几瓶酒,前台被他的撒娇般的语调与漂亮的长相迷晕了,竟真的把酒给他了。   明昕于是开了酒,但只喝了两口,就晕乎了,连酒都没拿,迷糊着脑袋往夜店外走去。   傅郁瑾拧紧眉头,他伸出一道鬼气,将被丢在桌上的酒杯拧成碎片,丢进了垃圾桶。   然而正当他要转身朝着明昕离开的方向跟去时,却忽然有一道柔软温热的身体撞上了他的后背。   仿佛撒娇般的熟悉声音响起:“是你吗?”喝了酒之后,少年的尾音越发甜腻,仿佛挂着钩子般,漫不经心地勾着听者。   傅郁瑾顿时僵住了身体。   他又出现在明昕面前了?   他转过身,垂眼看着明昕,停止跳动的心跳仿佛再一次出现在他体内。   那股紧张感竟令他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尽管他并不知道明昕将他认成谁了。   “果然是你……”明昕晕乎乎地靠在他身上,仿佛主动投入傅郁瑾怀抱中般,抬起头,对着男人露出一个笑容,“……饼干。”   咚、咚……   那一瞬间,傅郁瑾竟仿佛真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记得自己。   他认出自己了!   明昕感觉到男人紧绷着的身体,微微一笑,随后,他扯着男人的领带,踮起脚。   一个生涩的吻重重地撞在了男人的唇上。   男人的唇齿都冰冷得叫人打颤,明昕于是微微与他分离,抱怨道:“你好冷啊,一点都不……唔。”   他的抱怨声被打断了。   明昕高高地仰着头,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忽然再次被吻住,他是很不高兴的,手指紧紧抓着男人身上的西装,泄愤般用力扯着,嘴里不时泄出模糊的呜咽声。   然而这一次,男人的唇却并不再冰冷,并且动作很温柔,于是明昕渐渐安静了下来,双手搂着男人宽厚的肩膀,眼角有了点泪意,却是因为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明昕终于被放了下来,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整个人都被抱起来了,连脚尖都没能着地。   他酒醒了一点,感觉特别刺激,抬起头来,正想向面前的人要联系方式时,身前却已没了人影。   人呢?   明昕面露茫然。   那个……喜欢吃饼干的男人,似乎总是喜欢突然消失。   明昕抿着唇,笑了一下。   大约是因为害羞吧。   忽然归于虚无,傅郁瑾顿时沉下了脸,体内的鬼气都不可控地涌了出来,黑压压地蒙在周围。   所幸明昕之后就叫了车回傅宅了,否则就连傅郁瑾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再一次站在窗前的月光之下,傅郁瑾抬手抚上自己的下唇,黑沉沉的眼瞳盯着洗完澡的明昕,一刻不离。   小妻子的唇,柔软香甜得不可思议。   如果他能时时刻刻出现在小妻子面前,那么……他就能时时刻刻与他的小妻子相吻……   这样想着,傅郁瑾眼中染上一丝笑意。   他看到他的小妻子在床上翻滚,忽然脑袋从被子里钻出,不知想到了什么,手指也触上自己的唇瓣,笑了一声。   傅郁瑾眉间一跳。   他也在想着自己吗?   心跳声仿佛又响了起来。   在他的注视之下,明昕赤着脚下了床,不知为何,竟走到了傅郁瑾的遗像前。   他端端正正地为傅郁瑾上了三炷香,随后,单手靠在供台上,撑着脑袋,桃花眼含情脉脉,这幅烟雾缭绕下的美景,几欲令共享遗像视角的傅郁瑾脸红。   然而,对着遗像,明昕却微笑着道:“老公,我今天和另一个男人接吻了。”   傅郁瑾眼中的笑意顿时消散。   明昕歪着脑袋,接着道:“我想再婚了。”   “你应该不会在意吧?”   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明昕弯起眼,笑了一声。   月光照耀之下。   傅郁瑾脸上却无任何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上演,史诗巨作   我,醋我自己   感觉像是孤独娇俏妻子,为了刺激植物人老公醒来疯狂作死,刺激一下,老公终于走出卧室,再刺激一下,老公能出宅子到处乱跑,又刺激一下,老公真身显露,最后再刺激一下,太好了,恭喜你,死老公变活老公,可以******(被审核捂嘴) 第39章 他和他的鬼老公9   这是梦境。   明昕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周围是空无一人的夜店, 唯一看得见的活人就是面前这个看不见长相的男人,从身形依稀看来,大约是傅郁瑾在他梦中的形象。   明昕对这种虚影不感兴趣, 不过是假货罢了。   他正打算转头离开,然而身体却不受控制般,竟自己朝着那个男人走去,亲密地依偎在了男人怀里,搂着男人笑道:“我和我那个死鬼老公说过了, 我们可以结婚啦。”   “真的吗?”看不清面容的男人笑道,抬手搂住了他的腰, “他没有意见?”   “他都死了, 还能有什么意见?”明昕面上笑着调笑道,心里的恶心感却越来越重。   果然,哪怕只是一道虚影, 一个复制体, 他也接受不了。   忽然,他竟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明昕面上立刻没了笑容, 他冷冷地看着面前的虚影,抬手就要将他推开。   然而他的手却在离男人肩膀不远处顿了顿。   果然,下一刻, 夜店的大门就被“砰”地一声, 猛地踢开了。   一道高大的身影, 背着光,冷冷地站在门口, 看着他们。   与冒牌货不同, 男人拥有着一张极度俊美昳丽的脸庞, 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阴冷地看着“奸夫”与自己的小妻子。   明昕心中的恶心感渐渐消却, 连身旁的冒牌货都显得没那么碍眼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兴奋感。   “你……你是?!”他脸上露出一丝惊恐之意来,看着男人沉着脸快步走来,慌慌张张想从冒牌货身上起来,然而冒牌货的手却紧紧地掐在他的腰上,丝毫不让他有逃走的机会。   “是谁?”冒牌货忽然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明昕回过头,一时之间,竟压不住眼中的讶异。   不知何时起,冒牌货脸上的雾气竟消失了,露出傅郁瑾那张俊美的脸庞。   那种冒牌货的感觉,也一同消失了。   明昕竟有些想笑。   还挺会玩的嘛。   “你……”他面上却慌乱起来,他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大,然而很快,他背后抵上了一具身体,随后一双指节宽大,苍白而修长的手从他身后伸出,牢牢地箍住了他挣扎的双手。   他仿佛受刑的羔羊,被前后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男人围在中间,冷冷地质问:   “昕昕,我们是谁?”   明昕几乎被这怪诞的一幕吓晕,然而这是在他的梦境,却根本不存在吓晕的可能性,他终于认出面前的男人,却只能抽抽搭搭,哽咽着声音回道:“是……是老公。”   “谁是老公?”   “都,都是……呜!”他的后颈忽然被咬住了,发出一声近乎崩溃的尖叫声。   “不对,我才是老公。”身后的男人冷冷道,“昕昕,你喜欢老公,还是今天遇到的男人?”   饶是明昕,此时也知道该回答哪个,他立刻回答道:“是老公!昕昕最喜欢老公了!”   下一刻,面前代表着明昕在夜店遇到的男人骤然化为虚无。   明昕腰上一松,然而还不等他松一口气,身后的男人却又伸出另一只手,环过他的腰将他搂入怀中。   “骗子,”男人的声音压抑着怒火,“昕昕没见过老公,怎么会喜欢老公?”   说话间,周围环境由夜店变为他在傅宅的主卧。   在灰白色的遗照前,他被紧紧抱在男人怀里,长着遗照面容的男人垂眸看着他,沉声道:“昕昕,骗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明昕眼中满是茫然,然而下一刻,他的裤子却自动落了下去。   男人宽厚而骨节分明的大手抚上他饱满处,那处光洁白皙的皮肤在感受到冷意的同时便颤了一下,明昕皱起眉头,还不知道男人要做什么,只是抱怨道:“好冷……”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抱怨声,男人的手移开了。   可还不等明昕松口气,身后忽地传来“啪”地一声击打声,随后细密的痛感传了过来。   “呜!”明昕猝不及防,因着那股力道,几乎是不能自制地扑倒在了男人怀里。   他怕痛得很,眼泪已经掉了下来,哭得声音都在颤,“你,你干嘛……”   傅郁瑾本想再打两下,他根本就没用力,只是想让他花心又多情的小妻子长长记性,然而明昕哭得一双眼都红起来了,整张脸都沾满了泪水,是很怕痛的样子,他终是心软了,低声道:“知错了吗?”   明昕根本说不出话来,甚至连男人说了什么都没听清,只顾着抽噎着点头,只想让面前的男人收手。   “错在哪了?”一看他这样,傅郁瑾就知道他只是胡乱点头,便威胁一般,复而将手放在了他红肿之处。   明昕果然很紧张,他撑着男人的腹部,将身体挺直了起来。   随后,竟是重重地吻在了傅郁瑾下巴上。   明昕那双还含着泪水的桃花眼可怜得不行,此时紧张地看着傅郁瑾,“我……我喜欢老公,我不要喜欢别人了。”   傅郁瑾双目沉沉,紧紧盯着他可怜可恨又可爱的小妻子,一时之间,喉头发紧,沉默了一会,才出声道:“……乖。”   他松开手,要帮明昕穿好裤子,明昕却又反手按着他的手,脸庞微红。   傅郁瑾心头微动,“昕昕想做什么?”   “要摸。”明昕竟如此回答道。   哪怕只有一下,他的皮肤却仍是被打得发红发烫,而男人的手是冰冷的,捂在伤处,就如同冰块一样,竟是十分的舒服,还能镇痛。   傅郁瑾眸色越发暗沉。   “好。”   明昕醒了。   傅郁瑾被迫脱离他的梦境,立在床边,面色阴沉,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温热微弹的手感仿佛还留存在上面。   床上被子鼓起处忽然动了动,随后一道细碎的哭声从中传出。   傅郁瑾皱起眉头,看了过去。   他把小妻子吓到了?   可在梦境的最后,他明明还趴在自己怀里,是很舒服的样子。   明昕抽泣着,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一只手却捂着身后,泪水滚了下来。   “好疼。”   男人面上怔愣。   他没想到。   梦境里发生的一切。   竟是会影响到现实世界。   ……   明昕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股尖密密麻麻的疼感却已消却许多,他根本不防备屋里的另一个鬼魂,跪在床铺上拉开裤子往后看,见上面不知何时已涂了一层透亮的药膏。   床头放了一支药膏,手机里也多了一笔花费。   明昕盯着支出的两百多块,受人设影响而小气许多的消费观受到了一点折磨。   虽说是帮他买药,但花的却是他自己的钱,哪怕其中大部分都是继承的死鬼老公的遗产……   唔。   想这么多做什么,鬼又没钱。   但明面上,明昕只以为是自己昨天下单买的,只嘀咕了句“怎么这么贵”,就将这件事忘在脑后了。   然而,傅郁瑾却被小妻子这句话伤了一下。   他终于也意识到了,虽然他已经变成鬼了,但他的小妻子还是人,还要生活,如果他要养好他的小妻子,就必须继续积累财富。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买个药,还得用小妻子的账户。   宋明昕的身体很是娇气,当然,也许还受了一点明昕自身的原因,总之,接下来,他哪里也去不了了,便给白苓打了个电话请假,接下来都待在卧室里睡觉。   一觉就从早上睡到下午。   最后是被肚子里的动静吵醒的。   明昕疲惫地从被子里挣扎出,害怕牵扯到疼处,只是小步小步走向卫生间,期间嘴角下撇着,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最后站定在镜子前,洗漱过后,沾过水而显得极为沉重的睫毛一眨一眨地睁不开,抬手去摸时,一条拧过热水的毛巾便被递到他手里了。   然而刚醒过来的大脑还是恍惚的,他擦过脸,也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回到卧室时,沙发前的桌上已经放了还冒着热气的三菜一汤,还都是他平时喜欢吃的,明昕终于开心起来,走到桌前,小心翼翼地落座到不知何时铺了好几层柔软垫子的沙发上,吃得肚子都饱饱的。   傅郁瑾垂眼看着他趴在沙发上翘着脚玩游戏,眼中渐渐溢起温情。   晚饭的饭点到了,管家给他打了个电话,还没说什么,明昕就把他夸了个倒仰,弯着眉眼道:“管家叔叔,谢谢啦,你的厨艺太棒啦,我吃得很开心!”   傅郁瑾眼中温情一滞:“……”   管家:“?”   管家老脸一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被夸了,但还是害羞地回答:“少爷吃得开心就好……下次还想吃什么?我晚上就给少爷送去。”   明昕疑惑了一秒,“不是已经送过了?”   管家:“??”   “中午的时候,少爷不是给我发了信息,让我中午不用送吗?”   明昕盯着桌上被他吃得一干二净的食物,越来越疑惑,“那我刚刚吃的是哪里来的饭?”   管家紧张起来:“少爷能描述一下刚刚吃的都是什么吗?”   明昕把桌上的菜一一描述了一下,电话那头却寂静了许久。   管家最后用生涩的声音道:“那都是先生……生前最擅长做的菜。”   将端着剩碗的管家送走后,明昕回身,盯着傅郁瑾的遗像发了一会呆。   那一刻,强烈的注视感从遗像共感至傅郁瑾身上。   他要发现自己了吗?傅郁瑾竟有些紧张。   然而,明昕皱着眉头,似乎有些害怕,小心翼翼走到供桌前,正对着傅郁瑾的遗照,他抬起了手。   “啪”地一下,把那张照片盖在了桌上。   作者有话要说:   骗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昕昕:我骗鬼,应该没关系吧?   富裕金:……   被打了pp之后   昕昕(恼)(盖遗像):这就给你来点好看的 第40章 他和他的鬼老公10   遗像被盖上后, 对于傅郁瑾来说,相当于骤然失去了第二个视野。   那一刻,黑暗仿佛不止侵袭了他的视野, 还灌入他四肢当中般,使得他僵硬着魂体,立在了原地。   可事实上,傅郁瑾只要随便动动指头,鬼气便能自动将被盖上的遗像掀开, 可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沉沉地盯着平放在供桌上的遗像, 黑沉沉的鬼气自周身向整个卧室弥漫而去。   过去朝着他甜笑, 会将两只小狗公仔放在遗像后,爱着他的可爱的小妻子。   如今化为虚影。   取而代之的,是花心而浪荡的, 胆小而狡诈的, 如今恐惧着他的,将遗像盖在桌上的明昕。   或者说, 他的小妻子本就是这幅模样,不过是他欺骗了自己,却又接受不了自己的幻想破灭罢了。   忽然之间, 细微的、带着点恐惧的声音从浴室传出。   “小、小苓, 你认识什么大师吗?”声音的主人似乎自以为鬼魂不会追到浴室里, 于是只是关上了门,压低了声音, 并不知道门外的鬼丈夫甚至能听到他动作时皮肤与布料的摩擦声。   “就是那种, 能驱……能压制鬼魂的大师。”他小声道。   明昕沉默了片刻, 接着说道:   “……我……我老公好像变成鬼了, 我有点害怕,你快点过来!”   说完,明昕屏息凝神,等待着另一头的回应。   然而,电话那边却只剩下不详的电流声。   不安悄然攥上明昕的内心。   忽然,他手腕一软,手中的手机失去支持,径直掉在了地上。   明昕被吓了一跳,可正当他要弯腰捡起手机时,双手却不听使唤地举了起来,就连腰部都被迫向前弓起。   简直……   简直像是被牵引绳控制着四肢的人偶般。   明昕的心跳越跳越快,他颤着声小声道:“……是,是你吗?”   “老公。”   啪。   屋内的灯全部熄灭了。   仿佛惩罚他盖上自己的遗像般,也将相应的黑暗赋予他的感官。   使他不得视物。   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明昕什么也看不到,于是浑身上下的感官便得到了异常的加强。   以至于,他竟能感知到,有什么密密麻麻的东西,一层层地裹上了自己的身体。   他被托着上移,最后连脚尖都无法触及地面,甚至脚趾间隙都被贪婪地占有,连蜷缩也做不到。   使他不得逃脱。   “为什么盖上我的照片?”   低沉阴冷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在浴室之中,仿佛无处不在。   明昕张嘴刚想狡辩,却最终只发出了一声“唔”。   浓重黑沉的雾气,趁着他张嘴之际竟挤入了他的唇瓣之中,几乎连舌根都发涨起来。   使他不得言语。   无形的牵引绳牵引着他的双手前伸,最后搭在了男人结实的臂膀之上,随后后脑勺传来一股力道,推着他向前探去。   直至触及冰冷的唇瓣。   雾气终于退开了,然而取而代之的,却是更加难缠的东西。   明昕大脑发晕,他被迫搭在男人肩上的手指无意识地动着,然而连指缝都被迫展开,雾气穿梭其中,最后也只有指尖是在他控制之下,于空中细细地颤着。   生理泪水刚从眼角落下,就被黑气吞噬干净,眼角被贪婪地摩挲着,已然泛起了红晕。   忽然之间,他听到了衣帛破裂声,随后凉意令他打了个颤。   明昕心下一惊,猛地推开面前的男人,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双手都被放开了,于是他一手撑着身下的支撑面后退,此时他便意识到,自己竟已不知何时起已坐在了冰凉的木桌之上。   退后间,身后碰到了什么东西,“哐啷”一声倒了下去,滚在地上发出金属的声音。   那是什么?   黑暗的一切都能引起他精神的一次激振,他垂头朝着声源看去,却骤然被抱着腰,面朝下翻了个身。   惊呼声还压在他喉间未发出,面前便忽地一亮。   两盏红灯幽幽立在面前,中间是不知何时立起的男人遗照,香坛不知所踪,刚刚他碰倒的似乎就是它。   遗照之上,那张阴沉的、病态的俊美面容正对着明昕,黑沉沉的眸子里满是贪婪,紧紧盯着面前的小妻子。   原来,他被放在了供桌上。   忽地,背后又是一凉。   一个巨大的裂口,自后颈的领口,延伸向腰侧,洁白美丽的后背在红灯之下就像蒙了层红纱,每一次战栗都艳丽得醉人。   冰冷的吻落在了他的颈后,沿着凸起的背脊移动。   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令明昕不觉间向前逃去,然而越是向前,男人的遗照却又越发靠近,冰冷的面容微微松动,看着美丽的供品,竟是渐渐露出一个满足的笑来。   只差一点,他就要与那张灰白照片贴在一起。   “呜。”明昕抵着供桌,终是不愿朝着遗照靠近。   泪水一点一点从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落下,落在遗照之上,然而却很快从照片表面消失,仿佛被全部吸收了般。   然而不知何时起,身后竟陷入了古怪的寂静之中。   明昕心跳如擂,几乎以为自己被放过了。   他撑起身体,悬空的双脚晃了晃,想从供桌上下去。   然而,下一刻,身后却猛然传来一阵大力,他的身体猛地扑倒在了桌面上。   冰冷的玻璃吻上他的双唇,黑白照片上的男人终于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阴翳的笑容。   “不行……”明昕抽泣着复而撑起自己的身体,远离那张可怕的照片。   然而又是一下。   男人的面容又近了起来。   黑沉的双眸犹如毒蛇般,几欲从照片中探出,探入他口内。   砰——   明昕勉强撑开被泪水沾湿的睫毛,往前看去,却发现是那张照片,被他撞了几次,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这一刻,恐惧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恐慌间,明昕竟颤抖着伸出手,将遗照抱进了怀里。   傅郁瑾顿住了。   在红光之下,他可怜又无助的小妻子,紧紧抱着他的遗照,弧度优美的背脊上满是红痕,扭过头来,一双桃花眼泛着晶亮的光,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泪光,美得几乎凄厉,   他颤着声,呜咽着道:“老、老公,我不会再盖照片了,不要再欺负我了……”   男人垂眸看着他,苍白修长的手掌终是抚上他柔软的黑发,小妻子连发尾都湿透了,细碎黏在白皙的脸侧。   一声叹息声响起。   明昕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然而,下一刻,卧室的门却被猛地拍开!   一道金光应声穿透身后男人漆黑的身影,于男人胸膛之上裂出一道金色的伤口,黑纹蔓延上男人俊美的脸庞,生生逼出满满的凶戾与邪恶来。   男人几乎失去理智,身后涌现出浓重的黑色雾气,回身朝着门口穿着黄色道袍的白发老人攻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明昕几乎还没反应过来,男人便化作浓厚的黑雾,与黄袍道士缠斗在了一起。   “明昕,你怎么样了?”   一道担忧而柔和的声音响起。   是白苓。   他看见了趴在供桌上,怀里还抱着男人遗像的明昕。   少年身上的衣服几乎已经沦为碎布,底下透出被无数痕迹覆盖的光洁肌肤,垂落的脚腕上还留着红痕。   只需一眼,就看得出之前遭遇了怎样的对待。   明昕回过头来看他,眼中还挂着泪光,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般,纤长的睫毛不住颤抖。   白苓心跳竟不觉间变得极快。   他朝着明昕缓缓走去,想将桌上的明昕扶下来,却一时之间不知该触碰哪里,最后朝着明昕怀中的遗照伸手,“别抱了,放下它吧。”   明昕却反应很大,立刻颤抖了起来,几乎浑身都在抗拒白苓的靠近。   他被吓坏了。   以至于连白苓的接近,都害怕了起来。   白苓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心中竟后悔了起来。   如果知道会是这样的,当初,他就不该任凭明昕被抓来冲喜……   然而,就连生出这种后悔之意的白苓都自知自己的虚伪。   “少爷!”背后忽然传来管家焦急而担忧的声音。   接着,面前还一脸惊慌的明昕,立刻从供桌上跳了下来,朝管家跑去,颤抖着藏在了管家背后。   管家立刻像护住小鸡仔的老母鸡般,护着身后的明昕,看向神情僵硬的白苓:“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可根本不必白苓回话,他就看到屋里与一团黑影缠斗的黄袍道士,惊恐道:“那是什么?”   “那是……那是老公。”藏在管家背后的明昕忽然轻声说道。   管家一脸诧异。   可这话一落下,白苓却沉下了脸:“什么老公?那只是一个孤魂野鬼!”   “你快跟我离开这里!”   说着,他竟径直朝着管家身后的明昕抓去——   明昕垂眼,看着那只朝着自己伸来的手。   却强行压下心中的恶心感,没有闪躲。   他的手被抓住了。   就在此时,他怀中遗像上的男人却猛地沉下了脸。   黄袍道士面上露出恐惧之色,随后,近乎恐怖的黑气猛地从他面前的男人身上喷涌而出,犹如巨大的浪潮,径直将屋里的入侵者全部拍出这间卧室!   唯有他美丽而惊恐的小妻子,孤身站在紧闭的门前。   “昕昕。”   “你想去哪?”   无数鬼气缠上他的手腕、脚腕。   遗照落在了地上。   他被抵在柔软的床铺上,身体被迫展开,是献祭般的姿态。   “没有!是他想带我走,”明昕雪白的脸上满是恐惧,颤着声解释道,“我……我这么喜欢老公,哪里会离开?”   然而,面前的男人已然失去理智,胸膛上的伤口犹仍泛着金光,黑纹自伤口向四周蔓延攀爬,犹如奇异的纹路。   “撒谎。”他冷冷道。   “你喜欢的……”黑纹渐渐生长蔓延,延伸至他俊美的脸庞,显出妖异的美感。   “不管是谁——”   “都不是我。”   说罢,不欲再听明昕的任何狡辩,傅郁瑾俯下身。   按着明昕的双手,狠狠地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富裕金是附魔状态,大家伙不要害怕嘿嘿   管家(看到白苓意图靠近昕昕,昕昕一脸惊恐):呔!你竟敢欺负少爷!   昕昕(小声):是老公欺负的。   管家(尴尬):啊这 第41章 他和他的鬼老公11   管家被推出了房门, 然而另外两人却要比他惨得多,直接撞在了走廊的墙上,晕了过去。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 他眼睁睁看着火化成为一堆灰烬的先生,在他的安排下安葬的先生,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哪怕那日在餐厅中他便有了这种预感,可亲身看到、感受到,毕竟仍和心底清楚是两回事。   更何况, 此时的先生已和他生前的模样大为不同,那个模样……若是放任不管, 说不定宋少爷会有危险!   管家急急给傅家的私人医院打了电话, 然后便扑在卧室的房门上呼唤先生的小名,企图唤醒屋内先生的一点意识。   然而,直到那两人被送去医院了, 屋里也没有一点动静。   主卧的大门沉重地挡在管家面前,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指向凌晨十二点, 管家越来越慌,却如精光一闪般,想起那日他只是给少爷送了份非全熟的牛排, 先生就出手提醒他的情景。   任何可能有用的办法管家都不愿放弃, 他立刻对着屋内大喊道:“先生!少爷已经一晚没吃东西了, 少爷身体会受不住的!”   话音落下,房门仍然紧紧闭着, 管家心下绝望, 几乎已经想不到任何办法打动先生了。   然而, 下一刻, 门锁处却“咔哒”的一声,随后门竟是掀开了!   苍白而死气沉沉的高大男人现身于门缝之后,他身上唯一的色彩,便只有蔓延至脸侧的黑色纹路,胸口泛着金光的伤口,以及……肩膀上的抓痕、唇上的伤口。   除此之外,管家竟隐隐约约听到了,细细的、像猫叫一样的哭声,似乎被欺负得很厉害般,是断断续续的,是掩藏不住的煽情。   忽然,管家什么都听不见了,那种仿佛被恶意钉住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他很快便察觉出那是傅郁瑾的目光,男人甚至什么都没说,仅用那种阴冷的神情盯着管家,便足以令人生起濒死的恐惧来。   管家强行压抑着心慌感,说道:“先、先生,我现在立刻去做,您先放过少爷好吗?少爷……”   “做。”   仅一句冰冷的回应,接着便是房门撞在门框上的巨响声。   他只答应了前半句,却没有回应后半句。   管家心下悚然。   ……   明昕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黑暗的卧室里待了多久。   一开始他还能勉强维持意识,依照着每日三餐的规律计算天数,但到最后,他几乎失去思考能力,只能靠在男人怀里,双目失神,基本说不出话来,哪怕出声,也只是呜咽一般的声音。   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   以至于到最后,哪怕只是被轻轻触碰一下,他都不住地颤抖。   偶尔他会有一种恐惧感,听说有些艳鬼会勾引活人,把人勾到手后,就把他吸得一点精气都没有,等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便只剩下一具干尸。   然而后来男人似乎渐渐恢复了意识,终于能听进他的哭泣声,亮起卧室和浴室的灯,明昕终于得以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眼角泛红、面色迷蒙的模样。   比起之前,此时的他皮肤白得泛光,微长的乌发绸缎似的贴在脸侧,眉眼间透着股旖旎之意。   背后的男人身上的黑纹渐渐消去,面色却仍阴沉,苍白坚硬的大手按在明昕腰上,反而更衬出他带着点肉感的腰肢水一般的柔软。   几乎看不出来,到底谁才是那个艳鬼。   也不知过了多久,傅郁瑾胸口的伤口终于愈合,只留下布在伤痕上的狰狞黑纹,然而除此之外,他身上的抓痕、咬痕却没有一点消散的痕迹,反而越来越多,几乎是纵容明昕在自己身上留下更多的痕迹——然而事实上,鬼是不会被普通活人伤到身体的,可傅郁瑾却一丝不苟地,在明昕每一次抓咬的部位都模拟出伤痕来,并且就这么保留着。   随着傅郁瑾渐渐恢复意识,黑暗阴冷的卧室有了灯光,窗帘被拉开了,终于有了点活气。   然而,不知出于何种念头,他仍然假装自己未曾恢复正常,强行拖着可怜的小妻子,与他一同坠入深渊。   毕竟,傅郁瑾黑眸下移,看向自己胸口的黑色纹路,呼吸间,暴虐感依稀仍在他体内游走。   小妻子叫来的人将他伤成这样。   他只不过索取点补偿,又有何妨?   然而,明昕却已承受不住。   他那双灵动的、漂亮而狡黠的桃花眼,如今却只剩茫然,哪怕是在沉睡之中,也会突然害怕地哭出声,蜷缩着身体说“不要”。   再一次将哭泣的明昕哄睡,傅郁瑾垂眸看着他泪湿的睫毛。   终于下定决心般。   隐去了身影。   这一觉明昕睡了很久。   醒来时,床头柜已经摆上了冒着热气的饭菜,然而除此之外,整个卧室竟都没有男人的身影。   这在过去,是极少见的,自从那日傅郁瑾身上生出黑纹之后,无论明昕何时睁眼,他总是待在明昕身边,有时甚至明昕无须从睡梦中清醒,就能感受到男人的动作。   明昕在床上呆呆地坐了一会,掀开被子,露出印着斑斑红痕的双腿,随后男人为他穿上的宽松睡袍落下,掩盖住了一切暧昧痕迹。   他赤着脚,在卧室到处转了转,远远地绕过男人遗照的供桌,看了浴室,甚至掀开窗帘确认,终于确定了傅郁瑾不在的事实。   这一段时间来,总是含着泪水,哭得湿红的桃花眼,终是弯起了一个开心的弧度。   然而,他脑里的系统却比他还高兴:“他走了?!他终于走了!!!”   系统冲出屏蔽墙,开心地放了好几个数据烟花!   想它在接管明昕之前,也算得上是一表统才,哪里能想得到,居然有一天,它会沦落到缩在屏蔽墙里战战兢兢这么久!   系统也不是不想出来,可一从墙后冒个脑袋出来,就看到主角攻压着明昕这样那样,它都快自闭了好吗!可恶的明昕还要它提起精神,夜里把他叫醒,如果不是明昕说这样他们就能出去玩,它才不干!   然而,系统也根本没想到,原本只是身为惩罚系统的它,竟不知何时起开始听起了明昕的话,为他干起了辅助系统的活。   明昕笑而不语,以余光看向供桌上的遗照——那日当晚遗照便放了回去,不仅如此,他还在男人的怀里,在男人的臂弯里,连双腿都沾不到地,颤着手为男人上香。   尽管屋里没有傅郁瑾的身影,可是……傅郁瑾真的离开了吗?   那股注视感,可还一直没从他身上移开呢。   不过,很可惜……哪怕他是享受这种生活的,但一直这样下去,却到底违背了他的初衷。   明昕眸底闪烁。   他还有其他事要做呢。   脑海中系统仍不失兴奋地到处乱叫,此时它已经懒得再指责明昕,就连前期一直没出现的主角攻,一现身就对明昕又亲又啃的,也许明昕就是有什么吸引主角攻的特质?它已经想不通,也懒得想通了。   大不了,下一个世界,就挑那种和主角攻有深仇大恨的世界,最好把主角攻折腾得特别狠,这样主角攻还看上明昕,那他就是抖诶慕!   系统芯里暗自规划。   反正……   明昕忽然问道:“你在想什么?”   系统毫无防备,直接说了出来:“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好指望的了。”   “没指望了?”明昕疑惑道,“为什么?”   系统才反应过来,它怎么把芯里话给说啦?!   它原本心里想的是,反正这个世界主角攻已经被明昕吃得死死的了,倒不如指望下个世界的主角攻争气点,可明昕冷不丁一问,它居然就说出来了!   但在明昕的耳濡目染之下,系统早已修炼了一点心机,它立刻说道:“我是说,这个世界的主角受那么惨,估计是完成不了了。”   “真的吗?”明昕竟反问道,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你要不看看世界完成度?”   系统反而不确定了起来。   本来这就是它搪塞明昕的一句话,然而明昕这么一问,它却真的不确定了起来。   上次明昕让它看剧情完成度的时候,好像就……系统点开后台,忽然之间,机械瞳孔地震!   “6……63%!”哪怕心里做了点准备,系统也被这个进度吓了一大跳!   系统体内代码不停运转,可无论怎么计算,它都算不出这个数值。   它惊恐道:“为什么会这么高?!”   明昕面带微笑:“很简单。”   “世界完成度的计算法则,是按照主角受在现有的流程里,能否走到所谓‘原剧情线’的美好结局而计算的。”   系统呆呆的:“然后呢?”   “唔,既然按照原剧情线那样的‘幸福’结局,计算得到的完成值是100%,”明昕故作沉思道,“那么,如果他现在走的,是一条比原剧情线要更加幸福的道路,是不是完成度就会超过100%?”   系统反驳:“怎么可能?!世界完成度就没有超过100%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明昕却说道。   “由于……主角受走向了一条更加幸福美满的结局,而世界完成度无法超过一百,那么,多余的部分会不会就作为补偿,以加速世界完成度的进展?”明昕对着小笨蛋系统解释道,“毕竟,算法是公平的呀,尽管我们都是幸福的,而我走在一条比你还要幸福的道路,那又凭什么,我们的幸福度是一样的呢?”   系统终于明白了。   可它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之前……主角受被主角攻一掌拍到了墙上,差一点就抠不出来了,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   系统开始怀疑统生,不由得喃喃道:“主角受现在这样,叫做幸福?”   明昕只是笑笑,却不再解答。   快穿局给他的,所谓的原剧情线里。   善良而单纯的白苓,在听说冲喜的男妻死去后,满怀悲伤与不解地住进了傅宅。   接着就遭遇了狂性大发的傅郁瑾的折磨,这个生前他最倾慕的男人,死后却失去了人性,渐渐把白苓折磨得只剩皮包骨。   最后,他形容枯槁地死在了主卧里,傅宅成了鬼宅,再无人敢入住。   然而故事却还未完结,白苓死后因怨念化为了厉鬼,然而终究弱于鬼王,不得反抗,他最后只能催眠自己,只要能看到自己心爱之人就好。   哪怕饱受折磨。   这便是所谓的完美结局。   尽管明昕怀疑所谓原剧情线的真实度,就比如说白苓“善良而单纯”,他就不是很认同。   但大体的结局终究是不会出问题的。   而就这样的结局,想让白苓走上比“被鬼王折磨而死”要更美满的结局,可比上个世界要简单得多了。   更何况,明昕为他考虑的可是一条吃穿不愁的道路,说不定到最后,白苓还能长得壮实一点呢。   也许他得感谢一下快穿局。   这个世界,的的确确是一个度假世界。   系统终于从茫然中脱离了,感受着运行过度而发热的运行系统,它决定放过自己。   系统沉浸在屏蔽墙外新鲜的空气中,忽然发现从刚刚明昕醒来起,他就走来走去的,不知在忙活什么,不由得疑惑道:“你在做什么?”   明昕说:“收拾行李。”   系统看着他往行李箱里扔各种衣服,零食,甚至还尝试着想把床上的被子塞进行李箱,终于惊恐地瞪大了机械眼:“你、你就这么被放出来一下,就要跑路了?!”   明昕自然地回答道:“当然。”   天啊。   系统顿感生无可恋:“主、主角攻现在是鬼魂状态!你能跑到哪里?”   明昕却说:“当然是回家啦。”   宋明昕在被抓到傅宅之前,一直窝在小出租屋里,当时他刚钓上公司王老五手下一个助理,想骗人家送房子给他,结果暗示得太委婉,那人竟给他出租屋续了好几个月的租金,现在都还没到期。   “你疯啦!主角攻到时候肯定找上门来抓你!”系统绝望地大叫,“你、你就跟上个世界一样,随便哄哄主角攻就好啦,干嘛跑路?!”   明昕不是很喜欢和主角攻贴贴吗?怎么给它来这一出?!   它还没享受够屏蔽墙外的生活呢!   明昕却疑惑道:“你居然知道?”   说实话,他扮演宋明昕的灵感,有一半是从系统这里得来的。   明昕惊讶道:“你居然都知道虚与委蛇了,真是有进步。”   这样的夸赞却不能给系统带来满足感,它面露痛苦之色:“还不是被你害的。”   “是呀,是被我害得。”系统没想到,明昕竟恬不知耻地应下了。   不过,明昕接下来的话却勉强安抚了系统:“正是这样,宋明昕也需要有人来教一下,告诉他怎么哄哄男人。”   系统怀疑道:“你这样做,就会有人来教你?”   “当然。”明昕微笑道。   说话间,明昕已鼓鼓地装好了一大皮箱行李,连同死鬼老公的那一叠银行卡他都没落下。   他立刻推着行李箱走人,离开前,看见供桌上两只小狗公仔,面露不舍。   可再不舍,明昕也没有当着遗像的面拿走之前“送”给他的东西。   盯着遗像的眼中仍有恐惧。   明昕推着行李箱骨碌碌离开卧室。   他浑身都是疼爱后的痕迹,然而酸涩感却很有限,连最该疼痛的地方都没有任何感觉——明明在被使用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因为难以承受而哭出声。   不仅如此,连他的体质都好像被改变了一样,收拾了这么多行李,居然一点都不累。   明昕只认为是自己做了这么多运动,体质得到了增强,根本想不到别的地方。   他走到一楼的时候,恰好碰上了管家。   管家立刻露出一个惊喜的表情,然而这幅神情却在他看到明昕手中行李的那一瞬间转变为惊慌:“少爷,你要去哪?”   明昕没有回答,他像透过管家的身影想到了什么人一样,立刻推着行李箱加速从管家身边离开。   他的速度变快了很多,管家竟一时之间追不上。   没过多久,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门卫。   门卫在电话里为难道:“管家!您说别让任何人进出,可是刚刚宋先生强行离开了怎么办?”   管家:“你们没拦住他?”   “拦不住啊!宋先生怎么看着瘦瘦的,力气这么大?!”   管家还想说什么,然而,他却忽然感受到脑后的阴冷气息。   他小声道:“先生……少爷,少爷只是出去放松一下,您别太生气了……”   然而,下一刻,一阵飓风穿过傅宅大门,直将整个一楼大厅都吹得一片混乱。   阴冷之气不再。   管家面露恐惧,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下个世界主角攻还喜欢明昕,他就是抖爱慕,大变态!   主角攻:不巧,我正是(喜拥老婆) 第42章 他和他的鬼老公12   明昕坐在路上临时叫的出租车上, 时不时往后看去,害怕谁追上来。   然而没有。   微微松气的明昕却没看到,身侧不知何时起, 已聚拢了一团黑气。   那黑气勾勒出一个隐约的形状——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头部向右侧扭转。   似乎正紧盯着明昕。   车辆开了大概两个小时,最终停在了一栋破败的楼宇前,正是宋明昕之前居住的出租房所在地。   收拾行李的时候,明昕没找到自己的手机, 于是下车时,他只能刷卡支付, 所幸司机总感觉背后毛毛的, 又看明昕模样过于艳丽,目的地还是这种阴森森的地方,要不是大白天的, 他都不敢载客, 于是一声不吭,急急让明昕刷了卡就开车走了。   明昕拉着行李箱进了楼内, 走过潮湿的、灯光昏暗的走廊时,他连小腿肚都在发抖,但终于走进电梯, 看着电梯门关闭后, 他反而安心了下来。   似乎是觉得在这种完全封闭的空间里, 再也没有人能追上来了。   他甚至嘟囔了一句:“什么鬼老公,哼。”   然而, 话音刚落下, 整座电梯却忽然冷了下来。   一道冷气吹向他耳边。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昕昕, ”   “你的鬼老公来了。”   明昕眼中透出恐惧。   行李箱被未知的存在推向一旁。   明昕勉力挣扎着, 却无事于补,连泣音都被吞下,任何声音都不得泄露。   若是有人在电梯中,恐怕会被这又欲又古怪的一幕惊到。   模样昳丽的少年竟浮在空中,悬空的脚不住踢踏,却连脚尖都不得着地,他垂着脑袋,唇瓣被迫张开,里头小巧的红舌竟像是被什么吸着般,不得自主地伸出唇外,衣服下摆被揉皱了,紧贴在窄细的腰上,仿佛正有一只无形的手臂正揽着他的腰,强行将他提起亲吻。   可他身前,却不过一团透明的空气。   明昕住的出租屋只坐落在第三层,可这电梯却像是毫无止境般,片刻不曾停止。   漫长的亲吻过后。   电梯终于“叮”的一声,停下了。   电梯门打开。   露出门后属于傅宅的,宽敞明亮的走廊。   ……   当天,明昕没能从卧室里走出来。   他满心恐惧,害怕自己还得像之前那样,被关在阴暗的卧室里,不得自由。   可第二天他就被允许走出卧室,甚至能下楼吃饭。   然而,代价是,他被按着作弄的地方从卧室扩大成了整座傅宅,大门被锁上,窗户紧闭,封闭的傅宅成为了新的“卧室”。   一开始,他还满心欢喜,一醒过来,只要傅郁瑾不在身边,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躲藏到自以为隐蔽的地方,可不管他藏到哪里,傅郁瑾最终总能找到他,甚至直接在他躲藏的地方将他抱入怀里,紧接着沉下身。   无论是狭窄的衣柜,衣帽间的角落,窗帘后的窗台,还是在床底,书房,杂物间,影音室……他几乎逃无可逃。   有时他会哭着问男人,为什么要欺负他,可男人却总是沉沉地看着他,低声道:   “你是我的小妻子。”   就因为这个吗?   明昕反而更想哭了。   得知这个答案之后,被弄得狠了,他就崩溃地哭着,说他再也不想当傅郁瑾的小妻子了,可这样说了之后,男人却又黑下脸,发怒了一般,将他弄得更狠了,一直到他失去意识。   再一次被抓住,明昕几乎不知道自己被弄了多久,才最后被抱着到餐厅吃饭。   一到餐厅,就遇到刚备好午餐的管家。   碰上管家慈祥的目光,明昕顿时感到有些羞愧,缩了缩脚,他光着的脚上,满是吻痕。   傅郁瑾双目仅在管家面上微扫而过,管家便自觉移开了视线。   然而明昕却以为是管家看不下去了,下唇抿得越来越紧,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老……老公,我想穿袜子。”   这是傅郁瑾这段时间,第一次听到的,明昕不是哭泣着叫出的“老公”两字。   他垂下眼,黑沉沉的双眸因惊讶而变得稍许明亮。   “想穿袜子?”傅郁瑾低声道,“我去拿。”   他又与管家交流过眼神,让管家看好明昕,接着竟是离开了,放心留明昕和管家独处。   当然,也并不是完全放心。   这段时间,傅郁瑾已经完全适应了鬼身,此时此刻的他看似离去,却在餐厅留下了无数鬼气,只要他想,就能立刻回到餐厅,捉住他不乖的小妻子。   但是明昕不会知道这一切的,他面上有些惊讶,忍不住回头好几次看向门口,连管家何时将午餐全部摆在他面前了都不知道。   “少爷,吃饭了。”管家忍不住提醒道。   明昕却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惊慌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垂下头来,一声不吭地吃起了饭。   这样的明昕,跟当初会撒娇、会夸他做菜很好吃、总是可可爱爱笑着的明昕,形同两人。   管家心里竟有一丝抽痛,如今明昕会发生这样的变化,与先生完全离不开关系……   现在的先生,几乎已不是生前那个儒雅温和的先生了,连他都劝不动,任他磨破了嘴皮,也一定铁了心要把少爷关在宅里。   可人哪里能和宠物似的,一直关屋里,这肯定是要出问题的!   然而,管家仍然坚信着,先生应当本性还是不坏的,人都说厉鬼会失去本性,会滥杀无辜,可之前过来试图带走明昕的人,在医院没躺几天就伤势大好了,要不是他吩咐医院好好照看,恐怕醒来当天就要出院了,这说明先生还没完全失去本性,还是懂得手下留情的。   他记着生前的先生,总是刀子嘴豆腐心,看着为人冷淡,但慈善募捐的事一件也没少干,每年带着几车的东西去福利院分发……反而现在模样和善的白苓半接管了公司,却把每年募捐的钱都给克扣了,虽然嘴上说着要为了度过公司低落期做准备,可他人老眼不花,还是看得出白苓为人怎样的!   明昕低头安安静静地吃饭,后颈上艳红的吻痕扎进管家眼底,他终于忍不住,低头对着明昕小声提醒道:“少爷,您还是别老是躲着先生,跟先生对着干了。”   “先生看着面冷,却吃软不吃硬,你哄哄他,就不会再这么难受了,”管家举例般说道,“先生生前,每年都会到福利院里去,捐几大车的吃的玩的穿的,全A市的福利院里的小孩都穿着他送的衣服呢,那些小孩有的都已经长大工作了,还每年给先生写信呢。”   “福利院?”明昕果然被打动了般,抬起头来,眼中的惊慌替换成了好奇之色,“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十多年啦,”管家也记得不太清楚了,怕明昕不相信,又补充道,“我记得福利院的小朋友写的那些信还都保留着呢,今年先生去世的消息传出去后,还有不少人写信来问呢……我这就去拿给少爷看!”   他一个激动,立刻就想去书房找信,可刚往外走,却又有些犹豫,然而下一刻,门外走来手里拿着明昕袜子的傅郁瑾,他已通过鬼气听到了一切,便对管家点了点头,是默认的态度。   似乎傅郁瑾也被明昕对福利院微妙的态度激起了一丝希望。   一丝,小妻子接纳他的希望。   管家很快就用小推车推着好几箱信封过来了。   明昕两三口吞下剩下的饭,奔向那几个大箱子,像是寻找粮食的仓鼠般,蹲在箱子边慢慢寻找,一封一封查看。   任务者所扮演的角色,其实是由快穿局模拟计算出来的,对于推动剧情来说最有利的工具人,他们有的坏,有的好,有的一生顺途,有的结局悲惨,然而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与主角并不会有细节上的牵扯。   对于快穿局来说,要模拟这种细节,必须连同主角的记忆也一起模拟,可这样会导致快穿局消耗过多能量,而且不一定有效果,对于吝啬的快穿局来说,做这种投入大于回报的事,几乎算是天方夜谭。   然而,结合之前明昕看到的那份报道上,站在傅郁瑾身边长相熟悉的男孩,以及那些来自福利院的信,明昕心中竟模模糊糊生出了一种可能性。   快穿局不会付出能量模拟这样的细节。   可若是主角愿意付出这些能量呢?   傅郁瑾用鬼气拾来地毯,明昕就坐在地毯上,一封一封查看那些信。   虽不知明昕想做什么,傅郁瑾却只是半跪在一旁,以鬼气替小妻子一封一封归类那些信封,不再像平时那样,一言不合便要将小妻子扯入欲望的深渊,安静听话得像一条金毛大狗——或者说,只要小妻子不想着逃离,他便都是这幅安静的模样。   那一双黑沉的眼眸,只需盯着他的小妻子,便觉心满意足。   明昕没对傅郁瑾的行为产生异议,他认真得几乎不像是宋明昕,几乎游走在角色崩坏的边缘,然而不知为何,角色崩坏的判定却始终没出现,没有电击,没有惩罚。   在原剧情线中,宋明昕只是被扔出家庭的一个爱慕虚荣的漂亮笨蛋,又怎么会忍受一封封看小朋友幼稚又天真的信?   简单吃过晚饭,他打开了最后两箱。   终于,在夜里十点,他找到了目的物。   那是一叠厚厚的信,信封用可爱的贴纸贴着,甚至还没被拆开,毕竟生前的傅郁瑾日理万机,要是让他一封封看小朋友的信,恐怕就没有时间工作了。   傅郁瑾却盯着信封,渐渐皱起眉头,“昕昕,我不记得了……”   他总是阴沉着的语气中竟透露出一丝懊悔。   信封表面,是丑丑的字,与明昕在这个世界里刻意用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   上面写着。   福利院小班C班,   昕昕。   明昕正要拆开信封。   那一瞬间,他眼前的场景发生了变化。   光从高高的窗落下,照在他面前的积木上。   明昕站起身,低头看去,藕节般的小腿小手,一出声,小奶音便乍然脱口而出。   “小朋友们!今天郁瑾哥哥要过来看你们,你们要表现得好一点哦!”福利院的志愿者小姐姐对他们甜甜地笑,弯着腰一个一个把他们牵出去。   “这是什么?”明昕下意识在心里问道。   这几乎是这个世界里,他第一次这么问。   但令他意外的是,系统竟然回答了他:“这个是……”   它的声音里也满是惊讶。   “世界自动补齐过去未发生的剧情线。   “只有当世界意识察觉到,本该发生,却没有发生的剧情线时,才会发生这种类似‘剧情杀’的事件,补齐主角记忆。   “又或者说,是当主角强行想要回忆起一件本该发生却又还未发生的事件时,才会出现的‘回忆杀’。”   作者有话要说:   富裕金(看到信封)(惊恐):我不记得老婆的信了!可恶!   (强行回忆):我一定要记起老婆!   昕昕(被拉到回忆杀):……   角色属性出现了!   富裕金:金毛犬   顾狗:哈士奇   大概,他是打算把所有犬种都涉猎一遍吧…… 第43章 他和他的鬼老公13   明昕被小姐姐牵着, 走到了福利院的院子里。   外头阳光明媚,周围有许多游乐设施,有秋千、滑滑梯等, 一应俱全。   一到院子里,明昕就被松开了,小姐姐站在一旁看着,他便只好跟着那些小朋友,到游乐设施玩耍。   福利院的小孩子大多比较懂事, 连玩秋千都会排队,明昕跟在队中, 很快就轮到了, 便以小胖手抓着秋千的链子,翘起小短腿,膝盖靠着秋千艰难地晃来晃去, 想要爬上去。   他还没用过这么笨手笨脚的小孩身体, 连额角都冒汗了,都没能爬上去。   连系统都在脑海里“嘎嘎”地嘲笑他。   忽然, 身体一轻,他竟被抱着上了秋千。   明昕睁着葡萄大的眼睛,低头看去, 见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护在他的小胖腰腰侧, 在帮他推秋千。   周围的小朋友有些都停下了玩耍的动作, 好奇地看了过来。   明昕被推着,越推越高。   没过多久,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概念——玩秋千的时间到了。   他立刻收住两只脚, 于是秋千越来越慢, 身后的人似乎意识到他不想玩了, 便撑住他的背,帮他停了下来。   秋千一停止,明昕立刻摇晃着两条小短腿下了秋千,回头看到推着轮椅想要离开的少年,他便追了上去,仿佛恶霸般堵在少年面前,一双葡萄大的眼睛却扑闪扑闪地卖萌:“哥哥,谢谢你帮我推秋千!”   少年眉眼间蒙着病气,唇瓣泛白,搭在一旁的手背上依稀可见针孔和泛青的血管,腿上还盖着毛毯,然而却模样清俊昳丽。   正是傅郁瑾。   比起十几年后的俊美模样,此时的他稍显青涩,被小孩子拦住后,眼中冒出点讶异来,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最终只是轻声道:“不用谢。”   说完,他似乎以为明昕就要离开了般,手重新抚上扶手上的按键。   可他没预料到的是,明昕竟又对着他眉眼弯弯地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哥哥,你好漂亮啊!”   不远处的保镖闻言,都露出了见到鬼了的表情。   虽然傅郁瑾还只是十几岁的少年,却已把握了傅家的半壁江山,甚至逼得傅家不少人都逃出国外,这样的人,居然被一个小孩子拦住夸漂亮?   傅郁瑾苍白的脸上不可抑制地露出了点红晕,“什么?”   其实他听清了,只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罢了。   然而小孩还以为这个大哥哥身体不好,连带着耳朵也不好使了,便身体向前一倾,扑倒在傅郁瑾的腿上,不远处几个保镖想上前,却被傅郁瑾微冷的目光钉在了原处。   明昕一派天真模样,觉得拉近了距离就能让傅郁瑾听清自己的名字般,大声喊道:“我说,哥哥你好漂亮啊!”   恶作剧般,他用小孩甜丝丝的声音说道:   “哥哥,等我长大了,你能当我的新娘吗?”   傅郁瑾垂眸看着他,似乎被小孩天真洋溢的模样触动般,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他竟作出了承诺:“好,等你长大。”   “你叫什么?”   “昕昕,”明昕说,“是小班C班的昕昕。”   他眨巴眨巴大眼睛,对着傅郁瑾伸出小拇指,“哥哥一定要记住哦!”   “我叫傅郁瑾,”傅郁瑾骨节分明的小指勾上他的小拇指,承诺般回答道:   “我不会忘记。”   随后,眼前的一切模糊了,下一刻明昕睁开眼,是坐在小桌子前,在志愿者憋着笑的目光下一笔一划写下丑丑的字:“郁瑾老婆:我已经两天没见到你啦,什么时候过来看我呀?——你的昕昕老公。”   “郁瑾老婆:我今天有乖乖吃饭哦,好像还长高了一厘米!你什么时候和我结婚呀?——你的昕昕老公。”   “郁瑾老婆:……”   这一刻,明昕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刚准备打开那些信,就会被迫“回忆杀”。   因为,这些信,在他写之前,实际上仍是“薛定谔的信”,呈现在存在于不存在之间,只有当他回到过去写信,再一封一封地寄出去,这些信才能最后呈现出“存在”的状态。   不过,明昕有些好奇,如果他没说出让傅郁瑾当自己“新娘”的话,这些信封的内容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想着一只大狗,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再抖着尾巴,替明昕写下每一封寄给自己的信,仿佛这样就能让两个本来没有关系的人有所牵扯,甚至是相爱。   明昕忍不住想笑。   花上这么多的能量,安排一个“回忆杀”,却只是为了让明昕扮演的角色多出一点爱上自己的可能。   这样做,值得吗?   在明昕终于成为福利院中班的小朋友时,傅郁瑾终于来看他了。   或者说,不只是看他。   从去年起,傅郁瑾便打算每年到福利院探望一次福利院的孩子。   他也说不清缘由,却仍做得很周到,孩子的玩具、绘本、衣服他都妥善地安排好了,每个孩子都有份。   明昕自然也分到了一份,只是比较有趣的是,他随机分到的玩具,居然是一只吐着舌头的毛绒小狗公仔。   明昕揪了揪小狗的舌头,把它夹在手下,迈着两条小短腿,朝外走去。   不必走多远,他就看到了傅郁瑾的轮椅。   他立刻走了过去,到傅郁瑾面前想,笑得像个小天使,小奶音甜甜道:“郁瑾……”这时他忽然看到,傅郁瑾身边竟还站着一男一女,似乎是夫妻。   是新娘的爸爸妈妈吗?   小孩幼稚的脑袋这样想着。   于是他不好意思把“老婆”两个字喊出来,对着那一对夫妻甜笑:“叔叔阿姨你们好。”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是一个小孩子完全想不到的。   那对夫妻还以为小孩和傅郁瑾认识,立刻热情地招呼明昕,甚至想要收养他。   傅郁瑾闻言,垂头问明昕:“你想跟他们回家吗?”   明昕还以为他们是郁瑾老婆的父母,要是和他们回去,不是可以每天都见到老婆了,两只葡萄大的眼睛立刻放起光来,“真的吗?太好了!”   于是,明昕就在傅郁瑾的牵线下,糊里糊涂被那对夫妻收养了。   夫妻俩开了一家小公司,本来也算小富裕,却贪心不足,妄图通过明昕和傅郁瑾搭上线,因此明昕被收养的那一年,写的信是最多的。   可是一封回应的信也没有。   那一年,被赶到国外的傅家人卷土重来,而傅郁瑾病情加重,有段时间甚至离不开呼吸机生活,过去的记忆在他昏沉的世界里烟消云散,于是明昕的所有信都被管家收到了箱子里,第二次见到明昕时,他早就忘记这个妄图把自己变成新娘的小孩了,只是靠着亲近感,主动帮他安排收养的事。   可是明昕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的郁瑾老婆忘记他了。   明昕终于不愿意再写信,大哭大闹了一场,把这一切都强行忘记,而那对夫妻也终于放弃,认为明昕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于是没过几年,他们就又生了个小孩。   再后来,明昕高中辍了学,在家里待了两年,就像垃圾一样被丢出去了。   明昕在一家小公司当端茶打杂的小临时工,瞥见公司王老五矜贵雍容的背影,心里萌生出一个想法。   ——他想和有钱人结婚。   “回忆杀”结束。   明昕的视线重新定焦在手中的信上,他又回来了。   这样的回忆杀,对于明昕本身来说,竟是一场悲剧。   可思及它的制造者是谁,这一切就变得有趣了起来。   系统疑惑道:“奇怪……   “一般来说,回忆杀的制造者,会尽力将过去的自己捏造成一个受害者,这样记起回忆的人才会对他感到愧疚……   “整个世界的主角攻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在回忆杀里头,他看起来反而像是不遵守诺言的那一方?”   答案其实很简单。   明昕抬起头来。   看见半跪在自己身前的傅郁瑾,从那双黑沉的眸中,竟是落下了晶莹的泪水。   鬼是不会流泪的。   流出来的泪水,是他的本源能量。   “我忘记了,昕昕……”傅郁瑾声音里满是痛苦,没有解释,只是喃喃道:“我没有遵守诺言,昕昕,我对不起你……”   泪水落在了明昕手背上,竟是温热的。   而傅郁瑾的身体,随着泪水落下,竟透明了一些。   ——因为制造这个“回忆杀”、勾连出这些联系的人,不仅盼望着明昕能够多爱自己一点。   同时又极度嫉妒着忘记一切的自己能够得到爱人。   他非得折磨“自己”一下,才能感到痛快。   真是一只坏狗。   明昕放下手中的信封,作为写这些信的人,在想起这一切之后,就没有什么必要查看信封的内容了。   他面上作出惊疑不定的神情来:“你居然是……哥哥。”   “老婆”这两个字,其实在他舌尖滚了一圈,却因为过于害臊,没能说出口。   毕竟他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能够自如地每封信叫傅郁瑾老婆。   “其实……你也没有违背诺言……”   他靠着宋明昕神奇的大脑化解了一切问题,连同着阴暗的卧室以及无止境的强制缠绵都被消解了,毕竟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很记仇的人,记性也不好,脑子笨笨的,所以才总是被人耍的团团转的。   于是此时此刻,明昕对着傅郁瑾慢慢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   “现在,我们不就结婚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宝子(严肃),他还是违背了诺言……   以前你们俩商量好的是他当老婆,你当老公呀!   现在反啦!!   要反诈骗嗷!!!   薛定谔的猫:量子力学的一个理论,把一只猫放在封闭的箱子里,在箱子打开之前,我们无法确定,箱子里的猫是存在的,还是不存在的   (听说薛定谔是猫奴,然后就出现了这么个理论)   (猫:有你是我的福气(炸毛)) 第44章 他和他的鬼老公14   微风送入敞开的窗户, 吹得窗帘舞蹈般地摆动。   男人微凉的唇印在了明昕的唇侧,垂眼看着熟睡的少年。   在他的注视下,少年纤长的睫毛微动。   明昕醒了。   醒来的他目光茫然, 一双桃花眼迷迷蒙蒙的,依稀可见当年那个拥有着葡萄大眼的男孩模样。   他转头,看到一旁的傅郁瑾,似乎也记起了那个坐在轮椅上昳丽又病弱的少年。   他有点高兴地笑了起来,抬起脑袋, 在傅郁瑾嘴上结结实实地“啵”了一下。   “老婆,早上好!”   ……   紧闭的窗户打开, 门上的锁拆得直剩下一把, 除了身边必须跟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明昕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来刚住进傅宅的模样。   自然,只要携带着大号的鬼挂件, 他也可以随意出门, 于是明昕吻了吻傅郁瑾的唇,犹豫着问道:“老婆, 我想去道观一趟,可以吗?”   道观。   傅郁瑾目光闪烁一刻。   然而在明昕温热红唇的安抚下,他终是败下阵来, 沉声道:“好。”   除了离开他, 他什么都能答应。   哪怕有可能对自己不利。   明昕前一段时间打听到, 有个道观,里面好像有个道士挺厉害的。   据说只要看到来人的面相, 就能立刻看出这个人未来命运的走势, 还有人请他看自家的风水等等, 虽然明昕以前不相信这些, 但身边多出这么大一号鬼,他再不信也得信一信。   万一有用呢?   一路上明昕都躺在傅郁瑾的大腿上,睡得脸颊都红扑扑的,鬼魂无须睡眠,傅郁瑾就低头盯着明昕的睡颜,双目一错不错,从额角到下巴,从翘起的睫毛到搭在耳边的碎发,毫厘不肯放过,鬼魂脸上苍白的嘴唇都有了血色,嘴角微微勾起。   整座车里,最不安的恐怕就是司机了,当初傅郁瑾去世,尸体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被运到火葬场的,怎么现在这人若无其事地又出现了?   而且,他明明没有开空调,为什么总感觉车里有点冷?   红灯间,司机忍不住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抖了一下。   不过,无论他怎么想,车后座的两人却都并不清楚,车开了半天,终是抵达了道观山下。   车一停,司机立刻逃也似的离开了车内,仅留下明昕傅郁瑾二人。   傅郁瑾没叫醒明昕,就这么沉默地坐在熄火的车内,等着他自然醒来,又或是一直任凭他睡下去,如果是后者,那么当然是最好——   傅郁瑾抬眼,看向车前的山,午后阳光照不透他漆黑的双眼。   只是到了山下,他浑身的鬼气便本能地产生了一丝厌恶感。   然而他却没想到,明昕竟是定了个闹钟。   他预计的抵达道观山的时间一到,闹钟便破开车内寂静,将他自己叫醒了。   明昕立刻直挺挺从傅郁瑾腿上弹起来了,如果不是傅郁瑾以临时凝聚的鬼气捂住了他的脑袋,恐怕他就要撞到车窗上了。   “到了吗?”刚睡醒的明昕声音细细软软的,像小猫一样可爱,又像吊着根羽毛似的,在傅郁瑾心头轻轻地挠痒。   傅郁瑾便抛开全部杂念,沉声道:“到了。”   也不过是一点点厌恶感,相必没有什么威胁。   明昕便开车门下去了,傅郁瑾眸底只微微黯淡了一瞬,就见一张艳丽的脸又伸进车里,对着柔柔地说道:“老婆,我们一起走呀。”   傅郁瑾脸上现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好。”   明昕主动牵起了傅郁瑾的手,拉着他到了山底的路口,到这里,傅郁瑾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主动。   模样艳丽的少年仰着脸,眼中满是狡黠,手上还牵着傅郁瑾的手,撒娇般道:“老婆,能帮我爬山吗?这个山太高啦。”   虽然他也想尽到做老公的职责,可是让他爬这个山,比被傅郁瑾抓着关在卧室里一周还叫他不能接受。   而且,他老婆现在是鬼诶,肯定比人要厉害得多吧?之前甚至还能瞬移,爬这么个区区的山肯定没什么问题吧?   傅郁瑾一眼就看出他狡猾的小妻子在想什么,却根本无可奈何。   他确实无法拒绝明昕。   于是同在登山道的其他游客,便惊讶地看到了这么一副奇妙的场景。   穿着一身裁剪得当的名贵西装的俊美男人,任劳任怨地背着漂亮少年,踏着皮鞋沿着登山道一级一级拾级而上。   可就连年事已高的老奶奶,都能自己爬山,见状不由得拍了拍一旁的老伴的背,笑道:“你看看,真是小年轻。”   语气里有一丝羡慕。   喘着粗气勉强跟上老奶奶步伐的老伴:“……”   渴望的目光瞥向老奶奶健硕的后背。   他也想当小年轻。   明昕听到了旁人的对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着对傅郁瑾道:“老婆,他们在说我们诶。”   “嗯。”   “背我老婆会累吗?”   “不会。”小妻子身体软软的,放在他手上的腿弯处的皮肤更是柔嫩的难以想象,傅郁瑾不仅不累,甚至可以一直这样背着小妻子。   “被别人看到会害羞吗?”   这一次傅郁瑾不回答了。   明昕却发现了什么,惊讶道:“老婆,你的耳朵红了!”他的语气浮夸的厉害,一听就知道是为了逗傅郁瑾才这么叫的。   毕竟鬼的耳朵是不会红的。   明知是小妻子恶劣的玩笑,傅郁瑾仍然忍不住,于是在明昕的注视下,傅郁瑾的耳朵竟真的渐渐红了起来。   明明连躯体都化作一捧黄土,傅郁瑾却凭空有了一种“他还活着”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拥有小妻子的生活。   实在是……幸福得过了度。   然而此时,傅郁瑾眸色却仍微微黯淡。   倘若十几年前,他没有忘记明昕的存在,也许他能够与明昕从小便相伴到大——而不是直到他死去,才得以与小妻子相见。   傅郁瑾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这么想。   他背后的明昕却没有那么多杂念。   他原本揽在傅郁瑾脖颈上的手臂弯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着傅郁瑾红得滴血的耳垂,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脱离无止境的索取,傅郁瑾的本性便展露在他面前,不同于冷淡的外表,平日里傅郁瑾实际上是很好逗弄的,只要朝他撒娇上几句,或是勾上几下,傅郁瑾便完全不知所措了般,连身体都会僵住,却又拿他没有办法,就连弄他,目光也是羞涩的,简直可爱得出奇。   就像现在,哪怕明昕在他背上不停地揉捏自己的耳垂,傅郁瑾也没有什么反应,唯有耳上的红晕逐渐扩散,弥漫到了侧脖,而这点红色甚至还是他自己控制的。   只有在被欺负得过分了,傅郁瑾才会张唇,喑哑道:“昕昕。”   这个声音一出,哪怕是宋明昕这样小小的脑容量,也清楚。   再弄下去,傅郁瑾怕是要忍不住了。   于是他收了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般。   可过了一会,却又完全忘记了傅郁瑾的警告,忍不住在他微红的耳尖上亲了一口。   几乎是瞬间,他身下傅郁瑾的身体便僵硬住了。   可这条路上都是人,傅郁瑾根本没法对他做什么。   明昕在他背后笑了一下,眼底满是促狭。   道观位于山顶,但在山腰处设了不少休息用的凉亭,然而傅郁瑾根本不需要休息,背着明昕,一路上毫无停顿,很快就到了道观门口。   明昕双脚终于落了地,他朝着道观走去,在道观门口处,明显感到傅郁瑾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不想进去吗?”都到这里了,明昕到底还是有些担心傅郁瑾反悔,便回头小声问道。   傅郁瑾盯着他,低声道:“没有。”   他抬起脚,踏进了道观。   几乎在傅郁瑾踏进道观的那一瞬间,道观内的天空便暗了一瞬。   明昕心下清楚,表面上却什么也不知道,牵着傅郁瑾的手,在道观内逛来逛去,看到神像就拜拜,看到绑满红带子的老树,便也想掺一脚。   领取红带子的小木桌旁站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士,听到明昕说要红带子,一边将红带子递给他们,一边仿佛问道:“你真的想要吗?”   明昕有些疑惑:“怎么了?”   “这是姻缘结,将名字写在上面的两人,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老道士语重心长道。   明昕反而笑了,“那不是更好,我们可是夫夫!”   夫夫?   老道士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当然,他却不是为两个男人结婚感到惊讶,华国早就通过了同性结婚法,现在什么性别的人在一起都不是问题,就连他们道观的姻缘签,为随大众都做了点修改,好适应不同性向的需求,比起他们讲究的是一个“道法自然”嘛,当然是随大众的喜好来了。   他惊讶的是,明昕和身旁人的面相,可和他自己的说法不同。   如果他没看错,两人都是早死之相,并且有婚姻之名而无婚姻之实。   更何况,少年身边那个男人,面堂发黑,死气沉沉,早就已经……变成鬼魂了。   想着,老道士叹了一声气,然而在弟子离开之后,他便已做了决定,不再随意牵扯俗世的一切。   于是老道士什么也没再问,一边拿出姻缘结,一边问他们的名字,拿毛笔蘸墨,在下面的红带上写下他们名字。   写完,老道士便吹了吹墨迹,抬手递给他们,可就是这一眼,却叫他惊在了原地。   面前两人的面相,与一开始相比,竟是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两人的姻缘线,竟是变为一片混沌,时而彼此间毫无相干,各自被不知来源的红线捆着,时而又密不透风地牵连在一起,打了无数个死结,不得分开。   与此同时,男人眉眼间的黑气竟透出一丝金光——那是成神的预兆!   只是与那一缕金光对上一眼,老道士便心神巨震,趁着那两个年轻人到树边系带子,他悄悄从木桌后逃开了,守到道观内开了光的若干宝物边,终于安下心来。   可没过多久,那两个年轻人竟也走进了道观!   老道士终于难掩惊恐,不停看向身边的神像,可神像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大喇喇走进来的不是什么鬼魂,不过是两个普通人罢了。   明昕却已经看到他了,惊喜地跑了过来,老道士流着冷汗,却不敢离开,只是强作镇定道:“两位善福寿,有什么想要的?”   明昕却定定地盯着他,忽然道:“道长是不是刚刚在树边送姻缘结给我们的道长呀?”   “什么?这位小善福寿认错人了吧?”老道士背后冒了冷汗。   明昕却不相信他的话,皱着眉看了老道士一会,立刻惊喜道:   “您是不是静心道长?”   老道士:“……”   他只能回道:“小善福寿眼力惊人。”   “小善福寿千里迢迢来这里,有什么需要吗?”   没想到此话一出,明昕立刻双眼发亮,“静心道长果然跟传闻中的一样,只需看别人一眼,就什么都知道了!”   老道士:“……”倒也……没有那么夸张。   说着,明昕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看向一旁的傅郁瑾,男人从进入道观后,便不怎么说话,只在他系不上姻缘结时,会低笑一声,抬手帮他按住绳结处,而那么一按,原本系不上的姻缘结竟就绑上了。   老道士的视线差点被他引到一旁的男人身上,意识过来后就立刻慌慌张张地收回了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他什么也不说,甚至不介绍桌子上的东西,明昕便只好自己问道:“道长,他们都说你很厉害,那有没有什么法宝,可以帮着超度鬼魂的呀?”   超、超度鬼魂?!   老道士瞪大了双眼。   他终于忍不住,去看明昕身边的高大厉鬼,可对方听到了自己的伴侣说要买超度鬼魂的法宝,竟也没有一点反应,仿佛无所谓少年做什么般。   活了这么多年,做了这么多年道士,这还是老道士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他颤颤巍巍道:“没……没有这样的法宝。”   “噢……”明昕很失落,拉着傅郁瑾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有点大声地嘀咕道,“那怎么办呢?之前有个穿黄袍的道士把我老婆打伤了,我听说超度的法宝能净化鬼魂,说不定能治一治伤呢……”   听到这里,傅郁瑾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沉沉地看了明昕一眼。   然而比他反应更大的,却是身后的老道士:“等等,你说什么?!一个黄袍道士?!!”   匆忙的脚步声传来,是老道士追上来了。   明昕心里轻轻笑了一下。   *   从道观离开的时候,除了背明昕下山,傅郁瑾手上还提了满满一大袋的东西。   想老道士活了这么多年,却是第一次为鬼写平安符,写废了好几张,才终于有张管用的,到了车上,明昕就把符塞进傅郁瑾的口袋,一脸正经道:“老婆要收好,要是掉了,我就……”   “我就……打老婆屁股!”他说。   果然,明昕还是没自己想象的没那么健忘。   他还是记得,自己在梦里被傅郁瑾欺负,醒来时还屁股又红又肿的仇!他可是最怕疼了!   傅郁瑾心下清楚,拉起前后座的隔板,吻住了他的小妻子。   “好。”   随着明昕软倒在他怀里,那股在道观中因厌恶感不断蓄积而成的负面情绪,顿时化为乌有。   可到了夜里,明昕从道观获得的东西却都一概失去了用效。   他扒拉开傅郁瑾的前襟,盯着男人苍白胸膛上的黑纹,一串一串把买来的念珠套在傅郁瑾身上,一开始还是有效的,伴随着傅郁瑾眉头皱起,他胸膛上的黑纹颜色淡了不少,可只淡了一半,男人身上的念珠便猛地断裂,珠子叮叮当当落满了整个床铺。   到最后,竟是无一条念珠幸免。   明昕盯着床上的珠子,心疼地抱怨道:“花了好多钱,结果没一个派上用场的!”   然而,下一刻,他的身体却猛地腾空,被男人抱着,落在了他的怀里。   冰冷的唇瓣覆上明昕耳侧,低沉的嗓音袭入明昕耳内:“我有另一个办法,让它们派上用场。”   阴森森的暧昧感泄露而出,“昕昕,你想尝试一下吗?”   明昕像是警觉的兔子般,立刻炸开了耳朵上的毛,“不……”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抱着转了个身。   总是叽里咕噜,说着诱人又无情话语的唇瓣被含住了。   在含泪而显得模糊的视野之中,他看到男人胸膛上的黑纹,不但没有被念珠逼退,还逆反般张牙舞爪地向四周延伸了起来。   难怪……傅郁瑾会变成这样。   他被迫靠在男人身上,却什么也没有发生,正在迷惑间,却感受到什么圆润的、微凉的东西抵了过来。   傅郁瑾冷冷道:“昕昕,我知道,你要来这些东西,并不只是为了我胸口上的伤。”   一颗。   明昕哭了出来,什么都招了:“变、变成鬼有什么好的,什么吃的都吃不了,要是能早点投胎,你……唔。”   两颗。   “不好,”傅郁瑾冷冷道。   “投胎了,昕昕就会离开我。”   “没有了鬼老公的牵制,昕昕是不是就能自由了,是不是就能……”他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去找白苓了?”   “什么……”明昕忽然小声的尖叫了一声。   三颗。   明昕终于说不出话来了。   傅郁瑾怜惜地吻了吻他泪湿的脸蛋,低声道:“没有用的,昕昕,什么都超度不了我。”   “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无论生死。”   作者有话要说:   昕昕(旁边站着鬼老公):来点超度鬼魂的好东西!(往桌上拍一堆钱,阔气!)   老道士:6   昕昕对富裕金:老婆!   富裕金对昕昕:小妻子。   (各叫各的.jpg)   善福寿:道士对香客的称呼   念珠:道教念珠又为流珠,多为81颗,代表太上老君八十一化,除了能静心,还可以驱邪   (文中玄学全是瞎编,不要相信!) 第45章 他和他的鬼老公15   从医院离开之后, 白苓恐慌了一段时间,终日躲藏在自己的公寓里,不敢出门。   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傅郁瑾也始终没追过来。   白苓曾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到傅宅附近打听消息,却什么也打听不到,傅宅大门紧闭,听说现在是不准随意出入了……   回来后, 白苓脑中不停闪过明昕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被泪水浸湿的模样,他身上的痕迹, 他白皙的皮肤, 事实上,此时此刻白苓也不清楚自己对明昕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了,过去他对明昕还抱有一丝嫉妒之情, 可现在, 他心中却剩下怜惜。   以及愤怒。   那样的明昕,居然被傅郁瑾弄成了这样。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明昕被关在傅宅里……说不定都已经被玩透了吧?   想到这,白苓呼吸一滞,可随后更加汹涌的嫉妒与愤怒充斥了他的内心, 而如今这些负面情绪, 竟是指向了过去他想也不敢想的人身上。   仿佛害怕被察觉到般, 那股怨气刚一升起,他就立刻屏息凝神, 将全部情绪压下。   他又在家里藏了几天, 直到公司打电话过来, 问他病情怎么样了。   这段时间, 白苓以患病为由,让公司把工作文件都发到他工作邮箱里——可最近发到他邮箱的文件却越来越少了。   白苓心知原因所在。   已经一个月了,再不去公司,恐怕他的权力就要被那群股东抢回去了。   白苓只得暂时放下对傅郁瑾的恐惧,回到公司里。   反正已经这么久了,他也没什么事……   然而一回到公司,他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公司里人来人往,气氛古怪,可细查之下,前台依旧面带微笑,路上遇到的员工只是比平时脚步快了一些,看到他时脸上也没有任何异常。   一切都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白苓抵达自己的办公室,办了一会公,他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工作竟只剩下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可他还没心情和那些股东掰扯,就这么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上午,情绪终于平复了一些。   下午,一个助理却来敲他的门,“白经理,总裁找你。”他说了一些文件的名称,让白苓交过去。   总裁?   白苓内心一震。   是明昕?   还是……   他几乎不敢想下去。   可助理只是这么通知了一下,就又回去了,正常又自然,仿佛此时胡思乱想的只有白苓一人般。   他压不住脑中各种乱糟糟的想法,随口应了一句好。   如果他没那么慌张的话,一定能察觉出不对,如果明昕还是总裁,又怎么会让他拿文件过去,明昕甚至都没见过那些文件。   然而白苓却想不了那么多,他胡乱拿了文件,沿着走廊走到了总裁办公室前,怀着不知是期待还是恐惧的心情,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白苓看向门把,终于下定决心般,按住门把,将门打开了。   房门裂开一道缝隙,紧接着,白苓瞪大了双眼。   细微的、若有似无的呜咽声透过门缝,扎进了他耳内。   他脑中一片空白,下一刻竟立刻推开了门,看到了办公室内的情景——   办公桌后,身穿白色衬衫的少年背对着办公室门坐在办公椅上,却比平时高了一些,肩胛骨透过衬衫细微地支棱出漂亮的形状,然而,无法令人忽视的,是拢在他后脑勺上的苍白大手,几乎可以将少年整个后脑勺都挡住,仅剩几根碎发柔软搭在手背上。   于是顺着男人手臂,得以瞥见少年面前,是身着黑色西服的高大男人,宽肩窄腰,少年竟是被他拢在怀里,被迫坐在他的腿上的。   一走进办公室内,那种煽情的、甜腻的声音越发明显,短促的呼吸声涌遍整间办公室,以至于仿佛就正在白苓耳边响起来,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只能被迫定在那颤抖的白色身影之上。   可忽然之间,冰冷而愠怒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怖感,在白苓察觉到之前,他已忍不住双腿发抖起来,几乎抑制不住逃跑的余光。   “谁来了?”明昕刚被放开,大口地呼吸了两口,就意识到了不对。   他想要转头,可男人的手掌紧紧托着他的后脑勺,好像不愿意让他转头似的,明昕现在却不是很害怕傅郁瑾了,反正也不过是弄一弄他而已,于是他抬手扒拉男人的手,把他的手扯了下来,转过头去。   那一刻,连白苓都几乎怀疑起,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不是真实的人。   少年雪肤红唇,桃花眼潋滟泛红,艳色自眉眼间喷薄而出,在傅郁瑾苍白俊美模样的映衬之下,他就像是吸食生气的艳鬼般,美得叫人移不开视线。   白苓呼吸一滞,恐惧感竟是消退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愤怒感。   “明昕……”他止不住道,“你,你这样跟他厮混在一起,就不怕自己的生气全被吸走吗?他、他可是鬼!是厉鬼!”   他竟是伸出手,指向了明昕身侧的男人。   “什么厉鬼呀?你在说什么?”明昕刚认出是白苓,本来他还有些羞窘于之前在白苓面前亲吻,白苓这么一说,他顿时就觉得不是很高兴起来,“他都没害过人,怎么算是厉鬼?我感觉自己现在挺好的,哪有像你说的那样……生气被吸走……”   一说到“吸食生气”,明昕脸颊就微微泛红起来。   毕竟现在看起来,好像更像是他在吸傅郁瑾的生气……   “他不是厉鬼?!他之前还把我打伤了!”闻言,白苓却更加愤怒,这些天的恐惧此时竟是全部爆发了。   明昕闻言,果然有些虚了,他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傅郁瑾再次按住了脑袋,转了回去。   “你带来的道士,妄图在我体内种下诅咒,让我沦为毫无理智的恶鬼,而你,则试图带走我的小妻子,”傅郁瑾盯着白苓,冷冷道,“我吓到了小妻子,于是他向你求救,而你带着道士来救人,这的确是一份恩情,你本该是问心无愧的——”   “可真的问心无愧,你又为什么……”   漆黑而饱含恶意的眼眸看向脸色骤然苍白下来的白苓,薄唇微启,“怎么惶恐呢?”   白苓下唇颤抖着:“你……你可是厉鬼,我惶恐是当然的……”   “小苓……”明昕又从男人手下挣脱出来了,桃花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这是真的吗?”   “假……假的!都是假的!”白苓不知是从哪爆发出一股勇气来,竟敢对着傅郁瑾叫嚣,“你,你这个恶鬼!你……”   过去所有的伪装,此时此刻全部被他撕破,“像你这样的死人,就应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傅郁瑾脸色猛地一沉,甚至无须松开明昕柔软的身体,周身凶戾的鬼气便代替他朝着白苓涌去,将白苓高高地吊了起来。   呼吸不畅的声音“嗬嗬”地从身后传来,明昕无须转头,就知道在发生什么。   白苓犯过什么错,明昕心里已经很清楚,他就算死了,也死有余辜。   可这并不代表,他能容忍傅郁瑾为此弄脏自己的手。   于是明昕抬起头,在傅郁瑾唇上安抚般亲了一下。   傅郁瑾垂眸,眼中戾气在触及明昕的那一刻便消失殆尽。   他终是控制着鬼气,放开了白苓。   白苓死里逃生,立刻捂着脖颈,甚至不敢去看明昕一眼,便立刻逃离。   明昕心里松了一口气,可下一刻,门窗俱关,他忽然察觉出周身气氛的不对劲。   他抬眼看向傅郁瑾,却见他眼眸竟是比白苓诅咒他时还要黑沉许多。   “昕昕……”傅郁瑾低着声,妒意一点一滴泄露,“你好像很关心他。”   唔,也没有吧,只是快穿局还需要白苓而已。   明昕立刻在傅郁瑾唇角啄吻了好几下,小声道:“我只是怕老公像静心道长说的那样,沾上因果而已……”   一到气势不足的时候,他嘴里的老婆就变成老公了,妄图把傅郁瑾哄好。   当初傅郁瑾进入道观,静心道长对待他态度如常,正是因为他虽然是被人害死的厉鬼,却没有沾上人命,虽然他仍对鬼魂进入道观这事感到诧异,却没有提出异议。   但黑纹还未消退的傅郁瑾却没有那么好哄,他立刻提起另一件事:“之前,昕昕都连床都下不来了,还要问白苓的事……”   那时候明昕刚被关在卧室里,承受黑纹带来的漫无止境的怒火,竟还勉力支撑着,向恶鬼询问另一个男人的消息。   结果当然是一点都不美好,俊美阴翳的恶鬼冷冷地回了他一句“没死”,明昕就被弄得晕过去又醒过来。   明昕:“……”   就算是宋明昕这样的人,也不至于对来“救”自己的人毫不关心吧?他要是一声不吭,不就人设崩坏了?   可就只是问了那么一次,居然就被傅郁瑾记到了今天……   明昕第一次有了种翻车的感觉。   就连察觉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系统不宜之事的系统,也忍不住嘲笑了起来:“哼哼哈!明昕,你也有这一天!”   系统可太高兴啦!立刻拿出它在屏蔽墙后折腾出的电子爆米花,咔嚓咔嚓吃了起来,一副看戏的样子。   明昕:“……”   他只能搂着男人的肩,去吻他胸膛上黑纹的位置,黑纹真是太讨厌了,把好好的大狗变成这样。   但明昕也清楚,黑纹不过是逼出黑暗面的一个途径罢了,此时傅郁瑾说的、做的,全都是他内心深处最直白的想法。   明昕就这么隔着衣服吻着男人胸膛上黑纹所在之地,一边抬起眼,以无辜又怜惜的目光看向傅郁瑾,软软道:“这是那个坏道士给你下的诅咒吗?会不会疼?”   他转移话题的小把戏被傅郁瑾看在了眼里。   可傅郁瑾盯着他,终是哑着声道:“不疼。”   见傅郁瑾真的被自己安抚好了,明昕便笑了起来,伏在男人耳边,小小声说:“我最近买了点小玩具……”那天被男人用念珠欺负了一下,他竟反而食髓知味起来。   未等说完。   他的声音便被男人急切地吞入喉中。   恶鬼凶戾,却任凭自己被甜蜜的小妻子。   拿捏在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白苓被一巴掌pia出去   昕昕(出于礼节):他……   富裕金(醋意大发):昕昕还想着别人?!(巨龙出世!!!) 第46章 他和他的鬼老公16   明昕领着风尘仆仆的静心道长进了傅宅。   傅宅之豪华, 哪怕是自认见过世面的静心道长,也禁不住啧啧称赞:“嗯,真是厉害啊!”   明昕见静心道长一双眼几乎黏在墙上挂着的古画上了, 他看向傅郁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傅郁瑾便低声道:“这里的一切都是昕昕的。”   闻言,明昕便对静心道长道:“道长喜欢这幅画吗?那就送给你啦。”   却没想到,一听到这话, 静心道长便像是被侮辱了般,胡子都要翘起来了:“说什么呢!修道修的是一个自然法, 不贪婪, 不欲求!”   明昕露出迷茫的表情:“所以道长不想要吗?”   静心道长:“……要。”   修道毕竟还讲究一个“不克己”嘛,嘿嘿。   白发老人喜滋滋地抱着画,其他的一点报酬都不想要了。   他跟在小两口身后, 却在踏出电梯的那一瞬间, 便凝神皱眉起来。   在他眼中,宽敞亮堂的走廊满是乌压压的阴气, 一只厉鬼住在这里,有阴气自然是正常的,可这股阴气实在是太重了, 就好像, 所有的阴气都被吸到了这里般。   就算是活人住在这里, 都难免会性情暴躁,更何况是厉鬼……静心道长看了一眼傅郁瑾, 又缩了回来。   还是这样强大的厉鬼。   住在这种地方而内心不为改动者, 要么是意志力过于强大, 要么是被那厉鬼死死地护着, 没让多余的阴气侵入他体内,那厉鬼身边的少年,到现在还能保持天真烂漫的模样,应当是后者,而那厉鬼蹉跎一生,最后还被自己施与善意的人害死,手上却仍不沾一条人命,这样恐怖的意志力,真是不知是如何保持的。   越是靠近卧室,静心道长的神色便越是严肃。   他解开桃木剑上层层包裹的红布,打了个先阵,一脚踹进了卧室,就仿佛里面布了什么死阵般视死如归。   明昕在后面看得瞪大了一双桃花眼,原来卧室这么危险吗?他天天睡在这里,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不由得躲在了傅郁瑾身后,只探出一个脑袋,小心翼翼走进卧室。   被小妻子当做盾牌,傅郁瑾黑压压的眼中却透出一丝笑意。   静心道长一进卧室,就被正对着房门的男人遗像吓得原地起跳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他略有些尴尬地抖了抖胡子,小心翼翼地绕着灵堂查看,还拿手中的桃木剑戳来戳去。   傅郁瑾不善的目光看向白发道长手中的桃木剑上,却没有说什么。   忽然,静心道长发现了什么,眉毛一皱,“这是什么?!”   明昕望过去,剑尖指着的是遗像后面的两只小狗公仔,立刻说道:“那是我送给他的礼物,不可以摆吗?”   静心道长手中的桃木剑一滞,甚至抖了起来,似乎是被什么可怕的力量阻碍住了,静心道长故作冷静,收了剑:“这倒是可以……嗯,待贫道再看看,这里必定摆了什么阵法!”   明昕好奇地盯着静心道长围着供桌上看下看,甚至钻到桌下,窸窸窣窣地不知在做什么。   忽然,静心道长得意地哼了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随后,他“咔”地拿桃木剑当铲子一样,从供桌下铲了一个木盒下来,端着从供桌下钻出来了。   那木盒表面纹路古怪,邪诡地封住整个木盒,明昕越是看,越是觉得眼熟,不由得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静心道长皱着眉头,面色凝重,他一眼就看出,这确是他那个不肖徒弟的手笔。   这也是他答应过来帮忙的原因之一,面前这个男人如今会沦为厉鬼,其中也有他的一份因果。   静心道长冷冷道:“这是聚阴阵,用于饲养鬼王。”   “也正是……你身边那位,死后被束缚在此地的原因。”   说罢,静心道长在指头上扎了一针,就着冒出的血在木盒上画阵,不消片刻,木盒便自动弹开,露出盒中被包裹在密密麻麻聚阴阵中的东西——   一个形制贵重的骨灰盒。   明昕终于记起,他为什么会觉得木盒上的纹路眼熟了。   那正是傅郁瑾胸口上的黑色纹路。   明昕转头看向傅郁瑾,可就在此时,他却察觉到了不对。   傅郁瑾那总是紧紧盯在他身上的视线,此时竟涣散地落在了木盒里的骨灰盒中。   黑纹一点点自领口钻出,鬼魅地攀上了他的脸侧。   他记起来了……濒死时刻,偏快的药液钻进他的血管,他瞪大了双眼,在黑暗中看到了那个凶手……难怪,死后他一见到对方,就觉得厌恶。   鬼气不受控自他体内爆发!   就连静心道长都被这股鬼气拍得胡须倒立,几乎支持不住自己,眼中满是惊恐。   在一片漆黑的屋内。   唯一被所有鬼气绕过的少年,却朝着暴怒的厉鬼迎了上去。   柔软的吻落在了他冰冷的唇上。   “乖。”   像哄孩子般,轻柔的声音响起:“不生气。”   “偷走别人的骨灰,还放在这种阵里,”明昕愤愤道,“那个坏蛋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静心道长惊疑不定地看向明昕,这种哄小孩的话厉鬼能相信?!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可下一刻,屋内汹涌的鬼气却猛地一滞。   男人脸侧的黑纹渐渐消退,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他低下头,回吻明昕。   “……嗯。”   阳光照进卧室。   静心道长背手站在一边,上望下看,左瞅右看,就是不看在亲嘴的小夫夫,只觉自己比那窗外的阳光还亮,尴尬得胡须都要揪起来了。   哼,真是不知廉耻,大白天的就这么黏糊。   不过,他也终于得以清楚,傅郁瑾处在这样恶毒的聚阴阵中,却能始终保持清醒、不沾血腥的原因了。   他的确是个凶险的厉鬼。   却更是个心甘情愿栓了绳的家养鬼。   *   从公司逃回家里后,白苓仍然惊疑难定。   他加了从前看不入眼的那些公司群,四处探听消息,终于知道,原来几天前傅郁瑾就回来了,一回到公司,就开了个股东大会,把过去着急着划分权力的股东都给清算了,又把低迷的公司整顿了一遍,所以他到公司的时候,路上看到的员工才会是那样的行色匆匆,只因雷厉风行的前总裁又回来了。   至于之前的葬礼与死讯,都被他以假消息撇过去了,这段时间的消失,是因为他临时病重,被送去治疗了一番,傅郁瑾在公司里积威已久,公司里的人竟是没有一个人怀疑他的话,更何况,之前还需要坐着轮椅进出公司的傅总,现在竟能随手抱起身边的配偶,不正是这段时间治病的效果吗?   白苓被这些荒谬的消息震住了。   他几乎忍不住晃醒这群蠢人,让他们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是一只厉鬼!   可他一点开对话框,总裁助理却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白苓盯着电话界面,内心打战——过去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人,无论有什么事,都得通过对方转达,害得他连傅郁瑾一面都见不到,所以傅郁瑾死后,他立刻就勾连其他股东,把这人扔到了分公司。   现在傅郁瑾回来了,那这人也一定被调回来了!   白苓重重地呼吸了两下,终是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总裁助理冰冷的声音:   “白苓,明天起,你不用来公司了。”   只这么一句,电话就被挂断了。   可余音却又犹如一把重锤,凿入白苓的大脑。   不用去公司了?   凭什么??!   白苓目眦欲裂。   他这么久的努力,就这么一句话被全盘推翻了?!   “傅、郁、瑾,这是你逼我的!”白苓咬着牙,拨打了一个电话,清秀的脸上只剩狰狞的怒意。   那头的人却根本不接电话,白苓皱起眉头,一遍又一遍拨打,终于,在他耐心即将告罄之时,那人终于接了电话。   中年男人畏畏缩缩的声音响起:“不是说过了,不要私下联系?”   “黄道长,你不会打算逃跑吧?”白苓语气温和,却一针见血。   那日从傅家的私人医院离开,两人短暂地碰了一面,然而都神色惶恐,急于离开,并没有多谈。   现在想来,若是黄道长真的觉得驯鬼此事易如反掌,又怎么会是那样的状态?只是白苓当时也受制于恐惧,无法思考,便没有追问罢了。   ……毕竟,被傅郁瑾一掌拍到墙上后,不是是否是被鬼气影响,他辗转于噩梦之中,睁眼闭眼都是自己蹑手蹑脚走进男人的卧室,注视着床上面色青白的男人的模样。   以至于他醒来后,甚至以为傅郁瑾已经记起了一切,内心恐慌。   可至今看来,傅郁瑾虽然怀疑,却始终没有真的对他下手,相必黄道长说的确实是真的,鬼魂的确会忘记死前的事。   此时,黄道长在电话那头勉强笑了笑:“你这后生在想什么?贫道怎么会想着要逃跑?不过是区区小鬼,贫道还会害怕不成?”   白苓已经看透了他的本质,冷冷道:“黄道长,当初是你跟我说,只要这么做,就能保证余生那个人都能属于我,可是现在……”他皱起眉头,“你承诺的事不仅没有实现,那个……那个鬼还越来越强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是隐瞒我的?比如说……最开始,你就根本没想把傅郁瑾的灵魂让给我……”   “你是不是想把他养成你的鬼?”白苓一针见血,“我听说,生在至阳时刻的人,死后凭着至阴之人的生气,可以养成鬼王,有个鬼王做你的小鬼,想必你的行骗之路会更加顺畅吧?”   “你在说什么?!”黄道长声音颤颤,他已经打算挂断电话了,语气越来越慌张,“你这后生……”   白苓察觉到他的企图,立刻打断了他的话:“黄道长,你不会以为我什么东西都没有,就情愿和你合作了吧?”   黄道长挂电话的动作僵住了:“你、你什么意思?”   “过去你干过什么事,我这里可都备了一份资料,黄道长,你也不想你前脚一跑,后脚就被警方追上吧?更何况,按照傅郁瑾现在的能力,想抓到你,也只是迟早的事。”   黄道长没想到,看起来小白兔一样那么好骗的白苓,居然还能做到这种程度,他还想抵赖,白苓就一一将他过去的事都说了出来。   以道士之名欺骗无辜少男少女,还帮了一些人铲除竞争对手,害得对方家破人亡……黄道士越听越心惊,这些事,他不是都已经销毁罪证了,怎么还会被白苓找到证据?   “听说,A市有个很出名的道观,里面的静心道长准备下山了。”白苓又加了一码:“你说,他要是知道了,有个姓黄的道士在这里,他会不会立刻赶过来——”   “清理门户呢?”   黄道士终于崩溃了,软倒在行李箱边,有气无力的气音从他那破风箱一样的嘴里呼出:“你到底想做什么?”   白苓没有立刻回答。   手机屏幕的倒影中,面容清秀的男子脸上缓缓露出一个恶鬼般狰狞的笑。   ……   墓园。   傅郁瑾垂眸站在自己的墓碑边,以鬼气面无表情地挖了自己的坟,最后还掀开自己的棺材。   棺材内果然什么都没有。   傅郁瑾联络周围的鬼魂,很快便知道了原因:“下葬当天,白苓带着一个道士,以超度生灵为由,引开了周围的人。”   管家那时还以为白苓是个知道感恩的孩子,又看那个道士很是厉害的样子,便没有怀疑,还求着道士,希望他能让自家先生下辈子投个好胎,不要再像这辈子这样病痛。   却没想到,他们是来偷骨灰盒的。   明昕怀里紧紧抱着他的骨灰盒,踮起脚来,像安抚大狗般摸了摸傅郁瑾,把男人的头发都揉乱了,而男人却也毫无怨言,甚至低下头去,好让少年能更顺手地摸自己。   满足了之后,明昕却好奇起了另一件事:“你能看到其他鬼魂,还能跟他们说话?”   “嗯。”傅郁瑾回道。   而且……   傅郁瑾看向四周,已至深夜,周围的鬼魂都冒出头来,被他美丽的小妻子迷住了般,忍不住都望了过来,被鬼王以冷漠的眼神回望,才胆怯地收回视线。   他面色微冷。   还都对他的小妻子图谋不轨。   一旁的静心大师看出了他的想法,啧啧地摇了摇头,“明昕是至阴体质,本身对鬼魂就有极强的吸引力,你拦也拦不住啊!说不定连你自己,都是被他的体质吸引了呢。”   傅郁瑾的脸色却更加阴沉了,想也不想就反驳道:“不是。”   他垂眼看着面色茫然的明昕。   虽然他从第一眼看到明昕起,就忍不住动心了。   可傅郁瑾心知,这绝不是因为明昕的体质。   若是其他人有这种体质,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他喜欢明昕,是喜欢里面那个——   漂亮的,美丽的,温柔又善良的灵魂。   傅郁瑾眼底微暖,忍不住又吻了吻他的小妻子。   静心道长看得牙酸,提醒道:“时辰快到了,是时候把骨灰盒放回去了。”   于是明昕被傅郁瑾的鬼气护着,一点一点落在棺材旁。   他将骨灰盒放了进去。   盯着骨灰盒,明昕面上露出一个笑容。   他心中没有任何祝福,没有一点让傅郁瑾来世投个好胎的愿望。   毕竟,他还等着下个世界继续碰见他呢。   傅郁瑾的墓又恢复成来时的模样。   明昕又问起傅郁瑾胸口的黑纹,静心道长面上露出些许为难之色:“这种诅咒太多阴毒,是冲着把他化为神志不清的鬼侍去的,想要消除,实在是困难。”   明昕脸上立刻露出一个失望的神情。   “不过,”静心道长转口又道,“今天我看了看,想了想,也并非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过,这恐怕就得靠你了。”   明昕疑惑道:“我?”   静心道长:“此阵法,靠着的是激起厉鬼内心的怨气,再借着怨气驱使厉鬼的。”   “可若是这股怨气可消,这个阵法不就得以解除了?”   说着,静心道长笑着看向明昕:   “以心净化怨鬼,这可是贫道从未见识过的。”   “但若是你来,贫道相信,假以时日,必然能够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   富裕金:我老婆,又漂亮,又美丽,还温柔。   系统(瞳孔地震):谁温柔?!   富裕金(继续):还善良。(陶醉)   系统(机械眼弹出):谁善良?!!!   受害者系统有话要讲.jpg 第47章 他和他的鬼老公17   从墓园回来后, 明昕发现,傅郁瑾胸膛上的黑纹竟确实淡了许多。   静心道长说的是真的?明昕趴在傅郁瑾身上,忍不住好奇地抚摸这个花纹奇诡的黑纹。   可只摸了几下, 傅郁瑾便忍受不了,沉着眼眸,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   ……   傅郁瑾虽然恢复了总裁的位置,却将工作都扔给了用鬼气凝结而成的鬼身,自己却终日和小妻子厮混在一起, 不理事务。   明昕却对他凝结出来的鬼身很感兴趣,忍不住绕着与傅郁瑾长得一模一样的鬼身转悠, 时不时戳戳鬼身, 还问傅郁瑾:“我这样弄你会有感觉吗?”   傅郁瑾微微皱起眉,警告般看着直勾勾盯着小妻子看的鬼身,一边回答明昕的话:“会。”   明昕又问:“要是我和他接吻, 是不是就等于和你接吻啦?”   傅郁瑾终于拧紧了眉头, 可那鬼身是由他的鬼气凝结而成,比主人要更加直白热情, 闻言立刻起身紧紧抱住明昕,就要亲吻下去——   却骤然化为一片烟雾。   傅郁瑾愠怒道:“不行,昕昕只能和我。”   明昕又被他亲得连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忍不住抱怨道:“之前……我在梦里被两个你围住了, 其中一个也是你的鬼身吗?”   傅郁瑾动作一顿。   仿佛终于抓到把柄般, 明昕立刻张牙舞爪起来:“哼,你说不许我亲你的鬼身, 可是你之前却拿你的鬼身欺负我!”   明昕的声音越来越大, 越来越委屈。   傅郁瑾面露无奈, 只得又幻化出自己的鬼身。   明昕立刻高高兴兴的, 却没有真的去亲鬼身,只是恶作剧般,又是捏鬼身的脸,又是戳他的腰。   渐渐的,傅郁瑾与鬼身的身体都有了一致的反应。   两双漆黑的眼眸锁定在漂亮的小妻子身上。   明昕却狡黠地一笑,竟伸手弹了弹男人身上老是欺负自己的坏东西,随后立刻往外逃去。   却仍是难逃被鬼气拉着手腕脚腕从空中拖回来,最终落在男人怀里,受男人摆弄的命运。   而鬼身却只能立在一旁看着。   眼含嫉妒。   这段时间,一人一鬼到了许多地方“约会”,回了当初的福利院,秋千已然不是当年的秋千,翻了个大新,就连滑滑梯都漂亮了许多,明昕就像还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溜滑滑梯,坐在秋千上让傅郁瑾推自己,飞得高高的,看的福利院内和志愿者做游戏上课的小朋友们都面带嫉妒——可之后,小朋友们却又都收到了这两个大哥哥的礼物,心里又变得特别喜欢他们了,恨不得他们一直都在这里玩。   虽然迟到了许久,但傅郁瑾每年都会送到福利院的东西,终于是送到目的地了。   而傅郁瑾垂眼看着被小朋友们围在中间,像孩子王一样受欢迎的明昕,终于记起,他为什么坚持资助福利院了。   因为他想让每一个像那个有着葡萄大眼的小男孩的孩子,都能过得开开心心的,都能弯着眼,奶声奶气地说出可爱的话语。   在夜里,无数次在明昕熟睡之时,他都会翻出那些贴着可爱贴纸的信封,一遍又一遍地查看,以至于几乎能够背诵的程度——无数次,他都想着,但凡有哪一年他没有送东西到福利院里去,是否他的宝贝就要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或是穿其他孩子淘汰下来的旧衣服,玩着破损的旧玩具度日了?   可哪怕做到了这一切,傅郁瑾却仍心有不甘——   他亲手将他的宝贝,交到了心怀不轨之人手上!他甚至不敢想象,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那对夫妻和他们的孩子,是怎么欺负明昕的!   明昕一眼就看出傅郁瑾在想什么。   他心里笑笑,没有说其实他根本就没体会到过所谓的养父母的冷待。   制造这些回忆的人只是想让明昕扮演的角色与傅郁瑾有所牵连,至于这些回忆延伸出的其他记忆,都只是冷冰冰的几行文字与设定,没有一点回忆的画面。   可此时的傅郁瑾却不会,也不可能知道这一切。   于是明昕牵着傅郁瑾的手,刚和孩子接触过的他连语气都变得很幼稚,像说什么小秘密一样,悄悄对着傅郁瑾说道:“老婆,你想不想看看我从小到大住的房间?”   “好。”   傅郁瑾目光闪烁,看起来确实很是期待。   在借着傅郁瑾的鬼气爬进自己的房间之前,明昕忽然想到一点。   唔,他的房间,应该、可能、也许已经变成杂物间了,但……应该没关系吧?   顶多……让他的“父母”和“弟弟”被他的新晋老公用鬼气吓一吓而已,毕竟他们也按着设定把这具躯体养大了,应该不会受什么苦。   可明昕只想到自己的房间会沦为杂物间,却没想到会杂得这么彻底。   连床都没了,整个房间都乱糟糟地堆满了不要的和暂时不用的东西,明昕一进屋里,就被空气中的浮尘激得打了好几个喷嚏,还是傅郁瑾沉着脸用鬼气隔开他身边的灰尘,否则明昕恐怕都要把脑浆喷散了。   傅郁瑾怒不可遏:“他们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房间的?!”   明昕却讪讪地笑着,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般,哼着歌在屋里找属于自己的东西。   傅郁瑾就用鬼气帮他搬东西,像个任劳任怨不求回报的劳苦工。   明昕终于翻出自己的衣柜了,拉开窄小的衣柜,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衣服居然还没被扔掉,立刻开心地将里面的校服拉出来,想展示给傅郁瑾看,却“撕拉”一声,把脆弱的校服撕裂了。   明昕拿着破衣服,手上还是一个拿衣服往身上比的动作,和傅郁瑾大眼瞪小眼了一番,忽然觉得此时傅郁瑾震惊的模样很可爱,忍不住笑了起来,话都说不流畅了:“这……这是我中学的衣服……”   傅郁瑾却察觉到这件衣服比明昕现在的身材都要大上一点,黑着脸道:“不合身。”   “是吗?”明昕不在乎道,“中学的时候我个子窜得太快啦,他们就买了偏大码的衣服,免得我一下子就穿不下了。”   傅郁瑾脸却越来越黑。   正在这时,房间门竟忽然被猛地打开了。   一个小胖墩怒目往里看去,瞪着屋里的明昕,大喊道:“宋明昕!你居然还敢回来!”   在看到小胖墩的那一瞬间,明昕脑中便自动浮现出他的身份——正是他这具身体的便宜弟弟。   明昕缓缓笑开了:“弟弟,这个点你在家呀?”他歪了歪脑袋,有些疑惑,“现在不是上学的时间吗?”   小胖墩立刻涨红了脸,他因为欺负同学,暂时休学了,但这种事怎么可能和废物哥哥说,他立刻恼怒道:“关你什么事!这里已经不是你家了!再不滚出去,我就要报警了!”   说着,他对着门外大喊道:“爸!妈!!那个废物……嗷!”   他还没说完,就被未知的力量一把掀翻,随后一脸惊恐地被丢在了门外的墙上。   傅郁瑾的声音冷得像要结冰:“你叫他什么?”   这时,小胖墩才发现,明昕身边竟还站着个俊美高大的男人,而且看身上的衣服,一定特别有钱!他立刻嫉妒地瞪着明昕,他本来以为明昕被丢到外面,会过得像狗一样,可现在对方却好像攀上了金枝,被鬼气按在墙上的小胖墩还意识不到危险,挣扎着喊叫道:“你别被他骗了!他肯定整容了!以前这个废物不长这样!唔唔唔!!!”   小胖墩喋喋不休的嘴被堵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废物哥哥走到面前,好像不知道此时他的处境般,面上露出一个受伤的表情:“弟弟,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明昕说:“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是没钱整容的呀。”   小胖墩瞪着明昕,目眦欲裂,明昕确实没有钱,可是他会勾引人啊,还花心!!在学校的时候,就勾引他的男神女神买零食给他,离开学校肯定就勾引有钱人帮他整容了!他忍不住去看明昕身边的男人,期待那人能看出明昕的真面目。   可傅郁瑾不仅看不出明昕的真面目,还以越来越不善的目光盯着小胖墩,几乎如同恶鬼般,就连小胖墩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不由得生出冷汗来。   忽然,走廊不远处传来怒斥声:“明昕!你在对你弟弟做什么?!”   宋父宋母一听到宝贝儿子的尖叫声,就立刻赶了过来,谁知一过来,却看到自家宝贝儿子正被明昕那个废物按在墙上挣扎,废物竟还从外面带了个野男人回来欺负自家的孩子,不由得大怒,冲了上来。   可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碰到明昕,就见一只苍白的大手以维护的姿态按上明昕的肩头,随后冰冷的怒喝声响起:“滚!”   那一刻,整条走廊的灯都争先恐后闪烁了起来,阴暗刻毒的鬼气涌满整条走廊,宋父宋母终于认出明昕身后的男人,双腿俱是发软发颤起来:“傅、傅郁瑾,你不是死了?!”   把刚成年的明昕赶出去后,他们还担心了一段时间,可后来打听了傅郁瑾去世的消息后,他们便全家人出去大吃大喝了一顿,便再也没想过明昕的事了。   “我记得……”傅郁瑾黑沉的双眸来回在几人身上逡巡,犹如暴怒的猛兽般,“在你们收养明昕之后,傅氏每年都会给你们一笔资助金,你们都用到哪里去了?!”   宋父宋母处在暴怒的风波中,竟感到浑身冰冷,战战兢兢不敢言。   “原来还有资助金?”明昕却还看不懂形势般,竟还从傅郁瑾怀里探出脑袋来,难过地火上浇油道:“可我直到高中,每个月的生活费都只有300块……”   十几岁的少年,每天只拿10块吃饭,几乎是不把人当人看,所以宋明昕年龄还小时,就懂得利用他那张脸,到处问人要工作,还勉强能够度日,可本来就不怎么好的成绩,也就渐渐的越来越差,以至于最后甚至每一科是及格的,老师把明昕家长叫去,本意是让他们注意孩子学习,却没想到,这对“父母”一不做二不休,竟把明昕打成没有读书天赋的坏孩子,直接让他退学了。   闻言,傅郁瑾更是愤怒!   汹涌的鬼气如同巨浪朝着宋父宋母扑去,“啪”地一声,两人被拍在走廊尽头的窗户上,玻璃渐渐裂开裂缝,他们终于察觉出不妙来,尖叫着求饶:“我们错了!傅先生!我们知错了!!”   傅郁瑾冷冷道:“你们要认错的人不是我。”   他们又立刻转向明昕:“明昕,我们错了,放过爸爸妈妈好吗?”   可平时很好揉搓的明昕却好像看不懂在发生什么一样,疑惑道:“你们错在哪里了?不是你们说的,辛辛苦苦把我养得这么大,我应该对你们感恩戴德吗?”   宋父宋母脸上的恐惧与懊悔几乎具现化,几乎不敢相信明昕居然敢这么对自己说话,可此时却再也不是过去能够随意欺辱明昕的时候了,玻璃破裂的声音犹如死神阴冷的呢喃声般,在反应过来之前,他们已痛哭流涕地将自己的错一桩桩一件件说了出来。   明昕见状,心下笑了笑,不再为难他们,他踮起脚,在傅郁瑾黑纹冒起的脸侧亲了一下,轻声道:“老婆,可以把他们放下了。”   傅郁瑾垂眸,沉沉地盯着明昕看了许久,就像是忠心的大狗般,不被主人允许去撕咬欺负主人的坏人,因而感到极致的委屈,可最后,他还是松开了那几个人。   一旁的小胖墩终于看出,此时的明昕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软弱的废物了,他不敢再对明昕叫嚣,而是抖着双腿,爬到死里逃生的父母身边,三个人抱作一团瑟瑟发抖,满脸惊恐地看着不远处的二人。   “宋氏。”傅郁瑾阴冷的目光刮过那三人身上,“会为此付出代价。”   宋氏不过是一家小小的公司,连傅氏分公司的一半都比不过,这样的体量,在傅氏的针对下,必然再也没有生还的余地了。   宋父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一听到傅郁瑾的话,他就像是被重重地锤中脑壳,浑身一软,竟是晕了过去!   在尖叫声与痛哭声中,在骤然失去一切光芒的走廊中,傅郁瑾弯身将明昕抱起,一步一步离开了宋家。   离开宋家之后,傅郁瑾脸上的阴沉之色却也许久没能消退。   明昕看了他一眼,没有说宋家的事。   尽管在他看来,宋家的一切都是由快穿局对他的恶意转化而来的,不值得一提,可在傅郁瑾眼中,会发生这一切,却都是因他的疏忽而导致的。   于是他绕过这个最明显的问题,仿佛刚记起什么般,“唔,怎么办呢,那件校服没带出来。”   他本来还想穿校服和傅郁瑾玩点游戏呢,没想到质量那么差。   傅郁瑾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他看向明昕,闷闷道:“可是它破了……”   明昕:“那也还有其他衣服呢。”   傅郁瑾想起刚见面时,明昕盯着区区四十多块的晚饭吃得那么开心的样子,也不知道过了多少苦日子,心里越来越闷:“我会给昕昕买更多更好的衣服。”   “昕昕会得到越来越多的爱。”   “昕昕会过得越来越开心。”   说罢,他那双黑沉的眸子定定的落在明昕身上,仿佛一条请求主人垂怜的金毛犬,又可怜又可爱。   明昕忍不住笑了出来,在傅郁瑾嘴上“啾”了一下,柔声道:“那我们现在就去买吧。”   傅郁瑾盯着他,闷音已然发哑:   “好。”   刚好,也快到收网的时候了。   明昕垂眸。   *   对于明昕来说,买衣服并不是什么难事,有他这张脸,再加上匀称漂亮的身材,几乎没有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是难看的。   于是一路逛过去,几乎只要是穿在明昕身上好看的衣服,傅郁瑾基本上眼眨都不眨就全部买下,几乎是以买光全部衣服的架势购物的,反正傅宅有那么多房间,划个十几间出来给明昕当衣帽间也无所谓。   就连做了十多年的导购员也被这阵势惊呆了眼,她自认为见过无数上层人士了,可无论是多么大富大贵的人,却也从来没有像这样大手笔地购买衣服的,就好像它们不是一件几万十万的名贵衣服,而是菜市场十元三件的毛巾。   不觉间到了饭点,一人一鬼便走进餐厅用餐,傅郁瑾全程坐在明昕身旁,任凭他点菜,成为鬼魂后,傅郁瑾便没有了进食的必要,更也没有进食的欲望。   明昕却点了两人份的食物,还一边点,一边问傅郁瑾想吃什么,哪怕每一次傅郁瑾都回答他“你喜欢就好”,明昕也一定要继续问他。   点完菜,明昕又叫住了服务员,笑着问道:“请问,你们这里有蜡烛吗?”   服务员了然,烛光晚餐嘛,立刻回答道:“有,有红的有白的,先生想要什么颜色?”   白蜡烛是西式风,红蜡烛是中式风,他们这家餐厅还是很上道的。   明昕说:“要白蜡烛。”   服务员于是在账单上写上“浪漫白蜡烛”。   烛字还没写完,明昕又接着道:“要三支。”   于是服务员手一抖,划了个巨粗的撇,他颤着声重复道:“先生,您确定要……三支白蜡烛?”   明昕微笑着确认:“对。”   服务员一脸迷茫地飘着离开了。   不是西式风,不是中式风。   是冥风啊。   于是,周围人用餐时,都忍不住朝最中间的座位看过来,一个小孩颤抖地抱紧了大人,哭着道:“妈妈,他在上供吗?”   “嘘,小孩子不要瞎说!”妈妈立刻小声呵斥道,余光却忍不住飘过去。   ……呜呜呜她也觉得好像上供啊。   明昕却一点也没受到周围的影响,他绕到对面的座位上,摆开白蜡烛并点燃后,一脸期待地盯着傅郁瑾,“怎么样?有感觉吗?”   傅郁瑾垂眸,随着轻烟从蜡烛顶端袅袅飘起,他渐渐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除此之外,他还闻到了……属于明昕的,甜腻而美好的香气。   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接近人间烟火。   冰冷的,苍白的俊脸上,绽开一道笑容。   他盯着明昕,舌尖抵着上颚,他感到渴、感到饥饿,却又同时感到了幸福、愉悦,而这一切,是连他生前都不敢妄想的。   “嗯,我闻到了。”   傅郁瑾一字一句道:   “很香。”   明昕于是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那就太好啦!”   他们对着三支白蜡烛,浪漫而愉快地用了餐,最后还接了个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们接吻时,旁边好像隐约有人在尖叫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餐厅多了一个怪谈   服务员A:你听说了吗?那天有一对情侣到餐厅里,居然要了三根白蜡烛!(惊恐)   服务员B:听说了(凝重),而且我就是当天收盘子的人,你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服务员A:发生什么了?   服务员B(san值疯狂下降):我……我发现那个高一点的男人……我明明亲眼看着他吃下那些食物,可是等我收盘子的时候,却发现……那些食物,居然没有任何变化!   服务员B(继续惊恐地):就好像……他是被上供的鬼一样!!!   某日,明昕觉得餐厅味道不错,又带着富裕金前往。   却见餐厅门口,大大地写了几个字“本店不提供三支白蜡烛!!!” 第48章 他和他的鬼老公18   吃过晚饭, 他们便离开了不知何时起空无一人的餐厅。   忽然,傅郁瑾停住了脚步,明昕转眼看去, 发现傅郁瑾盯着的是最初他和白苓购买衣服的服装店。   “还要买衣服?”明昕故意问他。   傅郁瑾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这就是男人的胜负欲吗?   明昕便顺着他的意,进了服装店。   前台的导购员还记得他,便一脸欣喜地迎了上来:“尊贵的会员,这一季的衣服今天都送过去了, 感觉怎么样?”   明昕却早就忘记这件事了,他盯着一旁的傅郁瑾, 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   哎呀, 既然衣服都送过去了,岂不是不用买衣服了?   狗狗会哭吗?   果然,傅郁瑾脸色一沉, “下一季呢?”   导购员被这忽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 才发现明昕身边的傅郁瑾,心想自己刚刚怎么没发现这个高大俊美的男人, 不由得小声道:“下一季……自然是还没出嘛……”   说话间,导购员忍不住瞅了瞅明昕,这个会员还蛮厉害的, 两次带来的都不是同一个人, 还都心甘情愿为他花钱。   明昕却对着导购员甜甜地笑了笑, 说:“你们今天送过去的衣服我都还没试过呢,要不我就在店里先试了吧。”   导购员顿时被迷了个七荤八素, 所有疑问都烟消云散, 柔声道:“当然可以, 店里的衣服您都可以试穿!”   明昕绕了一圈, 挑了几件衣服,拢在怀里,在进更衣室前,抵着男人的胸膛将人推开,严肃道:“不许偷看!”   傅郁瑾只能委屈巴巴地站在门外。   他耐心守了一会,终是忍耐不住,用鬼气的视角偷偷看了一眼更衣室中的小妻子。   可正是这么一眼,却令他的目光骤然冰冷下来。   更衣室中,空无一人。   明昕拿进去的衣服落在了地上。   衣服边,躺着一个稻草人。   *   在系统的呼唤下,明昕勉强挣脱开浓烈的药性,清醒了过来。   “统统,谢谢你了。”明昕没有睁开眼睛,就着昏迷的模样,对着系统温和地感谢道。   “哼,”系统别别扭扭的,一副很不情愿的模样,“要不是你说这样做能让这个世界的完成度变成100%,我才不乐意帮你呢!”   它可是惩罚系统!不是辅助系统!   可恶的明昕老是让它做这个做那个,它也是要面子的好吗?   可系统却忘记了,它本来就可以不用帮助明昕。   明昕心里暗笑,没有揭穿,只是“嗯嗯”地敷衍系统,一边分神感受周围。   在昏睡中,他隐约感觉到自己正被摇摇晃晃地运来运去,现在周围则一点也没有摇晃感了,大约是已经被送到目的地了。   明昕一点点睁开眼,入目却仍是黑暗,他应该是被关在屋子里了,可将他带到这里的人,不知是疏忽,还是认为他没有能力逃开,竟没有绑住他,身上中的药效也渐渐变弱了。   警惕性不够呀。   这段时间,明昕感觉自己的体力越来越好,他本以为是运动做多了导致的,静心道长却告诉他,他是至阴之躯,如果傅郁瑾愿意,是可以拿鬼气反哺他的。   也就是说,他现在是吸收鬼气的……艳人?   明昕心里笑了一下。   没过多久,他听到了脚步声,一缕微弱的光终于落进这间阴暗的屋子,明昕却被这道光刺得眯起眼来,等恢复视觉后,来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做出一副迷茫的模样,“你是谁?”   那人背着光,垂着脑袋盯了他一会,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摸他的脸,明昕便“艰难”地扭过头,躲开他的手。   似乎是被激怒了,那人终于开了口,冷冷道:“厉鬼可以,我却不可以吗?”   明昕睁大了双眼,就着微弱的光,他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小苓……怎么是你?”   白苓阴沉沉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明昕眉头微皱。   此时白苓的模样和初遇时单纯柔软的样子实在是搭不上边,白皙清秀的脸上竟是画满了狰狞的黑纹,邪诡异常。   就连系统都被吓了一跳:“他……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说好的主角受单纯善良天真呢?   这怎么看怎么不像啊!   明昕心里没有一点意外,从看到白苓第一眼起,他就意识到对方是个怎样的人了,但此时,他还是面露慌张,“你、你脸上……”   白苓手一动,竟是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把刀,冷冷道:“怎么,难看?这不就是傅郁瑾身上的东西,你很惊讶吗?”   那把刀厉得厉害,哪怕是在阴暗的房间里,竟也反射出锐利的光。   在明昕惊恐的目光之下,白苓竟是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对着明昕冷笑道:“他能成鬼王,我难道就不能了吗?更何况,明昕……我现在还有你啊……”   这一刻,白苓阴毒的企图在明昕眼中暴露无遗。   他打算自杀化为厉鬼,再将明昕的生气吸光,以此成为鬼王!   在白苓举刀朝着自己捅下的那一瞬间,明昕冷漠的目光,却在白苓眼中一闪而过。   他来不及反应,就连人带刀被一股巨力掀倒了!   这一刻,白苓才忽然记起来,明昕的力气,似乎是异于常人的大。   只是那之后,他每一次见到明昕,少年都被厉鬼拘在宽厚的怀抱中,犹如娇弱的、无力反抗的菟丝子般,他才误以为这是只弱小的草食动物。   可现在记起这些,却已经来不及了,刀“啪”地一声摔到远处的地上,白苓整个人被死死地压在地上,几乎无法挣扎。   而明昕却还能空出一手来,在他身上一通翻找,终于翻出一把手机来。   明昕拿手机尖锐的角抵着白苓,柔声道:“密码。”   白苓咬着牙不说话。   明昕也不再为难他,单手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会,输入了傅郁瑾的生日。   失败。   他又思考了许久,输入了傅郁瑾的忌日。   成功。   解锁的声音落在白苓耳内,犹如炸弹般,他立刻奋力挣扎了起来,慌张道:“你、你要做什么?!”   明昕垂眸看着他:“你害怕?”   白苓不住地颤抖。   明昕便轻声道:“你做了好多错事,对吧?晚上睡觉的时候,你就不会做噩梦吗?”   白苓颤着声道:“不……不……我没有做……”   他似乎已经被逼到了绝处——可明明还没有人对他做什么。   他是被自己逼成这样的。   明昕的柔和的声音里似有蛊惑之意,“真的吗?可那天夜里,你不是……”   “我没有!”白苓竟尖叫了起来,恐惧道:“我没有杀人!他不是我杀的!!”   可在尖叫声之后,却是漫长的沉默。   不详的预感涌上白苓心头。   许久,明昕不可思议的声音响起:“小苓……你、你还杀人了吗?!”   “我还以为,你只是偷了人家的骨灰盒呢……”明昕的声音越来越恐惧,压在白苓身上的力道却没有丝毫减弱,“你怎么敢做出这种事的?”   原来……明昕本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吗?   这一瞬间,白苓全部防线都就此溃败了。   他似乎已经为此时的自白准备了许久,悔恨与痛苦的泪水落了下来:“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活得那么痛苦,我只是想帮一帮他……黄道长说……只要这样做他就能摆脱那个身体……他、他现在不就挺好的?这说明我没做错!!”   漆黑的屋子里只剩下他的哭声。   下一刻,他却听到,明昕满是恐惧地对电话那一头尖叫道:“警察叔叔,你听到了吗?!他居然杀人了!他还把我绑到这里,不知道要对我做什么!快、快过来救我呜呜呜!”   嘟。   明昕将电话挂断了,任凭那一方不停打电话过来,也不再接通。   虽然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警方应当是可以通过手机定位到位置的。   白苓呆滞地盯着前方的黑暗,“你、你做了什么?”   明昕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如实道:“我报警了。”   随后,他还状似关心道:“小苓,不管是为了什么,你这么做就是错的,我建议,你还是到警察叔叔那里好好接受教育,好吗?我觉得你本来应该是个好孩子的,只是不小心走歪了路,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白苓终于不再挣扎,泪水却越流越多:“你……你不懂……”   “你不懂这种……所有的努力都毫无用处的痛苦……”   “哪怕我再努力,也够不上那个人脚上的灰尘……名义上是被傅氏收养了,可实际上呢?我不过是挂名在傅家的一个孤魂野鬼……我永远也得不到他……”   “就连现在,有了想要得到的、又能够拥有的东西,却还是被他夺走!”白苓恐惧道,“他……他实在是太强大了!我、我只是想比他强一点,想得到想要的东西,我有错吗?”   明昕却轻声道:“确实是有错的。”   白苓声音一顿,“什么?”   “我说。”   明昕轻声道:“得不到想要的人,不是对方太强大了。”   “是你太弱了。”   “弱就是原罪。”   “如果我喜欢一个人,哪怕再多的困难,我也会全部克服,可你呢?”明昕眼中透出一丝怜悯。   “你只会自怨自艾,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妄图绕过困难得到一切。”   “这就是你的错。”   仿佛一颗心都被撕裂了剖开了敞在地上,白苓的哭声越来越大。   系统忽然讪讪地冒了头,“明昕……剧情……原剧情梗概变了……”   明昕早有预感,他在脑海里随意过了一下崭新的原剧情,轻笑了一声。   在这个所谓的“度假世界”里,快穿局给他的,居然是假的原剧情,也太好笑了。   在真正的原剧情中,主角受白苓并不是什么单纯善良的人。   他是个疯狂的暗恋者。   他成天埋伏在傅郁瑾经过的每一个场所,妄图和自己的恩人攀上关系。   可到最后,傅郁瑾甚至都不记得他是谁。   他在痛苦之中,得知了傅郁瑾病重的消息,而正在此时,他遇到了一个道士,这个道士觊觎着拥有至阳体质的傅郁瑾,意图将他改造成自己的鬼侍,于是道士欺骗白苓,只要傅郁瑾能在与拥有至阴体质之人成婚当夜被杀死,他就能得到傅郁瑾的灵魂,一个健康的、属于他的灵魂。   之后的一切,便与假剧情线没什么差别了。死后的傅郁瑾因吸食了男妻的生气,性情大变,更是成为了鬼王,道士连夜逃走,而白苓则在傅郁瑾的复仇中死亡,化为鬼魂,却永生永世处在鬼王的折磨之中,不得逃离……   明昕刚从原剧情线中抽离,却骤然坠入寒冷之中。   他一下子知道是谁来了,甚至都懒得再压制白苓,立刻朝着门外跑去,眼泪说掉就掉:“老婆!我好想你!”   冰冷的、暴怒的鬼王就这么被他扑了个满怀,没有任何防备。   无数鬼气覆盖在明昕身体表面,带着失而复得的珍惜与后怕感检查他身上的每一个角落,傅郁瑾将他紧紧地拥在怀里,紧张道:“昕昕有没有受伤?”   明昕如实回答:“没有。”他几乎攀在男人身上,黏黏糊糊的,“就是想老婆想得有些难受。”   闻言,傅郁瑾冷漠的目光立刻射向瘫在地上死活不知的白苓,在看到地上的刀是,则更是暴怒,几欲想将对方折磨致死!   他本已在小妻子的安抚之下,不愿再追究过去的仇恨,可这个人竟敢盯上他的小妻子!!   明昕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忙在男人的唇上亲了亲,以撒娇般的语气甜声道:“我已经报警啦,宝贝老婆不要脏了自己的手,他会在牢里赎罪的……”   傅郁瑾却闷闷道:“他竟敢把昕昕从我身边夺走……”   明昕:“现在我们不是又在一起了吗?”说着,他故作生气,“我还没问你,怎么到现在才找到我?!”   傅郁瑾声音更闷了:“我找了昕昕好久……”   在发现明昕被稻草人置换的那一瞬间,他浑身上下的鬼气立刻爆发,几乎陷入毫无理智的狂怒状态,若不是被静心大师发现了,恐怕那个商场的人都会沦为他的活祭。   堪堪冷静下来后,他顺着那个稻草人,找到了设下这个置换阵的道士,最后才从对方嘴里逼问到明昕的下落。   其实如果他把自己的鬼气灌进明昕体内,无论明昕在哪,他都能立即找到——可他却害怕自己的鬼气会伤害到娇弱的小妻子,始终不愿意这么做,只有在做那种事时,他才会让自己的气息侵入明昕,却也还是谨慎地用本源力量代替鬼气,才肯灌注至小妻子体内。   明昕揉揉他的黑发以作安抚,冰冷的鬼气在触及他的瞬间便变得柔软温暖起来。   最后,白苓被鬼气五花大绑起来,眼睁睁看着明昕和傅郁瑾甜甜蜜蜜地说话,还当着他的面接吻,亲得少年眼角都泛起水光,丝毫没有与他独处时锐利的姿态。   也是……在宋家那种环境中长大的人,再天真柔软,又能柔软到什么地步?   警铃不久便响彻周围,白苓最终被拷上了手铐,送上了警车。   他在电话里亲口承认了自己杀人、偷骨灰盒的罪证,甚至今后在傅氏的起诉之下,还揭露了他趁着傅郁瑾“病重”期间,犯下了数状经济罪——今后,他恐怕是再也离不开监狱了。   这就是明昕为他准备的,吃喝不愁、还锻炼身体的完美结局,至于在被送到监狱的路上,突然断了几根肋骨,凭空被打了一顿的事,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   反正不管怎么样,这样的结局,难道不比被拘束在阴暗的别墅,被厉鬼折磨要好得多吗?   随着警车远离,熟悉的提示音响了起来:   【本世界完成度已达100%,宿主是否立刻开启下个世界?】   系统惊呼:“这样居然……真的能行?!”   明昕没有回它的话,在傅郁瑾的怀抱中,他于心中轻声道:   “否。”   【下个世界将在七日后开启,请宿主把握时间。】   ……   七日后,明昕睡了一觉,没有任何痛苦。   沉沉的一觉。   等他再次睁开双眼时,竟破天荒地吃了一惊。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床,熟悉的卧室。   以及横在他脑袋下,心甘情愿充作他枕头的苍白手臂。   明昕茫然地起身,在脑海中问道:“发生了什么?”   他不是应该被传送到下一个世界了吗?   系统也满代码懵逼,连忙给快穿局发了个报错邮件。   那边的回复邮件在半个月后才送到:“传送通道出现问题,在抢修。”   此时明昕已经跑到国外旅游了,闻言,他撇了撇嘴:“这个效率也太慢了吧?”   语毕,他摘下太阳镜,站在甲板上伸了个懒腰,毫无顾虑地纵身跃入海中。   随即被无数鬼气从海中接住了。   鬼气化为傅郁瑾,男人抱着他,在海中沉沉浮浮,笑着吻住了明昕。   直到一个月后见到把不肖徒弟也扔进监狱吃牢饭的静心道长,明昕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态——半死半活,非生非死。   他本该在传送那一天就死亡,可男人之前留在他体内的本源力量却硬生生支撑住了他濒死的身体,使得他成为了如今这幅模样。   可正常生活、进食、睡觉,却又不会老、不会生病、不会死亡。   明昕知道了后,却接受良好,笑眯眯道:“这样不是更好吗?我永远都可以这么漂亮啦!”   反正都这样了,就不如真的把这个世界当成度假世界吧。   他牵着傅郁瑾的手,两个称不上是人类的家伙,绕着整个地球玩了一圈。   直到二十几年后,系统才在明昕脑里说道:“快穿局那边把通道修好了。”   明昕查看了一下新闻,才发现是白苓死了。   主角受的人生结束了,于是快穿局便把通道修好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他当晚就和傅郁瑾来了个大的。   即将抵达零点时,明昕酣畅淋漓地倒在了傅郁瑾身上,男人胸膛上的黑纹已然全部消失,他吻了吻男人的唇,轻声道:“傅郁瑾,我们下次再见。”   一滴泪水从傅郁瑾眼角落下。   然而他没有说什么,而是静静吻着明昕的唇。   成为鬼王这么多年,他已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却从来不说。   零点。   少年躯体里的灵魂消失了。   支撑了二十多年的人躯化作尘土,散满床铺。   傅郁瑾垂眸,捧起身上的沙土,低声道:“我会去找你的。”   “昕昕。”   *   明昕刚一睁开眼,却什么都看不到,好像被什么黑乎乎的东西挡住视线了。   他略有些疑惑地抬起手,想掀开挡住视线的东西,却没意料到自己手上竟还拖着什么重物,他一松手,那重物就倒在了地上。   明昕终于搞清楚自己脸上的是什么了。   是一个又大又黑的兜帽。   他双手抬着兜帽边缘,看向四周,这是一间狭窄的房间,从屋里仅有的通往天花板的出口可以看出,这大约是间地下室。   地下室中间摆了个大锅,周围乱七八糟地堆着不详的瓶瓶罐罐,幽暗的烛火挂在墙上,明明灭灭。   于是明昕知道,这个世界的他大约是个巫师。   嗯,应该还是邪恶的那种。   这时候,他终于记得转过头去,看自己刚刚拖着的是什么。   那是一个大麻袋,鼓鼓地装着什么很大的东西。   忽然,明昕目光一顿。   在破麻袋的缝隙中。   几缕灿烂的金发流淌而出。   原来他还绑架了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巫师老婆来了!!   只要男人换得快,没有悲伤只有爱.jpg   嘿嘿嘿 第49章 邪恶巫师1   这是个西幻世界。   以光明神殿为首的人类和以血族为首的黑暗生物互相仇视, 至今已有数百年。   明昕在这个世界扮演的,却是一个没有姓氏的黑暗巫师。   一方面,有着一头黑发的他, 遭受着人类的非议,而另一方面,他又是吸血鬼和人类诞下的混血种,永远无法转化为纯血族,也就永远无法被唯血统论的血族接受。   然而, 他却遇到了一个特殊的人类,也就是主角受, 阿尼。   阿尼单纯懵懂, 对待旁人避之不及的明昕也十分温和,他有着一头棕色偏金的头发,在所住的小镇里被认为是最接近神圣力量的少年, 十六岁一到, 就连同另外几个少年,一起被送往光明神殿受洗。   但在受洗的路上, 他们却遭遇了吸血鬼的袭击,如果不是被一路尾随的明昕救下,阿尼恐怕就要丧生于此。   可阿尼却变成了吸血鬼, 再也无法靠近一心向往的光明神殿, 从此便自暴自弃, 再也不愿外出,将自己关在阴暗的地下室里, 哪怕知道明昕救下了自己, 可只要一想到明昕的身份, 他便控制不住迁怒之心, 在面对这个黑暗巫师时更是没有了温和模样。   不过,明昕却也并不是什么好人。   他救下阿尼,却任凭阿尼将自己关在阴暗的地下室里,不加劝阻,更甚之,他会盘算着带回新鲜的人类,用他们的血液诱惑阿尼……他期待着阿尼能就此堕落,成为和他一样的黑暗生物。   可明昕虽然是巫师,却因其混血种的身世,并不是非常的强大,否则也不会缩在这个小小的城镇,把吸血鬼心上人养在破败的地下室了。   他四处埋伏落单的人类,却总是失败,哪怕是最娇弱的少女,也总是能逃出他的追捕。   直至某一日,他在埋伏路上,捡到了一个人类。   还是一个伤势很重的男人,鲜血将男人身上的长袍都浸透了,甚至看不出长相,唯有金子般灿烂的长发依稀可见其神职人员的身份,他立刻当机立断,将男人五花大绑,又将人装进麻袋,害怕被其他人看出他绑了个神职人员回家。   然而见识浅陋的明昕却并不知道,他带回去的,竟是光明神殿最尊贵的圣子殿下,兰斯·奥格斯格威,也就是主角攻。   圣子殿下在即将成为教皇之际,竟是遭遇了明面上忠诚的大主教的暗算,生死之际燃烧了全部力量,将自己传送到了远离光明神殿的边缘小镇。   可他想不到的是,自己竟被黑暗巫师拖回地下室,成为了吸血鬼的口粮,于是在无边无际的折磨之中,圣子殿下遭受了黑暗的侵染,之后哪怕是成为最尊贵的教皇陛下,他也忘却不了这一段屈辱的经历,于是光明神殿遭受血洗,巫师被架上火刑架活活烧死,吸血鬼阿尼则被关在光明神殿最阴暗的地牢,在折磨与饥饿之中死亡。   明昕盯着麻袋,疑惑地询问系统:“上个世界的问题你确实反馈给快穿局了吗?”   假的剧情梗概,假的“度假世界”,甚至在最后,临脱离时,传送通道还坏了。   按照明昕对快穿局的了解,那些人虽然伪善,却也不至于对这么大的纰漏视而不见,这些漏洞一捅上去,哪怕快穿局再不情愿,也不至于什么补偿也没有,或多或少也会做点面子功夫,以免其他快穿者见了心寒。   可为什么这个世界,看起来并不比上个世界简单呢?   不知为何,系统竟沉默了许久。   它……它都忘记这一回事了!   因为看不惯明昕老是和主角攻厮混在一起,之前它就给明昕随便定了一个和主角攻有深仇大恨的世界,还发了信息让其他惩罚系统不要和它抢,那些惩罚系统当然不愿意抢这么个高难度世界,全都同意了,可接着,它就忘记这一茬了……   上个世界结束的时候,系统看着快穿局发来的补偿世界,本来感觉还不错呢,又是无鬼神的现代背景,又能锻炼身体,还是天之骄子白月光配置,这种世界要是放到惩罚世界里,肯定分分钟被抢光了,可它没想到的是,那个补偿世界居然被它先前随便定的惩罚世界给顶到后面去了!   数据冷汗在系统脸上不停流淌,它感到极度的心虚,连电子音都小了起来,“我……我报了呀……哈哈,快穿局那边……可能效率比较慢吧……补偿应该……下个世界会发放吧,哈哈。”   果然,统是会变的。   过去对快穿局忠心耿耿的系统,现在居然也学会了给快穿局丢黑锅!   明昕闻言,似乎是相信了,他有些忧郁地叹了声气,轻声道:“没想到……快穿局居然是这样的……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居然反馈的效率也这么慢……我本来以为这个世界能好过一点呢。”   系统脸上的冷汗流得更快了,“也,也没有吧……快穿局那边……”   明昕嘟囔出一声轻轻的声音,似乎是有些难过,系统立刻就改了口:“确实不行啊!这个效率太慢了!我,我等下就写邮件投诉!”   明昕终于被哄得高兴了一点,笑了起来:“谢谢你啊,统统。”   他的声音里满是诚恳:“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此时此刻,明知明昕是个什么货色的人,系统却也被这么一番话砸得头晕目眩起来,竟不知不觉真的开始写起了投诉信,飘飘然道:“也没有啦……”   一分钟后。   系统盯着已发送的投诉信。   陷入了绝望之中。   逗完了系统,明昕放下厚厚的兜帽,他已经逐渐掌握了透过兜帽观察周围的能力了,也就不再需要抬着兜帽边缘行动了。   他继续拖着麻袋,将尊贵的圣子殿下丢在了角落,随后在地上那一堆味道奇异形态怪异的瓶瓶罐罐中找到了想要的魔药,粗鲁地拉下麻袋口,露出里面浑身血污的金发青年。   拥有古怪味道的魔药被倒入嘴中,金发青年立刻痛苦地挣扎起来,被血污凝成一簇的睫毛不住颤动,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口中的魔药吐出。   拥有黑暗力量的魔药,对于任何一个神职人员来说,无论最终药效如何,入口瞬间都如利刃割过咽喉般痛苦。   然而明昕却毫无怜悯,死死地按住了青年的嘴,不让他张嘴。   在挣扎之中,青年身上的伤口崩裂,新鲜的、香甜的血液流出,明昕眉头微皱,但那伤口很快就在魔药的作用下愈合了,青年停止了挣扎,再次昏迷过去。   明昕收了手,墙上的金发青年软软地滑下,倒在地上,死活不知。   忽然,墙外传来重重的拍击声,明昕看过去,那拍击声是从地下室的木柜后传来的,这间地下室不只有一道通往外界的门,还有藏在柜子后的暗门——然而这道门却只能从里面打开,并且,里面没有通往地上的出口。   也就是说,此时住在暗门后的人,是自愿将自己关在里面的。   明昕对这拍击声毫无回应,少年冷漠而充满恶意的声音便从暗门另一边传了过来:“巫师,你是不是又弄了什么东西过来?”   明昕隐约听到门那头窸窸窣窣的声音,阿尼似乎正难以忍耐地抓挠着墙壁。   在带回金发青年之前,明昕每次都会带着兔子、鸡之类的活物,用它们的血诱惑阿尼,阿尼却每一次都忍住了。   这还是第一次,阿尼有这么大的反应。   “想喝吗?”他问。   明昕又回过身,将久不见阳光的手从厚重的黑袍中伸出,沾起金发青年身上还未干涸的血,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随后,他用毫无情感的声音评价道:“很好喝。”   “滚。”阿尼恼怒的声音传来,暗门那一头没了任何动静。   明昕有些遗憾地放下手,这时他察觉到,地上的金发青年似乎动了动。   魔药起效了吗?   不过,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金发青年被他用绳子绑住了,身上下了禁咒。   就算金发青年是再强大的圣职者,就算身上的伤势正在他的魔药下渐渐愈合,现在也没办法逃出这间地下室。   唯一通往地上的梯子被收了起来,随后“咔哒”一声。   地下室重归寂静。   地上的金发青年却挣扎着睁开了一片混沌的金眸。   ……   在昏暗的地下室,兰斯最初的意识是模糊的。   每一次他都在近乎粗暴的灌药中醒来,随后剧痛令他浑身不可控地颤抖,最终晕倒在冰冷肮脏的地上。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兰斯竟终于恢复了一点意识,然而饥饿感与空虚的光明力量却使得他陷于无法动弹的虚弱之中,他睁着涣散的金眸,在虚空中茫茫然定了许久,才终于看清周围的一切。   这是属于黑暗巫师的房间。   兰斯第一眼就确认了这一点。   他悄无声息地扫过屋内每一个角落,试图从中找到这个巫师将自己关到这里的原因,然而却一无所获。   黑暗巫师向来以血族为首,他们憎恨着光明神殿,任何一个黑暗巫师看到了拥有如此灿烂金发的兰斯,都不会轻易放过他,轻则当场杀死,重则一番折磨再杀死。   可哪怕之前兰斯的意识处在一片迷雾之中,却仍依稀记得,那个巫师每一次对他的“折磨”,都只是掐着他的下巴,往他嘴里灌药罢了——哪怕那些魔药仍不免对光明圣子的身体造成一定损伤,但到最后,大主教留在兰斯身上的伤口却渐渐愈合,那竟是治愈类的魔药。   因此,兰斯得出一个结论。   对于这个巫师来说,一个活着的他,仍是有用的。   然而,巫师却似乎并不知道,对于正常人类来说,魔药并不能解决一切。   他仍需进食。   正在他沉思之际,天花板传来一声开锁声,随后木梯落下。   巫师回来了。   兰斯担心自己金色的眼睛会引起巫师注意,便合上双眼,仅眯缝着眼往外看去。   他看到一团黑扑扑的影子顺着木梯一点一点爬下来,随后轻轻一点,似乎是触发了什么法阵,木梯便缩回天花板,连带着门也关上了。   兰斯的目光毫无留恋地从出口移开,看向那道黑影——看不出身形,看不出长相,更不知男女,巫师将自己一层层包裹在厚重的黑袍之下,似乎很不情愿将真实模样暴露在外。   然而这在黑暗巫师中是极为常见的,一般而言,黑暗巫师都长相丑陋,期望着血族能转化自己,给予自己美丽的外表,才会一心一意地服侍血族。   所以,这个巫师,是打算把自己养成血奴吗……   兰斯心中有了个隐约的猜测。   对于血族来说,尤其是低级的吸血鬼,拥有光明力量的神职人员血液的确鲜美,甚至光明力量越充足,对于他们而言,就越是甜美逼人,可同样,血液中蕴含的光明力量足以灼伤血族的咽喉,更甚之足以令血族自焚而死。   可若是巫师研究出了对应的魔药……   忽然,兰斯的思绪被打断了,守在柜子前不知在做什么的巫师动了一下,朝着地下室中央的巨大魔药锅走去,这时兰斯终于看出,巫师手上正拎着一本厚重的书,几乎有他半个人大,连拿着书的手都被完全遮挡住了。   巫师就这么抱着那本书,蹲在地上乱七八糟的药罐边挑选了一番,随后胡乱将药罐放在了书上。   兰斯眉头微皱。   然而巫师根本察觉不到兰斯的情绪,他抱着鼓鼓囊囊一堆东西,顺着木椅摇摇晃晃爬到了魔药锅边,点起幽暗的蓝色火焰。   紧接着,他在兰斯的注视之下,直接将书上的魔药,连同着形状各异的药罐,全部倒进了魔药锅里!   噗嗤噗嗤。   魔药锅吐出尖叫般的咕噜声,颜色各异的粘稠泡沫如同逃生般涌上锅边,被巫师用书背一个一个敲回去,接着巫师将书随手扔在了地上,从燃烧的蓝火中拾起一根炭火,直接捅进锅内,冷静地搅拌了起来。   魔药锅几乎颤抖起来。   兰斯眉头越皱越紧。   虽然他早就听说过巫师烹煮魔药的惨状,甚至有巫师直接将活人下锅的可怕案例,面前这个黑暗巫师不过是将魔药连同药罐一起放进魔药锅,应该不算什么才对……   可在兰斯看到那锅中犹如火山喷发一般,炸开红色的气体时,仍是禁不住屏住了呼吸。   所幸,这幅景象似乎正是魔药成功的象征。   兰斯松了口气。   巫师拿起搅拌的木棒,那炭火已有一半不见踪影,末端拉起长长的一条黏液。   那木棒一被他塞进燃火处,蓝火便全部熄灭了,令人无法想象那黏液究竟是怎样的东西。   巫师从地上捡起一个碗,又回到锅边,从中舀起满满的一碗魔药。   正在此时,兰斯心中浮现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正如他所想,下一刻。   巫师端着手中的碗。   朝着兰斯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就叫做——绝望魔药!   这个世界的昕昕,是超级邪恶的巫师!   把圣子殿下关在地下室,天天这样那样,圣子还反抗不能(躺平中),嘿嘿嘿。 第50章 邪恶巫师2   巫师似乎没有意识到, 兰斯已经醒过来了。   他如平时一样,掐着兰斯的下巴,硬是将手中的魔药给灌进去了。   粘稠怪异的魔药滑进兰斯口中, 顺着咽喉,一路灼烧至胃中,甚至无法咬断,仿佛活物般,在兰斯内脏之间恶劣地跳动。   巫师仍是同过去一般, 死死地堵住兰斯的嘴,没有一点放松, 无情而冷漠, 直至兰斯像是脱水的鱼,抽搐着倒在地上,失去一切挣扎的力气, 他才松开手。   巫师低头静静看着地上的金发青年, 他脸上的血污在无数次灌药中被冷汗洗净了,露出如同天使般圣洁而俊美的脸庞, 泛金的睫毛不住颤抖,仿佛被拉下神坛的神明般,显出极度的脆弱与亵渎感。   然而巫师却没有一点动容, 他端着空无一物的碗, 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此时, 本应再度陷入昏迷之中的兰斯竟逼着自己出了声:“巫……巫师……”   “我需要食物……”他艰难道,“可以吗?……否则我很可能会因为饥饿死去。”   哪怕是尊贵的圣子殿下, 也依然是人类, 哪怕吃的都是祭祀用的圣果与圣食, 却毕竟还是需要进食的, 然而自兰斯被带到这里至今,除了巫师的魔药,却再也没有吃过其他东西,魔药的确会为兰斯修复损伤的躯体,甚至是修复饥饿的身体,却不能长久地维持兰斯的生命。   在魔药余韵中模糊不清的视野中,兰斯看到巫师的长袍靠近了,粗糙的布料擦红他白皙的皮肤,随后冰冷不似活物的手抚上他的脸、他的侧脖,似乎在探查他言语的真实性。   做完这一切,巫师仍是一语不发,不知是相信还是不信,他回到门下,放下木梯,随后离开了地下室。   上锁的声音响起,兰斯仍然躺在地上,绑在身上的结实绳索令他无法动弹,他只能闭上双眼,期望睡眠能减轻一些饥饿感。   然而魔药留下的灼烧感却折磨着他,令他不得安息,兰斯只能勉强打起精神,在心中考虑起下次该怎么说动巫师为他提供一些吃的。   哪怕是一口水也好。   可兰斯没想到的是,这个念头刚落下,出口处便再度传来一声“咔哒”声。   木梯滑下,兰斯立刻睁开眼,看了过去。   依然是那道灰扑扑的身影,手里依然拿着先前装魔药的碗,却有白雾从碗中飘起,似乎装着什么别的东西,却不知为何有一股焦味……   巫师将碗放到了兰斯面前。   这一刻,兰斯终于看出碗里是什么东西了,他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眸都不觉间睁大了一些。   那是一团漆黑的、看不出形态的东西,距离一近,那股焦糊般的怪味便愈发清晰,其中似乎还夹杂点呕吐物般古怪的气味。   兰斯不抱任何期望地问道:“这是什么?”   巫师垂头看着他,似乎是有些疑惑的样子。   “食物。”他说。   这是兰斯第一次听到巫师的声音。   沙哑粗涩,似乎曾经受过伤,以至于失去了最初的嗓音,变得粗粝可怕起来。   但却又依稀可以听出。   这是个年岁不大的男巫师。   兰斯没有对巫师的声音做出任何反应,他垂眼盯着碗中不明成分的“食物”,终于下定决心般,低声道:“能稍微为我松绑吗?这样我吃不了。”   巫师:“你会逃。”   兰斯冷静道:“你在我身上下了禁咒,不是吗?我没有任何力量,更没有任何体力,我逃不出去的。”   从醒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了。   巫师没有相信他。   “你会逃。”他冷冷道。   兰斯重重地闭眼,心中漫起一丝无奈:“如果你不愿意为我松绑,那么我该怎么吃呢?”   巫师久久没有回应,似乎正在思考。   忽然,布料摩擦声传来,巫师蹲在了地上。   正在兰斯以为他准备将碗带走之时,下巴却又是一紧,如同过去每一次被巫师掐着下巴喂药般,他就这么被巫师粗暴地打开了嘴,随后,口感粗粝却粘稠、气味焦糊的东西被塞进了他嘴里。   “唔!”无尽的反胃感涌了上来,比魔药还要更加古怪味道充斥着兰斯的口鼻,可一察觉到他想吐出口中食物,巫师便如同喂食魔药般,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嘴,强逼着兰斯吞下。   那一刻,就连被大主教用无数禁咒攻击至重伤,都似乎没有吞下巫师的“食物”要来得绝望,甚至有一瞬间,兰斯怀疑自己已经被毒死,就因为他想要食物。   可在漫长的犹如死亡的空白之后,他却又再次睁开了双眼,回到了人间。   入目的是巫师宽大的黑色兜帽,他似乎正在查看自己的情况。   兰斯涣散的金眸渐渐聚焦,他看到巫师抬起手,久不见阳光而显得格外苍白的手指在他脸上沾了一下,这一刻,兰斯才意识到,他竟流泪了。   巫师看着手指上的泪珠,竟是微微掀开兜帽帽檐,白皙尖细的下巴在兰斯眼中一晃而过。   他舔走了手上的泪水。   “咸的,”他说道,“你在哭?”   然而兰斯脱力般靠在墙上,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无力地看着巫师。   巫师低下头,似乎是看向了地上的碗。   随后,细白的手指再次从黑袍中钻出,沾了一点碗中漆黑的“食物”,再次送到嘴边。   这一次,巫师许久没有说话。   兰斯意识到他迷惑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似乎在怀疑他进食时剧烈反抗的动作是否是假装的。   但巫师终究没有询问。   他端起碗,离开了地下室。   ……   巫师的“食物”虽然比魔药还要难以下咽,但吃过之后,兰斯却真的恢复了一些体力。   恢复的这些体力,足以他维持思考能力,甚至能够在每一次即将从墙上滑倒在地上时,奋力将身体再度撑起。   但也仅限于此。   他体内的光明力量受制于巫师的禁咒,仍然一片空虚——如果放在过去,这样的禁咒在投放在兰斯身上的那一瞬间,就会被他体内庞大的光明力量消解,可对于力量枯竭的兰斯而言,这种遏制力量的禁咒却又恰好正中了他的死穴。   可不管怎么说,只要有所恢复,至少就不算是坏事,兰斯沉下心,静静等待巫师下一次回到地下室。   然而下一次巫师回到地下室,却为兰斯带来了有具体形状的食物。   那是一条冷硬的黑面包。   就着巫师的手,兰斯艰难地将黑面包咬下,如同咀嚼石头般用牙齿将黑面包切割成足以吞咽的小块,最后再吞下,黑面包坚硬的质地刮过圣子殿下常年只吃精细食物的喉咙,带来撕裂感,但如今的兰斯却无法再像过去一样挑剔,这总比巫师那有着地狱风味的漆黑食物要来得好下口一些。   做完这一切,巫师又开始熬煮起了魔药。   被巫师“食物”折磨过之后,兰斯已渐渐开始觉得,那些魔药并不算什么了,他竟能冷静地盯着巫师往锅中倒入各种匪夷所思的东西,甚至是活的青蛙,还试图和巫师对话。   可无论是询问名字,还是询问什么,巫师都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他并不存在般。   直至兰斯再次被按着喝下那一碗魔药,还不肯放弃般,“巫师,这样的药,我还要喝多久?”   这一次,巫师竟有了点反应。   然而,兰斯没想到的是,巫师接下来,竟是直接撕开了他身上的衣服。   凉意铺上兰斯白皙的皮肤,他无疑是整个光明神殿都难得的美男子,浑身上下的肌肉形状都优雅完美得惊人,仿佛经过了造物主的精雕细琢,因此有人称他为“神之子”。   可任凭谁都无法想象到,此时他们完美的“神之子”正被重重粗糙的麻绳捆绑着关在地下室,洁白的肌肤上勒出红痕,却无力反抗。   充满了说不出的亵渎意味。   就连兰斯,耳尖都禁不住微微发红起来。   然而巫师落在兰斯身上的苍白的手指,却像是在掂量一块普通的肉块般,只是机械而冰冷地按压,确认了什么之后,他便收了手,说道:“你的身体已经痊愈了。”   不知是为的巫师终于将手指从身上移开,还是为的这一句话,总之兰斯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了一些。   然而下一刻,巫师却冷冷道:“明天我会给你换药。”   换药?   他的身体已经痊愈了,为什么还要继续服用魔药?   这个巫师,真的打算将他养成吸血鬼的血奴吗?   这个猜测浮现于兰斯脑海之中,不知为何,竟令兰斯有几分不悦。   他刻意忽略这种不悦感,冷静道:“巫师,你不觉得,这样太过繁琐了吗?”   巫师发出一点声音,似乎是疑惑。   兰斯直视巫师,他那双极具迷惑性的金眸定定地盯着巫师:“每天都为我煮魔药,准备食物,而我却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坐着便能享受你的付出……我感到非常惭愧……”   他将自己的现状进行了一定的扭曲,明明是被绑着扔到地上,在他嘴里,却变成了“只需要坐着”,甚至于“感到惭愧”。   巫师没有说话,但也没有离开。   兰斯心中生起一丝希望,低声道:“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能够帮上忙,哪怕是最肮脏的工作,我也愿意……甚至我可以为自己煮魔药,再自己亲自喝下……你瞧,你根本不用这么麻烦,就能达到目的……”   巫师站起身了。   他漆黑的兜帽口对着兰斯,冷漠的话语从中泄出。   “你会逃。”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巫师昕昕有点那个小便太   这个世界的狗勾一开始还是小天使萨摩耶来着,但在坏巫师的欺负下,会发生一点点点点变化(宇宙)   所谓说,便太是不会消失的,会转移,会同化,还会加强,嘿嘿   一开始   巫师:你会逃。   兰斯(虚假):不,我怎么会逃呢?   后来…… 第51章 邪恶巫师3   巫师在地下室停留的时间变久了。   地下室有一墙的书架, 似乎放着的是各种黑暗魔咒与魔药的书籍,更多时候,巫师会顺着梯子爬到对应的书柜, 坐在木梯上,一言不发地翻看那些厚重的书,安静得像一道影子,随后才抱着手里的书,到魔药锅边制作新的魔药。   他似乎并不是非常熟悉书柜里的书籍。   兰斯心想。   可某些瞬间, 兰斯竟有些庆幸起这一点来,若是巫师对书中的内容了如指掌, 也就必然不会在地下室里停留那么久——有另外一人陪他待在地下室, 总比孤身一人来得好,哪怕那个人正是将他关在这里的罪魁祸首。   然而,恰恰也是对魔药的不熟悉, 巫师制作魔药的次数变多了。   很多时候, 做完魔药之后,巫师双手撑在锅沿往里看, 许久没有动弹,这时候,兰斯便可得知, 魔药失败了。   因为接下来, 巫师会慢慢爬下锅边的木梯, 两手齐用,艰难地抱起几乎比他大的魔药锅, 一点一点挪到墙边, 连人带锅, 仿佛绊倒一般倒在墙角, 将锅里乌黑的东西倒出,最后再蜗牛般慢吞吞地搬着锅回到地下室中央,重新熬制魔药。   然而魔药的原材料是有限的,总会有用完的那一刻。   巫师怀里还抱着那本魔药书,蹲在地上渐少的瓶瓶罐罐边,仿佛碰到什么令他为难的问题般,在地上摸索寻找材料的手顿住了动作。   那副模样,竟有种小动物的可怜感。   哪怕是心知巫师本质的兰斯,此时也压抑不住怜爱弱小的本能,忍不住询问道:“怎么了?”   然而,就如同过去无数次般,巫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但他终于有了点动静,却是将书随手扔在了地上,接着走到地下室出口下方,拉下木梯,离开了地下室。   整间地下室再次陷入无尽的寂静之中。   兰斯吁出一口浊气,压下心底莫名的失落感,如今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静静等待巫师回来。   他稍微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身上的麻绳与粗糙的黑袍擦过他的皮肤,然而圣子强大的自愈能力却使得他的身体很快便适应了这种刺痛的感觉,甚至于,此时此刻,兰斯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伤痕。   然而,此时兰斯唯一的问题,便在于他满是脏污的身体——之前巫师为了查看他的身体恢复状况,撕开了他满是血污的圣袍,后来又在他的再三请求之下,给了他一件黑袍蔽体,但圣袍的碎片仍然贴在兰斯身上,更甚之,由于圣子的躯体能自动排出体内脏污,以至于兰斯自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肮脏了,有时巫师为他喂药,他都会担忧起,巫师会不会闻到他身上的异味……   但这些问题,平时兰斯还能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克服,然而在巫师离去的寂静地下室里,却显得难以接受起来,兰斯只能紧闭双目,试图用冥想驱开这些杂念。   伤势痊愈了之后,他的光明力量也在一点一滴回归,哪怕在巫师禁咒的作用之下放慢了许多,但也聊胜于无,兰斯俊美的容颜在冥想之中渐渐平静,在昏暗的地下室中,他周身泛起圣洁的微光,正是光明之力回复的象征。   许久,他终于睁开了双眼。   然而,巫师仍未归来。   一丝担忧涌上兰斯心头,这一次,巫师离开的时间,似乎过于漫长了……   那些魔药的原材料,似乎都要到危机重重的黑暗森林中采摘,巫师的确是黑暗巫师,可黑暗森林里的那些魔兽,可不管闯入者到底是谁,兰斯脑海中不可控地浮现出巫师在魔兽利爪下四分五裂的惨状,心头渐渐发沉。   可意识到自己在担心的竟是将自己关在地下室的黑暗巫师时,兰斯却又忍不住自嘲地低笑一声。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淌,饥饿感提示兰斯,自上次巫师回到地下室,已经过去了一天时,焦躁感终是再也压抑不住,在兰斯冷静的脑海中弥散,以至于他竟开始使劲,试图挣脱开身上的麻绳。   这一刻,兰斯身上的麻绳近乎勒进肉里,就连他的白皙脸庞都为此涨红了。   然而,紧缚在他手腕上的麻绳竟是就此崩裂了!   就连兰斯本人,也没能想到这一点,眉眼间闪过怔忪之色,可时间紧迫,来不及多想,他立刻就要拆下身上折磨了自己许久的绳索,准备查探离开地下室的办法。   离开地下室后,他当然会去救巫师,却不准备再回到这间地下室了……   忽然,熟悉的开锁声从头顶响起。   兰斯的动作顿时顿住了。   ……   “你为啥在上头待那么久?”系统一边磕爆米花,一边无聊地询问明昕。   明昕用力拖着一麻袋的东西,爬到地下室,一边在脑海中回答:“休息。”   在外头奔波了一天,当然需要休息了。   受人设影响,明昕的话好像少了一些,系统便无聊地看来看去,忽然大叫一声:“你看,主角攻姿势好像变了!”   明昕连看都没看,一落到地面,就把木梯收起来了,他透过厚重的兜帽看向兰斯,金发青年仍然背着手坐在地上,只是原本被紧紧绑在背后的手,竟是分开了一点。   这样细致的差别,也就只有系统能够看出,然而明昕暗自轻笑了一声,没说什么,弯腰在麻袋里翻来翻去,翻出一根黑乎乎的东西,朝着兰斯走去。   兰斯手里还紧紧捏着麻绳的断口,随着巫师一步一步靠近自己,他胸膛中的心脏也跳得越来越快——直至巫师将硬得像木棒的黑面包塞进了他嘴里。   兰斯:“……”   确实,他进食的时间到了,只是刚刚饿过头了,竟一时之间忘记了这一回事。   但巫师并不像过去一样,亲手拿着黑面包喂兰斯,他找了个角度,把长长的黑面包支在地上,另一端对着兰斯的嘴,便起身离开了。   兰斯:“……”   兰斯只能就着这个姿势,一点一点啃咬黑面包,然而黑面包没有固定,没吃几口,便倒在了地上。   兰斯:“……”   这一刻,兰斯才意识到,比饥饿更痛苦的是,食物就在面前,他也具备拿到食物的能力,却始终不能出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食物倒在一步之遥的地上,不能动弹。   然而巫师却只顾着重新准备魔药的材料,甚至没往兰斯这里看一眼。   他重新爬上魔药锅,而兰斯还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黑面包,甚至动了心思,想趁着巫师不注意,将黑面包重新捡起。   可还不等他下定决心,屋里却猛地传来一阵巨响!   兰斯立刻抬起头,却见那道灰扑扑的影子,竟是从魔药锅边摔在了地上。   来不及多想,也来不及考虑什么,等到兰斯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解开身上的绳索,运动起久未活动而格外僵硬的骨骼与肌肉,快步赶到巫师身边。   是受伤了,还是什么?兰斯竟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半跪着将巫师抱入怀中,一手探入巫师宽大的兜帽,去抚摸他的脸。   刚一探入,他就摸到了一手的冷汗,纤长的睫毛刮过他手心,巫师似乎晕过去了,双眼紧闭着。   兰斯脑中几乎一片空白,下意识将体内不多的光明力量汇聚手心,试图治愈巫师——可他又想起来,他的光明力量对于巫师来说,很可能是致命的,于是又立刻收了力量,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慌慌张几乎无法作声。   忽然他终于记起来,应该将巫师唤醒,可他不知道巫师的名字,只能伏在巫师面上,低声唤道:“巫师,巫师!醒醒!别睡!”   不知呼唤了多少声,巫师终于有了点反应。   然而他醒来的第一个动作,却是用力地咬住了兰斯的手指!   伴随着那股疼痛感升上兰斯心头的,竟还有一股莫名的安心感。   他的手指还被巫师咬在齿尖,与冰冷的手指不同,巫师的口内依然是温热的,比常人尖上一些的牙咬合在兰斯指腹上,却没能将咬破皮肤,只是生硬地咬着。   也许是因为什么都没能咬出来,巫师的动作越来越急迫,双手都紧紧地抓着兰斯的手腕。   忽然,如羽毛般柔软的什么东西扫过兰斯指尖。   兰斯一顿,红晕竟飞快染上了耳尖。   然而他还抱有一丝冷静,从巫师含着手指的急切动作中意识到了什么,“你饿了吗?”   巫师没有说话。   兰斯只能就着一只指头被咬着的姿势,单手将巫师整个人抱起,与此同时,他心头闪过一个念头,巫师似乎轻得有些过分了……   并且,身上还穿着这么厚重的黑袍,却只需一臂,就能绕过腰将整个人带起,并且还有空余的空间。   但思及巫师亲手做的那些“食物”,兰斯竟丝毫不感到意外。   他将巫师放到墙边,拿起黑面包塞进巫师怀里,低声道:“这是面包,巫师,可以放开我的手指了吗?”   那黑面包落在巫师手上,便将巫师整个怀抱都塞满了,巫师却没有动,兰斯便只好用空着的手掀开巫师的兜帽,打算像过去巫师做的那样,喂他吃面包。   可兜帽边缘刚被掀开一点,巫师却忽然激烈地反抗起来,原本紧紧抓着兰斯手腕的手立刻松开,用力将兜帽扯了回去。   兰斯只能停手,用商量的语气沉声道:“巫师,这样下去,你无法补充能量,要么你松开我的手指,自己吃面包,要么我只能掀开你的兜帽,把面包喂给你。”   巫师沉默着,兰斯却已习惯了他的沉默,静静等待着。   终于,紧咬在指头的力道一松。   兰斯终于得以收回自己的手指,指尖却已被覆上一层水光,指腹微微凹陷,是被巫师咬出来的牙印,一双看不出情绪的金眸在上面停留了片刻才移开。   可巫师抱着黑面包,却还不开吃,而是用他虚弱的、涩哑的声音道:“……魔……魔药……”   还想着魔药?   无数念头辗转过兰斯心头——   假如现在他就从地下室中逃离,巫师必然无法追上来,更何况,巫师虽然饿得晕倒了,却已经拿到食物了,就算他立刻离开,也不至于死在这里,他大可放心离开,再也不用喝那些古怪的魔药。   但是……   他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大主教是否仍在寻找他的下落,巫师的禁咒依然留在他体内,以至于每日只能回复微薄的光明力量,这样的他要是被大主教的人看到了,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在做出准确的决定之前,兰斯却已经动身,朝着出口走去。   随后捡起了被丢在路上的魔药书,折返到巫师身边。   “哪一种魔药?”   兰斯问道。   ……   兰斯向来在魔法上很有天赋。   哪怕是和光明魔法沾不上边的黑暗魔药,却也难不住他。   魔药很快就制作好了,汤剂表面生出密密麻麻的白色绒毛,正是魔药成功的象征。   巫师团在地上,像某种小动物般,小口小口地啃怀里的黑面包,终于恢复了一点体力,时而从兜帽底下露出的唇色渐渐恢复血色,嘴角还沾着面包屑。   他盯着兰斯手中的碗,点了点头,明明没有任何额外的动作,却让人生出一种“他很满意”的感觉。   巫师说:“喝。”   兰斯并没有立刻喝。   他垂眸看着巫师,吟游诗人般醇厚而迷人的声音响起,“巫师,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巫师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兰斯接着道:“我可以为你制作魔药,甚至是亲自吞下制成的魔药,也可以外出和你一起采集材料,甚至我可以学着做点吃的,并且,我不会逃跑,更不会求救,否则就刚刚的状况,我完全可以独自逃走,把你丢在这里不管不问,不是吗?”   巫师盯着他。   “条件?”   能从巫师那得到回应,便算作是成功了一半,兰斯却仍未放松,低声道:“只需要一个条件,巫师……别再绑着我,可以吗?”   巫师似乎沉思了一会,在兰斯期待的目光之下,他缓缓点了点头,“好。”   兰斯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他皱眉盯着碗中长毛的魔药看了一会,终于闭眼将碗中魔药全部倒入口中。   那一刻,他像是被重重一棍打晕了般,眼前的一切几乎化为无规则的线条。   兰斯倒在了地上。   在这扭曲的世界之中,他看见巫师从地上站起。   随后,弯腰捡起一旁的绳索,缓缓向他走来。   真是个不讲信用的巫师。   兰斯心底嗤笑了一声,随后双眼沉沉闭上,陷入更深沉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兰斯(严肃):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昕昕:嗦   兰斯(非常严肃):我可以煮魔药,做饭,找材料,啥都能学……   昕昕:条件   兰斯(突然脸红)(狗尾巴狂扫):那个……只要你能当我老婆……就好了(尾巴比心~) 第52章 邪恶巫师4   伴随着酸痛僵硬的身体, 兰斯醒了过来。   他毫不意外地看到麻绳再次缚上自己的身体,只是与之前结实得他几乎无法活动的捆法不同,这一次巫师只绑上了他的手脚, 并且没有将他拖回到原来的位置,而是任凭他躺在地上。   正是因此,兰斯得以从地上坐起身来,看到巫师仍然坐在木梯顶端,垂头在看书。   他忍不住道:“巫师, 你答应了,不会再绑着我的。”   巫师静静地翻过一页书页。   出乎兰斯意料的是, 过了许久, 巫师竟是抬起头来,对着他说了一句话,“巫师。”   一瞬的怔愣之后, 兰斯终于明白了巫师的意思。   他是巫师, 所以可以不讲信用。   这是什么道理?   兰斯纠正他的话,“不是所有巫师都是不讲信用的……”虽然巫师浑身上下遮得很严实, 但看得出来年岁不大,说不定比他还小,如果可以, 兰斯还是希望能将他拉回正途, 低沉的声音仿佛有着蛊惑力, “你完全可以做一个讲信用的巫师,你的身体还有温度, 你是人类, 为什么要自甘堕落, 为黑暗生物效命?”   原来兰斯以为巫师是那种黑暗生物, 可巫师温暖的口腔却告诉他,无论真相如何,巫师至少仍然保有人的一部分特征。   巫师却似乎把兰斯的话全部忽视了般,低下头又看起了书,兰斯只能停下毫无用处的说教。   忽然,巫师停住了翻页的动作,他仔仔细细地阅读了书上的内容,随后毫无顾忌地将书往一旁的地上丢去,再回过身,慢慢爬下木梯。   那是一本散发着腐烂气息的书,书页已经呈现出脱离的趋势,从巫师粗鲁的动作看来,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实属正常,此时这本书就被掀开了,怼在兰斯面前。   “坏巫师,”巫师模糊的声音从书后响起,“魔药,松绑。”   兰斯发现,他竟然可以毫无障碍地理解巫师的话了。   他是坏巫师,所以只有在兰斯帮他煮魔药的时候,才会给兰斯松绑。   兰斯轻声叹气。   帮黑暗巫师制作针对自己的魔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确实为巫师开拓了一个崭新的思路。   自己制作魔药,又累又麻烦,魔药锅的位置又比他的视平线高上一些,以至于他每次都得顺着两三级木梯爬到锅边,可若是兰斯来,却只需要一节台阶,甚至可以不需要台阶,就能看到锅里魔药熬煮的情况。   反正,这些魔药最后都要给兰斯服用。   而与巫师放一次材料,就得看一次魔药书不同,对于魔药的材料和次序,兰斯几乎是过目不忘,后续根本不用再翻书,便能将魔药制作好,到最后,巫师甚至忍不住把兰斯从锅边赶下去,踩在木梯上,扶着锅沿,低低地往下看。   穿在兰斯身上仅堪堪遮到小腿的长袍,穿在巫师自己身上却几乎拖地,这样伏在锅边的姿态,就仿佛一大条黑布盖在了锅上般,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兰斯有些郁闷的情绪竟是一扫而空,以至于忍俊不禁:“我可以开始喝魔药了吧?”   巫师起身看向兰斯,黑洞洞的兜帽下似乎投出了两束有些惊奇的目光,他点了点头。   这次的魔药与上次不同,兰斯皱着眉喝下之后,除了体温上升了一些之外,并无其他问题。   巫师又去捡散落地上的绳索了。   兰斯却立刻躲开身,低声道:“巫师,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巫师的动作顿住了。   “食物,”兰斯耐心道,“我还没吃东西。”   巫师疑惑地看着他,似乎在问,上次不是吃过了?   但很快,坏记性的巫师终于记起,上次的黑面包,超过半根都进了他的肚子。   仿佛什么都没听懂般,巫师硬是给兰斯绑起来了,接着离开了地下室。   在昏暗的地下室中,兰斯只能闭上双眼,希望睡眠能熬过饥饿。   然而,没过多久,天花板却再度传来开门的声音。   兰斯睁开双眼。   地上的月亮似乎很是明亮,月光透过打开的入口,照进兰斯金色的眼眸。   一道灰扑扑的身影,顺着木梯缓缓爬了下来。   手里抱着的,是一条啃了一截的黑面包。   那似乎是巫师的口粮。   *   面包铺的老板见到巫师,热情地招呼道:“又来了呀?还是要黑面包吗?”   巫师点了点头,从厚重的黑袍里伸出两根手指,意思是要两根。   在黑袍的映衬下,他的手指显得格外苍白细弱,不愿让巫师察觉到自己怜惜的目光,老板刻意移开了视线。   对于这个总是穿着黑袍的少年,她知道的不多,只是从骤然变多的面包数,和有了缝补痕迹的黑袍察觉到了什么,老板打包好黑面包,想了想,又往里添了点别的东西。   她凑近了巫师,悄声道,“家里是不是多了口人?”   巫师动作一顿,颇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   老板露出了然的神情:“我就说,不过,哪能总是让姑娘陪你吃黑面包呢?我给你多放了个精细点的面包,你不要跟别人说,就当做是我给那姑娘的礼物吧!”   巫师茫然地抬头看着老板,又低头看看手上的两枚铜币。   那副犹豫的模样,令老板有些心疼,这孩子是经历过多少坏人,才对别人的善意这样怀疑。   老板猛地拿走那两个铜币,“不用担心,就这个价格!”   巫师茫茫然被推出了面包铺。   其实他想问,如果是礼物的话,能不能连同另外两根黑面包也一起送了?   两个铜币也是很多的。   绑来兰斯的这段时间,巫师充分体会了养人的艰辛。   原来养一个不需要吃东西、不吭声的阿尼,根本不算什么。   他绕过狭窄肮脏的小巷,回到简陋的小屋,把门锁好后,才打开地下室的入口,抱着面包走下去。   地下室的全景渐渐浮现在他眼中,魔药锅边凌乱的瓶瓶罐罐按照分类放在了书架对面的柜子上,魔药锅焕然一新,墙角的废弃物被打包了起来,连书架上乱糟糟的书籍都竖直地摆好了,灰尘都被清了个遍。   整个地下室都变了个样。   “回来了?”   刚落地,巫师就听到了兰斯的询问声。   巫师没有回应,收起木梯后,他便走到兰斯身边,解开了绳索,再从纸袋里掏出其中一根黑面包,递给兰斯。   过程中,他看到了老板另送的面包,那竟是个白面包!   虽然不大,但也有一个手掌大小,他小心翼翼地拿出白面包,抬头看了几次低头默默吃着黑面包的兰斯,犹豫不决。   系统忍不住催促他:“还看?直接吃了得了,反正他也不知道。”   反正巫师就是这么一个人设。   明昕却说:“不急。”   下一刻,在系统急迫的目光下,巫师明昕竟把手中的白面包递给了兰斯。   这是怎么一回事?系统瞠目结舌,这样不会人设崩坏吗?   兰斯有些惊讶地看着巫师手上的白面包。   身为圣子,他曾到贫民窟探访过,知道黑面包只需一个铜币就能买下一大根,而对于明显经济条件不佳的巫师来说,这显然是最经济实惠的食物。   可一个白面包,却至少需要十个铜币!   而连一件黑袍都舍不得买的巫师,显然不会购买这种白面包!   “谁送你的?”兰斯心底竟有一丝不悦。   在他的脑海中,巫师应当是住在血族的庄园中,也许与其他巫师一同,负责魔法阵的绘制,或是其他事务——但无论怎么说,在兰斯见过的所有奇形怪状的巫师里,面前的巫师哪怕用黑袍将自己挡得严严实实的,但仅凭苍白但形状漂亮的手指和尖细的下巴,他也比其他巫师长得要好看许多,听说那些巫师受血族影响,在那种事上毫无顾忌,说不定就会被巫师这一点吸引,从而……   小巫师这么小一只,连魔药都记不住,想必魔力也不是很强大,哪怕是被欺负了,恐怕也无处申诉。   兰斯目光渐冷。   巫师惊奇地看着他,没想到兰斯竟能猜到这一点,便回答道:“……面包铺。”   面包铺?   兰斯眼中的冷意骤然破碎。   “面包铺的老板,送你白面包?”兰斯轻声道,俊美的脸庞竟渐渐红了起来,“然后你把白面包送我?”   原来,巫师竟是生活在人类的城镇中。   不过,这一切却也不是毫无迹象,如果生活在血族的领地,以他们骄奢淫逸的作风,一定不会任凭巫师穿这样破旧的黑袍,甚至,只要发现巫师有一双那样好看的手,也一定不会任凭他把手藏在黑袍里。   甚至,这段时间,巫师在地下室中制作的所有魔药,全都被他喝了。   现在,巫师又把唯一的白面包,送给了他。   这一刻,兰斯心中竟生出一丝古怪的猜想来,难道……巫师把他关在地下室里,真的是为了救他?   兰斯终于接过了白面包,抛弃杂念之后,他闻到了白面包香甜的气味,长期受黑面包折磨的味觉动摇着他的意识,催促着他立刻下口。   可他却忽然意识到,巫师的目光正随着他手中的白面包移动。   兰斯抿唇,终是放下手中的白面包,将它递回到巫师手中。   在巫师疑惑的目光下,兰斯低声道:“巫师,还是你吃吧,你比我需要。”   巫师瘦瘦小小的,就应该多吃点,长一点肉。   系统吓得两只机械眼都瞪大了:“他疯了吧?”   被关在地下室的光明圣子同情关他的黑暗巫师?   明昕在脑海中笑了一声,手上却接过了白面包。   按巫师的想法,是打算把兰斯喂好一点,这样,他的血液也就能更加香甜。   兰斯看起来似乎对此产生了什么误解,他却没有一点澄清的欲望……难道要坏巫师本人告诉兰斯,这个面包本来就是送给他的吗?   巫师低头捧着白面包,将它吃得一干二净。   明明透过那宽大的兜帽,根本看不见面容,兰斯却依然能够从他的动作里察觉出他愉悦的心情。   不觉间,兰斯嘴角竟微微扬起,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他吃过黑面包,便照着巫师的指挥,找到了今天要制作的魔药,这次的制作流程比较繁琐,等到彻底制作成功,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   魔药书上记录着服用魔药可能会有的不良反应,但也许是吃了一段时间的魔药了,此时兰斯已不再有一开始食用魔药时的剧烈反应,他只是晃了两下,便站定了脚步,转身朝巫师的方向看去:“巫师……”   他的声音骤然停住。   巫师躺在地上,没有反应。   上一次,巫师晕倒在地上的情景在兰斯脑中一闪而过,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蹲在了巫师身边。   可巫师有规律的呼吸声却钻进他耳中。   巫师小小的一团缩在地上,身上的黑袍乱乱的,两只手抬起,伸出揪着兜帽的白皙手指。   他睡着了。   这是巫师第一次在地下室入睡。   兰斯的心软成一片,明明他面对的是一个邪恶的黑暗巫师,却总是止不住生出一种对待小动物的怜爱感。   他捡起地上的麻袋,轻柔地盖在巫师身上,随后回到角落,第一次在身无捆绑之际闭上双眼。   ……   朦胧之间,兰斯在剧烈的拍门声中醒来。   伴随着怒吼声,他皱着眉头睁开了双眼,却心中一惊。   本应躺在地上的巫师失去了踪影,低低的哭声与怒骂声却不知从何处传来,萦绕在空无一人的地下室。   “巫师?!”兰斯下意识叫了一声,可很快,他便发觉,这声音并不属于巫师。   但圣子的本能仍是催促着他起身,环顾四周。   忽然,兰斯目光一顿,看到在放满魔药材料的柜子后,竟是开了个缝隙。   地下室,还有一道暗门?   越是靠近杂物柜,那道陌生的咒骂声就越是清晰。   “……快给我血,快给我血……你这该死的巫师!……”   缝隙那头的一切,终于出现在兰斯眼底。   那是个不大的房间,依稀可见凌乱的房间。   忽然,一道身影抓着黑色的什么东西,撞在了墙上。   癫狂的动作,咒骂声中对血液的渴望,那无疑是只吸血鬼。   吸血鬼终于忍受不了般,将自己的脑袋猛地埋了下去。   他手上的黑色影子,黑色宽大的兜帽就此被蹭了下来,露出白得发亮的脸庞。   尽管看不清模样,兰斯却一眼便能认出。   那是巫师!   作者有话要说:   巫师给了兰斯白面包   吃过各种山珍海味的兰斯(惊讶)(不解)(喜悦):他爱我!   系统:……(没救了.jpg) 第53章 邪恶巫师5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兰斯眼底迅速冰冷了下来, 立刻便想踹开木柜,进入暗室制止那个该死的吸血鬼。   可也正是同时,巫师却抬起手, 抚上了吸血鬼不断颤抖的背脊。   他微微转头,偏长的黑发飘动——那是最污秽的发色,难怪他一定要紧紧戴着兜帽不放松,然而除此之外仍然只能瞥见苍白得眨眼的脸颊,却看不清模样。   “喝吧。”巫师说道。   这是兰斯第一次听到, 他带有强烈情绪的话语。   不是平日里冷淡的语调,而是充满了愉悦与兴奋的语气, 仿佛即将发生的, 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般。   他身上的吸血鬼却仿佛被这句话迎头重击了般,猛地将自己从巫师身上推开,蜷缩在了地上, 发出痛苦的叫声:“不……我不要……你快滚!!”   巫师垂下头, 偏长的松软黑发落下,遮住他的脸, 被拉开的领口底下皮肤白皙,没有任何伤口。   他的语气很是失望:“不喝?”   巫师仅朝着吸血鬼走近了一步,吸血鬼就尖叫着逃到墙角, 瑟瑟发抖起来, “滚, 快滚!不要靠近我!!”   不知何时起,暗室中的主导方竟变了个人。   又或者说, 从一开始, 巫师便是那个不折不扣的主导者。   无疑, 这明晃晃地朝兰斯展示着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不同于其他受制于吸血鬼的巫师, 眼前的这个巫师……竟饲养了一个吸血鬼!   不对……   兰斯竟是后退了一步,将自己僵硬的双腿从暗门边撕扯开。   小巫师不只饲养了一个吸血鬼。   他……还饲养了自己。   兰斯环顾四周,看向被自己整理得一干二净的杂物柜,上面摆放的药罐在暗门打开之际便已倒了一片,又看向他拿着布条擦拭许久才擦净的魔药锅,收拢在墙边的废弃物……   兰斯竟第一次感到自己有些可笑起来。   原来……他不是巫师唯一养着的人。   而他,却天真地以为,小巫师把白面包让给自己,至少是对自己有一点感情的表现。   却根本不知道,小巫师对养着的那只吸血鬼,却是可以笑着奉献出鲜血的态度——哪怕那只吸血鬼,大概是由人类转化而来的,并不愿意吸食他的血液……   过去巫师和吸血鬼是什么关系,小巫师声线受损,甚至决定成为一名巫师,是否与那只吸血鬼有关,甚至就连小巫师的名字,兰斯全都不知道。   兰斯唯一知道的是,在这个故事里。   没有他的名字。   暗室内。   明昕垂眼看着瑟缩在被窝里的阿尼,眼底满是失望。   不过,也不算是失望。   他早就知道了,凭着阿尼对吸血的抵触,哪怕是在吸血鬼最疯狂的月圆之夜,也不足以让他打破内心的底线,放纵自己吸食起血液来。   所以,他才会任凭自己走进暗门,毫无抵抗地“受制”于阿尼。   只是可惜,阿尼仍然像过去无数次一样,以为把自己藏起来,就不用再面对吸血的命运了。   却浑然不觉,一直不吸食血液的吸血鬼,是会死的。   不过,等兰斯喝完魔药,这一切就会有所改变了……   巫师最后看了一眼被窝中瑟瑟发抖的阿尼,重新戴好兜帽,离开了暗室。   刚一开始离开暗室,他似乎并未察觉到异样,只是回身将木柜堵上暗门,接着便直接走向地下室出口。   似乎忘记了,地下室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巫师。”   兰斯低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巫师转过身去。   兰斯靠着墙坐在地上,抬眼朝他看去,“柜子那边的……是你养的吸血鬼吗?”   这个表述没有任何问题,于是巫师点了头。   哪怕心中早就有了定论,兰斯却仍在得到答案的那一瞬间感到了一丝酸涩感。   他接着问道:“你……用自己的血液供养他?”   这一次,巫师没有回应。   其实准确来说,从阿尼化为吸血鬼至今,他依然没能让阿尼吸食一口血液,哪怕只是动物的血。   巫师涩哑的声音响起:“他不喝。”   明明只是一句陈述,兰斯却可从中感知到巫师的低落。   他就那么喜欢那只吸血鬼吗?   兰斯垂眸。   不知是因着怎样的想法,他竟是抬起手,拉开了身上的黑袍,露出领口下拥有着优美线条的肩颈,形状完美而不夸张的肌肉覆于其上。   他抬起眼,再度看向巫师,“巫师,别再用你的血……”   “用我的血,”他用最冷静的声音,说出了自他成为圣子以来,最疯狂的话语,“用我的血,供养你的吸血鬼。”   仿佛展示自己的诚意般,他将指尖轻轻划过侧脖,一道伤口便横在他光洁的皮肤上,一滴鲜红的血液缓缓流了下来。   任凭这整座大陆的人类怎么想,也根本想不到,他们尊贵的、圣洁的圣子殿下,竟是情愿将自己的鲜血奉献出,以供养黑暗巫师的吸血鬼。   几乎等同于割肉饲鹰。   然而,更深沉的黑暗因素却此时涌动在圣子内心深处,谁也看不出,他纯洁美丽的金色眼瞳之中,竟藏着一丝冷意。   有一点……是亲自向兰斯施展禁咒的巫师所不知道的。   他布在兰斯体内的禁咒,已经被兰斯渐渐回归的光明力量,一点点侵蚀——如今,兰斯的血液中,已经蕴含着一定的光明力量了。   这样的光明力量,要是进了血族大公的体内,也许算不得什么,可一旦被懵懂的吸血鬼吸食,他必然多少会尝到一些无由来的苦楚……   就连兰斯自己,也完全想不到,他竟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也许,早在遭受背叛那一日起,他便不再是过去那个圣子了。   可不知为何,从兰斯割开皮肤起,巫师却再无任何动静了。   他站在出口之下,漆黑的兜帽正对着兰斯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忽然,巫师动了。   朝着兰斯的方向,他一步一步走近,速度越来越快。   到最后,他竟是猛地一跳,重重地扑到了兰斯身上!   那比常人要尖上一些的牙竟直接咬上了兰斯流着血的侧脖!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就连兰斯也毫无防备,等到他反应过来,尖锐的痛感已经扎入脖颈,飞快蔓延上他的大脑。   “巫师!”然而那一刻,袭上兰斯心头的恐惧感,却不是人类遭遇吸血鬼的恐惧,而是血液中光明力量很可能伤到巫师的恐惧!   他没想到,巫师竟也是吸血鬼!   可巫师有温度,会吃人类的食物,甚至愿意做那些吸血鬼看不起的巫师的活,他为什么会是吸血鬼?!   他几乎来不及多想,抵抗之中,竟真的将被圣子血液逼入饥饿状态的吸血鬼巫师从自己身上拉开了,可巫师几乎失去了理智,挣扎着朝着兰斯那被咬出两个血洞的侧脖靠近。   混乱之中,巫师平日里紧紧拉着的兜帽,竟是掉了下来。   那一刻,仿佛遭受海妖诱惑而坠入深海的水手般,兰斯竟骤然失去了全部抵抗的力气,眼底满是惊艳。   巫师却浑然不知,在象征着污秽的黑发之下,他苍白的脸庞美丽得惊人,精致得像是邪神为扰乱大陆而精雕细琢的造物,血色眼眸中充斥着独属于吸血鬼兴奋而邪恶的色泽,双唇被血液染红,就连两边冒出小小的尖牙都极其可爱美丽,比兰斯在书上见过的任何一个魅魔都要姝丽惑人。   在如此近的距离里,哪怕只是一瞬的松懈,都会败下阵来,更何况,兰斯不仅仅是松懈了一瞬,他几乎放弃了抵抗,而觊觎着血液,并因此失去理智的小吸血鬼根本不会放过这个破绽,他立刻拉开兰斯的双手,尖利的血牙重新扎了回去。   兰斯双手僵硬地举在巫师身侧,竟最后慢慢抚上了巫师发丝凌乱的后脑勺,近乎纵容地任凭吸血鬼巫师吸食自己的血液。   在拉开巫师那短暂瞬间,兰斯便想起来了,此时的巫师究竟算作是什么——   据说,人类和吸血鬼的后代,能够同时以人类和吸血鬼的状态存活,既能像人类一样在阳光下行动,食用人类的食物,也可以像吸血鬼一样,吸食血液生存。   既然这样,那么,他的血液,则既不会伤害到不惧怕太阳的巫师,却也同时,对于同样渴望血液的巫师来说,他拥有光明力量的血液,是最容易上瘾的绝顶美味。   因此,巫师在品尝过他的血液,不仅没有受到伤害,甚至于更加着迷、更加急切地渴求着他的血液。   忽然,木柜后传来用力的抓挠之声,是巫师藏在暗门后的吸血鬼闻到味道,忍不住趴在了门后,喉里发出迫切的吼声。   可兰斯却已彻底改变了先前的主意。   他的血液……怎么能让其他吸血鬼食用?   一道白光从兰斯横在巫师腰间的手上闪烁而起,抵挡在了木柜之上。   彻底将这间地下室,化为旁人无法轻易涉足的封闭空间。   巫师却根本不知周围发生了什么,他更加用力地伏在兰斯颈窝,尤嫌不够般,比普通吸血鬼要短一些的血牙扎入兰斯脖颈的同时,舌头还不住地舔舐着伤口的边缘,妄图吃到更多的血液,急得连泪水都润湿了无神而漂亮的红眸。   血液不断从伤口涌出,然而却没有一点痛苦,古怪的麻痒之意不断传来,兰斯拥着巫师的力道越来越大,几乎将他整个都搂进自己怀里,圣洁俊美的脸上现出一丝沉迷之色。   仿佛他才是吸食血液的那一个。   月光隐入重重云层。   巫师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尖牙缩回,但对血液的渴望却令他仍然留恋地伏在圣子颈窝,不停地舔去上面残留的血液。   兰斯眼中晦暗一片,抚摸着他散落在肩上的黑发。   趁着巫师仍处于半混沌状态,他低声道:“巫师,你吸食了我的血液……也应该,补偿我一点,对吧?”   巫师沉默了一会,最终在血液的诱惑之下,从喉中发出一声模糊的“嗯”。   兰斯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   “告诉我,你的名字。”   不多的理智告诉巫师,他最好不要告诉别人名字。   名字,是巫师的把柄。   然而,属于吸血鬼的餍足感却轻而易举绕过理智,令他几乎毫无犹豫,便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明昕。”   “明昕,明昕……”兰斯不停地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这个属于巫师的名字,“明昕。”   兰斯抚摸着明昕黑发的手越来越深入。   几乎将指缝插入发根之间。   “我叫兰斯·奥格斯格威,明昕。”他低声在明昕耳畔说道,竟是将自己的全名都告诉了这个伏在自己肩头的黑暗巫师,“……叫我兰斯。”   “兰斯……”明昕嘴角还挂着兰斯的血,轻声呢喃道。   听着明昕用涩哑的声音念着自己的名字,兰斯唇角竟是渐渐勾了起来。   现在……   他也有了自己的吸血鬼。   作者有话要说:   刚知道名字,就开始嘚瑟了(指指点点) 第54章 邪恶巫师6   明昕很快就彻底恢复理智了。   在意识到自己竟深深地坠在兰斯怀中的那一刻, 他便像是被吓到了般,立刻将自己从兰斯手中挣脱了出来。   兰斯丝毫没有阻拦他,他趁着明昕慌乱之际收回了挡在柜门上的光明力量, 面上虚弱地靠在墙上——可实际上他本就不需要装作虚弱,失血过多使得他脸色发白,正是他虚弱状态的最好体现。   明昕并没有发现兰斯的小动作,因为他又发现,自己竟连兜帽都掉下来了。   他立刻将兜帽拉起, 紧紧遮住了那张漂亮的脸蛋,却始终不转过身去看兰斯。   “明昕……”兰斯只能轻声开口, 以此引来慌慌张张的小巫师的注意。   巫师果然立刻就转过头来, 仍是以黑洞洞的兜帽口对着兰斯,平淡的声音终于因兰斯有了一丝波动:“……名字?”   他遗忘了自己将名字告诉兰斯的记忆。   兰斯心中有些遗憾,但又同时是庆幸的, 他垂下眼眸, 忧郁道:“你忘记了吗?……算了。”   他充分展现出一副被始乱终弃,却又因为善良, 不愿指责厌弃者的可怜模样。   而这幅模样,在他圣光般俊美容颜的加持之下,竟显得极为可信。   他抬眼, 却见巫师竟如临大敌般, 后退了几步, 似乎是被他这幅悲伤中又隐含着一丝亲密的态度吓到了。   ……真可爱。   兰斯眸中微暗。   可他没想到,巫师竟是被他的模样吓得立刻拉下头顶的木梯, 连绳索都没为兰斯重新绑上, 就匆匆忙从地下室逃离了。   他皱起眉头, 眉眼间有些苦恼, 脖侧特意为巫师留着的伤痕立即在光明力量的作用下愈合了。   怎么逃走了呢?   巫师慌乱的模样无数次在他脑海中回放,最后,兰斯才终于得出一个结论来。   他的小巫师,小吸血鬼,似乎有些无法接受,人类的“亲近”。   想到这,兰斯眉头皱得更紧了。   真是难办。   自从昨夜与明昕相拥,他便发现,原来自己是那么渴望着,与对方像那样亲密地亲近。   甚至,更深的……   然而现在,现实却告诉他,他的吸血鬼,竟连言语上的“亲近”,都有些接受不能。   正在兰斯沉思之时,柜后忽然传来几声重重的敲击声。   对了,兰斯金眸暗下,还有暗室里的吸血鬼……   “你是谁?”吸血鬼的声音从柜门后朦胧传出来,他大约还是少年年龄,便成为了吸血鬼,声音很年轻。   昨夜闻到血味,却无法从暗室里出去,然而这是巫师绝对不会做的,他恨不得自己天天喝血,于是他冷静过来的头脑告诉了他一个事实——这个地下室里还有另一个人。   于是他破天荒地贴近了暗门,只为了偷听暗门另一边的动静。   而这一下,竟真的被他听到了陌生男人的声音!   “我是……”兰斯冷漠的目光投向那木柜,也许是厌屋及乌,竟连四四方方的木柜都变得碍眼了起来,“巫师的人。”   “巫师。”吸血鬼的声音里满是厌恶:“你是疯了吗?和那个邪恶的巫师凑在一起?!”   兰斯目光闪烁了一刻,冷静地没有吭声。   果然,吸血鬼立刻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巫师的坏话:“你不知道,他这个家伙,最喜欢阴森森地跟在别人身后!把我吓了好几次,结果被发现了,居然还臭不要脸地继续跟着!”   兰斯想到巫师小小个地跟在吸血鬼身后的模样,眸色发暗。   “我饿晕了,他居然不知道从哪里抓了一只兔子过来,在屁股上放血给我喝!”吸血鬼的语气竟还越来越愤怒,“那可是一只兔子!!”   显然,这个吸血鬼是食素主义者的极端分子,一般吸血鬼,哪怕是从人类变换作的吸血鬼,再怎么厌恶血液,也会象征性地食用动物的血,可这只吸血鬼,竟连动物的血都不喝,难怪作夜巫师在看到吸血鬼愿意喝血时,会那么高兴。   兰斯的面色已经越来越阴沉了,可吸血鬼却越说越起劲,说到关键处,还猛拍暗门表示自己的愤怒。   他已经不愿再听下去了。   “可以了!”   兰斯的语气是罕见的严厉,就连训斥不着调的光明骑士,也鲜有这样的语气,涉世不深的吸血鬼一下子就被震住了。   “我不敢苟同你的看法,吸血鬼,但在反驳你之前,我必须问你几个问题——”兰斯冷冷道,“巫师本身就是吸血鬼,可他在与你相处之时,是否吸过你的血?”   吸血鬼被兰斯严厉的话语吓了一跳,竟瑟缩着语气,回答起了兰斯的话:“没、没有。”   所以……自己,很可能是明昕第一个吸食血液的人!   兰斯脸上终于没那么紧绷了。   他接着问:“除了跟踪,和给你喂血,他还做了什么吗?”   吸血鬼的声音越来越小:“……没有。”   相反,巫师还为无家可归的吸血鬼提供了一间地下室,哪怕窄小,却令不愿外出的吸血鬼感到很是舒适。   这时,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愿意再出声了。   兰斯的声音更冷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这么恨他?”   暗门另一边静悄悄的。   “不想说?那我来帮你说吧。”   “你原来是人类对吧?是被某只吸血鬼变成这幅模样的?既然你说,他没吸过你的血,那么那只吸血鬼一定不是他……”兰斯毫不留情地戳穿吸血鬼的内心,“你恨那个把你变成这幅模样的吸血鬼,可你又不知道那只吸血鬼在哪,所以,你只好退一步……去恨同为吸血鬼,却又对你无限包容的巫师,对吗?吸血鬼。”   最后的“吸血鬼”三个字仿佛刺穿了阿尼敏感的内心,他痛苦地抱起脑袋:“不……不对,你根本不知道真相!”   可喊到最后,就连阿尼自己都开始怀疑起来。   这真的不是真相吗?   阿尼大脑混混沌沌的,几乎遗忘了过去巫师面对自己时,近乎疯狂的兴奋笑容,就连巫师将兔子放血的屁股用力怼进自己嘴里的恐怖记忆都模糊了起来。   “真的是这样的吗?”他茫然地喃喃自语。   兰斯眼底满是怜悯,仿佛告解忏悔者的神父般,低声道:“就是这样的。”   “他只是想对你好,”兰斯用磁性而低沉的声音道,“而且,你应该也是知道的,作为一名吸血鬼,你若是再不吸血,很可能会衰竭而亡。”   到此时,暗门另一边,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了。   过去的兰斯认为,所有的吸血行为都是邪恶的。   然而如今的他,观点却有了很大的改变。   更何况,若是那个吸血鬼愿意进食,想必他的小巫师也能少分心一些……   想着,兰斯抬手,抚上了重归光洁的侧颈,金眸暗沉。   ……   “进度……进度突然又多了15%!”系统忽然大叫起来。   经历了两个进度离奇的世界,这个世界的系统已经学聪明了,知道每天时不时看一眼进度条,免得进度条突然高歌猛进,把统吓死。   在今天之前,进度条都本本分分的,以龟速缓慢进展,三四天多个1%。   可从昨天起,进度条就开始异常了!   昨晚,进度条一下子多了18%,那个时候明昕还在吸兰斯的血,是很正常的折磨主角攻的环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主角攻不仅看起来很高兴,还把真名告诉明昕了!   今天更是异常,明昕还在这里换钱呢,什么都没做,进度条就又进了15%!   明昕此时正将自己从黑暗森林里采摘的满满一麻袋药草倒在药草商桌上,药草商暗喜地瞥了一眼桌上那些名贵的药草,面上却作出鄙夷的表情,“30个铜币,不能再多了!”   不一会,明昕手上拎着晃不出个叮当响的钱袋离开了药铺。   系统立刻就忘记了进度条的事,愤愤不平道:“他就是欺负你不说话!那一堆草药我看别人都能换好几个银币!”   一个铜币能买一个黑面包,一个银币是一百个铜币,能买一百个黑面包呢!   等于这个奸商贪了明昕至少一百多个黑面包!   真是太过分啦!   明昕温和道:“没关系,就当是送他了吧。”   “不可以送钱给奸商!!!”系统愤怒地大叫。   怎么回事,明昕根本不是这么好的人,他吃错药了?!   然而明昕却没再说话,路上,忽然有人叫住了他,他便停了下来,转头看去。   是药铺对面的书铺老板。   书铺老板刚刚亲眼看着明昕被药商蒙骗,但又不敢在药商的地盘上公然提醒这个穿着黑袍的少年,只能对着巫师慈祥地笑笑,眼底有一丝怜惜,“一个人养活自己,应该挺辛苦的吧?”   明昕疑惑地歪了头。   那副天真懵懂的样子令书铺老板一阵心酸,他决定送这个年轻人一点礼物。   于是一本厚重的书本便落到了明昕手上。   明昕一时之间没拿稳,竟是一个倒仰往后摔去!   “小心!”书店老板眼疾手快,立刻隔着黑袍抓住了明昕的手,把人稳住了,他一双老眼都是疼惜,“年轻人,平时行事得小心一点啊!”   手里抱着比脑袋还厚的书的明昕:“……”   可能,也许,如果书店老板不猛地把书放他手里的话,他应该是不会摔倒的。   ……   思及兰斯被自己吸了不少血,于是回家路上,明昕又到面包铺,花了十二个铜币买了一个白面包外加两个黑面包,给兰斯补补血。   还好今天采摘的都是些名贵的药草,就算是奸商,也不敢全部克扣。   他抱着一堆东西回到家里,不好就这么爬下地下室,于是蹲在地下室入口,便猛地把手中的书往下丢去,“砰”的一声在下面摔出很大的响声。   接着他仍是抱着一纸袋的面包,缓缓爬了下去。   可还未落到地面,背后便靠上一个温暖的怀抱。   伴随着低沉的一声:“你回来了?”   是兰斯。   他原本正在补觉,却被书本落地的声音吵醒,一睁开双眼,就看到了穿着黑袍爬着木梯的小巫师。   巫师动作顿了一下,接下来,他竟是反常地向上爬了回去。   像在逃跑。   可没爬两下,他就连人带面包被从木梯上抱了下来。   兰斯俊美的容颜出现在巫师眼前,他则紧紧抱着怀里的纸袋,忽然想到了什么般,从纸袋中掏出白面包,往上一怼,堵住了兰斯的嘴。   兰斯面上闪过一丝讶异,他松开抱着明昕的一手去拿嘴上的白面包,可明昕却趁此机会,从他的怀里跳下,逃到了地下室另一个角落,路上还顺手把木梯收回了天花板。   “这是给我的?”兰斯终于拿下了口中的白面包,看向角落里缩着,正抱着长条黑面包在啃的巫师。   巫师假装没听到他的声音,。   然而这已是默认的态度。   兰斯心知,不可能有面包铺会不停送人白面包,除非他们不想继续挣钱了……那么,也就是说,这是明昕实打实的,用十个铜币买来的!   他心中动容,却又同时漫起一股自责感。   他有手有脚,何必让明昕养着自己?   此时此刻兰斯已经几乎忘记了,之前他还被巫师绑着手脚扔在地下室,无法离开地下室。   而现在,他竟想离开地下室,为的却是出去挣钱,来供养一开始把他关在地下室的巫师。   他掰下自己咬过的那一截白面包,朝着巫师走去,刻意忽视巫师随着他靠近后缩的脚,单膝跪在巫师身前,将手中最大块的白面包递给明昕,“我们一起吃,好吗?”   巫师的视线流转过兰斯的侧脖,意思很明显。   兰斯却仍然低声道,“手伸出来。”   巫师停住了咀嚼的动作。   此时的兰斯,俯身看着巫师,竟有一丝压迫感。   而巫师自己将自己困在墙角,已无躲避的余地。   他左看右看,根本找不到逃离的空间,终是如兰斯的话,抬起了手。   兰斯嘴角衔着满意的微笑,将大块的白面包放在巫师的手心。   可忽然之间,他的视线却定在了某处,冰冷了下来。   “这是谁做的?!”兰斯猛地拉开巫师宽大的黑袍袖口,露出他白皙细瘦的手腕。   只见在手腕之上,竟有一圈明显的红印,就像是……   被谁狠狠抓过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阿尼(泪汪汪):巫师欺负我   兰斯(冷漠)(嫉妒):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特别像叛逆期小孩向男妈妈告状,男妈妈劝解家庭关系(?),叛逆小孩最终变乖的感天动地家庭三点档节目 第55章 邪恶巫师7   明昕垂下眼, 看向自己的手腕。   那是之前,他差点摔倒时,书铺老板拉住他时留下的痕迹。   每个世界的身体, 都会受到他原体的影响,发生一些细微的变化。   容易留下痕迹,同样也是他原本身体的其中一个特征。   不过,只是一本书而已,哪怕是直接扔到他身上, 也不至于使得明昕失去平衡,他这么做, 却正是为了手上这点痕迹。   巫师目光闪烁, 看向了他带回地下室,似乎被兰斯忘记了的书。   兰斯顺着他的目光,发现了那本书, 却不知联想到了什么, 语气酸涩了起来,“他还送了你一本书?”   巫师摇头, 拿起钱袋。   兰斯语气更加酸涩:“他还送了你钱?”   难怪今天巫师有钱购买白面包……   兰斯脑海中不可控地浮现出一个场景,一个看不见面容的男人,对着单纯的巫师大献殷勤, 又是送钱, 又是送书, 在巫师想要离开时,还抓住巫师的手, 妄图挽留巫师。   越是想象, 他的脸色就越差, 忍不住语重心长道:“你不能将所有人都想得那么好, 有些坏人,他们在赠送东西给你时,脑里早已想好要从你身上讨回对应的回报了,而那一定是你难以偿还的……”   眼见兰斯越说越偏的巫师:“……”   他只好出声道:“不是。”   兰斯丝毫想不到巫师竟还会为那人说话,“不是?”   在他眼里,单纯的巫师一定是被哄骗了,以至于竟认为对方是纯粹的好人。   再这样下去,这个地下室,是不是又要多出一个人了?   和那只吸血鬼共居,已经太过拥挤了,兰斯绝不能接受,再与另外一人共处一室了。   三个人已经足够离谱,再来一个?——绝不可能!   “想说服我,只能用事实。”兰斯最后只能这样说道,他磁性低沉的嗓音里满是蛊惑,“明昕,带我去看看那个把你的手腕抓成这样的人,我要亲眼判断,他是不是值得信任的好人。”   巫师抬头用漆黑的兜帽口看了看兰斯。   他的语气变冷了:“不。”   他没办法正大光明把书铺老板绑过来给兰斯看,只能带兰斯出去到书铺那里,但是——   “你会逃。”巫师仍然是那个说辞。   可兰斯已经不是一开始被关入地下室的那个兰斯了。   刚被带到地下室,他听到这句话,也许心里会感到无奈,可现在听到这句话,兰斯心中竟是涌出一丝甜蜜。   可他却决不能允许自己,像那个吸血鬼一样,心安理得地接受巫师的庇护与照顾。   他也必须强大起来,庇护他的巫师。   “我不会逃走的,明昕。”兰斯双眸紧紧盯着巫师。   猛地被叫住真名,巫师捏着黑面包的手紧了紧。   那是一种,把柄被抓在手上的微妙感觉。   兰斯自然知道这一点,巫师真名不可随意呼唤,可他此时念出巫师真名,却是有目的的。   他低声道:“而且,如果仅仅只是害怕我逃走,也不是非得将我关在地下室,今天你不在的时候,我试着翻了翻你书架上的书籍,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法阵,可以定位某个人的位置。”   巫师从来不记得自己的书上有什么内容,否则每次制作魔药之前,也不至于花那么久时间在翻书上了。   担心巫师不相信自己,兰斯终于从巫师面前起身,快步走向书架,拿起他先前随意放在书架边木梯上的书,随意一翻,便翻到了对应的页数。   中途,他一直用余光注意巫师,而巫师果然如他所料,好奇地跟了上来。   兰斯指着书,将其上的内容展示给巫师。   趁着巫师阅读相关内容,他立刻轻声蛊惑道:“你看,使用这个法阵,无论我在哪,哪怕是立刻跑到光明神殿中心,你也能立刻知道我的位置,并且追过来,既然如此,无论我是在地下室,还是在地面,都无法逃出你的手掌心。”   “无法逃出手掌心”的说辞似乎取悦了巫师,他立刻抬头看了一眼兰斯。   可阅读完相关内容之后,那股愉悦感却立刻从巫师身上消失了。   他用嘶哑的声音冷冷道:“有效期。”   与所有的黑魔法法阵相同,这个定位法阵也是有缺陷的。   它的有效期短得出奇,竟是只有三天之久。   兰斯却早有准备,立刻说道:“只要你每天都重新绘制法阵,那么这个法阵就是无限期的,不是吗?”   巫师沉默着,似乎有所松动。   兰斯便接着道:“如果我们能够一起行动,那么,我们就可以采摘双倍的魔药材料,可以得到双倍的钱币,明昕就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不是吗?”   念诵真名,使得他这么一番话变得更加可信起来。   可巫师仍然强行按捺住了自己,没有吭声。   于是兰斯便朝着他迫近一步,终于拿出了杀手锏,“如果我逃走了,我的血液,便交由明昕全权处理,如何?”   又是念诵真名,又是以血液作为条件,巫师与吸血鬼的双重身份都受到了蛊惑,巫师终于忍耐不住,兜帽口往下一垂,点了头。   却忘记了,就算他不答应兰斯的条件,兰斯的血液,本就交由他全权处理。   ……   魔药锅在法阵的作用下灌满了水,其下蓝火熊熊,没过多久,就将水温抬升到了适应的温度。   在离开地下室前,兰斯决心好好地清洁一下身体,他无法容忍自己站在巫师身边时,有任何出现异味的可能性,于是在他的请求之下,尽管巫师很是不解最后还是答应了让他用热水清洁身体。   然而地下室里,唯一能用于沐浴的,却只有魔药锅。   兰斯灭了烧水的火焰,竟是有些羞窘般,对巫师道:“我清洁身体的时候,能不能不要看我?”   巫师的回应,却是疑惑地歪了脑袋。   似乎对他来说,这个问题是无法理解的。   也许孤僻的巫师并不明白,有些人类,其实并不是很情愿在别人的注视下清理身体。   兰斯叹了一口气,只得在巫师的注视之下,解开身上的黑袍。   随着黑袍委地,一具完美得几乎如同雕塑品的躯体展露在地下室中央。   兰斯宽肩窄腰,比例接近公认最完美的黄金比例,一般而言,皮肤白皙的人往往肌肉不会特别明显,可兰斯却有着突出的,优美而并不夸张的肌肉线条,肌肉极其漂亮地排列在他身上,就如艺术品般,哪怕被困在地下室这么久,也丝毫没有退化的迹象。   前一段时间,他丝毫不得自由,无法清理身体,可从昨天起,巫师却不再用绳索捆住他,于是昨天他便撕下原先圣子袍还算干净的一角,把浑身上下都用力擦了几遍,那块可怜的布最后都失去了原来的洁白模样,最后还被兰斯丢在了放置废弃物的角落——也幸好他这么做了,否则,昨夜巫师扑倒在他身上时,冒出的尖牙尝得的,恐怕就不只是他甜美的血液了。   可不管怎么样,现在的身体,在兰斯眼中,仍属不干净之列,要是再不用水洗一洗,恐怕下一次巫师吸他的血,真的会闻到什么古怪的味道。   兰斯顺着木梯,爬进了魔药锅里,这是地下室唯一能拿来作沐浴用的容器了,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反正魔药锅都熬制过那些奇形怪状的魔药了,也不缺他这个人,兰斯抛下一切杂念,沉进水里。   魔药锅看着很大,但要装下一个成年男性,仍然显得过于逼仄了,兰斯完全伸展不开手脚,一动就碰到锅壁,只能勉强拿再度从原先圣子袍上撕下的一块布条,擦洗身体。   垂头擦拭身体的兰斯却没有察觉到,一道慢慢靠近的身影。   等到他察觉到,却已经来不及了。   雪白在眼前一闪而过,随后身上一重,锅里的水都朝外溢出,洒了一地。   兰斯瞳孔剧缩,擦拭身体的动作骤然停住。   巫师竟已不知何时起,也褪去了身上的黑袍,仅留下遮在头上的宽大兜帽,猛地踩进了魔药锅内!   然而魔药锅对兰斯一个人来说,就已经显得过于狭窄了,更不用说,现在竟是又装下了另一个人!   兰斯甚至能够听见魔药锅发出“咔”的一声脆响,似乎就快要裂开。   他根本不敢动弹,更是无法动弹,只要稍微一动,就能感受到柔软滑润的触感,巫师蜷缩着身体,他的身体很瘦小,薄薄一层软肉包裹在骨头外,仅仅只让他的身体处于不硌手的程度,常年不见阳光的皮肤白得出奇,就像一团小小的雪,伏在兰斯的怀里。   兰斯心有顾虑,巫师却毫无顾忌,他觉得侧身蜷在兰斯腿上的姿势不是很舒服,便猛地转了一个身,将自己转到和兰斯面对面的角度,那剧烈的摩擦感令兰斯整张脸都涨红了,狼狈地将自己整个人都贴在锅边。   “你……进来做什么?”兰斯想要屏住呼吸,生怕自己渐渐粗重的呼吸暴露什么,可是在这么近的距离,又没了黑袍的阻隔,一股独属于巫师的甜美香气肆无忌惮地迎面扑来,而他又舍不得将这味道拒之门外,这样两难的处境使得他的呼吸很快就紊乱了起来。   巫师抬起头,用兜帽口对着兰斯,漆黑帽帘下的尖细下巴被水汽润湿了,显出莹润的光泽,他忽然抬起手,仿佛恶作剧般,温热的水花溅了兰斯满脸。   但巫师并不会恶作剧,兰斯的目光紧随他的手指,看见他将指尖落在自己的左肩,尖锐的痛感刺穿了皮肤,那是巫师的指甲,与其他吸血鬼相同,他的指甲末端尖利,可以轻易刺破猎物的皮肤,以攫取血液。   他想要喝血了吗?   兰斯脸上的红意渐渐延伸到脖侧。   可在非月圆之夜的时段,巫师对血液的渴望并不那么强烈,更何况,刚刚他已经吃了一个黑面包加上一个白面包,对于一个吃饱的人来说,再丰盛的佳肴都会显得不那么美味,于是巫师看着指头的血液,尖牙微微冒出,却没有特别想吃的欲望。   他以沾了血液的指尖作为画笔,在兰斯的肩上涂画,渐渐的,一个法阵的雏形便出现在兰斯身上。   原来是要布置定位法阵。   最后一笔落下,兰斯肩上的法阵亮了一瞬,表明法阵成功,兰斯等着巫师处理掉那些血液,可巫师却只是舔走了指尖的血迹,并没有管兰斯肩上的血阵。   不知是失望还是什么,兰斯微叹了一声,“为什么不等我洗完再画?”   “会忘记。”巫师说道。   但他不会说的是,他确实也很好奇,在魔药锅里泡着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巫师现在知道了。   是非常的挤。   而且还有什么很奇怪的东西,似乎正随着他的移动,逐渐变化着形态。   但巫师不善言辞,便没有询问,他毫无预兆地踩着兰斯的大腿站起,既然法阵画完了,他又已经对泡魔药锅不感兴趣,就应该从这里出去了。   但涌出魔药锅的水润湿了锅沿,巫师的腿在锅沿上滑了两下,都没能上去,于是他半侧过身,抓住躲在另一边的兰斯的手,将他的手贴在了自己的大腿后侧。   手心像是接触到含有温度的棉花糖,软腻得抓不住手,兰斯脸上的冷静终于不再,僵硬地抬头,“要……让我扶你?”   巫师点了点头。   他似乎并不知道,身后的青年没有他那样直白的大脑思路,兰斯脑中一片混乱,手被巫师抓住时是什么样子的,扶着巫师时就是什么样子的,连一个指头都不敢乱动。   然而就算是如此,施力之下凹陷的肉感仍然无法避免,锅里的水已经冷却,可兰斯的身体却热得发烫,几乎成为新的热源抬升冷却的水温。   在兰斯的帮助之下,巫师终于爬上了锅沿。   可就在他伸腿即将踩上锅边木梯之际,饱受沧桑的魔药锅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咔嚓”一声,从锅沿开始,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   巫师失了平衡,浑身身上所有的借力点,只剩下身后青年的手心。   他茫茫然向前倒去。   兰斯的反应却要快上许多。   他猛地抽出托着巫师的手,向前一捞。   彻底将巫师整个人。   都捞进了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狭窄版夫夫共浴。   感觉像放太多料的火锅——都挤一块了(摇头,不是很好吃的亚子)。 第56章 邪恶巫师8   砰。   破裂的魔药锅撞倒火炉, 锅里的两个人便一下子摔在了湿漉漉的地上。   巫师被紧紧抱在怀里,于是没有任何感觉,只懵了片刻, 就双手撑着兰斯,将自己从兰斯身上撑了起来,还伸手去扒拉兰斯横在自己腰间的手。   兰斯是摔得最狠的那个,更不用说他怀里还抱着个人,却第一时刻看向了巫师, “摔到哪里了?”   巫师指了指脑袋。   兰斯脑中轰的一下,“摔到头了?”   巫师摇了摇头, 又指近了一点。   这时兰斯终于看清楚了, 是他的兜帽湿了。   兰斯:“……”   就连到魔药锅里泡澡,都要戴着兜帽,就足以见得, 兜帽于巫师而言, 是极其重要的一部分。   这么多年来,它保护着巫师奇异的发色与瞳色不被发现, 几乎已经成为了巫师身体的一部分,任何一个兜帽受到伤害,巫师都会陷入长久的情绪低落。   兰斯擦净身体, 穿上巫师为他带下来的, 小上许多的干净衣服后, 便忙活着收拾中间那一片狼藉。   而巫师又戴上了新的兜帽,蹲在木梯边, 忧郁地盯着他铺在木梯上湿哒哒的兜帽。   不觉间, 兰斯已经打扫好破碎的魔药锅, 巫师盯着那些打包好的碎片, 黑洞洞的兜帽口仿佛满是委屈。   “魔药锅。”巫师说。   其实魔药锅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甚至不如兜帽一块布料。   但刚痛失一个兜帽的巫师却极易陷入低落状态。   “我会为你买更新更好的魔药锅。”兰斯低声道。   巫师仍然盯着魔药锅碎片不说话。   兰斯回想起刚刚巫师在弄湿兜帽后,换兜帽时一双黑瞳还紧紧盯着那个湿淋淋的兜帽,似乎明白了什么,又道:“还会买越来越多的兜帽。”   巫师终于将视线从废物堆上移开。   他的心情似乎变好了。   兰斯看着他,缓缓勾起了唇角。   ……   跟在巫师身后,顺着木梯爬上地面,在地面上干冷空气涌入兰斯鼻腔的瞬间,他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被巫师绑入地下室之前的记忆,已不知何时起,变得模糊不清,仿佛在圣洁典雅的光明神殿中以圣子身份布泽信徒的过往不过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境,而在狭窄地下室,同巫师朝夕相处的现下才是真实。   阴暗的地下室,于兰斯而言,已经成为了一个温馨的场所。   但令他感到温馨的却不是地下室,而是地下室的主人,如果可以,兰斯更希望他的小巫师能住在宽敞而美丽的宫殿,吃最好的食物,如果要喝血,自然也只能喝最好的血,血源将由他心甘情愿地提供……   于是,当地上的景象落入兰斯眼底之时,饶是他因为最初地下室的模样而做好了一定准备,也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逼仄的小屋,被没有门的墙切割为更加窄小的几部分,一部分是小小的卧室,一部分是厨房,剩下的则勉强算是招待室,卧室内放置着仅能躺下一只巫师的小床,除此之外是只能侧着身钻过的过道,床上凌乱地堆着薄薄的被子,让人怀疑小巫师是怎么度过寒冬的,厨房一片狼藉,桌上放置着满满当当的魔药材料与一口黝黑的小锅,没有任何调味料与食材,招待室里则根本没有招待客人的空间,桌椅上堆着乱七八糟的杂物,窗户禁闭,整间屋子比地下室还要混乱不堪。   地下室的出口位于招待室的内侧,兰斯刚一出来,脑袋就和吊灯重重地亲密“接触”,他立刻抬手稳住吊灯,之后便在观察巫师生活环境的过程中,慢慢僵硬了身体。   他的小巫师,竟然住在这种鬼地方。   兰斯的眼中满是怜惜。   然而与爱怜之心一同生出的,还有各种各样的规划。   清除杂物与垃圾,将厨房的魔药原料都搬到地下室,隔着卧室与招待室的墙可以破开,他和巫师的小屋根本不需要外人来访,于是小床可以稍微做大一点,至少能让两个人拥抱着入睡……   巫师却丝毫没发觉兰斯的内心想法,他早就习惯了自己的住处,轻巧而熟练地绕过重重阻碍,走到了门边,回头看向兰斯,发现他一动不动的,又回来拉着兰斯的黑袍袖口,如同拖麻袋般将他往屋外粗鲁地扯去。   于是从这个小小的屋子里,钻出了两个将所有特征都遮得严严实实的一高一矮的黑袍人。   在双目触碰到外界光明的瞬间,哪怕是曾被认作是最接近光明神的光明圣子兰斯,也被刺激得眯起双眼,只能靠着巫师拉扯在袍角的力道前进。   等到恢复视力之后,兰斯的目光,才透过低垂的兜帽口,看到了肮脏泥泞的道路,破败的墙壁与阴沉的天空。   这就是……明昕一直以来生活的地方吗?   兰斯皱起眉头。   这样的环境,比过去他在贫民窟里看到的景象,还要有过之而不及。   然而从前兰斯并不知道,身为最尊贵的圣子,哪怕一心想要体恤底层贫民的生活,光明神殿的神职者却仍是不敢让那些最底层的人污了光明圣子的眼,因此根本不会任凭他抵达那些真正的贫民窟。   在这个贫穷的边缘小镇,真正见识到苦难色彩的兰斯低头,看着巫师在地上的污泥踩出小小的脚印,眸色微暗。   按照巫师日常外出的路线,往往要先到离住处两三个小时的黑暗森林,在森林外围采摘药草,再回到城镇,到药商那里换钱,之后再买黑面包什么的。   都已经形成一定的规律了。   一路上,兰斯一直盯着巫师的背影,期待着巫师能稍微停一停,这样他就能以巫师累了为由,顺其自然地将其抱起或者背起。   可是没有。   巫师似乎已经在这条路线上走过无数遍了,一路上都不用喘气休息一次,脚下不停直至抵达黑暗森林。   黑暗森林地处人类领地与血族领地的边缘,是被黑暗魔法所侵蚀的暗黑区域,据说每个经过黑暗森林的人,都会听到从森林里传出的恐怖呢喃声,所有妄图进入黑暗森林的人,最终都会迷失在森林之中。   一进黑暗森林,哪怕是如今光明力量储量远不及过去的兰斯,也感到了微妙的不适。   仿佛在黑暗深处,有无数双邪恶的眼睛,正满是恶意地、觊觎着看向他们。   兰斯渐渐皱起了眉头。   他无法想象,小巫师是如何勇敢地克服恐惧,每日都进入黑暗森林之中采摘那些魔药的。   黑暗森林里的魔兽虽然都是受黑暗力量腐蚀的动物,可却不会对同样怀有黑暗力量的吸血鬼或是巫师抱有善意,它们几乎是同等地憎恨着所有生物。   若是它们发现了巫师……   忽然巫师停住了脚步,同时,打断了兰斯的思路。   “这里。”他说。 第57章 邪恶巫师9   他们停在了黑暗森林外围的一片区域。   这里的树木并不那么茂密, 但尽管如此,透过树木朝着四周看去,哪怕此时正处于阳光最灿烂的中午, 黑暗森林却仿佛隔绝了外界般,依然是一片摸不透看不清的黑暗,唯有从身后森林的入口照进的微薄光芒,为他们提供了一丝光源,照亮地上茂密的草丛, 不少药草自如地生长其中,丝毫不知自己即将遭遇的命运。   黑暗森林极度危险, 可机遇同危险并存, 哪怕只是黑暗森林的边缘,也生长着许多富有魔力的珍贵药草,不仅可以被黑暗巫师扔进魔药锅, 熬煮各种邪恶的魔药, 也能被人类煎制成为增益体力、治疗疾病的药剂,并且, 很有趣的是,无论是巫师,还是人类, 用的是同样的药草, 都是用锅熬制, 不过是材料的种类与剂量有了点微妙的差别,最终制作出的药剂便有了千差万别的效用。   见巫师蹲了下去, 低着头在地上寻找药草, 兰斯也一同蹲下, 与巫师看到什么就把什么拔起的扫荡式采集不同, 他凭借着记忆力所有药草的模样,绕过那些普通的杂草,只采集有售卖价格的药草。   采集过程中,他始终不将自己的余光从巫师身上移开,以确保对方的安全,也因此,他的采集速度远远不及巫师,没过多久,巫师周围地上便空了一片,仿佛骤然被剃除一角的头发般,而与之相应的,是他迅速鼓起的麻袋。   渐渐地,巫师移到了兰斯的视觉盲区。   兰斯立刻转过身,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他的双脚似乎被什么牵制住了。   兰斯没有作声,他低下头去,竟在自己的脚上看到一根细长的叶片,那叶片隔着一层布料,紧紧地贴着兰斯的脚面,仿佛想将他的脚绑在地上。   可在刚开始采集时,脚上哪有这条叶片?   兰斯低头,将叶片从脚上扯离,但也这一拉,叶片的形状与叶脉清晰地落入兰斯眼中。   那竟是一株极名贵的药草叶片。   按照兰斯记忆里对它的印象,这一株药草,至少值一个银币!足以给巫师买至少十个质量好一点的兜帽,或是一个特别好的魔药锅!   他立刻顺着叶片,找到了药草,将它连根拔起。   可很快,他就发现,周围竟不知何时起,冒出了许多名贵的药草,每一株都朝着他伸长了叶片。   兰斯终于意识过来了。   恐怕是他身上的光明气息影响了这里的药草。   被黑暗力量影响过的植物,似乎会无意识地厌恶光明,以至于想将伸长了叶片,将光明来源绞杀。   可森林外围的药草到底比较弱小,不仅绞杀不了猎物,还被兰斯一个接一个拔起,扔进麻袋。   他甚至不必移动,那些药草便会自觉地朝着他移来。   可他刚拔起脚面上的药草,立刻就有新的叶片缠上来,而只有完整的药草能买出一个好价格,于是一时之间,兰斯竟一时之间没能转身,重新将巫师的身影收入眼里。   他拔草的动作越来越快,可也正是此时,身后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响!   兰斯心中一慌,终于不再顾忌脚上纠缠的叶片,猛地站起往后看去。   巫师竟已不知何时起,失去了踪影!   身上的定位法阵是单向的,以至于巫师离开的时候,兰斯竟是丝毫没有察觉。   “明昕!”什么冷静,什么作为圣子的优雅从容,此时都随着巫师的消失不复存在,兰斯立刻抬脚扯裂脚上的叶片,脑中几乎一片空白,只顾着朝声音来源奔去。   他应该看好巫师的!而不是那些该死的药草!   药草多的是,可他只有那么一个巫师,兰斯心中满是懊悔,他一边奔跑,一边呼唤着巫师的名字,心中越来越恐慌。   忽然,兰斯听到了那充满恶意的呢喃声。   那是传闻中,经过黑暗森林之人听到的恐怖低语声!   那声音充满了恨意与邪恶,如果是普通人类听到了,必然会陷入一定程度的幻觉。   可兰斯并不是普通人类。   他沿着响声与明昕留下的痕迹追来,却听到了这种声音……那么,到底是谁妄图伤害他的巫师,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兰斯冷着脸,光明力量从手心聚起,将黑暗森林照亮。   “追踪。”发音奇异的咒语从他口中吐出,手中的光球便抽出一条细细的光线,延伸向呢喃声的来源。   越是靠近那呢喃声的源头,浓重的黑暗气息便越是无法遮掩。   兰斯确认他已经深入黑暗森林,周围地上的药草越来越多,生长速度也越来越快,就连脚下的草,叶尖都尖锐得刺穿他包在脚上的布条。   然而兰斯心中却只有他的巫师。   忽地,兰斯目光一凝。   他看到了一团黑影,正残忍地攻击着身下的什么,随着黑影“砰、砰、砰”地用什么向下重击,那呢喃声变得越来越邪恶……   兰斯却停下了脚步,心中的慌乱之意一扫而空。   他抬手掐灭了指引的白色光线,低声唤道:“明昕。”   在这样近的距离听到自己的真名,那道黑影停住了动作。   可正是这么一停,他身下的什么东西便立刻挣脱了他的钳制,往一旁逃去。   黑影却是猛地一跃,朝那东西扑去,双手都紧紧掐住逃走的东西,才缓缓站了起来,朝着兰斯转身。   可兰斯已趁着他抓捕逃走猎物之时,走到了他身边。   下一刻,巫师头上的兜帽口被兰斯猛地拉下,露出一张因为骤然暴露在兜帽外,而显得有些茫然的脸庞。   巫师立刻就抬起手,想把兜帽戴回去,可手上还抓着剧烈挣扎的猎物,便犹豫了一刻。   然而正是这一刻,兰斯双手便都抚上他脸侧,托着他的脸,目光细致地扫过巫师精致漂亮的眉眼,扫过他挺翘小巧的鼻子与双唇,确定没有一点伤痕后,才重新为巫师戴上兜帽。   巫师又抬起手,想整理整理头上的兜帽,可抬起的手却又落入兰斯手中,被他拉开宽大的黑袍袖口,从手腕到手肘,每一块肌肤、每一个角落都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如果不是在危险的黑暗森林,兰斯甚至想将巫师全身都检查一遍,直到确定巫师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为止。   巫师糊里糊涂被检查了一通,“什么?”   “你不该一声不吭,就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兰斯想要冷下声,好让巫师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但在看到巫师迷茫模样的那一瞬间,担忧与惶急之意还是变化为满心的无奈与怜意,使得他无法忍下心来。   他叹息道:“……还是我的错,我不该把视线从你身上移开。”   巫师抬头看着兰斯,不是很明白,他只是出来抓个猎物,兰斯为什么会表现得好像很慌张的样子。   他低下头,看到手中的猎物,那猎物似乎察觉到了危险,挣扎的动作与邪恶的呢喃声甚至顿了一顿,一双圆滚滚的大眼满是惊恐。   可它并不能改变巫师的主意。   巫师猛地将手中的猎物举起,怼进兰斯的怀里。   兰斯这时才看清,巫师跑这么远抓捕的猎物模样。   那是一只毛茸茸的魔兽,形似兔子,体型却比普通兔子要大上三四倍,有着三双长耳朵和一条很长的、有着蓬松绒毛的尾巴,尾巴毛却不知被谁揪掉了一大搓,甚至,遭殃的不只是尾巴毛,还有身上的绒毛,一茬一茬的缺口昭示着它刚刚遭遇了多么残忍的对待。   是咕噜兽。   咕噜兽算是极为罕见的一种魔兽,按照书上的记载,它会模仿自己听过的最邪恶的声音,以此威慑猎物,它的呢喃声甚至能够使猎物陷入幻觉,并趁着猎物僵直之时,将其杀死。   已经可以算作是非常危险的一种魔兽。   可现在,它却几乎被拔光半身的绒毛,毫无抵抗之力地被巫师送到了兰斯怀里。   面前是对呢喃声毫无反应的巫师,身后却是光明圣子。   都是它打不过的人。   咕噜兽的挣扎,渐渐小了下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狡猾地四下查看,妄图寻找逃跑的空隙。   兰斯却学着巫师的姿势,紧紧抓住了咕噜兽,俊脸微微泛红,“你……要把它送我吗?”   他想到暗室里的吸血鬼说过的话,明昕会抓着兔子,用屁股放血给他喝,说明明昕是喜欢兔子的,而咕噜兽长得像兔子,明昕一定很喜欢,却送给了自己。   这其中蕴含的某种信息,令兰斯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起来。   巫师只是看兰斯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而心情会影响到血液的味道,他不喜欢好喝的兰斯变得不好喝起来,会影响到他之后要做的事,便下意识随便将手中刚抓到的猎物放到兰斯怀里,用它来安抚兰斯。   闻到兰斯连气味都好闻了起来,他才意识过来,兰斯好像很喜欢这个猎物。   巫师有些心虚地背过手,手心还捏了两团厚厚的绒毛,是刚刚把猎物交出去时,下意识又揪下来的毛。   他本来是打算把猎物的毛拔光的。   黑袍的口袋都装满了从猎物身上拔下来的毛。   如果兰斯喜欢,那之后他只能偷偷拔毛了。   “这个是咕噜兽,别看它长得像兔子,但其实非常凶残,带回去之后,必须用绳子绑起来,不能放松。”兰斯对着巫师语气温和地介绍道,手上却掐着咕噜兽的死穴,以免它伤害到没有防护的小巫师,咕噜兽则一下子蔫巴起来,耳朵尾巴和四肢都垂了下来,连呢喃声都虚弱了几分,它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逃离不了这两个恐怖的人类了。   可它还意料不到,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   兰斯以更加温和的声音问道:“你知道吗,其实咕噜兽的呢喃声还有另一个作用。”   巫师果然有些好奇,抬着脑袋,兜帽口直直对着兰斯。   “它能够吸引更多的小型魔兽过来……明昕,你的麻袋里还有空位吗?”他问道。   巫师低头看了看四周,最后从一个高高的草丛里拖出装得满满的麻袋,思考了片刻,认为小魔兽要比草药值钱一点,于是捏着麻袋尾巴,直接把里面的药草全部倒出来了,接着拉着麻袋口,给兰斯看空空如也的麻袋。   巫师:“空位。”   麻袋里有好多空位。   可以装好多小魔兽。   换好多钱币。   兰斯眼中冒出一丝笑意,随后,他将手中的咕噜兽翻了个身,金眸直视咕噜兽,仿佛蕴含着一股魔力。   仅仅只是对视,咕噜兽却不知为何害怕地颤抖了起来,最后,它终于如兰斯所愿,发出了另一种尖锐的吱吱声。   这便是咕噜兽天生具备的声音。   暗中觊觎着,却因为兰斯身上那圣子气息而不敢轻举妄动的魔兽,都被这人耳听来平平无奇的“吱吱声”鼓动起攻击的欲望,不由得都窸窸窣窣地蓄势待发了起来。   在这样危险四伏的环境中,巫师手上拉着空荡荡的麻袋口,也像那群小魔兽一样跃跃欲试。   魔兽终于按捺不住了,黑影从树林伸出钻出,朝着兰斯与巫师扑来,一双双血红的小眼睛充满邪恶。   兰斯眸底光芒闪烁,他双唇微张,无声的咒语从中泄出:“——”   砰!   却有一道巨响从巫师的方向响起。   兰斯微微恍神,朝着巫师看去,却见他一手拎着麻袋,另一手抓着个有他一半脑袋大的石块,猛地朝着往自己扑来的魔兽脑袋上砸去。   这声音太过熟悉,正是之前兰斯听到的巨响。   兰斯盯着巫师顺手将打晕的魔兽扔进麻袋的模样,眼中的暖意越来越浓郁。   他的小巫师真是厉害。   居然不仅一点都不害怕,还能这么冷静地对付魔兽。   看来,这就是巫师每天都到黑暗森林里采集,却总是能平安归来的原因。   兰斯手中的咕噜兽却没有那么多想法,听到了声音,尽管没有看到画面,那双圆润的豆豆眼仍然是装满了恐惧,吱吱声更加尖锐了起来。   于是涌来的小型魔兽更快了,巫师拍晕魔兽的速度却也变得更快了。   兰斯冰冷的目光瞥过手上拎着的咕噜兽,看在小巫师那么喜欢咕噜兽的分上,他暂且先放过这个捣乱的家伙。   不过,之后……就不一定了。   似乎感受到寒意,咕噜兽抖了一下,吱吱声又小了下来。   巫师却很高兴。   小型魔兽的数量越多,他挥动手中大石块的速度就越快,有时,他甚至还没拍下去,冲到面前的小型魔兽就莫名其妙僵着身体倒下了,于是基本没有小型魔兽能安然无恙地靠近巫师,巫师却没有任何怀疑,小型魔兽一倒,他就立刻把它们往麻袋里一扫,全都装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冲上来的魔兽越来越少,而他的麻袋却越来越鼓,甚至后来都已经鼓到几乎扎不住的程度,巫师只能将其余拍晕或者拍死的小型魔兽高高地堆在一旁。   但这个魔兽堆却仿佛成为了什么威慑的象征,最后面冲上来的小型魔兽看了,竟立刻扭了个身,灵活地逃了回去。   而咕噜兽也已根本发不出声音了。   它两眼泪汪汪,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当初它就不应该馋人类的味道,乖乖待在洞里睡觉,也就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巫师只好放弃继续追捕那些小型魔兽,打算把一旁的魔兽堆装起来,于是回头走到兰斯面前,伸出手,“麻袋。”   也许是玩得很尽兴,巫师甚至没发现,自己的兜帽已经歪了。   露出的雪白脸上沾了点魔兽被痛击时溅出的血液,然而血液之上,那双琉璃般的黑瞳中却带着点喜悦。   看起来特别的……凶残。   且可爱。   兰斯下意识用袖口擦了擦巫师的脸,又扶正了他的兜帽,这才记起自己的麻袋……似乎被他扔在了采集药草的地方。   他身体一僵。   这样的事,要是让巫师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于是他暗自松开抓着咕噜兽的一手,背到了身后,手心白光微闪。   巫师的手举了一会,但最后落到手上的,却不是麻袋,而是一脸呆滞的咕噜兽。   他下意识抓住了咕噜兽,心里却是疑惑的,歪了一下脑袋。   但没过多久,兰斯便从背后掏出了麻袋,对着巫师状若无事地温柔一笑:“我来吧。”   ……   城镇,冒险家工会门口。   巫师两手抱着鼓鼓囊囊的钱袋,脚步轻快地离开工会大门。   任凭工会里的人怎么想,也一定想不到,一个黑暗巫师竟然正大光明地踏入冒险者工会,还在里面大赚了一笔。   兰斯手里拎着咕噜兽与半个麻袋的药草,也走了出来。   那些小型魔兽出自黑暗森林,并且数量足够多,哪怕并不是特别珍贵的魔兽,也为他们换得了七十多个银币与近百个铜币的报酬!   这样的一笔钱,足够他们脱离贫民窟生活,过上和普通人一样的生活了!   兰斯还以为赚了这么一笔钱,他们就该动身回家了。   但巫师却带领着他,七拐八拐,到了一个街道。   兰斯的目光打量过两侧的店铺,这里大概属于城镇的贸易中心,店铺装潢比巫师的住处要整洁美观得多,店铺的种类也不少,有制衣铺、杂货铺、旅馆等等,也算是齐全。   巫师带着兰斯,最后到达一间药草铺。   兰斯一进门,目光就落在了药草铺中央的展品之上。   展品形制圆润,周身刻画着花纹,锅沿镶了一层银,于药草铺中央闪闪发光。   那竟是个特别漂亮的药草锅。   作者有话要说:   拿来吧你!   当当当,这个大家庭,又加入一位新成员——咕噜兽!   记者:咕噜兽,加入这个大家庭,你有什么感想?   咕噜兽(挥动前爪):吱吱吱!(求救声)   兰斯(温柔):它说它很高兴。   记者(怀疑):是这样的吗?   兰斯(笃定):是的。   咕噜兽(前爪挥舞得更癫狂了):吱吱吱吱吱!!! 第58章 邪恶巫师10   兰斯的目光仅在药草铺中央的药草锅停留片刻, 便移开视线,跟着巫师到了药草铺前台桌前。   巫师对着垂头打着瞌睡的药草铺老板道:“药草。”   那熟悉的冤大头的涩哑声音一下子就让药草铺老板从瞌睡中醒来,“是你啊, 把药草都放到桌上吧。”   家里的药草储备还算够,于是兰斯便将麻袋中的药草全部倒在了桌上。   药草铺老板这才发现,这个小个子黑袍冤大头居然还带了个高个的,不过他不是很在意,冤大头都会凑到一起的嘛。   他迫不及待地低头看桌上的药草, 却在这一刻,差点被闪瞎双眼。   嚯!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此刻, 这一桌上的药草, 在他眼中,已经不是普通的药草了。   而是金光闪闪的金币!!   药草书上堪属珍贵的药草都不要钱般摆在了桌上,药草铺老板几乎想立刻扑上去, 把这些药草都拢进怀里, 以免被谁抢走!   他本来以为,像昨天那样品质的药草, 已经算是不错了,可今天的这些药草,竟还能更加好!   这个冤大头, 可真是他的摇钱树!   兰斯垂眸看着桌上的药草, 除了最开始在黑暗森林外围采摘的那些药草要廉价一点, 只值五十个铜币外,后来在黑暗森林深处他又采摘的那些药草, 应该都能卖个好价格, 这样下来, 他们总共能得到……一个金币!   与此同时, 老板不屑的声音响了起来:“30个铜币。”   30个铜币。   兰斯目光骤然冰冷,慢慢抬了起来,看向药草铺老板。   “不是我不想多给,但你这次拿来的药草,比上次还少一半啊,”药草商忽然感觉到周围冷了下来,心里又有些虚,便假作大度地解释,“我看在你这次的药草品质还不错,就给你定跟上次一样的价格吧。”   上次……也是30个铜币?   兰斯像被浸入冰水之中,浑身上下都止不住发冷。   他本来还奇怪,按照补充材料时巫师从黑暗森林里采集回来的那一大麻袋的药草,如果能全部卖出去,至少也能卖个几银币,每天拿着这些钱,小巫师又怎么会过上那样贫困的、每天都吃黑面包的日子?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   原来,是这个奸商,克扣了他的小巫师……   巫师并不知道这个药草的真实价格,他伸出手,示意药草铺老板给钱。   药草商心里一喜,立刻假装作为难的模样,掏出了三十个铜币,排在巫师手上。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说罢,药草商立刻转向桌上那些药草,迫不及待地伸手拢向药草。   下一刻,老板却从嘴里发出一声痛呼:“啊!”   他的手却突然被重重一拍,按在了桌上。   药草商怒红了脸,怒视兰斯:“这位客人!你做什么?!!”   他本以为自己的怒斥声能让这个青年退缩,松开他的手,可按在他手背上的手,明明只加了两根指头的力道,却见鬼的大力!他以另一只手用力拉扯自己被按住的手,却丝毫不能将其撼动。   药草商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兰斯的手,看似只是轻轻按在了他手上,指尖却实际上蓄着一股光明力量。   被这样强大的光明力量压制着,他当然动无可动。   “还有呢?”青年冰冷的声音从黑黝黝的兜帽口传出。   “什、什么还有?”也许是自己被两根指头按住的情状实在是太过离奇了,药商的气焰竟弱了许多。   “这些药草,可不仅只值30个铜币。”兰斯冷冷道。   药草商额角已经滴下冷汗,却还在嘴硬:“怎么?你比我还懂行?这些药草,不值30个铜币,还能有多贵?”   “10个金币。”兰斯说道。   这句话一出,药草商立刻不可置信地大叫起来:“你说什么?!”   就连一旁的巫师,都忍不住看了一眼兰斯。   脑里的系统也震惊:“十个金币!你之前被奸商贪走的钱加起来都没有那么多吧?!”   明昕之前采集的那些药草,都是在黑暗森林外圈比较常见的药草,在昨天之前,顶多也只是被药草商从五个铜币扣成两个铜币,全部加起来,有一个银币也就差不多了,再加上这两天的药草价格,顶天了也只不过是一个金币外加一堆零零碎碎的零钱。   兰斯这一声出来,好家伙,他比奸商还奸商啊!   药草商本来已经有点害怕了,他一向欺软怕硬,这个高个的黑袍人又看起来不是很好惹,居然仅靠两根手指,就把他按住了一动也不能动弹。   如果兰斯能说出个差不多的价格,他再嘴硬两下,说不定就答应了。   可……这个家伙说多少?10个金币?!他是来抢的吧!   一个金币,大约是一百个银币,也就是一万个铜币,对于中央城镇的贵族少爷小姐而言,大约是一个月的零花钱,可对于边缘小镇的老百姓,却足以过上一段非常奢侈的生活了。   而十个金币,光明老神啊!把他整个店都卖了,说不定还凑不够呢!   他心中又涌出一股勇气来,“小子,我看你完全不懂药草的行情吧?这堆草,哪里值十个金币?!”   兰斯冷冷道:“是吗?你有任何证据吗?”   药草商立刻大声喊叫:“当然有!”   于是兰斯终于松开了按在药草商手上的手,“把证据拿来。”   被松开手的那一瞬间,药草商差点往后倒去,手背上都多出两个乌黑的指印,但他来不及害怕,立刻从木桌底下翻出药草标价书,“这可是光明神殿认证过的价格表!童叟无欺!你看看,这些药草哪里有十个金币?!”   明昕看了一眼急赤白脸的药草商。   他进陷阱了。   “嗯……那么看来……”兰斯冷冷道,“这堆药草,加起来应该值1个金币30个铜币?”   他抬起眼,叹息般道:“看来,你贪污了不少啊……也许,我得向尊贵的主教大人说一说情况了。”   药草商僵住了身体,“你……你什么意思?”   “欺一赔十,这个规定,你没看到吗?”兰斯抬手,指向价格书最顶上的表字。   ——任何店主,妄图以假价格欺骗客人,将以欺骗所得金额的十倍赔偿客人。   否则,将受刑。   药草商结结巴巴:“这……这是什么时候有的规定。”   “今年的六月份,”兰斯忽地温柔地笑了起来,“是光明圣子殿下亲笔签下的法规,看来,你并不知道?真是可惜……今天再加上过去你从我……朋友手中克扣的所有金额,真遗憾,恐怕你需要给我们的,将不只是十个金币。”   药草商几乎失语,他软倒在地上,脑中不断回放过去的人生……明明在今年之前,这样做不过是赔偿欺骗所得的钱币,哪怕他被发现了,只要把那些钱还回去,便没有任何条例对他有用了……但其实,在这之前,他也只敢暗中扣下一两个铜币……是什么让他变得大胆起来了?   直到最后,他才记起。   是因为那个黑袍男孩。   之前药草商都打听过了,那个小孩孤僻、没有朋友,运气好得出奇,竟每次都能从黑暗森林采回珍贵的药草来,于是他拿走的越来越多……到了昨天,不知是否是受邪恶的黑暗神蛊惑,他竟大着胆子,一口气从那个男孩手上,贪走了一个银币之多!   那可是一个银币啊!   只要尝过那样恐怖的甜头,就再没有人能够停下来。   自然,他也不可能例外。   ……   离开药草铺时,巫师已经不愿意将钱袋简单地抱在怀里了。   他认为,在钱袋里头多出五个金币的时候,这样抱着钱袋的行为,是危险的。   于是巫师把钱袋收进黑袍里,又紧紧贴着兰斯,把钱夹在两人中间。   在他看来,这是最安全的方式。   毕竟,这里可是有两个人护送这一袋钱呢。   兰斯忍俊不禁。   他只得把扛着麻袋的手换到另外一手,好空出与巫师紧贴的空间。   值得一提的是,离开药草铺的时候,两人本该空空如也的麻袋,不知是装了什么圆滚滚的东西,很大地鼓了起来。   而背后的药草铺,除了多出一个痛哭流涕的药草商外。   中间摆放着的,作为镇店之宝存在的药草锅,竟不见了踪影。   到此时,兰斯已经几乎忘记了,一定要跟着他的小巫师出来活动的原因是什么了,满心满眼几乎都是他的小巫师。   于是当巫师扯着他,硬是要让他走到药草商对面一间紧闭的店铺前时,兰斯是不解其意的。   巫师却指着紧闭的店铺,说道:“书。”   兰斯立刻就记起巫师手上的红痕,脸上的笑意微微淡去,“这就是那个送书给你的人所在的店铺?”   巫师点了点头。   又是送书,又是抓红了手腕……   不知道,是怎样的男人,竟敢这样对待他的小巫师。   兰斯心里冷冷地想道。   但他没想到,几日之后,书铺才终于重新开张。   这一日,巫师在兰斯的劝说之下,终于愿意从藏在床底的无数层箱子中的钱币里掏出几十个铜币,和他到外头购买一些食材,用来制作食物。   也正是此时,两人经过了书铺,书铺竟又重新开门了。   兰斯的目光在书铺扫视一圈,却遗憾地没发现任何人的身影。   但只要书铺还在这里,迟早有一天,他会遇到对方……   正在此时,书铺边一个戴着老眼镜,白发苍苍,拄着一根拐杖的老人对着他们慈祥地笑了笑,兰斯下意识也回了一个温和的微笑,可身边的巫师却因此停住了脚步。   在兰斯带着一丝疑惑的目光之下,巫师朝着那个慈祥的老人举起手,学着其他人打招呼的样子挥了挥,对兰斯说道:“书。”   “什么?”兰斯竟仿佛听不懂般,下意识问道。   巫师看了一眼老人,又看了一眼兰斯,之前明明总是问他送书的细节,现在怎么好像又不好奇了?他又重复道:“送书。”   兰斯脸上的笑,僵住了。   他脸上有点热,一点一点扭头,看向白发老人。   老人温和地点了点头,对着两人笑道:“啊,对,之前我送了一本书给他。”   虽然,兰斯在这段时间细问巫师送书细节时,已经察觉出一丝违和感了。   却根本没想到……他想象中,身强体壮的,觊觎着他的小巫师的男人,根本不存在!   真正存在着的,是一个和蔼的老人。   可是这样的老人,是怎么在巫师手上留下那样的红痕的?   在兰斯思绪迅速飞转之际,巫师却直接对老人说道:“没看。”   老人却被巫师的直白逗得笑出了声,木质的拐杖在地上直敲得笃笃响,兰斯的思绪也终于得以停下。   如果有这样的力道,那么,在巫师手上留下点痕迹也太正常了。   兰斯颇有些无奈地想道。   老人却丝毫不知他所想,只顾着笑着道:“没事,没看那本书可太正常了!在送书给你之前,那本书可是在店里放了两个月都没能卖出去呢。”   “再卖不出去,就要送返光明神殿更新了,那也太麻烦了,不如直接送出去。”老人道,“听说……光明神殿发生了点大事,许多工作的效率都受到了影响,这书要是被送回去了,指不定什么时候才送回来呢。”   所有书籍都要经过光明神殿的审批,才能放置在书店里售卖,并且每隔两个月,就要送回到光明神殿,用光明力量更新书页,以保证书籍全新。   兰斯眸光微动。   说着,书铺老板忽然看向对面的药草铺,好奇道:“对面……是出了什么事吗?”   那天他看不惯明昕被这个药草铺老板欺负,便忍不住送了孩子一本书,可之后药草商却似乎看到了什么,便站在门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书铺老板自觉不能与之匹敌,便关店“休息”了几天。   却没有想到,几日之后,药草铺居然都变成了这样……   兰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原本装潢最为漂亮的药草铺内,竟是密密麻麻地长满了高大的草,那草长得过于高大,竟是扎破了屋顶,刺穿窗户,将这一整间药草铺,都化为了巨草的生长沃土。   “不太清楚,”兰斯嘴角衔着一丝微笑,“也许是被仇家报复了吧。”   也不算报复,只是——   在卖出去的那一堆,从黑暗森林里采来的药草里,留了一团光明力量。   ……   离开书铺的时候,兰斯手上,除了之前买的食材之外,又多出了一本书。   按照书铺老板的说法,这也是一本即将“更新”的书籍,他似乎认为书籍在“更新”之后,便会失去原来的灵魂,因此在这本书失去现在的灵魂之前,至少有个人能看一看里头的内容也好。   这其实是一个无厘头的猜想,但兰斯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收下了书籍。   “对了,”即将离开之时,白发老人又叫住了他们,对着他们眯眼笑道,“隔壁那条街,似乎正在庆祝永生日,十分的热闹,你们也可以去看看。”   永生日……   兰斯脸一红。   虽然叫做永生日,可这个节日,却是不折不扣的……属于恋人的节日。   连初次见面的人,都能察觉到他的心情吗?   刚一踏入庆祝永生日的街道,两人便被这里热闹的氛围包围了。   街道两侧的店铺都挂满了闪亮的装潢,各种颜色的烛火照亮了街道。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牵着手的男男女女,一看就知道是情侣。   一路上,兰斯脸上的热意就没消下去过,他总是忍不住去看巫师,想看看他对永生日是什么态度。   连外人都能隐约察觉他的内心,那么……明昕呢?   可巫师却只是正常地走着路,一边有些忙碌地左右环顾。   他似乎并不知道永生日是一个什么样的节日,对街道上那些亲密的人群也没有什么概念,只是单纯的好奇。   渐渐的,心情鼓噪的兰斯竟也平静了下来。   他暗自笑自己,巫师懵懵懂懂的,明显并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东西,他又何必去想这些东西。   只要他能一直看着可爱的小巫师,就足够了……   忽然,他察觉到巫师的目光定定地盯着某个方向,似乎被什么吸引住了。   顺着他的目光,兰斯看到了一间糖果铺。   五彩缤纷的糖果被装在一个透明的罐子里,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橱窗,在彩色烛火的照耀之下,显得极为美味。   明昕喜欢糖果吗?   糖果铺的老板也察觉到了巫师的目光,满面微笑地招呼道:“这位客人!像恋爱一样甜美可口的糖果,想不想要来一罐?”   这段时间,巫师改变了许多,尤其是身上的黑袍,终于换成了没有补丁的新款黑袍,家里也多出了好几条漂亮的兜帽,甚至不只有黑色的。   就像是现在,巫师虽然身上仍然穿着黑袍,头上却戴着的是深蓝色的兜帽,看起来竟是有些可爱的。   他不再像过去那样,看起来阴阴沉沉的,竟也有糖果铺老板主动招呼起他来。   巫师在招呼声中,不知不觉靠近了糖果铺,指着糖果罐说道:“钱?”   糖果铺老板掏出了巫师指着的糖果罐,笑着道:“这一罐看起来小,但其实总共有一百颗糖果!每天都吃一颗的话,能够吃上一百天呢!我看你特别可爱,原价50个铜币,就算您36个铜币吧!”   36个铜币的价格一念出来,巫师立刻低下了头,匆匆忙忙从糖果铺门口离开。   甚至都忘了拉走兰斯,似乎害怕,再晚走一步,他就要忍不住花上36个铜币的巨款购买了。   虽然现在有钱了,但到底还是要省着点用。   毕竟现在,认为黑暗森林十分危险的兰斯已经不让他每天都到黑暗森林里采集药草了,药草铺还关门了,他们都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收入了,再这样下去,他们又得开始吃黑面包了……   巫师埋头走着,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他回头看去,却见身后,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陌生人。   兰斯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概括一下这两章内容   咕噜兽,惨遭夫夫双打   药草商,惨遭夫夫双打   它们两个也许会有共同话语吧 第59章 邪恶巫师11   “主角攻不见了, 你不去找他吗?”系统看着明昕竟接着逛起了集会,终于忍不住问道。   明昕看到店主朝着这边走来了,便立刻移开视线, 假装自己并没有在看店铺里摆得整整齐齐的商品。   一边走着,他一边抽空回答系统的问题:“正在找。”   系统:“……”   它这里是可以共享明昕的视野的,明昕一会看看店铺里的东西,一会看看摆在街上的装饰品,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找人啊!   似乎察觉到它的腹诽, 明昕接着解释道:“因为对书上内容记得不深,所以我着急地找了好一段时间, 才终于记起该怎么定位兰斯的位置, 所以,我当然不能太快就找到他。”   系统又看着明昕“着急”地盯着一堆穿得十分花枝招展的情侣看,“……”   不过, 如果将自己从主视角的视野抽离, 以第三视野看着巫师的话,似乎看起来确实像是在找人。   走得又快, 还东张西望的,似乎在寻找什么。   ……虽然他刚进入这个街道的时候,也是这样走的。   不过, 系统忽然回过味来, “你说‘不能太快找到他’, 你已经知道主角攻在哪里了?”   “很简单,”明昕说道, “我们是在糖果铺走丢的, 他当然是在糖果铺。”   居然这么简单吗!   不过……   “他居然喜欢吃糖吗?”系统芯中疑惑, “原剧情线里没有这个设定呀。”   像是被逗乐了, 明昕竟然忍不住笑了一声。   系统是由一堆冰冷的代码组成的,并不能很好地解算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联系,所以之前的每个世界,都是到了最后一步,才惊讶地发现,主角攻居然和明昕搞在了一起。   这一次它当然也无法理解,对明昕的笑也糊里糊涂,“你笑什么?”   “没什么,嗯……就当做是他喜欢吃糖吧,”明昕收敛了心中的笑意,“所以他停留在糖果铺,想着买一罐糖果,再追上来,但接下来,他却被另一个人叫住了……所以,现在他其实也并不在糖果铺前。”   “是谁?”像在听书一样,系统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你没看到吗?”明昕说道,“我们一走进这条街,就有个穿着斗篷的人,跟在了我们身后。”   系统又翻出原剧情线,两只机械眼瞪得大大的。   它终于找到了对应的位置。   明昕没再和系统说话。   时间差不多了。   轻念了一声定位法阵对应的咒语,兰斯的位置便出现在了明昕的脑海之中。   他转向那个方向,在心中轻声喃喃自语。   “……该怎么惩罚他呢?”   *   巷角之中。   庆祝永生日的欢快乐曲在这里仅能听到一丝余音,兰斯垂眸看着面前穿着白色斗篷的人,低声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圣子殿下,真的是您!”白色斗篷人摘下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英气硬朗的脸,此人名叫莱斯特,是光明圣子近身骑士团的一位光明骑士,他眼眶发红,在听到兰斯声音的那一刻,就眼泪汪汪地单膝跪了下来,“我……我在寻找您的路上听到有人说,这里药草铺的药草发疯了一样地生长,所以就连忙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想着说不定会有一点您的线索,没想到,真的找到您了!”   兰斯发现莱斯特竟哭着眼泪鼻涕都下来了,默默后退了一步,他身上的黑袍可是小巫师穿过的,绝对不能弄脏了,他冷静道:“神殿中情况如何?”   莱斯特立刻忿忿起来:“大主教妄图取代您,登上教皇的位置,他野心勃勃,绝对不会是一个好教皇!幸好您在神殿中的威信仍然不减,其他主教与我们骑士团都认为,必须先找到您的下落,哪怕只是尸体……他被我们牵制住了,听说他每天都像是暴怒的狮子一样四处发泄……”   兰斯冷冷道:“他怎么解释我的下落?”   “他说您被血族亲王偷袭了,坠入深渊之中……”说到这,莱斯特又忍不住眼泪了,“还好您没事!圣子殿下您有所不知,知道这个噩耗的时候,我们……”   “好了。”兰斯被莱斯特滔滔不绝的话扰得额角一阵发疼,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等到莱斯特安静下来,才接着道:“我确实是被血族亲王偷袭了……但无论如何,血族亲王绝不会是我的对手,不可能将我打入深渊。”   他面色冰冷:“是大主教,带着他的近侍,伙同那群吸血鬼一同围攻我,我才最终力竭倒下,如果不是我早有准备,将自己传送离开,恐怕当时便会死去。”   莱斯特立刻面露愤怒:“他居然还勾结血族!真是该死!!”   等到愤怒的余韵过去,他竟又发现了什么,复而皱起眉头:“圣子殿下……您身上,似乎被下了一道禁咒,但是力量很弱,等等……还有一个定位法阵?!”   “这你就不用管了。”兰斯感觉到锁骨之下,定位法阵所在的位置渐渐灼灼发热。   巫师快找上来了。   莱斯特却冷冷道:“是刚刚跟在您身边的那个人吗?他身上似乎有黑暗力量的气味……需不需要我帮您解决掉……”   “不用!”兰斯的语气发冷,他警告地看着莱斯特,肃声道:“莱斯特。”   莱斯特立刻挺直腰板,紧张地看着圣子殿下:“是。”   兰斯一字一句:“刚刚你看到的,走在我身边的那个少年,虽然身为巫师,却并非你们所想的邪恶之人,他单纯善良,我受伤那天,就是他救下了我,此后,你们必须将他放在与我同等的地位对待,看到他,就等同于见到我,知道吗?”   原来是救下圣子殿下的人。   莱斯特立刻改变了对那个小巫师的印象,反正圣子殿下一定是对的,“明白了!”   “好了,你可以走了。”胸口越来越灼热,兰斯暂时还不想让巫师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免吓到他,便对莱斯特快速道:“此时我们必须先蛰伏下来,先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还活着的事,也不要来找我。过段时间,会有几本书从这里的书铺寄回到光明神殿‘更新’,到时候我会在其中一本书留下信息,作为第一条命令,知道怎么做了吗?”   莱斯特一点头,兰斯便将他拉起,低声道:“走。”   送走白袍骑士后,兰斯立刻往外走去。   但还是没能来得及。   他停下脚步,看着站在路口的黑色身影,轻声道:“……明昕。”   那身影动了。   只见巫师飞快朝着兰斯冲去,而兰斯却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仿佛在迎接巫师的到来。   咚!   胸膛被巫师以头重重地撞击,兰斯立刻吃痛地皱起眉头,后退了一步,但身前的巫师竟也后退了一步,甩了甩脑袋,似乎被兰斯结实的胸膛撞得有点晕。   但巫师很快就晃过神来,猛地上前一步,抬手揪住了兰斯的领口,将人狠狠地掼到了墙上。   月光冒出来了。   兰斯没有任何反抗,也没有任何辩解,任凭巫师如何对待自己。   巫师双手用力抓扯着他的领口,将他的头拉了下来,尖牙因怒意微微冒出,“兰斯。”   “逃跑。”   兰斯终于出声了,“我没有逃跑。”   “不乖!”巫师的声音提高了,愤怒地瞪着兰斯。   他认为,兰斯的话,不过是逃跑的猎物在被抓住时,下意识会说出来的谎言。   他很生气,非常的生气。   兰斯的领口被用力拉开了,青年洁白的脖颈映入巫师眼底,皮肤底下,炽热的血液顺着血管流动,咕噜咕噜。   身为吸血鬼的本能蛊惑着巫师。   咬下去。   咬下去,猎物就会听话了。   他这样想着,立刻便这样做了。   细微的一声响起,是兰斯手上提着的食材掉在了地上。   尖细的血牙毫无预兆地扎进了青年白皙的脖颈。   不,也并不是毫无预兆。   至少,在兰斯心底,一开始想着的,便是用自己的血液抚慰愤怒的小吸血鬼。   少年短短的血牙扎进他的血管,香甜的血液立刻顺着牙流入巫师口中,吞咽声不断响起,在吸血之中,他的兜帽早就被自己蹭了下来,黑发刮过青年脸侧,在将血液自愿流失给巫师之时,兰斯的所有触觉都变得灵敏起来,甚至是能够获知,少年是如何舔舐着他的血洞,以汲取更多血液的。   他空无一物的双手不觉间已经拥上巫师的腰,甚至于,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以方便他的小巫师更加自如地吸食他的血液。   被吸血的猎物,竟比巫师看起来更像是急于吸血的吸血鬼。   没有疼痛,只有一股古怪、麻痒的迫切感,似乎正急于做点什么更加激烈的事,也许,这正是有些人类愿意成为吸血鬼血奴的原因……   兰斯的兜帽被巫师不觉间拉了下来,巫师双手都用力攀在他的肩上,尖利的指甲微微冒出,竟将兰斯的黑袍都勾破了几个洞。   灿烂的、金子般的长发与漆黑的乌发交织在一起,一股不祥的亵渎感弥漫而出。   月光隐去,巫师终于将自己的尖牙从兰斯肩上拔出,唇瓣最后含在那两个血洞之上,将剩下的血液全部扫尽,才终于从兰斯的肩窝中抬起头来,黑瞳被本能染为血红的瞳色,瞳孔如猫一般缩为竖直的细状,艳丽而妖异。   巫师慢慢舔去唇上的血液,血牙仍然冒出一点尖,是近乎凶狠的邪恶模样,他冰冷地看着兰斯,嘶哑可怖的嗓音冷冷地威胁道:   “再逃跑,吸光你的血。”   在这样阴冷的威胁话语之中,兰斯的一双金眸竟缓缓暗沉了下来,化为浓郁的蜜色。   “好。”他说。   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要说:   莱斯特:他看起来很邪恶,需不需要我……(抹脖子)   兰斯(严肃):他是善良单纯的好巫师,你只能保护他!   莱斯特(犹豫)(迷惑)(看向冒出血牙一脸邪恶的巫师)(善良单纯?):……好叭。   巫师(凶狠):再逃跑,吸光你的血!   兰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红):好……现在就吸光可以吗?   巫师:?   是吸血,不吸别的!!!.jpg 第60章 邪恶巫师12   巷子外的嘈杂人声渐渐稀薄了起来, 似乎已经很晚了。   巫师那双红眸终于恢复为正常的黑瞳,脸上的怒意也渐渐消失了,可因为兰斯的消失, 他的情绪仍然未能恢复过来,正位于最低点,就连本就比正常人要偏冷一点的身体都更加冰冷了。   但兰斯的怀抱却极度炽热,仿佛就要烧到他身上。   巫师将自己的手从兰斯肩上黑袍的破洞里拔出,忽然发现, 自己竟被拦腰从地上抱了起来,两只脚都触不着地面, 只能在空中晃来晃去, 甚至也踩不到青年的脚面,只能踢到他结实的小腿前侧。   看起来……实在是没有吸血的样子。   “松开。”他推了推兰斯,还未缩回的指甲尖又从兰斯身上的黑袍勾下来两根线条。   几乎是同时。   两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两根被长长地勾出的黑袍线条, 无言地沉默了片刻。   被兰斯放下来在地上的时候, 巫师还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尖,扭过头来看了看自己掉下来的深蓝色漂亮兜帽, 犹豫了一刻,没有立刻戴上兜帽,而是看向了兰斯。   兰斯正拉着那两根线条, 脑里想着回去该怎么补好这件黑袍, 下一刻, 一个有着可爱发旋的脑袋便顶开了他的手,再度贴在了他身前。   “怎么了?”他轻声问道。   是还想喝血吗?   巫师抬起头来, 偏长的黑发落在额前, 顺滑地随着他的动作向后垂下, 几缕发丝挂在他纤长的睫羽之上, 底下是倒映着兰斯金发色泽的澄澈黑瞳,褪去了愤怒之后,他的脸上便没了任何表情,却又总是奇妙地让兰斯有种他很可爱的感觉。   “兜帽。”他对着兰斯说道。   “兜帽怎么了?”兰斯立刻去看他垂在背后的兜帽,每一个兜帽,包括兰斯自已头上的兜帽,都可算作是巫师的宝贝,就算是刚刚吸血的时候,巫师在不知不觉间拉下了他的兜帽,也下意识避开了指甲尖,没有在兜帽上留下任何破口。   但巫师身上的兜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没有任何问题。   巫师举起手,在兰斯面前弯了弯十指,给他看自己尖尖的指甲。   “指甲。”他又说。   兰斯终于懂了,他害怕自己勾破兜帽,所以不敢给自己戴兜帽。   如果是在家里,他会希望他的巫师能摘下兜帽,这样他能够更直观地观察到巫师的每个小表情,但这是在外面……他并不希望,其他人看到巫师的漂亮模样。   至于这一头所谓象征污秽的黑发,这样漂亮的小巫师有一头特殊的发色,不正是最自然的事吗?若是有人在看到巫师黑发时露出惊恐的神情,他反倒会觉得对方怪异。   他立刻帮着巫师将深蓝色兜帽拉起来,轻柔地戴了起来,抬手瞬间,宽大的黑袍落下,几乎将其中的巫师困在黑袍围成的“怀抱”之中,连头顶都露不出来。   但兜帽很快就戴好了。   蓝色兜帽正如巫师其他兜帽一样宽大厚实,不仅能为小巫师保暖,还能将他的及肩的黑发遮挡住。   一戴好兜帽,巫师就立刻从兰斯身前退后了一步,想要从兰斯的怀中离开。   兰斯心中一空,可巫师就只退了那一步,就停住了脚步。   巫师低着头,像是从兰斯先前落在脚边的那堆东西里发现了什么,他弯下了身,捡起了什么。   那东西用藤编的小袋子装得好好的,即使刚刚掉在了地上,也没有任何损伤,只见巫师立刻把手伸进袋子内,从中掏出了一罐有着透明外壳的、装满了亮晶晶五颜六色糖果的糖罐。   巫师两手都捧着糖果罐,迅速抬头低头,来来回回看兰斯和手上又漂亮又甜美的糖果,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惊讶与开心:“糖果!”   “我说过了,我没有逃跑,”兰斯温声道,“我只是停留了一会,为你买了点糖果。”   虽然之前从冒险者工会和药草铺换来的钱最终都给了巫师,但巫师最后想了想,似乎觉得他也有功劳,就分给了他1个银币。   这至少比那个药草商30个铜币给的要多出好几倍呢。巫师认为自己大方得不得了,但在那个银币被兰斯收进口袋的时候,他还是盯着那个放银币的口袋看了好久。   这段时间,这1个银币被兰斯用来购买各种东西,飞快从一个银币变成一堆铜币,铜币的数量也飞快地减少,到今天买完食材之后,只剩下可怜巴巴的37个铜币。   刚好够买一罐糖果。   巫师似乎根本没细听兰斯的话,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糖果罐,精挑细选出一颗红色的糖果,立刻就伸进兜帽,塞进了嘴里。   就那么喜欢吗?   就连拿到五个金币,兰斯也没能从巫师身上感受到此时这样强烈的情绪色彩。   兰斯甚至有些郁闷起来。   喝了他的血,喝了那么多,还能有胃口吃糖?   他捡起地上的食材,跟在巫师身后,忍不住问道:“好吃吗?”   巫师怀里紧紧抱着糖果罐,扭过头来,用力地点了点头。   兰斯险些就要忍不住问他,是糖果好吃,还是他的血液好吃了。   但他还是及时收住了口。   和糖果比,那可真是……太狼狈了。   更何况,这一罐糖果,还是他买来送给小巫师的。   糖果罐口与罐身摩擦的细微声音响起。   又要吃了?   可兰斯一转头,却有一颗散发着甜味的小圆球怼到了嘴上。   巫师抬着头,因为含着颗糖果,声音变得有些含糊:“吃。”   咚、咚……   是什么声音?   兰斯茫茫然想着,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是他的心跳声。   明明那么喜欢糖果,却愿意分给他一颗吗?   不知不觉间,兰斯的双唇已然微微张开。   于是巫师立刻将糖果往里一顶,送进了兰斯嘴里。   那颗小圆球一进入兰斯口中,立刻就被高一些的温度融出甜液来——但除此之外,兰斯却还尝到了更甜的东西。   那是巫师的指尖。   尖锐的指甲早在拿起糖果罐时便缩回去了,因此,触碰到兰斯的,是巫师冰凉凉的指尖,而非尖利的指甲。   那股凉意不经意进入他的口中,最后蹭着他的下唇抽离,若不是害怕吓到小巫师,兰斯几乎想含住那根手指,不让它离开。   他的金眸暗了一些。   但巫师却丝毫没有察觉,刚吸过血的他能够很灵敏地闻到兰斯的血液气味,在他吃糖果的时候,那气味微妙地变得……酸了一点?   也许兰斯也喜欢吃糖,自己拿走了他的糖果罐,而且看起来完全是要独占的样子,所以兰斯变得有些不高兴了。   这样想着,他就只能忍痛,分出一颗糖果给兰斯吃了。   果然,吃过糖果之后,兰斯的味道立刻就变甜了起来。   既然目标已经达到了,巫师对那颗糖果的不舍之情便变得浓重了起来,他甚至抬头看了一眼兰斯的兜帽口,思考着重新将那颗糖果夺回来的可能性。   算了,那样做的话,兰斯的味道应该又会重新变得难闻起来。   ……   离开庆祝永生日的宽敞街道,两人走进阴暗逼仄的小道,一路上,巫师始终紧紧拉着兰斯的袖子,似乎害怕他逃离,两人在破败没有任何灯火的贫民区中绕来绕去,才终于回到了家里。   兰斯本来是考虑过带明昕搬出贫民区的,但考虑到贫民区的房子不一定有那么大的地下室,而且一户总是靠吃黑面包生活的贫民突然发一笔大财,搬到整洁漂亮的房子里,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更何况那样看重那些钱币的巫师一定不会愿意花钱买新房子,便暂时搁置下这个想法。   这些天,他努力改善屋里的环境,也有了一些成效,因此,他们的房子从外表看起来,仍然与先前那间贫穷肮脏的屋子没有任何区别,但只要一打开门——   明亮的壁灯在入门的那一瞬间全部亮起,屋内所有的隔墙都被敲掉了,敲下来的材料将屋里的壁炉扩大了一些,地上铺上了结实的木板,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都被收到了地下室的杂物柜中,生生将暗门的重量加重了一倍,厨房桌上的小锅被洗得干干净净的,立刻就可以用来制作食物,放置在墙边的、只容得下小巫师一人的床扩大了一倍,被褥鼓鼓的装了许多绒毛,看起来柔软又温暖,对面则是一张足以坐得下两个人的桌子,双人份的杯子和餐盘整整齐齐地放着。   两个椅子、两个人的床、两个杯子……他们就像是已经结婚了,共同生活在这个温馨的小屋。   这样想着,兰斯的脸颊微微发红。   至于地下室的吸血鬼。   只要他不出来捣乱,兰斯可以当他不存在。   “吱吱吱吱!”   忽然,一道尖细的叫声从墙角响起。   巫师只顾着想该把糖果罐藏在哪里,只有兰斯,看向声音的来源。   三双耳朵,兔子形状,体型却有兔子三倍大小,那是那天他们在黑暗森林中抓到的咕噜兽,它在黑暗森林里本是属于高等魔兽的存在,每天都能吃肉,现在却像家养宠物一样,从脖子绑着一条麻绳,牵引到墙上固定着。   它一看到那两个进门的邪恶人类,就愤怒地叫了起来,然而这里离黑暗森林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森林里的小型魔兽根本听不到它的呼唤声。   只有兰斯走到了它的面前,一边抚摸着它的脑袋,一边温柔地笑笑:“看来咕噜很高兴。”   意识到了什么,咕噜兽眼中透出一丝恐惧。   但它根本抵抗不了,兰斯的手轻柔地摸过它的头顶,随后咕噜兽头顶一凉,头顶立刻少了一块绒毛。   它怒视兰斯,可兰斯却不痛不痒,他不紧不慢把绒布收进挂在墙上的一个布包里,里面装满了绒毛,兰斯观测着这些绒毛的数量……嗯,差不多可以揉成线,给巫师织一双手套了。   寒冬就快要到来,他可不希望巫师那双白皙漂亮的手冻伤。   重新挂起布包,他便走到煮锅前,脱下黑袍,一脸严肃地翻开食谱,开始按照上面的流程制作食物。   他身后,巫师终于选定一个放置糖果罐的地方了,兴高采烈地藏好糖果罐后,他转过身,紧接着,在墙角看到了头顶秃了一块的咕噜兽。   巫师盯着那个豁口看了许久,又转眼看向兰斯,见他已经开火煎制食物了,似乎还抽不出空来,便悄无声息地挪到了咕噜兽面前,蹲了下来。   “吱吱吱吱吱吱!!”咕噜兽眼中冒出更加剧烈的恐惧来。   却见巫师悄然将手伸出黑袍袖口,一点也不轻柔地,猛地从咕噜兽身上拔下两大坨绒毛!   “吱!!”它的漂亮毛毛!   咕噜兽顿时被气得浑身绒毛都炸了开。   可巫师却一点也不留情,他将揪下来的绒毛收进口袋后,竟又伸出了手,伸向了一脸惊恐的咕噜兽……   兰斯停了火,看着锅里品相还算不错的食物,终于松了一口气。   烹煮过程中,为了保证味道,他用干净的餐具试吃了一下,味道也还不错,虽然比不上光明神殿的厨师,但也不算难吃,兰斯嘴角衔起一丝微笑,回身去拿桌上两人的餐盘。   巫师已经坐在了桌前,双手放在桌上,一手拿刀,一手拿叉,抬着脑袋,兜帽口中透出期待的目光。   他已经闻到香气了。   “马上就好。”兰斯道,端着盘子回到锅前。   过程中,他看到了什么,脚步顿了一下,“咕噜怎么了?”兰斯的声音里满是笑意。   只见咕噜兽忧郁地面对着墙坐在地上,从背后到头上的绒毛都不翼而飞,活像是被撕掉了背后的衣服,滑稽又可怜。   兰斯看向巫师,巫师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低头玩刀叉。   “应该是自己脱落了吧,”见状,兰斯睁着眼睛说起瞎话来,“反正明天就又重新长出来了。”   早上趁着巫师还没醒过来的时间,他可以对咕噜兽施展点生发咒——也算是治愈术的一种,优点在于能让咕噜兽的绒毛长得更长一点,这样,很快他就能为巫师再织一双袜子。   食物端上来了,是鸡肉炖土豆,其上还撒了点香料,土豆轻轻一插就软软地裂开,浓郁的汤汁从中流出,巫师第一次用刀叉,很快就把餐盘弄得脏兮兮的了,他被香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终于像用勺子一样,用叉子舀起了土豆泥,开开心心地送进嘴里。   “明昕,”兰斯忽然叫了他的名字,“在家里,你可以把兜帽摘下来。”   巫师疑惑地看着他,嘴里还含着叉子。   “就像是现在,”兰斯低声道:“戴着兜帽吃东西,会弄脏兜帽。”   巫师终于明白了。   于是深蓝色的漂亮兜帽被摘了下来,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了一旁。   露出底下更加漂亮的眉眼。   以及,小巫师吃得连挺翘鼻尖都沾上一点土豆泥的可爱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巫师(看向兰斯嘴里的糖果)(想抢走)(放弃):抢走了,兰斯的血应该会变得难闻起来……   不,抢走了,应该会变美味,用不同部位抢,美味程度还会有所改变   嘿嘿嘿 第61章 邪恶巫师13   巫师眨了眨眼, 茫然的黑眸看向忽地笑出声的兰斯。   他并不明白,兰斯为什么突然开始笑。   兰斯眼中满是笑意,低声道:“你先不要动。”   巫师手上的叉子还插着一块细细去掉骨头的鸡肉, 但听到兰斯的话,他还是听话地听住了动作,盯着兰斯看。   兰斯却忽地站了起来,一双撑在桌子上,身体却缓缓朝着巫师的方向前倾——   在巫师反应过来之前, 他被一块布呼了满脸。   明昕:“……”   脑海中的系统猛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你以为他要干嘛?用手指刮掉你脸上的土豆泥再吃掉, 然后说很好吃吗?”   这种桥段也太恶俗啦!   更何况, 现在它已经明白一点主角攻的计划了!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对巫师很好,但联络亲信的事却是一点也没少做嘛。   他一定是打算用温情骗过明昕,在这里韬光养晦一段时间, 再逃离邪恶巫师的手掌心, 回去当大教皇!   系统很是自信。   却忘了,一开始还是明昕告诉了它兰斯与其他人有联络的事。   “好了, 现在干净了。”   兰斯温柔道,接着又坐了回去。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   ……   在地下室里制作完今天该吃的魔药后,便已经到了休息的时间点了 。   兰斯率先钻进被窝, 等到被子被他捂暖了之后, 才对着站在床边的巫师道:“可以进来了。”   巫师立刻脱下鞋袜, 坐到了床上。   “等等。”兰斯忽然道。   巫师顿住了掀开被子的动作。   兰斯盯着他又戴在头上的兜帽,问道:“你还要戴着兜帽睡觉吗?”   巫师歪了脑袋, 之前他一直都是这么睡的, 有任何问题吗?   兰斯也知道他的习惯, 前几天他终于能作为热源与巫师睡在一起时, 巫师便是戴着兜帽睡觉的,当时他没有试图劝说巫师。   但现在不一样了。   吃晚饭时,巫师竟在他的劝说之下,真的摘下了兜帽,这让兰斯意识到巫师对兜帽的重视之情——   “戴着兜帽睡觉的话,很可能会把兜帽睡皱……”兰斯缓缓道,“到了明天,它可能就没那么好看了。”   巫师呆住了。   戴着兜帽睡觉,会让兜帽变丑吗?   之前的巫师并不会在意兜帽丑不丑的,反正所有的兜帽都是他的宝贝,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戴着的深蓝色的兜帽,是他觉得最好看的兜帽,昨天才到制衣店里,花了一个白面包的铜币才买到,而且还不准兰斯出钱——他认为,兜帽一定得全部属于自己才行。   今天开开心心地戴了一天,就连糖果铺的老板都愿意主动招呼他了,巫师认为,那一定是兜帽的功劳。   本来他连夜里睡觉都不舍得和兜帽告别,但是兰斯现在告诉他,戴着兜帽睡觉,会把兜帽睡皱。   巫师小小的一团坐在床上,终于摘下了兜帽,柔顺的黑发犹如丝绸般散落在肩上,然而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瞳却满是失落,垂下了紧紧看着手里的兜帽,似乎很是不舍。   只是一晚不戴着兜帽睡觉而已,怎么这么难过呢?   兰斯心里软成一团,低声道:“如果不舍得这个兜帽,也可以戴其他的兜帽睡觉。”   他是知道的,巫师现在最喜欢的是现在这个深蓝色的兜帽,其他兜帽的等级都为此往后稍了稍。   “不行。”巫师却说道。   他看向兰斯,漂亮的脸蛋很是严肃,“会弄皱。”   那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巫师将兜帽仔细放在了床头,兰斯又提醒道:“外袍也脱下吧。”   “晚上穿着外袍睡觉,会不舒服的……而且,也会把新买的袍子弄皱。”   这些是巫师从前从来没想过的。   他皱着眉头,看着身上没有补丁的黑袍看了一会,犹豫的时间却比摘兜帽要短上一些,很快便抬起手来,解开领口的系带,将黑袍脱了下来。   黑袍底下,是兰斯用从制衣店里买来的厚实布料做的长袖上衣和裤子,是靠着兰斯之前从巫师身上目测得来的尺寸,一针一线缝制的,布料里缝了一些当时从咕噜兽身上拔来的绒毛,又是合身,又是暖呼呼的穿在明昕身上,连手心的温度都高了一些。   哪怕是半人半吸血鬼,也有人类的血统,冬天也是要保暖的,之前的冬天,巫师都是靠着那半身吸血鬼的血统撑过寒冬的,虽然也能生活,但总归不算太舒服。   巫师终于能够不被打断地钻进被窝里了,他雪白的脸颊很快就被烘得红润了起来,这张床虽然被兰斯用黑暗森林伐来的木头扩大了一倍,但受限于屋子的大小,到底没办法做得太大,于是两个人睡在床上,甚至无须怎么移动,便极为紧密地贴合在了一起。   巫师小小只的,只是钻进被窝的简单动作,最后却仿佛钻的是兰斯的怀抱一样,乖乖地缩在了他的胸前,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空隙,红晕从兰斯脸颊慢慢延伸到脖侧。   细微的呼吸声从巫师那边传来,屋里的壁灯早在巫师进被窝的那一瞬便熄灭了,于是兰斯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去看巫师白得透亮的脸颊,翘起的纤长睫毛。   他自以为自己的目光很是隐晦,然而下一刻,本应已经睡着的巫师突然睁开了眼。   那双宝石般剔透美丽的眼瞳转动,看向了兰斯。   “忘了。”因为困倦,巫师涩哑的声音也显得软软的,如同晚餐的土豆泥。   兰斯怔了一下,才问道:“忘了什么?”   巫师转了个身,与兰斯面对面。   他忽地往前一挪,与兰斯贴近了。   那一下,兰斯竟有种想要后退逃离的欲望,但他忍住了。   青年垂下眼,看见巫师抬起细白的手指,拉开了自己的衣领。   心跳声越来越快,然而巫师却最终只把指尖停留在了锁骨之下的那一块皮肤。   尖锐的刺痛感传来,兰斯紧绷的身体却反而放松了下来。   心中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他缓缓叹了一声。   原来是要绘制定位法阵。   红色的血液从伤口处钻出,很快便将巫师指头染红。   但用指甲尖尖扎出来的伤口并不是很大,所以流出来的血液并不是很多,只堪堪足够巫师画完定位法阵。   泛光的法阵隐入兰斯体内,象征着法阵布置成功。   应该睡觉了吧?   兰斯将视线从鲜血绘制的法阵上移开,看向巫师。   却骤然对上一双茫然的红瞳。   也许是今天刚尝过兰斯的血液,巫师竟在此时,被手上的血液勾出了吸血鬼的本性。   “血。”他盯着指尖残留着的红色液体,忍不住将它含入嘴中,像在吃糖一样,一点一滴将其舔尽。   舔完指腹上那一点血液后,巫师却还不满足。   他那双红眸往前看,最终停在了兰斯锁骨下由血液绘制而成的法阵。   兰斯喃喃道:“明昕。”   似乎是想要唤醒巫师的神志,又似乎,只是想要念出巫师的真名。   巫师在听到真名之时,抬眼与兰斯短暂地对视了一瞬。   他眼中的红意更甚了。   似乎是被蛊惑了,在巫师朝着他胸口的血迹靠近时,兰斯并没有躲开。   温热的触感贴上他的胸口。   那是明昕的唇瓣。   再冰冷的半吸血鬼,唇舌也是温热的。   刺痛感昭示着伤口的存在,然而更加明显的,却是小吸血鬼舔上他伤口的湿热舌尖。   像羽毛一样,轻轻扫过他的皮肤。   指甲尖刺出的伤口本就不算大,哪怕有吸血鬼的津液阻止着凝血,也很快就止住了血,小吸血鬼很快就不舍地退了开,只在青年胸口留下一片莹亮的水渍,连带着他自己的唇瓣之上,也亮晶晶的,是被兰斯血液勾出来的口水。   似乎是恋恋不舍,漂亮的小吸血鬼伸出舌尖,在兰斯的注视之下,将唇瓣都舔了一遍。   “甜的。”他说道。   红眸带着吸血鬼天然而直白的侵略性,紧紧盯着兰斯。   是近乎纯洁的勾引。   面前那一双金眸瞬间暗了下来。   仿佛即将蓄起一场风暴。   却被青年以强大的意志力,硬生生压制了下去。   *   几日后,兰斯将那日书铺老板借给他阅读的书换了回去。   “抱歉,阅读过程中,我下意识在书里作了点注解……”兰斯低声道。   书铺老板反而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关系?”   “有人能在这本书被‘更新’之前这么认真地阅读它,”他叹息着道,“我想,它一定也很满足吧……”   这一刻,书铺老板对兰斯的印象达到了顶峰。   兰斯看在眼底,垂下眼,状似失落道:“是的,但对于我来说,能看到那样的书,才是我的荣幸,但很可惜,我和我的弟弟忙于生计,连工作都没有,根本没有几乎购买书籍以阅读……”   “怎么会这样?”看到爱书之人买不了书,白发老人立刻急得拿拐杖重重敲了两下地面,但他本身也只是个开书铺的小生意人,做不出一直送书的事。   他看看面前一高一矮两个黑袍人,矮一些的黑袍人穿的衣服倒是有了点改善,连兜帽都换了个颜色,可高一些的黑袍人,身上的袍子却在肩膀处多了不少缝缝补补的痕迹,的确是难以度日的样子。   这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浑浊的蓝眼忽地一亮:“不如这样……”   兰斯眼底浮现出笑意。   ……最终,他和巫师都得以在书铺里工作,书铺老人给他们开了40铜币一天的工钱,这至少一天能买四个白面包呢。   巫师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在人类的城镇里工作,一路上都迷迷糊糊的。   可脚步却是轻快的。   他下意识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特意带出来的糖果,含进了嘴里。   糖果顶在嘴里,在脸颊上顶出了一个圆滚滚的突起。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拉着兰斯袖口的手用力扯了扯。   兰斯低下身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一颗糖果就这么毫无预防地,钻进了他的口腔之中。   巫师扭头,散发着糖果甜蜜气息的兜帽口对着兰斯。   “糖给你。”他说,停顿了片刻,没有松开兰斯的袖子,也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最后,他松开了兰斯的袖子。   伴随着一声:   “哥哥。”   说罢,巫师便如同平时一般,继续脚步轻快地向前走去。   只留下兰斯。   仿佛遭受了石化咒的袭击一般。   僵直地立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巫师打出了普通一击   兰斯血量999,剩余血量9001   巫师进行了“哥哥”攻击   兰斯GG(死亡) 第62章 邪恶巫师14   书铺的工作很简单, 整理并记录书籍,清理灰尘,在新书到货时将书分类放置。   工作一结束, 书铺老板便会为他们结算工钱,有时甚至会为他们的午餐提供几篇面包。   这样十几天下来,除去日常购买食材的钱,竟然也赚了四五个银币!   而多了两个帮手,书铺的生意竟也变好了许多——当然, 也许要归功于对面新建的店铺。   对面原本是药草铺,但后来被疯长的药草几乎挤破店铺, 药草商被吓破了胆, 连夜就搬离了小镇。   他的逃离却造福了许多被他打压的小商贩,这段时间,不少同样买卖药草的商贩冒了出来, 明码标价, 而且非常实惠,也正是因此, 巫师的魔药材料储备还能坚持上许久。   对面的药草铺本已因为药草商的离去而成为了无主之地,里面密密麻麻生长的药草最后因为汲取不到能量而枯萎死去了,只留下废墟般的破败屋子。但最近这几天, 却出现了一些人高马大的青年, 把对面原先的店铺都推平了, 盖建了一间宽敞许多的建筑。   这个小镇已经有许久没有发生这样的变化了,于是许多镇民都有意无意地过来查看……有时就转身进了书铺, 紧接着就在高个店员巧舌如簧的推荐之下, 莫名其妙地就把书买了下来。   这天, 对面新建的店铺开业了——那竟是间剑馆。   不同形态的剑挂在墙上, 中间还空出很大的一片区域,据说只要1个银币,就能接受剑术大师的亲自指导。   这个宣传可不得了,剑馆门一开,镇民便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看看所谓剑术大师的指导到底是什么样的。   书铺店主注意到,巫师的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对面熙熙囔囔的人群,便提早放了他们离开,“好奇的话,就去看看吧!”   于是兰斯护着巫师,勉强钻进人群,却没办法抵达最里面,兰斯看到里面是穿戴着剑术盔甲的壮实男人,便是所谓的“剑术大师”,正指挥着一个镇民挥剑,活动间,“剑术大师”微微转头,仿佛不经意般,朝着兰斯这里看来。   兰斯与那人短暂地视线交汇了一瞬。   是的,那人正是莱斯特。   前几天送往光明神殿的书籍被莱斯特截获了,而兰斯在书籍的不同页数都进行了标注,合起来,便是吩咐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注意大主教的所有动向,并防范血族亲王与大主教的联系。   至于莱斯特,就暂且先驻扎在这个小镇,巡视小镇并保护镇民。   忽然,胸前的衣服被用力拉了拉。   兰斯低下头,只见巫师抬着头,一边十分急迫地拉扯他的领口。   他这才意识过来……巫师看不到前面的景象。   也许是因为那一半吸血鬼的血统,巫师的发育并不明显,个头也不高,在人群之中,哪怕用力踮起脚,也没法将脑袋探出到人群之外。   兰斯憋着笑,低声道:“想看?”   巫师抓着兰斯的袍子,几乎挂在兰斯身上,闻言点了点头。   莱斯特一边随意地指导着一旁的镇民,一边假装不经意看向人群,但实际上,却是在寻找圣子殿下的身影。   可忽然之间,圣子殿下原本站着的位置,忽然高高地冒起了一个戴着兜帽的脑袋。   是之前在圣子身边的那个巫师!   但是……他什么时候长得这么高了?   莱斯特满脑子疑惑。   周围的镇民也被突然冒出脑袋的巫师吸引了目光,忍不住纷纷投来视线——之间巫师就像是坐上了一个有靠背的椅子般,被身后的兰斯以手臂用力托了起来。   要是正常人,哪怕是小孩子,像这样被抱起来,也忍不住要脸红,巫师却很高兴,甚至从口袋里掏出了这些日子兰斯为他做的一些小零食,小饼干小面包之类的,像看什么表演一样,高高兴兴地一边看着“剑术大师”指导,一边吃了起来。   有时候,还会突然生出点“良心”般,把手中的小零食拿到后面,喂给辛辛苦苦抱着举起自己的兰斯。   突然给兰斯喂糖,或是什么小零食,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兰斯不再像之前那样意外了,而是顺从地吃下巫师喂过来的食物。   莱斯特终于看懂了。   那个巫师,突然长高的秘诀,居然是……   被他们尊贵的、高洁的圣子殿下抱着举起!   剑术大师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   除了剑馆的开张之外,边缘小镇的一切都如常运转,除去贫穷与破败,小镇的生活实际上是静谧的、祥和的。   而下一个月圆之夜,正就在这样安宁的夜晚中,悄然到来。   月圆之夜本来对于半吸血鬼来说,其实影响并不大。   只要不闻到血味,就没有什么影响。   巫师本来打算,吃过饭,就到地下室里看看阿尼。   他从未放弃自己的目标。   可是正在他靠近地下室入口时,身后突然“叮当”一声,切肉用的小刀掉在了地上。   属于血液的香甜气味,弥漫在了空气中。   在巫师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将青年扑倒在了地上,双手都紧紧抓着青年的手,用力吮吸着他食指上的血液。   计算着月圆之夜的不只有他。   早在这一日到来之时,兰斯便有所预感,他的小巫师一定会到地下室里去看那个吸血鬼……果然,晚上吃饭的时候,巫师心不在焉起来,连最喜欢的土豆泥都洒了一些在桌上。   他要到地下室里,任凭那个吸血鬼吸食自己的血液吗?   兰斯眸色暗沉。   于是在看到巫师靠近地下室入口的那一瞬间,兰斯便下意识假装不小心,割开了自己的手指。   他的小吸血鬼果然立即就被吸引过来了。   兰斯半撑起身体,看着坐在自己身上,含着自己的指头,面露沉迷的漂亮少年,低声道:“慢点吸,不要着急。”   可小吸血鬼根本停不下来。   如果是平时,也许在吸饱了之后,他会就此停下。   但此时是月圆之夜。   短短的尖牙生长了出来,几乎不可控地扎进那被刀划出的伤口,将伤口撕裂。   微妙的麻痒感却从指尖传来。   在书铺整理书籍的这段时间,兰斯终于知道,吸血鬼的唾液,不仅仅有镇痛的效果。   还有催情的效果。   难怪,每一次被小巫师吸食血液,他都会这么的……   情不自禁。   兰斯忽然动用了体内已恢复大半的光明力量,将指尖的伤口愈合。   尖牙被光明力量挡在皮肤之外,得到了甜美血液,却又不得满足,巫师急切地咬着兰斯的指头,却什么都咬不出来。   忽然,大滴大滴的泪水从那双红眸中涌出。   小巫师竟急得流泪了。   “血……”他紧紧盯着面前的金发青年,眼泪不断涌出,知道血是从这个人身上消失的。   兰斯没想到,他只是愈合了手指上的伤口,巫师竟就哭得眼眶都发红了,可怜得不行。   他承认自己为了留下巫师,将巫师的注意力从地下室里那个吸血鬼里转移过来,而略施了点小计,甚至愈合了手指上的伤口,想让巫师吸食更加亲密的部位的血液。   但他绝没有想过把巫师弄哭。   兰斯立刻低声安慰道:“别哭,别哭,明昕,血在这……”   他割开了自己肩膀上的皮肤。   猩红的血液还来不及流出伤口,兰斯便再度被急不可待的吸血鬼彻底扑倒在地上,不仅所有流出伤口的血液都被卷入口中,更是被尖牙狠狠地扎进血管,汲取起血液来。   兰斯倒在地上,敞开了怀抱,任凭小吸血鬼伏倒在自己身上,脑袋埋在肩窝之中,睫羽还挂着泪珠,血瞳之中却已满是对血液的沉迷与兴奋之情,喉口不断响起吞咽的声音。   这一次月圆之夜,明昕似乎对他的血液更加着迷了。   但兰斯却没有多想。   因为,他也兴奋了。   ……   阳光透过窗户缝隙,象征着月圆之夜已然过去。   兰斯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却是去看一旁熟睡的明昕。   明昕嘴里还含着兰斯的食指,两手交叉,用力抱着兰斯的手臂,似乎害怕他逃离,眼睛哭了一夜,都红肿了起来。   昨夜,巫师本就已吃过晚饭,于是只扑倒在兰斯怀里吸了没多久,便几乎连肚子都微微鼓起来了,可却还没有停下的趋势,兰斯实在担心他把自己吸撑了,便只得强行把人从自己身上拔起,愈合了身上的血洞,不准明昕再吸食血液。   可是巫师却还不满足。   无法吸食兰斯的血液,他再一次急得流泪了,并且,不像之前那样,只要一停止吸血就会恢复意识,得不到满足的巫师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在兰斯颈窝处不断撕咬,却始终被光明力量挡在外边。   最后,兰斯只能在指头又扎了一个小小的伤口,以抚慰小巫师。   于是小巫师最后才在兰斯指头一点一点渗出的血液的抚慰之下,流着泪水慢慢睡着了。   看着巫师眼角的泪水,兰斯心中终于生出一丝疑心来。   是他身上的血发生了什么变化吗?   原来明昕对血液的渴望……似乎从未那么强烈过……   不对,明昕对他的血液的渴望,似乎是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加强的。   兰斯脑海中闪过每天明昕都一定要他制作服用的那些魔药……   但他还来不及细想,面前的巫师睫羽却是轻动,微微张开了。   巫师发现自己嘴里还含着兰斯的食指,有些疑惑地把它吐了出去,缓缓从床上坐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床头的兜帽戴上,紧接着穿上黑袍。   就要下床穿鞋时兰斯制止了他。   “我来吧。”兰斯说道。   他摈除脑中的杂念,单膝跪下,一手捉起巫师垂在床边的莹润白嫩的小脚放在自己膝盖上,仔细为他穿上绒毛制的白袜与先前在制衣店一同买的鞋子。   巫师终于穿戴整洁,站在了地上。   刚醒来的他还懵懵地在床边站了一会,甚至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在想起的那一瞬间,他竟惊得从嘴里发出一声叫声。   兰斯从未听见他这样叫过,立刻转过身来,手里还抓着厨具,紧张地看着巫师,“怎么了?肚子痛吗?”   在夜里入睡前喝了那么多血,兰斯一直担心明昕会不舒服。   巫师用黑漆漆的兜帽看着他,涩哑的声音里满是难过,“魔药……”   兰斯终于记起来了,昨晚他着急留下巫师,竟甚至忘记了服用魔药。   而巫师后来沉迷于血液,自然也不可能记得魔药。   他看着巫师无措地在屋里转来转去,是难过又想不出办法的模样,刚刚被打断的疑惑再度生起。   “明昕,”他低低地叫住了巫师,沉吟着问道,“我现在喝的那些魔药,究竟有什么用处?”   巫师却没有回应他。   仿佛回到了最开始在地下室的时候,无论兰斯说什么,巫师都始终没有回应。   一丝烦躁涌上兰斯心头。   他以为,过了这么久,巫师应当不会再回到一开始沉默的模样。   兰斯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他上前一步,抬手抓住了巫师的肩膀,将不停转来转去的巫师定在了地上。   低沉动听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不要慌张,明昕,越是慌张,越想不到办法,你仔细思考一下,那些魔药的功效是什么,也许就能找到补救的办法。”   “功效,”巫师喃喃道,“功效……”   他似乎就要说出来了。   然而,就在此时。   地下室的出口,忽地被从里打开了。 第63章 邪恶巫师15   自上一次月圆之夜起, 阿尼惊恐地发现,巫师回到地下室的时间似乎越来越短了。   过去哪怕不是月圆之夜,他都会试图用流着血的小动物诱惑阿尼, 可现在,巫师与他对话的次数,竟是屈指可数起来——不对,或者说,每一次巫师想和他说话, 都会被另一个男人打断。   另一个男人……对,就是他, 似乎是个叫兰斯的家伙, 自从他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是吸血鬼,还是人类?阿尼更倾向于前者, 否则, 巫师为什么不割开他的血管,用来诱惑自己?   阿尼并不知道, 在第一晚,巫师便用血诱惑过他了,只是没有成功罢了……但阿尼不愿意想起这一点。   或者说, 这段时间, 他一直尽力避免想起巫师, 以及和巫师相关的事。   只要一想起,他的脑海中就不住地回放兰斯的话。   巫师做的这一切, 都是为了他好……   开玩笑吧?这怎么可能?!   可只要阿尼一想起巫师, 一想起他过去做的事, 忽视掉他可怖的笑容与兴奋的模样, 阿尼发现,无论他对巫师如何恶语相向,如何躲避,巫师却从来没有伤害过他。   反倒是他,阿尼,拒绝着巫师的喂食,最终将自己至于煎熬的痛苦与饥渴之中,正如兰斯而言,是在亲自将自己推入吸血鬼的死亡。   而这种痛苦,到了月圆之夜,则达到了顶峰。   阿尼陷入对血液的极度渴望之中,尖长的血牙伸展到下唇外,伸长的指甲划破被单,划破床板,也划伤自己,他在暗室之中苦苦挣扎。   每到这个时候,他对巫师、对吸血鬼的恨意便更上一层楼,可这一次,也许是受到兰斯话语的影响。   他竟开始思念起巫师。   月圆之夜,巫师一定会回到地下室,来到暗室之中……带着这样的期望,阿尼从床上滚了下来,双目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可是没有。   这一夜,巫师竟甚至没有回到地下室!   等到那对对血液的极度渴望褪去之后,阿尼僵硬地躺在肮脏混乱的地上,比起得不到食物的饥渴,竟反而是巫师没有出现这一点,更让他感到痛苦。   可这在之前,是绝无可能发生的事……为什么?   阿尼心中浮现出那个叫兰斯的男人……   难道,巫师有了那个男人,就不打算要自己了吗?   他终于从地上爬起,推开了暗门,第一次将脑袋探出自己狭小的房间。   地下室的模样,已经和他上一次看到的样子有了极大的区别,地上原本乱糟糟摆放着的瓶罐都被收起来了,中间摆放着一个装潢豪华的大锅,锅沿甚至镶了一圈漂亮的银,对面的书架多了不少书,却都干净整洁地竖放着。   这样陌生的地下室却让阿尼瑟缩起来,他胆怯地、试探一般地走出了暗门,小声喊道:“巫师?”   没有人回应他。   他终于将两只脚都踏出了暗门,却两脚不停打颤,几乎想要再次缩回暗室。   可是。   现在,巫师应该在地上吧,和那个男人一起……   想到这里,阿尼心中生出一种被抛弃的恐惧感,他再度鼓起勇气,走到了地下室出口下方。   ……   “巫师呜呜呜呜……”   兰斯垂眸,不悦地看着这个趴在小巫师脚边,灰扑扑的吸血鬼。   这个吸血鬼天天躲在暗室里,那地方他看过了,肮脏且没有水源,他一定没有洗过澡。   于是在吸血鬼妄图扑倒到巫师腿上时,兰斯伸出屈尊纡贵的两根手指,拉住了吸血鬼的头发,冷声道:“他的衣服是新买的,你别想弄脏他的衣服。”   闻言,巫师才想起这一回事般,后退了一步。   这个无情的动作却使得兰斯愉悦了许多。   吸血鬼却“哇哇哇”地大哭起来,他看到巫师退了一步的动作,自己最宝贝的头发还被那个恶毒的男人拉住了,积聚了一个月的痛苦与悲伤竟是一同涌了上来。   “阿尼。”巫师忽然出声道。   巫师的声音一出来,阿尼却被吓得立即止住哭泣,一脸恐惧地看着巫师。   果然,哪怕心里已经知道了巫师是为了自己好,可真的见到巫师时,他还是忍不住想起过去,还是止不住对巫师的恐惧。   巫师却已经习惯了,他有些惊讶于阿尼竟从地下室里爬出来了,于是他歪了脑袋,问道:“想喝血?”   “不,没有……”阿尼瑟缩着摇头。   巫师却指向墙角:“喝它的血。”   被指中的咕噜兽“吱”地一声,惊恐地僵直了四肢,假死般倒在了地上。   ……   阿尼和咕噜兽一起缩在墙角,带着点羡慕和恐惧地看着坐在餐桌前用餐的巫师和兰斯。   在与寡言少语的巫师和冷漠的兰斯对话了一番之后,阿尼已经不知道自己爬到地面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了。   可他也不愿意再回到阴暗的地下了。   不过,至少阿尼知道了一点,原来巫师不经常下到地下室,不是要抛弃他,而是要去书铺打工挣钱。   巫师在人类的书铺里打工挣钱,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可对于养着一个吸血鬼外加一个人类的巫师来说,这一切似乎又显得很是正常。   在巫师即将离开时,阿尼忍不住跟到了照不到太阳的门边,祈求道:“巫师……你会早点回来的,对吗?”   巫师点了点头,随后,竟是朝着阿尼抬起手,似乎想摸摸他的脑袋。   可他的手还没接触到阿尼的头顶,就被横来一手捉住了。   兰斯将巫师的手紧紧握住,从阿尼头顶硬生生牵回,对着阿尼冷冷道:“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你最好不要在家里捣乱,并且……”他从门边的墙上拿下一块从旧衣服上剪下来的抹布,丢到了阿尼手上,“最好,用这块布,擦一擦你身上的灰尘。”   “别把我和巫师的家弄脏了。”   ……   在去书铺的路上,兰斯注意到,巫师要比平时沉默许多。   是在想阿尼的事吗?   兰斯不由得沉下了脸。   那个吸血鬼……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如果他再晚出来一点,也许他就能从明昕那里得知那些魔药的用途了。   明明在地下的时候,吸血鬼对明昕是极度憎恨的态度,为什么一到地面上,却仿佛很思念明昕一般……真是狡猾的吸血鬼。   唯有一点值得兰斯慰藉,那个吸血鬼,似乎还并不知道明昕的真名。   也就是说,这么重要的东西,某种意义上,只有他知道。   他才是与明昕最亲密的人。   明昕感觉到了,牵在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松动。   他很有耐心,但兰斯也没让他等太久,很快便低着声,再度问出了声:“明昕……你还没告诉我,现在我吃的那些魔药,是用来做什么的。”   巫师看向一旁的道路,假装没有听到。   这个反应并不出乎兰斯的意料,然而他的心还是止不住下坠。   兰斯本想以“不知道功效就不喝”说服巫师。   可他又不愿意用这样威胁般的话语胁迫巫师。   于是最终,只能沉默。   沉默直至书铺。   两人间的低气压,甚至连书铺的白发老人都察觉出来了。   他神神秘秘地走到兰斯身边,悄声问道:“你和你弟弟吵架了吗?”   兰斯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一个苦笑,作为无声的回应。   老板眼中了然,开解道:“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没那么简单,总会有争执,但争吵与冷战并不能解决问题,相互理解才能化解一切困难,更何况……”   他压低了声音:“我看的出来,你们并不是普通的兄弟关系吧?”   兰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不等他回答,老板便仿佛过来人般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想问我是怎么发现的吗?太简单了,就你对他的态度,那绝非是普通哥哥能有的,我可不是那些糊里糊涂的老爷子,我的眼睛还没老花!”   “现在像你们这样深厚的感情,可不好找了,更何况,你体格大他那么多,他一定受了不少苦吧……既然如此,多多体谅对方又能如何呢?”老板语重心长道。   猝不及防听到这样的荤话,兰斯耳尖立刻红了起来,他心知老板一定误解了什么,却没有尝试着解释,而是低声道:“我们没有吵架,只是……有一些事,我得不出答案……”   他说得很隐晦,因此老板还以为是什么感情上的问题,便说道:“得不出答案,那就自己去寻找!”   自己去寻找……   兰斯了然,对着老板道:“我明白了。”   老板离开了。   之后,他看到兰斯已不再像之前皱着眉头,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小男友身旁,和他低声说话,甚至拿起了即将送回光明神殿“更新”的书籍在看,还写划了批注,终于欣慰地笑了起来。   傍晚即将回家时,巫师牵着兰斯的袖口,将他领到了售卖鸡鸭的店铺前,花了1个银币,买了一只活鸡。   这一次惦记着银币的,反而变成了兰斯。   那只鸡,尤其明昕还强调了要活鸡,一看就知道是为了谁准备的。   他竟为了那个吸血鬼都不一定会喝的血,花了一个银币!   明明之前,哪怕是购买自己最喜欢的36铜币的糖果罐,他也舍不得下手的……   兰斯面色沉沉。   那只鸡被巫师粗暴地揪着一双翅膀,在他手上挣扎得羽毛四处飞翔,可巫师却始终没有要把它交给兰斯的样子。   就这样回到了家里,阿尼一听到门口有声音,就忙不迭扑到了门口,那个拴在墙角的魔兽太可怕了呜呜呜……   他眼中含泪,可却在开门的那一瞬间,被巫师手上的鸡狠狠地啄了一大口。   “嗷!”他直接疼哭了,泪水立刻飚了下来,“巫师……你……你带着这么一只鸡做什么呀?”   巫师没有说话,他径直走到兰斯放置着厨具的地方,“咣”地一下。   取下了一把菜刀。   作者有话要说:   巫师给兰斯的零花钱:1个银币   巫师随手买一只鸡:1个银币   兰斯与鸡的关系:?   往往,主角受的出现,意味着…… 第64章 邪恶巫师16   巫师拿起菜刀, 毫无怜悯地在鸡脖子上划了一刀。   血味瞬间弥漫了整间屋子。   阿尼嘴角口水止不住流下,可比起饥渴感,他心中更甚的, 却是恐惧。   那么一只活生生的鸡,巫师居然说杀就杀了!   这也太可怕了!   巫师把不断挣扎的鸡头摁在一个木盆里,血慢慢流入盆中,不用多久,鸡就失去了活力, 不再挣扎。   他一手用力抓着鸡,另一手把木盆放到阿尼面前。   “喝血。”他说。   阿尼的回应, 却是飞快缩到了角落, 瑟瑟发抖。   终于还是来了吗……用血液诱惑他……   兰斯看在眼里,叹了一声气。   以他在光明神殿受到的教育来看,阿尼没有伤害过人类, 甚至没有吸过血, 绝对算是一只好吸血鬼,他当然应该想办法拯救他的生命。   从私心看来, 他当然不愿意管阿尼的事。   可是他不管,便是他的小巫师管了。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就现在看来, 阿尼在明昕心中的分量, 绝对不轻, 如果这只吸血鬼真的因为不愿意喝血而死了,他的小巫师一定会非常难过。   于是兰斯站到巫师背后, 对着阿尼冷冷道:“不愿意喝血?当然是可以的, 不过, 你得把鸡身上的毛都拔下来。   拔……拔下来?   阿尼的目光更加惊恐。   本来他就害怕鸡脖上正在流血的伤口, 而这个邪恶的男人,居然还要他亲手拔掉鸡身上的毛!   他……他比巫师还可怕啊!   巫师一脸疑惑地抬起头看兰斯,兰斯却从他手上接过鸡头,低声道:“你不想吃咖喱土豆鸡肉吗?”   似乎被打动了,巫师便松开了手。   于是,那一盆带着血的鸡便被放到了阿尼面前。   阿尼颤抖得更加厉害了,“不要……我不……”   背对着巫师,兰斯脸上露出了一个冷漠的笑容:“你以为,什么都不做就行了吗?”   “这个家的每个成员,都起着一定的作用,我和巫师负责工作,就连那只咕噜兽,都有自己的本职,而你呢?阿尼,你做什么工作了吗?”他低声道。   阿尼停住了颤抖,怔怔地看着兰斯。   “如果再这么没用下去的话……”兰斯垂眸,故作沉吟,“也许,很快,就会被巫师厌弃了吧……”   鸡血淅淅沥沥低落盆底。   阿尼蹲在盆边,竟真的开始给鸡拔起毛来。   一边拔毛,一边口水把前襟都浸湿了。   巫师被兰斯抓着去洗手,还忍不住看向阿尼,黑漆漆的兜帽口仿佛满是惊奇。   “别看了,”兰斯忍不住道,“专心洗手。”   巫师又看向兰斯。   兰斯的气味又变得有些酸了。   因为被认为是整个城镇最靠近光明神的人,所以哪怕是在原来的家里,阿尼也没干过什么活,现在要他给鸡拔毛,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拔到后面,他已经受不了了,可又实在害怕自己被巫师抛弃,就一边拔,一边眼泪汪汪地抽泣,他笨手笨脚的,拔得木盆周围都是血,自己身上也沾了点血,使得他又是被香得流口水,又是抗拒地发颤,几乎痛苦到了极点。   可只要他一发出什么动静,巫师就好奇地看过来,阿尼便只能把眼泪憋回去,免得巫师觉得他太废物了,决定不再留着他了。   要是被巫师赶到屋子外,一到白天,他就会被太阳晒死。   这样,整个城镇就会看到,原来他们送往光明神殿的人,不仅没有留在光明神殿任职,还变成了吸血鬼……阿尼心中恐惧。   由于阿尼拔鸡毛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晚饭并没有巫师心心念念的咖喱鸡肉,只有蘑菇玉米浓汤和夹着煎得油亮的香肠和煎蛋的白面包,但巫师还是吃得很开心,这点兰斯能够从时而被巫师踢到的小腿感觉到——巫师对食物满意的时候,常常会摇摆着晃腿。   等他们二人把晚饭吃完,阿尼也终于把鸡毛拔完了,兰斯垂眸去看了一眼,指着鸡身上的羽尖道:“这里,还没拔干净。”   这也太苛刻了吧?!   阿尼又想哭了。   “兰斯。”巫师在身后催促了。   兰斯于是假意询问阿尼:“我和巫师要到地下室,你要下去吗?”   阿尼是想回去的,他觉得自己在地上就是被折磨的份。   可是,当兰斯那如巫师般黑洞洞的兜帽口对向阿尼时,他竟然胆怯了:“不、不了……我还是留在地上继续拔毛吧。”   兰斯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   那两人离开后,阿尼贴到了咕噜兽身旁,嘤嘤哭道:“咕噜,还是你好……嗯?你的毛呢?”   “吱!!”那是充满着悲愤与痛苦的声音。   一吸血鬼一兽抱头痛哭。   ……   兰斯站在木梯边,看着巫师趴在木梯上,一本本地查看书架上的书。   忽然,巫师停住了不停翻页的动作。   他盯着书上的内容看了许久,终于抱着书,爬下了木梯。   “这个。”他踮起脚,把书怼到了兰斯面前。   兰斯垂眸,记下书上的魔药名字与制作方式,回身到杂物柜找到了材料。   魔药制作完成时,巫师身边又多出了两三本书,他看到药草锅上冒出黑气,便知道是魔药成功了,盯着兰斯将魔药喝下去,便又拿着手上的书,走到了兰斯面前。   昨天没服用魔药,今天喝两碗,倒是没什么问题,可当兰斯喝下第二碗之后,巫师竟又抬出了第三本书。   兰斯终于生出疑惑来:“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道魔药?”   巫师没有回答。   阿尼离开地下室之后,他对兰斯的态度似乎冷淡了一些。   或者说……是分给了阿尼。   兰斯面色微冷。   他还是熬制了第三道魔药。   但在将魔药舀起之后,他却没有立刻吞服,而是看向巫师,低声道:“明昕,刚刚的问题,告诉我答案,否则……”   他温和的声音冷了下来:“我就把魔药倒在地上。”   明昕身为巫师,制作魔药是他的本职,立刻就被兰斯的话吓得前进了一步,害怕兰斯真的将魔药倒在地上。   可兰斯却将手抬高了,巫师抬起头,确认那是自己不能够到的高度,便终于开了口:“昨天,没吃,换药。”   因为昨天没吃药,所以今天要吃这么多药?   兰斯仍然想问巫师,这些药是做什么用的,但看着巫师高高抬起的脑袋,似乎很担心他手中魔药的模样,终于叹,仰头将碗中的魔药一饮而尽,对着巫师倒了倒空无一物的碗,“喝完了。”   于是紧接着,巫师又翻出了第四本书……   哪怕因为喝了许久魔药,对魔药的后遗症有了点抵抗性,但一下子喝下这么多魔药,兰斯仍是感到一阵眩晕,不由得靠坐在了墙边,巫师在面前的身影忽长忽短,连声音都有混混沌沌的,听不清内容。   忽然,他猛地伸出手,将面前的巫师拉了下来。   明昕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他拉到怀里,坐在了腿上。   他抬头看向兰斯,俊美青年的兜帽早就在贴着墙倒坐在地上的过程中掉在了脑后,那双美丽圣洁的金眸发暗,定定地看着他。   巫师想从兰斯怀中起身,可兰斯只用了单手,便将他牢牢固定在了自己的怀中。   这段时间,兰斯会到对面的剑馆,明面上接受“剑术大师”的指导,实际上传递信息,可一来一去,体力竟也慢慢变强了。   过去他需要双手一起用力,才能将巫师抱起,可现在,他只需单手,就能把巫师抱离地面,甚至能单手抱着巫师走动。   而此时却不需要抱起巫师,只是揽着腰,让他乖乖坐在自己怀里,当然要更加简单得多。   “明昕……”兰斯像是喝醉了,低沉磁性的声音变得喑哑起来,“我有许多问题……可你一个也不愿意回答我,为什么呢?”   明昕被腰后的手压着往前,他只能将双手都抵在兰斯的胸膛上,才不至于整个人都贴到兰斯身上。   对于兰斯的问题,沉默已经变成了他的习惯。   他是一个坏巫师,当然知道,不能让自己的猎物知道他即将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否则,他的猎物一定会为此疯狂反抗。   然而,他的猎物却已掌握了他最致命的把柄。   血液,从伤口流出。   香甜的气息一瞬间溢满整间地下室。   并且,比月圆之夜,还要更加甜美。   艳丽的红瞳取代黑瞳,短短的尖牙生出,涎液立刻飞速分泌。   几乎无须思考,黑发红瞳的吸血鬼便张嘴咬向淌着血的手心。   可他的尖牙却被光明力量挡在了伤口之外。   “明昕,告诉我……那些魔药是做什么的?”金发青年曾被认作是大陆上最善良、最圣洁的光明使者,此时此刻却强行将代表着黑暗的小吸血鬼困在怀里,用自己的血液诱惑着对方。   吸血鬼闻得到血味,却品尝不得,喉口发出急迫的呜咽声。   光明圣子是最有耐心的猎人,他将问题重复了许多遍,直至巫师终于意识到,如果不回答他的问题,便喝不到哪怕一滴血。   泪水从红眸溢出,红唇被自己的涎水浸润得发亮,巫师终于抬起眼,用那一双饱含泪意的眼眸看着兰斯。   “……不行。”可最后,却是这样话语从他口中吐出。   兰斯眸色更暗:“为什么?”   在兰斯的注视之下,巫师回答道:“会逃走。”   会逃走?   吃魔药的是他,自然不会是阿尼逃走,也就是说,巫师害怕,如果说出了魔药的用途,自己就会逃走?   服用黑暗魔药,对于体内拥有光明力量的人而言,必然是有害的……可是兰斯是光明神亲自降神选定的光明圣子,就连去世的光明教皇,生前也没有过这样的殊荣。   更何况,一开始巫师对兰斯下的那道禁咒,没过多久便被他体内的光明力量冲得七零八落,如果不是兰斯刻意护着,这道禁咒早就消弭了。   于是就着这样汹涌的光明力量,兰斯自觉,再凶险的黑暗魔药,应当也不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危害。   兰斯低声道:“我不会逃走。”   可巫师从来不会相信猎物的话。   他昏昏沉沉的,又开始惦记兰斯手心的伤口,唇上透明的水珠滴下,直接落在兰斯身上。   为了得到更多的答案,兰斯以手指从手心的伤口出沾了一点血液,奖励般送到巫师唇边,巫师立刻将他的手指含进了嘴里,柔软的舌头卷在指头上,将指头沾着的所有血液都吞食入腹。   可在他将尖利的牙齿抵上指腹时,却仍是像之前一样,无法咬破皮肤。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角落下,得不到满足,他连鼻尖都哭红了。   “别哭,明昕……”兰斯被明昕哭得几乎心头一阵发软,他松开紧抱着明昕后腰的手,去擦拭他的泪水,而此时被血液迷惑的明昕却再也不会想着从他身上离开了,“再一个问题,我就给你喝血。”   最后一个问题从兰斯嘴里吐出:“明昕,告诉我,为什么你会那么……喜欢阿尼?”   说道“喜欢”二字时,兰斯有些嫉妒地停顿了片刻,但最终还是把问题问了出来。   “阿尼,”面对这个问题,明昕却回答得很快,“救我。”   带着黑色兜帽,整个人都灰扑扑的明昕,在这座小镇里,本来就不算是很受欢迎的角色。   他15岁的时候,整个人瘦瘦小小的,比城镇里12岁的小孩还小只,贫民区一些小孩都被这道小小的、阴沉沉的黑影吓到过,当然不会喜欢他,那个时候,甚至还流传过夜里有吸血鬼出没城镇的传言,小孩们立刻就觉得是他,于是趁着他回家,在路上堵住了他,强行拉下他的兜帽,被他的黑发吓哭之后,便妄图用火把他“净化”。   明昕就这么差点被烧死。   可他虽然有吸血鬼的血统,却从来没吸过人类的血液,来到这个城镇后,他从来都是像人类一样生活的。   幸好阿尼恰好路过。   他身材修长,还有一头偏金的棕发,在城镇里是许多小孩羡慕的对象,他一出现,本来就被明昕的惨叫声吓得发憷的几个小孩顿时就四下散开了。   于是,阿尼身后便多出了一个灰扑扑的小尾巴。   在明昕简短而跳跃的叙述中,兰斯终于知道了全貌。   他金眸控制不住地暗沉下来,几乎化为阴沉的暗金色。   他难以想象,可爱而美丽的小巫师,居然以前过着的,是这样的生活。   不敢想象,若是不是阿尼路过……   兰斯艰难的张嘴:“那么,你的喉咙……”   “火。”明昕嘴里还含着兰斯的指头,含糊地回答道。   那场由孩子放的火,生出的烟熏哑了他的声音。   其实如果他没有吸血鬼的血统,也许早就被那场火烧死了。   “明昕……”兰斯终于忍受不了,沉浸着痛苦的声音从他喉口传出,“我可以治愈你,明昕。”   “解开我身上的禁术,我可以释放治愈术,治好你的喉咙。”   巫师无神的红瞳看向兰斯。   仿佛无声的询问。   兰斯明白过来,撤去了覆在指头表面的光明力量。   尖锐的血牙瞬间扎进他的指腹,用力地吮吸起血液。   黑发红瞳的小吸血鬼得到了满足,终于听话地将手放在兰斯胸口。   禁术解除。   下一刻,被含在他嘴里的手指头却撤去了。   来不及指责猎物言而无信。   柔软的、饱含太阳温暖气味的唇瓣便迎了上来。   “呜。”巫师仍然惦记着血液,可一股温暖的力量却从青年口中被渡了过来。   那是一种,即令他吸血鬼的那一半血液恐惧,又令他人类的那一半血液感到极度欢喜的力量。   时而颤抖,时而愉悦的泣音从巫师喉口响起,那股力量最终流入他咽喉,缓慢地修复着受损多年的咽喉。   他涩哑难听的声音在这漫长的亲吻之中,渐渐有了点变化。   最终,等到兰斯终于从他唇瓣上移开时,水光拉扯崩破,明昕怔怔地看着兰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变化,微微张唇。   一道天使歌唱般悦耳清脆的声音响起——   “兰斯。” 第65章 邪恶巫师17   也许是失血过多, 兰斯第二天醒得有些晚。   他的模样看起来很是凄惨,不仅是脖侧,连下唇都被血牙扎出伤口, 可这样程度的伤,当场他就能将其愈合,却因为某种不可言说的理由,他并没有这么做。   睁开眼后,他看到一双冷漠的黑眸。   随后, 冰冷触感袭上他的胸口,那是巫师的手心。   一道红光亮起, 兰斯心脏一紧, 巫师此时施加于他身上的,是比过去那道要强大得多的禁咒——哪怕是以兰斯汹涌的光明力量,都暂时无法将其化解。   兰斯终于彻底醒过来了。   “为什么?”他盯着面前的明昕, 看着他冰冷的目光, 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巫师的目光却很古怪,他歪着头看了兰斯一会, 那是他有疑惑的象征,可他什么都没有问,戴起了兜帽, 回过身, 朝地下室的出口走去。   兰斯眸色微暗。   可他终究也戴上了兜帽, 从地上起身,跟了上去。   刚一抵达地上, 兰斯就听到棕发吸血鬼围着巫师哭泣:“巫师, 为什么昨晚不上来?难道你真的不喜欢我了?”   兰斯关上地下室的入口, 看了看放在墙角的木盆, 里面的血似乎变少了不少,便冷冷道:“鸡血好喝吗?”   阿尼噤声了。   巫师却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看了看木盆又看了看阿尼,似乎是很惊讶的模样。   兰斯看在眼中,嘴角却止不住向下撇。   他不经意挤开明昕面前的阿尼,对着明昕低声道:“早餐想吃什么?”   听到吃的,巫师终于抬起头来,愿意和他说话了:“三明治。”   柔和悦耳的声音从漆黑的兜帽口中流泻而出,就连阿尼,都惊在了原地,惊疑不定地看向巫师,不敢相信这竟是他的声音。   兰斯的眼神终于缓和了一些,“好。”   *   有着这样动听的声音,巫师却越发沉默寡言了。   就连书铺老板都察觉出异样了。   但他只以为是两小口依旧在冷战,于是便拿出自以为有效的经验,语重心长地将它传授给了兰斯。   兰斯只是点头,可回过头来,无论他对巫师用哪一条经验,巫师都始终没有回应。   也是……   老板的那些经验,都是针对于恋人而言的。   可他和明昕,却根本不是恋人。   ……或许,在明昕眼中,甚至连朋友都不算。   兰斯眸中晦暗。   在巫师将下一本书递到他手中,示意他放到最顶上的书架时,兰斯却没再听话地照做了。   他假装没有看懂巫师的意思,低声道:“什么意思?”   巫师指了指递到他手上的书,又踮脚指向最高层的书架,自以为意思已经非常明确。   兰斯却依然道:“我看不懂,明昕,驭兎言你得说出来。”   他那双金眸紧紧盯着明昕。   明昕抬着头,兜帽口对着他,茫然地站了一会,忽然抬手,竟是要把兰斯手中的书夺回去的样子。   可他没能成功。   兰斯将手中的书举高了,趁着明昕为了他手中的书踮起脚之时,忽地低下了脑袋,借着兜帽的掩护,吻住了巫师紧闭的唇瓣。   厚重的兜帽口将两人相接处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塑造出了一个仅属于他们二人的密闭空间。   呼吸声在这黑暗的兜帽之中显得格外沉重,但更为引人注意的,却是那紧紧贴在一起的,棉花糖般甜腻柔软的唇瓣。   明昕被这个吻吓到了,没能来得及躲开。   等他意识过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青年温和却又带着侵略意味的气息势不可挡地闯入他的齿关,巫师茫茫然地缩回舌头,他便更加过分地深入,仿佛要将所有领地都留下自己的气息。   明昕是想要退后的。   可一丝微薄的血味却顺着唇瓣探入他的味觉。   兰斯唇瓣上的伤口在亲吻过程中,撕裂开一道微小口子。   但就是那样微弱的气味,也甜美得可怕,无论是哪个吸血鬼闻到了,都会失去理智,近乎疯狂地渴求。   因此,哪怕明昕只是一只半吸血鬼,对血液的欲望并不是很强烈,却也逃不过本能的驱使,他那双黑眸渐渐染上血色,短小却尖利的血牙微微冒出。   可兰斯却没有半点担忧。   甚至,他还探向那小小的、可爱的尖牙,轻轻舔了一下。   只是这么一下。   怀中的身躯,便剧烈的颤抖起来。   就连原本挺直了、妄图远离兰斯的腰,都软了下来,无力地贴在了兰斯怀中。   明昕从来没想过,他的血牙,原来是那么敏感的部位。   在本能的驱使之下,他忍不住伸出舌尖,循着血味的方向寻去。   可他终究不能如愿。   青年将他缠住了。   由于不是月圆之夜,兰斯泄出的血味也并不浓郁,明昕还保有一丝理智,知道这是在书铺,便强行压住了嘴里的呜咽声。   可是泪水却根本压抑不住,尖牙被碰一下,泪水便止不住地落下来,兰斯便将手心拦在他下巴下,接住了泪水,不至于将他最宝贝的兜帽打湿。   当兰斯从他口中退出时,明昕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了。   可泪水却仍止不住般,不住从那双剔透美丽的黑瞳中流出,显然还没能缓过来。   “还不愿意说话吗?”兰斯低声道,“不说话,就是默认我可以亲你。”   明昕抬眼看了一会兰斯,见他真的又要俯下脸吻上来,便着急地出了声:   “兰斯。”   兰斯垂眸,“什么?”   “不想要什么,或是想要做什么,就要说出声。”   明昕眨了一下眼,一滴泪水便顺着睫毛滑落,那模样简直令人心碎。   兰斯却硬下了心肠。   他绝无法接受,自己被明昕疏远。   “不要……”   明昕终于再一次出声了。   兰斯:“不要什么?”   “不要亲。”巫师小声道。   怎么会这么可爱?   兰斯心头的怒火瞬间便被这么一句小小的声音清空了。   他几乎想违背明昕的话,在明昕的额头亲一口,就像那些小女孩对待自己心爱的娃娃一样。   但他到底还是忍住了,低声问道:“还有什么?”   巫师愣愣地看着他,已经忘记了还有什么。   兰斯于是把手中的书举到巫师面前,以提示他。   明昕终于记起来了。   “书,放顶层。”他说。   虽然嗓子已经彻底治愈了,可他还是下意识像过去那样说话。   兰斯终于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好。”   *   这一次,兰斯在光明神殿的亲信回信的速度慢了许多。   兰斯却能够理解。   巫师使用的那些魔药书,都是比较偏僻的书籍,自然不可能那么快就能找到手,更何况,巫师每天需要制作的魔药,都是当天现找的,大约并没有固定的魔药配方,而且在上个月圆之夜忘记熬制之后,每日需要服用的魔药数量还翻了几倍。   那天他将记忆中魔药书的名字和每天服用的魔药名字和配方通过书上的“标注”传递给了他在光明神殿中的人,而整整过去了将近一个月,剑馆中的莱斯特才趁着训练,在对决中,一个闪身,将回复的信塞进了他的的口袋。   “不错!”莱斯特被兰斯以剑背痛击肩膀,失去平衡退后了好几步,看向兰斯的眼中满是惊喜与赞叹,“继续!只要能把我击倒,今天1铜币的训练费就给你免了!”   兰斯立于训练台一侧,余光看向坐在店中等待的巫师,见他兜帽口对着这里,是正在观看训练的椅子,便轻笑一声,举剑低声道:“来!”   这一次的对决,几乎不像是训练,而更像是两位骑士的厮杀。   刀光剑影之间,路过的镇民渐渐又都围了上来,为剑术大师或是他穿着黑袍的学员大声叫好起来。   没有人发现,一道小小的黑影,在欢呼声最热烈之时钻言寓兎出人群,离开了剑馆。   离开城镇中心,路上的人影渐渐稀疏,人声渐渐远离,明昕缓缓走在寂静的路上。   “怎么就走了?不等主角攻?”系统正津津有味地欣赏主角攻的剑法呢,明昕怎么就突然走了?   主角攻进步得很快,但那个剑术大师有二十多年的底蕴,它还想知道到底谁能赢呢。   “看什么比试?”明昕却满不在乎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系统摸不着头脑,“不就是让主角受过上好日子嘛?现在这种生活,不就挺好的?”   “挺好的?”明昕却歪了一下脑袋,“我怎么觉得,不是很好呢?”   “怎么就不好了?”系统彻底茫然了,“他不是也愿意偷喝鸡血了吗?那他应该就不至于饿死了吧?而且我看现在主角攻一心系在你身上,估计也不会像原剧情线那样,把他关起来了。”   说到主角攻对明昕的态度,系统还是有些不解,但也不至于像前两个世界那样懵逼了。   虽然选择这个世界,它却是抱着让主角攻喜欢不上明昕的想法,但是主角攻真的抖爱慕到喜欢上一开始又是把他五花大绑,又是喂毒药一样的魔药的巫师明昕,它居然也接受良好。   没事,现在主角攻看起来还挺克制的,只是亲亲,只要明昕保持现在的态度,它应该不用把自己关进屏蔽墙……吧?   听了系统的话,明昕却轻笑道:“问题就出在这里……兰斯看起来,似乎有点太喜欢我了……”   这不是好事吗?系统疑惑。   明昕接着道:“他这么喜欢我,可是旁边却有另外一个人,而且,我还对那个人很在意……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做呢?”   系统:“……接受他?”   “他不是那么大度的人,”明昕笑道,“如果是他,我想,只要他一有机会,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把阿尼单独丢回吸血鬼的领地。”   “这样不好吗?”系统小声问道,“比原来被关到光明神殿的地牢好……吧?”   “不对,不好。”明昕摇头。   “就阿尼现在这样,连喝点鸡血都要偷偷喝的吸血鬼,到了弱肉强食的血族领地,绝对活不下去。”   他说道:“所以,我会和阿尼一起回去。”   系统紧张道:“你和主角受?那主角攻呢?!”   明昕没再答话。   在寂静的、夜幕将至的街道之上,他孤身一人走着,似乎不知目的在哪。   ……不,其实是知道的。   巫师的喉咙被治好之后,他终于意识到,兰斯,必然不是什么普通的神职者。   那些普通的神职者,就连治愈一道小小的划伤,都费尽全身力气。   而兰斯,居然只用了一个吻,就把他受伤多年的喉咙治好了。   于是趁着兰斯不注意,他逃出了剑馆,朝着大城镇的方向走去,只有那里,有光明神殿的人。   他猜想,像兰斯这种脱离神殿的高级神职人员,一定是犯了什么错,才不敢回到神殿。   因此,他打算向光明神殿的人举报兰斯的存在……哪怕这是有风险的。   他打算,举报一成功,就带着阿尼逃跑,他见过,那些神职人员都和阿尼的教父一样温和,只要他不主动暴露……应该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忽然,在前方的拐角,一道白色的身影转身走来,巫师避之不及,直直撞到了那人身上。   明昕摔倒在了地上。   “抱歉,你还好吗?”那人朝着明昕伸手,想把明昕拉起。   可明昕一抬头,却看到了雪白的、金纹缝制的神职长袍。   是神职者!   可他还没走到大城镇!   那些神职者,绝对不可能平白无故来到这样破败的边缘城镇!   他们发现阿尼变成吸血鬼了,或是发现兰斯的下落了?   巫师没有任凭神职者将自己拉起。   他逃走了。   那神职者一脸迷惑,想追上去。   却忽然在地上,看到了一截从那个少年身上掉落的白色手帕。   那是从圣子袍上裁剪下来的,雪白布条。   作者有话要说:   好日子不远了呀(严肃脸) 第66章 邪恶巫师18   身后的木门传来一声巨响。   屋里的人都被这一声吓了一条, 巫师却还没转过身,就被猛地从地上抱了起来。   背后的人胸膛剧烈起伏,带着满满的后怕与怒火。   “明昕……”那声音几乎冷到了谷底。   可很快, 身后的人就恢复了冷静,低声道:“你去哪了?我到处找你,都没能找到。”   巫师在他怀里晃着脚挣扎了一会,也没能挣脱开兰斯的手臂,便举起手, 指了指桌上的牛肉。   那可是1银币30铜币1千克的牛肉!   “你去买牛肉了?”兰斯心里有些惊讶,平时明昕连买比较便宜的鸡肉都不舍得, 今天居然舍得花那么多钱购买牛肉, “为什么?”   巫师的手指转了个方向,竟指向了兰斯。   “为了我?”兰斯的声音忍不住抬高了,有些不可思议。   巫师点了点头。   他终于被放下来了。   但兰斯还不准备让他将忽然消失的事混过去。   他抓住了巫师的双肩, 严肃道:“不管是为了什么, 你都不能像今天这样,突然消失, 知道吗?”   巫师看着他,竟轻声道:“兰斯,消失过。”   他在指责过去兰斯突然消失的事。   兰斯竟反而拿这一点举例, “是的, 你看, 我突然消失的时候,你也感到非常恐慌害怕, 不是吗?同理, 当你消失, 我也会因此恐惧……”   光明神知道, 他在剑馆一回头,却发现明昕失去了踪迹之时,心中有多么恐惧。   他是不是被谁抓走了?会不会被坏人堵在什么地方,拿火要“净化”他?   明昕告诉他的那些过往,曾一度成为兰斯的噩梦……   在这一次回家之前,他已经两次回到家里搜寻,整个小城镇几乎被他翻了一遍,而体内磅礴的光明力量却只能用于治愈和驱逐黑暗力量,在寻人之际,就变成毫无用处的强大摆设,到最后,兰斯几乎陷入绝望,他本来想着,若是这次再找不到人,他就动用他在光明神殿的力量寻人,哪怕这样做,会有极大的可能暴露他的存在。   幸好,现在他找到明昕了。   巫师反而对兰斯的话感到疑惑。   恐慌害怕?   那个时候,他其实并未为兰斯的消失感到害怕。   他只是单纯的愤怒。   是猎物逃跑了的愤怒。   但现在这个时候,就算是巫师,也明白,他绝不能将这些说出来。   于是为了安抚兰斯,他上前一步,踮脚亲了一下兰斯。   那双被挡在兜帽之后的金眸,在这一瞬间被惊得睁大了。   “别生气。”明昕轻声道。   他真是个狡诈的巫师。   可又有天使一样的嗓音,并且还……吻了他。   虽然看不到自己的模样,可骤然涌上脸颊的热意却提醒着兰斯,他的脸彻底红透了。   他僵硬着声音,“好……我不生气。”   忽然,兰斯意识到什么,立刻看向墙角在憋笑的阿尼。   阿尼身体一僵,立刻自觉地转了个身,和咕噜兽一起面壁。   恋爱中的男人,真是可怕……早就看出兰斯对巫师想法的阿尼在心中嘀咕。   盯着砧板上的牛肉,无数明昕可能会喜欢的搭配在脑中过了一遍,却最终终结于明昕的一句话:“我来。”   兰斯想起一开始,巫师为他做的那一坨黑漆漆的、口感比魔药还要可怕的“食物”,竟是冒出了一丝冷汗,抱着一点侥幸心理,他低声问道:“你想自己煮牛肉?”   巫师手上不知何时起已举起菜刀,对着兰斯点了点头。   兰斯又说:“真的?上次你给我做的那个食物……”   巫师歪了一下脑袋,“不好吃?”   兰斯:“……”   在巫师的注视之下,他终于丢盔弃甲,最后竟是撒了谎:   “好吃。”   撒谎触犯了光明神殿的教义……可他却是为了不让明昕伤心,才撒下这样的谎言,想必就算是光明神知道了,也不会责怪于他的吧?   兰斯有些痛苦地想道。   但为了这1银币30铜币1千克的牛肉,他还是对着明昕道:“我想,为了让这个牛肉更加好吃,还是由我们俩一起做这块牛肉吧。”   巫师思考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但最终做成时,哪怕有了兰斯的助力,那一堆牛肉竟也最终变成了一坨形态古怪的东西。   就连阿尼,都忍不住过来看了一眼,忍不住面露嫌弃。   巫师似乎受到伤害了:“看起来,难吃?”   闻言,兰斯立刻用叉子叉起一块牛肉,含进了嘴里,对着巫师一边咀嚼,一边冷静道:“不,我可以证明,这道菜味道很不错。”   巫师:“真的?”   兰斯吞下口中的牛肉,又叉起了一块,低声道:“真的。”   巫师似乎还不愿意相信,紧紧盯着他吃牛肉。   一开始说出“好吃”,只是为了安抚明昕,可渐渐地,兰斯竟真的开始觉得好吃起来。   只是,也许是巫师随手放入牛肉的那些调料所致,他感到有一丝头晕。   不过,比起一开始明昕做的那一碗堪比魔药的食物,这一次做成的牛肉要正常多了。   为了安抚明昕,他并没有将头晕表现出来,而是抬头询问巫师:“吃吧,这么好吃的牛肉,再不吃就凉了。”   可是巫师却甚至连刀叉都没有触碰。   兰斯终于察觉出异样。   可已经晚了。   伴随着眼前所有一切都骤然旋转翻倒,他手中的叉子掉在了面前的地上——他摔到地板上了。   透过模糊的视野,他看到巫师跳下椅子,缓缓走到了面前。   兰斯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在彻底昏睡之前,他的双唇仍在一张一合。   口型合起来,是一句质问。   ——为什么?   ……   城镇外。   阿尼被巫师抓着手腕,在泥泞的路上狂奔。   “巫、巫师,我们到底要去哪?”明明是吸血鬼,他却比巫师还疲惫,忍不住问道。   巫师一手抓着个抱着咕噜兽的吸血鬼,另一手拿着布包,里面装着兜帽、一罐糖果,拖着黑袍在杂草丛生的泥泞地上奔跑,竟也丝毫不慢。   忽然,前方冒出白光,巫师立刻停住脚步,身后的阿尼却刹不住脚步,猛地撞上他的背后,撞得眼泪都要下来了,正要质问时,却被巫师用力捂住口鼻,拖到了一棵树后。   阿尼满心疑惑,可很快,嘈杂的马蹄声骤然从身后响起。   闪亮刺眼的白光将四周都照亮,树后窄小的阴影勉强挡住了这两只吸血鬼的身影,不至于被发现。   阿尼忽地开始颤抖起来,抱着咕噜兽的手也收紧起来。   他认得这些白光!   那是光明神殿的使者身上的光芒!   当光明神殿派出级别较高的主教,以围剿邪恶生物的时候,便会像这样发出光芒来,以昭示神圣的到来。   难道他们被发现了?阿尼满心恐惧地想道。   然而那群骑着马赶来的神职者却径直从他们身后的泥泞小道经过,朝着不远处城镇的入口赶去。   等到那群人的身影消失在城镇弯弯绕绕的小道中,巫师又把阿尼拉起,抓着他往远离城镇的方向跑去。   他们的目的地是黑暗森林。   阿尼终于颤抖着声音问道:“为、为什么不带上那个……兰斯?他也是吸血鬼,不是吗?”   如果兰斯也是吸血鬼的话,那么,要是那些神职人员看到了他,不是会……阿尼不敢再想。   巫师停了下来。   疑惑的目光从兜帽深处投来。   “他不是,”巫师冷冷道。   “他是,神职者。”   *   兰斯是被摇晃着醒来的。   “圣子殿下!圣子殿下!”莱斯特在他面前大声喊叫,那恐惧的模样,仿佛兰斯已经死去。   兰斯费力地抬手,抓住了莱斯特不断摇晃着自己的手,“治愈……”   莱斯特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立刻将手心放在兰斯胸口,几乎是用尽全力施展自己最不熟练的治愈术。   白光之下,兰斯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他将自己从地上撑了起来,低声道:“发生了什么?你怎么找上门来了?”   莱斯特立刻慌乱道:“是……是大主教的人!他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消息,知道了您在这里,现在他的走狗已经将这整个城镇都围起来了!”   他一看到那些人,就立刻赶过来,却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圣子殿下!   这一眼,差点吓得莱斯特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骑士软倒在地,他差点以为大主教的人已经先一步找到了这里,把尊贵的圣子殿下给杀死了!   “圣子殿下,究竟发生了什么,您为什么倒在地上?您身边那个巫师呢?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莱斯特简直有问不完的问题。   兰斯对着他一抬手,莱斯特便止住了问话。   “把我口袋里的信拿出来。”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低声道。   是从光明神殿那里传来的信?圣子殿下怎么还没看?是不是和接下来怎么反抗大主教有关?   心中抱着无数疑问,莱斯特却并没有问出声,立刻将兰斯口袋里的信拿了出来,递给了兰斯。   兰斯缓缓撕开信封口,抽出其中的信纸,垂眸阅读。   忽然,他发出低笑声,将手中的信纸丢在了地上。   那信纸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上面写着:“……这些魔药,应该是巫师专门针对体内拥有光明力量的神职者制作的……”   “……服用过这些魔药,”   “血液里蕴含的光明力量,便不再对吸血鬼有所伤害……”   “……并且,神职者的血液,会变得极度美味……”   “堪称,完美血奴。”   “实在是太可怕了,殿下,您是从哪里得到这些魔药的?简直是要将神职者……”   “彻底毁掉。”   信纸边缘泛光,竟是在光明力量的作用之下,渐渐燃烧殆尽。   兰斯捂着脸,仿佛在嘲笑着谁般,喉中的笑声越来越大声。   原来,他的小巫师,一直以来,从未放弃过,将他制作成最完美的血奴……   也对,他从未正面回答过自己的一切问题,那些问题的答案,全都是他用自己的血液诱惑得来的……   而这美味的、甜腻的血液,却又是通过巫师的魔药得来的。   真是可笑……   “圣子殿下!”莱斯特惊恐地大叫道,“您流血了!”   泛黑的血液从兰斯嘴角源源不断地冒出,然而他却仍然笑着,“没关系,莱斯特。”   那笑里,却没有一点情感。   冰冷得不像是活人。   他站了起来。   发黑的金眸环顾过这间小屋,他为明昕织好的手套与袜子挂在墙上,兜帽和阿尼都被带走了,栓在墙角的咕噜兽也不见了踪影。   明昕带走了一切,唯独抛下了自己。   以及……他送给明昕的一切东西。   莱斯特惊恐地看着,圣子殿下身上的光芒越来越亮。   甚至于——仿佛就要把这间屋子刺穿的程度!   在这刺目的、极度强烈的光芒之中,就连莱斯特,都忍不住眯上了双眼。   周围的一切都被这道白光淹没,唯有金发青年站立其中,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明昕……”他喃喃道。   “我会抓住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莱斯特:圣子殿下!大计如何?!我们杀回去夺了教皇之位如何?!!   兰斯(泪)(颤抖)(自闭):我老婆不要我了……   莱斯特啊,你摊上了个恋爱脑上司(悲)   魔药只成功了一半   成功了哪一半,你们懂哒,嘿嘿 第67章 邪恶巫师19   粗重的、濒死的呼吸声回响在空荡的神殿主殿中心。   “呵呵……”大主教的声音在不断从口中冒出的血液中显得含糊不清, 他颜色浅淡的双眸瞳孔放大,边缘涣散,已是将死之态。   “很好, 太好了……”   他紧紧盯着面前的高大身影,那人早已褪去青年姿态,身穿辉煌高贵的神圣教皇礼服,手持权柄,垂下的眼眸中满是冷漠与轻蔑。   “这样才对……兰斯……”他一边咳血, 一边笑道,“善良心软之人, 是当不好教皇的, 呵呵呵……”   “你应该感谢我……是我,将你改造成这幅模样的……呵呵,呵呵呵……”大主教从喉口发出疯癫的笑声来。   然而, 那双金眸, 却不因他的话语产生半分动摇,仿佛他不过是一只蝼蚁, 任何反抗,都如同一个笑话。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愤怒?   在死亡之前,这个疑惑浮现于他心中。   终于, 他看到, 面前的人微张薄唇。   那是他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凭你, 也想改造我?”   教皇冷冷道。   *   “巫师,你在这里再等等, 我再去请求一次, 让他们把你调到我身边……”阿尼皱眉看向四周, 语气里满是嫌弃, “这里的环境也太差了……”   这是个比阿尼当初窝缩的暗室还狭小的屋子,灰尘雾雾地遮蔽了视线,就连桌上都盖了一层灰尘。   巫师站在床边,看着阿尼为自己套被单,扫地板擦桌子,最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巫师,你一定要等我啊!”   明昕漆黑的兜帽口对着门口的阿尼,点了点头,阿尼这才放心离开。   此时离他们逃离城镇,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这里已是血族领地,血族的统治呈金字塔形状,最顶上是尊贵的血族亲王,统领所有血族,其下是血统较次一等的侯爵、公爵、伯爵等,接着是比较普通的平民吸血鬼,最后才是数量众多的、身为人类的巫师。   巫师在血族的地位极其低下,并且因为是人类,所有吸血鬼都能随意吸食他们的血液——不过,巫师们本身便乐见其成,他们本身就极度崇拜吸血鬼,幻想着自己能够成为吸血鬼,要是他们的血液喂饱了吸血鬼,说不定就能被转换为吸血鬼了呢,于是每个人都洗干净了脖颈,期盼着能被吸血鬼看上。   ……也正因此,像明昕这样,浑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一点皮肤都不漏出来的巫师,并且在来到血族领地之前,竟就有了一个相伴的吸血鬼的巫师,在他们之中,实属异类。   第二天,当明昕走进用于熬制魔药的魔药室时,没有任何一个巫师和他说话。   明昕却也毫不在意,他来到自己的位置,他的吸血鬼没有给他指派任何任务,于是他站在魔药锅前发了一会呆,突然开始动手熬制起了不知名的魔药。   这是给兰斯喂食的一整份魔药配方中的最后一道魔药。   如果兰斯喝下了,他的全部光明力量都会失去攻击力,成为最完美、最美味的血奴。   明昕看着制成功的魔药,在无人可见处,眼底露出一丝笑意。   可惜了,魔药,只成功了一半。   当然了,教皇的光明力量怎么能失去对血族的威慑力呢?   再成功的血奴。   也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明昕看着药锅里的魔药,随意往里又放了一味药草,原本成功的魔药立刻萎缩干涸,呈现出失败的模样。   一旁的巫师看了眼他失败的魔药,眼底透出一丝不屑。   这种巫师,有什么值得那个吸血鬼在意的?   忽然,魔药室外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所有巫师都出来!”   “我们要招一个巫师或是吸血鬼,以整理宫殿图书馆的书籍。”那是个吸血鬼男爵,双手矜持地搭在腹前,在这群地位低下的巫师面前,脑袋高高的昂起,是极为高傲的姿态。   他的话一出,巫师便立刻兴奋地嘈杂起来,在宫殿里整理书籍,那不是意味着,他们有机会能见到高等级的吸血鬼,甚至是被对方转化?   “肃静!”男爵高声喝止了巫师的悄声细语,轻蔑道:“你们以为,这个工作,是随便谁都能做的吗?”   他冷冷道:“所有人,把手伸出来,图书馆的书籍是只有尊贵的王爵才能阅读的,就算是整理书籍的手,也必须美丽得不至于玷污那些高贵的书籍!”   其实,在来到魔药室之前,男爵便已不抱什么希望了。   众所皆知,这群巫师,都是些长相丑陋的歪瓜裂枣,否则,也不至于生活在血族领地,还能保持人类的身份而不被吸血鬼吸食血液,那些血族,有一个算一个,都对美丽有着致命的向往,而对于这些丑陋的人类,哪怕是饥渴得快要死去,恐怕也不会下嘴。   然而,男爵的目光,却忽然顿住了。   在一排或粗短或干裂丑陋的手之间,竟是冒出了一双白皙的、美丽的手。   男爵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站到了对方面前,就连严酷的、冰冷的声音都不自觉软了下来,“你的手……真漂亮。”   周围的巫师都看了过来,眼底的嫉妒在看到明昕露出的手时几乎变成了实质。   男爵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那个巫师的手。   那手五指纤细修长,指甲盖犹如花瓣般覆于其上,指尖泛着粉,是只有高明的画师,才能描绘出的美色。   手的主人甚至没有躲避,男爵便在触及那双手前,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他看着自己的手,第一次皱起了眉头。   “你叫什么名字?”   巫师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一旁的人不无恶意地说道:“尊贵的男爵殿下就不要问他这么为难的问题了,他好像是个哑巴。”   他以为男爵会因此嫌弃这个巫师。   没想到,男爵眼中竟是透出一丝怜惜来。   “下半夜,”他说,“你收拾好东西,就跟我到宫殿里去,我会在这里等你。”   面前的巫师点了点头。   等到下半夜,男爵如期过来了,明昕却慢了一步,才从魔药室中走出。   男爵本欲斥责,可一看到小巫师拎着行李的手,就不自觉收住了训斥声。   忽然,他闻到了一股血味。   正从小巫师身上传来。   他立刻皱起眉头:“是那群巫师?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了吗?”   明昕抬着头,静静地摇了摇头,忽地抬手,揪住了男爵的衣角。   男爵的所有声音,都卡在了喉咙深处。   终是没再说什么。   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留下魔药室中,倒在地上的、无声哀嚎着的数十个巫师。   ……   自从光明神殿正式对血族宣战起,留守宫殿的吸血鬼越来越少了。   血族亲王艾格奥·修斯又一次发了火,“只不过是一次征战,竟连泡茶的人都没有了吗?真是废物!”   玫瑰血茶被他一掌拍到了地上,血色洒满地毯。   服侍的吸血鬼立刻跪了下来,一边吞咽着被地上玫瑰血茶诱惑而出的口水,一边惶恐道:“陛下抱歉……精通泡茶的约翰子爵,今天有事请了假,说要去图书馆查阅古籍……所以小的自作主张泡了茶。”   艾格奥不耐道:“还有另一个人呢?还有个男爵,我记得他泡茶也不错。”   “前几天,他为图书馆寻了一个巫师作整理书籍的活,接着……他便自请留在图书馆里……”仆侍的声音越来越小。   “巫师?”艾格奥眼底透出轻蔑来,他愠怒道:“那种歪瓜裂枣,也敢碰我在图书馆中的藏书?”   仆侍猛地倒在了地上,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陛下请息怒……”   艾格奥猛地从王座上站了起来,冷冷道:“既然为我泡茶的人都在图书馆,那么……恐怕我得去图书馆看一看了。”   “至于那个巫师……”他嗤笑道,语气里透露出的杀意竟令地上的仆侍连颤抖都吓得止住了,“竟敢步入我的图书馆,用他的脏手碰我的藏书……”   “我要把他的血都放光,再扔到黑暗森林,让那些魔兽,把他的肉全部撕咬殆尽。”   残忍而血腥的话语,从这个俊美妖异的血族亲王口中,一字一句吐出。   自从光明神殿换了个教皇之后,血族大军简直屡战屡败,痛失了不少占领的人类城镇,可周身有爵位的吸血鬼却越来越少,艾格奥心中的怒火几乎无处宣泄。   那个巫师,恰好碰上了枪口……真是可怜……   跪在地上的仆侍恐惧而怜悯地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大主教:是我,把你变成教皇模样!   兰斯:就你?   大主教:不然还有谁?(质疑)   兰斯(一脸正色):那当然是我老婆!!   (你老婆快被别人抢走啦,还搁这打什么嘴炮!) 第68章 邪恶巫师20   还未进入图书馆, 艾格奥却听见了比宫殿还要更加嘈杂的人声。   可这群胸无点墨的吸血鬼,在这之前,哪里会到图书馆里来?连个泡茶的吸血鬼, 也跑到图书馆,不知道的还以为此时他这个亲王就待在图书馆里!   莫非这些书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忽然生出了美味无比的血液了吗?   艾格奥沉着脸,一双血眸都显得晦暗不清起来。   可他还万万没想到,图书馆里的吸血鬼会是——那么的多!   光是前台登记书籍的桌子旁就站着两个吸血鬼,手上各自捏着登记薄是一角, 似乎正在争夺,身后是来来往往搬书的吸血鬼, 几只吸血鬼坐在沙发上看书, 却连书都拿反了。   艾格奥站在门口,几乎被愤怒填满了胸腔。   这还是他这段时日以来,第一次看到那么多吸血鬼聚在一起!   由于前线与光明神殿的战事吃紧, 这段时间, 哪怕是为他服侍的吸血鬼数量变少了,艾格奥也尽量隐忍不发, 甚至起过召几个巫师上来服侍的念头,可一想到他们丑陋的相貌,他就倒起胃口来, 便消了念头, 想着等战后自然会变好——可现在, 他却忽然发现,区区一个图书馆, 里头的吸血鬼, 竟比他寝宫中服侍的人还要多!   就连现在, 他, 血族亲王,血族最高贵的人站在了门口,而图书馆里这群该死的吸血鬼却仿佛都没注意到他的存在般,没一个下跪问安!   艾格奥冷着脸,却没有立刻发作,而是缓缓走进图书馆。   首先察觉到他到来的,是一个低头看书的红发吸血鬼。   可他却并没有抬头,仍然保持着低头的状态,冷冷道:“你也是来看他的?”   “放弃吧,他基本只和身边那个平民吸血鬼说话——哼,之前引荐他进图书馆的男爵还以为他是哑巴呢,没想到,人家只是不愿意理他。”   “平民吸血鬼,也敢进我的图书馆?”又长又利的尖牙伸了出来,这是艾格奥暴怒的象征。   “是啊,谁能拒绝他呢,有那种声音……”忽然,红发吸血鬼意识到了什么,僵硬着抬起头来。   隶属于血族亲王的黑发映入眼底,他一下子失去了浑身力气,手中的书连同软下来的身体都摔在了地上,一声近乎惨叫的声音从他口中炸开:“亲、亲王陛下!”   这一声叫声,令这附近的全部人声都凝固住了般,一双双惊恐的红眸看了过来,一个接一个跪了下来。   “他是谁?”艾格奥垂眸看向地上的吸血鬼,目光冰冷似箭。   然而周围的吸血鬼,竟没有一个敢回复。   这是艾格奥第一次品尝到违逆的滋味。   “说,他是谁!”艾格奥忽地闪现至跪在前台边的吸血鬼面前,以鞋尖抬起他的下巴,语气几至阴冷。   “不说是吧?”他环顾四周,所有吸血鬼都低下了头,战战兢兢,“既然不说,全部拖下去领罚!”   “抽光半身血液,接下来的七天内,不准吸食任何血液!”他怒道。   说罢,随他跟到图书馆门口的近卫便涌入图书馆,不顾吸血鬼的求饶声,将跪在地上的吸血鬼一个接一个拖了出去。   哪怕这群吸血鬼不愿意告诉艾格奥,他却依稀能够听见,图书馆深处传来的细碎声音。   只一个念头,他便瞬间朝着那个方向移动而去,血统越是纯净的吸血鬼,力量便越是强大,就如艾格奥,移动过程中,甚至无法轻易捕捉到身影,但身上骇人的气息仍然使得路上经过的吸血鬼双脚发颤起来。   甚至无须片刻,他便寻找到了声源。   “你大概喝不惯有血味的茶,我便泡了杯用热水冲制的茶水,品尝一下如何?”这是本该为艾格奥泡茶的约翰子爵。   原来他请假到图书馆,就是为了给图书馆的人泡茶?   “他不喝茶,”一道陌生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没有甜一点的糕点吗?”   “有,当然有,我立刻就去拿……”   约翰微笑着起身离开,可一拐角,却碰上了满脸怒容的艾格奥。   这一瞬间,约翰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冻住了,血脉压制令他几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可艾格奥却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一转入两架书架之间的过道,他便看到一个伏在地上的小小的黑影,正是披着黑袍的巫师,一旁的吸血鬼有着棕色偏金的卷发,这样偏向光明的颜色,是最低劣的平民吸血鬼才会拥有的——而现在,他们却正大光明地踏入亲王的图书馆,甚至致使他的人为自己泡茶。   巫师低头在为面前高高的书籍分类,棕发吸血鬼便第一个听到身后脚步声,回头询问道:“这么快就回……”   看到走来的是一名高大的黑发吸血鬼时,阿尼还没反应过来,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面前的吸血鬼漫不经心一抬手。   下一刻,他飞了出去。   堆在地上的无数书籍被他撞倒,最终,堆在墙边的书籍猛地全部倒塌,埋在了那吸血鬼身上。   巫师终于反应过来了,可他刚一转过身来,就被一把抓住胸前的黑袍,从地上提溜了起来。   一双残忍而血腥的红眸冷冷看着他,几欲将他生撕活吞:“巫师,谁准你用那双脏手碰我的书?”   巫师垂着头,他的血液汩汩流动,确实是人类,可那血液的气息之中,却没有任何恐惧的情绪倾泻而出。   在亲王的怒火之下,他甚至敢抬起手,抓住了艾格奥的结实的手臂。   艾格奥更是愤怒,他立刻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立刻就要将巫师胆敢触碰自己的那只手折断。   可触及巫师手背的那一瞬间,光滑的、柔软似水的触感却从手心传来。   与此同时,巫师抓着他的手臂,极度愤怒地叫道:   “阿尼!”   犹如歌唱般、曼妙而美丽的声音一响起,就是追逐惯美色的血族亲王,也不由得怔了一瞬。   于是掰折巫师五指的手力道骤然小了下来,他移开手,垂眸看去——   抓在他手臂之上的手,五指优美细长,就连突出的骨节处与伏在皮肤底下的青色血管,都如艺术品般精致。   那绝对与艾格奥印象中,巫师会拥有的丑陋双手沾不上关系。   仿佛心有预感般,他猛地抬手,拉下了巫师的宽大兜帽。   那一刻,他仿佛终于追逐到自己一生所求的美色般,那总是暴怒的血色双眸,此时显出纯粹的被美色捕捉的痴迷之色来。   红唇黑眸,睫羽如蝶,那一定是黑暗神精心雕制的,用于诱惑世人的美丽妖精,并且——   随着兜帽被扯下,巫师柔顺美丽的黑发便散落而下,于空中轻轻飘动。   那黑发。   独属于拥有亲王血统的血族。   *   明昕的住处被换到了亲王寝宫旁的一间宫殿。   桌上是现做的甜美糕点与泡好的玫瑰茶,衣柜里挂满了繁复精致的贵族服装,这里的任意一件衣服,光是装饰用的缎带,就至少缝了几十个。   艾格奥回来的时候,明昕还站在门口等他,身上仍然穿着那身灰扑扑的黑袍。   “阿尼!”一看到他,明昕就立即对着他叫道。   听小巫师说话实在是太费劲,艾格奥用了半个夜晚,才搞懂了“阿尼”居然是一开始坐在他身边的棕发吸血鬼的名字——那个平民吸血鬼。   他立刻不是很高兴地冷下脸来,扯下明昕头上的兜帽,随手丢在脚边,不顾明昕紧随着地上兜帽的目光,一手便把小巫师整个人从地上抱了起来,一边走一边冷冷道:“不换衣服,就别想见什么阿尼。”   艾格奥以挑剔的眼神打量怀中的小巫师,明明有着美丽的容颜,却穿着这样破旧的黑袍,想到在被带到图书馆之前,他甚至和那群肮脏的巫师住在一起,艾格奥便止不住心中的暴虐感,几乎想把那群巫师都杀了。   然而这些暴躁的念头,却在看到小巫师的那一瞬间都消弭了。   小巫师被他放在床边,黑曜石般澄澈透亮的黑眸看着他,真的就像是安静的娃娃般,就连血族亲王,都仿佛能够听到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声——可吸血鬼哪里会有心跳?   艾格奥立刻转过身,看似是为小巫师挑选衣服,却实际上是想要躲开注视,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慌,甚至开始絮絮叨叨起来:“虽然你是半吸血鬼,但有那样一头黑发,想必是有着血族亲王的血统,必然不能像那些低贱的巫师一样穿着那种黑袍……”   他终于挑中了一套合心意的服饰,将它放在小巫师身边的床上,“换好衣服,我就让人把阿尼带上来——并且,只要你听话,明天我就会颁下法令,将你封为血族最尊贵的王子。”   系统在明昕脑海中警惕道:“别信他的,血族哪有什么王子,都是群没有后代、也不准备有后代的家伙,他是想把你变成自己的老婆!”   明昕抬眼,看向高大俊美的黑发血族,却点了点头,下一刻,竟抬起手来,慢慢解开身上黑袍的系带。   系统都着急了:“你没听到我说的吗?你不是只喜欢主角攻吗?”   “有吗?”明昕一边解开身上的黑袍,双眸紧紧盯着本欲上前帮他换衣,却最终还是红着脸躲到外间去的艾格奥,轻声道:“可是我现在忽然发现,这个血族亲王,好像也挺合我的胃口的。”   身为血族亲王,艾格奥绝对比其他吸血鬼都要更加俊美,身材比例也是近乎黄金比例般的完美。   当然……也极度符合明昕的审美观。   以至于在看到对方的那一瞬间,他甚至开始怀疑起一件事。   系统震惊道:“你……你这样花心,是不对的!”   “我们、我们这里,可是纯爱频!”系统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搞三皮是不可取的!!”它大声指责道。   明昕忽地笑了出来,正是这一声笑,令系统整只统都涨红了,终于知道了这是明昕在逗它。   “我当然不会怎么做,”明昕收住了笑,声音变得有些冷,“只是有件事,我需要稍微验证一下。”   艾格奥到了外间,却根本坐不下去,吸血鬼极度灵敏的听力使得他能够听到隔着几层布帘后,小巫师更换服装时细微的布料摩擦声,于是相应的画面自然而然浮现于脑海中——面容精致漂亮的黑发半吸血鬼褪下破旧褪色的黑袍,露出白皙优美的身体,再穿上他亲自挑选的礼服。   血族亲王的脚步忽地一顿,随后皱着眉头,往下看去,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要是被未来的血族王子看到了这幅模样,把人吓到了怎么办?   他颇有些恼火地想道,用尽全力,终于将其压制了下来。   正在此时,宫殿外传来仆侍的声音:“陛下,阿尼到了。”   艾格奥眉间一跳,这传话声也太大了!   果然,下一刻,布帘就猛地被从里拉开了。   褪去黑袍,身上礼服却仍未完全穿好的香香甜甜的小半吸血鬼跑了出来,“阿尼!”   艾格奥沉下脸,一伸手,便将人拦在了自己怀里。   ……   阿尼被血族亲王一巴掌拍到墙上后,没过多久,就陷入了昏迷。   在昏迷之前,他听到那个男人阴冷的话语,内心满是恐惧,几乎想要爬出埋在自己身上的书堆,把巫师从他手里救出来,却最终还是抵抗不了眩晕感,失去了意识。   他以为自己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醒来的时候,竟被行刑的吸血鬼拖着,那个行刑者以怜悯的话语告知他,接下来,他会被放掉半身的血,并克扣半个月的食物。   这对于每一个吸血鬼来说,绝对算得上是酷刑。   可曾经有一年没有进食过任何血液的阿尼却并不恐惧,他最担心的,还是直面血族亲王愤怒的小巫师。   “那个巫师怎么了?”他哑声问道。   “连吸血鬼都要受刑,”行刑者满不在意道,“你说的那个巫师,恐怕已经死了吧。”   ……已经死了吧?   死了?   那一瞬间,所有关于巫师的回忆涌上心头……无论是他跟在自己身后,最后在吸血鬼的手下将自己救出的过去,亦或是他将低落而消沉的自己藏在地下室里,害怕自己死掉,而那血液诱惑自己的模样,接着是他只身于月圆之夜出现在自己面前,毫无畏惧地将脖颈展露在自己面前……   低低的、痛苦的哭声从行刑者身后传来,他惊疑不定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过去。   然而正是这一眼,迎来的却是重重的一拳!   行刑者被这一拳砸得失去平衡,摔倒在了地上,被击中的那一眼几乎睁不开了,另一眼呆滞地看着本被绑住手脚的棕发吸血鬼从自己手上逃跑。   “有人逃了!!”   地牢中涌出十几个看守者,循着行刑者指示的方向追去。   阿尼之前是被血族亲王打晕的,醒来后本就体力不支,又是在地形复杂的地牢,没逃出多久,就被看守者抓住了。   他最后被三五个吸血鬼按在了行刑台上,一旁站着的是恼怒的行刑者。   他以为自己死定了,于是紧紧闭上了双眼。   也许……死后,他就能再次见到小巫师了吧。   真是滑稽……到死了,他居然还不知道小巫师的名字。   就在放血的利刃架上阿尼脖颈之时,这个身材瘦削的少年竟猛地扬起头,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朝着那利刃撞去——   “住手!”   ……在被粗鲁地扔进水中吸去浑身脏污,又换上崭新的衣服带到一座华丽的宫殿之后,阿尼终于意识到一点。   小巫师没死!   然而……   他跪在地上,缓缓抬起头。   血红色的华丽礼服穿在小巫师身上,收紧的缎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黑发散落在礼服之上,美丽的容颜与礼服正好相称,仿佛他天生就该穿这样华丽的服饰。   上半夜还暴怒地掐着小巫师的亲王此时跪在巫师身前,将他白净光洁的、纤细的腿架在自己膝盖上,双手拉着雪白的长袜,慢慢向上拉去,最终停在靠近腿根的部位,于视线无法触及处,缓缓系上缎带。   血族亲王,正以对待禁脔的态度,对待小巫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亲王嗷,一上来,就踩了一堆雷点。   也是挺厉害的嗷   黑化狗勾很快就来咯 第69章 邪恶巫师21   阿尼只被允许看一眼明昕, 就被带走了。   离开前,他看到门口地上的兜帽,想要弯腰去捡, 却被一旁的吸血鬼急急推走了。   再在这里多停留一会,恐怕脾气不好的血族亲王就要发怒了。   门被关上了。   艾格奥掐着明昕的下巴,强行将他的视线从门口转到自己身上,声音里满是妒意:“看够了没?”   他似乎根本不在意门口的兜帽。   明昕在心中冷静地想道。   他已经给过一次机会了。   这一刻,他心中已经有了某种定论。   然而明面上, 明昕却什么也没有显现出来,只是垂下眼, 显得有些怏怏不乐的模样, 不愿与艾格奥对话。   不知为何,艾格奥的声音柔和了下来,诱哄般说道:“只要你听话, 明天你还能再见到他, 如何?”   闻言,小巫师终于抬起了双眼, 眸底微亮。   真是该死的漂亮。   “首先,我需要问一个问题……”艾格奥低声道,“你的名字叫什么?”   对于巫师来说, 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 可若是要成为他的王子、他的王后, 必然要将名字告诉他。   巫师睫羽微颤,似乎在犹豫。   “阿尼。”艾格奥冷声提醒他。   巫师终于张开唇瓣, 轻声回答:   “莱尔。”   *   阿尼忽然从睡梦中醒来。   棺材边却站着一道黑影, 那戴着兜帽的熟悉模样, 是巫师无疑!   他立刻从棺材里蹦了起来, 惊喜道:“巫师!”   那道黑影却抵住了他的胸膛,不让他抱自己。   “醒来,放火。”巫师说道。   “然后,默念。”   “明昕。”   阿尼刚想询问,他便忽地坠入无底深渊,紧接着,被下坠感惊醒,棺材仍然紧闭。   原来那是梦境。   与此同时,同样从梦中醒来的明昕却忽地感受到了,有什么打开了自己的棺材。   棺材是吸血鬼入睡时使用的容器,当然,有些吸血鬼也可以睡在床上,不过是各吸血鬼的选择不同罢了,可在黎明降临之前,当艾格奥将一副棺材送到他房中时,明昕立刻就发现,他还是更喜欢棺材一点。   当棺材盖被打开时,明昕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双眼紧闭,并没有作声。   此时夜幕已再次降临,确实是吸血鬼起床的时间点了。   可打开棺材的人,却没有叫醒他,他将手伸入棺材,竟是将躺在其中入睡的明昕抱了起来。   不同于入睡便如死亡的吸血鬼,半吸血鬼入睡之后,仍然如同人类一般呼吸,明昕就这么躺在突然出现在房中的男人怀中,呼吸均匀地“熟睡”着。   柔软的触感传来,他似乎是被放在了棺材边的床上,然而那人却没有为他盖上被子,就这么低头看着。   血族亲王站在床边,看着小巫师静静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挺翘的睫毛犹如蝶翼般,于眼下落下阴影,恬静而美丽。   在哄着小巫师睡着之前,他几乎没让小巫师离开自己的怀抱,就连要睡觉了,也是他抱着把人送进棺材,其余的他根本管都不想管。   他本来想着,至少第一天不要把小巫师吓到了,循序渐进着来,可回到自己的宫殿里,却辗转了一整个白日,也没能睡着,只要一想着小半吸血鬼就睡在隔壁宫殿的棺材里,是任人为所欲为的模样,他就喉咙干渴,尖牙冒出,止不住地想要吸食半吸血鬼的血液——   吸血鬼之间,只要互相交换血液,意味着成为终生的伴侣。   哪怕是半吸血鬼,也一样如此。   艾格奥终于忍耐不住,夜幕刚一降临,他就一掌拍开棺材盖,起身朝隔壁宫殿走去。   此时此刻,站在熟睡的、毫无防备的小半吸血鬼身边,他终于失去自制力,俯下身去,薄唇裂开,露出尖长可怖的血牙,对着床上的少年低声唤道:   “莱尔……”   这一声呼唤,被他灌注了黑暗力量,被呼唤者,尤其是巫师,会就此被魇住神志,任凭呼唤者为所欲为。   然而,在他的呼唤声下,床上的小半吸血鬼却猛地睁开双眼,手心朝着艾格奥面上挡去。   那小小的、漂亮的手掌,艾格奥根本不放在心里,甚至,只要他未来的王子敢这样做,当即他就能抓住他的手,从指腹开始亲吻,并于手腕处咬下甜蜜的两个血洞。   然而真实情况是,一块粗糙的布被猛地拍到了艾格奥脸上,泛着怪味的粉末随着这股力道飘进他口鼻,竟是使得艾格奥后退了几步,脚步都虚浮了几分。   艾格奥立刻摘下面上的布块,认出这是昨夜小巫师换下来的黑袍,那件黑袍实在是太过破旧了,就算被撕下几块布块,恐怕他也发现不了。   布块上沾着些粉末,还有没被彻底磨成粉末的细碎叶片——那竟是光明草。   只有在人类城镇的药草商,才能购买得到的光明草,只在光明力量旺盛处,诸如光明神殿一类的场所中生长,却因为光明神殿莫名其妙的政策,售卖价格非常便宜。   他几乎被气笑了,垂眸看去,本来被他抱着躺在床上的半吸血鬼果然失去了踪迹,但在他进屋之前,便把门锁好了,于是并不着急,而是随手把手上骤然破碎的黑色布条丢在床上,慢条斯理地走在屋里,寻找半吸血鬼的踪迹。   “莱尔,出来,”他唤道,眼底满是狰狞的血意,“你生活在人类大陆太久了,恐怕不知道吧?吸食血液,在吸血鬼之间,是表达爱意的表现。”   “听话,出来,你难道不想见到阿尼了吗?只要你出来,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会成为最尊贵的血族王子,接受所有吸血鬼的尊敬——当然包括我……可你要是再不出来……”   男人的声音骤然变得凶狠起来,“恐怕,你就只能当我的禁脔了!”   明昕躲在窗帘后的窗台上,这是个很危险的地方,若是太阳升起,待在这里的吸血鬼就会被烧成灰烬,虽然他是半吸血鬼,不会因此死亡,但在太阳底下,尤其他现在还穿着没有兜帽、没有披风的礼服,还是会变得虚弱起来。   但对于吸血鬼来说,这里一定是最后一处会翻找的地方。   他本来打算,等到阿尼在血族领地放火,他就趁着混乱,和阿尼一起逃离,却没有想到,艾格奥居然连一天都忍不了。   窗帘之外,艾格奥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见不到他的小吸血鬼,暴虐感便控制不住地涌上心头,就连放置着华美礼服的衣柜,都被他砸烂了,“莱尔……要是让我抓到了你,我会撕烂你的衣服……让你连一个指头都不能动弹……”   明昕安静地藏在窗帘之后,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然而,没过多久,艾格奥阴冷的声音便从窗帘前响起:“你在这里,对吧?我亲爱的莱尔。”   窗帘微动,似乎下一刻就要被掀开。   然而就在此时,宫殿门传来剧烈的予Yankee兎拍门声:“陛下!陛下!不好了!!”   看来,阿尼成功了。   从前惧怕自己吸血鬼身份,只敢藏身在阴暗地下室的阿尼,现在居然会放火了。   明昕眼底生起一丝笑意。   被微微拉起的窗帘又被放了回去,随后脚步声微微远去,紧接着,艾格奥恼火的声音于较远处响起:“什么事?!”   “黑暗巫师的住处起火了!”   艾格奥不耐道:“起火了,就叫他们自己灭火。”   “不是的!”门外的仆侍紧张道,“是靠近黑暗森林的巫师住处着火了!”   火,是吸血鬼的弱点之一,因此一些城镇的人类抓到了吸血鬼,便会将其架上火刑架,用火烧死。   若是这火只烧了巫师住处,对于艾格奥来说,不过死几个巫师,或是几个巫师没了住所,根本无伤大雅。   可若是火势波及黑暗森林,很可能会将整个血族领地都陷于火焰之中!   他皱起眉头,终于打开了门。   然而就在他将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却看到了瑟瑟发抖的仆侍身后,面容俊美冷漠的金发男人。   啪,仆侍被扔到了地上。   温和却隐含着阴冷之意的低沉声音犹如优雅圣洁的圣歌响起:“请问,你是否见过,一个有着黑发的小巫师?”   黑发的巫师?   艾格奥扬起眉头,有种所有物被觊觎的恼火感:“什么巫师,没见过。”   然而,那人的目光却停留在他脚边,金眸越发阴冷。   艾格奥低头看去。   那是一个黑蓝色的兜帽,随着长久的使用,难免变得破旧起来,却依稀可见主人对它的爱惜。   如今,正被随手丢在地上。   明昕听到窗帘外传来了一声巨响,但他却没去深究那是什么声音。   因为,背后的窗户,也在那巨响响起之时,被什么猛地砸开了。   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身为巫师,若是名字在一定范围内被某个人念诵,哪怕只是在心中念诵,他也会有所感知。   但奇怪的是,念诵名字的声音,竟是同时从窗后与窗帘之前响起。   就像是同时有两人,都在念诵他的名字般。   明昕仍然盯着裂开的窗户,在心中询问系统:“现在的完成度是多少?”   系统翻出后台,淡定道:“61%。”   真厉害哇,明明没做什么,世界完成度就变得这么高啦。   系统冷漠地想道。   又是一下肘击。   砰——   彩色的玻璃在明昕面前碎成无数亮晶晶的碎片。   可玻璃破碎的声音却过于响亮,就连不远处对峙的两人,都忍不住朝着窗帘看了过去。   玻璃之后,阿尼手肘流着血,他本想沿着窗户爬进屋里,却忽然看到坐在窗台上的明昕,脸上刚扬起一丝喜悦,却骤然苍白了下来。   明昕被他猛地抓住手腕,往外拉去。   而与此同时,他背后的窗帘被猛地掀开,两只手同时朝着明昕伸去,却只抓了个空。   “莱尔!”艾格奥嘶吼道,几乎忘记了身旁还有个虎视眈眈的敌人,就要追上去。   然而下一刻,他却被按着脑袋,猛地重重砸向窗台!   金发男人按着他的脑袋,余光是小巫师散着有些凌乱的黑发,身上穿着血红色礼服,甚至穿着白色丝袜,被阿尼抓着手腕逃跑的模样。   这样繁复的服饰,一定不是他自己穿上的。   “你该死。”犹如死亡宣言般的冰冷话语从那薄唇中吐出,剧烈的白光从他身上犹如爆炸般,瞬间涌遍整座宫殿。   火光于黑暗森林边缘烈烈燃烧,路上无数面露恐惧的吸血鬼与巫师朝那奔去,阿尼抓着明昕的手,躲过那些吸血鬼和巫师,将他带往火光的另一端黑暗森林。   咕噜兽就被他们放生在那里。   忽然,阿尼脚一软,竟是摔在了地上。   剧烈的轰隆声响起,就连大地也仿佛都在疯狂颤动。   明昕拉着阿尼,见背后的血族宫殿竟是全部倒塌了,路上的吸血鬼都倒在了地上,心有所感,立刻拖着阿尼到了一旁狭窄的巷道里藏着。   没过多久,阿尼就醒来了,他皱起眉头,疑惑道:“血族亲王……好像死了?”   就连系统也大吃一惊:“啥?血族亲王?!”它把原剧情线翻得啪啪响,“他在原剧情线不是跟主角攻斗得你死我活的吗?怎么就死了?”   明昕心中了然。   ……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让他……亲手杀死自己的碎片。   只有这样,这个世界的“他”,才是完整的。   明昕的眉头忽地皱了起来。   阿尼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捂住了嘴。   无数脚步声传来,阿尼抬眼看去,心中一惊。   那竟是无数身上泛着白光的神官!   为首神官手持绘制着光明神徽章的圣旗,面容肃穆,而上一次他们见到这样的场景,还是在一月前,逃离边缘小镇的路上,可那时候的规模,还没有此时的五分之一!   看着那群神官,阿尼止不住地发起抖来。   然而他身后的明昕却很冷静,直至那群神官都离开了,才松开手,问道:“小路?”   阿尼慢一拍理解了明昕的话,颤着声道:“有……我们可以走小路去黑暗森林……”   那群神官第一次进入血族领地,一定没有他们熟悉这里的路……阿尼勉强冷静下来,抓着明昕,沿着狭窄的巷路,朝着黑暗森林的方向跑去。   有这种想法的吸血鬼巫师并不在少数,很快,他们前后便多出了不少身影,大家都是一声不吭地逃命,忽然烧起的火、骤然死亡的亲王和涌进血族领地的无数神官浇灭了他们的侥幸心理,根本没有了对抗的信心。   微光从远处巷路的尽头传来,那是即将抵达黎明的象征,若是他们不能在黎明之前抵达黑暗森林,那么,对于这群吸血鬼而言,无疑只有死路一条。   可真正抵达终点之时,跑在前头的吸血鬼却忽地停住了脚步。   阿尼差点撞到前面的吸血鬼,恼火道:“停什么,快跑啊!”   他的衣袖却忽然被拉了拉。   他迷惑地回头看去,只见明昕从身上揪下来一条缎带,递了过来。   “等会……”明昕轻声道,“用这个,捂住口鼻……”   阿尼满心疑惑,正想问为什么,前头停住的吸血鬼忽地开始走动了,他便来不及说话,只是抓着那条缎带,跟着往前走去。   走出小巷的那一刻,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前面的吸血鬼会突然停住脚步了。   原来,出口处,早已被无数神官围住了。   而此时此刻,骑着圣骑,立于所有神官中央的金发男人,竟是一个月不见的兰斯!   阿尼几乎僵住了身体,就算是他这样生养在边缘小镇的平民,也完全看得出来,此时穿在兰斯身上的,是神圣教皇袍!   新教皇的目光却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明昕,语气温和却又充满威严:“明昕,过来。”   这一句话灌注了光明力量,对于周围所有人来说,几乎像是攥紧了他们的心脏,尤其是“明昕”二字,由于蕴含着过于强烈的光明力量,在他们的耳中,便被模糊成了“嗡嗡”的古怪呢喃声。   唯有明昕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看看四周,见周围的吸血鬼都露出痛苦的神色,便将自己的手抽出。   “别去。”阿尼看着他,眼中透露出担忧。   明昕扭过头来,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双唇微张,做了个口型。   戴、上。   他在阿尼怔愣的目光中,慢慢挤出了吸血鬼群。   兰斯垂眸看着他魂牵梦萦的小巫师、他的小吸血鬼、他的明昕走到了他的面前,身上穿着刺目的血红色血族礼服,腿上还穿着缎带飘荡的丝袜,没有穿鞋。   看到这里,尊贵的光明教皇终于微微皱起眉头,他驱骑走到明昕面前,忽地伸出手,将小巫师整个人从地上抱到了圣骑上,放在了自己的怀里。   “真乖……”他低声道,金眸中满是痴迷,戴着教皇权戒的大手拂过明昕乌黑的长发,一个雪白的兜帽便戴在了明昕头上,遮挡住他漂亮精致的容颜,同时,也遮挡住巷路中,无数吸血鬼或痴迷或怜惜的视线。   那兜帽边缘缝着金线,细看之下,竟与他身上的教皇袍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明昕疑惑地抬手摸向头上的兜帽,那副模样实在是可爱,令满腹怒火的兰斯竟也软了一瞬心肠,将他彻底拥入怀里。   至于那些吸血鬼与巫师……   兰斯的目光冷了下来,“把他们全部……”   他的声音忽地停滞了下来。   教皇异常冷静地低下了头,紧接着,在明昕手心,看到了一块闪亮的玻璃碎片。   碎片末端,沾着一丝血迹。   尖锐的痛意从脖颈处传来,然而,更加致命的是……   兰斯看向前方的吸血鬼,一双双嗜血的血红光辉一直延伸至巷路的尽头。   他冷笑一声。   他的明昕,可真是又冷酷,又残忍。   从来不曾变过。   致命的、迷人的香甜血味从光明教皇身上散发而出,任何吸血鬼,都无法避过这种诱惑——   用红色缎带将自己口鼻都捂住了的阿尼在混乱边缘找到了明昕。   为了防止吸血鬼的攻击波及他,兰斯在一开始就把他送了出来,还用身上的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   此时此刻,明昕就拿着兰斯的手帕,憋得脸色都涨红了,阿尼再晚一步找到他,恐怕就只能找到一只窒息的半吸血鬼了。   “走。”阿尼再度拉起他的手腕,趁着混乱,逃入黑暗森林。   身后的混乱中心,一双阴冷的金眸却盯着明昕的背影,哪怕是身处无数吸血鬼的围剿之中,也丝毫不肯转移。   逃吧,明昕。   他很快就会追上。   作者有话要说:   都这个地步了,还那么没警惕心,狗子你呀(摇头)   兰斯(比划):可是辣么大一个老婆在我怀里诶,换你,你还会有警惕心吗(含泪)   (真·血的教训)   艾格奥:大家都是切片,凭啥我死得这么快,还一点肉没吃着,连名字都是假的,过分呜呜!我还想继续欺负老婆呜呜呜!!   咳,你、你去找审核吧(装傻) 第70章 邪恶巫师22   踏入黑暗森林的那一刻, 黎明乍至。   所幸黑暗森林蔽天的树枝将所有阳光都遮挡住了。   那群吸血鬼一定没办法牵住兰斯太久,所以他们没有停下脚步。   可真的抵达了黑暗森林出口处,外头灿烂的阳光却令他们无法再前进半分。   明昕只思考了片刻, 就把头上的兜帽摘了下来,戴到了阿尼头上。   他是半吸血鬼,不像吸血鬼那样害怕太阳,   阿尼皱起眉头,担忧地看着他:“你的头发和眼睛怎么办?”   明昕那纯黑色的头发与眸色, 无论在哪里,都太过于引人注目了, 不但在血族领地会被视为是拥有亲王血脉的吸血鬼, 在人类大陆,还会被镇民认为是邪恶的降临者……   可现在,阿尼却想不出任何办法, 当时事发突然, 他还被带到了一间完全陌生的房间,屋里除了一副供他睡觉的棺材外, 基本什么都没有,更不用说多余的兜帽和黑袍。   他又摘下头上的兜帽,递还给明昕, 视死如归道:“我留在这里, 你先跑吧……兰斯要找的是你, 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巫师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刚刚兰斯把他抱在圣骑上,如果不是他打断了他的话, 恐怕, 兰斯下的命令就是“把那群吸血鬼都杀死了”, 而阿尼居然认为兰斯不会对他做什么。   他没有接过阿尼递来的兜帽, 而是对着森林深处吹了一声口哨,又轻声呢喃了什么奇怪的话语。   这是有什么办法吗?   阿尼讪讪地收手,又把白色的兜帽戴回脑袋上,好奇地盯着明昕吹口哨的方向看。   然而,窸窸窣窣的声音却从背后传来,阿尼毫无防备,就被什么东西从背后猛地一撞,接着便迎面摔在了地上。   他摔得眼前直冒金星,终于从地上爬起来,回头一看,六只竖长的耳朵一抖一抖,兔子一般形状,却比兔子要大上四五倍,身上还长着比其他同族兽都要长上许多倍的绒毛,阿尼惊讶道:“咕噜!”   咕噜兽斜眼看了他一眼,接着“呸”地一声,将嘴里含着的药草吐在了地上。   阿尼却感动道:“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他朝着咕噜兽一个猛扑,想将自己埋在绒毛里,结果却被咕噜兽灵活地躲闪开了。   咕噜兽眯着眼看他,似乎很是鄙夷的样子。   它被放生的这段时间,每天勤于锻炼,一天吃四顿,一顿吃两只魔兽,立志于干掉邪恶巫师和邪恶金发,怎么可能还会像过去那样轻易被抓起来……   忽然,它头皮一紧,竟是被不知何时起出现在自己背后的邪恶巫师直接抓着六只耳朵,像肉兔一样被从地上抓了起来。   它后腿在空中蹬了蹬,终于放弃挣扎,一潭死水般吊在空中,生无可恋。   该死的邪恶巫师。   明昕捡起被咕噜兽扔在地上的药草,拔掉太脏的和被咕噜兽咬过的,剩下的在咕噜兽绒毛上擦了擦,才放进了嘴里。   “你……你的发色?”阿尼忍不住惊异道。   只见明昕吃下拿株药草之后,头上的黑发从发根起渐渐变换起发色,竟是变成了纯净的白色!   那柔顺的白发披在明昕头上,却更加映衬出他白皙透亮的皮肤,他甚至连睫毛都变成了白色,眨眼之际,就仿佛橱窗里精致漂亮的人偶徒然活了过来般。   白色……阿尼却面露绝望,这个颜色也太引人注目了吧?   白色和金色,都被认作是极其接近光明神的纯净颜色……披着这么一头白色,无疑是在向光明神殿的人招手,喊着“快看我快看我”。   而且,居然只变发色,不变瞳色吗?!   明昕抓起脸侧的一缕白发看了一眼,黑眸中却并没有那么多情绪,早在召唤咕噜兽带来这种染色草时,他就已经预先知道了可能的后果,不管怎么说,白发都比黑发要好得多,他又从身上揪下一条缎带,蒙在了眼睛上。   “可以了。”他看不到外头的路了,便抓着阿尼的袖子,对他说道。   明昕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散着一头白发,眼前还蒙着血红色缎带,红润的唇瓣却毫无防备地敞在外头的模样,实在是过于诱人,就连对他根本没那个意思的阿尼,看到他这幅模样,也被吸血鬼追逐美色的本性影响了一瞬,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还是身后若隐若现传来的追赶声拉回他的意识,这才拉着明昕逃出黑暗森林。   从停下,到再次逃跑,并没有用太多时间,咕噜兽被他们再次“放生”在了黑暗森林处,它竖直了耳朵,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闻到了另一种讨厌的味道……是比邪恶巫师还要讨厌的味道,它的眼瞳化为富有攻击性的竖直细瞳,凶狠地发出了“吱吱吱”的声音。   周围响起树叶、草丛动摇的声音,无数冒着凶意的兽瞳出现在了黑暗处。   ……   “来,这是我为你炖的鱼汤,听说鱼肉制成的汤对恢复眼睛有好处,多喝点!”乔治慈祥地看着坐在桌前的明昕,视线在触及他蒙在眼上的红色缎带时,露出了明显的的怜惜之意。   这样漂亮的小男孩,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这是靠近黑暗森林南部的一座城镇,规模要比明昕和阿尼之前待的那座小城镇要大点,就拿药草店来说,这里就不会出现像那个药草商一家独大的行为。   乔治是个猎户,有时也做做捕鱼的工作,那天就在城镇不远处的河边捡到了这两个少年,而当时,明昕拿河边的淤泥把身上华丽的血红色礼服弄得脏兮兮的,一见到乔治,阿尼就立刻声泪俱下地讲述他们是如何被吸血鬼掳走迫害,又是如何逃出来的,甚至还让乔治看明昕手上的两个血洞,乔治立刻起了恻隐心,把他们都带了回来。   明昕身上换上了乔治小儿子没穿过几次的旧衣服,整个人洗得香喷喷的,身旁的阿尼同样换了套衣服,只是头顶的白色兜帽仍然没摘下来——吸血鬼标志的红眸和不受控制冒出的尖牙要是被看到了,乔治说不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友好了,一开始为了安慰他们,乔治还拿自己用猎枪杀了多少吸血鬼的事吹嘘呢。   桌上摆了一大盆煮得白白的鱼肉汤,为了照顾眼睛受损的明昕,里面的刺都被挑起来了,明昕便放心地拿勺子喝汤,被暖香的鱼汤和鱼肉暖得胃里暖呼呼的。   阿尼却根本吃不了人类的食物,每次趁着乔治不注意,他就把自己碗里的鱼肉舀到明昕碗里,一来一去,碗里的鱼肉竟也不知不觉“吃”完了。   吃完后,门外突然传来砸门声,乔治根本不觉得有什么,自然地就去开门了。   可门一掀开,迎面却是一个穿着白色神官袍的神官,看到他便冷冷问道:“请问最近有见到奇怪的人吗?”   “奇怪的人?”乔治打从心里不觉得屋里那两个人是奇怪的人,便老实地摇了摇头。   神官说道:“最近都注意点,光明神殿那里传来消息,围剿血族后,有一些吸血鬼逃了出来,说不定会逃进附近的城镇拿镇民下手,要是有看到类似吸血鬼的存在,不要轻举妄动,立刻报告给最近的神官。”   即将离开时,那神官忽然又想起什么,从袍里拿出一张宣传单递给了乔治,“这是吸血鬼可能有的特征。”   乔治看着手上的纸,上面写着:“吸血鬼可能的特征有:极度美丽,喜食血液,不食人食,拥有红眸,惧怕阳光,如见到类似者,即刻上报,每上报一个吸血鬼,奖励1金币!”   他本来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可一进门,坐在沙发上蒙着眼的白发少年望来时,他却被惊艳得僵住了身体,脑中忽地浮现出那张宣传单上的标在最上方的特征——“极度美丽”。   可是……刚刚,他在自己面前吃下那满满几碗鱼肉,这不是又和吸血鬼的特征矛盾了?   “怎么了?”阿尼主动洗过了碗,一边擦手一边小声问道,“刚刚谁来了吗?”   作为血统并不纯净的吸血鬼,他并没有继承到吸血鬼的什么能力,因此并没有听到外头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对陌生人有些警惕。   “没什么……”乔治勉强将视线从明昕身上移开,可在那白发少年的“注视”之下,他却不知为何,没说出实话,“只是个发宣传单的。”   手中的宣传单被他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晚上睡前,他心中却莫名有些担忧,便把猎枪架在了床边,睡得却并不是很安稳,客厅一有什么声音,他立刻从床上翻起,架着枪谨慎地走出卧室,看到客厅有个黑影,他立刻吓得大叫一声,猛地朝那黑影开了枪!   “嗷!”那被击中的黑影发出的叫声却极其熟悉,乔丹忙点起油灯,看到那倒在地上的人,竟是他的小儿子亨特。   亨特不知在哪喝得醉醺醺的,被子弹在肩上擦破了皮,酒都吓醒了,嘟嘟囔囔地抱怨道:“你开什么枪!吓死人了!”   乔治皱着眉头:“你不是跟你哥哥到另一个城镇打工去了?怎么回来了?”   “打工?”亨特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打什么工?又赚不来什么钱,还不如到黑暗森林附近看看有没有跑出来的吸血鬼,一只值1金币呢!”   “吸血鬼是多么危险的生物,你小心还没拿到那1个金币,血就被吸光了!”乔治警告道。   亨特满不在乎地拍拍屁股上的灰,摇摇晃晃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乔治刚放下手中的猎枪,忽地想到了什么,立刻大声叫道:“等等!”   然而已经晚了,亨特疑惑的声音响起:“老头子,你什么时候多了两个儿子?还住在我的房间里?”   乔治来不及细想,冲了进去,一进门,却见亨特僵着身体站在床边,双眼一动不动盯着从床上坐起的白发少年。   亨特被那美色蛊惑了一瞬,然而下一刻,却是一阵狂喜。   “你好漂亮啊……”他忍不住伸出手,摸向明昕的脸,却中途被一旁的阿尼拦下了。   可拦了这么一下,阿尼却比亨特要更加惊恐,尖叫道:“你……你流血了!”   听到这番话,亨特却更加兴奋了。   “吸血鬼……你们是吸血鬼!两枚金币!乔治!我们发了!!”   乔治额上却冒出冷汗,连忙抓住亨特,低声道:“你别乱叫!”   可亨特却根本不听他的话,竟挣脱了他的手,一边喊着“金币”一边往外跑去。   乔治根本追不上亨特,连忙回身,手忙脚乱地为他们收拾起东西来,忙声道:“你们快走!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他们被乔治从后门放了出去,明昕抬头看着乔治,似乎是有些迷惑:“不怕?”   乔治伸手,摸了摸他们两个的脑袋,低声道:“我看得出来,你们都是好孩子……”   最后,是猛地一推:“快跑!”   既然已经被发现身份了,明昕便摘下脸上的缎带,露出黑色的眼眸,与阿尼一同逃跑。   漆黑的城镇忽地亮了起来,无数举着火把的镇民与神官追了上来。   然而,眼见追不上他们,人群中竟是有人主动割开了自己的血管。   鲜血的味道弥漫在空中。   阿尼被明昕用血液诱惑了那么久,早就对血液有一定的免疫了,然而在这么浓重的血腥气味的刺激下,仍旧是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也正是在此时,一个神官追了上来,朝着他们释放出光明力量:   “束缚!”   白光化作绳索。   将他们困在了原地。   *   明昕倒在冰冷坚硬的地上,在人声中缓缓醒来。   “另一个……怎么处理?”   “他戴的帽子……缝着教皇的标志,先放着……”   “一定要……这个?”   “听说这个……不害怕太阳,最好还是……”   明昕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被关在阴暗的地牢,四面都是坚硬的镀银铁杆,似乎是专门用来关吸血鬼的地牢。   脸上沉甸甸的,被戴了个止咬器,抬手时,叮当作响的锁链声提示明昕,他的双手正被手铐铐着,就连脚上,也被一个沉重的铁球牵扯着,难以移动。   这是把他当成什么极度危险的吸血鬼对待了。   正在这时,一个神官有意无意从栏杆前经过,却没想到,刚刚还闭着眼昏睡的吸血鬼,竟已睁开了双眼,直直看向他,张口道:“另一个,吸血鬼?”   犹如夜莺歌唱的声音一响起,神官却好像听到什么邪恶呢喃声一样,猛地后退了一步,双手紧紧捏住胸前的光明神徽章,仿佛只要一松手,就会被邪恶的吸血鬼蛊惑一样。   越是漂亮的吸血鬼,一定就越凶险,这是神官坚信的道理,可他的双脚却扎在地上,无法移动,双眼更是贴在吸血鬼被止咬器勒红了的漂亮脸蛋,僵硬道:“另……另一个吸血鬼……”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一点威慑力也没有,重重地喘了一口气,不愿在吸血鬼面前失去神官的威严,再次张口时,声音已变得尖锐而冷漠起来,“他,他反正是死不了,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神官急匆匆离开了。   明昕听他的脚步声,好像背后有人在追他一样,顿时好像被伤到了一样,嘟囔着对系统抱怨道:“我有那么恐怖吗?”   系统却小声道,“我看他有句话说得挺对……”   “什么话?”   “你可能真的得自求多福了,”系统一开始也没想到,前两个世界都所向披靡的明昕,这个世界居然在普通NPC这栽了个大跟头,“刚刚你还没醒的时候,我听到旁边那那个神官在说……明天一早,他们就要把你给烧啦!”   小城镇第一次抓到吸血鬼,决定杀鸡儆猴,直接办一场轰轰烈烈的火刑。   明昕听到了,却只是说道:“是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烧吸血鬼的现场版呢。”   “你疯啦!”系统不可置信道,“你可是那个被烧的倒霉蛋啊!”   虽然原剧情里,一生作恶多端的明昕确实是被烧死的,但再怎么样,也应该是在主角攻的手下被烧死啊!   现在被一群原剧情线甚至都没出现过的炮灰抓起来要烧掉,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系统慌得代码团团转。   明昕却很冷静:“反正只要阿尼没死,这个小世界就不会立刻失败不是吗?”   在许多小世界里,任务者只负责陪伴主角走过一小段人生,接下来,不管任务者死了没有,只要主角最终达到应有的结局,就算是任务成功了。   上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系统却仍然轻松不下来,它絮絮叨叨道:“你要不看看你能不能从栏杆中间钻过去?我看那个空隙好像挺大的……”   明昕动了动脚上的铁球,光是那个铁球,就有两个栏杆缝隙大。   系统还不放弃,接着提出其他越狱的可能,可明昕却没再说话。   它往前一看,发现明昕已经闭上双眼,发出舒缓而有节奏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系统气得代码都紊乱了一下。   ……   第二天一早,明昕就被叫醒了。   他一睁开双眼,发现这个狭窄的地牢,竟就满满当当地站满了近十个神官,都是如临大敌地看着他。   “起来!”   为首的神官冷冷道。   明昕却虚弱地缩在地上,静静地摇了摇头。   一旁有个神官忍不住质问道:“你们对他用刑了?”   “怎么可能?”旁边的神官立刻否认道,看向其他人,“……是不是你们?我看你们昨晚都有来过地牢!”   被他瞥到的神官都涨红了脸,都摇头否认起来。   但到最后,明昕还是借着为首的神官的法杖末端,被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那为首神官大概是个小主教,身份很高,见明昕行动有困难,便皱起眉头道,“帮他移动一下铁球。”   他以为这群神官会对帮助吸血鬼有所抵触,可这声吩咐一下去,光是小吸血鬼身边,就有两三个神官弯腰,竟是就要为小吸血鬼搬铁球。   小主教眉头皱得更紧了,眼底是浓浓的恨铁不成钢。   但毕竟小吸血鬼的死期在即,他便没多说什么。   这样一行人便离开地牢,朝着行刑场走去,不知为何,行进速度是极其地慢,并且十几个神官围成一团,竟是把即将受刑的小吸血鬼围在了中间,走在后面的神官还抱着挂在小吸血鬼脚腕上的大铁球,犹如护送一样,将人送到了火刑场上。   火刑场位于光明神殿分殿附近,是一个开放式的台子,所有人都能过来看。   由于明昕是神殿宣布围剿血族之后这个城镇第一个被抓住受火刑的吸血鬼,因此围在周围等待的人有许多,有的是遭遇过吸血鬼,有的是亲人被吸血鬼吸食过血液,明昕刚走上火刑台时,几乎是群情激奋,甚至有往台上扔鸡蛋的,可当周围的神官散开时,火刑场周围竟陷入了古怪的寂静。   明昕就在这样寂静的氛围之中,乖乖跟在小主教身后,被身旁的神官一人一手,架在了火刑架上,“咔哒”几声,手上、脚上的铁撩与火刑架上的铁链连接在了一起。   他被迫打开手脚,雪白的手腕脚腕被冷冰冰的黑铁拷在了火刑架上,边缘甚至都勒出了血液不畅的紫青之色,漂亮的脸上紧紧扣着沉重的止咬器,拖着他细长的脖颈不住下坠。   台下生出嘈杂的窃窃私语来,甚至有人小声道:“我觉得,他不像是坏人……就算是吸血鬼,应该也是不吸食人血的那种吸血鬼吧?”   “天哪,这孩子一看就是只食素的吸血鬼,怎么会被架到这里来?”另一个忍不住道,“我甚至会把鸭血煮成块给我女儿吃呢,他们也要烧了我女儿吗?”   小主教没想到,他们还只是把这只小吸血鬼架上了火刑架,就受到了质疑,他心中后悔,早知道会这样,一开始就应该先把小吸血鬼的头都套起来。   他厉声道:“肃静!肃静!!”   他绕着火刑场,开始高声历数吸血鬼犯过的各种罪行,然而这样的行为,不但没有令镇民共鸣,反而引起了公怒。   “你以为我们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吗?”有人怒道。   “天哪,那孩子还在呼吸!我向光明神发誓,他绝对不是邪恶的吸血鬼!”   原本要扔向吸血鬼的鸡蛋竟是扔向了主教,若不是周围有神官挡着,恐怕他们就要冲上来救下小吸血鬼了。   主教躲避不及,他脸色苍白,只得匆匆忙回头下了命令:“架柴火,起烧!”   脚下的柴火越架越高,接着,油被浇上木柴。   最后站在明昕面前的神官手上拿着熊熊燃烧的火把,眼中满是怜悯。   在火把落在脚下柴火的那一瞬间,明昕心中其实并没有任何恐惧。   火舌燎上垂落的衣角,烧红他的皮肤,黑烟弥漫而上,数年前,设定里的明昕被孩子用火“净化”,接着化为原剧情线里那个跟踪在阿尼身后的阴沉巫师,如今,他被绑在火刑架上,在烈火中迎来“终结”。   真是可怕的惩罚。   在无论是火刑场周围,亦或是在脑海中的尖叫声,却都没有影响到明昕。   他抬头看着天际,在心中冷静地暗念了一声。   ——兰斯。   轰!   闪亮的雷声劈裂天际,晴空万里的天空瞬间阴沉下来。   大雨。   在这突来的倾盆大雨之下,火刑场周围的人竟都爆发出喜悦的笑声来。   明昕脚下的火焰被这场大雨浇熄了不少,然而在火油的助力之下,却仍有火焰苟延残喘,主教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模糊不清,然而他还是坚持下了命令:“继续烧,把油全部倒上!”   听令的神官犹豫不决,他当即抢过地上油桶,就要亲自浇在火上。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身后竟是突然压来山一般沉重可怕的威压,小主教颤抖着,拿着油桶的手终是支持不住,软着松开了油桶。   而此时此刻,火刑架下的火已经全部熄灭了。   暴雨忽地停息下来,小主教被那恐怖的威压压倒在地上,地上的雨水,于他眼中,竟是泛着薄薄的一层金光。   他认出来了!   那是,强行用光明力量,降下来的大雨!   可这又是为什么?区区一个吸血鬼……   围在刑场周围的人群忽地分开了一条道路。   就连拦着人群的神官,都单膝跪了下来。   那人穿着厚重而圣洁的教皇袍,袍底拖在地上,却没沾上任何一丝地上的灰尘与雨水,仿佛正悬空行走在地上。   犹如神降。   如太阳般耀眼的金发披洒在教皇袍之上,在几束光透过阴暗的云朵,竟是落在他身上,连边缘都灼灼生辉。   在他面前,所有生物都自惭形秽,连亲吻他的鞋底,都仿佛玷污。   万籁俱寂,就连念诵他的尊名,都不敢妄自出声。   ——教皇陛下!   然而,教皇陛下却无视了周围跪下的所有人,哪怕是软倒在地上的小主教。   他那双金眸紧紧盯着被拷在火刑架上的小吸血鬼,仅只一抬手,那些束缚在吸血鬼身上的所有铁拷都自动断裂开。   小吸血鬼从火刑架上掉了下来,随后,便落在他臂弯之中。   受致命的火焰炙烤,明昕几乎失去浑身力气,他只能垂着无神的双眸,看着教皇褪下雪白的教皇袍,接着将他拢入其中。   脸上的止咬器还没被摘下,神圣而悯爱世人的教皇却抚着他仍未变黑的雪白长发,露出了一个冰冷的微笑。   “真是罪恶的灵魂……”他低声道,“就由我——”   “亲自将你净化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面上   兰斯:我要净化你。   实际上   兰斯:**********************(全部消音) 第71章 邪恶巫师23   明昕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就连醒来时, 他也极度困倦,无神黑眸含着泪光,睁开的那一瞬几乎就要立刻闭上, 再度陷入沉睡。   然而,下一刻,眼角处的古怪触感令他心生疑惑,他便强行逼着自己睁开双眼,瞳孔凝聚, 接着便看见散落在眼前的灿烂金发。   “醒了?”低沉的声音响起。   教皇含着笑,将他那张圣洁而俊美的脸从明昕脸侧抬起, 金眸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明昕。   他穿戴齐全, 先前穿着的教皇袍披在了明昕身上,此时便换了一声崭新的教皇袍,金色纹路灼灼生辉, 此时的他, 若是不看脸,更像是在主持什么神圣的祭祀, 或是正在朝圣。   可此时此刻,教皇薄唇却泛着水光,金眸盯着小吸血鬼, 专注得近乎暧昧。   眼角传来凉意, 明昕终于意识到, 刚刚眼角的古怪触感,竟是他在舔舐自己的眼角的泪水。   他看了一眼教皇, 却没有说话, 而是抬手想要将自己撑起, 然而却最终皱起眉头, 不是很意外地发现,他根本没有抬手的力气。   黑眸一转,看向了一旁的兰斯。   “没有力气?”教皇含笑看着他,“实在是抱歉,你实在是太狡猾了,于是我就用了点光明草磨成的药粉……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用得太多了?不过没关系,你并不完全是吸血鬼,光明草对你是无害的。”   明昕想说话,却连张口的力气也没有,兰斯看出了他的意图,低声笑道:“确实是用得太多了,我的明昕都说不出话来了。”   “我来帮你吧。”   他如是好心道。   然而他所谓的帮助,却是将两指挤进明昕唇中,使得他被迫张开了双唇。   无法合上的唇瓣令涎液顺着唇角流出,沾湿了脸侧,明昕垂眸看向兰斯,似乎在质问他,这样算什么帮助。   “确实算不上什么帮助……”兰斯低笑一声,“我的小明昕还是说不出话来,这样怎么能行呢?”   于是伸入口中的手指夹住了明昕的舌头,仿佛手把手教他如何说话般,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教他“发声”。   “我。”兰斯看着他微微皱起眉头。   指头微动。   “爱。”   “兰斯。”   这一刻,兰斯终于忍不住般,从明昕脸侧开始,一点点吻去他脸上的湿痕,最后撤出放在那温暖口腔中的两指,以唇瓣代之。   越是深入,明昕眼角坠落的泪珠便越是大颗,终于,在这种仿佛完全被侵占的酸涩感中,他忍不住喉口微动。   细细地、含糊地发出了一声。   “呜。”   于是兰斯退出他的口腔,还细心地舔尽唇瓣周围,溢出的莹亮液体,温和地笑道:“看,这不是能出声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后是传话声:“教皇陛下,有个镇民求见。”   兰斯脸色一沉,是兴致被破坏的模样,不过,他很快就又恢复了原本的温和模样。   “是和你有关的人吗?”兰斯以指腹轻轻拂过明昕泛红的眼角,低声道,“那就不妨一见吧。”   他将明昕从被窝里抱了起来。   明昕这才发现,原来他已不知何时起,被褪尽身上的衣服了。   他浑身没有一点遮蔽物,光洁地被身穿整洁厚重教皇袍的兰斯抱着坐落在怀中,浑身毛发皆是雪白,带着股挥斥不去的纯洁的欲望感。   手腕、脚腕本应覆着一圈淤青的地方,都光洁如新,似乎是被施展过治愈术了,可毛发仍旧是白色的,并没有被治愈术变回原本的黑发。   兰斯吻了吻他的发顶,明昕在想什么,他几乎一看就能知道,“在想自己的头发吗?我还没见过有这种发色的明昕,有点新奇罢了,晚一点就帮你恢复,如何?”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叠好放置在床头的雪白修道服,在明昕面前抖开了。   那竟是一套圣子服。   可从尺寸上,却远远不符明昕的尺寸。   “抱歉,明昕,”兰斯毫无愧疚感地道歉道,“事发突然,我没想到你会到没有衣服穿的地步,便没有准备新衣服,这是我穿过的旧衣服,你就将就着穿一下吧。”   他说的当然不是真话,如果真的毫无准备,已经成为教皇的他,又何必带上这些毫无用处的旧衣服?   更何况,不是这一件,而是一整箱。   明昕盯着那套圣子服,没有说话。   兰斯慢条斯理道:“其实不愿意穿,也可以,不过,我想……”   “你应该不愿意,光着身体见人吧?”   门被打开了。   乔治低着头,一进门,就跪了下来,颤声道:“教皇陛下。”   从前方的狭窄缝隙,他看到了缓缓靠近的教皇袍角,连忙道:“请……请您放过亨特吧……他只是喝醉了,我想,被扔进地牢一天,应该已经算是足够的教训了……他一定已经知道自己的错误了……等我把他带回来后,一定严加管教!”   乔治始终低垂着脑袋,却始终不知道,只要他再抬一点头,就会看到被抱在教皇陛下怀里,身穿圣子长袍,袍下却敞着洁白长腿的小吸血鬼。   他只知道,在自己这番话落下之后,周遭陷入了怪异的寂静之中。   “只是喝醉了?”教皇冰冷的声音响起,“你知道他做错了什么了吗?”   “什么错?”乔治紧张道。   “他错在,过于贪婪,”教皇怜悯道,“并不是所有吸血鬼都是邪恶的,可他却为了1个金币,宁愿将所有吸血鬼都拖下水,如果因此被架上火刑架的是一个善良的吸血鬼,或者只是一个长得好看一些的人类,该怎么办呢?”   在这样柔和的嗓音中,乔治渐渐感到惭愧,“……我也曾试图制止他,可是……”   “是啊……所以,你这下明白了吧?光靠自己的力量,是不能教育好他的,为了他的未来,我想,你应该将他放心交给神殿教育,我保证,一周之后,神殿会将一个积极向上的孩子,完好地归还至你身边。”   只是,他只说了归还的是一个完整的人,却没有说,在归还之前,是否完整呢。   教皇微笑道:“更何况,一些……不遵守教义的神职者,也在受教育之列,你看,我们完全是一视同仁的。”   乔治已经动摇了。   “或者说,难道你怀疑,神殿没有将一个酗酒的、无故旷工的迷途者拉回正途的能力吗?”   这是最后一根稻草。   乔治最后问道:“敬爱的教皇陛下,还有一件事……那个被架上火刑架的可怜孩子……”   教皇亲吻着明昕发顶,一边柔和道:“那个孩子?他虽然是个吸血鬼,却并非自愿成为吸血鬼……他有着至为特殊的灵魂,我会亲自、温柔地教导他,慢慢净化他体内的污秽,最终,让这个孩子也能与人类一般,沐浴在光明神的圣光之下。”   乔治感动道:“您实在是太仁慈了!”   “这是我的职责。”教皇温和道。   然而,乔治却始终没有发现,“仁慈”的教皇,此时正将那“污秽”的吸血鬼抱在怀里,是连耳垂都不放过的侵占。   他就这么低着头,忧虑地进入屋子,接着感动地出来。   明昕已经恢复一些力气了,他抬起手,软软地拉住兰斯垂落于自己身上的金发。   “担忧?”兰斯拉住他的手,从指腹开始亲吻,低眉笑道:“你放心,他毕竟是救过你的人,我当然不会伤害到他,不仅如此,我还会给他……五个金币。”   “这是他救你的报酬。”   明昕仍然盯着他,勉力张口:“阿……阿尼。”   兰斯没想到,醒来之后,明昕出声问的第一个人,居然是阿尼。   他那双金眸顿时阴沉了下来。   “我可怜的明昕,你醒来之后,最记挂的是阿尼……”他几乎是咬牙道,“但只可惜,你的阿尼,恐怕并不担心你……昨天我一见到他,他就逃跑了,之后更是没有回来的意思,只留下我为你制作的兜帽,不过,既然那个兜帽已经弄脏了,我便没有一同带回来……”   他看着明昕乖巧躺在自己怀里的模样,却又转怒为笑道:“不过,没关系,等我们回了神殿,我会为你制作更多的兜帽,以及更加合身的衣服。”   “我会把你养在美丽的宫殿里,吃最好吃的食物,就连血液,也会是最美味的血液。”兰斯抚摸着他雪色的长发,甜蜜道。   “不过,在回神殿之前,为了防止你再次像之前那样,趁着我不注意偷偷做什么小动作,得委屈一下你了,我亲爱的明昕,你在我脖颈上割出来的伤口都还没愈合呢。”他说着,朝着明昕展露了自己脖颈上玻璃割出的伤疤,似乎是有些委屈。   可事实上,对于愈合能力极强的教皇而言,这点伤口,只需一天就能彻底愈合,到现在还留着一个疤痕,很难说他没有有意克制。   小吸血鬼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下意识转过头,看向了兰斯脖颈上的疤痕,而就是这一下,犹如投怀送抱一样,竟是将自己的唇撞在了等候已久的兰斯唇上。   入侵物轻而易举闯入他的齿关。   而这一次,怪异的甜味伴随着入侵物一同涌来。   黑暗被迫降临。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白发昕昕   兰斯(赞叹)(两只眼睛没有一只移得开):新xp被开发了(喜悦)   本章可以见到,小天使已经坏掉了(悲) 第72章 邪恶巫师24   教皇陛下骑着圣骑出征血族领地, 离开时,却特意叫人从主城买来一辆宽敞的马车。   说要在马车里对天赋异禀的半吸血鬼进行净化。   回主城路上,一位光明骑士驱马至马车窗边, 汇报围剿血族的最后清扫结果,“黑暗森林的火最终只烧了一半,但我们分派了许多神官驻守在黑暗森林里,不留任何空隙让吸血鬼藏身的,血族领地内有过杀人纪录的吸血鬼都已化为灰烬, 剩余的吸血鬼,按照您的指示运到了黑暗森林附近的神殿分殿, 当地的神官会对他们进行感化与进化, 就像您亲自施行的一样!”他最后充满敬畏地赞叹道。   满意的低笑声从马车内传来。   “做得很好。”教皇低沉的声音隔着马车,显得有些模糊,竟连骑士都一时之间不知是在对谁说话。   然而教皇接着又问道:“那些逃跑的吸血鬼呢?”   骑士那一点微乎其微的疑惑立刻便消失了, 立即回复道:“之前您下令禁止火刑, 因此那些捕捉到吸血鬼的分殿便都是强令吸血鬼停留在神殿接受教育,目前吸血鬼作祟的传闻已经很少了……不过, 至于您之前所提的,拥有金棕色头发的吸血鬼……很遗憾,我们搜遍了黑暗森林与附近的城镇, 都没能找到他的踪迹。”   “无妨。”教皇温和道:“若是有逃跑的吸血鬼妄图伤害人类, 便无须怜悯, 直接用光明神的力量,直接将其净化。”   骑士了然, 这个意思是用太阳直接晒死那些作恶的吸血鬼, 他低声道:“是。”   离开前, 骑士忍不住看了一眼紧闭门窗的马车, 眼底有一丝疑惑。   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在教皇说话之际,他还听到了点古怪的声音。   仿佛有谁,正在细细地、颤抖着哭泣。   马车内。   教皇叹息着,吻去明昕眼角的泪水,低声道:“你看,我叫你忍住了,可你不听,大约哭声都被别人听到了吧?”   他怀中的小吸血鬼半敞着洁白宽大的圣子袍,从半露的肩颈到耳垂,都俱是一派湿润,似乎刚被分寸不让地、仔仔细细地舔舐而过。   “你……”明昕刚颤着声吐出一个字,尾音却忽地变了个调。   教皇将手从他身上的圣子袍下端抽出,指尖竟是捏着一颗樱桃。   那樱桃表面覆着一层过于莹亮的水色,那水色延伸至兰斯捏着樱桃的两指指根,可明明手上的樱桃完好无缺,那水色却竟是仿佛果肉被挤烂了一样的殷红,还在顺着他宽大的指节留下。   “吃不下了?”教皇问道。   “真是可惜,樱桃可是很昂贵的水果,一颗大约也要……1个金币吧,可是现在明昕吃不下了,该怎么办呢?”那樱桃在教皇缓缓转动,他忽地露出一个笑来,“真是麻烦,我竟然忘了,我的明昕还是有一个嘴可以吃东西的。”   明昕冷冷地看着他。   却见教皇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取出来的樱桃含入嘴中,甚至将指节上的液体一一舔尽,便紧接着按着他的后脑勺,强行吻了上来。   圆润的樱桃在两人口中翻滚、挤压,被榨碎果肉,甜美的汁液都溢满舌尖,最后分离之时,停留在男人舌面上的,只剩下一个樱桃核。   而小吸血鬼,却仿佛吸食了血液一样,就连唇瓣都裹上一层红液,脸上生出好看的红晕。   那样迷人的模样,实在令人痴迷,兰斯舔去他唇上的果液,问道:“好吃吗?”   明昕却慢慢地,说出了刚刚未竟的话:“……坏。”   然而这话刚说出口,哪怕是隔着厚重的教皇袍,他也明显感觉到,男人身上正发生着某种变化。   兰斯被他可爱到了,猛地哼笑道:“我怎么会坏呢?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从你这里学来的,不是吗?”   “更何况,我现在要是不这么对待你,等回到了神殿,你该怎么承受我的‘净化’呢?”兰斯含着他的唇,含糊道:“我实在害怕,把你伤到了。”   “这里还有一些樱桃,我们全部吃下去,怎么样?”   闻言,哪怕正处于光明草的作用而毫无力气,明昕仍努力转动黑瞳,看向一旁桌上的樱桃。   那樱桃仍然满满地堆在水果盘里,与一开始被端进来相比,不过是少了凸起的顶端。   恐惧抑制不住地涌上眸底。   “吃不下去的……呜!”   细微的水声与呜咽声回响在宽敞的马车。   低沉而温和的声音响起。   “……真乖。”   *   从黑暗森林边缘到位于主城的光明神殿,全速前进,大约用了两天的路程,路上,教皇耐心而温柔地为受他教导的小吸血鬼换了五六件带来的圣子袍,换下来的圣子袍无一不是湿漉漉的,若是细闻,还能从中闻到些甜腻得令人脸红心跳的气味。   这些衣服,他并没有交由别人处理,也没有用清洁术清理,而是放在另一个箱子里,等回到光明神殿再清理,甚至于,有时在明昕醒着的时候,他会从箱子里取出那些衣服,当着明昕的面,近乎痴迷地嗅闻。   而这个时候,小巫师盯着他的漂亮黑眸中,往往都是极为古怪的。   他想不明白,那些脏衣服,有什么好闻的。   终于抵达光明神殿时,小巫师仍在沉睡。   他被高大的教皇抱在怀里,路上经过无数骑士与神官,却无一人敢直视,也无人敢询问。   这一任教皇据说是世间最接近光明神的人类,离开神殿的那一段时间,他经历过光明神的生死考验,便拥有了极为强大神力,哪怕是当时神殿最强大的主教,都不能与他匹敌。   所有见到他的人类,受其至为强大的光明力量的震慑,都心甘情愿拜倒在他的脚下,不敢直视。   于是明昕就这么被抱着,无知无觉地被送到了地处神殿最中心的教皇寝宫。   长着漆黑头发,拥有着一双漆黑眼眸的半吸血鬼、邪恶巫师,却被光明教皇亲自抱着,送到了最靠近光明神的地方,真是一桩称得上怪异的事件。   然而兰斯却以“净化”之名,将这所有怪异之处都合理化,因着他强大的光明力量,周围所有神职者更是无人敢置喙。   光明草的作用到底对于半吸血鬼来说是有限的,明昕刚被放到教皇寝宫里柔软宽大的床上,就睁开了迷蒙的双眼,盯着头顶垂落的华丽垂帘,一时之间还意识不过来,自己正身处何地。   兰斯便俯下身,轻轻吻了他的唇,光明草制成的糖浆被他渡进明昕口中,看着小巫师又闭上双眼,呼吸和缓起来,他便微笑着低声道:“好好睡一觉,我很快就会回来。”   刚回到神殿的这段时间,教皇需要亲自颁布针对剩余吸血鬼的各项规定,因此很是繁忙,最初,只要他一离开寝宫,就会用光明草迷晕宫殿中的小巫师,甚至是在宫殿中种满光明草,用自然散发的气味化解明昕的身上的黑暗力量。   可明昕身上毕竟有着一半的人类血脉,一开始能够迷晕他整整一天的光明草粉末剂量,到最后只剩下半天的用效,更何况回到光明神殿后,兰斯用在他身上的光明草剂量也越来越少,于是到了这一日,他第一次在兰斯不在时醒了过来。   生长在床边的光明草气味令明昕昏昏沉沉,但他终于有了点力气,得以从床上坐了起来,并看清了这整座宫殿的模样。   比起血族亲王旁的宫殿,教皇居住的寝宫要大上许多倍,就单单一张床,就几乎能睡下十几个明昕,哪怕是此时此刻明昕想要从床上离开,都爬了许久才终于将双脚从床上移下,他的双脚白得出奇,关节、脚趾尖和后跟都泛着自然的粉红,就这么落在了铺满白色毛毯的地上。   明昕已经许久没有自己站着走路了,刚一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还晃了一晃才站稳,过于宽大的领口滑下肩头,他便抬手把衣服拉起,拖着偏长许多的圣子袍,缓慢走在这间宽阔的卧室,走几步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绘着美丽彩画的窗户和卧室的大门都锁死了,根本推不开,明昕站在玻璃窗边,回过身来环顾了一圈卧室,看见了坐落于墙边的高耸书架,便从中挑了一本书角最坚硬的,在离窗户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将坚硬书角对准了玻璃窗,猛地扔了过去。   砰。   书哗啦啦掉在了地上。   玻璃窗却仍丝毫无损。   可这一下已经用光明昕全部力气了,他坐在地上,一双漂亮的黑眸困倦而茫然地缓慢眨动,在柔软毛毯与适宜温度的包裹之下,渐渐靠着书架睡着了。   最终是在亲吻中醒来的。   “明昕今天能自己走路了?真厉害?”兰斯低笑道,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他当然也看到落在窗边地板上的书了,但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自然地将其放回到书架上,仿佛并不知道,这本书是怎么从书架上被转移到玻璃窗边的地上,并且是掀开着书页,形容混乱地扔在地上。   “为你缝制的衣服和兜帽都送到了,可以来看看了。”明昕缩着身体,小小地被兰斯抱到了柔软的椅子上,恢复了一些意识的他忽然发现,兰斯此时穿着的并不是那件宽大辉煌的教皇袍,而是一套极为利落的骑装。   兰斯就这么单膝跪在他面前,仿佛是小吸血鬼的专属骑士般,在明昕面前,将地上的箱子打了开。   那是数十件雪白的圣子袍与兜帽。   与兰斯身上服侍如出一辙的金线缝制在圣子袍上,勾勒出样式繁复的优美花纹,然而小巫师却迷惑地盯着箱子里的衣服看,看不出这与他身上的衣服有什么区别。   兰斯自然是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却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对于过去能从早到晚穿破旧黑袍的小巫师来说,他确实不能明白,明明已经有可以穿的衣服了,为什么还要做新衣服,不过,他却并不知道,这些衣服的一针一线,都灌注了兰斯的光明神力,甚至能为他拦下攻击与伤害。   他只是顺从地抬手,任凭兰斯为自己换上全新的衣服,比起原先那件时不时从肩头滑落、袖子比手长上许多的圣子袍,新衣服显然要合身许多,金纹围绕着纤长的颈脖,更映衬出明昕透亮的肌肤与精致美丽的容颜,腰部的衣服收紧了,勒出细得一臂便能环绕的腰肢,长袍一直垂到脚背,兰斯便从箱子里又拿出一双雪白的袜子,亲自穿在明昕的脚上,原本平平无奇的白袜,套在他的脚上,便勾勒出了极其优美的弧度。   最后是白色的兜帽。   穿戴整齐之后,一个雪白的美丽圣子便出现在了他面前,兰斯金眸沉沉,一错不错紧紧盯着明昕此时此刻的模样。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明昕已经完全知道,只要兰斯露出这种神情,便意味着什么了。   果然,下一刻,便是天旋地转,他被猛地从椅子上抱起,下一刻,便陷进柔软宽大的床铺之中,而新任教皇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温和而端庄,大手却顺着他被雪色丝袜包裹的脚,将垂下的圣子袍缓缓向上掀起。   “不可以……”好像被触碰到什么了,穿着圣子袍的小巫师脚抵在教皇腹部,忍不住往外踹。   “再踹一下。”教皇低沉的声音响起。   可明昕已经不愿意了。   崭新的圣子袍刚上身试穿,就被弄得脏兮兮的了,脚上的袜子更是粘成一团,最后被随手丢在了地上。   可再怎么弄,小巫师也只以为到此为止了,直到兰斯忽地又将他抱起。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用力撑着兰斯衣领凌乱的肩膀,说什么也不肯坐下在他腿上,甚至是挣扎着,要将自己的腰从兰斯大手中逃开。   “我想,你应该已经忘记了吧,今天是什么日子……”兰斯低沉的声音里伴着性感的磁声,他等待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一日。   什么日子?如他所想,小吸血鬼确实是忘记了,这一天是什么日子了。   兰斯却对着明昕笑了一笑,忽地咬破了自己的唇瓣。   新鲜、甜蜜的血味弥漫在空气中。   小吸血鬼瞳孔剧缩。   血液从兰斯唇上的伤口流下,映在明昕漆黑的眼眸中,只用了一瞬,便将那双眼染上了血色。   他终于知道了,这是什么日子了。   ——月圆之夜。   短细的血牙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久未品尝血液的小吸血鬼立刻对着兰斯张开了嘴,露出嘴里的獠牙,朝着血味扑了上去。   然而猎物却是主动献上了自己的伤口,小吸血鬼短细的血牙被光明力量阻隔着,不能扎进伤口,便只能伸出舌头去舔舐,却被纠缠住了。   血液几乎将他迷晕了,于是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不知不觉间,被牵引着,沉下了腰。   伸出的尖利指甲勾破了兰斯的衣服,泣音从他嘴里溢出,可甜美的血味弥漫于他的口腔之中,同时又安抚着他紧张的精神。   在这样矛盾的状态之中,他最后却仍是忍不住抱紧了不停鼓起的小腹,好像这样就能避免正在遭遇的一切般,语调破碎地泣道:“不、不行。”   “可以的。”教皇低声道。   泪水将纤长挺翘的睫毛粘作一团,艳色染上雪白,又再次被白色覆盖,就连早已恢复乌黑的黑发,末端也被染白了,小吸血鬼本就没什么体力,还是靠着咬在兰斯肩上的血洞支持自己,才没有立刻就昏过去。   他的确被彻底净化了,巨量的光明神力满得几乎溢出,就连眼眸中的血色都淡了许多。   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就连兰斯也知道不能太多勉强他,过多的光明神力对于浸染黑暗力量多年的小巫师来说,到底是有所伤害的,便停下了动作,将半梦半醒的明昕抱了起来,走向卧室后一门之隔的圣池。   这里种植着更多的光明草,几乎是挤挤挨挨地包围着圣池,因此其中的小吸血鬼必须在人为的帮助之下,才能清理身体。   明昕泡在了热腾腾的池子里,毕竟白天睡了很久,只迷糊了一会就醒了过来,可他又想起刚刚的事,到底还是有些害怕,小声道:“兰斯……”   “叫谁呢?”   冰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那仍是兰斯的声音,却没有任何温和可言,蕴含着若隐若现的暴躁之意,似乎下一刻就会绞着猎物的脖颈无情撕咬。   仿佛忽然之间,兰斯变成了另一个人般。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这,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叭 第73章 邪恶巫师25   怎么回事?   在这个念头升起之际, 明昕已经被抓着肩膀,在温暖的圣池里强行被翻了个身。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兰斯那张俊美的脸庞, 然而金眸却冰冷而蕴着怒意,竟生生在这张脸上添了几分邪气,他似乎并不清楚状况,只是看见了明昕身上的痕迹,怒火烧上心头, “莱尔,你刚刚在叫谁?”   这个称呼一被念出来, 明昕当即便知道了, 面前的人是谁。   竟是已经死去的血族亲王艾格奥!   然而,在明昕眼底,他却有着另一个身份。   是属于那人的一片, 不完整的碎片。   因为不完整, 所以当他作为血族亲王存在时,体内只有一半是属于自己控制的, 另一半却是受小世界控制的。   碎片融合不完整吗?   此时此刻,无论是心里,还是面上, 明昕都是一样的迷惑, 竟也不需要额外的扮演。   看到明昕疑惑的模样, 艾格奥眼底的怒火烧得越发猛烈了。   然而他没像那晚一般疯狂,只是凶戾着金眸, 指腹用力擦揉明昕身上的红痕, 低声道:“兰斯?就是他把你弄成这样的吗?”   艾格奥和前教皇斗了近十几年, 都没能记住对方的名字, 更何况是刚上任不久的新教皇,至于之前与大主教联合偷袭圣子的事,他不过是顺手为之,大主教将利益都摆上桌,说要把大陆分他一半,说得头头是道的,他却早就看出对方想要称霸大陆的真实意图,只不过吸血鬼一脉向来毫无节操可言,随口便答应了,最后连圣子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当然更记不住对方的名字。   或者说,到头来,他记住的,除了自己的名字,便是“莱尔”的名字。   明昕听到“兰斯”冰冷地念出自己的名字,眼中的疑惑更深了,艾格奥却再也忍耐不住,拥住了明昕的腰,立刻将人从池子里抱了出来。   小吸血鬼雪白却遍布红痕的身体刚一冒出水池,艾格奥的脸色就彻底黑了下来,眼中满是杀意。咬牙道:“那个兰斯到底在哪里?!”   明昕却始终盯着他看,没有说话。   微湿的金色长发从肩上落下,垂在明昕身上,此时此刻,哪怕是如艾格奥这样的人,也已后知后觉地发觉出些许异常。   他终于愿意垂眼,看向水面。   一张陌生又带有一丝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金发金眸——无论怎么看,这都绝不是他艾格奥的俊美容颜!   艾格奥心中又惊又疑,眉头紧紧皱起,“这……这是谁?”   明昕看着他,冷静道:“兰斯。”   这一刻,艾格奥终于记起这张他一见就觉生厌的脸是什么时候见过的了。   那一日,他差一点就抓住他的小莱尔了,就是这个男人突然出现,打搅了他和小半吸血鬼的游戏,还害得小莱尔从他精心准备的宫殿里逃出。   接下来的事,艾格奥完全记不得了,但这并不妨碍他恼火地朝着圣池里自己的倒影挥去一道攻击,挥斥而去的光明神力砸烂了水面,激起狂浪,可这样毫无作用的行为却根本不能平息他心中的怒火,他又看到自己的身体,白皙而极具力量感的肩颈上落了两个堪堪生出血痂的血洞,除此之外,是数不清的抓痕,每一道都抓出了血迹。   一看就知道,这个叫“兰斯”的人,和他心爱的小吸血鬼经历过怎样快乐的事。   而若是当时不受兰斯打搅,他早就掐着吸血鬼漂亮的腰,在小吸血鬼血牙扎进自己脖颈的同时,彻底与他的小吸血鬼合为一体。   可先机已被抢占,艾格奥几乎失去了理智,就连生长在圣池旁的光明草都扎眼起来,于是一抬手就将怒火倾泻在无辜的光明草上,纯白色火焰瞬间将光明神殿的圣草燃烧殆尽,像小孩子一样撒泼后,他还朝着明昕语气酸酸地炫耀道:“种了这么多这种克制吸血鬼的杂草,我看你那个姘头,就是想把你困在这里!我现在就帮你把它们都烧了,踢了他跟我吧!”   用着兰斯的脸,却要他踢了兰斯,这场面实在太过奇怪,明昕表情更加迷惑了:“?”   心里虽然愤怒,可再怎么样,小吸血鬼乖乖地待在自己臂弯里,就像个大宝贝似的,艾格奥心头的怒火很快就转移了。   他忍不住重重地亲了一口明昕,忽地生疼地“嘶”了一声,空出的一手摸向自己的下唇,摸到了还未结实的痂,又酸了起来:“……玩得真大。”   明昕却已经看出来了,脱离了小世界控制的艾格奥,虽然没那么暴躁了,却好像变傻了许多,他推着艾格奥的胸膛,冷冷道:“放我下去。”   “放你下去,你走得动吗?”艾格奥哼道。   他不顾明昕的反抗,单手抱着人,就要走进卧室里,看到放在一旁的雪白圣子袍与教皇袍,冷笑了一声,弹指就把那些衣服都烧了,还冷笑道:“这么单调无聊的衣服,你那个姘头也好意思拿出来给你穿,还不如我之前给你穿的那一套衣服的万分之一。”   吸血鬼喜爱美丽之物,而艾格奥身为血族亲王,在这一方面的审美则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喜欢艳丽的东西,给小吸血鬼准备的衣服也一定要极其华丽,挂满漂亮的缎带和装饰,还得是血红亮蓝等极其突出的颜色。   没了衣服,两人只能就这么进入卧室,艾格奥却大喇喇的,丝毫不觉羞耻,一进卧室,看到了正中央宽大的床铺,两眼终于一亮,“那个货色,竟也有勉强比得上我的地方。”   可这里的床,明显要比艾格奥之前为明昕准备的宫殿里的床要大上好几倍,他却死皮赖脸地说反了。   艾格奥可不管这么多,他抱着明昕,一边烧掉那些碍眼的光明草,一边大步走到了床边,立刻就把人放到床上压着亲吻,明昕被他大狗一样亲得满脸都是口水,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立刻抬脚抵着那人的胸膛用力把这家伙踹开了,面上满满是拒绝的神情:“不行。”   已经使用太多次了,不能再来了。   “不什么行,那家伙应该很粗鲁吧?把你弄得浑身上下都没好地方了,不如试试我,我肯定比他厉害,还比他温柔。”艾格奥兴奋得直喘粗气,却还低着声试图诱惑明昕,他还在心里奇怪自己怎么变得这么有耐心了,要是换作以前的他,在明昕抬腿把他踢开的时候,他早就趁着体型差强行开弄了。   但就是变得耐心多了,艾格奥也绝对不是什么温柔的人,更何况,他嫌弃围在自己身边的丑吸血鬼,更嫌弃自己的丑东西,除了洗澡,摸都不愿意摸,这方面根本没有一点经验,要是贸贸然开弄,一定会弄坏小吸血鬼。   明昕盯着艾格奥,颤着声道:“你已经,弄过了。”   他意在提醒艾格奥,现在他用的是兰斯的身体,要是现在弄他,也用的是兰斯的身体。   难道不会觉得怪异吗?   可艾格奥却根本没想那么多,他只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又听到小吸血鬼说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弄过他了,更是恼怒,冷冷道:“那现在你就看看,到底是谁更厉害吧。”   他结实的手指几乎陷进小吸血鬼柔软莹润的腿肉,刚受过巨量光明神力冲击的身体却脆弱至极,只一点点,就发出悲鸣一般的声音,也许是因为紧张,艾格奥手心滑腻得抓不住,额间青筋冒起,用着兰斯温和俊美的脸庞,却硬生生显露出充满野性的神情,仿佛下一刻就要不顾小吸血鬼的颤抖,彻底把他弄坏。   然而,也仅限于此。   他的动作忽地停住了。   小巫师紧紧闭着眼,等待着剧痛的到来,然而刚闯进来的东西却一动不动,并且没过一会,就又出去了。   他疑惑地睁开眼,却见面前的男人面色阴沉得厉害,那样冷戾愤怒的模样,几乎让明昕以为,站在这里的还是刚刚那个凶神恶煞的家伙。   可下一刻,那人却对着他安抚般低声温和道:“我会解决掉他的,别怕。”   于是明昕知道,兰斯回来了。   他被兰斯抱着怜惜地亲吻了一下,身上所有痕迹无论新旧,以及红肿得几欲裂开的地方在顺着唇瓣渡来的治愈神力的作用下全部愈合。   穿好新的圣子袍之后,明昕被抱着坐在椅子上,看着已经成为神圣教皇的兰斯亲自更换破裂肮脏的被褥,疑惑道:“解决,他?”   “刚刚占据我身体的,应该是已死的血族亲王——那个欺负你的吸血鬼。”在兰斯平静无波的表面下,是烈烈燃烧的高耸怒火,然而在明昕面前,他只是语气温和地说道:“在我把他弄死之前,我不会再碰你的身体……”   只有这样,才不会让那个肮脏的吸血鬼有任何机会触碰他的小巫师。   哪怕用的是他的身体。   兰斯终于忍不住抱起坐在椅子上的小巫师,充满占有欲地深深亲吻着他的唇瓣。   “你只能是我的……”   仿佛有所感应般,他低下声音,竟是不觉间念出了明昕的小名:   “昕昕。”   作者有话要说:   两狗大战,主人旁观(顺便火上浇油)。   即将上演,我醋我自己,我骂我自己,我打我自己,我杀我自己。   兰斯(肃容):在我干掉他之前,不会碰你。   艾格奥(喜):那我来咯! 第74章 邪恶巫师26   卧室里重新种上了光明草, 却没再用光明草磨成的粉末或是光明草制成的糖浆麻晕明昕,因此那日之后明昕可以在卧室里自由活动,甚至可以自己到圣池里泡澡, 只是仍然不被允许离开教皇卧室。   装饰精美的木梯被推进卧室,放置在了书架边,这样明昕能够自由阅读书架上的书籍,读过的书籍放在地上,第二天就会被更换成新书, 桌上更是多出了一瓶装满了彩色糖球的糖果罐,一旁是手写的注意事项, 只有一条——“不要吃太多了”。   毕竟他还算是半个人类, 还是有可能会蛀牙的。   甚至,如果一个没弄好,专门用来吸血的血牙蛀牙了, 恐怕会很难办。   于是明昕便只是小小尝了一些糖果, 只是小巫师的身体好像对糖果有瘾般,一个没注意, 糖果罐里的糖果就少了一半……当然绝不是因为他自己想吃糖果,但不管怎么说,明昕还是狠下了心, 把糖果罐藏在了书架最顶上。   可发生了这么多变化, 卧室的主人却不再出现在明昕面前。   只有在半睡半醒的夜里或是午觉期间, 他会隐约感觉到唇瓣上的柔软触感,像是谁在亲吻他似的, 可一睁开眼, 屋里却仍然没有半点人影。   这样的情况只到了第三天, 系统就憋不住满腹疑问了, “主角攻咋都不过来?”   它都已经做好把自己关进屏蔽墙的准备了,可真的无事发生的时候,它反而奇怪起来了。   前几天发生的事,它一点都不知道,那个时候它一察觉到不对劲,就一个猛拉屏蔽墙,在内部里看从论坛其他系统传来的电影,结果到了第二天,撤下屏蔽墙一看,主角攻居然不见了。   不仅如此,接下来这几天,居然都不见人影!   它顿时有些生气了:“不搞就放人!把人关这种地方干嘛呢?折磨呢?”   嘴里含着糖果,身旁放着一盘堆得老高的草莓的明昕:“……”   系统还在叽里咕噜地抱怨,丝毫没有察觉到,它对明昕,已经渐渐从最初的嫌弃和冷漠转变为如今隐隐约约的维护了。   本应是气运之子的主角攻反而成为了它的攻击对象。   明昕悄悄将糖果罐又放回到高高的书架顶上,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地翻书。   偶尔插上一句似乎维护的话:“也没有吧……原剧情里,他不也是把阿尼关起来了?”   “那样哪里能一样?!”系统反而更生气了,“原剧情不是写着,他关主角受是为了报复他,但是现在,主角攻明显是喜欢你的样子,因为喜欢把你关在自己卧室就算了,他怎么还碰都不碰你了?”   哦?   系统居然看得出来,兰斯喜欢自己吗?   这倒是有些让明昕感到意外:“他喜欢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系统冷哼道:“这还不简单?前两个世界都是这种发展,主角攻最后都说喜欢你了,我还能看不出来?”虽然它是系统,但也是有历史总结经验的功能的好吗?   哼哼,它居然也有比明昕知道得多的时候了。   “更何况,”系统骄傲道,“他还跟你做了那种事了呀,那不就是喜欢了?”   明昕:“……”   做了那种事就是喜欢了吗?   他们好像有点……把系统教坏了?   思考了片刻,明昕决定把自己的责任摘出来,他什么都没有做,都是那家伙的错,没错,就是这样的。   他慢慢咬碎口中的糖果,终于开始解释道:“嗯……他不碰我的原因,是因为体内有了另一个灵魂。”   “什么另一个灵魂?”系统一开始还以为是明昕在开玩笑,可明昕却没有笑出声,它慢慢地终于意识到,这好像并不是什么笑话,而是真的。   系统紧张得都快卡壳了,迷惑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前段时间,在血族领地,他杀了血族亲王……结果,血族亲王的灵魂好像进到他体内了。”明昕有些无奈地说道,“真奇怪啊,这又是什么bug吗?你能不能上报快穿局?”   系统机械眼瞳孔地震:“反派的灵魂进入到主角攻体内?!我还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原剧情线里,兰斯回到教廷期间,阿尼和巫师也一同回到了血族领地,可血族领地根本没像现在这样,一下子就被兰斯灭了,巫师被烧死后,逃跑的阿尼被兰斯抓回了神殿,而血族亲王想要救回阿尼,便与兰斯对峙了数年……   而现在,这两个宿敌居然开始共用起一个身体了?!   系统于是立刻又翻出信箱,开始给快穿局写投诉信。   可写着写着,它又犹豫起来……系统突然发现自己的信箱里,居然几乎每个世界都要写投诉信,投诉频率会不会太高了?这么搞,等回快穿局了会不会被穿小鞋啊?   单纯的系统居然已经开始思考起“穿小鞋”这种原本与它一个小系统毫无关联的事来。   并且,系统还更加惊恐地想到,再这样下去,不会之后每个世界它都要给快穿局写一封投诉信吧?   这、这也太可怕了!   而这一切……都要从它接收了一个叫明昕的叛逃者开始。   系统犹豫着,又从信箱里退了出去,对着明昕小声道:“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也许不是另一个灵魂进入主角攻身体里了呢?”   “说不定……”系统天真地说道,“是主角攻有了第二个人格呢。”   明昕:“……”   这有比刚才他说的情况好吗?   也罢,某种意义上,系统也算是说对了。   *   也许忍受不了的也不只是系统。   到了第二天,明昕一醒过来,就看到了守在自己身边的兰斯。   这些时日兰斯时刻不停地寻找除去另一个灵魂的办法,却没什么收获,一旦闭上双眼,他就开始怀疑另一个灵魂会不会趁着他失去意识的时间去找明昕,去拥抱他、亲吻他,甚至是……   想到这些,他就分毫不肯放松,以至于明昕此时见到他,竟是在兰斯眼下看到了淡淡的青痕。   “兰斯?”小巫师眼中透出一丝警惕,似乎在猜测此时此刻坐在床边的人到底是谁。   “是我。”兰斯回应道,将明昕放在被子上的手捧起,细细地亲吻,“昕昕一个人待在这里会无聊吗?想不想出去玩?”   明昕没有回答,从床上坐了起来,同时将手从兰斯手中抽了回来,然而下一刻,却整个人都被兰斯抱进了怀里。   虽然每日都使用光明力量查看明昕的状态,兰斯却也实在想念他,在将明昕抱在腿上的那一瞬间,他就忍不住吻了上去。   明昕忍不住直起了身,后仰着脑袋想要躲避兰斯的亲吻,可后腰却被重重压在兰斯身上,再怎么后仰,也逃无可逃。   等到终于被松开了,他黑曜石一样的眼中已经泛起生理泪水,只能趴在兰斯肩上慢慢调整呼吸频率,几乎忘记了刚刚兰斯说过什么。   这时兰斯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他才微微转过头,慢慢地眨眼,睫毛刮过兰斯侧颈,“出去?”语气里满是疑惑。   “对,出去,不过,仅限于光明神殿内部。”兰斯低声道,“你想看看光明神殿吗?”   在兰斯看不到的角度,穿着圣子袍的小巫师眼中透出一丝好奇,但他很聪明,没有贸然出声,把自己的把柄交出去。   但兰斯却很清楚他的本性,接着道:“光明神殿大约与血族领地一样大,有放置着光明神神像的前殿、容量大约为血族藏书十倍大的图书馆,还有光明骑士居住和练习剑术的地方……而且……”   “还有种植着数百种药草的培育室。”   闻言,小巫师立刻将头从兰斯颈窝里抬起,直勾勾地看着兰斯。   “数百种?”   兰斯嘴角微微勾起,“对,想去看吗?”   明昕犹豫了一下,好奇心终于胜过警惕心,点了点头。   可点完头,他又开始犹豫起来,怀疑兰斯想从自己这索取什么回报。   他不知道的是,自从有了另一个灵魂后,兰斯便终日陷入患得患失中,担忧另一个灵魂夺走他心爱的小巫师。   而若是始终将明昕关在卧室,只要那个人一占领他的身体,自然知道该到哪里寻找他的小巫师,既然如此,倒不如撤去卧室门口的锁,让他的昕昕在光明神殿里随意行动,反正无论明昕在哪,他都最终能找到他。   另一个人……就不一定了。   明昕犹豫了一会,终于开口道:“想。”   说完,他看向兰斯的眼中带着一丝疑虑,似乎在担心他要拿这个作为把柄,和他做奇怪的交易。   可他没想到,兰斯之前说的“不会再碰他”,并不是什么玩笑。   “好。”他只是轻轻吻了吻明昕的唇角,低笑道:“明天起,这间卧室不会再上锁,你可以在光明神殿里随意出入。”   “穿着这身圣子服,无论是谁,都无权阻拦你……”兰斯紧紧盯着明昕,缓缓道,“除了,你想离开光明神殿的时候。”   ……   明昕穿好鞋袜,又整整齐齐地戴好有着漂亮花纹的白色兜帽,走到了门前,轻轻一推。   紧闭的卧室大门竟真的被他推了开!   他好像被吓到了一样,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可没过多久,又朝门走近了两步,将戴着宽大兜帽的脑袋探出卧室门口。   教皇卧室位于走廊的尽头,也许是受过教皇指示,守候在门口的光明骑士对于他这个从教皇卧室走出的“圣子”没有任何反应。   明昕就这么轻而易举踏出这间关了他将近一周的卧室。   光明神殿确实如兰斯说的那样,几乎有血族领地好几倍大。   明昕只走了一会,就彻底迷失方向了,根本不知道图书馆在哪,培育室又在哪。   他只知道周围穿着白色长袍的神职人员似乎越来越多了,但他还是巫师时,就对这些人有了极强的警惕心,一见到他们,便忍不住躲到走廊的另一边,甚至于几乎是贴着墙走的。   小巫师唯一一次招惹神职者,也只敢在神职者伤痕累累毫无生息时招惹,而之后,那个神职者却摇身一变变成了教皇,以至于他一看到神职者,就下意识提起警惕,害怕对方突然又变成什么教皇,把他抵在床铺上无止境地欺负。   可到后来,遇见的神职人员却满满地堵满了走廊,微笑着谈论着教义和围剿血族后信徒大大增加的事。   明昕避无可避,便直直地站在走廊中间,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就要回头离开这里。   可他没想到的是,那群神职者看到了他,脸上的微笑却更加温和了,不仅让出了中间的道,还对着他尊敬地问安:“圣子殿下日安。”   教皇刚一回来,就定制了一批圣子袍的事早就传遍神殿了,所有神职者都知道他要任命圣子,此时见到了穿着圣子袍走在神殿内部的人,内心便都没有一点意外。   小巫师却呆住了。   他迷惑地止住了逃走的脚步,一边对着他们点头,一边就这么走过了这群从前叫他闻风丧胆的神职者。   甚至还能听到他们在意犹未尽地称赞现任圣子殿下真是个礼貌温和的人呢。   小巫师茫然地走着,终于察觉到,路上无论是穿着神官袍的神官,还是光明骑士,都会对他行礼,称他为“圣子殿下”。   这样走了一路,他已经几乎认不得周围的路了,心中却已完全没有了恐慌,甚至敢站在走廊旁的门口,探头进去看。   可这一次探头进去看,却猛地和一个满脸焦急走出来的神官碰了个面。   “啊,圣子殿下!”那个神官仿佛见到救星一样,激动道:“能否请您帮我暂时坐镇一下忏悔室?我……我有点急事……但很快就会回来!”   “忏悔室?”明昕疑惑道。   “是的,您只需要在里面倾听信徒的忏悔,是不是安慰对方一下就好了。”神官捂着肚子,脸已经涨红了,“我、我先走了!”   那大约是个修为不够的神官,还不能做到把体内污秽都自然化解,才这么焦急。   小巫师看看匆忙逃离的神官,又看看门内只挂着一盏灯的狭小房间,那房间是密封的,只够一个人坐在其中。   忏悔室吗?   明昕心里笑笑。   作者有话要说:   悲,因为不想让另一个自己碰昕昕,兰斯决定不碰昕昕了   昕昕:无所谓,我会出手 第75章 邪恶巫师27   门被关上后, 本就不是很宽敞的忏悔室于是显得更加狭窄了。   小巫师只是因为好奇进来看了看,却很快就失去好奇心,想要离开了。   反正兰斯也说过了, 穿着圣子袍,无人能阻拦他。   可他刚从椅子上站起,却听到木板另一边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   明昕乖巧坐在忏悔室里听着信徒忏悔的可爱模样以光幕形式出现在兰斯面前。   兰斯的金眸不舍地在戴着白色兜帽的小巫师身上停留了一会,终于还是将光幕收了起来,神情重归冷漠。   他已经找到, 杀死入侵体内的另一个灵魂的办法了。   兰斯垂眸,看着自己在地上以指尖血绘制而成的法阵, 如果巫师来看, 一定会极其惊讶地发现,身为光明教皇的兰斯,竟是正在光明神殿里绘制黑暗法阵!   然而, 兰斯却很是冷静, 身处高位,他早就知道了, 所谓的光明神亦或是黑暗神,本就是不存在的。   所谓黑暗力量与光明力量,不过是不同元素的不同叫法, 只是恰好血族使用的叫做黑暗力量, 另一种力量为示不同, 而称作光明力量。   最后一笔落成,法阵发出血红色的光辉, 那法阵被做了点手脚, 本是用于对付另一个人的灵魂, 如今却被做了点改动, 被兰斯用来杀死自己体内的另一个灵魂。   那光辉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   兰斯那张温和冷静的俊美脸庞上,却忽地露出了一个冷笑。   不过只是一瞬,他整个人的气质便有了巨大的改变。   “想杀了我?”他哼笑着,抬手一个响指,地上的法阵便在金色的光明力量之下,燃烧殆尽。   “想得美。”   他心知这个法阵是成功的,也的确有攻击力,至于为什么对他毫无用处。   他才不会去想这些问题。   用着兰斯面貌的金发男人只是笑着,金眸中毫无圣洁可言,唯有邪恶。   “你的昕昕,现在是我的了。”   *   “亲爱的神父,我有一事要忏悔……”木板那头的信徒轻声道,“我……我的丈夫,近来每日早出晚归,可他工作的地方却根本没有什么额外的工作,昨天……我甚至在他的衣服上看到了陌生的、长长的卷发……光明神啊,我可是直发!不仅如此……他的同事也看到了他和一个卷发女性纠缠在一起,那时他们甚至以为是我卷了头发。”   “现在,我只要一看到他,就想起他的背叛,心中竟邪恶地生出了想要杀死他的欲望……”信徒忍不住哭泣道。   巫师却根本不认为这有什么好忏悔的。   “杀了他。”他回答道。   信徒:“……”   木板那头被他的回复惊到了,陷入了沉默。   她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那动听悦耳的声音却又如同圣歌一般纯洁美丽,她自然而然地开始认为,神父的“杀了他”,必然不是她肤浅认知中的“杀了他”。   她肃容道:“我明白了,神父,您的意思是,让我彻底杀死过去的他,既然他不顾过去的情谊背叛了我,那么我也应该彻底抛弃他,让他从我的人生中消失。”   “会背叛一次的人,就会背叛无数次,我不应该犹豫的。”她擦了擦泪水,最后道:“谢谢您,神父,您实在是太高明了。”   巫师:“……”   明昕一脸疑惑,他只是说了一小句话,对面的人是怎么延伸出那么长的话的?   他糊里糊涂地在忏悔室里又坐了一会,不知道是为什么,每一个进入忏悔室的人,听到了他的回复后,都自然而然地开始自我开解起来,并且最后都满怀感激地感谢他。   那个“有事”的神官始终没有回来,也许是虚脱了吧,明昕却渐渐对这个工作感兴趣起来,竟是真的乖乖留在了忏悔室里。   到最后,也许是看出从这间忏悔室走出去的信徒经过了开解之后,无一不是从一开始的愁容满面变为最后的满脸坚定与喜悦,甚至有叫着之后每天都要来这里忏悔的人,来明昕这忏悔的人越来越多,竟是还排起队来了。   明昕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起来,这时,忏悔室的门突然被敲了敲,他还以为是轮值忏悔室的神官回来了,就开了门,可兰斯那张俊美的脸庞却出现在门前,没有任何招呼,便强行挤进了忏悔室。   原本就狭小得只能容得下一个人的忏悔室,此时此刻竟是挤进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还高大异常,不由分说便将忏悔室堵满了,而小小的准“神父”,却可怜巴巴地缩在他的怀里,胸膛抵在冰冷的木板上,背后却是男人火热异常的胸膛,根本退无可退。   “神父?您还在吗?”木板那边的信徒疑惑道。   可小神父唇齿间却被强迫着含进了男人的手指,翻搅间晶莹的涎水滑下唇角,根本无法回答信徒的话语。   造成这一切的男人却毫无愧疚之心,甚至是代替小神父回复道:“抱歉,现在轮到我值班,跟我说说你有什么要忏悔的吧。”   木板那头的信徒反而犹豫起来,怎么就换神父了呢?   这个神父……看起来很不专业的样子,可是他已经排了好一会的队了,看前面的人都是喜笑颜开地离开,只能抱着一点希望,忏悔道:“是这样的……我,我爱上了一个不应当爱上的人……”   明昕流下唇瓣的液体被凑在脸侧的男人舔尽。   “她是我死去哥哥的妻子……”   宽松的圣子袍高高的堆起,大手指节在胸前的衣服上突起高耸的突出,依稀还可见指节在轻微的移动。   似乎正在把玩什么。   “她虽是我哥哥的妻子,可在我哥哥去世之后,她便留下在家里,似乎已经把我当成了她的弟弟一样照顾,可我心中有愧,平时根本不敢直视她……昨日,她终于崩溃了,哭着问我是她哪里做错了,我才这样躲着她……”   垂在腿上的衣服忽地抬起很大的一块,那一下令小神父头顶几乎撞到忏悔室顶上的木板,幸好男人及时护住了他的头顶,才没让他撞在木板上。   而木板那头,信徒却仍无知无觉地忏悔着,声泪俱下:“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做错,是我错了!我怎么能爱上哥哥的妻子,神父……我到底该怎么办?”   “很简单,”新神父的声音微哑,“把她抢过来。”   “啊,什么?”信徒一脸茫然。   什么抢过来?他没听错吧?   “哦不,不好意思,刚刚只是一句玩笑话,”神父轻笑着,说话间,布料摩擦声丝毫未停,“我的意思是,既然她没有丈夫,你自然可以和她告白,如果她也喜欢你,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吗?”   “想必你在天之灵的哥哥看到他的妻子和弟弟生活得这么开心,应该也会很欣慰吧。”   信徒渐渐理解过来了。   他被彻底开解了,感动道:“是的,我的哥哥向来是很温和的人,他一定会祝福我们的,谢谢你,神父,我终于能正视我的感情了。”   只是他并不知道,他前脚刚踏出忏悔室,仅隔一层木板的忏悔室那头却猛地爆发出一声压抑着的低泣声。   像是谁正在被狠狠地欺负一样。   也只是一声。   因为接下来,下一个忏悔的人便走了进来。   但幸好此时日头已晚,前来忏悔的信徒已所剩无几。   等到木板那边终于没了信徒的忏悔声,明昕终于得以回过头,一手抵着木板,一手用力地按下欺负自己的坏东西,唇瓣和背脊都被亲得发红,却还要用充满抱怨气息的声音道:“不要磨。”   “哼,要不是怕你的情夫醒过来,你以为我只会这样磨来磨去吗?”男人冷哼道,那怕被明昕按住了,也要连同小吸血鬼柔软的手心一同欺负。   明昕立刻松了手,手心却还是沾上了一点,他已经认出现在用着兰斯身体的人是谁了,欺负对方缺心眼,便将手心悄悄在男人身上的教皇袍上擦净。   他小声说:“可以磨,不要,在这里。”   明昕轻声唤道:“艾格奥。”   “那在哪?”艾格奥被他叫自己的声音取悦了,终于能够耐心地配合明昕说话了,“在卧室吗?”   “不对,”明昕却说,“回血族。”   “回血族弄,可以吗?”小吸血鬼如是轻声询问着拥有着血族亲王灵魂的躯体。   就仿佛是……小妻子询问着丈夫,能不能回家一样。   艾格奥瞳孔剧缩,等他反应过来时,他竟已张口答应了。   却没有看到,身前的明昕眼中透出一丝了然。   果然,艾格奥还不知道,他已经死了。   这是一个好机会。   让两片灵魂融合,首先便要让他们内心一致。   既然谁都想占有同一片叶子,那就让叶子飘开,那么争夺者叶子的两人,就会齐心协力地追赶起叶子。   ……渐渐如此下去,不就能融合了吗?   艾格奥却一会后悔,明明在这里也一样,他本来对血族就没什么归属感,在这里还能快一点欺负小吸血鬼……一会又喜悦异常,他的小莱尔选择了他,而不是那个兰斯,他要和自己回血族领地!   哼哼,比起不解风情的兰斯,果然还是他这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完美吸血鬼受欢迎啊。   一回到血族领地,他就立刻把自己的灵魂弄回自己的身体里,至于兰斯……哼,他不会再有机会看到他的小吸血鬼了。   艾格奥还敞着袍子,就抱着怀里的小吸血鬼,激动地在狭窄的忏悔室里站了起来:“好,我们这就回……嗷!”   他把自己的脑袋用力撞到了忏悔室顶上的木板。   作者有话要说:   昕昕随便几句话   艾格奥(狗尾巴大动)(抬起前爪鼓掌)(狗勾吐舌):好,说得好!就按你说的来!!   兰斯:…… 第76章 邪恶巫师28   离开的过程出奇地顺利。   艾格奥使用了清洁咒清理了脏污一片的木板和身上的污渍, 离开的时候,又是光鲜一片,根本没有人能够察觉出异样。   教皇亲自带着圣子在光明神殿里转悠, 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路过的神官与骑士几乎无人敢抬头直视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察觉出此时此刻教皇神态的异样,不过,就算是拿出整个光明神殿的人, 都凑不出半个胆敢冒充教皇的人,当然也就更不可能会有人怀疑, 此时此刻走在路上的是否是假教皇。   明昕双腿磨得厉害, 艾格奥却说他不会治疗术,也就没办法为他治愈腿上的擦伤,于是他的行进速度简直慢得出奇, 最后干脆被等得不耐烦的艾格奥整个从地上抱了起来。   移动速度终于变快了。   按理来说, 他们应该都是第一次来光明神殿,对光明神殿的路线应当都是一样的陌生, 但也许是因为肌肉记忆,艾格奥竟很快就稀里糊涂带着明昕抵达了光明神殿的出口处。   然而,前脚刚一迈出光明神殿的出口, 后脚就被一个骑士叫住了。   艾格奥原本毫无反应, 他根本不认为叫“兰斯”的人是在叫他, 但明昕却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停下。   会叫住教皇的人, 应当是有什么要事要汇报, 按照兰斯的性子, 一定不会忽略。   不被怀疑是一回事, 但若是主动暴露出值得怀疑的点,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于是艾格奥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过身来,冷冷问道:“什么事?”   那骑士发现自己似乎扰了教皇的兴致,忙单膝跪下,低声道:“教皇陛下,有个分神殿的主教在主动侍奉光明神的吸血鬼里发现了一些侍奉陛下的好苗子,便派来使者领着那些吸血鬼前来主神殿,刚刚抵达了会客室,希望您能过目一下。”   主动侍奉光明神的吸血鬼?!   艾格奥立刻被这句话惹怒了,“吸血鬼?主动侍奉光明神?”   居然有吸血鬼胆敢背叛他,投身光明神殿?   明昕莫名从这个骑士的声音里听出几分熟悉感,但来不及细想,只是又拉了拉艾格奥的袖子,担心艾格奥当场爆发。   如果艾格奥像当初在血族宫殿里那样打砸光明神殿,必然会拖延他们离开的时间,虽然周围的骑士和神官全部加起来也都不是如今拥有兰斯身体的艾格奥强大,可若是兰斯中途醒来,那事情就没那么好解决了。   艾格奥却没有如明昕想的那样立刻发作,他只是对着跪在面前的骑士冷笑了一声,“带我去看看。”   明昕心中叹息。   这么一看,恐怕就要拖延到兰斯重新占据身体了……   但他还没想到,骑士口中所说的,抵达神殿主殿的吸血鬼,为首的竟有着一张熟悉面孔。   可艾格奥却早就忘记对方的长相了,一见到那几个吸血鬼,口吻中便溢满了杀意:“就是你们,打算背叛血族?”   那个吸血鬼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信奉光明神的光明教皇却在质问他们背叛血族的事,只是跪在地上,颤抖着道:“陛、陛下,血族领地已经灭亡了,我们无处可去,倒不如留在光明神殿……”   “你说什么?”艾格奥双眼瞪大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血族领地灭亡了?   怎么可能?!   艾格奥的第一个反应是,这个吸血鬼在诅咒他的领地!   他将怀里的明昕放在椅子上,就要一脚将那个吸血鬼踢翻,抓着他好好拷问一番,可明昕却拉住了他的手,雪白兜帽下的漆黑兜帽口正对着吸血鬼,轻声问道:“你,约翰?”   那个吸血鬼战战兢兢地抬头,“圣子殿下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泡茶,好喝。”他说。   在明昕清澈悦耳的声音中,艾格奥的怒火终于平息了下来,他勉强认出了面前的吸血鬼正是之前为他泡茶的那个吸血鬼,听明昕喜欢他泡的茶,便冷冷道:“既然圣子喜欢你泡的茶,那就泡一杯过来给他喝。”   约翰终于得到了赦免般,千恩万谢地起身:“我立马去泡!”   一看到这些吸血鬼背叛者,艾格奥就忍不住想发火,但他终于察觉到,约翰说的应该不是什么诅咒,便转头看向将他们引过来的光明骑士,僵硬地用兰斯那种虚伪的语气询问道:“我命你……将血族灭亡一事详细地汇报给我。”   看来,他的计划要失败了。   明昕心想。   不过他心中却并不慌张。   毕竟,他还有一张底牌呢。   骑士却不解其意,只以为是教皇临时抽查,便将光明神殿围剿血族一事事无巨细地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然而,许久,教皇才低沉道:“也就是说,我……血族亲王已经死亡了?”   骑士回答道:“是的,我亲眼看着,他的尸体在太阳之下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   吸血鬼的漫长一生中,艾格奥从未像此时这番冷静。   早在听到骑士说出“围剿血族”起,他就记起了一些……死前的记忆,他以为自己会因此而暴怒异常,然而事实上,他却终于开始用起自己自从占据了兰斯身体后大了不少的脑子来思考一个问题。   他的小吸血鬼,似乎一直在欺骗他?   不,这还不是最主要的问题……   明明血族领地已经化为一片灰烬了,却对他说想要回到血族领地,可真的回到那一片废墟之后,他的小吸血鬼想要做什么?   思考间,约翰端着刚泡好的茶水回到了会客室。   迷人的玫瑰气味溢满了会客室,他首先将其中一杯端给了教皇,一双红眸满是讨好之意:“陛下,茶泡好了。”   艾格奥的思绪被暂时打断了一瞬,他冷冷道:“既然圣子喜欢喝,那就先给圣子喝吧。”   约翰于是又将手中的茶水递给明昕,然而也许是被教皇冰冷的语气吓到了,竟是猛地抖了一下,茶杯颤颤巍巍,几乎就要倒下,将杯中滚烫的茶水浇在明昕身上。   艾格奥立刻抬手迎着滚烫的茶水将茶杯抓住了,一扭头,就臭着脸怒道:“端个茶水,手抖什么抖?这就是你所谓的侍奉?”   约翰被光明教皇的斥责声吓得立刻跪倒在地上,却没考虑到自己正因刚刚端茶而站在小圣子面前,一跪下,脑门就猛地在明昕膝盖上敲了一下,捂着脑袋头晕目眩,还是明昕伸手抓了他一下,才没倒在地上。   明明是一场意外,艾格奥却是一怒,这个约翰居然还揩小吸血鬼的油!   小吸血鬼的膝盖,是这只吸血鬼能随便碰的吗?!   他不由得又想起之前这家伙好像就因为小吸血鬼在图书馆,就请假去图书馆的事,也不知道用这样的肢体接触揩了多少油,顿时新仇旧怨一块涌上头,猛地站了起来,对着骑士冷冷道:“我看这些什么吸血鬼根本没什么用处,全部送回去吧!”   可明昕却又拉了拉他的身上的袍子。   艾格奥低头一看,见明昕抬着头,兜帽口却直直对着他手中的热茶,是看不到双眼,也能察觉得到的专注目光。   “茶。”他说。   艾格奥不存在的血牙似乎都为此发痒了起来,真可爱……   他终于又坐了下来,一旁坐着的是捧着茶杯在小口小口喝茶水的小圣子,可爱得连那些吸血鬼都忍不住投来视线,艾格奥却最清楚吸血鬼都是群什么货色,小吸血鬼就是露出双手,都能让他们晚上做梦,便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对着那群吸血鬼冷冷道:“勉强留下来几日看看,只要有出差错的地方,就滚回去。”   那群吸血鬼都感激不已,接着被几个骑士领着离开了。   而最开始汇报吸血鬼事项的骑士却还未离开,他接着道:“陛下,还有一些事项要汇报,不过,不太适合……”   艾格奥此时此刻却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   接下来的话,也许不适合让圣子听到。   教皇之所以能当上教皇,必然不可能是纯善的,这点就算是过去的艾格奥,也完全知道,而他原本还以为,圣子也同样同流合污,可现在见到了可可爱爱单单纯纯的圣子小吸血鬼,却改变了内心的想法。   有些肮脏的事,确实不能让他听到。   于是艾格奥转头看向明昕,眼神是出奇的冷静,对着他低声道:“你先在神殿里逛逛吧。”   小吸血鬼顶着兜帽,抬起头来看着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艾格奥说:“等会我会马上找到你。”   然后……好好地算一算,小吸血鬼对他撒谎的账。   艾格奥心里冷冷道。   他已经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他的小“莱尔”对他撒谎的用意是什么了。   不过……他已经不打算让他如意了。   就算是和另一个灵魂一起,他也决不能放过他的小吸血鬼。   明昕走出会客室,将门关紧了。   他缓缓地走在走廊里,忽地走到了无人察觉的角落,从鞋里抽出了一张纸片——那是端茶的约翰,趁着混乱塞进来的。   打开纸条后,明昕隐在兜帽里的面上缓缓露出了一个,无人可见的微笑。   他的底牌来了。   ……   约翰被带到了位于神殿地下的卧室里。   这里本来是作为杂物室存在的,但考虑到他们是吸血鬼,也许无法承受光明神殿里到处可见的光芒,便将他们安置在了这里。   从第二天开始,他们就要开始全心全意地服侍圣子殿下。   对于这群吸血鬼来说,不过是侍奉的人从血族亲王变成了圣子罢了,却有几只吸血鬼,表面上看着尊敬,一到了地底下,却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我在神殿看到的神官和骑士,都是抛头露面的,为什么圣子却挡得这么严实?”   “说不定是长得太丑了。”颜值至上的吸血鬼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挡住面容,只能这么猜测。   “哼……说不定,是那个教皇占有欲太强了……”有个吸血鬼语气古怪道。   约翰冷冷道:“再谈论,不怕被圣子殿下知道?”   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那几个吸血鬼都开始针对他:“约翰,你给他端茶,还靠那么近,有没有看清他到底有多丑?”   “你们……”约翰怒红了脸。   可就在这一刻,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如天籁般的呼唤声:“约翰。”   哪怕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来,约翰仍然禁不住局促了起来。   而就在约翰眼前,那几个嘴里不干不净的吸血鬼,刚刚还在编排圣子的坏话,却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全部红透了脸,萎缩了起来,战战兢兢地争先恐后问安起来:   “圣、圣子殿下……” 第77章 邪恶巫师29   那几个吸血鬼都激动道:“圣子殿下, 您来寻找约翰,是想喝他泡的茶吗?其实我们也会泡茶,何不试试我们泡的茶?”   而有的吸血鬼, 已经开始手忙脚乱地翻找起茶具了。   然而明昕却只是茫茫然看了他们一眼,接着仍是转回头来对着约翰道:“出来。”   约翰明显感觉到了那几个吸血鬼投来的嫉妒的目光,然而他不仅没有一点不安,还在心中嗤笑。   哼,让你们说坏话, 到头来,人家却一句话也不跟他们说。   到了门外, 约翰便立刻带着穿着圣子袍的明昕到了无吸血鬼知晓的角落里, 随后便从怀里拿出一套和他身上穿着的衣服一模一样的神职袍,对着明昕低声道:“殿下,快换上这件衣服, 等会出去后, 找到守在地下室门口右边的骑士,他是莱斯特大人的手下, 看到您,就知道该怎么做的。”   “莱斯特?”明昕感觉这个名字很耳熟。   “是的,他正是将我们带到教皇陛下面前的骑士大人……几天前, 阿尼大人找到了他, 希望他能帮忙……他一定也知道将吸血鬼套上圣子袍关在光明神殿里这一行为的荒谬性, 于是便同意了帮忙……”约翰解释道。   这时明昕终于记起来,一开始他为什么会觉得那个骑士声音熟悉了。   一开始, 他还住在边缘小镇的时候, 那个开了剑馆的“剑术大师”。   也叫做莱斯特。   褪下身上的圣子袍后, 明昕穿上了约翰提供的衣服, 扒拉着头上的兜帽,忽然问道:“兜帽?”   约翰原本背对着他,忽然听到这声询问,像被吓到了一样,差点整个人都从原地跳起来。   “什、什么兜帽?”约翰结巴道,终于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来,一边说道:“莱斯特大人的建议是,离开神殿的时候不要戴兜帽,这样所有人都认得出您是吸血鬼,自然不会将您和新圣子联系在一起。”   话音刚落,明昕却正好摘下了头上的兜帽。   那一瞬间,柔顺光滑的黑发落下,映衬着几乎无法用言语描绘的美丽容颜。   纯黑的眼眸却是疑惑地看着约翰,看着他猛然涨红了的脸庞。   ……   明昕跟着约翰所说的那个骑士,缓缓往外走去。   不知为何,周围围着的神官和骑士越来越多,明知他是吸血鬼,却还忍不住有意无意地看过来。   如果不是身上就穿着吸血鬼专属的袍子,明昕几乎以为他们就要一边喊着“有吸血鬼闯进神殿”,一边冲上来制裁他。   他心中没有什么恐惧,只是有些担心,担心闹起来会让艾格奥注意到这里,便加快了脚步,扯了扯前方骑士的衣角,示意他加快速度。   那个骑士确实加快了脚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脚步有些僵硬。   真正抵达神殿门口时,守在门口的骑士瞥见吸血鬼的袍角,便投来冷冷的一眼,“有带吸血鬼出神殿的……”   他的声音突然卡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生硬地继续道:“公文吗?”   领着明昕的骑士出示了一份文件,是莱斯特提前准备的,解释道:“教皇陛下认为,这个吸血鬼还需要在分神殿继续修行,让我将他送回去。”   守卫眼底竟是透出浓重的失望来,将公文递还,“走吧。”   明昕没想到,离开神殿竟是这么简单。   他跟在骑士身后,轻而易举就踏出了神殿。   他下意识往后看了看,却见身后竟不知何时起竟是跟了一群人,但那些人竟都没有追上来,只是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骑士将明昕带到了一座马车前,他本欲抱着明昕上马车,小吸血鬼却很干脆利落地就爬上了马车,于是他伸出的大手在空中尴尬地悬了一会,便顺其自然地收了回去。   明昕却一打开马车的车门,就猛地被抱了个满怀。   他眨了眨眼,被狠狠地揉在那人并不宽阔的怀里,声音闷闷地唤道:   “阿尼。”   没错。   这就是他的底牌。   当从内部逃脱的一切途径都被粉碎,那么,便只能从外部攻入。   ……   莱斯特还在汇报若干事项,尽量拖延时间。   可忽然之间,面前撑着下巴,面露不耐烦但仍在倾听的男人,却猛地变换了神情。   莱斯特心中一惊,可还不等他做出反应,面前的男人却猛地抬手掐住了他的喉咙,直接将他从地上举了起来,脸上满是凶戾:“你干了什么?!他怎么不见了?!!”   喉间的压力逐渐收紧,莱斯特眼前一阵发黑,喉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竟是庆幸地生出一个念头。   还好那个小巫师被送出去了……   否则,在这样性情大变的教皇面前,他一定过得很不好。   然而下一刻,喉间的压迫力却忽地松开了,莱斯特掉在了地上,捂着喉咙,惊悚地看着面前的教皇忽然又变了一副神情。   教皇冷漠地擦拭着手指,冷冷道:“你可真是愚蠢,竟就这么任凭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那是莱斯特熟悉的,属于兰斯的语气。   然而他的语气却忽地又发生了变化,恼火道:“还讲这些没用的?先把他抓回来!”   莱斯特瞪大了双眼,惊恐地看着教皇不停地变换神色,仿佛同时有着两个性情完全不同的灵魂,存在于同一具身体里般。   最后,在他的注视之下。   那张俊美的脸庞,竟是露出了既是温和,又是暴躁的阴翳冷笑。   *   明昕身上套上了熟悉的黑色长袍与兜帽,面前是同样穿着长袍兜帽的阿尼。   他们路上换了一辆马车,原本驱马的骑士将原先的马车驶回去了,换作另一个吸血鬼为他们驱马。   明昕发现,那个吸血鬼与约翰一般,对阿尼的态度很是尊敬,称他作“阿尼大人”,对他的态度则更是谨慎,几乎不敢直视他,对他的称呼是“陛下”。   上一个被吸血鬼唤作“陛下”的,还是血族亲王。   阿尼这么解释,“我告诉他们,你和血族亲王是一个发色,肯定是亲王的子嗣,既然血族亲王死了,当然就得扶植你作亲王。”他放低了声音,保证不会被外头的吸血鬼听到,“没被抓到的这几个吸血鬼事发的时候都躲在地下室,所以没被神殿抓住,一个两个都傻乎乎的,还真的信了。”   明昕盯着之前也在地下室躲了许多年的阿尼:“……”   不过,阿尼现在居然能做到这一步,虽然正是在他的预料之内,但也足够他惊讶的。   明昕忽地想起,在脑海里叫了一声系统:“现在的进度是多少?”   系统随手一拉:“85%。”   果然如此。   原剧情线里的阿尼,之所以会将自己置于那样境地,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他的懦弱。   宁愿将自己关在阴暗的地下室,也不愿正视自己的身份,而也正是因此,在被巫师诱惑着吸食了圣子的血液后,便自暴自弃,宠溺于血液中。   然而,此时的阿尼,却主动选择了进食动物血液,便再也不可能因为被诱惑着吸食血液而自暴自弃,也更不可能再将自己陷于原剧情线的境地了。   这便是进度达到85%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还有15%的空缺……   阿尼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忽地小声道:“反正不管怎么样,你能从神殿里出来,总归是一件好事,是吧?”   他嘀咕道:“那个兰斯,我第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什么好人,你还和他那么亲密……”   借着兜帽的遮蔽,明昕眼底微微透出笑意。   也许,他知道为什么会有那15%空缺了。   “对了,我还带来了这个,”阿尼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弯下腰去,从座位底下拖出了一个木箱,打开之后,一个白滚滚的球立刻愤怒地从箱子里飞出,砸了阿尼满脸。   伴随着阿尼一声惨叫,那个白滚滚的东西落回了箱子,六只耳朵和长长的尾巴都竖直了一晃一晃,正低下头在舔自己的毛。   明昕眼底一亮,“咕噜!”   白滚滚的东西回过身来,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看到了熟悉的穿着黑袍的明昕,两只眼睛却都溢满了恐惧,竟是连忙一个后跳,就要藏进箱子里。   可明昕已经俯下身,猛地一把将六只耳朵都抓住了,直直把咕噜兽整只都提了起来,语气里有一丝惊奇:“胖了。”   如果说刚离开黑暗森林时,咕噜兽有四五只兔子大小,那么,现在的咕噜兽,就足足有六只兔子大小!   就连明昕,此时此刻抓着咕噜兽的六只耳朵的手竟都有些抓不住。   然而它在明昕的手下挣扎了几下,竟是慢慢停下了动作。   明昕有些意外,将它放在了自己腿上,而咕噜兽在他的怀里跳了跳,却最终竟是没有逃开,还动作僵硬地用脑袋蹭了蹭明昕。   这个动作却令明昕有些意外,他立刻摸了摸咕噜兽的脑袋,那咕噜兽从一开始的抗拒,到最后竟是眯着眼,回蹭了他的手心。   然而很快,它的动作却是一顿。   明昕却迅速收回了抚摸它脑袋的手,下意识将手缩回黑袍的口袋里,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而咕噜兽头顶,却是乍然多出了一块空缺处。   它立刻炸开浑身毛毛,对着明昕愤怒地嘶吼:“吱吱吱!!!”   愤怒之下,咕噜兽猛地举起前爪,大概是想在明昕黑袍上来一下。   可就在它展现出这个意图时。   马车却忽地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兰斯(不屑)(冷漠):只是把身体借给你用一下,你就把老婆搞丢了?!!   艾格奥(反击):说得好像你没把他弄丢过一样,哼!   一些狗咬狗行为 第78章 邪恶巫师30   “怎么回事?”阿尼叫了一声赶车的吸血鬼的名字。   然而外头却没有一点回应。   唯有明昕怀里的咕噜兽, 对着车外龇牙嘶吼起来。   这一刻,阿尼心中有了些许预感,他立刻朝着明昕伸手, 要抓住他,可就在此时,马车门却猛地炸开,一只手猛地从门外探入,抢在他之前, 攥住了明昕的手腕。   咕噜兽立刻就要跳起撕咬男人的大手,可却被轻飘飘一挥, 便从小巫师腿上掀开。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阿尼伸向明昕的手抓了个空, 咕噜兽摔在地上,而明昕却被攥着手腕,被迫扑往站在车门外的男人怀里, 只来得及用被惊吓到一般的声音叫上一声“阿尼”, 就在骤然袭来的光明草粉末中失去全身力气,只能任凭自己被紧紧搂着。   “明昕!”阿尼立刻追出马车。   可金发教皇却朝着他冷冷地瞥来一眼, 语气冷漠:“他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那一刻,莫大的威压从他身上传来, 阿尼却仍不放弃, 盯着被兰斯严严实实搂在怀里的明昕, 咬牙道:“你……你这样关着他,以为他就会喜欢你吗?”   “不喜欢又如何?”隔着一层兜帽, 兰斯缓缓抚摸着怀里的小巫师, “哪怕我放过他, 他也不会喜欢我……倒不如, 让他只能待在我身边。”   他冰冷的、嫉妒的目光瞥向阿尼,这个平平无奇的吸血鬼,却夺得了他没心没肺的小巫师的青睐,不仅如此,竟还妄图从他这里将他的珍宝夺走,真是邪恶……   “看在曾经的情谊,我不会杀了你,然而,若是再有下一次,我就不会再像今天这样手下留情了。”兰斯冷冷道。   阿尼却面露不可思议,他没想到,从前那个总是温和笑着的兰斯,如今竟是对他动了杀念。   他忍住由心发出的恐惧与逃跑的欲望,颤着声指责道:“兰斯,你变了,你……你再也不是过去那个温柔的人了……现在的你,简直比血族亲王还要阴暗……”   此时此刻,白衣教皇已然抱着他穿着黑袍的小圣子,骑上了圣骑。   闻言,他的神情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只是留下冷漠的一句:“如果只有阴暗,才能得到他,那么我甘愿如此。”   闻言,他怀中的小巫师却微微抬起了脑袋,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兰斯。   然而,还不等小巫师说出什么,兰斯身上加重的光明草气味便令他失去了意识。   圣骑嘶叫着朝着光明神殿的方向奔去。   在兰斯的气息离去之后,咕噜兽终于顶着秃了一块的头顶,慢吞吞从车厢里钻了出来,对着兰斯离去的方向嘶叫。   然而,迎来的却是阿尼嫌弃的话语:   “人都走了,你叫什么?”   ……   若说血族是邪恶本身,那么邪恶之子,是巫师的代名词。   小巫师被身为人类,却作为巫师存在的母亲诞下之后,便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   他坠在梦境中,但与其说是梦境,却更像是回忆的一种呈现。   他看到模样苍老的女人将偷来的亲王血脉加入在魔药锅中,与其他魔药一同烹煮。   在代表着魔药成功的炸裂声中,她发出邪恶而疯狂的笑声,饮下全部魔药。   于是便诞下了半吸血鬼。   但很可惜,半吸血鬼的存在很快就被其他巫师发现了。   半吸血鬼乌黑的发色,代表着他拥有亲王的血统,可现任亲王却正在前线征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一个巫师诞下这样的孩子。   只有一种可能,这个邪恶的巫师,从亲王的祖坟之中,偷来了血脉。   于是他们被排挤、被歧视,终于在半吸血鬼长大,不可能再在血族领地的地下室里无人察觉地生活下去后,他们被赶了出去。   做出这一切的老巫师本想在制造半吸血鬼后,令懵懂的半吸血鬼转化自己为吸血鬼,以此获得青春永驻。   可半吸血鬼却始终没有觉醒吸血鬼血脉。   她在被赶出血族领地的第二天,就死去了。   而半吸血鬼垂头看着她狰狞苍老的面孔,终于如她所愿,长出了属于吸血鬼的尖牙。   但她再也看不到了。   半吸血鬼就这么停留在了黑暗森林附近的边缘小镇,一如过去一般,如同阴暗生物般生活着,被贫民区那几个小孩烧过后,他的声音变得如同砂纸摩擦般粗粝可怕,显得更加怪异了,周围的人都避之不及,然而他却并不为之烦扰,也更不觉得自己的声音怪异,所以从来没有用魔药治愈它,但他也从来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于是没过多久,那几个小孩就因为点火烧了自己的屋子。   可他不过只是助长了点火势,其余的,都是他们自作自受罢了。   每天,他都要到他们的窗下,在那几个孩子因为烧伤而痛苦的哭声中,缓缓露出笑容。   圣洁于他毫无关联,他当然也不喜欢吸血鬼,强迫阿尼喝血,不过是想让阿尼也与自己一般生活在阴暗之中。   他喜欢邪恶。   尤其喜欢,纯洁被染上阴暗颜色的模样。   明昕在亲吻中醒了过来,并且,那种亲吻,并不是落在他的唇上。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他就察觉到了,自己并不在教皇卧室里。   这是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地方。   底下是一个阶梯,接着是很大的空地,对面是雕刻着精致神话浮雕的大门,仿佛会有许多穿着神官袍的神职者推开那扇门缓缓走进来,接着站在台阶下的空地,背对着大门,正对着他的方向,开始祈祷……   那么,他现在躺着的这个平台……   明昕用力仰起脑袋,巨大的、神圣的光明神雕塑映着圣光,倒映入他眼底。   而他双手系着白色的丝带,躺在光明神巨大的脚趾前,犹如祭品。   亲吻越发激烈,明昕架在那人肩头的脚都不住绷紧了脚尖,终于,他忍不住泣喘着颤抖了一下。   吻落在了其他部位,在肚脐旁逡巡,衔着锁骨下的尖,终于延伸至唇侧,明昕抵着他的喉结,那喉结却在他的手心里滚动,最终就连指间娇嫩的皮肤也没能免于一难。   忽然感受到了什么,明昕忽地喃喃道:“神、神像……”然而他的声音,却猛地以哭泣似的尖叫声终止。   被汗水沾湿的金发被男人随意撩至耳后,兰斯痴迷地吻着他的唇,金眸染上欲望,显现出极浓郁的蜜色,他低声道:“害怕神像?”   他温和地微笑,眼神却沉得透不出光:“这是净化,昕昕。”   “作为教皇,我有职责将沾染上黑暗的圣子里里外外都清洗一遍,以达到洁净纯洁的地步,而这一切,就在光明神的见证下进行。”   黑发散开在洁白的石台上,周围空无一物,更不可能扒住光滑的石面,于是明昕只能任凭力道将自己冲击至极度靠近神像脚趾的位置,却又被掐着腰,猛地拉回去。   他并不惧怕神像,他只是疑惑,兰斯为什么会在光明神神像前做这些。   光辉纯洁的神像在他黑曜石般的眼瞳中一晃一晃,低下头,是同样拥有同样圣洁美丽面孔的兰斯,然而那张圣洁俊美的脸上却蕴满了贪欲、嫉妒、暴怒……形成了一张阴翳、邪恶的模样。   仿佛,纯白被彻底染黑,天神坠入黑暗。   这一刻,巫师终于意识到了。   原来,他早已将光明圣子推进地狱了。   犹如多年前,他站在妄图烧毁自己的孩子窗下听到他们的惨叫声一般,兴奋的红光染上他的眼眸,尖牙刺破男人唇瓣,却换来麻痒至极的舔舐,几乎令他立刻就软下腰来。   兰斯以为他想反抗,便将他抱起,压在了神像之上。   “我可怜的,被黑暗侵蚀的孩子。”他盯着怀里的小吸血鬼,缓声念诵起祈祷文,“请黑暗远离汝身。”   眼泪落下红眸,连同着涎液被全部吃进嘴里。   “请噩梦不再侵扰。”   “请恶人怜汝爱汝。”   “愿永生安宁喜乐。”   长长的哭声泄出红唇,下方神像的巨脚被淋湿了脚趾,泛起莹莹的水光。   而面前的教皇,却显现出餍足的姿态,巫师不自觉盯着他那副沉溺的模样,被挂在他身上的双手不自觉抓住流淌于指间的金发。   要结束了吗?   然而,就在明昕脑中冒出这个念头之时,面前的男人忽然换了幅神情。   “莱尔。”他语气冰冷地唤道。   却是忽地一阵嗤笑,“不,应该是明昕。”   就着兰斯的遗留,他剧烈的一下动作,逼得小半吸血鬼忽地“呜”地叫了一声。   “你欺骗了我,还想擅自逃离。”   艾格奥大手指头用力地陷入腿肉,手下白皙的身体几乎被他对折,从这个角度,明昕几乎能看见一切。   他终于呜咽着道:“兰、兰斯……”   他以为兰斯会像过去一样,在艾格奥即将欺负自己时,重新接管回身体。   可兰斯没有出现。   艾格奥对着他,露出了狰狞的冷笑,“你以为他会出来救你吗?”   “别想了,我的宝贝,你以为我是怎么出现在这个身体里的?我之所想,亦是他之所想。”   他的语气忽地怜惜下来,低低地吻开小吸血鬼眼角的泪水,是近乎兰斯的柔和。   “毕竟,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   小圣子回归教廷后,当初凡是参与诱惑圣子离开神殿的人,都受到了处罚。   几个骑士被罚到黑暗森林任职,吸血鬼则又被遣回分殿继续接受教育。   莱斯特在黑暗森林任职了接近一年,才终于得以重新回归中心神殿。   而在回到神殿后,他却意外抓到了一个老熟人。   那人却很冷静,“别放了我,直接把我带到教皇面前。”   仿佛已经就这么被抓了许多次。   他只得将对方和跟在那人身边的魔兽都捆绑起来,径直带到了教皇卧室。   可刚一进入卧室,莱斯特却看到了,他们尊贵的、神圣的教皇,竟是在喂怀里穿着圣子白袍的小巫师葡萄。   那是培育室特别培育出来的大葡萄,几乎有小巫师半个拳头大,被教皇拿在手里,一口一口喂给低头在看书的小巫师,黏腻的汁水淋了一手,也毫无怨言。   莱斯特怔了一下,可他绑过来的人却动作利落地就单膝下跪了,先是语气平平地问候了一声教皇陛下,随后激动地叫了一声小巫师:“昕昕,我来了!”   “阿尼!”小巫师从书里抬起头,双眼一亮,紧接着又看到如今已有他膝盖高度的巨型魔兽,犹豫道:“咕噜?”   咕噜兽大声叫道:“吱吱,吱吱吱!”   冰冷的眼刀从教皇眼中投来,他搂住想从自己怀里跳下去的明昕,语气微怒:“‘昕昕’也是你能叫的?”   “你能叫,凭什么我不能叫?!”阿尼梗着脖子,回呛道,“就、就连昕昕都没意见!”   教皇还想说什么,明昕却已掰开他拦在自己腰间的手,朝着阿尼奔了过去,将阿尼从地上拉了起来,还给他和咕噜兽抖解了绑。   还跪在地上的莱斯特疑惑地看向教皇:“陛下,这……?”   “没关系。”教皇却是如此回道。   莱斯特并不知道,这一年里,虽然他被从主殿调了出去,可没了他这个助力的阿尼却始终没有放弃潜入主殿救出明昕的计划,他甚至集结了一群食素吸血鬼,平时躲藏在黑暗森林里神殿的人所寻觅不到的地方,以魔兽血液维生,时不时就闯进主殿,或是趁着教皇带着小圣子出巡时出击,意图将小巫师从教皇掌心救出,但始终没有成功,可也许是因为他们的存在不仅没有危害到人类,甚至帮着消灭了一些对人类有害的魔兽,教皇始终没有下令围剿他们,更甚之,在神殿的守卫抓到阿尼时,还会允许他和明昕短暂地相处一会,再将其赶出神殿。   莱斯特只是心中犹豫,却没有贸然询问,打算之后在主神殿里慢慢地打听,他低头将这一年在黑暗森林的工作都汇报了一遍,教皇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沉声道:“你比之前要沉稳得多了,之后就留在主殿吧。”   莱斯特却犹豫着没有抬头,而是缓缓道:“不,其实,陛下……这一次我回来,是想自请停留在黑暗森林附近继续守卫……”   教皇微一抬眉,是有些惊讶的样子,却又不是那么惊讶,他询问道:“是因为剑馆?”   真正意图被戳破,莱斯特红着脸点头:“守卫在黑暗森林,换班时我可以到剑馆兼职,教孩子剑术,教导他们正义与勇敢……”他笨嘴笨舌,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兰斯,便这么说道。   兰斯沉默了一会,在莱斯特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中,他缓缓问道:“你会教导他们,保护弱小,看到有人被欺负,哪怕只是一道灰扑扑的影子,也要上前制止吗?”   在教皇的询问中,莱斯特涨红了脸,竟出奇地大声回道:“这是自然!如果不这么做,那么我教导的根本就不算是正义和勇敢!而只是仗势行凶的懦弱之徒!”   “很好。”教皇竟反而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我以光明神的名义,允许你将剑馆发展下去,将正义执剑者发扬光大至整个大陆。”   “陛下……”莱斯特瞪大了眼,满脸是不可思议。   这个意思是,之后他甚至可以不用干守卫的活,直接留在剑馆中教导孩子们吗?!   仿佛看出了他内心疑问,兰斯微微颔首,“之后我会发一份公文,告知大陆所有人,光明神殿附属剑学指导学校正式开启的事,至于能否把握好这个机会,就看你自己了。”   莱斯特仍然不愿置信:“这、这是为何?”   “要问为何……也许你得感谢小圣子。”兰斯自然看向不远处的明昕,却见阿尼正在明昕身上动手动脚,在检查他身体有没有问题,而咕噜兽明明已经有小巫师膝盖高度了,体重也达到了惊人的二十多千克,却死皮赖脸蹲在明昕膝上,教皇温和的脸色忽地一沉,语气生硬道:“时间到了,你赶紧把那个吸血鬼和魔兽丢出去。”   闻言,莱斯特眼神却更是惊奇。   也许是一年不见了,教皇的脾性有了点变化……可再怎么变化,这个语气也实在有些不像他了吧。   可在他和五花大绑的阿尼与魔兽被扔出卧室后,伴随着身侧扭来扭去的阿尼恼怒的“昕昕我还会回来的!”与魔兽的“吱吱”叫声中,兰斯一边用手挡住身侧不断想探出脑袋的明昕,语气又是变得温和了起来:“对了,莱斯特,记得替我们跟剑馆对面的书铺老板问一声好。”   书铺老板,莱斯特记得那个老人,自从之前兰斯和明昕便装出行,探望了在边缘小镇的剑馆和书铺后,他就时常到剑馆来找自己,询问那两个“店员”的消息。   不过,后来,莱斯特终于意识到,那个老人完全可以自己写信询问,却偏偏要来剑馆,大约是想看自己练剑……结果不知怎么地,那个老人就忽悠得他收了钱,混在一群孩子里学习剑术了。   “噢,好的……”莱斯特回应着,还没说这件事,卧室门就在面前“砰”地一声关上了。   他刚要上前,地上停止扭动的阿尼就提醒了他:“我劝你,现在最好不要贴上去。”   在他疑惑的目光中,阿尼懒散地躺在地上,有些不高兴道:   “否则,你可能会听到点……嗯,不是很适宜外人听到的声音。” 第79章 邪恶巫师31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莱斯特脸庞涨红了,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拉起地上的阿尼, 引着他和魔兽离开神殿。   终于抵达黑暗森林,他松开了一吸血鬼一魔兽身上的绳索,犹豫着提醒道:“也许你不会听,但我还是想劝你,之后你还是不要再试图带走圣子殿下了……试图抵抗如今庞大的神殿与教皇陛下, 是至为愚蠢之事。更何况你也看到了,陛下对圣子的爱意与占有欲, 是我活了这么多年, 也难以见识到的……”   在他的劝告声中,阿尼却忽地笑了一声,“你以为我千方百计潜入神殿, 到他身边, 只是为了将他带走吗?”   莱斯特反问:“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了。”阿尼冷哼道,可过了一会, 他又改口道:“……好吧,可能一开始就只是想把他带走吧,不过, 后来我就改变主意了……他在神殿确实挺不错的, 有宫殿住, 有大床睡,我何必硬是要把他带出来, 和我一起睡黑漆漆的森林, 他还是半个人类, 不能只喝魔兽血过活, 难道最后还得靠他养家?”   “我每隔上一段时间就潜入神殿,就主要是为了见他,看他过得如何。”阿尼说道,语气坚定:“只要他有一点过得不好的迹象,我就立刻召集吸血鬼,攻入神殿,尽我所有努力,也要将他救出来!”   莱斯特一时之间,竟是被他的志气惊了一下。   然而反应过来后,他却是有些啼笑皆非,剩下那一点吸血鬼的力量,就算是攻打神殿分殿,也有够呛的,阿尼却想攻打主殿,面对有着那样恐怖力量的教皇。   不过,莱斯特依旧是对着阿尼做了一个骑士的标准行礼姿态,那是在骑士面对可敬的对手之时,才会做出的姿势,他肃容道:“虽然我不认为你会成功,但我尊重你的选择。”   “你才不会成功,滚。”阿尼哼了一声,猛地回身,连同咕噜兽没入黑暗森林,不见了踪影。   而莱斯特回到边缘小镇,开启了他真正作为“剑术大师”存在的一生。   他的剑馆在余下几十年内飞速拓展至近百所,几乎遍布整个大陆,后来更是拓展了魔药学和神学,变成了神殿附属综合学校,偶尔圣子会到开在主城区的学校教导魔药学,那段时间,主城区的学校魔药学竟是一度成为最受欢迎的科目,圣子开课期间,甚至有非本校学生与已工作者专门请假来旁听课程,里里外外堵得走廊连过路的空隙都没有,拓展了几次教室容量,都改善不了这个状况,后来干脆在主神殿开辟了一片空旷的场所,在光明神的眼皮底下,教授魔药与药学制作方法与思路。   另外,这时候没有了吸血鬼的侵扰,人类已经渐渐不认为黑发是邪恶的发色了,并且,由于大陆人对于圣子的追捧,当圣子终于摘下兜帽,露出黑发时,人们竟也认为纯黑是圣洁的颜色来,可以长期改变发色的药剂一出,更是一度卖到脱销。   至于阿尼,在这几十年里,却仍是从未放弃过潜入神殿、带走明昕的事。   但现在的神殿已比几十年前要守卫松懈得多了。   他甚至不用闯进去,直接跟着听课的市民进去,走到魔药教室,就能看到站在台上的明昕。   “这是驻颜魔药,喝下去后,便能将身体状况维持在最强盛的时候。”黑发圣子戴着一副眼镜,认真讲解道,“这一版的口感和味道还未完全改善,喝起来会有一种喝淤泥的感觉,我在之后会尝试进行改善。”   他在喉咙愈合的三四年后,就在兰斯的引导下,渐渐恢复了正常说话的能力。   整间教室安静得出奇,偶尔有窃窃私语,也都是在讨论,声音并不大。   其实也有不少人并不是来听课的,据一些民间组织征集的最美丽人士的投票,圣子可是以两千余票的优势胜过第二名,稳居于第一名。   可这群人却也都莫名其妙地开始听起了课来,甚至有人还一本正经地做起了笔记。   讲解完驻颜魔药的制作方法与成功象征,并当着满教室人制作完魔药后,明昕请了他的教具过来。   坐在前排的人群都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华贵的教皇袍拖在地上,随着高大男人的行动而移动,圣子请来的教具,竟是教皇!!   比起因为拥有吸血鬼血脉而生长缓慢的明昕,兰斯毕竟身为人类,不可能不会衰老,但他保养极好,并且有着光明力量的助力,哪怕是过去了几十年,于他也不过是眼角长了几条细纹的区别罢了,也许就算是喝下了驻颜魔药,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但对于下面听课的人群来说,这个教具,却绝对重磅!是当天就能被登上报纸的特大新闻!   后排端着新出的“留影”魔器的记者忍不住按下了快门,将这一奇异的时刻抓拍了下来。   就连阿尼,都惊了一瞬。   但看着兰斯盯着明昕的眼神,那样几十年如一日的眼神……他慢慢地就释怀了。   圣子将手中的魔药递给了教皇,而教皇便将手中的魔药向四周展示了一番,接着便毫无顾忌地仰头将魔药喝了下去。   在魔药入喉的那一瞬间,他眼角的细纹便立刻消失殆尽。   明昕抬起教鞭,尾端冷冷地抵上他的眼角,对着大气不敢喘一声的人群道:“喝完驻颜魔药后,首先是容貌的变化,它会迅速恢复到最美丽的状态,就像此时的教皇,眼角的细纹消失,回归到二十多岁的状态。”   教鞭下滑,落在了教皇结实的胸膛上。   “接下来,是身体状况,松弛的肌肉会重新恢复弹性,体力也会得到回复,啊……”   前排的人群又是一声惊呼,这一次,却比刚刚还那一声叫得还要兴奋。   正在一本正经念讲义的小圣子忽地被教皇从地上抱了起来。   小小的圣子两只脚在空中晃了晃,却连高大教皇的手指都没能撼动,于是便放弃了挣扎,接着刚刚的语调冷静道:“嗯,就像现在这样。”   ——这一幕,最后当然也被放在了当天的报纸刊登了。   下课前,骑士自发进入教室,以防人群靠近太过受欢迎的圣子殿下,才宣布下课。   阿尼想要逆着人流上前,却被几个好心的镇民抓住了,“别靠近圣子殿下啦!有什么问题可以登报询问,殿下会回复的,现在下课了,我们最好还是不要打扰殿下。”   他站在人群中,看着明昕站在高高的讲台上,一边对着兰斯说话,一边低着头一挥一挥手中的教鞭,偶尔还会打到教皇身上,而台下的教皇就甘愿被他俯视,始终微笑着看他,被教鞭打到了,也毫不在意,却有时会突然抬手,抓住教鞭的顶端,盯着刚下课的小圣子,缓慢地在上面捏了捏,再松开教鞭。   仿佛真的像是大陆上所有普通的老夫老妻一样。   那一瞬间,阿尼心里有些茫然,但很快,他就露出了一个笑容,转过身去,主动顺着人流离开了。   【本世界完成度已达100%,宿主是否立刻开启下个世界?】   明昕忽然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其实他早有预感,对于阿尼来说,他变得坚强起来,绝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小巫师,而最后,他最牵挂的,当然也是小巫师。   只要他一日没看到小巫师彻底过上幸福生活,他就一日没办法放下心。   最后这几十年,伴随着每一次见面,阿尼的进度就会上升一点,从最开始的零点零几,到后来越来越多。   直至今天,终于填满全部进度。   明昕露出一个笑容,在心中缓缓道:“否。”   【下个世界将在七日后开启,请宿主把握时间。】   在系统的提示音中,明昕又“一个不小心”将手中的教鞭甩到面前的兰斯身上。   兰斯再次捏住了教鞭。   盯着他的金眸中,是既温和、又带着几分邪性的目光。   是自从兰斯与艾格奥融合了之后,时而会出现在那双金眸的神色。   ……   接下来这七天,明昕没再开课。   他瞒着兰斯,给远在黑暗森林的阿尼写了一封信,希望七天后他得知了消息后,不会恐慌。   之后,他就把自己浸在了图书馆里,开始着手编写魔药学的教科书。   中间还抓了一堆培育室的神官来陪他写教辅书,一群人在图书馆“醉生梦死”,吃喝拉撒都在图书馆,也就只有圣子殿下每天有教皇接送,负责把睡着的小圣子带回去,早上又带着吃着早饭的人回来,其余人在这几日里,都瘦了好几斤。   到了第六天,魔药学的初版教科书终于编写完毕。   这本科教书虽然还比较粗糙,有很多晦涩难懂之处,不太适合初学者使用,但在之后的近百年里,却被封为“史上最优秀教科书”,加印了无数次都赶不上需求。   但对于此时的明昕来说,他只是终于将该留下来的东西留下来了。   最后一天,他终于一手好几个,把瘦脱了相的培育室神官拖了回去,让惊恐的小主教好好照顾他们,便回到了兰斯身边。   兰斯轻轻抚摸过明昕的漂亮额发,那一瞬间,明昕感觉他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自从兰斯融合了之后,他就总是有这种感觉,但兰斯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声道:“要弄吗?”   明昕盯着他,却摇了摇头。   兰斯温和地笑笑:“好。”   系统却有些奇怪,“你不是喜欢那种事吗?怎么不搞了?”   明昕面无表情:“就像吃糖吃多了,就会腻一样,那种事做多了,也会腻的,这个世界他有魔法,持久力和次数都……”   系统满代码通簧,连忙道:“住口!我、我不听了还不行吗?!”   明昕却一脸遗憾,他还没说完呢。   这个世界这家伙还有两个灵魂碎片,就算是融合了,也还保留有双倍精力……一开始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最后七天他忙着搞魔药书,也有不想和兰斯亲密的原因在……也许这个世界后,他会有好一段时间都不会惦记着和那家伙亲密了吧?   半夜零点之前,明昕仿佛心有预感,从梦中醒了过来,却忽然发现,兰斯竟没有入睡,而是侧着身,从始至终都盯着自己看。   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男人便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吻,低声道:“睡吧。”   “我会一直等你。”   黑暗伴随着这句话降临。   这一次,没有任何痛苦。   ……   ……   干冷的空气涌入鼻腔,明昕一睁开双眼,却看到了站在面前的七八个小豆丁,七八双好奇的眼神盯着他看。   而在小豆丁背后,是广阔光滑的冰面,这是一座冰场,周围以一米多高的板子围着,防止滑冰者飞出场外,冰场上方封了顶,墙上挂着巨大的牌匾,写着“华城第一滑冰俱乐部”。   冰面上时而滑过几个穿着紧身训练服的小孩子,或是施展身体,一腿浮起,作飞跃态,或是于冰上跃起,在空中转过一圈或是两圈,再落至冰面。   “系统,我的身份……?”   明昕盯着这陌生的一切,一边问着,一边低下头,看到了自己同样穿着全黑训练服的身体,他的新身体肢体修长纤细,腰细腿长,两条腿更是细长得跟圆规似的,是很完美的身体比例。   只有一点问题——他的手看起来似乎有点过于稚嫩了。   系统也意识到了什么,小声道:“你、你现在叫沈明昕,是个富二代,你放心……”   它在顾左右而言他。   明昕冷冷道:“系统。”   只一瞬,系统就全招了:“你虽然是富二代,但是是个很艰苦的富二代,有无数兴趣课,包括小提琴课、钢琴课、芭蕾课、绘画课等等等,但是占最大头却是花滑课,因为你妈妈认为你身体不好,所以一天得分出四五个小时练习花滑,有时甚至是一整天,虽然你现在不是职业花滑选手,但是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变成职业花滑种子选手了,不过这些都没关系,因为你很快就会因为父母不同意结束花滑生涯,几年后复出,却因为生长关水平下降,成为了主角受心中的白月光和遗憾,主角受最后就带着这种遗憾一路冲刺成为了冠军……”   一口气说完这些,系统差点卡壳了,甚至在说完的那一瞬间,它竟然想喝点水润润喉。   但它心里还是有点尴尬,还好它没说,这个世界就是快穿局对第二个世界的补偿世界。   什么又是天之骄子、又是白月光,还能锻炼身体的世界,结果居然这么艰苦,还要当运动员!   明昕问的却不是这些,“我现在几岁?”   系统小声道:“12岁。”   刚刚听到人设梗概还只是勉强皱起眉头的明昕,此时此刻,却犹如天打雷劈一样,失魂落魄地呢喃道:“怎么会这样,居然还要等6年……早知道,上个世界我就应该放纵自我,要腻,就腻得更彻底点……”   他只以为面前这几个是小豆丁,没想到,他竟然也是小豆丁之一!   系统:“……”   它想了那么多,明昕居然更关注这个问题吗?   真是不要脸!哼!   此时此刻,原剧情线还没完全从系统那传输到明昕这,明昕脑中仍然什么都不知道,身后却忽地传来一声粗厚的男声:“明昕,还等什么?给他们展示一个3a,看看什么叫标准三周半跳!”   听到这一声催促,明昕回过头,首先看到的是一个穿着厚重羽绒服的男人,胡须剃得很干净,个子不高,却因为方正的长相而显得很是憨重。   这是他的教练吗?   这是第一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是,3a是什么,三周半跳又是什么?   这一刻,明昕终于感受到了,来自快穿局的浓浓恶意。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是男神昕昕~ 第80章 冰上的王座1   但在那几个小豆丁和教练的注视之下, 如果一直不动,一定会被判定为人设崩坏。   标准的3A跳,也就是说, 他的身体一定已经牢牢记住这个动作了……明昕没有变化任何神情,于灌入脑中的记忆驱使之下,缓缓起步滑行。   系统也知道情况不妙,便连忙解释道:“3A跳就是三周半跳,你得先用右后外刃助滑, 然后转身用左前外刃蹬冰前跳,空中旋转三周半后用右后外刃滑出。”   这样冰冷的话语, 一听就知道是系统从哪里截取来的说明文字, 却在明昕脑海中塑造出了整个跳跃的3D视图,伴随着滑速加快,他的神情越发冰冷与从容, 因滑动而刮起的冰冷气流刮开他额前的碎发, 露出白璧一般漂亮的前额,底下则是淬着冰雪的黑瞳, 挺翘的鼻梁与微薄的淡色唇。   滑速已至合适范围,他便干脆利落地转身,背对着滑行方向, 一手前举以维持平衡, 耳后的黑发都被吹到脸侧, 在近乎白雪的脸庞上刮蹭。   这是跳跃的前奏,七八双豆丁大眼都期待地望来, 一个个看起来都比即将跳跃的明昕要紧张, 却又忍不住期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然而, 不同于在A跳时总是犹犹豫豫、不肯立即跳跃的同龄人, 明昕并没有后滑多久。   在他们的视角中,几乎是毫无征兆,那个穿着黑色训练服的少年便猛地正过身,左脚向前用力一蹬,右脚便随之离开冰面,整个人向前跃起,犹如一道黑色的利箭,于空中飞快转过1260度,最后背对着滑行方向,“砰”的重重一下落冰滑出。   这就是所有三周跳里,最困难的3A跳,阿克塞尔三周半跳。   是所有花滑跳跃里,唯一向前的跳跃。   这声动静令周围练习滑冰的小孩都忍不住看了过来,而站在冰上的小豆丁则立刻“啪叽啪叽啪叽”地鼓起掌来,七八双大眼睛都亮晶晶的,倾慕得差点尖叫起来。   明昕滑过来的时候,教练正在拿他当例子训手下的小孩,尤其是小豆丁里最高的叫做杨宁羽的小孩,教练正在骂他A跳时的轴心歪得跟扇子开屏似的,就跟刚学会走路的小孩一样歪歪斜斜。   然而被骂的几个小孩心思却都完全没在教练身上,虽然一个两个都背着手正对着教练,实际上一双双大眼都盯着刚跳完一个3A跳的师兄看。   可等明昕看过去,一个两个的却又马上收回视线,假正假经地站着,唯有叫杨宁羽的小孩,还在对他笑,那是个有点腼腆的笑。   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受。   明昕冷冷地移开视线,在较为空旷的地方自顾自地滑行,以熟悉身体的所有肌肉。   原剧情线与记忆已然完全灌进他的脑海,这个世界的主角受杨宁羽,从小就学习花样滑冰,在花滑上有着一定的天赋。   但他的天赋却远不如同一教练手下的师兄,沈明昕。   虽然他们同样从三岁就开始学习花滑,沈明昕的进度却总是比他快,他9岁集齐全部两周跳,师兄却早已开始攻克三周跳,他11岁学会除了3A跳外的全部三周跳,师兄却已经跳出了教科书一般完美的3A跳,杨宁羽从很小就知道,如果不是师兄的父母阻止他成为职业花滑选手,甚至于禁止他浪费学习的时间参加比赛,各种赛事的冠军上,写着的一定会是“沈明昕”三个大字。   在这样完美的对照物面前,杨宁羽不可能不羡慕,可他更多的是钦佩,并且,正是因为有了这么一个目标,他才持续不懈地努力练习,哪怕不断失败、摔在冰上,也不曾动摇决心。   直到十二岁的某一天,一个意外来客改变了所有一切。   那几个小豆丁又开始练习A跳了,为了帮助他们掌握轴心,林教练拿了一个大大的钓竿,吊线尾端绑在小孩身上,在小孩跳起那一瞬间就收紧吊线,帮助他们在空中旋转至落地。   但这些都跟明昕无关。   这些东西他都已经会了,一般教练教那几个小豆丁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的空旷冰场上自由活动。等那几个豆丁下冰做陆地训练了,教练就会过来对他做单独训练。   也许是天赋所致,明昕对难度较轻的其他跳跃以及枯燥的规定图形滑行不是很感兴趣,练习旋转时,也一度用芭蕾课练烦了搪塞抵赖,以至于虽然他的A跳堪称标准、滑行速度也很快,最基础的滑行动作和旋转却并不是很擅长,常常气得林教授在冰面上追着打他。   但其实两个人都知道,就算明昕的天赋再强,他也不可能在滑冰这一块继续走下去。   每天都会驶到俱乐部门口接人的奥迪车,从车上走下来的一身名牌的冷艳女人,以及口中不离的“我们昕昕以后当然要继承家业,来这里只是让他锻炼锻炼身体而已”,“找职业教练,当然是因为我们昕昕做什么都得是最优秀的”,或是为明昕安排的七七八八的兴趣班、各种礼仪课,都预示着,迟早有一天,明昕会被带离冰面,带上假面被迫走到利益场上。   此时林教练刚把那几个小豆丁送到另一个教练手上,做陆地跳跃训练和耐力训练,回来路上正咂摸着刚刚明昕那个近乎完美的A跳,一边又想起沈母的话,心想着就这么个半大小子,学什么礼仪课,学拿酒杯是拿杯口还是杯壁还是杯柄吗,还不如走花滑有前途……   但他又想到明昕背后的沈家,不由得又沉默了下来,结果一抬头,就看到明昕跳了一个3A跳,接着又接了一个3T跳(后外点冰跳),结果在接这个三周跳里最简单的跳跃时,居然摔在了冰上,脸色臭臭地从冰面上爬了起来,盯着冰面的眼神很恼火,好像是人家把他绊倒了一样。   就这样,还是什么学了几年礼仪课的贵公子呢,林教授啼笑皆非,上去把人从喉咙口拎直了身体,面上却带着几分恼火:“沈明昕!我昨天才跟你手把手教了一遍3T跳是怎么回事,你今天就来这么一招?刚刚起跳的时候是不是跳快了?这是F跳,不是A跳,不用你多跳那半周,空中转速别那么快,赶着投胎吗?这下好了,过周(空中旋转超过规定周数)平衡不住身体摔了吧?”   刚刚还在师弟师妹面前臭美的师兄,背后却被教练拎着后领口训,耳尖都红了起来,脸色却还冷冷的,抓着教授的手恼怒道:“放手,我自己能站好。”   “连3F都能跳坏,有多离谱?连会跑了的小孩都不会爬着爬着摔了。”林教授仍是训斥道。   明昕被训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便冷声抵赖道:“3F太简单了,根本没什么挑战的难度。”   “那旋转呢?”林教练恼火道:“让你练旋转,你练到哪里去了?别人旋转就更八音盒上的小人似的,你那根本就是电钻要凿冰,一点美感都没有!”   “旋转不就是转圈,要什么美感?!”明昕一脸不耐烦,冰山美人般的脸上露出臭小孩那种不服教的劲,“我在芭蕾课上都转够了,来花滑,还要转圈啊?”   “跳跃不也是转圈,你咋就愿意?”   “那不一样!”   两人凑在一起,虽然身高有着仍有着明显的差距,气势上却不分伯仲,基本上到后面已经演变成了普通的互相对骂。   最后却还是教授怕自己被气死,勉强让了一步,“行了行了,别整你那些有的没的歪理了,你再跳几次3T,我给你看看。”   出乎林教练意外的是,明昕虽然看起来不情不愿,却还是照着他的话,又跳了几次3T,还在他的指导下,稍稍控制了跳出的转速,后来几次虽然落冰歪了歪,却到底没摔。   但就在林教授心中生出一丝希望时,明昕却又摔了几个屁股墩,还是那个熟悉的过周。   他几乎是一脸痛苦,连忙道:“先停一停,休息一下。”   明昕出了一身汗,去冰场边找纸擦汗,林教授就拦住他,说:“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家里的司机估计也要过来接你了,我跟你吩咐几句,你再去换鞋穿外套穿裤子,别不听哈!”   听到这话,明昕脸上立刻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果然,林教授嘴里说的,还是那些熟悉的老话,他耳朵都要听出老茧了。   看着明昕,林教练心中叹气。   说再多,他其实也很难再帮明昕再更上一步了。   虽然明昕在旋转、滑行和简单点的三周跳都有点毛病,但这些毛病却是源于明昕的傲慢。   他自知自己的天赋旁人难及,便对那些基础不太上心,反而把难度最高的A跳练到了极致,这种行为,在林教练眼里,其实是被天赋宠坏了的象征。   换句话说,林教练自己其实已经镇不住这小子了,他必须找到另一个有着同样天赋的人,最好……同时还能够镇得住明昕那对要他继承皇位的父母……   一个人选浮现于林教授脑海,但林教练很快就嗤笑着,决定打消这个念头。   可这个念头却始终挥之难去。   林教练盯着穿上了棉袄,坐在墙边脱鞋的明昕,抬腿的那一瞬间,少年纤细腿上绷起结实而富有美感的肌肉线条,林教练知道他接下来会被送去芭蕾老师那,请的芭蕾老师甚至曾做了数十年首席,手下几个学生更是有着接近首席的素质,听说明昕也很受那个芭蕾老师的青睐,一度想让他走上职业芭蕾的道路,而花样滑冰又有冰上芭蕾的名号,这样完美的巧合,也使得林教授不肯轻易放弃这个孩子,他简直生来就是走花滑这条路子的。   这样想着,林教练终于下了决心。   他有惜才之心,不希望明昕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走过这条完全是为他开辟的完美道路,而且,那个人最近好像有即将退役的传闻,似乎上个赛季伤得很重,再不济,他厚着脸皮,请他来俱乐部做客几天……   明昕刚把冰刀鞋收进包里,却见林教练下了冰场,走到了面前。   “怎么了?”他抬头,心想林教练不会又要唠叨他了吧?   他还抽空看了眼时间,确定司机还有几分钟就到,终于稍稍放下心来,“说吧,我听。”却实际上已经放空了脑袋,打算开始左耳入右耳出。   毕竟还是个12岁的小孩,心里在想什么,在林教练这个三十几岁还有一娃的老江湖面前根本一点也藏不住,他虎着脸道:“臭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是来叨你的,只是有件事要问你。”   小孩终于竖起了耳朵:“什么事?”   “现在放寒假了,你们学校应该不上课吧?”   明昕冷下了脸,开始一个一个算:“明天早上7点开始上礼仪课,8点休息15分钟上小提琴课,9点半……”   林教练听得牙酸,连忙道:“算了算了,干脆这样吧,明天你来滑冰的时候,我带你去见个人,怎么样?”   明昕立刻想起自家父母带自己到各个酒宴见的那些假惺惺的成年人,顿时失去了好奇心,木着脸道:“不想,再见。”他卡好了点,知道司机一定到门口了,毫不留情地提包就要走人。   “如果我说,我要带你见的那个人,叫贺昱呢?”   贺昱?   这个名字一出,明昕脚步顿了顿,回过头来时,却仍是那么一副冷漠的模样。   “跟我有什么关系?”   妥了。   听到明昕这声回复,林教练却放下了心。   果然,到了第二天,明昕到了俱乐部,没有立刻换鞋下冰,而是叫住了林教练,盯着他,却不说要干什么。   他那副冰雪塑就般的漂亮脸蛋直勾勾看着谁时,真有一种要找人干架的架势,然而从黑色碎发探出的红润耳尖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林教练看得想笑,还捉弄小孩,“看什么看?还不换冰刀鞋开始训练?”   明昕终于开口了,却是僵着声音冷冷道:“你忘记一件事了。”   “什么事?”林教练假装忘记了,苦思冥想半天也没能“想”起来,终于,在明昕越来越黑的脸色下,他终于“记”起来了,“哦,是那个啊,去见贺昱的事,你不是不想去?我也不打算去了。”   小孩终于破防了,急得在冰场边的挡板上不轻不重踢了一下,“你说了要带我去看的!”   林教练终于憋不住了,笑出了声。   教练的笑声引来冰场内练习的几个小豆丁的注意力,林教练就一边笑着,一边点了几个人,朝他们招手:“你们过来,换鞋穿衣服,我带你们出去溜溜,剩下的人都停下滑冰,跟欧阳教练练陆地跳跃。”   “林!强!”站在冰场外的小孩终于知道自己被耍了,怒叫道。   林教练叫来的人里,就有杨宁羽。   他想着既然要带小孩去见识见识,当然要多带几个,才不算白去一趟。   但这么多小孩,就导致最后坐上林教练的面包车时,明昕便和杨宁羽挤在了一起。   “师兄,抱歉了。”杨宁羽人看着小小的,声音也小小的,被几个比较调皮的师弟师妹挤得不得不与五官精致漂亮的明昕贴在一起时,因为有些不好意思,脸都红了。   “没事。”明昕含糊地回应着,暗中却悄悄把自己往车门挤,几乎想把自己整个人都贴到车门上的地步。   外头正在下雪,林教练根本不敢开快,路上还刻意避着周围的车,这车上毕竟有一堆孩子呢,搞出点什么“绝望冰壶”,那就完蛋了。   正是因此,这一段路花了不少时间,明昕暗中看向杨宁羽,见他五官柔和可爱,双手都乖巧地放在膝上,坐得笔直,不像他一手贴着车门支在脑袋下,一手抱着鼓鼓囊囊的包,是很随意的坐姿。   杨宁羽双目放空,似乎是在发呆,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他会见到自己的偶像,贺昱。   和所有小孩一样,杨宁羽最开始几年也在冰面上摔摔打打,因而无数次哭着要放弃滑冰。   那个时候华国男子单人花滑人才不足,资源不够,他的父母也犹豫着要不要让他放弃滑冰。   然而就是那时,一个花滑天才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那正是贺昱。   贺昱几乎是断档式的花滑天才,他凭借着一己之力,拿下了华国无缘已久的花样滑冰大奖赛总决赛的冠军,将男子花滑重新带进华国人耳中,后来甚至是一路披荆斩棘,成功为男子花滑取得了冬奥会名额,并且在2010届冬奥会摘银,并夺取了刚过去的2014届冬奥会花滑男单冠军,中途还破了十余次纪录,包括自己过去留下的世界纪录。   这个天才犹如男子花滑的一盏明灯,照亮了华国无数男子花滑选手的道路。   而杨宁羽也正是在这盏明灯的映照之下,坚定了成为花滑男单的决心。   他深深地痴迷着这个偶像,哪怕心知不可能,也不停努力着,追逐着那人的身影前进。   明昕收回了视线,看向了车窗外皑皑的白雪。   心里想着,原来是双白月光设定呀。   没错,贺昱正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攻。   但很可惜,如同前几个世界一样,这个世界的杨宁羽,最终却也只得到了一个悲惨的结局。   他虽然得过冠军,却仍然不满足,甚至认为贺昱对自己不那么热情,是因为自己没有过去的沈明昕强大,没破过什么纪录,于是他强行在比赛中挑战从未有人成功过的4A,结果摔断了肌腱,余生再也碰不了滑冰。   自认有责任,贺昱便照顾着从此离不开拐杖的杨宁羽,再也没分开。   快穿局独有的,另类的he。   此时此刻正处2015寒假期间,距离2014年冬奥会已有一年时间,可贺昱却没有参加这一次赛季的所有比赛,就连冰演也不见他的身影,有人传言说贺昱伤病发作了,而且是非常严重的伤病,恐怕不久就要退役了,这些传闻林教练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昨天给一圈熟悉的教练和选手都打了电话,知道贺昱暂时没有退役的想法,但也确实有一两个月没怎么上冰了,他的教练最近专注在教小孩,对贺昱的事只字不提,还是林教练撬动了他几个亲朋好友,才知道,贺昱现在每天都会到朋友开在华城郊区的冰场里守场子。   但说是守场子,实际上他们一进那个冰场,就看到了躺在老爷椅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袄,脸上戴着画着两只大眼的黑色眼罩和裂开一张大嘴的口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整个人就这么人事不知地“守”在滑冰场门口的某个“前台”。   林教练本来还不知道他是谁,只是耐心地敲了好一会前台桌面,却听到了那人含着浓重睡意的磁性嗓音:“……滑冰一小时50块,冰刀租借100块……扫码现金都行……”   “贺昱?!”林教练瞪大了铜铃大眼,震惊地叫道。   贺昱?林教练身后的小萝卜头都忍不住踮起了脚,却什么也看不到,只有高一些的明昕看到了一切。   没有花滑冠军于冰面意气风发而自信的滑行与跳跃,更没有他看向自己时,那种天才自然而然的睥睨的目光。   只有躺在老爷椅上睡得人事不知的一个糊涂蛋。   甚至于让人怀疑,他这样看场子,怕是被谁翻进冰场,也发现不了吧?   明昕原先的激动心情当即就被冷水浇透了,只剩下冷冷的一个想法。   就这?   贺昱被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声吵醒了,他懒洋洋地摘下脸上的眼罩,困倦地起身,他有一双狭长而锐利的丹凤眼,然而,这双眼的攻击性却被里头的困意完全消减了,他刚一坐直,就率先看到一个长得跟冰雪精灵似的漂亮少年对着桌上的付款码举起手机,冷冷问道:“滑冰一小时多少?”   盯着那个少年,贺昱怔了一瞬,才哑着声回道:“20块,不用租借冰刀鞋吗?”   “啥?我怎么记得刚刚你说的不是这个价格?”林教练还来不及询问贺昱的事,就被这个忽然发生变化的价格弄糊涂了。   但他身旁已然响起“滴”地一声,少年干脆利落地付了钱,一边冷冷道:“我有冰刀鞋。”   贺昱看着手机转账记录,二十块。   在2015年,20块钱对这个年龄的小孩来说,应该不能算是什么小数字,可这个小孩却眼睛眨也没眨就付款了,手上拿着的手机还是最新款的。   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贺昱心里一边想着,一边没有任何犹豫,为少年打开了拦在冰场门口的闸门。   明昕根本不想再停留在门口,一看到贺昱,他就有种幻想破灭的感觉,一想到自己居然曾经佩服过这么个人,他就尴尬得脚趾抓地,立刻脚不沾地就进了冰场,打算在里头。   “明昕!你走什么,等一下!”林教练立刻就要追上去,可面前的闸门却又立刻落了回来,忙转头看向贺昱,急忙道:“快开门,我们是一起的!”   贺昱却懒洋洋地开口道:“急什么?冰场又不会吃人,先付钱,再进去。”   “多少钱?”林教练连忙拿起手机。   “入场费50块一人一小时,5个人……那就250块。”他说道。   怎么又变回一个人50块了?   林教练有些茫然,却立刻扫了码,把250都转过去了。   等到贺昱打开闸门,林教练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来。   他们根本就不是来滑冰的,他怎么就付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这是中计了哇!   一个抢先购买,一个在一旁催促,然后钱就无了   林教练要擦亮眼睛,防范诈骗哇! 第81章 冰上的王座2   见林教练僵住闸门口, 贺昱不知是怎么理解的,挑眉问道:“怎么了,不认路?”   什么鬼?这门后就是滑冰场, 怎么就不认路了?林教练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总之听到这声问话,竟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连要说什么都忘了。   “真是没办法,我直接带你进去吧。”说着, 贺昱猛地朝不远处喊了一声,叫一个正在玩手机的小姑娘过来替他看班, 一边穿上长款羽绒服, 一边从老爷椅上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一瞬间,就连林教练都惊了一下。   他的身高是174cm,而贺昱却足足比他高出了一个头, 此时贺昱站在他面前, 他居然还得抬头才能和对方对视!   这说明贺昱身高一定已经超过180cm了,甚至可能极其靠近185cm。   但在2014年冬奥会的时候, 他还没那么高啊,那时候的官方数据甚至到现在都还没改,还是178cm呢, 在所有花滑男单选手里已经算是较高的一个身高了, 但至少还在正常范围内。   而就这短短的一年内, 他居然就长得这么高了!   由于花滑职业选手从小就开始做冰上跳跃等一系列训练,因而抑制了身高的生长, 并且, 在身体成长过程中, 由于身高的增长与身体曲线的变化, 重心也就因而发生变化,很多少年时期惊才艳艳的天才选手正是因为不能适应变化的身体,到了成年时期反而能力下滑,从领奖台摔到了七八线外,也就是所谓的发育关、生长关,因此成年花滑选手的身高普遍都不是很高,哪怕出了先例,有几个一米八一米九的职业选手熬过来了,大多也很难滑到领奖台上。   林教练本来只以为贺昱是因为伤病才休赛的,却根本没想到,他都已经20岁了,居然还要遭遇发育关!   于是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话,现在更难开口了,林教练领着一群小孩,就像领着一群鸡仔的老母鸡,跟在贺昱身后进了冰场,只得拍拍几个小孩,让他们脱外套换鞋上冰,几个小孩还以为要去哪里玩,发现居然还得滑冰,一个两个顿时都失去了精气神,一边唉声叹气着,一边失望地换鞋上冰。   只有杨宁羽,从听到“贺昱”两个字后,就始终浑身紧绷着,但他身高没师兄高,也就没看到这个偶像毫无形象躺在老爷椅上打瞌睡的“美景”,便也没有什么幻想破灭的感觉,始终安安静静地,临进冰场前还看了贺昱好几眼,一副想要搭话,又实在不敢的样子。   结果因为太磨蹭了,被不耐烦的林教练从后面一推,强行进冰场练习了。   此时的冰场没多少人,一下子却呼啦啦进了好几个穿着训练服的小孩,还都滑得虎虎生威的,把几个还没站稳脚步的初学者都惊住了。   “你是花滑教练?”贺昱突然问道。   林教练正在替小孩们收好冰鞋的刃套,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回头道:“感情你这会儿才看出来啊?”   贺昱笑了一声,那笑声隔着一层口罩,显得有些闷,“我还没见过带手下运动员到别家冰场训练的教练,一开始还不能确认。”   但看到那几个小孩在冰上熟悉的动作,他才终于确认下来。   林教练呛得更厉害了,“我也不至于一点名声也没有吧?”他指了指刚刚滑出去,现在在练习滑行的杨宁羽,“这孩子去年还得了华城中小学生滑冰比赛冠军,那个比赛还有省队的小孩参加呢。”   那之后,省队的教练还老是来找他谈心,说这孩子是个好苗子啊,应该带到省队加强训练。   结果前脚刚谈完心,后脚明昕来上课了,他又改了口,说这两个孩子都是好苗子啊,应该带到省队加强训练。   贺昱看了一眼杨宁羽,却不是很感兴趣地收回了视线,口上问道:“华城还有那种比赛?”   林教练:“……”   得嘞,人家只记得国际赛事,这种小比赛根本不放在眼里。   话已至此,既然身份都挑明了,林教练也不藏着掖着了,直言道:“说实话,我带这几个孩子过来,就是想让他们见识一下奥运冠军,你也看了,一个两个听到了要滑冰,脸皱得跟苦瓜一样,带过来看看冠军是怎么滑冰的,也给他们长长志气。”   贺昱却懒散道:“那他们估计是看不到了,最近我不上冰。”   林教练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我听说你旧伤发作了,还有人传言你要退役,现在你这个身高……”   花滑男单退役年龄一般在23岁以后,20岁其实还算是男单的黄金期,但这个时候退役也不是没有人,只是这件事出在贺昱身上,实在是令人感到唏嘘不已。   “差不多。”贺昱却这样说道,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一手翻了翻,竟是掏出了一盒烟。   贺昱将烟盒口对着林教练示意了一下,林教练连忙摆手,他便从里头抽出一根,含在了嘴里,又掏出一个打火机,却没有点燃,只是拿在手里把弄。   “背伤、腰伤、腿伤……”贺昱语气冷静,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队里的医生劝我,再滑下去,估计接下来要坐轮椅过活了,我一想,这不成啊,老子才20岁,干什么吃这个苦,家里反正还有点小钱,光开冰场都够我吃三辈子了,下一届冬奥会都到三年后了,到时候也争不冠军了,还滑什么冰,还是赶紧收拾收拾退役吧。”   林教练盯着他,无语凝噎。   可在这样近乎凝固的气氛中,贺昱反而笑了出来,“开玩笑的,你这是什么表情?”   “这种玩笑怎么能乱开!”林教练笑着骂了一句,可心情却始终平静不下来。   能说这么多,说明贺昱心里一定这么想过,一个奥运冠军,居然想着在巅峰期退役……   他缓缓在心里叹气,表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只是开玩笑般问道:“最近在养伤吗?要不要到我那儿看看小孩?他们水准都还不错,就是不乖,有个奥运冠军镇着,估计再皮也不敢作妖了。”   “算了吧,”贺昱一听就知道林教练想做什么,“你自己教得还不错,干嘛还要找我?”   林教练还想劝几句,可贺昱只淡淡说了一句:“最近就只想休息,国家队的老教练也找过我,我都给拒绝了。”   连国家队都劝不动这尊大佛,林教练只能讪讪放弃,见几个小孩自己练得还不错,便向贺昱要了根烟,两人到冰场边缘的吸烟室抽了一根,出来时已经熟得就差勾肩搭背了。   聊得正火热时,贺昱忽然盯着滑冰场的方向,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林教练心中疑惑,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在滑冰场离这里最远的那一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   此时此刻,冰场周围放着的音乐是巴洛克时期意大利作曲家维瓦尔第的小提琴协奏曲《四季》的《冬》,只见那道身影似乎是被这音乐吸引了,竟是伴随着顿挫的提琴声开始变换起步伐,动作节奏完美地卡在了每一拍音乐的重音。   忽地,提琴声节奏骤然加快,而少年仿佛早有预感,猛地一个3A,于空中快速的旋转在音乐声中带来了冬季的第一场大雪,落地那一瞬间激扬的音乐还在继续,他便接了一个快速的捻转步来填补这个空缺,这是个单足直立的连续旋转,这应当是个很漂亮的动作,但在那个少年极快的转速之下,却像是一支快速旋转的箭矢,充满了攻击力。   “难度滑出。”贺昱已不知何时起走到了冰场边,盯着那个身影喃喃道,“他也是你的学生?你怎么没说过他得过什么奖?”   “他没参加过什么比赛,也没专门接受合乐的训练,他家里人不是很想让他走职业滑冰……”林教练见他感兴趣,就连忙介绍,还顺便找补道:“这个捻转有点太快了,没什么美感,但是他水平还不错,不走职业可惜了。”   “他的乐感很强,”贺昱却沉声道,“这个捻转虽然快,但是每一次旋转都恰好卡在乐点上。”   他一眼就看出明昕的3A达到了完美的地步,没有提前转体,足周,并且跳跃过程旋转轴始终保持平行,滑出无瑕疵还能接一个定级步伐,所以没有对这个3A作出任何评价。   第二个音乐爆发点,明昕再次起跳,只见他右脚仿佛崴脚一般,以深外刃点冰向后起跳,于空中转体三周,是一个3Lz(勾手跳),难度仅次于3A,因此明昕跳得还不错,接一个小跳后,又跳了一个3T。   一看到那个熟悉的转速,林教练就想完蛋了,这小子肯定过周!   果然,一般人只需要跳3圈1080度,甚至有的会在规则范围内减少个几十度的旋转角度,明昕却一口气多转了接近50度,也就是1130度,直接导致他落地时平衡不住,差点劈了个叉。   一旁的初学者都吓得尖叫出声,他却好像啥事没有一样,神色自若地爬起来,但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似的,立刻滑远了,跑到一个小师妹旁边去了。   林教练也很不好意思,刚刚他还说这孩子适合走职业,一转眼就给他来了个大马趴,还是在3F上,他悄悄看向贺昱,打哈哈道:“他就是整天琢磨他那个3A,3F老是当3A跳,每次都过周,才老是摔,瞅他摔得,腿都要劈开了。”   “柔韧性倒是挺不错。”贺昱也笑,但那双眼仍然跟在冰面上的明昕移动,黑眸褪去散漫,显得有几分锐利,“过周倒不是什么问题,只要落冰完美,GOE该加还是得加。”   一场花滑比赛中,分数由两部分组成,技术动作分和节目内容分,其中技术分由基础分BV和执行分GOE组成,选手在比赛中做出一个技术动作,裁判为这个动作定级,按分值表定基础分,接着再按照这个动作表现如何,由裁判分别给出GOE。   落冰完美……林教练心里想,这倒是说着容易,上哪完美去?   直至这个时候,他还只以为贺昱对明昕的关注是对一个明显有花滑天赋的小孩的关注,毕竟贺昱自己说了还不打算退役,也没心思帮忙看小孩,当然不可能看了明昕那一段不算完美的表演,就立刻改变主意。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贺昱却突然低声问道:“你说他家人不让他走职业花滑,是怎么一回事?”   ……   明昕当着好几个人摔了个3T后,自觉有点丢脸,就冷着一张小脸,在熟悉的师弟师妹之间像散步一样滑来滑去,就差插两个兜,跟个大爷似的遛弯了。   这个时候,冰场的人也变多了,林教练看时间差不多,怕他们几个小孩在这里练习影响到其他人,就把他们都叫了回来。   明昕又在林教练身边看到那个熟悉的、戴着大嘴黑口罩的男人了,他一看到这家伙,就想到自己明面上替杨宁羽收集、实际上还偷偷留了一些在抽屉里藏着的贺昱海报,那张海报上的男人面容冷峻,犹如王者巡视领地般滑行于冰面之上,而现实中的男人,却戴着他10岁就看不上眼的弱智口罩和眼罩,大庭广众之下躺在老爷椅上睡觉。   他于是停在比较远的地方,假装没有听到林教练的招呼声,四处张望着,好像周围有什么很吸引他目光一样。   直至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身侧响起,“你在看什么?”   明昕被吓得瞬间往前窜了一大步,回头却见贺昱不知何时竟是走进了冰场,屈膝弯腰正看着他。   脸上的口罩不知何时被他摘了下来,挂在了下巴上,露出了英俊优越的容颜,贺昱的长相带着一股冰雪般的冷意,可这股冷意却被他脸上的笑意驱散了,显得像是个大哥哥一样柔和。   在他面前,明昕脸上毫无表情,仿佛刚吞了一大把冰碴子一般,冷冷道:“没什么。”   只有微红的耳尖,和放在身侧的浮空找了半天也没能找着口袋的无措小手,显露出他内心的慌乱。   这时候明昕终于知道要去找教练了,便想绕过贺昱,可贺昱却当着他的面,往旁边踏了一步,正好挡在了他的前进路上。   “你什么意思?”明昕终于愿意看他了,却脸色很臭,像是要来打人。   但12岁的他看起来却只有贺昱半个人大小,这一番话实在是缺乏威慑力,看在贺昱眼底,就像是小兔子试图蹦起咬死老虎一样,是说不出的可爱感,但他知道,在这个年龄的男孩面前,只要他展露出任何想笑的意图,这样看似和平的对话都会立刻终止。   于是贺昱强行憋住了笑,只是说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和你认识一下。”   说着,他伸出手,自我介绍道:   “我叫贺昱,日立昱,你呢?”   贺昱自觉自己的语气已经足够柔和了,可面前的少年却好像被惊吓到了一样,猛地后滑了一大截。   殊不知,明昕心中正遭遇一场剧烈的打击。   贺昱怎么可能会用这种语气跟别人自我介绍?!   他不应该双手插在兜里,微微仰头,用那种看垃圾的眼神看人,然后冷冷道:“我的名字,想必你一定知道吧?”   不应该这样吗??!   贺昱奇怪地看着小孩像是被黄瓜吓到的猫咪一样窜出去一大截,犹豫了半天,才又滑回来,伸出比他的手小上一倍的手,神色冰冷地和他握手,“沈明昕,日月明,日斤昕。”   哟,还挺礼貌。   可明昕的礼貌却仅限于此。   很快,他就把自己的手从贺昱手心里抽出来,随后抬头看着贺昱,不耐烦道:“我可以去找教练了吗?”   “恐怕不太行哦。”贺昱笑眯眯道,“你似乎不是很清楚,就在刚刚,你家林教练把你托付给我了。”   什么意思?明昕一脸问号。   他皱起眉头,“他那台老爷车终于坏了,要你送我回去?”   然而,贺昱却看着他,微笑道:“不,从今天开始。”   “我就是你的教练。”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昕心中的贺昱——酷帅狂霸拽   所以他也这么学   实际上的贺昱——老狐狸(哟,不是狗啦)   还是犬科啦嘿嘿   宝宝们,今天呱呱万更,然后明天休息一天过节,后天再恢复更新哦(顶锅盖逃跑) 第82章 冰上的王座3   直到第二天, 明昕还在想昨天的事。   在贺昱说出那样的话后,浮上明昕心头的,反而是疑问, “你不是还没退役,怎么当我的教练?”   “哦,那个啊,”男人无所谓道,“就在刚刚, 我决定退役了。”   之后,明昕基本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 好像不是什么很好听的话, 总之是狠狠地拒绝了对方,然后说自己才不想被一个抛弃花滑的人指导,最后不等贺昱回复, 他就立刻离开了。   这天钢琴课的老师有事请假了, 母亲刚好不在家,于是明昕就破天荒多出了一个小时的空闲时间,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居然没窝在电脑前玩游戏,而是让司机带自己到冰场滑冰。   他就这么一边换鞋, 一边想事情。   忽然, 一旁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呼声。   明昕看了过去, 却见不远处也在换鞋的杨宁羽,手上揪着一小段不知道什么东西, 盯着脚上的鞋有些失神。   他就迅速套好了刃套, 走过去查看是怎么一回事。   花滑用的冰刀鞋和普通的冰刀鞋不太一样, 底下的冰刀前端有刀齿, 主要用于跳跃,在冰场外行走时,必须在刀齿上套着硬塑料壳保护冰刀,否则冰刀在地面上一踩,马上就会坏掉。   明昕一直觉得踩刃套走路怪怪的,于是走得并不算快,到杨宁羽身旁时,他已经把手中的东西放在一旁了。   那是一小段冰刀鞋的鞋带。   再看杨宁羽脚上的鞋,显然已经用了太久了,鞋带断裂末端呈现出线条分离的模样,靠近脚腕的部分都有些磨损了。   他挑了挑眉,诧异道:“你的鞋都有些旧了吧?不换一双吗?”   “嗯……会换的。”杨宁羽露出一个腼腆的笑,盯着鞋带断裂处的眼神却有些失落。   却没有说是什么时候换。   明昕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由于制作精细,花滑冰刀鞋一般都不算便宜,普通花滑冰刀鞋少说也要几千块,光说明昕脚上这一双,就是家里人找大师定制的赛级冰刀鞋,一双就要十几万,而且花滑一般从小时候开始学习,随着孩子脚码变化,冰刀鞋更换频繁,更是一笔不小的消费,所以花滑曾经还被戏称为是贵族运动。   而杨宁羽家里却只是普通的工薪家庭,一家子咬牙供他学习花滑,要想再掏钱买一双花滑鞋,恐怕得等到明年了。   明昕于是没再问,他支棱着两条腿,尽量想要走得帅气一点,实际上却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样,东一扭西一扭地回了自己放包的地方,翻了老半天包,终于从旮旯处翻出一条备用鞋带,递给了杨宁羽。   “谢谢,我会还你的。”杨宁羽小声道,他一手拿着鞋带,脑袋低低的,另一手抬起来放在脸上,好像在擦眼泪。   明昕心想就算是还了,到他这最后都得丢。   但他没有回话,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就只是坐在远处,时不时看一眼在换鞋带的杨宁羽,确认对方穿好鞋了,就率先起身,关好自己的柜子,到冰场上练习。   没练多久,却见杨宁羽忽然滑了过来,轻声叫道:“师兄。”   明昕停下动作,一边喘气一边问道:“什么事?”   “上次你拿给我的海报,花了多……”杨宁羽慢慢道。   “那个是别人送的,我又不喜欢,你要干嘛?”明昕皱起眉头,“如果只是说这个,那我继续去练习了。”   他立刻就又要离开,杨宁羽却着急了,罕见地提高了一点声音:“送的也不行……我……”   杨宁羽的语速太慢了,明昕无聊得原地转圈,可这幅模样却令面前的小孩双眼一亮,“要不这样,我教你怎么旋转吧?”   明昕:“……”   他晚点还要去上芭蕾课呢,还用杨宁羽教旋转?   但是杨宁羽两只眼睛还红红的,就是明昕再冷漠,也不至于马上回绝,便含糊道:“随便吧。”   于是杨宁羽忽然变得高兴起来,虽然他的跳跃远远不如明昕,但好在旋转做得还不错,于是他当即让明昕跟着自己做直立旋转和蹲锯旋转。   但很快,杨宁羽就有些自卑了,“师兄,我怎么感觉你这几个旋转转得都挺好的?怎么平时都不见你练旋转?”   “噢,是吗?”明昕被他夸得有些高兴,于是脸上的神色越发冷漠,脸也抬得越来越高,“这些旋转太简单了,我根本不用练就会了。”   “那师兄,你会那种甜甜圈姿态吗?”杨宁羽问道。   “什么甜甜圈?”明昕疑惑道。   杨宁羽于是就打开手机,开视频给明昕看,“就是这个甜甜圈,我觉得很好看,但是身体不够软,老是做不起来。”   明昕一看,那是个花滑小女单,一开始还是燕式旋转,一腿竖直立在冰面旋转,身体与另一只腿则平行冰面,忽地,靠近冰面的那一手与浮腿后弯相接,将整个身体拉成饱满的圆形,就如同甜甜圈一样旋转。   这一看就比普通的直立旋转要难得多,明昕几乎是双眼一亮:“教练怎么没教过这个姿态?”   “当然是教过的啦。”杨宁羽说,“但是是教师妹。”   明昕:“……”   感情这是个女单动作呀?   明昕就着杨宁羽的手,又翻了几个视频,他之前从来没关注过花滑女单的事,只觉得女单和男单的世界是平行不交互的,但现在看看,他却有点郁闷了,怎么感觉女单的旋转比男单好看多了?   这会儿还不算是上课时间,于是明昕终于对旋转生出点兴趣来,一个漂亮的蝴蝶跳进旋转,首先是燕式旋转,接着身体慢慢后凹,纤细的腰扭出一个明显的弧形。   杨宁羽看得两只眼都瞪大了,师兄的身体好软啊……   明昕学芭蕾的时间比花滑还久,身体早就被打开过一遍了,当然要柔软得多,这时候他的手已经抓住脚腕了,在天旋地转中,正要将腿拉到靠近躯体的位置时,却遇到了点问题。   他的腰到极限了,而腿根处却已传来撕裂的感觉,已基本不能再继续弯下去了。   明昕心里有些挫败,几乎想不管不顾直接把脚拉过来,但就算是那样,估计也不能弯成好看的甜甜圈形状,而可能是椭圆形,或者是鸡蛋形,总之不会好看。   于是他松开了手,这一刻身体却因重心改变失去平衡,立刻摔在了地上,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抓着后衣领,整个人直接被人从冰面提了起来。   他本来以为那个人只会把他拉起来,却没想到,一直到冰刀都离开冰面,他也没被松开。   “林强!你干什么?!把我放下来!!”见杨宁羽一脸诧异的样子,明昕耳尖的红色都染到脖侧了,却考虑到自己的面子问题,没有立即挣扎,而是想让身后的人把自己放下来。   下一刻,他却被转了一圈,从视觉上,就像是被抓住了后颈肉的猫,张牙舞爪却实际上不敢轻易动弹。   映入眼帘的却是贺昱那张熟悉的俊脸。   “贺昱,你怎么在这里?”明昕有些诧异。   贺昱笑了一下,“不过来,怎么看得到你自己偷偷练教练都没教过的旋转?”   “关你什么事?”明昕立刻冷冷道,“你到这里,不会是打算来当我教练吧?我劝你,你就放弃吧,还是回去当你的冠军,应该会比教我有前途,我根本就不需要你指导。”   “是吗?”贺昱只回以一个微笑,接着扭头对着前头被这一幕惊呆了的杨宁羽说道:“杨宁羽是吧?你林教练叫你去换鞋,说要做陆地训练。”   杨宁羽回过神来,怔怔地点头:“哦,好的……”   可这样的回应完全是下意识做的,他这样说完,却始终没有离开,而是犹豫地看着被贺昱抓在手里的明昕。   在原剧情线中,他亲耳听到了林教练在贺昱面前对沈明昕的夸赞,以及之后贺昱对沈明昕的偏心之情……然而现实中,由于明昕当时飞快进了冰场,林教练为了缓解尴尬,也让他们下了冰场,他也就没有机会听到两人对明昕的评价,只是看到,昨天贺昱不知和明昕说了什么,明昕立刻生气地骂他背弃花滑,今天还被那人抓着后衣领,很无助的样子。   之前杨宁羽因为对这个师兄有着莫名的敬畏感,一直不敢主动靠近他,哪怕是被送了一直很想要却始终买不到的海报,他也不敢主动找明昕说话,今天是因为鞋带的事,才决定靠近明昕,相处完却越发觉得明昕不像表面上那样冷漠,还是很好相处的,在杨宁羽心里,已经可以算作是很好的朋友了。   现在朋友和偶像对上了,杨宁羽心中一片混乱,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明昕却根本不想让他继续看着自己被揪着后衣领的样子,余光看到杨宁羽还没离开,便冷冷道:“都叫你走了,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   “好的……你要保重。”在明昕的催促声中,杨宁羽终于做出了抉择,含泪转身就离去。   贺昱:“……”   只是上个课,怎么被这两个小孩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他哭笑不得,终于放下手上的小孩,围着他转了一圈:“就那么不希望我教你滑冰吗?”   明昕这才发现,贺昱居然也穿了一双滑冰鞋!   再看贺昱,虽然外头穿着的还是昨天那件黑色羽绒服,但从羽绒服下的裤子却可以看出,他里头穿着的大约是适合滑冰的运动服。   他打算滑冰吗?   明昕心里这样想着,但脸上还是一脸不情愿:“我都听说了,冠军不一定就能教好学生,更何况,不用你来当教练,我自己最后也能超过你。”   “超过我?”贺昱却笑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昕居然从中听出了点嘲讽的意味。   贺昱没有说他未来走不走职业花滑的事,而是一边绕着明昕转圈,双手插兜,盯着他轻笑道:“靠什么超越我?靠你只有3A、3Lz拿得出手的三周跳?拿你毫无美感的旋转和滑行?还是靠你乱七八糟的编排?”   “一个不服教练管教的学生,你想怎么超越我?”贺昱仍然在笑,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副模样,竟莫名与明昕幻想中那个睥睨众生的贺昱重合了。   但这还是明昕第一次被贬得像这样一无是处,他立刻涨红了脸,冷冷道:“凭什么不能?!”   贺昱盯着他,早在来这里之前,他就意料到明昕会是这种反应了,因此心里只是有些无奈,他低声道:“那你就看看吧。”   在明昕的注视之下,贺昱滑到了冰场边缘,隔空和坐在电脑前的工作人员说了几句话,紧接着脱下身上的外套,一具成年男性颇具力量美感的躯体便显露在所有人面前。   明昕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由于从小练习花滑的缘故,比起前几个世界,这个世界的贺昱其实不算是最高的那个,但他的身体却是最具美感的那一个,尤其是包裹在黑色训练服之下,所有肌肉的走向都显得极为明显而优美漂亮,他正在热身,肌肉或拉伸或芋沿尔微微鼓起,仿佛一副画像。   “明昕,冷静,你才12岁。”脑海中的系统意识到了什么,火烧眉毛一样提醒。   12岁。   “我知道。”明昕又冷静下来了。   讨厌的快穿局。   他恢复过来后,贺昱却已经立在了冰面上,看了他一眼,对着不远处的工作人员示意。   在音乐响起的那一瞬间,贺昱身上的气势立刻发生了变化。   他目光冷峻,伴随着初冬的乐声起步,伴随着逐渐加快的乐声,他的滑速越来越快,步伐的变化也越来越快,在第一个乐声爆发点,他于滑行中直接进入燕式旋转,一手高举,五指松弛,仿佛在祝贺冬季的第一场雪。   旋转之后,贺昱仍然没有跳跃,在急促的乐声之中,哪怕穿着黑色的运动服,他也仿佛冬日里一片纷飞的雪花,在洁白的冰场之上毫无阻碍地飞翔,忽地一个跃起,仿佛被一阵大风吹起,轻盈而优雅地落至冰面。   然而这样轻盈的跳跃,却是一个4T(后外点冰四周跳)!   哪怕知道贺昱会跳4T,明昕也仍是忍不住瞪大了双眼,在视频里看到4T,与在现实里看到4T,那视觉冲击力完全是不一样的。   可还不等他继续思考,贺昱接下来的展现力却令他更是惊呆了双眼。   在渐渐柔和下来的音乐声中,贺昱大开大合的动作渐渐变得柔和了起来。   这段音乐明昕在小提琴课上拉过,他自然知道,这一段意味着冬日即将结束。   冬天就要结束了,春日就要来临,贺昱渐慢的滑速与优雅柔和的动作象征着雪花的融化,然而他的神色却带着股欣慰的笑意,于滑行中身体后弯,双腿呈箭步,是一个充满感情的,拥抱春日的鲍步。   仿佛一片自由而随性的雪花,在瞥见春光的美丽之后,甘愿牺牲自己,也要迎接不属于自己的春日般。   直到整场表演结束,明昕都没能从那种雪花融化的愉悦中回过神来。   明明只有一个跳跃,却根本无法让人不赞同——这是个完美的表演。   并且,那个跳跃给明昕带来的震惊感,竟然根本没有贺昱在表演中伴随着音乐情感而变化的那些步伐和旋转,明明只是由一些他平时甚至都看不起的无聊而枯燥的步伐组成的,却塑造成了这样完整的故事。   而贺昱却满头大汗,不断呵出的气流在冷气中迅速凝结为水珠,有人评价过,一场花滑表演的运动量大约可以媲美一场马拉松耐力跑,而这样超高强度的运动却是在几分钟之内完成的,因此哪怕是接受过十几年耐力训练的运动员,在表演过后都会禁不住显露出疲态。   但影响着贺昱的却不仅仅是疲惫。   他迅速评估自己的身体,小腿肌的钝痛应该是4T带来的,腰部的撕裂感大约是因为燕式旋转和鲍步……总之,暂时没有出现新的问题,不过,他确实高估自己的身体了,原本还想再多加一两个跳跃,结果刚跳完第一个身体就传来了告急信号,他只能临时修改策略,删除后面两个跳跃,直接加入步伐衔接。   但幸好这并不是花滑比赛现场,唯一的裁判也只有面前这个少年……   贺昱一边穿外套,一边看向默默滑到附近不远处的明昕,尽管少年漂亮的脸蛋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甚至称得上是不太高兴,可那双眼却微微发亮,还自以为隐蔽地盯着他。   只要瞥一眼那双眼,贺昱就知道。   他从这个小裁判手里,赢得了一个高GOE(执行分)。   “怎么样,有把握赢过我吗?”他慢慢滑到明昕面前,轻笑道。   明昕脸色微冷:“你比我大8岁。”   “然后呢?”贺昱含笑看着他。   “等我再长8岁,肯定能赢过你。”明昕僵着脸道。   “那太晚了,明昕,”贺昱却弯下腰,直视明昕双眼,低声道,“你看着我,我已经20岁了,这代表着什么?8年之后,我就28了,28岁对于一个花滑运动员来说,已经算是老年,该是退役的时候了,你到时候想赢我,我得说是你胜之不武了。”   明昕却从来没想过这一点。   他皱起眉头,“你不是昨天就退役了?照你这个言论,我从昨天开始就赢不了你了。但我现在只打算赢过20岁的你,只要我20岁比你强就好。”   贺昱:“……”   林教练说的确实不错,这孩子确实是有点难搞。   他干脆冷下了声音,“然后呢?靠什么标准?靠你的臆想吗?没有参加任何比赛,也没有任何完整的节目,你就想赢过我?”   “想赢我,就得听我的话,照我说的话做。”贺昱直视着明昕那一双澄澈的双眼,缓缓道,“我能让你在5年之内,就达到足以胜过我的程度,信不信?”   在贺昱的注视之下,明昕的目光渐渐发生了变化。   他终于意识到,面前的人并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打算训练自己。   为什么?   可在他找到原因之前,含糊的声音已经从他喉口咕噜出去了:   “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原剧情线   杨宁羽:师兄抢走我偶像了呜呜呜呜   现剧情线   杨宁羽:偶像抢走我师兄了呜呜呜呜   好像怎么都不算好.jpg 第83章 冰上的王座4   林教练正在指导小孩做陆地平衡训练, 却忽然发现他们的注意力明显转移了。   “看什么看呢!还不认真训练?”林教练虎着脸怒斥道。   可下一刻,从不远处传来的越来越大声的跳绳甩地声却也不自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只见不远处,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训练服的纤细少年正在穿着黑羽绒服的大高个教练指导之下, 冷着一张小脸把手中的跳绳甩得虎虎生威。   林教练看了都怀疑自己的眼睛。   那是明昕?他不是死都不乐意下冰训练吗?   昨天在他知道了贺昱想做明昕的教练之后,伴随着惊喜同时涌上心头的却是对明昕的担忧。   万一到最后,明昕不愿意配合,不想走职业道路,更愿意回去继承家产, 该怎么办呢?   可那个时候,贺昱却盯着在冰上滑行的明昕, 对他道:“你放心吧, 我会让他愿意训练的。”   那时林教练还以为这至少还得花上不少工夫,至少也得三五天才能劝动明昕吧。   可怎么只用了一天,就把这小子搞定了?!   “不用刻意收着, 尽管使尽全力, 这次陆地训练的目的就是为了测试你的体能上限是多少。”贺昱手上拿着秒表和崭新的小本子,对着面前的明昕低声道。   明昕神情没有明显的变化, 仍然冷得像是冰雕的雪人,可手上甩跳绳的速度却很听话地加快了。   林教练听到有小孩在替他师兄数数:“1个、2……多少个?”   “双摇会吗?”大约跳了近千下后,贺昱意识到普通的跳绳已经根本难不倒明昕了, 便出声问道。   明昕已经有点出汗了, 他懒得说话, 就用那双乌黑的眼瞳冷漠地盯着贺昱,仿佛在反问:“不然呢?”   那副神情让贺昱有些想笑, 但他忍住了, “那么, 接下来换双摇。”   跳绳中的双摇指的是在一次跳跃的时间里挥两次跳绳, 考验的是跳绳者的滞空时间和挥臂速度,一般来说,跳双摇的挥绳速度会比单摇要快上许多,但明昕的挥绳速度却没有明显的加快,只是延长了他的跳跃滞空时间。   双摇之后是三摇,他甚至能够做到四摇,也就是在一次跳跃滞空时间内,摇四次跳绳,在不断挥动的、几乎只看得到影子的跳绳之中,跃至空中的明昕就仿佛被一根从天花板坠下的细绳吊着般,显出惊人的滞空感。   几个小孩都看呆了,呆呆的都忘了自己正穿着冰刀鞋在做平衡训练,猛地失去平衡在地上摔了一个大屁股墩。   但明昕却已经无法关注这里的情况了。   因为贺昱又提出了一个新的要求了:“六摇可以吗?”   明昕绷着脸,震惊地瞪着面前的男人。   直接从四摇跳到六摇,是打算让他直接飞起来吗?   之前明昕自己跳绳,最多也就尝试到四摇,现在贺昱却要他直接挑战六摇?!   但贺昱虽然神情依旧散漫,眼神却很冷静,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   于是明昕便终于加快的手上的动作,同时原地跃至最高,用高度换滞空时间。   一下、两下、三下……   六下!   他居然真的做到六摇了!   明昕猛地抬头,却恰好碰上了贺昱诧异的眼神。   他似乎也没料到,明昕真的能达到六摇。   但也仅限于第一次,第二次明昕还想要挑战六摇,双脚却在第五次甩绳后便落到了地面,还原地绊了一下。   明昕身上的汗已经把衣服都打湿了,尽管他有更换的衣服,但这样湿漉漉的状态还是大幅降低了他的耐心,他立刻停下动作,很不高兴地把手中的跳绳扔到地面,冷冷道:“这样可以了吗?”   “当然可以,”贺昱收起手中的“明昕专用记录本”,从地上拿起一瓶未开封的运动饮料,拧盖插吸管递给明昕,“你总共挥绳挥了有一万下,总共跳跃时间50分钟,中间没有任何休息,耐力和体力都还不错。”   明昕接过运动饮料,有点嫌弃地扯了扯上头的吸管,但最后还是叼着吸管喝水,闻言挑着眉含糊道:“这有什么?”   但脸上的神情明显要比刚刚缓和多了。   像一只被顺了毛的猫。   休息了大约10分钟后,贺昱带着他去跑步机上做耐力跑,路上经过还在做平衡训练的小孩时,明昕眼中透露出“这还要训练?”的嫌弃之意,林教练看了,就冷冷地泼他冷水:“看什么看?你以为你就不用做了?”   明昕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却很好懂。   他不认为自己会沦落到和这群小孩一样做这些基础训练。   林教练看了,却只是哼了一声。   基础之所以为基础,正是因为它的重要性。   就连冠军都得坚持做这样的训练,如果明昕想走上职业道路,就不得不沉下心来面对这些在他眼里枯燥无聊的训练。   果然,在测试完体能之后,贺昱为明昕安排的,便是那些基础得明昕都看不上眼的训练内容。   明昕颇有种花了一百万买房子却只买到玩具房的荒谬感,他皱紧了眉头,不可置信道:“你口里的五年内就能比你还强的训练方法就是这个?!”   “房子当然要从地基开始打。”贺昱冷静地解释道。   这个解释当然不能说服明昕,说好的训练花滑,结果半天都在搞该死的陆地训练,他的耐心已经告罄,便冷冷道:“拿着你的歪理回去吧!我不训了!”   说罢,明昕转身就走。   贺昱根本没有上前追,而是懒洋洋道:“好吧……看来你的决心也就到这里了,说的想要比我强,看来也就不过如此。”   明昕仿佛没有听见般,重重地走离了训练室。   贺昱拿出手机,在心中慢慢数。   刚数到十,门口就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少年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他撸开额发,露出光洁漂亮的额头,额下是冷漠的、冰雪凝就的眉眼,他怎么怒气冲冲地出去,就怎么怒气冲冲地回来,“砰”地一下重重把自己装着冰鞋的包扔在贺昱面前,几乎是自暴自弃地问道:“怎么训?”   明昕于是混在一群师弟师妹里从头开始训练,贺昱说他3T稳不住就是因为平衡能力不够,照这么下去,他这辈子都别想调整四周跳,于是便穿上冰鞋,单脚直立,单脚跳跃甚至是单脚跳单摇双摇三摇。   终于上冰了,明昕的表情也根本好不起来。   他这辈子也没想到,他居然还会被压着满冰场跳单周跳两周跳。   花滑总共有六种跳跃,按照难度系数排列大约是A跳(阿克塞尔跳),Lz跳(勾手跳),F跳(后内点冰跳),Lo跳(后外结环跳),S跳(后内结环跳),T跳(后外点冰跳),其中A跳与结环跳为刃跳,其余跳跃为点冰跳。   明昕却只对难度跳跃感兴趣,尤其是3A跳,要他做3A训练,简直可以从进冰场练到结束,基本不会疲惫,甚至已经到了觉得3A跳简单的时候,可贺昱却对他做了一个要求。   “最近你不能再练3A跳了。”贺昱说道。   “凭什么?”明昕露出了那种仿佛猫咪得知自己以后都没有小鱼干吃的震惊表情。   他本来以为贺昱会说出什么要注重基础的鬼话,他敢这么说,明昕就敢阳奉阴违。   可贺昱却低着头,目光落在他的头顶,问道:“你现在几年级了?”   “什么几年级了?”明昕立刻露出被侮辱了的表情,“我都初三了!”   “哦,我还以为你是小学生呢。”贺昱低笑了一声,“12岁初三,跳级了对吧?”   “有什么问题吗?”明昕感觉贺昱的语气越来越怪了。   贺昱却慢悠悠道:“在班级里坐第一排吧?”   这一瞬间,明昕明白了贺昱想要说什么。   3A跳由于其对关节的剧烈冲击力,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身高,明昕本来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在林教练手下,他一直都是个子最高的那个。   可在贺昱话下,他却突然意识到,他似乎确实是初中班级里个子最矮的那一个。   ……不过,反正他比同班的人都小上两岁,应该不算什么吧?   而就在在这时,贺昱却抚着下巴,犹豫道:“当年我也跳级了,像你这么大的年龄,我都已经开始读高一了,但是有点奇怪,我怎么记得……当时我坐在班级最后一排?”   高一,还是最后一排?!   对于爱攀比的小孩来说,这句话就犹如晴天霹雳般,明昕几乎浑身都僵住了,他盯着贺昱,连双唇都开始颤抖了,是一副被惊得失魂落魄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   他忍不住开始回想自己过去做了多少次3A,忍不住开始心算如果每做一次3A,就要变矮一点的话,他到现在到底少长了多少身高。   最终计算的结果却令他脸色泛白,明昕仰头盯着贺昱,梗着脖子道:“人和人……不能一概而论,我只是发育慢一点而已……”   贺昱几乎要憋不住笑。   话虽这么讲,明昕接下来却再也没想3A的事了,老老实实跟着贺昱要求的跳。   甚至连贺昱要他做2A训练时,他竟都有些犹豫起来。   很快就到了傍晚6点。   华城第一俱乐部包教练和住在俱乐部的小孩一日三餐,贺昱虽然明面上还不算是俱乐部的教练,但也享受了教练同等待遇,被林教练请到了俱乐部的餐厅就餐。   但令他意外的是,在其他小孩都跟着父母离开的时候,明昕居然冷着脸跟着他们走到了餐厅,最后还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对着林教练要求自己要吃什么不吃什么。   训练之外,林教练一直都脾气挺好,面对明昕乱七八糟的要求,也只是笑骂了一句“这小子”,就起身去端吃的过来了。   此时明昕在俱乐部的浴室洗过了澡还吹了个头,细软的刘海老是垂下来挡他的视线,他一边和刘海作斗争,一边察觉到了贺昱的目光,便反问道:“看什么?我来吃饭很奇怪吗?”   “我只是有些好奇,”贺昱没有否认,“听林教练的描述,你家境应该不错,怎么不回家吃?”   在听到“家境”的那一瞬间,明昕眼中却露出了一丝厌恶。   但到最后,他也只是含糊道:“今天司机有事,暂时接不了我了,反正钱都交了,干脆在俱乐部吃个饭,有什么问题吗?”   “司机有事?那你等会打算怎么去上芭蕾课?”贺昱问道。   这一刻,明昕没有意识到,昨天才刚见面,贺昱却连他等下要上芭蕾课都知道了,他只是挑了挑眉,“你不会以为有钱人家的小少爷都是没自理能力的傻子吧?我不会打车或是坐公交车过去吗?反正又不远。”   可说完后,他盯着贺昱惊奇的目光,似乎真是有些惊讶于他会打车或是坐公交车去上课一样,明昕立刻有了种被质疑的感觉,耳尖都怒红了,“你、你不会真是这么想的吧?”   贺昱没有回应,只是温和地笑笑,“那真是好厉害啊。”   闻言,明昕瞪着贺昱,张着嘴半天说不上话来,终于想到词要骂贺昱了,林教练却回来了,一见他那副模样,就虎着脸按着他的脑袋强行把他转了回去,“看什么看,快吃饭!”   明昕将筷子狠狠地插进牛腩肉,含在嘴里狠狠地嚼,仿佛嘴里的肉就是贺昱一般。   但是小孩忘性大,尤其在美食面前,他很快就忘记了刚刚和贺昱发生的那点不愉快了。   训练了半天,他的胃口好得出奇,光是米饭就吃了两碗半,过程中林教练一直用担忧的眼神看他吃进肚子里的那些东西。   对于运动员,尤其是花滑运动员来说,吃什么、吃多少都是有讲究的,吃得过多,则会导致体重上升,吃得太少,则会导致供能不足,都会影响运动员的状态,过去明昕父母直言不愿意他走职业道路,更不希望他去比赛,因此林教练没太约束小孩吃饭。   但现在……林教练忍不住看向贺昱。   贺昱却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一边对着他缓缓摇头。   明昕根本不知道两人的交接,他吃了个爽后,端着自己吃空的盘子到回收处放好,就要背包离开俱乐部了。   “等等。”贺昱却追了上来。   明昕单手背着包,一手插在裤兜,一边回头看他。   明明是很酷的动作,可配上他那张冰雪精致的脸蛋,却只让人有种“这小孩好漂亮”的感觉。   他等着贺昱跟他说什么,谁知贺昱根本没说什么,只是一边穿外套,一边走到了他身边。   贺昱道:“走吧。”   明昕皱眉疑惑道:“走什么?”   贺昱却低头笑道:“你不是要去上芭蕾课?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孩搭车太危险了,我带你去吧。”   说着,当着明昕的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车钥匙,远远地甩了甩。   “那么近,有什么好带的。”话是这么说的,明昕却听话地跟着贺昱到了停车场,一双滴溜溜的黑瞳盯着一旁的路虎、法拉利、宾利、宝马……一边疯狂猜测着哪一辆才是贺昱的车。   按理来说,一个花滑冠军肯定有好多奖金,更不用说冰演赚的那些赞助费,明昕敢肯定贺昱一定很有钱,说不定比他爸妈还有钱,那车就绝对不是宝马这种低级货。   但明昕对车其实不是很了解,他跟在贺昱身侧,顺着贺昱的视线,他忽然看到一辆造型华丽奢华的跑车。   是那辆车吗?!   好帅!一看就是限量款的!   当着他的面,贺昱就停在那跑车面前,掏出车钥匙按了按。   明昕满怀希望地看着那车,却忽地被一旁“咻咻”的响亮车铃声吓了一跳。   那声音是……   明昕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只见贺昱走到了跑车边。   然后骑在了一辆小电动车上。   他戴好了安全帽,手上拎着另一个造型丑陋的安全帽,还递到了明昕面前,一脚踩在地上,对着明昕道:“走,上车。”   明昕:“……”   作者有话要说:   贺昱确实有钱,但也确实没买跑车啦哈哈哈   现在还是带崽日常   林教练:表面严格实际温柔的男爸爸   贺昱:表面温和实际(?)的男妈妈   大约17岁前没有爱情部分,1718岁是萌芽时期(不然就完蛋了) 第84章 冰上的王座5   “你的车……就是这个?!”憋了许久, 明昕才终于盯着那辆电动车,僵硬地开口。   “怎么了吗?”贺昱随意地耸耸肩,笑着道, “还是最近新买的呢。”   明昕恼怒道:“这是新不新的问题吗?你不应该很有钱吗?不应该买那种很帅、很酷的……”他比划半天,看向一旁酷帅狂霸拽的跑车,脑中灵光一现,“你是跟我开玩笑对吧?表面上开电动车带我,实际上旁边这辆跑车也是你的?”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脸上的怒容终于消减了许多,心中还不放弃坐跑车出游的幻想。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 一旁的跑车忽然就在贺昱毫无动作的情况下亮了灯。   一个带着小孩的家长走过来, 好奇地看了看他们,然后坐上了跑车。   坐上了跑车……   车喇叭响了一声,示意他们让路, 明昕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和贺昱站到了边上。   贺昱看了看他那副模样,心里想什么简直藏都藏不住, 他直接把安全帽套在明昕头上,憋着笑道:“别看了,你芭蕾课快迟到了, 上车。”   “这么丑的帽子, 等会把我发型都弄乱了!”明昕想把帽子从自己脑袋上扯开, 可贺昱却按着安全帽,大手在他下巴处一晃, 只听“咔”的一声, 安全帽就牢牢套在他头上了。   “你就说走不走吧?不走那我直接回家了。”   说完, 贺昱便没再关注明昕, 一边掏出手机随手刷来刷去,实际上余光却还盯着明昕看。   只见明昕终于摸到了安全帽开关处,却犹豫了半天,没有按下。   没过多久,电动车后座一重,小孩暖呼呼的身体贴了上来,接着是与之形成明显反差的冰冷声音:“快走,要迟到了。”   贺昱笑了一声,在身后人炸毛之前,反手抓住明昕的手,放进了自己羽绒服的口袋里。   “你干嘛?!”   贺昱神情自若地开启电动车,“不然呢?你打算在零下十几度的寒风里把手都冻紫吗?”   身后许久没有回应。   只有一声低低的嘀咕声:“还不如打车呢。”   手上却很诚实地往口袋深处缩了缩。   在贺昱骑着电动车驶出停车场后,明昕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贺昱身上,在冰场上混迹了十几年,贺昱早已形成对低温的抵抗力,甚至没有为电动车购买许多人会装的挡风披风,更是没有防风大衣,但这一刻,零下十几度的冰冷却通过紧紧缩在背后的少年颤抖着的小动作里传到了他身上。   自从得知自己很可能无法再继续竞技生涯之后,贺昱便终日徘徊在训练房、冰场,乃至最后冰场的门口,由夏至冬,唯一能展现季节变化的只有冰场里增多的散客数量与融化速度变慢的冰面。   然而在15年2月份,他竟慢一步在春日到来之前,体会到了冬日的刺骨。   “该买挡风披风了。”他心想。   坐上贼车十几分钟后,明昕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你认识路吗?怎么不见你开个导航?”明昕忽地紧张起来,“你甚至没问过我在哪里上芭蕾课!”   “你林教练跟我说过地址在哪。”贺昱温和道:“你看看周围的路,看出什么了吗?”   明昕却根本不认路:“能看出什么?”   贺昱:“……”   他把车停到了路边,说:“到了,下车。”   这次轮到明昕无语了:“……”   他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过一样,冷着脸下了车,还摘下了安全帽还给贺昱,“给你。”   这时候明昕才终于认出面前的小别墅正是自己芭蕾老师教学生上课的地方,他冷静地和正在锁车的贺昱挥挥手:“那我走了,拜拜。”   他就这么进了小别墅,站在电梯里按了楼层,抬眼看到正要走过来的贺昱,甚至还按了开门键等了贺昱一下。   可等到电梯开始上升,明昕才慢一步反应过来,飞快扭头看向一旁的贺昱,眼中满是惊讶:“你不是要走了吗?!怎么还跟过来了?”   “我走了,你晚上怎么回去?”贺昱反问道。   明昕想到他那辆简陋的电动车,僵着脸,“打车或者坐公交啊……总比坐你那辆电动车好。”   可虽然这么说着,他却没有做出任何表示,甚至到楼层了,还刻意顿了一步等贺昱。   到芭蕾教室的时候,一起上课的学生甚至还没到全,明昕一边热身拉腿,一边视线忍不住望向隔着一层玻璃的走廊,走廊上的椅子坐着好几个大人,都是下班了带小孩过来上课的家长,这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群人里,居然也有等着他的人。   明昕就这么一边将小腿跨上栏杆拉伸,一边有意无意地看向窗外,看见男人姿态优雅地坐在椅子上,忽然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便抬头望过来,对着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仿佛完全把他当成自己的小孩一般,明昕立刻扭过头,假装镇定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讨厌的耳尖却又红透了。   真容易害羞。   贺昱心中低笑,趁着明昕没再看过来,他偷拍了一张照片,决定发给林教练,两个人一起嘲笑这个爱害羞的小孩。   周围有许多也在拍照的家长,因此他的动作没有一点突兀。   但盯着照片里明昕皱着眉头冷着一张漂亮脸蛋拉腿,整个人绷成漂亮形状,实际上却在偷偷搓耳朵的样子,贺昱却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把它发给林教练。   “贺昱?”   忽然,一声惊疑不定的呼唤声传了过来。   贺昱抬起头,也诧异道:“索菲亚老师!”   却见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走了过来,她身上穿着一袭长裙,毛织的披肩优雅地围在身上,五官是标准的俄国女性长相,皮肤保养得很是不错,但满头的银发却依稀可见她不低的年龄。   她正是明昕的芭蕾老师,索菲亚。   俄国的芭蕾闻名世界,许多著名的芭蕾作曲家和舞蹈家都出自俄国,索菲亚曾在俄国国家芭蕾舞团当了近二十年首席,退休之后随着孩子来到了中国养老,受邀担任过两年华国国家队艺术指导老师,当时贺昱还在国家队,自然也受过她几年指导。   索菲亚还记得,这个孩子当时是自己最骄傲的学生,她很可惜这个孩子没有继续学习芭蕾,临离开国家队之前,还试图跟国家队挖人。   但现在,她再次看到贺昱,心中已经没那么可惜了,现在她已经有了一个真正合心意的学生了,慈祥而温和地看着贺昱,用很标准的中文感慨道:“我听说你去年成为了冬奥会的冠军,真是恭喜!”   “谢谢,都已经是陈年往事了,就不必再说了。”贺昱从座位上站起了身,和她握手,也笑着道,“真是没想到,几年前受过您的指导,几年后,我的学生又同样受到了您的指导。”   “噢,原来是你的学生在这里上课吗?那可真是巧极了!”索菲亚也被这个巧合惊到了,但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着道:“一看到你,我就想到几年前,我还很可惜你没有选择芭蕾,明明你是那么地适合芭蕾,不过,现在我已经有了个得意门生,只要他继续芭蕾,今后一定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芭蕾舞者……哦,对了,你的学生叫什么来着?也许我能叫我的得意门生好好指导他。”   贺昱没有回答,只是问道:“请问您的得意门生叫什么?”   “这个啊……”索菲亚温和的眼眸中透露出一丝骄傲,“他叫沈明昕,虽然是个男孩,却能轻松做到许多女孩子才能做到的动作,比我在俄国见过的许多孩子都要优秀呢!”   “哦,我的学生,”贺昱冷静道,“也叫明昕。”   索菲亚:“……”   贺昱也笑着道:“真是巧啊……不过,他的身体柔韧性确实很不错,花滑里许多女单才能做到的动作,他似乎也都能做到,体力也比同年龄的男单要好上许多,才12岁,3A就熟练得不需要再练了,是天生做这一行的料子。”   “天哪……”索菲亚失了平日的优雅,忍不住抚额叹息,“这种巧合我宁愿不要。”   贺昱却冷静道:“索菲亚女士,请问您有没有兴趣,指导一个未来的花滑冠军?”   “如果你硬是要这么说,那我已经指导过你这么一个花滑冠军了,”索菲亚苦笑道,“可明昕这个孩子,我却认为他更适合芭蕾。”   贺昱用充满着蛊惑力的嗓音低声道:“可您只指导过我一年,就连当年的您也说过,您在我的花滑生涯中起到的作用并不大……可如果您选择参与到明昕的花滑生涯中,那么他将会是您亲自指导出来的冠军。”   索菲亚盯着他看了一会,银色的眼眸中说不出是什么神色,似乎有些动容,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摇头叹息:“你可真是可怕,不仅想挖走我的学生,还想把我都挖走,我看那孩子的父母还不一定同意呢,你不如先去说服他们。”   “他家里的问题,我当然知道该怎么解决,但不是现在,”贺昱说道,“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我的建议,如果可以,你可以到华城第一俱乐部看看他滑冰,我相信你会心动的。”   只要看一眼明昕滑冰时那漂亮而专注的模样,没有人不会心动。   就像当时的他一样。   到达教室的学生越来越多,上课的点已经很近了,索菲亚最后看了一眼贺昱,口中说道:“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一下的。”   索菲亚进教室后,贺昱才想到要坐下。   回头一看,一排家长都明里暗里朝着他投来惊异的目光,贺昱虽然得过冬奥会银牌和金牌,但到底贺昱之后华国再没什么比得上他花滑人才,因而华国对花滑的宣传力度仍然不够,并没有太多人知道他这个世界冠军,但他们也不是没长耳朵,当然是听到了刚刚索菲亚说了,面前这个长相俊美的年轻人,居然还是冬奥会冠军!   贺昱只是收起认真的神色,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随后安静地坐回了座位。   仿佛他并不是什么冠军,而只是个普通的家长。   明昕不仅在花滑俱乐部有一群师弟师妹,在芭蕾课上也有一堆师弟师妹。   在一群同样穿着芭蕾训练服的孩子里,明昕的肢体更加柔软修长,符合芭蕾舞者“三长一小一个高”的标准,三长即长胳膊、长腿、长脖子,一小指脸小,一个高即高脚背,不同于其他芭蕾男舞者,他甚至能够用软舞鞋上脚尖,脚背能够弯成极其漂亮的弧度,有时他的芭蕾老师索菲亚甚至会叹息他竟然不是女孩子,不能在那些著名的芭蕾舞曲中扮演女主角,还说按照他的舞姿,穿上芭蕾舞裙跳芭蕾一定会很漂亮。   但明昕显然不愿意跳女步,为此几番险些对索菲亚黑脸。   在索菲亚的指导之下,明昕与一众小孩随着节拍做出各种舞姿,而他往往是动作最标准的那个,有时还会被当做教具展示给其他小孩看,也会和索菲亚一起帮助师弟师妹掰正动作,接着再继续做下一个动作。   就连教室外等待自己孩子的家长,注意力都忍不住投到明昕身上。   只见那少年面容似雪般美丽,穿着紧身舞服的四肢没有一块肌肉是完全放松的,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柔软轻盈感,忽地一个大跳,仿佛天鹅展翅翩飞般,双腿一前一后,形成了一个极其接近180度的可怕角度,高远度都极为惊人,坐在贺昱身侧的一个家长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不用想,就知道他们回去也会拿这个优秀的师兄教育自家小孩,不求一模一样,只求自家小孩能做到那个少年的一半,就谢天谢地了。   贺昱却很冷静,只是在手中手机的屏幕上按了一下,将这一幕定格在相机里。   而原本空无一物的相册里,类似的照片已经有许多张了。   一个小时的课时很快就到了,明昕正打算收拾行李出去找贺昱,却被索菲亚叫住了。   明昕应声停住了脚步,不同于在林教练和贺昱面前的放肆,在索菲亚这个优雅的老人面前,除了女不女步的问题,他向来都维持着最礼貌最温和的模样,于是回头询问道:“有什么事吗?”   不知为何,今天索菲亚看他的眼神有一些古怪,似乎有些犹豫,又似乎有一丝期盼。   “听说……”索菲亚斟酌道,“你准备走职业花滑的道路?”   接受花滑冠军的指导,便等同于走上了职业花滑的道路。   这个道理没人告诉明昕,但明昕也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他听到这句话,只是有些失措地往外看了看,见到贺昱站在窗外,正透过窗户看过来,便收回了视线,却仍然不愿意承认,只是有些别扭道:“贺昱跟你说的这种话吗?我……”   虽然明昕只跟索菲亚学了几年芭蕾,索菲亚却早已知晓这个孩子的性子,知道他不当面否认,往往就意味着承认,她目光温和,又问道:“你父母知道吗?”   “他们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一说到父母,明昕的语气就冷了下来,“反正我做什么他们都不同意,倒不如先做了再说。”   索菲亚叹了一声气,但到底没说什么,只是问道:“你真的这么想好了?”   明昕终于直视了她的目光,乌黑的眼瞳中,是他从未有过的坚定之色。   “我想好了。”他说。   直到坐上贺昱的小电动车,明昕还是没搞懂,怎么他的芭蕾老师,莫名其妙地就要过几天去俱乐部看他滑冰了?   他用装在贺昱口袋里的手扯了扯贺昱的外套,没大没小的,“贺昱,你是不是和索菲亚老师说什么了,她怎么突然就知道我要走花滑……的事情了?还要到俱乐部看我……”   “这不是挺好的?”也许是贴得太近了,贺昱的声音竟是从胸腔里传来的,“索菲亚女士是俄国著名的芭蕾艺术家,如果她愿意来指导你的花滑表演部分,你的表演分根本低不了。”   “花滑算是芭蕾舞的一个变种,表演形式当然也是有共通之处的,最开始的冰上跳跃技术,就是像你今天在芭蕾课上的大跳,”贺昱解释道。   “那也不用……把我的芭蕾老师挖过来吧……”一想到贺昱一定是当着那群家长的面挖索菲亚的,明昕就羞窘得脚趾蜷缩。   贺昱却低声道:“明昕,只靠着自己是得不到冠军的,冠军需要许多人的助力,你没有比赛的基础,没看过你表演的人不会来指导你,所以我正在尽力为你寻找愿意倾尽全力指导你的人。”   好像很有道理。   口袋里的手在不自觉扣着衣服。   贺昱却没再说什么,耐心地等了一会,便听到一道模模糊糊的,仿佛是从他的胸腔开始震动的小声:“哦。”   平时张牙舞爪,但是发现别人好像很有道理时,就会很小声地应和,好像害怕被听到自己的应和一样。   真可爱。   沈家就坐落在华城比较著名的富人小区,小区里全是独立成院的别墅,明昕本来以为到小区门口时,他还得对着保安刷一下脸,保安才会放这么一辆看起来价值就不超过两千的小电动车进去,可那个保安只看了一眼贺昱,居然就把他们放进去了。   明昕就这么被送回到家门口。   明昕下了车,却没有立刻进家门,一只手还窝在贺昱被他烘得暖呼呼的口袋里,不愿意撤走。   看起来是不舍得的样子。   可那张脸仍然是冷冷的,好像在等他开口。   贺昱心里笑了一声,终于试探着道:“啊,跑了一晚,有点口渴,反正都到你家了,不如请我喝口热水吧。”   于是明昕紧绷着的脸松开了,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神情,“那进来坐坐呗,反正我估计现在屋里也没人。”   然而他的预料却是错误的。   别墅里虽然关着灯,却有散落一地的高跟鞋、皮鞋、领结和看不出款式的单薄衣服。   明昕的脸色一下子就差了起来。   贺昱冷静的目光逡巡过地上这些乱七八糟的衣服以及昏黄的厨房灯,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唔……”   粘稠的、仿佛带着钩子般的女人轻哼声从厨房传来,在贺昱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飞快抬手,捂住了明昕的耳朵。   “……你儿子回来了怎么办?啊……”女人叫道。   男人呵呵笑道:“我让司机别带他,他还得等公交车呢……没那么快。”   门又被贺昱重新关上了。   在朗朗月光之下。   贺昱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心想这都是什么破事。   小孩站在旁边,脑袋低低的,哪怕被及时捂住了耳朵,他也难免听到了只言片语。   忽然,贺昱前牵起了他的手。   明昕没有抬头,闷闷道:“干嘛?”   “走吧,”贺昱叼着烟,低声道,“我带你回我家玩。” 第85章 冰上的王座6   明昕还以为贺昱的住处会很远。   结果贺昱只开了一会车, 就再一次停下了车,说:“到了。”   甚至都没离开小区。   明昕原本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可现在, 看着眼熟的别墅,他终于露出一个惊诧的表情,纠结道:“你……你也住在这里?”   如果他没记错,贺昱甚至没有转弯,也就是说, 某种意义上,他和贺昱居然还算作是邻居!   “不是我住这, 这是我朋友的房子。”贺昱说着, 将电动车停在门口,这里根本没有人会偷这么一辆小电动,所以他不仅没有给电动车上锁, 甚至连钥匙, 拔了之后就被他随手丢进电动车前头的杂物兜。   贺昱从百宝箱一样什么都掏得出来的口袋里拿出一大把钥匙,其中就有一支形状眼熟的钥匙, 那正是前门的钥匙。   他到底有多少朋友?又是朋友的冰场,又是朋友的房子。   朋友房子的钥匙怎么在他这?   明昕疑惑。   开了门之后,明昕亦步亦趋地跟在贺昱身后, 见到里屋还是最开始的商品房模样, 没有加以额外的装修, 完全是新搬进来的样子。   “你朋友怎么连白布都没拆?”明昕站在沙发边,看着沙发上的白布陷入疑惑。   “新买的房子, 没什么人住, 你直接拆吧。”   于是明昕仿佛把这屋子当自己屋子似的, 立刻把盖在沙发、桌子和电视机上的白布都拆下来了, 还开了电视机,漫无目的地换台。   旁边贺昱好像又开了一次门,随后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有外卖的样子,明昕刚转头看过去,手里就被塞了瓶罐装的饮料,他定睛看去,只见外包装上,歪嘴笑得很贱的小孩瞪着大眼斜眼看他。   明昕立刻抬头,不可思议道:“你……你以为我会喜欢喝这个吗?!我又不是小孩了!”   贺昱手里提着啤酒罐,闻言对着他晃了晃手中的啤酒罐:“那没办法了,未成年不能喝啤酒,你要么喝牛奶,要么喝白开水。”   “那我要喝白开水。”明昕嘟囔着道,“你一个运动员,应该也不能喝啤酒才对啊。”   “运动员确实不能喝啤酒,”贺昱一边为这个难搞的小孩烧水,一边道,“但我现在可不是运动员,而是你的教练。”   可等他回来时,电视机却一瞬间被换了台,从欢乐的动画频道切到了纪录片频道,红色包装的牛奶被放到了桌面上,而某个坐在沙发上的小孩嘴角沾着点奶渍,却一脸正经,仿佛什么都没有做过。   贺昱心中暗笑,但要是放任明昕这个样子不管,之后他发觉了一定会羞得钻进洞里,于是他抽了一张面巾纸,直接上手帮他把嘴角的奶渍给擦了,明昕被擦了个猝不及防,抬着眉疑惑地看他,但贺昱已经把面巾纸扔到垃圾桶了,销毁证据了,还顺便拿过遥控器,把频道调回动画频道。   明昕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耳尖微微发红,两只脚在沙发前晃来晃去,在欢乐的动画音乐声中手足无措。   这一切在9点到来之际,于他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中乍然破碎。   一看到来电人,明昕的嘴角就立刻落了下来。   他的异常很快就被贺昱发觉了,贺昱低声问道:“家长?”   明昕盯着手机不说话,显然是不想接电话的样子。   下一刻,他的手机却被男人抽走了。   贺昱直接替他接通了电话,一边朝屋外走,一边客套地和对方打招呼:“你好,沈先生……”   他离开客厅走到了院子里,明昕实在好奇他在和那个男人说什么,趴在沙发椅背上,试图通过沙发背后的窗户听清贺昱的声音。   可还不等听清个只言片语,贺昱就回来了。   “你家人答应了,今晚你可以在我这里留宿。”   贺昱靠在门上,对着他笑道。   因为不知道晚上会在外头留宿,因此明昕没有带睡衣,但还好他在俱乐部就洗过澡换过一套衣服了,柔软的舞蹈服刚好就能作为睡衣使用。   这还是明昕第一次在别人家留宿,虽然是新房子,连被套都要现装,但是他表现出了莫大的兴奋感,10点多倒在次卧的床上半天还睡不着觉,就偷偷摸起来,想去倒点水来喝。   可到了走廊,他看见了从主卧房门下透出的微光,意识到贺昱还没睡着,脚下便忽地变了个方向,竟是走到了主卧前,正欲敲门时,却发现房门并未关紧,还留了一道缝隙。   透过缝隙,他竟是看到在屋内空地上,正借着光滑地面在做旋转训练的贺昱!   不同于明昕超快速的旋转,世界冠军的旋转显得沉稳有力而富有美感,并且竟能随心所欲地控制旋转速度。   明昕看得入迷,几乎靠在了门板上。   然而他忘记了,门是没有任何支撑的。   于是他就这么顺着打开的门摔进了屋里。   贺昱停下旋转,暂停了电脑播放的音乐,一边喝水,一边看着摔在门口地毯上的明昕,挑眉笑道:“都快11点了,怎么还不睡觉?睡不着?”   明昕从地上爬起来,耳朵已经蒸熟了般透出几欲滴血的颜色,口上却还在嘴硬:“还不是因为你……半夜训练,吵到我了……”   但实际上,别墅的隔音好得出奇,否则,明昕也不至于走到了主卧门口,才发现贺昱正在练习旋转。   明昕也知道自己理亏,便抿着嘴,走到贺昱打开的电脑前,假装看他正在播放什么音乐,却发现那竟是刚过去的花滑四大洲联赛冠军的短节目录像。   花滑有几大国际赛事,分别为每年8月份至12月份的大奖赛,其中青年组8月份开始,成年组9月份开始,12月份至次年1月为各国全锦赛和欧锦赛,2月份举行四大洲联赛和四年一次的冬奥会,3月份则有世青赛和世锦赛,接着到8月是休赛季,可以安排各种冰演活动,这便是整个花滑赛季。   此时恰值15年2月份,四大洲联赛刚过不久,虽然年后的冠军联赛还没开始,四大洲比赛录像却已发布在网上了,可在视频底下,评论却被满屏的问号刷满了,还有人发评论问为什么整个比赛都没看到贺昱的面孔,接下来就是自以为知道内幕的冰迷回复,说贺昱伤病很严重,大概要退役了……   明昕看不下去了。   他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抽离,发现贺昱已不知何时走到了卧室外的阳台上,指尖火星闪烁,正在抽烟。   明昕走到了贺昱身侧,仰头看着他抽烟,忽然问道:“你真的打算退役了吗?”   “嗯?为什么问这个问题?”贺昱叼着烟,低沉的声音染着点含糊感。   “整整一个赛季都没有出席,而且你还……”明昕嫌弃的目光停留在他指间的烟上,“你还抽烟,喝酒,一个运动员应该是不能做这些的吧?”   “你一个小孩,知道这么多干什么?12岁的小孩,就应该在十点半就入睡,而不是在这里对着大人指手画脚。”贺昱哼笑道。   明昕却最烦别人说自己是小孩,他皱起眉头,瞪了贺昱一会,却见贺昱眸光沉沉,眼底仅有一点火星微明。   他忽然意识到,如果还有任何希望能继续做运动员,贺昱不至于这样任凭自己堕落。   不知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明昕突然踮起了脚,猛地抬手将烟从贺昱口中夺走,冷冷道:“我不管,你不许抽烟!”随后立刻反身跑回屋里,把烟按灭在了烟灰缸里。   贺昱哭笑不得,也走进卧室里,明昕却以为自己要挨打一样,盯着他后退了一步,竟猛地一跳,远远地跃进了贺昱的床上,把整张床上的被子都卷到了自己身上,把自己围成了一条毛毛虫。   盯着床上那一团毛毛虫,贺昱微皱的眉头竟是渐渐松开了,露出一副无奈的、又有些好笑的神情。   “这小孩。”贺昱忍不住笑道,这一刻,贺昱突然明白了林教练平时的心情。   在这样一个表面冷漠的、实际上却可爱得叫人难以言语、同时又有着超高天赋的小孩面前,实在是很难维持什么师长的尊严,只恨不得把所有好的东西都搬到他面前。   也许,这正是林教授不惜厚着一张老脸,也要带着孩子过来找贺昱的原因。   明昕缩在被子里,警惕着从任何方向袭来的攻击,可最后他迎来的却只有落在头顶的轻轻两下拍击。   “干嘛?”他谨慎地问道。   “把脑袋伸出来,你可以好好看看这些比赛录像,看看其他选手的表演是怎么样的。”贺昱沉稳道,“这些都会是你未来的对手。”   闻言,明昕终于探出了脑袋,却见贺昱把平板电脑放在了他面前的床上,上面放着的已不是刚刚的四大洲联赛,而是2014年的大奖赛青年组比赛录像,而且还是决赛的录像。   “我的对手?”明昕盯着电脑屏幕,疑惑道,“可我连一场比赛都没参加过,就能参加这种国际比赛了吗?”   “你不相信你自己吗?”贺昱反问道。   明昕皱起眉头,哼道:“我会不相信自己?我只是怕举办比赛的人不相信我。”   贺昱坐在床边,对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不相信你的。”   “我这个世界冠军,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名号……”贺昱只是淡淡道,“他们不会忽略我的推荐。”   “按照你的水平,参加那些国内赛只会是浪费时间,从现在起到八月份,我不会为你安排任何比赛,你的任务,就是尽量提起你的水平,保证比赛节目能有3A的完成度。”贺昱低声道。   听到“参加国内赛只会是浪费时间”这种貌似有些夸大的话,明昕就不由得缩紧了藏在被窝里的脚趾,小声道:“哦……”   其实就算贺昱为他安排了比赛,他父母应该也不会任凭他去参加……6月份就要中考了呢……   虽然明昕认为按照自己的成绩,中考并不算什么,年级前二十简直轻轻松松,但耐不住他的母亲总想让他当第一名。   心里抱着这样的顾虑,明昕却没有说出来,而是伸着脑袋,仔细听贺昱为自己讲解那些“对手”的动作与表演设置。   不知不觉间,便没有了动静。   贺昱扭头,果然看到了缩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的小孩。   把他的声音当成摇篮曲了?   贺昱失笑。   没有人看到时,他竟也有些调皮般,抬手刮了刮小孩比常人要挺翘许多的睫毛,低声道:“睡得像小猪一样。”   *   第二天起,专职接送明昕的司机就又重新上班了。   明昕回家时,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在看到衣冠楚楚的父亲与穿着高跟鞋和紧身裙子上课的礼仪课老师时,脸上会忍不住露出嫌恶的表情。   他在俱乐部的训练仍然照常,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索菲亚就会到俱乐部来看他训练,于是这几天他都没有任何怨言,训练得很卖力。   但还不等索菲亚到俱乐部,2015年的除夕就先一步到来了。   明昕常年在外出差的母亲,李薇琴终于回来了,伴随着她回来的,还有一堆为明昕定制的新年衣服。   “来,每一件都试一试。”她说着,随手拿下来一套衣服,放在明昕身上比划。   长到12岁,明昕已经很清楚违抗母亲往往是没什么好下场的,于是他先是听话地试了十七套衣服,然后在换第十八套爆发了:“我不想换了!就这样吧!”   女人挑剔的目光流连过他衣服架子一样穿什么都好看的身材,透出一丝满意,对着一旁的设计师道:“全都要了。”   明昕:“……”   为了压岁钱,他忍了。   到了晚上,吃过年夜饭后,明昕终于如愿以偿地从李薇琴这收到了一份厚实的红包,终于露出一个吝啬的笑容,可面对父亲的红包,他却只是冷冷的,没有任何表情,拿了就回到卧室里去了。   他窝在卧室里,戴着耳机听歌,一边吃一旁高高堆起的车厘子,一边看新买的少年漫画。   这是少有的他可以放松的时刻。   以至于听到卧室门外传来敲门声时,他便忍不住露出了兴致被破坏的表情,冷冷道:“进来。”   他的坏心情实在是太过明显了,门外的人在看到他好像要打结似的眉头,疑惑道:“大过年的,怎么这么不高兴?”   那熟悉的声音令屋里坐在地上的小孩一瞬间直起身,震惊道:“贺昱!你怎么来了?”   “怎么来了?”贺昱笑道,双手还背在身后,“当然是过来和你拜年。”   明昕蹦了过来,立刻挤开贺昱警惕地看了看门后,见没人跟过来,他就立刻关上门,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好像贺昱是偷偷溜进来的一样。   可等他一转身,手里却忽地被塞了个眼熟的红色物品。   那竟是个红包!   明昕紧紧捏着红包,无措道:“你、你当教练都还没赚几个钱,怎么还给我发红包啊?”   “不想要吗?那还我吧,我看看有没有其他小孩想要。”   贺昱假装要把红包抢过来,明昕却立刻把红包护到身后,恼怒道:“不行,这个已经是我的了!你还需要,大不了我转账给你,这个不能还给你。”   然后他就看着眼前的男人像是被逗笑了一样,猛地笑了起来。   在笑声中,明昕慢慢地反应过来,雪白的小脸渐渐涨红了。   被劝了好一会,他才终于愿意和贺昱说话,“你……你刚刚都见到我爸妈了吗?”   “嗯,你妈妈长得挺漂亮的,看得出来你比较像她。”贺昱温和道。   明昕沉默了一会,小声道:“爸爸的事,以前我就和她说过,结果,结果她说……”   他们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一直都是这样的。   他说不下去了。   “嗯,我知道。”贺昱却仿佛并不在意般,只是看着他放在地上的漫画书,笑道:“乔乔的冒险?没想到你居然喜欢看这种漫画?”   明昕又涨红了脸:“不行吗?”   但贺昱这样对他的家事毫不关心的模样,却大大地降低了他的防备心,明昕竟渐渐开始向贺昱推荐起自己喜欢的漫画,尤其是乔乔第一部 。   “我反而觉得,后面几部都没有第一部 悲壮了……”明昕说着,忽然在窗外看到了烟花。   零点到来。   贺昱问道:“好看吗?”   “嗯,勉勉强强吧。”   说着,明昕却不觉间勾起一个小小的笑。   这是这些年来,他第一次在过年时这么开心。   贺昱坐在他身侧,手里是被塞得满满的漫画书,盯着明昕高兴的样子,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新年快乐,明昕。”   *   在初中开学的前几天,索菲亚女士终于如约抵达了俱乐部。   虽然气温上升了不少,但屋外依然是下了点薄薄的雪,她居然就穿着优雅贴身的披风穿过风雪走进了俱乐部,进屋时,亚麻色手织披风上甚至还落了点雪。   她来的时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一双银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冰场上做连跳训练的明昕,似乎是在评估,又似乎像是在欣赏。   看了大约十几分钟,她便下定决心般,离开了冰场边缘,礼貌地询问俱乐部的教练,一路找到了俱乐部的主办人办公室处。   而这一切,明昕却都并不知道。   他只知道,6点李薇琴给他打了个电话,说芭蕾课老师停课了,他可以继续留在冰场练习。   明昕当然没有任何疑问,他6点和贺昱说了这件事,7点就又开始新课程了。   而夜里的课程,却不再是冰上训练和陆地训练了。   他被带到了俱乐部的舞蹈室,看到了换上一套紧身舞蹈训练服的索菲亚和地上高高堆起的两堆垫子。   熟悉的、可怕的回忆涌上脑海。   索菲亚对着他严肃道:“芭蕾是一生的事业,基础功可以慢慢打,可花滑却吃的是青春饭,想要成为花滑冠军,你现在的舞蹈能力还不够扎实,必须从基础开始打起。”   “今天的第一课,就是拉伸。”   明昕脸色剧变,立刻转身就要往外逃去,却被早就守在门外的林教练和贺昱抓了个正着,一个抓腿,一个抬上身,喜气洋洋地把不停挣扎大叫的小孩抬到屋里,一人抓着一条腿分开了放在高高的垫子上,强行让他劈叉。   劈到180度,明昕就叫着:“够了够了!嗷!!”   索菲亚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按着他的肩,强行把他压了下去。   由于身体塑造上的差异,比起女孩子,男孩子劈叉的难度要更高一点。   究其原因,从明昕此时此刻感受到的,鸡飞蛋打的撕裂感便足以获知。   舞蹈室的惨叫声实在太过可怕,一些留在俱乐部的小孩都忍不住过来看,通过为了抓明昕而来不及关紧的门缝,看到他们的师兄被按着单薄的背脊,双腿架在垫子上,劈成接近190度的角度,都忍不住有些惊慌失措地捂住眼睛。   可在听到平日里老是臭着一张脸的师兄哇哇哇的凄惨叫声,小孩们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以说,屋里屋外,除了被强行劈腿的明昕本人,到处都弥漫着欢天喜气的氛围。   至于明昕,一边骂一边哭,整张脸都湿透了,最后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了,到了劈完腿可以休息的时候,他却几乎没法把两条腿从垫子上收回,是已经走不动道的状态了。   最后还是被贺昱背着,带到接送他回家的车里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昕昕柔软度plusplus   老贺攻略进度80%啦,可以开搞事业线啦   贺昱财产   冰场:朋友的冰场   房子:朋友的房子   昕昕:朋友……戳啦,这个不能给朋友!!! 第86章 冰上的王座7   贺昱对着引领的人笑了笑, 将对方送离之后,便独自朝着初三一班的方向走去。   这时刚好是早上第一节课的下课时间,走廊上到处是人来人往的穿着初中校服的学生, 还有趴在栏杆上聊天的学生,看到穿着黑色长风衣的贺昱,都不由得止住交谈声,明里暗里地望来。   唯有初三前几个班级前的走廊空旷一些,透过窗户可见教室内或埋头看书写习题, 或轻声讨论的学生,看起来学习氛围非常的好。   也难怪于此, 这里是华城比较知名的重点中学, 考上重点高中的比率几乎直达100%,剩下没考上重点高中的,大多也都是交了赞助费的富二代, 因此哪怕是吊车尾班级的学生, 成绩也都不算差,更不用说重点班的学生。   于是贺昱藏在黑色口罩下的脸上勾起一丝温和的笑意, 似乎是有些放松。   然而到了一班门口,情况却有了一些改变。   五六个面含春色的学生徘徊在一班门口,目光时不时瞥向一班坐在靠窗位置的少年, 似乎心怀春意。   其中甚至有男孩子。   贺昱嘴角的笑意微微收敛。   他看向那个坐在靠窗座位的少年, 见少年整个脑袋都埋在臂弯里, 偏长的细软黑发垂在少年纤长雪白却又骨节分明、拥有着少年独有力量感的手指上。   整间教室都静悄悄的,同班的同学都在复习和刷题, 唯有少年, 在这样极具学习氛围的环境里, 竟埋着脑袋, 睡得天昏地暗。   贺昱眼底透出一丝无奈,当着走廊无数双眼的注视之下,屈指在少年身侧的玻璃上敲了敲。   然而率先有反应的,却是少年身旁在写题的同桌。   同桌不是很高兴地看了看窗外,却碰上了贺昱那双好看的丹凤眼。   不知为何,他的脸色更差了。   贺昱对着他温和地笑了笑,又敲了两下窗户。   趴在桌上睡觉的人终于动了动脑袋,白得发光的耳廓穿过黑发,落在窗外的贺昱眼底,被打扰了睡眠的少年满身都是低气压,白玉般的脸上满是睡眠不足的戾气,烦躁得几乎想掀开桌子,一边转头看向窗外的始作俑者,一边用冰得掉渣的声音冷冷道:“谁?找人找到我头上了?”   他愠怒的视线止于看到窗外贺昱的那一瞬间。   贺昱温和地对他笑笑,同时他还看见了坐在明昕周围的人,在听到明昕怒音的那一刻,竟第一反应是看向打扰明昕睡眠的人,眼神中满是谴责。   原来明昕在学校是这样的啊。   贺昱心中想道。   明昕一出教室,走廊上那几个徘徊着的含春少男少女立刻跑了个干净,明昕丝毫没有察觉,只是冷着一张脸走到贺昱面前,“一大早赶过来打搅我睡觉,你最好说一个能让我接受的理由,否则……”   他漂亮的脸蛋上满是威胁。   但这般冷漠的模样却只是表象,贺昱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气,只是故作沉吟道:“我叫你起来,只是怕等会上课了,影响到你的同学,更何况,我以为比起睡觉,你会更希望听到我给你带来的消息,不过现在看来,你不是很欢迎我的到来?那就算了吧。”说罢,他转身似乎就要离开。   果然,他才刚迈开脚步,衣角就被扯住了。   明昕皱着眉头,勉勉强强开口:“什么算了?你说清楚。”   “你不是觉得我打搅你睡觉?”贺昱笑眯眯道。   “没打搅,行了吧?快说!”   见明昕几乎像只炸毛的猫,心知要是再逗下去,他恐怕就要爆炸了,贺昱便揭开了谜底:“今年的花滑世锦赛在哪里举办你知道吗?”   “这我当然知道,在魔都,不过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明昕疑惑道。   贺昱接着问道:“今天是3月27号,下午有花滑男单的比赛,你也知道吧?”   明昕点了点头,这种比赛,冰场挂在墙上的大电视机肯定会有转播,他还打算一边练习一边看呢。   可贺昱却对着他笑了笑,低声说道:“从华城到魔都最近的航班就在9点,现在出发到机场大约还能赶得上飞机,坐2小时抵达魔都,再坐上一两个小时的地铁,最晚下午一点就能到举办世锦赛的东方体育中心体育馆,离下午四点的男单比赛甚至还有3个小时,我还能请你吃一顿午饭,明天还是周六,你还可以继续看比赛,也还可以在魔都的冰场练习,怎么样?想去吗?”   听到这样完备的时间安排,就连还带着点起床气的明昕眼底都不由得亮了一瞬。   不过,他却还有些顾虑,“你现在想带我走?我还得上课,你想要请假的话,我妈那边肯定不会同意……”   可贺昱却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请假条,在他面前甩了甩,“这是什么?”   明昕两只眼都直勾勾地盯着那张请假条,震惊得话都说不顺溜了,“你、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妈……”   “你妈妈不知道,”贺昱却道,“不过,这是通过你爸爸的同意得来的请假条的。”   闻言,明昕盯着请假条的目光却冷了下来。   然而还不等他做出什么表示,那张请假条就被塞进他手里,贺昱低笑道:“臭着那张脸干什么?不管是白猫还是黑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不管你爸爸是什么样的人,需要用到他的时候,也不必太过计较,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知道吗?”   明昕捏了捏请假条,看起来是想把它丢掉的样子。   但过了一会,他还是把那张被揉得皱皱的纸条塞进了口袋。   贺昱的车就停在校门口不远处,向保安出示过请假条后,明昕就站在门口,看着贺昱一点一点将车开出停车位,慢悠悠地驶到了他面前。   这是一辆新车,比贺昱的新驾驶证还要新的车,大约还在二月份,贺昱又开着小电动车载着明昕,就在带着小孩从俱乐部回到家里的路上,他们被交警堵了个正着。   交警很是谨慎,先是询问了明昕的年龄,得知明昕还未满13周岁,按周岁算也才12周岁,刚好处在电动车可额外乘坐的儿童年龄范围内,脸色便缓和了一些,可还是在大马路上义正严词地教育了两人一番乘坐电动车的安全注意事项,于是贺昱终于知道,原来自己刚下单的披风居然是禁止使用的,明昕也终于知道,原来他再过几个月,就不能和贺昱一起乘坐电动车了。   被教育了之后,明昕只要一看到贺昱那辆电动车,就尴尬地恨不得缩进洞里,更不用说劝他上车了。   贺昱便痛定思痛,终于下定决定,报了个驾校,这周终于拿到了驾驶证,正好朋友买了辆新车,他便拿来开了。   明昕就这么被贺昱带着,在工作日,正大光明地离开了学校,去机场坐飞机到魔都看比赛。   请假这件事对于明昕来说,本身就是很稀奇的一件事,平时就算是生病发烧了,李薇琴也一定要他待在学校里,甚至花滑课都照常,认为他生病只是因为没有锻炼,有一次还是林教练发觉异常了,马上背着他到医院去,否则那次他险些就要烧成肺炎。   于是明昕的心情便出奇的愉悦,在上课期间离开学校,还要坐飞机去外地,这整件事简直太过美妙,兴奋得他根本安分不下来,在车上坐着,还要去摆弄车载屏幕,试图连蓝牙听歌,还要调频率听电台,简直熊得没边了。   一直到坐在飞机上,他才终于安分了下来。   不过……   贺昱看向不知何时起,滑落在他肩上呼呼大睡的脑袋,无奈地笑了笑。   不过他也知道,这根本怪不了明昕。   从寒假结束起,明昕便主动要求,要保持假期的训练量,于是他在下午4点半,在其他同学都在忙活社团活动的时候,便坐车到达俱乐部,接着便在俱乐部训练直至晚上10点半,回到家里,还要做作业,复习初中课程备战中考……第二天会打瞌睡,完全是难以避免的。   有时就连贺昱都惊讶,一个12岁的小孩,居然能做到这么自律,在其他同年龄孩子都还在尽力争取玩耍时间的时候,居然同时兼顾学业和爱好,还能做到这个地步。   真是个厉害的小孩。   明昕却根本不知道贺昱在心里是怎么夸自己的。   他这一觉从飞机起飞睡到了飞机降落,到被牵着手坐在地铁上,甚至是吃着魔都很著名的蟹黄面,还昏昏沉沉的,清醒不过来。   直到他看到像巨型皇冠一样矗立在地面之上、被誉为“海上王冠”的魔都东方体育中心,才终于清醒过来。   这是世界花样滑冰锦标赛第一次在中国举办,世锦赛又是是水平仅次于冬奥会的花滑国际赛事,在世锦赛决出的冠军便相当于是世界冠军,因此哪怕花滑仍然算是一项比较小众的竞技运动,明昕还是在体育场外看到了不少国内外的冰迷。   他便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些警惕心,拉了拉贺昱的衣服,“我们这么晚来,还有位置吗?”   闻言,贺昱却只是笑了笑,“当然会有。”   明昕没有实际参加过花滑的比赛,因此并不能实际感受到花滑的小众之处,哪怕是如世锦赛这样的国际赛事,进出体育馆的冰迷数量看似不少,可真的到了比赛现场,却都难逃空座的命运。   果然,到了体育馆内部,他们便看到了空无一人的后排,与稀稀拉拉的前排座位。   他们两人最后坐到了第二排,冰面上的所有划痕与坑洼明昕甚至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相信,要是男单选手在这里的冰面上跳跃,刮起来的冰粒说不定都能飞到他脸上。   进场的时候,恰好是下午16点多一刻,明昕睡了一觉,精神得可以绕冰面蛙跳上三四圈,便晃着腿,一双黑瞳盯着比赛用的冰场看来看去,是很好奇的样子。   不过,还不等他看多久,下午16点15分,世锦赛男单短节目部分便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贺昱(笃笃笃)   昕昕:呼噜呼噜……   同桌(怒):吵我未来老婆干嘛?   众同学(怒怒怒):吵我们未来老婆干嘛?   贺昱:……   到底是谁老婆? 第87章 冰上的王座8   在比赛正式开始前, 有专门为参赛选手准备的热身时间,参赛选手以组上冰热身,除了林教练和贺昱, 明昕还没现场见过其他成年花滑男单的表演,因此就算是热身,他也看得津津有味的。   “你看那个金色头发的男单。”贺昱忽然指向一个方向,明昕应声望过去,见那是一个穿蓝白渐变表演服的选手, 剑眉蓝眼,是很标准的欧美俊男长相, 但比起他的长相, 他旋转的姿态却要更加吸引明昕的注意。   “他是丹尼尔·赫松,今年17岁,就已经得过两届欧锦赛的冠军了, 个人风格很强, 实力也不错,等你升上了成年组, 他将会是你夺取冠军的其中一个劲敌,好好看看他的旋转。”贺昱低声道。   不用他说,明昕早已从丹尼尔极其标准的旋转认出他了。   只见金发少年于洁白冰面上沉稳而投入地旋转着, 首先是一个姿态舒展的燕式旋转, 浮足平行于冰面, 他自然而然地侧抬起一手,五指、腿部与立于冰面的冰刀鞋定成一个完美的轴心, 使得他像是被钉在冰面上一般, 相对冰面没有任何位移。   “像他这种毫无位移、还能额外出手部姿态的状态, 你现在还没办法做到, ”贺昱凑近了明昕,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你的核心力量不足,核心力量足够的人能够保持旋转姿势的稳定,比如说你看他的浮腿,在旋转的时候没有任何移动,这就是因为他的核心力量已经足够他控制住整个人的姿态。”   明昕虽然平时别扭,但在听到自己的技术不足处时,却额外认真,他看到丹尼尔做了一个做了个蹲锯旋转,单足蹲下在冰面旋转,浮足仍然平行于冰面,又是一个很标准的姿态,难怪贺昱要他仔细看对方的旋转。   但也许是因为旋转是他的强项,丹尼尔并没有过多地练习旋转,只做了这么一次旋转,就去练习跳跃了。   很快,热身阶段就结束了。   世锦赛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世界冠军争夺赛,能闯进世锦赛的选手几乎都是各国全锦赛的冠军,甚至有连冠的选手,因而渐渐的,周围座位的竟也不觉间多出了不少人,大多都是些冰迷,都与明昕一般,极其专注地盯着冰面。   但很奇怪的是,这一次比赛,男单竟是出奇的氛围低迷,赛场也是出奇的魔性,几个选手都不约而同的摔了四周跳,有的连三周跳都摔了,甚至还有跳空的,看得明昕眉毛都皱起来了,等节目结束,到了等分区和教练坐在一起,几乎每个人都愁眉苦脸的,明显知道自己站不上颁奖台了。   等到熟悉的金发从冰场入口滑入时,贺昱在他耳边笑着道:“他看起来状态不错,你觉得他的短节目会夺冠吗?”   “可能吧。”明昕只是冷声道:“要是之后的男单都和之前一样,那我估计他不止可以拿冠军,连亚军季军奖牌都一起颁给他得了。”   贺昱被他的话逗得低笑了几声。   丹尼尔明显人气挺高的,他一上场,现场几乎多出了之前一倍的观众,这个金发少年绕冰场一圈时,所经之处便响起冰迷的尖叫声,在经过明昕前方的冰场时,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视线在明昕身旁戴着口罩、黑框眼镜和鸭舌帽,几乎是全副武装的贺昱身上停留了一瞬,接着又看向贺昱身边戴着同款黑色口罩的明昕,忽地朝着这里露出一个阳光开朗的笑容,明昕周围的冰迷被这个笑蛊惑了般,也忍不住高声用英语给他加油起来。   明昕却被吵得忍不住捂住耳朵,苦着脸道:“他怎么这么受欢迎啊?”   “为什么这么受欢迎?”贺昱竟沉吟了一会,竟像是老师教导学生一样,为他讲解了起来,“一般而言,一个选手受欢迎的程度,和他本身的实力是成正相关的,不过,由于花滑圈子也就那么大,因此要想有更多的人气,还要有强大的破圈能力,嗯……大概就需要长得好看,和会激起圈外人兴趣的营业感?”   这一点,就连贺昱都没能完全弄清楚。   就连他本人,拿了分别拿了两届冬奥会的金牌和银牌,拥有的冰迷也都是些圈内人,还没到破圈的程度。   不过,前几年他执着于花滑的成绩,一心只想着训练,甚至没有进行多少场冰演,曝光率也不够,也许也能算作是其中一个原因。   不过,明昕却若有所思,“他只是笑了一下,就能让人尖叫,那要是来一个飞吻,冰迷不会就晕倒吧?”   贺昱:“……应该不会吧,又不是什么明星。”   对话间,丹尼尔已经在冰场中央站定,垂头做了个起势姿势,喧闹的观众席也随之安静了下来。   音乐响起的那一刻,金发少年飞快抬头,俊美的脸上是一个热情洋溢的笑容,伴随着电贝斯的乐声起落,他飞快扭身起滑,在激昂热情的音乐与丹尼尔投入的表演之中,周围的观众都忍不住受其影响,随着音乐打起节拍来。   根据国际滑联IUS的规定,20142015赛季起,所有花滑项目允许使用带有人声的音乐,因此丹尼尔选用的音乐并没有摘除人声。   在摇滚乐声中,他的动作干脆利落,脚下步伐则迅速而富有力道,仿佛正在进行一场摇滚音乐会,就连一个落叶跳,都被他演绎得极富生机。   一连串转三之后,他直接接了一个4S跳,周围的冰迷立刻尖叫着鼓起掌来,但还没完,冰迷的尖叫声还没完全落下,他就又紧接着跳了3Lz+3T的连跳,于是鼓掌声再度响起。   紧接着,他便一个蝴蝶跳进旋转,先是前足蹲踞旋转,接着变换为直立旋转,伴随着渐入高潮的音乐,他的旋转速度逐渐加快,到了几乎看不清动作的地步,冰迷的尖叫声也就越来越高昂。   停止旋转的那一瞬,他双手打开,仿佛在迎接如潮水般涌来的欢呼声。   那样沉迷的姿态,将前期比赛的低迷之色都一扫而空,可想而知,有了前面的对比,他在裁判这里得到的表现分一定不会低。   果然,比赛结束,丹尼尔的短节目以96.45的高分得了冠军。   看完比赛离开体育馆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晚上七八点了,在明昕的强烈要求下,两人找了家烧烤店,还点了饮料和酒水。   只是吃饭过程却没那么顺利。   明昕吃一根烤肠,贺昱就低声计算:“77大卡。”   吃了一根烤鸡翅,贺昱又接着计算:“161大卡。”   明昕受不了了:“你在算什么?我才13岁,就要开始减肥了吗?”   “唉,倒是不用减肥。”贺昱却叹息道:“我只是有点担心,你吃了这些,大概晚上体重就会飚升,明天估计连3A都跳不起来了……以后要怎么赢得过有四周跳的对手呢?”   明昕:“……”   夜里,在住宿的酒店,贺昱洗完澡,忽然想起明昕没有带换洗衣服,就临时叫人送了一整套衣服过来,提着到明昕住宿的房间门口敲门。   只听到屋里一阵兵荒马乱,接着面前的门被打开了,却看不到人,只有一只手从门后伸了出来,小孩不耐烦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拿来。”   干嘛呢,遮遮掩掩的。   贺昱挑了挑眉,当即抬手强行把门给推开了。   “你干嘛?!”小孩惊慌的声音响起,却还是被迫暴露在了贺昱面前。   贺昱的目光在他汗渍渍的脸上与汗湿了的衣服停留了片刻,又瞥到明昕身后明显被落下的汗水浸湿的地板,不由得了然地笑道:“在消化晚上吃的烧烤?”   刚做完运动,明昕的脸还薄,闻言立刻从耳尖红到了脸颊,仿佛只要承认了,就是承认自己体重飚升了一样,他立刻抬手夺走了贺昱手中的提袋,猛地把人关在了门外,恼怒道:“要你管!”   可关上了门,却还关不上贺昱在门外夸张的笑声。   第二天在体育馆进行的是女子自由滑和男子自由滑,反正来都来了,两人就把早上下午的比赛都一起看了。   也许是昨天被丹尼尔的积极情绪影响了,今天的男子自由滑摔的人就没昨天多了,而且自由滑的限制没有短节目多,时长也多了一分钟多,比赛还是很激烈的。   丹尼尔昨天得了个短节目第一,今天却有点崩,4T跳空成3T,最后的成绩也不是很理想,自由滑只得了个第三,不过最后总分却仍然排在了第一,在颁奖仪式上,他站上了最高处,胸前戴上了金牌,成为了世界冠军,脸上却满是迷茫,竟是下意识朝着观众席看来,可看了半天,似乎也没看到什么,脸上的表情不仅迷茫,还有些失落起来。   世锦赛的比赛到这里也算是结束了,周日其实还有表演滑,但看完表演滑再回去的话,出来的时间就太久了,周一小孩还要上课呢,总要留个周日复习休息,贺昱早就和明昕商量过了,周六看完比赛就飞回华城。   但整个周五周六都没滑冰,冰感肯定会生,于是到了散场的时间,贺昱便问明昕:“想不想在这里滑一会冰再回去?”   明昕面上毫无波动,两只脚却已经自己摇晃了起来,“能行吗?”   “当然可以,”贺昱笑着道,“我去和主办方说一声,你就能上冰溜两圈,反正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于是明昕嘴上说着“这也太麻烦了”,一边身体又很诚实地跟着贺昱,换了冰鞋还热了热身,便一个人上了冰。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这里毕竟是诞生过世界冠军的地方,又或者是一天没上冰,冰感变差了点,明昕在踩上冰面的那一瞬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冰场入口后方的贺昱。   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贺昱立刻朝着他露出一个笑。   这幅姿态,就好像……他正在送自己上赛场一样。   明昕收回视线,终于下定决心般,于冰面上开始滑行。   冰场冷冽的空气涌进他鼻腔,划过他的脸颊,然而这一切都不能使他冰冷,而只能使他体内的血液更加炽热。   周围空旷的赛场与观众席落入他眼底,仿佛这整个冰雪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属于他了一般,明昕一个优美的燕式滑行滑过半个冰场,朝着观众席扬手,仿佛在于不存在的、属于自己的观众招手般。   无须变换姿势,他直接从燕式滑行转进燕式旋转,和已经是世界冠军的丹尼尔不同,他脚下并不能完全钉在冰面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位移,更何况此时此刻明昕还穿着日常的衣服,无疑在他寻找重心的路上添了不少阻碍,可哪怕是穿着羽绒服,他的姿态却也是同样舒展自然,转速同样也不容小觑。   这样的旋转……还不够。   明昕忍不住心想。   比起跳跃,他的旋转无疑是一项弱点,而这一切,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当初他不愿练习旋转,以至于现在每每看他练习旋转,林教练都要冷哼一声,说他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可落下那么多的功课,哪里是短时间就能补得回来的?   要想在短时间内提级……忽地,明昕又想起之前在杨宁羽手机上看到的甜甜圈姿态,以及之后他之后在视频网站上找到的和今天早上女子自由滑比赛上看到的其他女单旋转……如果他试着做到这些姿态,是否就能够为他的旋转提级?   之前明昕尝试着做了一下甜甜圈旋转,但因为柔韧性不够,当时他并没有完美的做成功,但之后在索菲亚的拉伸之下,他的肢体越来越柔软,劈开的叉甚至能够到达195度,而且劈完腿后,也能自己起身,不用贺教练背着走路了,就连索菲亚都惊喜万分,说他的柔软度很多女孩子都很难达到,如果不是被贺昱阻止了,她甚至还想看看明昕肢体的柔软极限在哪。   于是此时此刻,在世界冠军滑过的冰面上,明昕竟忽然生出一个想法来。   也许这一次,他能成功呢?   贺昱此时的感觉很奇妙。   过去他都是被教练注视着,滑进冰场的人,可现在,他却变成了教练,注视着他的学生滑入冰场。   他正盯着在冰场上滑行旋转的小小身影,背后却忽地传来不是很标准的呼唤声:   “贺昱!”   贺昱转过身,却见一个金发少年满脸激动道:“果然是你!我还以为我昨天认错人了!”   是崭新出炉的世界冠军丹尼尔·赫松,不同于在赛场上热情自信的模样,此时见到偶像的丹尼尔显现出17岁少年的紧张与青涩,本来就不是很流利的中文更加卡壳了:“我、我是从小看您的比赛录像长大的,从小我就决定了,一定要在赛场上赢过您,为此我还特意学了中文,就是为了在赢过您的时候和您对话!”   反复确认了自己才刚21岁的贺昱:“……谢谢你的支持。”   贺昱不欲和丹尼尔交谈,可丹尼尔却越说越激动:“在我看来,这个没有您的赛季实在是太无聊了!听说您要退役了,这是真的吗?可是您才21岁,完全还可以再参加下一届冬奥会啊!我还想再冬奥会上和您一起对决呢!”   “那你的愿望是没办法实现了……”贺昱笑道,“我已经决定要退役了,现在还不发布这个消息,主要是为了我的学生,我不希望他因此受到打扰。”   “您的学生?”丹尼尔迷惑道。   “是的,他现在就在冰场上滑行,他……”说着,贺昱看向冰场,脸上淡定从容的笑容却罕见地僵了一僵,声音都卡住了。   丹尼尔也看了过去,却惊讶地叫出声来:“这、这不是女单才能做得出来的甜甜圈旋转吗?”   只见冰场上的少年在旋转的同时,腰部后弯,一手捉住浮足将其拉向头顶,竟是渐渐形成了一个漂亮的圆形,而旋转的速度却没有任何降低。   然而还没完,那少年身上还穿着臃肿的羽绒服,却一手拉着冰刀,一手抓着脚腕,忽地上身直起,浮足脚尖自然超过头顶,前弯的腰部与后弯的浮腿构成了一个漂亮的直立水滴形状,仿佛旋转的瓷娃娃、或是八音盒上的精致人偶般,极尽肢体的柔软感,精致而美丽。   丹尼尔惊呼:“水滴贝尔曼!”   贝尔曼旋转是直立旋转的一种姿态,需要选手一只腿竖直立于冰面旋转,另一只腿向后高高举起超过头顶,水滴贝尔曼指的是在贝尔曼旋转的基础上,整个人的形状近乎水滴一般,是非常考验柔软度的一种姿态,在之前还基本没有男单选手在比赛上使用过这个姿态,更不用说是做出一个这么漂亮的水滴姿态。   “您的学生……实在是太厉害了。”丹尼尔惊叹着,看向一旁的贺昱,心中忽地没那么遗憾了。   可不同于他的赞叹,贺昱眉头却微微皱起,似乎不是很高兴。   身上还穿着羽绒服,不是很好跳跃,于是明昕没有跳跃,又滑了一圈,看到有工作人员上冰说要清空冰面了,便老实滑到了入口,去找贺昱要刃套。   在看到贺昱的同时,站在贺昱身侧的金发少年也映入了明昕眼帘,那正是被贺昱夸过旋转的丹尼尔,今天还得了个冠军!   丹尼尔也看到了他,便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朝着他伸出手,“你好,我叫丹尼尔·赫松,可以认识一下吗?”   居然还会说中文!   明昕心里立刻不是很高兴起来,但表面上还是露出一个富有礼仪的假笑,和他握了握手,虚假地礼貌道:“沈明昕,以后我会打败你成为冠军的。”   礼貌,但只有脸上的表情礼貌。   丹尼尔:“……”   握手也只是蜻蜓点水,很快明昕就将手从丹尼尔手中抽出,脸上还挂着假笑,对着贺昱道:“请把刃套拿给我一下。”   贺昱黑着脸,把手上的刃套递给了明昕,明昕刚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却猛地被揪住了脸颊肉,接着是男人愠怒的声音:“明!昕!你能耐了是吧?居然自己偷偷地琢磨贝尔曼,知不知道这个动作有多伤腰?!知不知道多少女单就是因为贝尔曼把腰和背都给弄伤了,最后迫不得已才退役的?!你猜我现在打电话给林教授,等你回去了他会怎么收拾你?啊??!”   在丹尼尔惊恐的目光之下,这个才刚做出男单前所未有的水滴贝尔曼姿态的漂亮少年,此时此刻却像是熊孩子一样被揪着脸颊肉晃来晃去,好不容易挣脱开了,立刻穿上刃套往冰场外跑去,却很快又被抓住了,还被拧住腰肉,一遍遍质问道:“腰疼不疼,还敢不敢私自做了??!”   小孩马上就失了之前的礼貌,恼怒大叫:“贺昱!你别拧啦!不疼也被你拧疼了嗷嗷!!”   贺昱却更加愤怒:“还不疼?我看你是需要长长记性!!你打算以后都待在轮椅上过活吗??!”   丹尼尔目瞪口呆,看着平时温文尔雅的贺昱发火的样子,竟是胆战心惊,默默后退了一步。   原来偶像做教练是这个样子的吗?真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第一个在比赛上做出贝尔曼旋转的男单选手其实是叶甫根尼·普鲁申科,后来一些男单选手受他启发,决定也整上这个动作,不过本文架空,就当做是自设啦   水滴贝尔曼真的很好看呜呜呜,大伙儿可以去看看相关视频,就是为了这个动作给昕昕整了个柔软plus的身体啦嘿嘿嘿   现在的昕昕:劈叉,贝尔曼,我是柔软度大户~   未来的昕昕: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未来的贺昱(冷哼):当初是谁冒着闪腰的风险,硬是要做贝尔曼的? 第88章 冰上的王座9   临离开魔都前, 贺昱按着明昕的脑袋,冷冷道:“该怎么说?”   当着丹尼尔的面被贺昱修理了一顿,好面子的明昕耳尖都红透了, 现在更是低着头,都不敢直视丹尼尔了,他抿着唇坚持了一会,又被贺昱轻轻拍了一下脑袋,才终于泄了气, 小声道:“丹尼尔。”   贺昱接着问道:“还有呢?”   “再见。”明昕说完,似乎是觉得羞赧, 耳尖上的红色都延伸到了脖颈。   丹尼尔忍不住笑出声来, 在小孩看过来之前,他收住了脸上的笑,用憨憨的中文道:“明昕, 你也再见, 希望之后我能在成年组的赛场上看到你。”   明昕抬起脑袋,贺昱本来还以为他又要说什么“我会打败你”之类的话, 但令人意外的是,明昕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小声哼出了一声:“好。”   他抬起眼, 黑瞳泛光, 是很坚定的模样:“最少两年, 你就能在成年组的冰场看到我。”   丹尼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跳了一下, 准确来说, 似乎是被萌到了, 他不知不觉傻笑了一下, 刚要说什么,面前的小孩就被他教练拉到了身后,接着出现在丹尼尔眼前的,是贺昱那张冷漠的脸庞,“注意点,他才13岁,未成年。”   丹尼尔:“……”他也未成年好吗?!干嘛那么警惕??!   一坐上回华城的飞机,明昕又打着小呼噜睡着了,而贺昱任劳任怨地当着他的人肉枕头,手上拿着“明昕的记录本”,正在为他重新编写接下来的训练计划。   他们两人都并不知道,就在他们乘上飞机、没有任何手机信号的这两个小时内,一个视频被传上了某知名视频网站,在短短两小时内,点赞数就超过了1万,弹幕数更是惊人地达到了5千。   视频明显是用手机原相机拍摄的,摇摇晃晃地拍摄着空无一人的东方体育馆中央,一个长相冰雪漂亮的少年穿着羽绒服从容地滑行,像燕子滑翔一样轻盈地滑过半场冰场,弹幕纷纷发出“他身上的羽绒服是假的吧”“我走路都没他滑冰顺滑”等赞叹,还有更多的夸他漂亮,想当他姐姐哥哥甚至是爸爸妈妈的。   接着,视频中的少年开始侧燕旋转,夸的人居多,却还有懂行的人说这个是花滑基本姿态,没什么好夸的。   忽然,他后弯身体,形成了一个漂亮的甜甜圈,拿着手机的人“哇”了一声,但紧接着,他却忽然身体直立,以一个漂亮的水滴贝尔曼姿态进行旋转。   弹幕仿佛被暂停了般,空了一瞬,而拍摄视频的人由“哇”变“啊”,拍摄界面甚至晃了一瞬,足以见其惊叹之意。   那是人类看到美丽事物时,一时之间难以言语的正常反应。   这个时候,有人发弹幕道:“呜呜呜好好看,能不能谁去把他身上的羽绒外套脱掉啊,这也太碍眼了吧?”这条弹幕后,还跟了一堆赞同的人。   那个懂行的大哥又过来了,“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不就是贝尔曼嘛,十个女单里有九个会做。”   但很快他就被怼了,发言的人理由充分:“但是他是男孩子啊!你还能举出几个做过贝尔曼的男单吗?穿着羽绒服,还能做得这么漂亮,还不让人夸了?”   有被迷得七荤八素的冰迷去找这个小孩的参赛记录,以为贺昱之后华国又要有花滑天才了,却根本找不到相关内容,只能在评论区洒泪,认为天才都在民间,还@了华国滑协和国家队教练,催他们去收小孩,称下一届冬奥会冠军有望啦。   齐凡是华城中学初三一班的班长,常年位居全年段第一,但其实他还有一个隐藏身份,这个身份他只担任了一个月,却感觉非常良好。   这一天,他照常学习完,到网上放放松,却猛地看到了一个热搜“魔都东方体育馆冰场惊现天才花滑少年!”,他心想同桌明昕每天都会到冰场学习花滑,肯定会对这个热搜感兴趣,说不定能和对方找到什么共同话题,然后……齐凡猛地摇头,把乱七八糟的幻想从脑袋里甩飞。   想得太远啦!年级第一脸都红了,连忙打开热搜。   可看完了热搜内容,他却大吃一惊,陷入了十几秒的呆愣中,旋即手忙脚乱地打开某企鹅通讯app,点开群名为“华城第一校草明昕后援团1群”的群,果然,群消息已经炸开了,99+都在聊热搜的事,而齐凡这个群主居然才知道这件事,他悔恨地发了一条信息,于是群主“明昕后援团团长”发言:到底是怎么回事,视频地点在哪?明昕去那干嘛了?   没错,这就是齐凡的隐藏身份,明昕后援团团长。   大约在一个月前刚开学的时候,齐凡在午休期间出校买东西,结果被路过的小混混堵住了,他虽然常居年级第一,家境也不错,但到底是15岁的小孩,瞬间就慌了心神,而就在他要掏钱买平安的时候,他向来看不惯的明昕却凭空出现,明明小了他两岁,身体又那么纤细,却力气大得可怕,几拳就把那几个小混混打得哇哇大叫,一脚就踢得他们拔腿就跑。   从此,齐凡就沦陷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像他一样沦陷了的还不在少数。   一开始他只是抱着“在所有喜欢明昕的人里,我也要当第一名”的念头弄了这么个企鹅群,但他没想到,在短短的一个月里,这个群就爆满了,其中不仅有初三学生,还有初一初二的,连隔壁学校的学生都加进来了,甚至好像有几个老师……   知道了前因后果之后,齐凡沉默了一会,道:“那明昕他妈妈怎么办……要是她知道了……”   群里陷入沉默。   加入后援团的人都大概知道明昕家长很严格的事,就这次请假,一看就是明昕妈妈不知情的结果,本来应该是可以糊弄过关的,现在居然还上了热搜……   有人冒了个泡,试探着提议道:“不如我们试试看,能不能压热搜?现在这个热搜也才排名第10,压下去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他只是试着提了个建议,没想到后面居然跟了一堆的“+1”。   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   明昕却睡得昏天暗地,什么都不知道,在飞机上的睡眠到底算不上好,于是他一回到家里,就扑到被窝里又睡着了,连鞋子都是贺昱帮忙脱的。   而贺昱却没有上网的习惯,回到自己家里,和同样不知情的林教练通了个话,简略讲了贝尔曼旋转的事,接着就开始在跑步机上锻炼身体,维持体能。   于是到了第二天,明昕醒过来之后,刚一打开手机,就看到了浮在热搜第一名的热搜“魔都东方体育馆冰场惊现天才花滑少年!”。   看了视频的明昕:“……”   再一看,热搜最近的评论是“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一群黑子,华国多出一个花滑天才你们很不情愿吗?不会是别国派来的吧?”“一晚上热搜掉了七八次,我还就不信了,华国花滑就不能有崛起的时候了?”   网友是有叛逆心的,在这样明显的黑势力面前,他们很快就把这么一个热搜顶到第一了。   明昕:“…………”   思考了一番,他决定挑出自己的关系,在脑海中沉吟道:“首先,我睡了一觉,这不是我干的。”   系统:“哦。”   他又接着道:“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所以更加不是我干的。”   系统:“我明白。”   明昕动容:“你明白我真是太好了。”   系统却说:“狼来了的故事你听过吗?”   明昕:“……什么意思?”   系统接着道:“一说谎鼻子就会变长的匹诺曹听过吗?”   明昕:“……”   难得看到明昕吃瘪的时候,系统得意洋洋,又是冷哼一声:“本来沈明昕要到16岁才会被迫结束花滑事业,现在好啦,你完蛋啦。”   明昕却冷静了下来:“没关系,总是要走过这一关的,这时候走,总比3年后走轻松。”   系统才不信他呢,还能怎么轻松?   正说着,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明昕盯着来电人,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冰冷的女声就穿过手机刺来:“沈明昕,周六跑去魔都滑冰,这就是你请假周六课程的原因?”   “你看来是还不知道,现在你还是初三的学生的事了吧?我给你班主任打了个电话,她说你周五还请假了?请假去看滑冰吗?”女人冷冷道,“这种事你在俱乐部做还不够吗?还要请假?你信不信,我现在立刻一个电话,把你的花滑课全停了?”   “沈明昕,你知不知道妈妈很忙?我给你安排了那么多课程,你知道我要花多少钱吗?为什么你就是不能高一点要求自己?为什么你不能做到最完美?!”   门口的铃声响了。   贺昱一边擦汗,一边打开门,一道娇小的身影便迅速扑了过来,紧接着胸口一沉,湿漉漉的触感透过胸口的衣服传来,小孩似乎正埋在他胸口哭,鼻子还一抽一抽的。   “怎么了?”贺昱原本今天还和林教练准备好了要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势必训得明昕不敢再擅自偷练难度动作,可看到明昕这幅模样,却忍不住软下了声音。   明昕没有回话,他埋在贺昱的胸口处,两只手把贺昱身上的紧身衣都揉皱了,贺昱便也没有说什么,抬眼却在明昕身后看到了两个大行李箱。   过了一会,小孩终于哭完了,却还是不肯抬头,依然是埋在贺昱怀中,瓮声道:“贺昱……我妈不让我滑冰。”   贺昱微微皱起眉头。   “我要离家出走。”明昕却轻声道:   “……你来当我妈妈好了。”   *   李薇琴忙完业务,就已经到了4月份中旬。   她一想到沈明昕的事,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那日明昕和她吵了一架后,就把她塞到黑名单里了,她还打电话给沈文,结果那男人刚和野女人厮混完,连声音都恶心得厉害,还说她对小孩太严格了,他看不惯,就特许小孩出去玩一趟。   太严格了?!她对孩子这么严格,还不是为了弥补这个家庭在外人眼中的形象吗?沈文到处乱搞的事情已经被外人当做笑话在嘴边滚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他们的小孩要是没那么优秀,猜猜别人会怎么说?说她李薇琴真是可怜,在商场上是雷厉风行的女强人,结果老公糊涂,小孩也废物?!   其实之前在电话里和明昕说的话都是些气话,初三都已经开学一个月了,明昕却还在年级前二十徘徊,一点没有起色,她也只是气急了,才会那么说,心里并没有那样的想法,现在她一到公司里,知道明昕长相的人看到她,都在问她那个学花滑的儿子怎么样,问得李薇琴都要维持不住脸上的体面,她只是负责交钱,却根本不知道孩子花滑练得怎么样,但想也知道,哪怕这群人现在看起来是很友善的样子,只要她现在取消了明昕的花滑课,指不定之后会在背后会怎么说她。   她本来以为明昕很快就会服软,就像过去无数次一样,可她也没想到,这一次明昕竟这么坚持,半个月联系不到明昕,就算是李薇琴,也有些慌了,她加速了业务,就立刻坐飞机回了华城,回到家没见到明昕人,她便立刻打电话给俱乐部,接电话的负责人却只是打哈哈,说如果李女士不满,他们完全可以退了之后的费用等等……   李薇琴冷着脸挂断了电话。   她知道,现在明昕一定就在俱乐部滑冰。   上次走进滑冰俱乐部,还是在几年前,之后每年交钱,都是直接划账过来,李薇琴甚至都记不住,俱乐部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她刚一走进俱乐部,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了,坐在前台的女孩子见了,便主动上前询问道:“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我是来找人的,”李薇琴不愿将家务事示之于众,便含糊道,“他叫沈明昕。”   谁知,那个女孩却双眼一亮,连声音都高昂了不少:“啊,您是来找他的,他今天在冰场训练。”   李薇琴在女孩的引领下朝着冰场的方向走去,越是靠近冰场,周围的人就越多,却都是一脸激动,还有人嘴里说着“他要开始合乐训练了”。   谁要训练了?   一走进冰场边缘,李薇琴却看到了围得满满的冰场周围,女孩却有些不好意思,“抱歉,自从之前明昕哥那个视频爆火了之后,俱乐部多了好多会员,都是来看他训练的……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过,因此没有设置看台座位,我先和林教练贺教练打个电话。”   “等等,你先说一下,”李薇琴却皱眉问道,“为什么这群人会来看他表演?”   “很简单呀,”女孩微笑着回道,“他太厉害了,年龄还这么小,在华国是相当于天降紫微星的存在,大家都说他八九月份的花滑大奖赛一定能进决赛,说不定能拿一个冠军,现在都数着日子等呢。”   天降紫微星?   那个女孩去打电话了,李薇琴就站在人群边缘,忽然,前头的人安静了下来,似乎是开始训练了,李薇琴便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借着十厘米高的高跟鞋,在人群之后,看到了洁白的冰面。   只见穿着黑色训练服的少年立于冰面之上,在音乐响起的那一瞬间,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小小的少年,却以冷峻的眼神巡视冰面,在悠长的乐声中,他开始起滑,舞步与花滑步伐相结合,没有多少加速的动作,滑速却极快,带着凛冽的气势,他上身直立,前腿弯曲,后腿搭在冰上,是仿佛击剑姿势的拖刀步,同时他抬手指向围在冰场周围的冰迷,又酷又嚣张,那一片人群忍不住小小声地尖叫了一声,随后又害怕影响他训练般,立刻收住了声音。   贺昱就站在不远处,看了都忍不住扶额。   那天看了丹尼尔的表演之后,明昕就好像打通了某条任督二脉,居然学会了耍酷。   但现在他的比赛节目音乐还暂定为芭蕾音乐,要是在跳芭蕾的时候耍酷……天哪……   整个表演都没有加入跳跃,也没有旋转,纯粹是训练他步伐与音乐的合乐能力,但这也够累人的,训练结束后,冰场周围的人便散开了,各做各的去了,明昕拖着疲惫的步伐回来,一边喝水一边听着贺昱的指导,自从和李薇琴闹翻,明昕便没再上那些兴趣班,专心搞学习和花滑,花滑水平有了很大的进步。   听到“不能耍酷”,明昕就挑了挑眉毛,疑惑道:“我有吗?”   贺昱:“……”   他刚想说什么,却听到冰场外传来林教练的声音:“贺昱,我接了通电话,说……”   贺昱和明昕一同转头。   在看到林教练之前,站在冰场外优雅冷漠的女人却先一步进入了他们的视野。   林教练目光呆滞,慢一步道:“……说有人找明昕。”   在明昕徒然冷下来的神色之中,那女人出声唤道:   “明昕。”   作者有话要说:   昕昕(和李薇琴吵过架后)(喜):我要有男妈妈了   系统:……   明昕后援团团长:让我们把热搜按下来吧!   其他群员(一呼百应):好!!!   热搜喜成第一   周一   明昕(疑惑):我怎么感觉整间教室的人一看到我就低头?我脸上有什么吗?   系统(疑惑+1):不道啊 第89章 冰上的王座10   办公室里, 李薇琴单独坐在长沙发上,两旁的小沙发分别坐着林教练、贺昱和明昕,对面则是搬了转椅坐过来的俱乐部老板何勇, 办公室外则挤了一堆偷听的小孩,呈四面楚歌之势,然而李薇琴却没有显现出丝毫弱势,她喝了一口茶水,对着面前的俱乐部老板冷冷道:“你应该知道, 我家昕昕再过两个月就要中考了吧?”   华城第一滑冰俱乐部的老板何勇是个长相酷似弥勒佛的中年男人,此时在李薇琴的质问之下, 他讪讪地笑笑, 道:“关于这件事,我问过明昕,他说他的成绩没有任何退步, 他上的高中我也听说过了, 重点中学,在这种中学、还是在复习阶段能够保持成绩, 我认为已经是很优秀了。”   “什么叫保持成绩就很优秀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不进步就是退步?不是第一,什么成绩都是虚的!”李薇琴却皱眉怒道,“他本来是可以考第一的, 现在却因为在你们这学花滑耽误了学习, 3月份的时候还被你们这的教练请了一天假带到魔都?你们知不知道那一天他能学到多少东西?!”   “现在已经到了复习阶段, 学的都是学过的东西,根本耽误不了什么东西。”坐在贺昱身旁的明昕立刻冷冷地反驳, “我保持这个名次, 完全是因为按照我的能力, 我已经没办法再进步了, 你儿子就是这样,根本没办法继承皇位。”   “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李薇琴立刻怒道,“还有,你坐在那里干什么?!坐过来!”   “我不!”明昕脸上是与女人如出一辙的冷漠神色,他涨红了脸,竟是不顾贺昱的阻拦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反正你一年到头,根本就没几天是想过我的,一回到家,就只是问那些有的没的,我现在就跟没爸妈的小孩一样,根本没人管我,到了我想做什么的时候,好了,你们又冒出来阻拦我了!礼仪,什么狗屁礼仪,我根本就学不来那种东西!那个礼仪老师都和你老公搞在一起了,我说了多少次,你有做过什么吗?!”   “沈明昕!”李薇琴没想到他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些家事都挑出来说道,那一瞬间,她心中只有难堪与愤怒,“你……从今天开始,你就别想再搞你的花滑了,回家!”   她立刻就起身想要抓住明昕,明昕身侧的贺昱却立刻察觉到她的意图,立刻起身拦了一下,低声道:“李女士,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我必须告诉你,明昕在花滑上绝对是个天才,他完全可以带领华国花滑走向世界,现在就让他停止花滑,无疑是会毁了他的人生……”   “什么人生!他是我的孩子,我还不能决定他的人生了?!”李薇琴闻言更加愤怒,“我看就是你们把他带坏了,什么花滑?不就是跳跳舞而已,我的小孩哪里需要用表演取悦别人?”   砰——   从贺昱背后传来的重物落地声使得整间办公室都寂静了一瞬。   贺昱立刻回头,却见原来还好好站在身后的明昕竟是倒在了地上,脸涨得通红,胸膛剧烈起伏,黑色眼瞳无神扩张。   “他这是哮喘犯了啊!有带哮喘药吗?!”林教练正好就在小孩身旁,立刻把人扶了起来,抬头朝着李薇琴高声问道。   他从小看着明昕长大,以前还帮小孩用过几次药,当然知道这一回事。   “哮、哮喘,怎么会……他从八岁开始就没犯过了……”李薇琴脑海一片空白,立刻扑到自己放在沙发上的包上,颤抖着手疯狂翻找。   “贺昱,你抱着他给他顺气,别让他躺着,我去我办公室抽屉里找找,应该能找到!”见李薇琴找了半天还找不到药,林教练立刻把小孩交到了贺昱手上,像一阵风冲出了办公室。   哮喘?   明昕倒在贺昱的手臂上,呼吸声急促而剧烈,脸色却越涨越红,贺昱手心都冒出冷汗,只能照着林教练的话给他顺气,又捏着小孩的下巴让他张嘴,尽力让他呼吸顺畅。   每分每秒都是如此的漫长,那边何勇已经开始呼叫救护车过来了,而李薇琴却还在包里找药,但这一切都仿佛模糊了起来,唯有明昕的喘息声与颤抖清晰而可怖,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停止般。   终于,飞快的脚步声重重地传了过来,来不及说什么,林教练就把手中的喷雾递到明昕微张的口中,猛地将药喷入。   *   明昕迷迷糊糊的,只感觉自己是沉沉地睡了一觉,什么梦都没有做,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送到医院了。   他睁开眼,此时脸上正挂着雾化呼吸机,手上还吊着针,似乎有点小严重。   “你醒了?恭喜你,差点你就醒不过来了。”系统在他脑海中冷冷道。   “别这么说,我是看到林教练抽屉里有药,才敢这么做的。”明昕咳了几声,在脑海里笑道。   系统冷哼了一声:“你很骄傲?你知道在他去找药的那段时间里,你的血氧低到什么程度吗?大约就是再低一点,你就要去下一个世界的程度了。”   明昕却很冷静:“从何勇办公室到教练办公室,走路大约是1分钟,按照林教练的速度,用跑的则只需要25秒,就算一开始有些混乱,对我来说,也不过是憋气30秒左右,根本算不上是危险,是你夸张了。”   “我夸张?!我再不夸张,你下次还敢这么干!你……”系统立刻开始在明昕脑袋里怒骂,可还没骂多久,明昕的咳嗽声却引来了病房外的人,是李薇琴。   “醒了?想不想吃点什么?”李薇琴戴着口罩,用来遮挡哭花了的妆容,却仍然遮不住哭红了的眼,虽然之后她意识到明昕的症状经过了脱敏治疗,已经没有小时候那么严重了,却还是止不住心有余悸。   她这个做妈妈的,居然在孩子犯了哮喘之后找不到药,还得靠孩子的教练找药。   明昕表面上还是冷冷的,不和她说话。   “给你买个青菜瘦肉粥吧,吃点清淡点的……”李薇琴轻声道,“醒了就好,吃完我们办完出院手续就回家吧,学校那边我帮你请了假……这几天就先在家休息……”   明昕终于张嘴了,却一出声就被自己生涩干哑的声音小小地吓了一跳,“我要继续滑冰。”   李薇琴轻声道:“你的支气管现在很脆弱,受不了冷空气的刺激……”   “妈妈,你忘记了吗?小时候就是因为我老是哮喘发作,你才带我去学花滑的。”明昕却说道。   李薇琴沉默了下来。   她本来都已经忘记了。   可当明昕晕倒,那些被繁重工作盖过的往事才一同涌上心头,她记得小孩刚出生的时候身体很弱,其他小孩只需要在温室待一天,甚至不用待就能和妈妈睡在一起,她的孩子却要在温室躺上一周,连奶水都得额外挤到奶瓶里,让护士拿去喂给孩子……后来身体终于好了一点,却还是很差,她要工作,就请了好几个老师回家陪着孩子玩,跳跳舞拉拉伸的也能锻炼身体,同时那几个老师也能照看好孩子,可是小孩总是说无聊,她又听说花滑对哮喘有好处,就带孩子去俱乐部学花滑,最开始两个月她总是待在俱乐部,后来发现孩子不仅没有不适应,哮喘发作的次数也变少了,她便慢慢地去得少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薇琴终于软化,轻声道:“今天……今天你得在家里休息。”   出院回家的时候,明昕戴着口罩,一手提着一大袋的药,一手被女人牵着,一路上没有松过手,尽管感觉没有必要,他确实也被当做瓷娃娃一样对待了。   他待在卧室里看漫画,每过一个小时李薇琴都要敲门过来看他,等到了第二天,他以为可以摆脱这种生活了,却发现,第二天居然是周六。   难怪李薇琴答应得那么快。   渐渐的,他也终于感到一丝不耐烦了。   好无聊……他趴在书桌上,用铅笔在草稿纸上歪歪斜斜地写字。   忽然,手机亮了起来。   备注名为“贺日立”的人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我到你家了。”   来带他滑冰吗?明昕两眼一亮,立刻跑下楼,却见贺昱在和李薇琴说话。   前面到底说了什么,明昕没有听清,只听到贺昱对着李薇琴笑了笑:“你放心吧,昕昕会做到的。”便扭头看向站在楼梯口上的明昕,道:“走,我们去你房间。”   明昕却不知道他承诺了什么,只是好奇道:“我会做到什么?你跟我妈说了什么?”   贺昱却没有说话。   一回到卧室,把门关紧,他却立刻沉下脸,对着明昕冷冷道:“你妈妈说了,你得的是过敏性哮喘,早在8岁的时候,就通过脱敏治疗,差不多治好了,现在会犯,只有一种原因,那就是你接触了日常比较少见的过敏源,明昕,你跟我说清楚,你有没有做类似的事情?”   闻言,明昕不由得僵住了身体,小声道:“我……我不这么做,她肯定不让我接着滑冰……”   “说服她的办法有很多种,她今天话说得这么重,也只是气话,只要你之后考试有明显的进步,再怎么样,她也不会贸然让你结束花滑,可你今天这么做,你知道有多危险吗?”贺昱按着明昕的肩膀,沉沉地呼吸了几下,低声道:“再差一点,我就失去你了。”   明昕被说得脚趾都蜷紧了,“哪有那么严重……我现在的症状已经没那么严重了,根本危害不了生命……”   “那也不行,有任何可能伤害到身体的可能,这件事你就不能做!”贺昱脸色却格外黑沉,“哪怕是花滑,只要它会伤害到你的身体,我也不会任凭你去做,我希望你是用一个健康无伤病的身体来进行花滑,而不是跟我一样,到了二十岁,就已经伤病重到必须退役了,知道吗?”   明昕垂着脑袋,许久,干哑的声音透过口罩闷闷地传来,“我知道了……”   贺昱盯着他,叹了一声气,知道他的想法不可能马上扭转过来,他低声道:“你的书包在哪。”   小孩依旧指了个方向,等到贺昱窸窸窣窣地找到了书包的位置,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般,小声问道:“你干嘛?”   “给你补习。”贺昱从他书包掏出了课本和练习卷,全部放到了书桌上,“你妈妈下了死命令,说你下一次月考要是没有进步,她就不会同意你参加大奖赛。”   明昕两眼却是一亮:“所以她同意我继续滑冰了?”   贺昱却沉着脸看了他一眼,“她同意了,你却还得过我这一关。”   他指了指桌上的卷子,冷冷道:   “作为惩罚,今天做不完这些卷子,你就别想滑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昕昕:我可不想要这种惩罚(泪)   下章就开始比赛咯 第90章 冰上的王座11   7月初, 参加完2015年中考的华城第一中学初三一班学生办了一场同学聚会。   然而到场的却不止初三一班的学生,现场还陆陆续续地到了一堆初三其他班级的学生,而初三一班的人见了, 却丝毫没有任何意外,彼此对视一眼,同时拿起手机,打开某企鹅群,群消息已达999+。   没错, 他们都是“华城第一校草明昕后援团”的一员,而这个后援团, 如今已经拓展到五六个群了, 而此时此刻,后援团团长所在的1群正在疯狂发信息。   昕宝亲妈:所以他今晚来吗?[猫咪哭泣]   团长:应该是不来了,8月份就要参加大奖赛, 听说中考一考完就整个人住进俱乐部疯狂训练了。   昕宝亲爸:说到崽中考, 崽崽实在是太厉害啦呜呜呜,他居然考了全校第一, 全市第二呜呜……   团长:唉,还是我最后一个月疯狂往他书包塞练习册,才有今天的全校第一!   昕昕老公a:我还给他塞了其他版的课本呢, 要论功, 我肯定也有一份!   昕昕老公b:那个……我也偷偷放了我的笔记, 虽然只是初一的笔记……应该也有用吧?   昕昕是我宝:哦,难怪有一次我听到他跟贺教练吐槽, 说书包乱七八糟的东西越来越多, 书包越来越重, 原来是你们干的啊?   群消息停滞了一瞬。   团长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听说他打算参加JGP拉脱维亚站, 你们打算去看吗?   昕宝亲妈:那当然得去看啊!   昕昕老公a:+1   昕昕老公b:+10086   *   2015年,按照ISU的规定,在当年7月前满13岁的花滑选手才能进入青年组,参加青年组的比赛。   明昕的生日正好在6月1日儿童节,又恰好满13岁,于是报生日的时候,在场的大人都忍不住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嗯,这个生日好啊,小孩能顺理成章地过儿童节过上好久。   明昕却黑着脸,一点都不高兴,夹着身份证离开的时候,还气哼哼的,一旁的贺昱居然还在煽风点火:“原来你是6月1日生日啊,可是你之前却告诉我是在6月2日生日,是觉得儿童节过生日很害羞吗?”   如他所愿,明昕现在耳尖都红透了,恼怒道:“怎么,有问题吗?”   贺昱却笑了一声,“当然没问题,只是觉得你可爱而已。”   可爱?!   13岁正处于中二期的小孩根本听不得这种话,明昕立刻瞪大了双眼,忍不住骂道:“谁可爱了,我看你最可爱!”   贺昱却憋不住笑了,“好好,我最可爱,可以了吧?”   “哼,这还差不多。”明昕愤愤道。   正如明昕后援团团长齐凡所言,中考一结束,明昕就拖着两个大皮箱到俱乐部住下了,之后便过上了早7晚9的训练生活,从早上开始,先是进行陆地训练外加热身,接着上冰做跳跃训练、步伐和旋转训练,然后将短节目和自由滑分别无间断练习三四遍,然后又剔除跳跃部分,进行合乐训练,最后又回到舞蹈室,在索菲亚女士的指导下,学习各式各样的舞蹈,其中不仅有芭蕾,还有拉丁舞、探戈舞,甚至有现代舞,于是明昕终于知道,原来索菲亚女士还会那么多种舞蹈。   一般来说,明昕做完这些后回到他在俱乐部的宿舍,从刷牙起就开始打瞌睡了,有几次差点把脑袋埋进洗水池,还是同宿舍的杨宁羽眼疾手快,不然他非得把自己脑袋敲破。   没错,杨宁羽同样也参加了八月底的大奖赛,他的生日在5月份,比明昕还早一个月满13岁,而且不同于明昕的是,他在此之前便参加了不少比赛,虽然大多都是亚军和季军,但底蕴也还不错,上个赛季一结束,他就知道了自己可以参加花滑大奖赛的消息了。   至于明昕,想参加个大奖赛青年组分站赛,还得劳苦华国滑联的领导到俱乐部看他滑冰,看完了回去还得开个会,投票表决要不要分出一个名额给这个没有比过一次比赛的孩子。   由于此时华国花滑男单人才实在是不足,上一次有人进青年组决赛,还是贺昱,而且那时因为华国花滑男单人才已经断档了好几年,贺昱的分被压得很惨,最后也只得了个季军,而明昕又是上一次进决赛的人推荐的小男单,于是那一次会议,据说是全票通过了,这样的待遇,自贺昱以来,还是头一回。   不过,在这样万众瞩目的压力之下,明昕自然是训练得一天比一天艰苦,到休息点立刻就累得睡得跟小猪似的,杨宁羽便两手穿过明昕手臂下方,把人从洗手池边拖回宿舍内部,轻轻将他放到了床上,却看着明昕穿着训练服的身体陷入了为难。   穿成这样睡觉,应该不会很舒服吧?   不知为何,杨宁羽脸颊一红,可就在他朝着明昕伸手之际,还没关紧的宿舍门却被推开了。   贺昱探了半个身体进来,见到杨宁羽落在明昕训练服拉链处的手,挑了挑眉。   杨宁羽整张脸爆红,“不、不是,我只是想着,他这么穿着睡觉,应该不会很舒服……我……”   “没事,”贺昱却轻笑道,“不用帮他换衣服,他被吵醒了第二天会头痛,把他的鞋子脱了就好。”   “啊、哦,好的。”闻言,杨宁羽立刻手忙脚乱要帮明昕脱鞋,贺昱却先他一步,一手轻轻握住明昕那纤细的脚腕,再把鞋往外一扯,看起来系得很紧的运动鞋就脱了下来,接着贺昱把他两只脚都塞到床上的被子里,明昕半睡半醒的,整个人便跟着也缩进了被子。   看着贺昱娴熟的动作,杨宁羽竟也有一丝羡慕。   贺昱还是为明昕把被子盖严实了,才回头对杨宁羽道:“过几天就要去比赛了,你也早点休息吧,这几天别练得太猛,还是得维持身体状况。”   杨宁羽点了点头,在前偶像现教练面前,他还是有些羞涩,小声道:“嗯,知道了。”   8月25日,明昕和贺昱率先乘坐着飞机飞往拉脱维亚的首都里加。   大奖赛青年组的第二站就设在这里。   明昕本来打算在飞机上睡一觉,结果贺昱不让,而是沉着脸道:“你现在睡了,到里加那边的酒店又得睡,那等你有精神的时候,就已经晚上了,你打算晚上睁着眼睛发呆,然后在比赛的时候睡觉吗?”   明昕却已困得眼睛睁不开了,嘟囔着道:“可是我好困,我都一天没睡觉了。”   “让你白天睡觉,你不要,还偷跑到冰场训练,现在好了吧?”贺昱训着,可看到明昕困得脑袋都快掉下来的样子,到底还是心软了,“算了,你睡个一小时,一小时后我就把你叫起来,到时候就不能再睡了。”   “唔嗯……”明昕嘟囔着点头,总算是可以睡觉了。   结果就是一觉睡到了飞机抵达,下了飞机还茫茫然然的,被贺昱牵着手,走在路上还跟小鸡啄米似的不住点头。   抵达里加之后,明昕倒了一天的时差,总算是在8月27号比赛当天活了过来。   大奖赛排在前面的是女单和双人的短节目,男单短节目则排在最后,于是明昕就穿着日常训练服的外套,坐在为选手准备的席位观看比赛。   华国一同前来参加比赛的不只有明昕,还有一个小女单、两对双人滑和一个小男单,至于杨宁羽,则是主动要求去了其他站点。   此时坐在明昕后面不远处的就是和他一起参加拉脱维亚站的小男单,名叫覃真,今年15岁,和旁边双人滑两个小孩关系不错。   但在听到双人滑的小女伴盯着坐在前面的明昕感慨“他真的好好看啊”时,覃真却黑了脸,冷冷道:“好看吗?也就那样吧。”   双人滑的小女伴却不高兴了,“可是我真的觉得他好看啊,比好多俄国的女单都好看呢。”   众所周知,俄国的女单竞争激烈,大多都颜值能打,覃真正坐在明昕的侧后方,看到他转过头来,似乎在和教练说话,于是便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一阵,想挑剔挑剔他的长相,却挑不出任何问题,最后只能憋出一句:“长得好看又怎样,这又不能代表他实力强,一个没有任何成绩的男单,居然能得到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追捧……”   双人滑女伴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男伴制止了。   明昕则根本不知道身后的质疑,双人滑进行到一半,他就被贺昱带着,推着小行李箱背着包,到后台去热身准备了。   由于是同一个国家的选手,明昕和覃真就这么被分到同一个准备室,覃真先一步到了准备室,开始拉腿热身的时候,却扭头看到了进门的明昕,比起在观众席远远的一瞥,此时正面对视时,那张极尽冰雪美丽的精致脸蛋却更具冲击力,使得覃真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明昕却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贺昱在背后开行李箱给他拿东西,他便主动上前,伸手和覃真打招呼:“你好,我叫沈明昕。”   他朝着覃真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这是他从礼仪课上唯一学到的东西,却并不知道,他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在露出笑容时,会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就像是会发光一样。   这个人是靠着关系进大奖赛的,还很会营销,明明没得过什么奖,却营销得整个网络都在等他夺冠……就算长得漂亮又能怎么样?他能靠着这个长相夺金吗?   这样想着,覃真却莫名其妙抬起了手,和明昕握了握手,“你好……我叫覃真。”   他不会是想和自己打好关系吧?好让自己指导他一下?   ……他的手好软。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覃真立刻被吓到了一样,立刻就想把手从明昕手里抽出来,明昕却已先一步收回手,转过身走到自己教练身边了。   留下覃真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都打招呼了,不再说说别的吗?   在教练的呼唤下,覃真终于开始热身了,但过了一会,他又忍不住看了过去,却见明昕戴上了耳机,大约是在听比赛要用的音乐,双手随着音乐微微摆动,正在瑜伽垫上缓慢转着圈。   “昕昕,先补充一下能量。”明昕那戴着黑口罩的教练忽然出声道。   覃真却被这声音惊了一些,立刻停住动作,回头看了过去。   这个声音,他也不可能听错!   覃真此时终于将目光锁定在明昕身侧那个大高个教练身上,准备室的温度要比冰场周围高上一些,那教练便脱了之前穿着的大黑羽绒服,露出其下哪怕是穿着毛衣也遮挡不住的宽肩窄腰的好身材,而那身形,哪怕是化了灰,覃真也绝不可能认错!   那是贺昱!上一届冬奥会的冠军!   他居然当了明昕的教练!   覃真心中被震到了,他甚至忍不住停住了动作,教练再三提醒,才又开始热身,心里却还不住地在想,这么这样……连世界冠军都来指导明昕了……他真的有那么厉害吗?可为什么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一个人?   小小的少年心中满是迷惑。   没过多久,工作人员就叫他们出去抽签,覃真跟在明昕身后,心里又生出那种即将面临大考一样的紧张感,可明昕走在前头,却好像没受到什么影响一样,正在和贺昱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也是冷着脸,却莫名让覃真感觉,他的表情要比刚刚和自己牵手时要来得更加生动。   明昕最后抽到了第二组第一个上场,而覃真则抽到了第三组最后一个。   在看到自己出场顺序的那一刻,覃真吊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可他立刻就想到明昕……抽到那么差的顺序,应该多少会有些失落吧?可等覃真看过去时,明昕却仿佛没事人一样,又戴上了耳机,一边听歌一边看手机,同时一只手还被贺昱牵着,以防他走错路。   他好冷静……覃真想。   当地时间17点,大奖赛青年组男单短节目开始了。   明昕已经换好了表演用的考斯滕,也即花滑需要的表演服,只在外面套了件平时穿的训练服,第一组选手热身好开始比赛的时候,他忽然朝着贺昱问了一句:“你有看到我妈吗?”   贺昱沉默了片刻,道:“嗯……她应该是还在路上吧。”   比赛前几天,孩子特意问了李薇琴有没有空来看比赛,但恰逢这几天李薇琴在国外有业务,因此到了最后,她也只是道:“有时间我再去吧。”   明昕嘴角微微下撇,“那就是没空了。”   其实李薇琴对于明昕参加花滑比赛这件事还是不太赞同,甚至说了,要是明昕不能如贺昱说的那样,滑出什么名堂,那还是不要再参加什么比赛了。   第一组比赛很快就结束了,到了明昕所属的第二组,明昕一边脱下身上的外套,一边脱下刃套,率先滑入冰场。   那一刻,无论是坐在冰场周围观看比赛的观众,还是守在ISU转播网站的冰迷,都不约而同被这个来自东方的美丽少年惊艳了一瞬。   只见少年比其他同龄男生要长上一些的黑发随着他滑行缓缓向后飘动,耳边还挂着羽毛状的耳饰,他身上穿着的考斯滕为上白下黑的渐变色,靠近肩部与手臂上方都为白色,还缝着飘逸的、细碎的羽毛与薄纱,那白色在他背后形成了“V”字的渐变形状,羽毛就缝在“V”字边缘,绕过肩,经过突起的肩胛骨,最后交织在后腰凹陷处,黑色部分则缝着细碎的碎钻,运动间,碎钻灼灼生辉,相互辉映。   这是李薇琴特意吩咐设计师设计的考斯滕,哪怕她并不情愿明昕参加花滑比赛,但都走到赛场上了,还是这样的国际赛场,在外形上当然不能有任何怠慢。   而少年面容精致,黑瞳淡唇,纤长的睫毛阴影落在眼下,更不用说为了比赛,他还上了点淡妆,此时的他就犹如冰雪塑成的美丽艺术品般,就连解说员都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天哪,他真是个漂亮的洋娃娃。”   但这毕竟只是热身阶段,很快其他选手也都进场了,解说员便不得不把目光从这个陌生的漂亮少年身上移开,转去解说其他选手过往赛季的成绩。   热身阶段只有六分钟,有些选手会用这个阶段来练自己并不擅长的部分,有的就只会练自己最擅长的部分,用来稳住自己的心态,但有水平参加大奖赛的,大多都有过往的参赛记录,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有些冰迷早就摸透了,但只有明昕,这个新面孔,是没有任何参赛纪录的,于是不论是冰场上的选手,还是坐在冰场外的冰迷,都有不少紧盯着他的眼睛,想看他会在热身阶段训练什么。   然后,他们就看到,这个漂亮纤细的东方少年,抬脚就是一个3T。   这个3T轴心很稳,转速也很快,在空中几乎是模糊的,但也有一个问题,他的转速太快了,以至于最终落冰的时候,过周了接近50度。   可落冰时,他却只是晃了晃,没有摔倒。   一个有瑕疵的3T。   之后少年便没再练其他跳跃。   同组的选手和下面还没轮到的一些选手都不觉间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少年三周跳还不怎么稳定,连3T都要额外练习一下。   贺昱也松了一口气,3T落冰了,说明这个时候明昕的状态还算不错。   冰场边穿着俄国训练服的亚历克斯却皱起了眉头,“他的3T太快了,高远度也很可观,要是再训练下去,恐怕就能冲击四周跳了……他好像才13岁对吧?”   他的教练点点头,却很是沉着,“是的,不过,他到底年龄还是太小了,他的教练不会贸然让他挑战四周跳的,现在他还不是你的对手,不用担心,亚历克斯,先看看他的表演吧。”   六分钟的热身准备很快就结束了。   明昕第一个上场,于是他甚至不用穿上刃套,就待在冰场入口的冰面上等待,忽地,他被拉住手腕往后转了一圈,紧接着,贺昱那张温和俊美的容颜映入眼帘,明昕挑了挑眉,正想问他在要干嘛时,却被男人用双手捧住了脸。   贺昱皱起眉头,就这么捧着明昕的脸,沉声道:“就当做是平时训练就好,昕昕,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在广播音响起的同时,他松开捧着明昕脸蛋的手,终于抓着人的肩膀,将他往冰场中央一推,“去吧。”   在“representative China,Minxin Shen.”的广播音中,明昕就着平时贺昱与林教练教导的那样,绕着冰场滑了一圈,等到他回到冰场中央,做出开始动作时,终于明白过来,贺昱究竟是怎么了。   他大约是紧张了。   怎么那么紧张呢,明明贺昱之前参加比赛的时候,也没那么紧张过。   明昕心中轻笑。   解说声柔声道:“这位美丽的东方少年,即将为我们带来的表演,是广为人知的芭蕾舞曲《天鹅湖》。”   由于花滑被誉为“冰上芭蕾”,因此许多芭蕾舞曲都可以算作是被花滑演绎过无数次的老嘉宾了,就论这次大奖赛拉脱维亚站的小选手,就有三四个选取《天鹅湖》片段作为短节目或是自由滑的配乐,但经典之所以为经典,自然是在于它常演常新,不同人演绎出来的效果都是不一样的。   表演开始了。   音乐声响起来的那一瞬间,明昕便犹如初醒的天鹅般,轻轻挥动双手,肩膀上、手臂上的羽毛随之轻轻飘动,当初在设计这一片段时,索菲亚就无数次要求他露出“纯洁懵懂”的表情,但明昕实在不懂什么叫做“纯洁懵懂”的表情,几乎令索菲亚感到绝望。   但之后贺昱却提出了一个建议:“不如就让他面无表情地跳完前面那一段吧,反正我看他那张脸就长得挺符合要求的。”   那时明昕还不懂他的长相怎么就符合要求了,但此时此刻,就在他垂下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滑过冰场时,却有不少人沉浸于他初雪般美丽的容颜之中……他以燕式滑行滑过冰场之上,那翩飞的姿态,哪怕没有任何表情,却显现出一种玻璃的易碎感,就犹如纯洁本身,就连本身对亚系选手带有一些偏见的欧系裁判,都不住凝神。   在节奏高潮之处,其他同样选用天鹅湖的选手会选择在这里加入跳跃,他却并未如此,而是开始了一段燕式旋转,纤细的腰忽然后弯,朝下的手将燕式旋转的浮腿拉起,竟是就此形成了一个极为漂亮的圆形。   甜甜圈旋转!   台下的观众被这个标准的甜甜圈惊艳了一下,可同为选手的其他人却是被震惊住了。   这个男孩的柔韧性也太强了吧,居然能这么完美地做到这个姿势!   哪怕有些男单选手能够勉强做到甜甜圈旋转,却也形似被压扁的甜甜圈,还不能做到这么圆。   但表演才刚刚开始不久,少年做完一组旋转后,便接着开始步法的展示。   他的步伐很是轻盈漂亮,带着小天鹅初入人世的懵懂感,然而忽然之间,他的步法变得欢快起来,似乎象征着爱情的开始。   而整个表演到这,还没有加入任何跳跃。 第91章 冰上的王座12   《天鹅湖》的故事中, 受到诅咒成为天鹅的公主遇见了王子,唯有与对方结婚,才能够解除诅咒。   于是王子与其定下婚期, 于宫殿中等待公主的到来。   此时此刻,全场人的注意力都定格在冰场中央的东方小天鹅,只见他步伐灵活轻快,加入了不少小跳,用来表达天鹅公主即将解除诅咒的喜悦。   “他打算把跳跃全部压到节目后半段吗?”亚历克斯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哪怕是作为俄系太子的亚历克斯, 都不敢这么冒险,这个纤细的少年竟能做到如此吗?   花样滑冰毕竟是竞技运动, 作为对高体力者的嘉奖, 节目后半段的跳跃基础分将会乘以1.1倍,但尽管这是个极具诱惑力的分值,却没有多少人会把所有跳跃都放在节目后半段, 其一是因为体力不足, 哪怕是时长为2分40秒的短节目,到了后半段, 选手也难免会感到疲惫,难以支持所有跳跃,如果因此跳跃失误, 也许最后得到的分数还不如乘1.1倍之前的分数, 其二, 是把所有跳跃都压在后半段,有可能会影响到节目衔接的流畅性, 导致节目内容分偏低。   贺昱站在挡板之外, 紧盯着场上的明昕, 眉头紧锁, 放在身侧的手不觉间握起。   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明昕的步伐却越来越急促,节奏渐渐加快。   王子在宫殿中急迫地等待着公主的到来,终于——   右刀齿点冰,少年纵身跃起,于空中转过3圈,是一个还算漂亮的3F跳。   冰场周围响起掌声,此时打分屏幕出现这个乘过了1.1倍的3F的打分。   BV:5.83 GOE:0.43   0.43的GOE,对于这样的一个3F来说,有点过少了,明显是被压过分了,但由于明昕是华国选手,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国际比赛的新面孔,在俄系美系裁判这里的印象分要低一点,这个GOE竟也还算正常,已经是在明昕长相加持下勉强达成的一个分数了。   贺昱却还未完全放松下来。   明昕的3F虽然不算是他掌握得最好的跳跃,但也算不错,还不是很需要担心。   他担心的是之后的连跳。   此时正好到了节目后半段。   在长号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少年稳稳地落冰,而坐在前排的人意识到,从他落冰的这一瞬间起,他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这个在跳跃之前,面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的少年,此时竟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不同于普通的微笑,嘴角的弧度要更大一些,竟是凭空将明昕那张冰雪塑成的美丽容颜染上了些许邪气与狡诈之色。   而从落冰起,伴随着富有力量感的音乐,他的肢体舞蹈动作与步伐俱是变得剧烈而疯狂起来,他抬起双手,仿佛在与不存在的王子共舞,可脸上的笑容又说不上是喜悦,而是充斥着一股微妙的魅惑感。   王子等来了他的新娘,然而这个新娘却与白日时见到的天鹅公主有着些许不同,然而被喜悦冲晕了的王子却无法分辨,沉浸地与其共舞。   哪怕仍然有些青涩,但对于一个13岁的少年来说,这样的表演,已经算是绝佳,亚历克斯不觉间竟是坐直了身体,双眼紧紧盯着台上的少年。   王子与心爱的公主结了婚,在如此喜悦之中,新娘邪恶的面孔却就此暴露。   原来新娘并不是真正的白天鹅,她假作天鹅公主来此,正是为了欺骗王子与她结婚,这样天鹅公主的诅咒便无法再被解除。   无论是在《天鹅湖》的芭蕾舞剧中,还是在花滑表演中,白天鹅与黑天鹅的扮演者都由同一个人扮演,明昕身上黑白渐变的考斯滕中,白色部分象征着纯洁美丽的白天鹅,而黑色部分,便代表着邪恶魅惑的黑天鹅。   带着弧度越来越大的笑容,化身黑天鹅的明昕左脚崴脚一样向外扭了一下,右脚刀齿点冰,跳了一个3Lz,紧接着左刀齿点冰,3T跳!   这一瞬间,无论是冰场入口外等候的贺昱,还是远在华国特意翻了墙看转播视频的林教练与杨宁羽等人,都不住屏住了呼吸。   在他们紧张而充满着期盼的目光之下,明昕这个3T落了冰,没有摔倒,更没有明显的瑕疵。   坐在电脑前的林教练忍不住站了起来,喜气洋洋地抱住了杨宁羽,口里喊着:“成啦!”   贺昱却意识到他落冰的姿态要比平时低一些,大约是为了稳住落冰的重心,现在就要看裁判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了。   在鼓掌声中,评分出来了。   BV:11.33 GOE:0.80   居然比3F的GOE还要高!   贺昱心脏不住跳动,他几乎整个人贴在了冰场入口边的挡板上,想看清楚自己有没有看错。   但是没有,裁判没有察觉到这个点,而也许是第一个漂亮的3F与连跳的3Lz提高了一些裁判的印象分,竟是硬生生把GOE往上拉高了一些!   昕昕……真是太棒了。   贺昱眸光微亮。   明昕却无暇顾及评分。   跳跃之后,他以一个快速如同箭矢的捻转步再度进入旋转,他的旋转向来不算好,有明显的位移,但胜在速度很快,正好与芭蕾舞剧中黑天鹅充满炫耀气息的32挥鞭转相呼应。   而旋转之后,大厦将倾般的悲壮音乐声响起。   天鹅公主终于到达婚礼现场,然而她所迎接的,却是爱人结婚与诅咒永远无法解除的噩耗!   明昕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他的姿态茫然而怅惘,仿佛不愿置信,然而在黑天鹅的嘲笑之下,他却是猛的一个跳跃!   1260度的旋转在空中快到接近破空,没有任何瑕疵的落冰,一个完美的3A!   这是天鹅赴死的一跳,也是极为壮阔的一个跳跃!   整个场馆竟是被这个跳跃震了一下,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如雷般的掌声响起!   “怎么可能?!”覃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就连他,一路参加花滑比赛到了15岁,都做不到这么完美的3A!   覃真的脑海中一时之间竟是同时浮现了之前对明昕的所有质疑,而在这个漂亮的3A面前,这些质疑最后都化为一个冷冽的巴掌,重重地扇在了他的脸上。   明昕的3A向来是无须贺昱担心的,他只担心裁判。   而在他的注视之下,评分表显示出了这个3A的评分。   BV:9.35 GOE:1.90   这是这场比赛到此,最高的GOE!   此时表演已近尾声,而明昕只剩下最后一个旋转未做。   只见他做过直立旋转之后,竟是如同女单一样,身体后仰,左手与右脚抬起,做了一个躬身转。   这个姿势的柔软度不及甜甜圈旋转来得高,因此也有不少男单做这个旋转,但鲜少有人做得像他一样漂亮。   然而这个旋转还没完,只见他的右脚越抬越高,身体也越弯越下,最后腰部上方的身体竟是几乎与冰面平行。   “真是惊人的柔软度……”亚历克斯听到自己的教练也在感慨。   而此时此刻,明昕的手已经抓住了抬起的浮腿,整个人圈成了一个微扁的方形。   这是一个珍珠转,有了这个旋转,那么之后一般都会接着……亚历克斯几欲从座位上站起,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在他的注视之下,那个漂亮的东方少年竟是直接将身后的脚举过头顶,高高拉起!   贝尔曼旋转!   这还是第一次,有男单在这样的国际赛事上用出这样一个旋转!   只见少年身体前倾,腰部柔软地弯起一个惊人的弧度,同时与身后高高抬起的浮腿构成了一个美丽的水滴形!   他的贝尔曼旋转转速极快,而在这样快速的旋转之下,少年身上考斯滕的碎钻反射出冰面的洁白光芒,晶莹剔透得犹如美丽易碎的艺术品。   音乐已至最高潮点。   而场外的掌声也到达了峰值,同时冰场周围的观众,竟是被这表演触动了般,接二连三地站起!   全场观众起立鼓掌!   这是花滑比赛上最大的赞誉!   所有人都难以想象,这样一个没有任何比赛经验的少年,竟能做到如此!   在剧烈的鼓掌声中,天鹅感动上苍,死而复生,最后,整个表演在明昕跪地展翅的那一瞬间停止。   一些激动万分的冰迷忍不住将手中原本准备扔给喜欢选手的玩偶扔到了场上,明昕脸上挂起礼仪的笑容,在不断扔入冰场的玩偶中朝着四周鞠躬谢场,哪怕没有看到评分表,他也知道自己做得不错。   至少3T没有摔呢。   离开冰场时,他忍住了没和冰童一起捡冰场上的玩偶,尽量目不斜视滑到了出口处,然而在伸手管贺昱要刃套的同时,他却被拉住手,结结实实地抱了一个满怀。   明昕的耳尖顿时红了起来,僵硬道:“你干嘛呢,那么多人在看呢。”   “昕昕,all clean!”贺昱却紧紧地抱了一会,低声道:“你做得很好。”   all clean意味着在花滑比赛中,所有动作都完美达成,没有出错,是很难得的情况。   “我当然知道我做得很好,快松手啦!”明昕耳尖却越来越红。   在明昕被教练黏黏糊糊的行为羞死之前,贺昱终于松开了他,明昕也终于得以穿好刃套,一边在贺昱帮助下穿上外套,一边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冰场。   他一穿上刃套,走路就歪歪扭扭起来,非得抓着教练的胳膊才能快步行动,比完节目要到等分区等一会分,而从冰场出入口到等分区,则会经过观众席,在明昕短节目的超高水准表演之下,大多冰迷都和这个美丽的东方少年混了个眼熟,都忍不住呼唤他的名字,还从观众席扔玩偶到过道来。   明昕憋住没有捡,贺昱却忽然停住身,捡了一个小熊玩偶,对着观众席笑道:“谢谢你们的支持!”   他是用英语说的,然而这样耳熟的低沉声音,却一下子唤醒了一些冰迷的回忆,“贺昱!”   “天哪,是贺昱!”   在上个赛季莫名消失不见的贺昱,现在居然以教练的身份,出现在了大奖赛青年组的现场!   在贺昱的指导下,明昕朝着观众席上的冰迷挥了挥手,于是惊呼声又变成尖叫声,不少人叫着他的名字,接着丢玩偶给他。   面对着这样热烈的反应,明昕耳尖简直红透了。   在吵闹声中,他们终于抵达了等分区。   明昕刚一坐下,贺昱就把小熊玩偶塞进了他的怀里。   “干嘛?”明昕抓着小熊的耳朵,挑眉问道,“我才不喜欢这种东西,拿给我干嘛?”   “帮我拿一下吧。”贺昱却笑着道。   明昕又揪了一下小熊耳朵,不耐烦道:“好吧,不过我只能拿一会,免得别人以为我喜欢这种幼稚的小玩偶。”   贺昱点了点头,可坐下之后,却没有要回小熊,而是凝神盯着评分表,等待明昕的短节目总分出来。   而明昕只顾着和怀里的小熊大眼瞪小眼,甚至没意识到摄像头不知何时起对准了他,冰场上的小天鹅到了冰场下,就又变回13岁的漂亮小孩,而在等分区抱着小熊的模样则更是可爱,萌得不少冰迷都忍不住捂脸小声尖叫。   不知为何,这一回等分,整个现场的气氛却是出奇地紧张,仿佛都怀着一股希望,紧紧地盯着评分表。   就连亚历克斯,身体都有些紧绷。   身为俄系太子,他向来是知道裁判打分的一些内幕。   从前亚历克斯作为这些内幕的受益者,他虽然心有不满,却无从置喙,但是此时他却尤其担心在裁判席上的俄系裁判会为了他压低明昕的分数。   在他看来,这一出表演,这个名叫沈明昕的漂亮男孩绝对值得一个高分!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评分表发生了变化。   技术分:46.06   表演分:35.72   总分破了八十分,为81.78分!   而上一站大奖赛青年组的比赛中,短节目冠军的分数甚至还不到80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码了一晚上呜呜   至于为啥码了一晚才三千多字……   你们能想到一边写小说一边看花滑比赛小分表一边疯狂按计算器计算的痛苦咩呜呜呜!! 第92章 冰上的王座13   在81.78分的总成绩出来之际, 整个比赛场馆几乎被掌声与欢呼声掀翻。   与之形成反差的则是其他男单选手。   有的表情茫然,鼓掌完全是下意识的,有的则面露微笑, 但也有的脸色一下子差了起来,连鼓掌都吝啬得像在抚摸手心。   要知道,第一组比赛的选手,都还没能破70大关呢,十多分的差距一上来, 在他后面的选手内心负担立马就大起来了。   至于贺昱,在看到了这个分数之后, 也忍不住情绪外现, 一手紧紧搂住身旁的明昕,竟是在明昕额上亲吻了一下!   明昕却因为盯着小熊过于出神,没能第一时间看到成绩, 在热烈掌声中被自家教练紧紧搂进怀里亲吻之际, 他的脸上便立刻露出那种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还愣愣地抬起手, 去摸自己被亲到的地方。   花滑的等分区又称为“Kiss & Cry” Area,即亲吻与哭泣区域,在这里等分的花滑选手与教练, 在分数出来之后往往会或喜悦或安慰地亲吻, 或欣喜万分或悲伤地哭泣, 是充满温情的一个名字。   而在Kiss&Cry被亲吻了之后,从未体会过这种文化的明昕却捂住脑门, 大脑都陷入了宕机之中。   贺昱却没有察觉到小孩的异样, 他那双丹凤眼几乎笑眯成月牙状, 还在低声道:“昕昕, 就差几分你就破世界纪录了,第一次出战就能得到这样的成绩,你……”   见贺昱又凑近了,好像又要亲自己的额头,明昕整张脸都红透了,连忙猛地一个抬手,将又要害自己丢脸的教练的脸抵开,“说话就说话!不要随便凑过来!”   此时转播屏幕将这一幕拍得一清二楚,坐在观众席上的冰迷们都露出善意的哄笑声。   听说华国那里的人表达感情都要含蓄一点,这个小孩被教练亲了一大口,估计都要羞死了,有个年龄较大的俄国老妇人露出了姨妈笑,“真是个小乖乖,我可真想把他的小脸蛋亲破。”   诸如此类的想法不止她一个人有,就连还在华国看转播视频的林教练都朝着周围堵得满满的小孩笑道:“哼,要不是因为这一次得盯你们练习才没跟过去,不然这小子脸都得被我亲红!”   周围的小孩都笑起来,杨宁羽却没有笑出声,他的脸有点红,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转播视频里明昕通红而满是抗拒的脸蛋。   好可爱啊,他也好想亲师兄的额头呀。   不过笑归笑,下一个参赛的选手都要上场了,明昕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就被教练拉着手从座位上站起,接着去原先的座位观赛。   果然,第二组接下来的选手都或多或少的崩了一些,有全程跳空的,三周跳空成两周跳,两周跳空成一周跳,还有全程懵逼、不在状态的,总而言之,似乎是受到了明昕超强发挥的打击,状态都受到了影响。   情况到第三组有了些许好转。   而这个转变却是从第三组第二个出场的选手,来自俄国的亚历克斯开始发生转变。   明昕头上披上了干毛巾,手里被贺昱塞了个装着热水的超大保温瓶,防止小孩比赛出汗之后着凉感冒,他本来垂着睫毛在喝水,余光却见一旁的贺昱凑了过来,下意识以为对方又要亲自己,连忙往一旁躲去,却被揪住外套帽子,硬生生拉住了。   转头却见贺昱哭笑不得的神情,他笑道:“以为我又要亲你吗?”   明昕藏在有半张脸大的杯子后面,后知后觉地抿紧了下唇,意识到自己反应太激烈了,便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般,又坐正了身体,冷冷道:“你想太多了,不过是亲一下额头,有什么好害怕的,我只是怕你把我的水打翻而已。”   贺昱看了看他从下冰场就红到现在没消停过的耳朵,只笑了笑,旋即指着场上环绕着冰场热身的亚历克斯,低声介绍道:“那是现在俄国滑协要捧的男单,是一名力量型选手,在我看来,也是这一站比赛唯一能和你争冠军位置的男单,你可以看看他的表演。”   唯一能和他争冠军的人?   明昕脚趾都蜷起来了,他怎么感觉贺昱的口气比他还自大?   可表面上,他却仰高了小脸,将自己的视线吝啬地投向冰场,不甚在意般冷冷道:“那就看看吧。”   这幅骄傲的样子也可爱得不行。   贺昱终于忍不住了,凑近了明昕耳畔,煞有介事道:“昕昕,你知道吗?刚刚在Kiss&Cry你把我推开的样子,全世界人民可都看到了。”   “都看到了?”明昕果然有些不安起来。   贺昱语气严肃:“对,这一幕被其他国家的人看到了,他们一定会觉得我们关系不佳,说不定会拿这个攻击我们。”   明昕皱眉:“这么严重。”   “是啊,”贺昱憋着笑意,幸好此时明昕正盯着冰场,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所以下一次我要亲你的时候,你一定不能再躲了……不然,一个亲亲就会变成两个亲亲,两个亲亲就会变成三个亲亲……”   明昕终于听出来了,贺昱在开玩笑。   他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终于转头来看贺昱,却是愤愤地瞪了一眼贺昱,才又收回视线。   耳畔却是贺昱忍不住泄出的闷笑声。   在对话间,场上穿着吉普赛样式考斯滕的亚历克斯却已站定,等待音乐开始。   他要表演的曲目,是《查尔达什舞曲》,是一首很知名的小提琴曲,具有很鲜明的匈牙利与吉普赛音乐风格,明昕甚至在小提琴课上演奏过,当然也有其他乐器的改编版本,亚历克斯用的,是原版小提琴版本的《查尔达什舞曲》。   舞曲分为两部分,第一部 分节奏较为舒缓悠长,甚至有种淡淡的忧伤感,男舞者一般会在这个片段出场,伴随着音乐独舞。   亚历克斯显然扮演的就是男舞者,他的动作大开大合,极具力量感,然而独自在冰场上滑行,那种孤独的意味恰与前半段偏忧愁的小提琴声相符。   在这种若有似无的忧伤感中,亚历克斯展示了他的第一个连跳,3A+2T。   他的3A并不像明昕的3A那样,几乎堪称完美,却也稳打稳扎,而他的2T却要更加稳定一点,而且使用了延迟转体,跃至空中最高点之后才开始旋转。   “会用到延迟转体,说明他对这个T跳已经熟练于心了。”贺昱低声道。   明昕沉默了一会,终于憋出了一句,“我再把3A练下去,应该也能延迟转体。”   “当然可以,不过……”贺昱沉吟道,“你这半年来,身高长了多少?”   明昕:“……”   亚历克斯延迟转体的技术用得很漂亮,在鼓掌声中,他的技术分出来了。   BV:9.3 GOE:2.10   居然有2.10的GOE!   这个GOE给得实在是太慷慨了,和明昕那抠抠搜搜的GOE形成了明显的反差,就连在场一些俄国冰迷,手上鼓掌的动静都不由得小了一些,就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GOE必然是有些水分的。   但亚历克斯并不知道这一切,他在节奏悠长低沉的乐曲声中进入蹲转,旋即又跳了一个3F。   CSSp4(蹲锯旋转4级):BV:3.00 GOE:1.10   3F:BV:5.3 GOE:1.80   裁判团似乎也意识到前一个评分有些过分偏高了,这一次GOE分值便降了一些。   此时此刻,乐曲进入了第二段。   在这一部分乐曲中,男舞者终于一改先前孤独的模样,他找到了共舞的女舞者,与其欢快地舞蹈。   伴随着骤然变快的节奏,亚历克斯的舞步变得轻快起来,舞姿极富匈牙利热情澎湃的风格,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在这个过程中,他一个蝴蝶跳进入燕式旋转,他的燕式旋转没有明昕的花样多,更没有加入女单的甜甜圈旋转,但胜在轴心很稳,几乎没有位移。   FCSp4(燕式旋转4级):BV:3.20, GOE:0.90   令人感到好笑的是,这个GOE居然是本场最低的,可对比明昕的GOE,却依然算高。   接着在变化丰富的音乐声中,他加入了一个3S跳,这个跳跃乘以后半段跳跃的鼓励分值,基础分(BV)为4.73,得到的GOE则是1.50。   这一场表演在象征着热情舞蹈的联合旋转中结束,亚历克斯单膝跪地,双手展开,面上依然带着喜悦的笑容。   也许是受到明昕表演的影响,他居然也达成了all clean!   场上的鼓掌声经久不绝,但亚历克斯的《查尔达什舞曲》却始终没有《天鹅湖》来得感染力强,也就没有出现全场起立鼓掌的盛况。   明昕面上又挂起了礼貌的笑,手上也“啪嗒啪嗒”的鼓起掌。   贺昱也在鼓掌,藏在黑色口罩下的嘴角却微微放平了。   亚历克斯意识到自己全场没有出过错,下冰场的时候也难掩激动的心情,与教练抱在了一起。   他们走到“Kiss&Cry”后不久,成绩就出来了。   技术分:42.33   表现分:39.65   总分为81.98分。   比当前最高分,明昕的81.78分恰好高了0.20分!   这个分数一出来,亚历克斯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   就连观众席的鼓掌声,都凝滞了一瞬。   亚历克斯喜悦的笑容渐渐淡下来,哪怕他自知自己的表演也还不错,哪怕说表现分并不只包括表演本身,还包括了滑行、衔接、表演、编舞与音乐,他的《查尔达什舞曲》却也绝无可能比沈明昕的《天鹅湖》高出这么多分。   他意识到自己一定会是短节目的冠军,可却也是他最不愿意获得的一个冠军。   这个结果,贺昱却早就预料到了。   以美系、俄系裁判为主的裁判团,不会允许一个来自华国的男单选手,在他第一次参加的国际赛事上夺冠。   因此他们会尽可能地压低明昕的分数,抬高俄系美系选手的分数,以达到他们所认为的“平衡”。   就连当初贺昱参加大奖赛两三年,青年组决赛最高的成绩也只是季军。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下意识担忧地看向身旁的明昕。   果然,明昕脸上那种礼仪性的假笑消失了。   贺昱唤了他一声:“昕昕。”   明昕闷闷地“嗯”了一声,接着继续冷冷地盯着评分表看了好一会,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可那种眼神,是很明显的,不服输的眼神。   等待上场的覃真看到了这个评分,却仿佛被点炸了一样!   虽然说之前每次参加大奖赛,这个叫亚历克斯的俄国选手要么得冠军,要么得亚军季军,总之没出过颁奖台,算是一个很厉害的男单,但这一次表演,覃真敢说,他肯定表演得没明昕好!   就在这番愤怒之下,第三组轮到了最后一名选手,也就是他。   覃真怒气腾腾地上了冰场,围着冰场绕周一圈之际,他刻意看向明昕的方向,眼神坚毅。   等着吧,沈明昕,我会为你找回场子的。   他想着,站定在冰场中央。   ——接着在第一个跳跃就摔到了冰上。   不过,这一次短节目,覃真却获得了自己的最佳成绩,60.48分。   在教练喜悦的拥抱之下,不知为何,这个滑出个人最佳成绩的小男单却显得灰头土脸的。   大奖赛青年组男单的短节目比赛很快就到达了尾声。   比赛结束之后,会对短节目前三进行一个颁奖仪式,来自俄国的亚历克斯为冠军,总分仅差0.2分的明昕则为亚军,季军则是拉脱维亚的一个小男单,明昕心情不是很好,但仍然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颁奖仪式最后,三个人都要站上冠军台,接受摄影。   支棱着冰刀,明昕爬冠军台的动作有些生疏,一旁长着金发碧眼的亚历克斯便主动伸手牵住了他,将他拉上了冠军台。   明昕表情淡淡的,用英语道:“谢谢。”   “不用谢,”亚历克斯用带着毛子味的英语道,“明昕,这一次我胜得并不光彩,我知道。”   明昕漫不经心的听着他的话,同时目光游离般飘忽在观众席上。   忽然,他的目光顿住了。   在他视线所及处,一个熟悉的女人打着电话,没有朝着颁奖台投来任何目光,接着示意身边人让位,离开了场馆。   亚历克斯还在说话:“我相信,下一站你一定能站上冠军台,我们也一定会在决赛见面,到时候,我一定会拿出我最强的实力,与你对决。”   他的声音停下来了好一会,明昕才有了点反应。   只见这个漂亮得惊人的东方少年扭过头,用带着点诧异的声音冷冷说道:“不好意思,我的英语不好,请问你刚刚说了什么?”   亚历克斯:“……”   自由滑比赛安排在了8月29日当地时间9点,中间刚好有一天的休息时间,贺昱便打算带明昕去28号的比赛,给小孩放松一天,于是比完短节目后,他特意吩咐了让明昕好好休息,第二天可以睡到自然醒,然后再去看比赛。   贺昱本人却一早就醒了,在酒店里忙活着准备自由滑比赛当天要带的东西,毕竟自由滑当天早上9点就要比赛呢,那至少也得8点出发去体育馆,根本没有时间准备行李。   准备过程中,林教练一通电话打了过来,贺昱便一边微笑一边和他道:“是,表现得很好,要不是被压分了,肯定是可以破世界纪录的。”   “现在就看他自由滑稳不稳得住了,昨天颁奖完,估计心里还是不高兴,整个人都闷闷的,但是他的心态向来保持得很好,自由滑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这一次比赛下来,至少也能得个亚军,第一次出征国际比赛,就能得到这种成绩,也算是不错了。”   “他?我让他今天睡久点……晚点起床带他看一会比赛,再四处逛一逛,里加也算是个旅游城市,风景还是不错的……”电话那头,林教练在骂贺昱老是惯着小孩,迟早惯出事,贺昱却不为所动,笑道:“能出什么事?有我看着呢。”   这样说着,他却还是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到隔壁门口站定了,还刻意压低了声音,“你先安静点,我先看看这只小猪睡得怎么样,有没有踢被子。”   虽然嘴里说着赶紧叫明昕起来训练,可在听到贺昱的话后,林教练还是下意识停住了说话声。   贺昱便拿出备用门卡,打开了明昕的酒店房门。   屋里窗帘挡得严严实实的,没有一点光,被子鼓鼓的,闷得严严实实的,应该是还在睡觉,贺昱脸上刚露出一丝笑意,正要把被子掀开一点,至少给睡觉的人露一点呼吸的口子,知道了明昕有哮喘后,他对这一方面一直都很上心。   可一掀开被子,他却和整整齐齐堆在被子底下的枕头碰了个对眼。   贺昱:“……”   ……   贺昱赶到目的地时,冰场周围已经围了三四圈人,都在看冰场中央的黑衣少年,那少年左刀齿点冰跳,却没有立刻开始转体,而是到了跳跃最高点才开始转动。   他竟是在尝试着延迟转体!   这是个商业冰场,有不少散客,但都不约而同地空出了一块比较大的空地,给那个少年训练,甚至有人花钱进了冰场,却不滑冰,而是站在一边,拿着手机在拍摄少年滑冰的姿态。   贺昱紧皱着眉头,立刻就要上冰抓人,却被守在门口的保安拦住了:“先生,请问您买票了吗?”   贺昱只能去买票,却又被拦住了:“不好意思先生,冰场得穿冰鞋才能进入,请问您有自己的冰鞋吗?没有的话需要租用冰鞋哦!”   贺昱:“……”   他只是出来当教练,当然没有带自己的冰鞋。   等贺昱穿着租用的冰刀鞋出来,却见冰场中央的黑衣少年起跳方向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横冲直撞的小孩子,他立刻强行停下跳跃动作,却因此重重地摔在了冰上。   那一摔看起来似乎是很痛的样子,引得周围围观的人不约而同发出了惊呼声。   见少年摔了之后,没有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贺昱额间一跳,也来不及顾虑自己的身体,立刻踩上冰面,以最快速度滑向对方,然而那少年抬头不经意看了一圈周围,看到犹如一道利箭般冲来的贺昱,竟是吓得手脚利索地从冰面上爬起,朝着另一个方向快速逃跑。   看来是没摔出什么问题,贺昱心下微微放松,滑速却仍未降低,很快就把逃跑的小孩抓住了。   他一手夹着明昕的腰,一边朝着冰场外滑去,明昕在他的臂弯下不住挣扎,两只手抓着他的手臂,垂在后面的两条腿也疯狂摆动,看到周围疯狂拍照的人群,脸都涨红了。   贺昱也觉得这个姿势不太好,没一会,就给他换了个姿势,一手揽住腰,一手穿过腿弯。   竟是个公主抱!   明昕满脸绝望,他慢慢抬起手,捂住了通红的脸蛋。   等到了空无一人的换鞋区,贺昱才终于把他放在椅子上,一边为他脱冰鞋,一边训道:“我昨天都说了多少遍了,今天不用上冰训练,让你放松一天,你怎么就不听?昨天比了一场赛,身体正好是疲惫的状态,今天还训练,明天的自由滑怎么办?自由滑有4分,比短节目还多出一分多钟,是最需要体力的时候,你今天把体力用完了,明天怎么办?”   明昕双手撑在椅面上,垂头看着贺昱为自己脱鞋,却忽然冷冷道:“今天不上冰,明天我怎么可能滑得好?”   “怎么就不可能了?只是让你休息一天,你之前几年的底蕴马上就没了吗?比起比赛,我更关心你的身体,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滑冰,你就不怕受伤吗?”贺昱语气有些重,“比起得奖,当然是你的身体最重要!知道吗?”   “我不知道。”明昕却喃喃道。   这个声音有些不对劲,贺昱抬起头去看,明昕却捂住了脸,声音闷闷地透过掌心传来,“我怎么可能知道?从小到大,我接受的教育只告诉了我一件事,第一才是最好的,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明明只有0.2分,凭什么我却成了亚军?”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她……她昨天来看我了,可是到了颁奖的时候,却走开了,她肯定很失望……说不定都不愿意让我继续滑冰了……凭什么……我明明才是最好的……”   在泣音响起之际,他的手却被猛地拉开——   一个轻盈的吻,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泪水从他的眼角落下,却被轻轻拭去。   贺昱从他的额前推开,此时换鞋室没有一点声音,哭泣的孩子似乎被这个安抚的额头吻止住了哭泣,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对,你就是最好的。”   “正是因为如此,你才得保持最好的状态,”他说着,将冰鞋从明昕脚上褪去,“去扇那些裁判的脸,告诉他们。”   “我们昕昕才是最棒的。”   作者有话要说:   贺昱擦过昕昕眼泪的手给昕昕脱过鞋。   事后,贺昱(欲言又止)(疯狂瞥昕昕)(心中思考):昕昕察觉到没?   昕昕(疑惑):他老是看我干嘛?   现在   贺昱(额头吻)   昕昕(惊恐):羞死啦!我13岁了不需要亲额头啦!   后来   贺昱(谨慎)   昕昕(疑惑):我教练好久没亲我额头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93章 冰上的王座14   从冰场离开的时候, 明昕始终紧紧戴着帽子,牵着贺昱的衣角走在他背后。   “开心了吧?”系统忽然在明昕脑海中冷冷道。   借着连衣帽与贺昱身体的遮挡,明昕露出了一个轻轻的笑容, “嗯。”   和明昕相处了三个世界之多,现在是明昕一说话,系统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它冷哼了一声:“不过是半年,你就忍不住了, 接下来还有五年呢,你怎么办?”   “唔, 就是因为还有五年, 所以我要给自己找点乐子呀。”明昕故作无辜地歪歪脑袋:“只是一个额头吻,就是最正常的长辈对孩子的吻,应该还没触碰到快穿局的规则吧?”   不到十八岁不能有任何不正当的亲密行为, 是快穿局无数次强调的规则, 一旦触犯这个规则,快穿者就会被强行从小世界召回, 并进行相应的惩罚。   “哼,你小心玩脱了,到最后主角攻真的把你当小辈看了, 我肯定会笑死你!”系统冷嗤道。   “啊?”明昕却疑惑道, “我难道不是炮灰攻吗?为什么你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认为我最后会和他在一起了?你真奇怪啊, 统统。”   系统:“……”   它奇怪?它为什么奇怪明昕会不知道原因吗?!这个讨厌鬼!!   贺昱知道小孩刚哭过,一定很不乐意别人看到自己通红的眼眶, 便任凭他跟在自己身后, 那种仿佛身后跟了一个小尾巴的感觉还是挺奇妙的, 原本情绪有些沉重的贺昱渐渐地缓和了神情, 决定今天就不带小孩去看比赛了,就在这个城市到处走走放松心情。   而就在要离开商业冰场的时候,冰场的管理员却忽然叫住了他们。   虽然明昕只想着立刻离开这个自己出糗的地方,但本着礼貌,贺昱还是停住了脚步,看了过去,“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们是不是……昨天参加的大奖赛青年组的那个……”管理员抓耳挠腮,支吾了半天还说不出那个对于他来说有些难念的中文名字。   “叫做Mingxin。”贺昱好心提醒道。   “对对!他的表演特别好!”管理员立刻笑开了,说道。   听到在说自己,明昕终于从贺昱身后绕出来了,但他听不懂俄语,便只能茫然地听着两人说话。   这时候,贺昱终于低头为他翻译道:“他说,昨天冰场转播了比赛,你的节目吸引了不少人,出成绩的时候都在为你欢呼鼓掌呢,你做得很棒。”   明昕揪紧了贺昱的衣角,面上却恢复淡然,对着管理员轻声道:“谢谢。”   他已经尽力压抑了,可声音里却还是泄露出了一丝鼻音,他心中有些懊悔,却不知道自己带着点鼻音的声音说“Thank you”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特别乖巧。   管理员笑得眼角的细纹都冒出来了,他又夸了明昕好几句,最后从冰场旁的登记桌里掏了一个小吊饰,递给了明昕。   那是一个星星形状的吊饰,里面还有很多闪闪发光的碎粒,就像是一个星星里有无数小星星一样,管理员笑眯眯地又说了一句话,贺昱便紧接着翻译:“他说昨天的你就像星星一样闪亮,请你不要沮丧,明天的自由滑你一定会得到金牌的。”   明昕看着手中的星星,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却又仿佛害怕被发现一样,立刻又压平了。   “我会的。”他说。   ……   第二天,明昕在早上七点就被贺昱从床上挖起来了。   他一边困得点头,一边又很自觉地自己刷牙洗脸,然后坐在桌前吃早餐。   贺昱忽然道:“头发有些偏长了,要剪短吗?”   明昕正一边吃着贺昱准备的三明治,一边捞起耳边垂下来的发丝,闻言,他愣了一下,回想起来也确实,好像从中考前一个月到现在,他要么忙于考试,要么忙于训练,一直没有时间打理自己的头发,脑袋上的头发居然就不知不觉长得有点长了。   过多过长的头发也是会影响重心的,但明昕的头发细细软软的,风一吹就跟丝绸似的飘起来,根本没多少重量,因此也没有多管。   “回国就剪掉吧,高中应该不让男生留长发吧。”明昕却很无所谓。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可以留,只要跟校方申请一下……”贺昱忍不住上手摸了摸明昕的头发,突发奇想道:“不如我给你梳个头发吧,更漂亮一点。”   明昕:“?”   “我是男孩子,有什么好漂亮的?”明昕不满道。   贺昱的理由却很充分,“花样滑冰毕竟关乎艺术的体育,要是你能更好看一点,裁判缘也能好一点吧?”   好像还是有道理的。   比起酷不酷的,明昕还是更在意比赛,他思考了许久,最后只憋出来了一句:“我可是要打他们的脸,要什么裁判缘?”   其余的,却没再说。   但在明昕这里,这样的话,就代表着他同意了。   贺昱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竟是仿佛早有预谋般,从行李里翻出一把小梳子和一堆小皮筋,一边道:“用美色打脸他们,也算是一种打脸啊,我们昕昕本来就好看,再打扮一下,那些裁判肯定都要惊掉眼珠子。”   明昕:“……”   相处了半年,贺昱好像别的没什么变化,就哄小孩哄得越来越熟练了,用美色打脸是什么鬼?   到体育馆的时候,还差几分钟就八点了,实际比赛时间是九点半,因此他们还有一个半小时做准备。   明昕虽然是被贺昱哄着头发梳成了一个比较复杂的发型,却有些羞涩于展示自己的新发型,于是又戴起了帽子,只露出下撇的淡色唇,双唇涂了点润唇膏,显得亮晶晶,是刚被骗着绑了头发还化了妆之后,后知后觉不高兴的模样。   他保持着这个臭脸,身后是推着行李箱又提着大包小包的贺昱,结果一进体育馆,就被围在体育馆入口两边的冰迷尖叫声吓得原地跳了起来,差点跳到身后的行李箱上。   两旁的冰迷有男有女,有已经工作的成年人,也有长得有些眼熟的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甚至有小朋友……呃,小朋友应该是家长带过来的,总之,他们一看到明昕,便立刻舞起手中的大红色横幅,尖叫道:“昕昕!加油啊!”   明昕定睛一看,只见那大红横幅写着几个大字:“冠军属于昕昕宝贝!”   昕昕宝贝?   这是什么鬼称呼?   明昕被惊得下唇不住颤抖,可被灌注于心的礼仪却使得他强行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谢、谢谢你们的支持。”   尖叫声又响起来了,其中似乎还混进了点“爸爸最爱你”“妈妈最爱你”的情绪激动的古怪声音。   贺昱见状,立刻护住了明昕,对着两旁的冰迷道:“不好意思,昕昕得去准备比赛了。”   冰迷却都很有自制力,都没有涌上来,只是拿着手机不停拍摄,还追了一小段路,直至他们进入后台。   一起比赛的其他小男单都没有这么多冰迷,路过明昕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眼中满满的都是羡慕。   明昕却逃跑一样,如一道风窜进了自己的准备室,倒在主办方特意准备的瑜伽垫上还不住后怕地喘气。   “这么害怕?”贺昱慢一步追上来,看着倒在瑜伽垫上的明昕忍不住笑。   明昕立刻坐了起来,抿唇不高兴道:“谁害怕了?我只是跑跑步热热身而已。”   贺昱一边在他身边打开行李箱,一边笑着哄他:“好,那你就继续热身吧,别一直坐在地上,等会身体都冷了。”   覃真进准备的时间要晚一点,刚推门进来,却正好看见明昕在地上蹦了几下,紧接着猛地一跳,竟是直接平地干拔了一个3A!   这个3A又高又快,落地的那一瞬间,哪怕是落在瑜伽垫上,也“砰”的一声,砸出很响的一声。   好强……覃真被这个3A震了一下。   教练怕他受到影响,连忙叫住他的名字,可覃真转过头来时,两只眼睛却都亮晶晶的。   似乎是被迷住了。   很快,就到了抽签的时候,自由滑的出场组次按照短节目的成绩倒序排列,前六名分到最后一组,第七名到十二名分到倒数第二组……因此这一次抽签,只需要抽自己在本组内的出场顺序。   覃真的短节目成绩排在第十名,正好排在倒数第二组,因此他首先被叫出去抽签,过了好一阵,才是明昕。   抽签的时候,又碰上了亚历克斯,作为短节目冠军,亚历克斯是第一个抽签的,他听到明昕的声音,便第一个转过头来,正想和明昕温和地笑笑,却忽然呆住了。   然而不止是他,就连负责抽签的工作人员和一同来抽签的其他选手,也都不约而同地怔住了。   明昕根本没察觉出什么问题,还是他身旁的贺昱反应过来,将明昕的连体帽又拉起来了,隔绝开周围人的视线,现场近乎凝滞的氛围才有了点缓和,然而还是不少明里暗里的视线在看明昕。   在这样的注视当中,明昕第二个抽了签。   一下子就抽中了最后一个。   这一天的比赛只有男单的自由滑和冰舞的自由舞,9点半还没到,他们就纷纷抵达了观赛区。   不知道是不是明昕的错觉,今天来看比赛的观众似乎比前天要多上许多,原本只坐了两三排座位的观众席,今天居然坐了四五排!   尽管最后两排稀稀拉拉的,并没有坐满,但对于青年组的比赛来说,已经算是热闹了,就连解说,也感叹道:“今天的场馆很热闹呢,看来,今天将会是一场很精彩的比赛啊!”   他说的也不错,有了一天的休息时间,今天参加比赛的小男单似乎都恢复了状态,出错的频率都下降了不少,就连大赛上时常抽风的华国选手覃真,都得了127.39的好成绩。   比赛很快就轮到了万众瞩目的最后一组选手。   所有人都知道,冠军一定会从这最后六个选手中出现。   六分钟热身阶段开始,首先进场的是夺冠热门人选,俄国选手亚历克斯,他这一次很不幸抽到了最后一组第一位出场,但能做到每次比赛都不离开颁奖台,他的心态当然是要稳得多,此时便微笑着在冰迷的掌声与尖叫声入场。   之后四个选手也都是实力较强、也有着不少比赛经验的选手,鼓掌声与尖叫声从一开始就没停止过。   终于轮到明昕出场了。   只见他脱下身上的外套,递到了贺昱手中,又不紧不慢地拆下刃套,随后才滑入冰场。   掌声在他出场的这一瞬间,竟是停住了一刻。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露出惊艳的表情,紧紧盯着那个新入场的少年。   只见最后一个滑入冰场的少年,脸上化了淡妆,眼尾与脸颊揉上了点淡红,淡色唇涂了晶莹的润唇膏,除此之外并无更多妆容,却令本就精致的五官更加生动起来,散落的细碎柔软黑发则编成两条小辫子收拢住,延伸至后脑勺下方,绑了一个小小的揪揪。   短节目那套缝着羽毛的小天鹅考斯滕已被换下,取而代之的考斯滕,则以轻薄白纱环绕过上身,肩头至锁骨的肩颈连接处则镶嵌着各色晶莹剔透的水钻,长袖依旧是纱质的轻盈布料,由肩头的白色渐变至手套的血红色,于视觉上就犹如在手上捧了两束玫瑰,满是张扬的艳丽之色。   除此之外,白色部分也缝着满满的金线与彩色的碎钻,能够很好地区别冰面与人体,金线繁复,一针一线都充斥着金钱的味道。   如果说前天的明昕是纯净美丽的小天鹅,那么今天的明昕,则浑身上下满是雍容华贵的精致气息,随风飘动的白纱又极富美感,使得他不像是什么小少爷,而更像是美丽迷人的富家小姐。   而他纤细柔软的身体、化过妆后雌雄难辨的容颜与如小女单一样编起来的头发仿佛都在加深着这一印象,甚至有一瞬间,几个同样在热身的选手还以为是哪个冰舞的小女伴走错场地了。   但与周围人形成反差的却是明昕脸上冷淡的神情,他似乎只以为这周围的凝滞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便淡定地滑过冰场,用一个高飘远的3A开启一个良好的开始。   这个3A唤回了一些人的意识,这个时候女单还很难跳出这样漂亮而富有力量感的3A,这个像女孩一样漂亮的选手,确实是个男单不错。   但也还有人神志不清地想着,天哪,他怎么可能会是个男单……   整场热身就在这样虚幻的氛围中结束了。   明昕又回到了贺昱身边,起码还要有二十多分钟才能轮到他,明昕便抬起一腿,两条细长的腿以超过180度的弧度架着,他一边这样拉伸着身体,一边从搭在贺昱手臂上的训练服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根香蕉,面无表情地吃着,用来补充能量。   这个恐怖的柔韧性令周围的选手都为之侧目。   正在此时,广播声响起,亚历克斯再度滑回到冰场中央。   这个冠军人选的自由滑表演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场比赛结束,差不多就要时光大法啦   现实的花滑是存在压分的,尤其是日本选手羽生结弦,压分到了什么程度呢,大约就是别人的GOE上限都是正负5(2018年后就从正负3变成正负5了)的时候,他的GOE只有正负3,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能站上颁奖台   当选手强大到了一定程度,任凭裁判再怎么压分,也不能把王者打成庸常之辈   另外,大家可以猜一猜昕昕的自由滑节目是什么,有提示哦:女主角为富家小姐,是非常著名的国外爱情故事(名著),有过很多歌剧、花滑表演   你们肯定能猜得到(信任的小眼神)(布灵布灵) 第94章 冰上的王座15   亚历克斯的自由滑节目是圣桑的《繆丝与诗人》(La Muse et le poete, op.132)。   圣桑的歌曲以浪漫而充满幻想性著称,这首乐曲的名字却不是他所命的名,而是后人根据这首乐曲优雅深沉的风格而带来的幻想命的名, 但也在某种意义上帮助了听众理解这首曲子。   提琴声响起,亚历克斯的身体伴随着悠扬的乐声缓缓律动,他慢慢加速,身体微缩,双手环绕身体, 显出孤单的模样。   “他在自由滑选择的表演内容,大约和短节目一样, 都是先慢节奏, 后快节奏。”因为周围有其他选手,因此贺昱这一会讲解的声音特别小,还几乎贴在明昕耳边, 他接着道:“这种表达形式有一种好处, 能够很轻松地达到情绪最高点,但也有坏处, 容易导致表演形式单调,别人是三段式,他只有两段, 表现分上限不会很高。”   说话间, 亚历克斯展示了他的第一个跳跃。   只见他右脚滑行, 滑速越来越快,忽地左脚一个点冰, 整个人跃至空中, 以极快的速度在空中旋转了四圈!   4T!   “他有4T!”明昕忍不住道, 两只眼睛都睁大了, 满满的都是羡慕。   贺昱心中无奈,知道他一定很想跳四周跳,便冷冷道:“他的4T周数不全,缺了超过90度,GOE只能郁颜郁颜是负的,你现在才13岁,力量还不够,硬是要跳四周跳,GOE只会被扣得更惨,还是先钻研你的三周跳吧。”   他确实没看错,亚历克斯的4T缺了100度,正位于四分之一周与二分之一周之间,哪怕俄系裁判想要保他,也不能太过明显,于是在挣扎之下,他的分数出来了。   4T:BV:9.5 GOE:0.54   亚历克斯也知道自己的四周跳缺了点周数,开场第一跳GOE就吃了负数,实在不能算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于是在下一个连跳,他铆足了劲,决心挽回第一个失误。   3A+1Eu+3S:BV:12.3 GOE:1.44   俄系太子居然得到了1.44的GOE,说明亚历克斯的这个跳跃实在是平平无奇,哪怕是心态再稳的选手,在明知有强大对手的情况下,自己却发挥不佳,都会受到点影响,于是亚历克斯在3F跳结束落冰之时,竟是没能稳住身体,摔在了冰上。   这样一摔,不仅GOE会吃负数,还会额外扣除1分摔倒分。   3F:BV:5.3 GOE:0.13   扣分项:Falls:1.00   但这么一摔,亚历克斯却冷静了不少,他的3Lo跳跃终于恢复了正常,GOE为0.98。   接下来是旋转阶段,亚历克斯转入蹲转,中途加入了换足,而且是前足蹲转换足成后足蹲转,符合4级要求,得到了4级蹲锯旋转的基础分(BV)和1.12的执行分(GOE)。   此时在《繆丝与诗人》的悠扬乐声中,他终于渐渐融入乐曲之中,旋转结束,他一个转身站起,双手自如地舞动着。   独奏的小提琴乐声就犹如在月下独自起舞的繆丝,然而比起最开始的孤单,似乎有了点不同。   一个过路人似乎发现了她的美丽,靠近来,询问着她的舞蹈。   亚历克斯再度跳入一个燕式旋转,他或双手交叉放在背后,或一手高举,手指与竖直站立在冰面上的腿部、冰刀始终作为固定的旋转轴,侧抬的浮腿始终高于臀部。   FCSp3(燕式旋转3级):GOE:2.80 BV:1.40   在渐渐加快的乐声中,他左脚向前猛地一滑,做出了明昕最为熟悉的一跳,A跳。   不过,在这个跳跃使出来的那一刻,明昕眉头却微微皱起。   这个起跳速度不够。   果然,亚历克斯的转速不够,只在空中转了1000度,连三周都不到,于是作了降周处理,也即跳空了一周。   2A:BV:3.30 GOE:1.44   “他的体力不够了,接下来估计都跳不了3A了,”贺昱沉声道,“一上来就跳了个四周跳,是很消耗体力的,尤其是青年组选手,但这也是他把4T放在最开头的原因,越到后面,体力越是不够,也就越是跳不出四周跳。”   “我跳3A根本不需要体力。”明昕却无所谓道,还一边说着,一边把吃完的香蕉皮塞回自己的口袋。   “垃圾不要往口袋里塞。”贺昱无奈地笑道,皱着眉头又把香蕉皮掏出来了,但这里没有垃圾桶,于是他只是拿在手里,才对明昕的话作了评价,“你的3A都是靠献祭身高得来的,有什么好骄傲的?”   明昕:“……我……我也是有长身高的!”   贺昱却根本不信,但还是故作好奇地问道:“哦,长了多少?”   明昕:“……你好烦!”   对话间,音乐却已在亚历克斯2A落下的那一瞬间猛的急促了起来。   亚历克斯的呼吸已经急促了起来,但还好,他还只剩下两次跳跃。   音乐已到了后半段。   繆丝知道了过路人的身份,原来他竟是位诗人!   于是在诗人的赞赏之下,她决心跳出自己最美丽的姿态。   于是在节奏忽地变快的小提琴声中,亚历克斯前后跳了两个连跳,一个是3Lz+3T,基础分乘过了1.1倍后,达到了11.11,GOE是0.90,一个则是2Lz+2A,基础分为5.94,GOE则是1.26。   这里可以看得出来,他的体力确实是很不够了,按照自由滑的规定,三周跳的同一个跳跃至少可以重复一次,并且至少有一个跳跃在连跳里时,两个跳跃都正常算分,也就是说,他至少还能跳一个3Lz,分数至少还能再多出两分。   但一开始的四周跳以及之后三周跳的失败确实消耗了亚历克斯不少体力,但乐声还在继续,繆丝仍在起舞,他就循着编排步法,用美观的大一字、捻转步等难度步法展示繆丝美好的舞步。   在舞蹈之中,诗人也沉浸其中,他写下了诗歌,接着两人在恋恋不舍之中分别,繆丝继续独自旋转。   在渐渐归于平静的乐声中,亚历克斯最后的联合旋转终于停止,他双足交叉立于冰面,双手打开,因疲惫而剧烈地喘息。   此时显示在屏幕上的技术分为73.39,超过之前的最高分70.54,成为了第一名。   亚历克斯脸上的神情却算不上是很高兴,但这一场他的发挥其实也还算得过去,只能说,想要每一次表演都像上一场表演一样all clean,其实是不可能的事,如果放在过去,他这样的成绩,应该依旧是可以站上颁奖台第一位的,但是……   金发碧眼的俄国少年坐在“Kiss&Cry”,却并没有看向评分表,而是看向本组比赛选手的候赛区,那一抹艳丽的血红色直直刺入他海一般碧蓝的眼中。   现在,他有了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强大对手。   是一个,除非超常发挥,否则难以敌过的对手。   Mingxin,接下来,就是你的主场了。   亚历克斯想道。   哪怕这只是那个东方少年的第一次比赛,但他却有一种莫名的预感。   那个少年,必将在花滑界掀起一场巨浪。   亚历克斯的分数出来了。   技术分:73.39   表现分:70.99   他的自由滑分数为144.38分,加上短节目分数81.98分,总分为226.36,暂居第一名,他的冰迷都喜悦地鼓起掌来,仿佛已经默认他为冠军了。   转播屏幕上,亚历克斯和他的教练也鼓掌了,但不同的是,他们鼓掌的动作竟是显得不那么真心诚意。   不过,在这个分站点,却鲜少有人是亚历克斯的对手,接下来四个选手都或多或少地出了点失误,于是一直到明昕出场,亚历克斯的分数仍然挂在“本场最高分数”那一格。   明昕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在自己的名字被叫到之前,他快速环顾了一周观众席,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没来也好,”明昕冷静地想道,“没来就影响不到沈明昕的心态,我就可以放开手脚……”   忽然,明昕视线一顿,看到了高高举着的,写着“昕昕宝贝加油”的牌子。   ……啊,他们居然也跟进来了。   正在此时,广播声响起:“representative China,Mingxin Shen.”   在系统“嘎嘎嘎”的嘲笑声中,明昕满脸郁闷,就要滑入冰场时,却又被贺昱抓住了。   猛地被捧住脸颊,明昕看着低声宽慰自己的贺昱,心想:“这是什么独特的比赛仪式吗?”   他拉开了贺昱的手,不耐烦得就像是个不服管教的熊孩子,“好啦,知道了,不会慌,别说了,你好像那种唠叨的妈妈哦。”   但这其实也是第一次,明昕感受到被“妈妈”唠叨的感觉。   他滑入冰场,又成了那个神情冷淡的漂亮小男单,绕周冰场滑行时,他听到了比前天还要更加激烈的掌声与尖叫声,尤其是拿着“昕昕宝贝加油”牌子的那一块,尖叫声几乎轰破体育馆屋顶。   在尖叫声中,他终于回到了冰场中央,站定了。   他的自由滑曲目为《罗密欧与朱丽叶》。   最开始响起的,是声势浩大的管弦乐合奏,在这样恢弘的伴奏乐中,明昕抬手,做了个轻轻的舒展动作,仿佛一个无忧无虑的富家小姐般,从酣睡中醒来。   在轻盈的步伐之中,明昕举手抬足,仿佛都带着股少女的天真感。   当初明昕知道了自己即将演绎的自由滑表演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时,还非常淡定,“演罗密欧是吧,我记得他好像挺厉害的,为了兄弟报仇干掉了仇人,我可以在他报仇的时候加一个3A+3A的连跳吗?”   贺昱:“……不行。”   接着索菲亚女士便态度柔和地向他宣布:“你要扮演的,是朱丽叶。”   明昕的神色逐渐惊恐:“朱丽叶……不是女主角吗?”   索菲亚温和道:“反正你跳的《天鹅湖》也是跳女主角,自由滑也跳个朱丽叶,有什么问题吗?”   “那不一样!不是都说了《天鹅湖》最早的那一版都是男天鹅嘛!我才无所谓的,但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完全就是一男一女在谈恋爱,我怎么接受得了!”   接下来一整天,索菲亚追着他,对着他细细解释为什么要让他当朱丽叶,首先,故事发生时,朱丽叶才13岁,正好和明昕的年龄相仿,而且明昕现在还没长开,化化妆就很像漂亮的名门小姐,要是再大一点,就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像女孩子了,更何况罗密欧的设定是17岁,在故事里的设定是体力很强,不然也不会追凶成功,要求扮演者有很强的体力,而且最好要有四周跳,现在的明昕根本表演不好……   索菲亚解释了一天,最后还是贺昱看不过眼,直接抓住了熊孩子,冷冷道:“你仔细想想,别的男单根本不可能在和你一样,在13岁就能把朱丽叶演绎得这么好,你就想想吧,你想不想让所有人在听到花滑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就想到你?”   在这样的劝说中,明昕果然有些心动了。   贺昱低声蛊惑道:“到你17岁的时候,我就让你表演罗密欧,《罗密欧与朱丽叶》两个主角你都在对应的年龄表演过了,以后每个人一看到《罗密欧与朱丽叶》,立马就会想到你,就连莎士比亚他老人家,估计都得给你颁奖。”   他最后又加了一根稻草,“你的朱丽叶,绝对会是最完美的朱丽叶。”   在这样令人飘飘然的劝说声中,明昕这只骆驼迷失了自我,被稻草压垮了。   于是此时此刻,明昕版小朱丽叶姿态轻盈美丽地在冰面上滑过无数弧形,随后以轻盈飞快的3Lo跳和3S跳,打开了朱丽叶的一天。   3Lo:BV:4.9 GOE:0.69   3S:BV:4.3 GOE:0.57   然而这沉重嘹亮的管弦乐合奏,却代表着她所身处的家族,虽为名门望族,却有着至深的矛盾,不仅是家族内部,亦或是家族外部。   一场舞会,无数文质彬彬的来宾向朱丽叶邀舞,朱丽叶一个接一个与他们共舞,却只能看到他们空洞贫乏的灵魂,内心感到又无趣又无聊,明昕用一段转三表达舞会中朱丽叶不断舞蹈的状态,转三步先要在冰面上滑过一个弧形步,接着原地旋转一圈,再接着滑过一道弧形,在冰面上滑出的痕迹很像是数字“3”的形状,故称之为是转三,这一段看起来就如同朱丽叶在舞会上不断地更换舞伴般,观感上却又很具美感,并不会让人感到乏味。   转三才刚结束,明昕却忽地右脚一个点冰,纵身跳起一个3F。   在无聊的舞蹈之中,朱丽叶忽然碰上了一双深沉的眼!   3F:BV:5.3 GOE:1.09   有了难度进入,这个3F跳的GOE终于破了1分!   掌声四面八方的涌来,祝贺着这个破了1分的GOE。   在骤然柔和下来的音乐声中,朱丽叶对着那个甚至还看不到容颜的少年心动了,她不断看向对方,而对方竟也如她一般,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摘下面具,对着她疯狂诉说着自己的爱意。   明昕忽地一跳,上身平行于冰面几乎没有位移,双腿却分开起跳,犹如蝴蝶扇动的双翅般从空中扇过,用一个蝴蝶跳进了蹲锯旋转。   他伏低地蹲在冰面上,一手拉着浮足的冰刀使其弯曲抵在蹲转足的膝盖下,小小的一团在宽阔的冰面上旋转。   如果只是简单的蹲转,倒也不算太过令人惊讶,明昕的旋转重心向来保持得不算好,位移不小,有时摄像机还得追着他转上一小段,也正是因此,他才会选择用甜甜圈旋转、贝尔曼旋转来拉高自己的旋转分,可男单和女单的蹲转却并没有过多的差别,因此在短节目的蹲转,他也只拿了0.14的GOE。   可这一次,他却做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动作。   一般而言,为了保持蹲转的旋转姿势,花滑选手会尽力拉住旋转的浮足,防止触冰,可此时此刻,明昕竟是试着松开了双手!   这一举动在青年组的旋转中是极少见到的,这意味着他的平衡能力已经到了绝佳的地步!   然而这个动作对于明昕来说,还是太过勉强,他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只能尽力去做到预定的动作。   戴着血红色手套的双手朝着身体两侧时而伸展,时而缩回,竟是仿佛朱丽叶的心脏在跳动般!   这个旋转代表着朱丽叶的内心,在此时此刻,正为着那个陌生的少年疯狂跳动。   FCSSp4(跳接换足蹲转4级):BV:3.00 GOE:0.14   有了这样生动的创新,GOE竟是还与短节目一模一样!   贺昱眉头骤紧,却又很快松了下来。   他意识到,这么低的GOE,也许并不能算是一件坏事。   观众席上的冰迷却几乎混乱了起来,裁判团也有些意料不到,他们只是想压一压之前明昕得到的那个超过1分的GOE,不料竟造成了这个结果。   想必接下来,为了防止大规模的不满,他们压分的行径应当会收敛一些。   明昕却并不知道这一切,旋转期间,他几乎只听得到音乐声,到了起身的时候,整张脸都红透了,更不会去在意冰迷的叫声。   而他此时的模样,却恰与怀着春心的朱丽叶相符,朱丽叶与这个俊美的少年共舞,明昕就这么进入了编排步法,自由滑不同于短节目的部分,不仅在于跳跃和旋转的数量要求不同,跳跃的周数要求不同,还在于,自由滑多了一个编排步法。   编排步法没有级别,只有固定的基础分,即3分,而裁判仅只能在这一分数的基础上打出执行分。   明昕在这段步法之中,极尽轻盈身体的优势,将怀春少女舞蹈时激动喜悦的心情表达得淋漓尽致,要是能穿女单比赛时穿的小裙子,明昕肯定能把裙角舞出花来,但现实中他仅是舞动上身的白纱,就已充满了美感,又漂亮又活泼,冰迷们的愤怒渐渐被这一出表演平息了,凝神接着观看这一场表演。   ChSq1(编排步法):BV:3.00 GOE:1.40   吝啬的裁判团终于稍稍松开了他们按低分按键的手,再一次为明昕打下超过了1分的GOE!   而好戏,却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叮咚!猜《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宝贝们都猜中啦!让我给你们发个小奖品!呱师傅的香吻一枚~(mua!)   要是现在明昕扮演了罗密欧   13岁明昕版罗密欧:别爱我,我要为兄弟报仇!(疯狂3A炫技)(醒醒,你不是哈姆雷特啊!!!)   另外,最开始的《天鹅湖》确实都是男天鹅,而小王子也是男的,也就是说,这是一出同性之恋(嘿嘿嘿),而且男天鹅还很有攻气,最后的黑天鹅简直是霸道天鹅爱上我的节奏(黑天鹅:爱我,不爱我我就叨你!)   不过最开始的《天鹅湖》也还是悲剧,最后小王子因为爱上同性被关起来治疗,被电击,最后跳崖自杀了   当初呱师傅还追了好几版的纯爱版,整整几个小时,特别好看,推荐大家去看! 第95章 冰上的王座16   在《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中, 罗密欧所属的家族与朱丽叶所属的家族是世代仇敌,每每相遇,总会演变为一场激烈的械斗, 而这一场为朱丽叶举办的舞会,邀请函发给了除了罗密欧所属家族的每一个人。   罗密欧摘下面具后,却很快就被认出来了,于是朱丽叶被强行拉走,罗密欧也被帮助他进入舞会的朋友强行带走, 在怒斥声中,两个年轻人终于知道, 原来他们各自爱上了仇敌的孩子!   明昕单足在冰面上快速地滑行, 在滑行步进入左脚外刃滑行的那一瞬间,他右脚飞快点冰,双手自然勾起, 一个漂亮的3Lz(勾手跳)!   3Lz:BV:5.9 GOE:1.14   第二个GOE破1分的跳跃!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这个3Lz是明昕除了3A以外,最为熟练的第二个跳跃, 落冰后右后外刃在滑出自然的弧线,美得令人心碎。   尽管从这个比3F跳还要低上一些的GOE可知,仍然有部分裁判妄图压低分数, 但对于此时此刻的冰迷来说, 却仍然感到振奋不已。   此时也正是朱丽叶的心碎一刻, 她被奶妈强行带回卧室,因着爱上仇敌的儿子而痛苦万分, 她感慨世事的不公, 感慨人与人之间的仇恨竟阻挡了她追求爱情, 她以泪洗面, 却在此时,被敲响了窗户。   那竟是罗密欧。   原来他抑制不住内心的爱意,竟是强行折返回来,爬上了她的阳台!   明昕再度进入了旋转。   他浮腿抬起,身体侧横,是一个侧燕旋转,少年双腿细长,却又不显得过于纤瘦,仅是大腿轮廓的肌肉线条,就充满了力量感。   贺昱看着这个旋转,竟是有一瞬间,也被带入了朱丽叶忧郁的内心。   他有些意外,不同于过去几个月明昕练习自由滑时带给他的感觉,这一次明昕投注在表演中的情感,竟是意外地像极了朱丽叶酸涩的爱情。   虽然说这个故事叫做《罗密欧与朱丽叶》,但如果仅只是按照原著剧情来演绎,那就依旧没跳出框架。   更何况现在的沈明昕,13岁的他从来没有经受过爱情的挑战与滋润,自然不可能把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演绎好,最开始的几次表演,都显得生涩异常,按照索菲亚的话来说,拿这种表演去比赛,还不如干脆不比赛了。   于是在和几个教练的商量之下,贺昱建议,让明昕将对于花滑的感情代入其中,用来表达朱丽叶对于罗密欧的爱情。   在他看来,这段时间以来,明昕为了花滑而遭遇的一切,恰好能与朱丽叶的爱情生涯相呼应。   这么一句建议,却恰好点通了明昕。   此时此刻,只见冰场上旋转着的美丽少年缓缓抬起一手,仿佛在追寻着什么,手心放松,随着旋转转动。   伴随着阳台上少女在月下同少年倾诉着那不为家人所祝福的爱意,冰场上的少年一手高举,手上戴着的血红色手套仿佛在空中开出了一朵小小的红花,仿佛正向着他热爱的事业,奉献出所不为母亲接受的热忱。   这是他最为投入的一场比赛,所有人都能从中感受到,这个13岁少年已将自己的所有情感灌注其中。   而这种情感,竟是惊人地形同于爱情!   就连与林教练一同观看转播视频的索菲亚女士,都沉浸于其中,不由得出声感叹道:“What a Julie……”   李薇琴刚结束完繁忙的事务,便立刻赶回了比赛场馆。   她从前天忙到了今天,中间仅休息了五个小时,但在听说今天是青年组男单最后一场比赛,她不知为何,竟在无意识间,购买了飞往拉脱维亚的机票。   购买了机票之后,她看着手机界面,竟是有些怔愣。   她向来不支持明昕参加花滑比赛,之前答应了贺昱,不过是想让他接着为自己的孩子补习,事实上她的做法也没错,她的孩子在短短两个月内,从二十多名一跃成为学校第一名,之后她仍然想让孩子终止花滑,甚至又与明昕吵了一架,却一不小心忙到了现在,最终还是任凭孩子参加了比赛。   “反正机票也买了,那就去看看吧。”她想着,仿佛没看到退款的按键般,就这么乘上了飞机。   可抵达里加之后,当地时间却已将近11点,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赶不上,却在进场馆的那一瞬间,看到了冰面上的少年,那仿佛正在奉献自我般的燕式旋转。   好漂亮……她不自觉想道。   李薇琴正打算如同前天一样,坐在前排观看比赛,然而她却惊讶地发现,前天还坐得松松散散的前三排,今天竟是全部坐满了!   而前三排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全神贯注地紧盯着在冰场上旋转的少年。   她只能坐在第四排,身旁是个拿着牌子的女孩子,李薇琴坐下来之后,却听到那个女孩子正一边盯着冰场,一边紧张地喃喃道:“ジュリエッちゃん,がんばって!(朱丽叶酱,加油啊)”   明昕换了足,继续旋转,这一次他选择用了仰燕旋转,不同于侧燕旋转的是,仰燕旋转面朝上方,是一个类似下腰的动作,上身却仍然平行于冰面,抬起的浮腿弯曲,大腿仍然高于臀部,比起侧燕旋转,这个姿势更考验选手的核心保持能力,是难度更高一些的燕式旋转,却也因此,更有一种完全奉献自我的破碎感。   这意味这两个年轻人彻底私定终身,无论家族仇恨如何,他们都已跨越仇恨,各自将炽热的心脏奉献给了对方。   明昕再度拉住浮腿,身体弯成一个漂亮的整圆,一个美丽的甜甜圈!   他们偷偷走进教堂,进行了一场只有祭司见证的婚礼,哪怕意识到前途渺茫,却毫无畏惧。   掌声纷纷响起,李薇琴眼角竟是微微湿润了。   听说人在看到过于美丽的事物之后,也会流下泪水,李薇琴不知道自己此时是否是因为如此,然而身旁的女孩却已啜泣出声:“きれい……”   李薇琴想起那日她看到的热搜,在摇晃模糊的视频中,少年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却依旧能将腿从后方掰起,用几乎劈叉的可怕弧度旋转……在此之前,他一定为此训练了许久,也一定在疲惫的尽头,在因哮喘症而变得脆弱的支气管的折磨下痛苦地喘息,可她从来没有听过孩子有过半分抱怨,他疯狂地训练,偷偷找了世界冠军来当自己的教练,却从未对她说过半分,何尝不是如朱丽叶那般,知道这是不为家长所接受的追求,便决定独自匍匐前行……   明昕再度拉起浮腿,身体前倾,浮腿向后,形状犹如飞燕,做了一个提刀燕式旋转。   在因旋转而显得模糊的世界里,所有一切都凝为虹光,明昕却依稀能从中追捕到那道穿着黑色羽绒服的高大身影。   没有人知道,这个13岁少年体内的灵魂,也曾经历过一场不被祝福的爱情。   就连系统都不知道,此时此刻在小世界的一场花滑自由滑比赛当中,它那没心没肺的宿主,竟是将深藏在表面之下,汹涌澎湃的情感揭露了一角。   CCSp4(燕式旋转4级):BV:3.20 GOE:1.60   高达1.60的GOE!   掌声如雷般响起!   旋转结束,少年的动作却从柔和变得彷徨痛苦了起来。   婚礼之后,少女等来了自己的爱人,然而她却意外得知,爱人竟是在械斗中杀死了自己的表兄,被判处了流放之刑!   他们才刚结婚,就被迫分离。   明昕一手捧心,一手怅惘地抬起,仿佛在抚摸即将离去的情人。   新婚之夜,他们都将自己交付给了对方。   少年的舞姿于痛苦中又带着点甜蜜,这很可能将会是他与所热爱者为数不多的甜蜜接触,因此他更为急切,更为沉迷,期望着“这一夜”能持续得更久一些,因为接下来很可能会是漫长的分别与等待。   此时此刻,明昕做了一个难度很高的Hydroblading姿势,又名单足匍匐滑行,只见少年几乎贴在冰面上,远离冰面的那一足弯曲滑行,靠近冰面的那一腿则不触及冰面,少年双手抚于冰上,血红色手套与洁白的冰面形成强烈的反差,滑行中血红色手套在冰面上留下的红影,于视觉上就仿佛将热血都涂抹在冰面上一般。   少女将初夜献给恋人,他也将自己献给冰面。   如果之前的蹲锯旋转对核心与平衡力的要求为50,那么这个姿势则为100!   几乎很难看到有花滑选手能把Hydroblading姿势做得这么美丽优雅,更何况是如此时这般,仿佛带着股献祭自我的神圣感,而他的神灵却不是任何人,而是这一片洁白的冰面!   贺昱忽然感觉有什么落下来了,他下意识抬手接住,却从手心感受到了温热的湿润感。   他垂眼看去。   ——那竟是他的泪水。   男人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种不属于他的情感,那是封存在他无法得知的灵魂深处,仿佛是从无数个前世带来的陌生情感。   是无数次失而复得,得而复失所带来的剜心痛意与深沉似海的爱意。   起身之后,明昕冰刀立起,用几个急促的刀齿步表达黎明来时,朱丽叶追逐不得不清早离去的罗密欧的背影,然而这是一场注定的分别,因此在忧郁的音乐声中,他的刀齿步最后变换为深刃的滑行步,他的冰刀刀刃在冰面上留下清晰可见的深印,在左右轮交换的滑行步中,他的姿态不住左右摇晃,仿佛在罗密欧离去之后摇摇欲坠的朱丽叶般。   彷徨之中,少女却从父亲那得知了一个消息,她的父亲竟是想将她许配给另一个男人!   StSq4(步法4级):BV:3.9 GOE:1.14   “好小气的GOE。”转播屏幕前,林教练满脸嫌弃,忍不住吐槽道。   “要是我来判,我肯定会给师兄判3分满分!”一旁的杨宁羽也忿忿地小声道,“师兄的步法又有难度又好看,瞎了眼才给他这个分数。”   可不管GOE如何,表演却依旧在继续。   只见明昕左脚犹如向外崴了一下,右脚点冰跳起,空中以飞快的转速旋转了整整三周,跳了一个3Lz跳,在右脚落冰滑行的那一瞬间,又用左脚点冰,跳起他最不擅长的T跳。   陌生的情感如同浮光掠影般迅速从贺昱心头褪去,可他却再度因着这个T跳而揪起了心。   整个节目到这,明昕的体力已经消耗了不少,因此他们在这只为明昕安排了2T跳,明昕的两周跳是林教练打的基础,还算稳固,但也和三周跳一样,到了最简单的T跳,总是因为转速过快而导致过周。   却见冰上的少年却没有在跳跃的第一瞬间旋转,而是先跃至最高点,接着再接着下落的时间旋转。   延迟转体!   坐在观赛位的亚历克斯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   在T跳中加入延迟转体,是他的拿手好戏,甚至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因此他第一眼就看出来,Mingxin的这个延迟转体还很生涩,似乎练习的时间并不长,甚至……很有可能是在看到他的延迟转体后,在这一两天的时间内自己练成的!   这是什么可怕的天赋!亚历克斯目瞪口呆。   就连他自己,最开始延迟转体也练了整整半年之多才熟练掌握,才敢放到正赛里使用的!   贺昱也忍不住在心中笑着骂了明昕一句。   居然把才练过一天的内容放到正赛上来用,真是太大胆了!   延迟转体比起从跳跃一瞬间就开始转体腰更加困难,而且在技术上更干净,由于是跃至最高点才开始旋转,因此不会在还未起跳就立刻转体,也即偷周,并且,从空中旋转下落,就犹如空中缓慢飘下的落叶般,极其富有美感。   然而在这仿佛自动减速的旋转中,贺昱却皱紧没有,在心中默数……   一、二……三!   1080度,这是明昕第一次跳出没有过周的3T跳!   他居然把2T擅自换成了3T跳……贺昱心中无奈,却又满是骄傲。   这就是他的昕昕,为了胜利,可以付出一切。   由于没有过周,明昕便就这么出乎意料地稳稳地落了冰,甚至不需要降低重心来稳住身体。   延迟转体竟是与他过快的转速相互抵消,成就了一个技术上没有瑕疵的3T跳!   在鼓掌声中,这个连跳的成绩出来了。   3Lz+3T:BV:11.22 GOE:1.07   这个连跳放在了节目后半段,在乘过了1.1的鼓励分值后,竟是达到了惊人了11.22分!   而这样的跳跃,还有两个!   少女不满婚事,她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爱人,那陌生的男人并不是她所爱,她在痛哭之后,决定以自己的方式,终结这一场父母定下的婚事。   只见冰场上的少年先是先后跳了3A+1Eu+3F与3A+3T两个巨分连跳,他的A跳不用多说,向前起跳的姿态就犹如朱丽叶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模样,在空中转过飞快的1260度,旋即落冰的模样轻松得仿佛跳的不是3A跳,而是1A跳,甚至像是华尔兹跳(0.5A),使得接下来接连跳的动作也显得轻而易举起来。   至于他的最后一个跳跃,依旧原定为2T跳,但在第一个3T的成功之下,他却仿佛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再度跳了一个带有延迟转体的3T跳!   3A+1Eu+3F:BV:14.63 GOE:1.80   3A+3T:BV:13.42 GOE:1.12   至此,他的技术分已经达到了可怕的84.53分!   而在他之前,自由滑技术最高分还保持在亚历克斯的73.39,明昕的成绩却已经超过他十分之多了!   两个分值惊人的巨分跳跃,将明昕的自由滑技术分拉到了一个可怕的高度!   哪怕说是沾了1.1分值的光,但要想在节目后半段把这两个连跳做好,本身就是极其艰难的事,否则这样一本万利的事,为何其他选手不这么做?   然而最令人感到可怕的是,明昕的表演却仍然还未结束。   他仍然还有一个旋转没有做!   明昕的呼吸却已急促了起来,回报与付出成正比,最后的几个巨分连跳消耗了他过多的体力,眼前不住泛黑,是血氧偏低的迹象,但接下来的动作他已熟练于心,甚至熟练到无须看冰面就能滑到对应位置的地步。   从表面上看,他仍旧极为投入地滑行着,却只有站在挡板外的贺昱与坐在观众席上的李薇琴从他泛紫的唇瓣意识到了什么,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然而明昕并没有晕倒。   此时,朱丽叶正在恳求着祭司,求他帮助自己追寻真爱,于是祭司交给她一瓶假死药。   由于缺氧,明昕的动作显得无力却柔软,仿佛饮下假死药而“死去”的朱丽叶,婚礼变为葬礼,罗密欧却误以为她真的死去,连夜赶回,怀抱着爱人的尸体,饮毒而亡!   朱丽叶从假死中醒来,却看到了罗密欧的尸体,她痛苦万分,抽出他腰间的佩剑——   明昕双手合拢,仿佛握着一把无形的剑,猛地朝自己的胸口捅去!   他身体后倾,置于胸口的双手就犹如被血液染红了一般,少年抬起一手,染着血色的手抚过白皙美丽的侧脸,他的容貌在失氧状态下显得脆弱苍白异常,与艳丽的红色手套形成极致的对比,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观众席周围已被此起彼伏的哭声包围。   就连李薇琴,眼中涌动的泪水,都不由得落下眼眶,滑过脸颊,经过唇侧,舌尖因而品尝道了多年未曾品尝到的酸涩滋味。   明昕进入了蹲转,他的身体侧着旋转,仍是一手高抬,人间的朱丽叶依然死去,可故事却还未完结。   明昕从蹲转变化成了向前直立旋转,单足直立旋转,浮足与直立足形成50至60度,上身伏下,一手抓着浮足以保持平衡,这一姿势很像是圆规的两个尖脚,因此又称之为是圆规转,尤其小孩是从腿开始发育的,原本就腿长的明昕做这个旋转,更是仿佛圆规成精了般。   向前直立旋转又变换作直立旋转,明昕双手交叉,双手高举,随着轴心收紧,他的旋转速度越来越快,上身的白纱几乎转得飞起。   这堆苦命鸳鸯的爱情故事终于感化了两大家族,他们终于醒悟,仇恨只会制造悲剧,仇恨只能带来永无止境的毁灭,在悲恸之中,他们握手言和,将罗密欧与朱丽叶塑为雕像,永世传唱这一爱情故事,警示后人。   明昕又使出了短节目时用过的躬身转,他上身后倾,几乎与冰面平行,红色的手下垂,在旋转中渐渐靠近抬起的浮腿刀尖,忽地立刻抓住,猛地将浮腿从身后高高举起,两腿之间形成了完美的180度!   烛台贝尔曼!   贺昱几乎窒住呼吸。   他按在冰场挡板上的手用力得发白,这也太胡闹了,用男孩的身体挑战女单都难以做到的姿势,要是伤到了该怎么办!   只见冰场之上,少年双手抱住小腿,两腿直立着劈开了180度的恐怖角度,犹如竖直的烛台般,笔直而美丽,而双腿之间的上身,则柔软地弯曲着,犹如烛台旁的把手般。   两腿之间传来的疼痛感与腰腹的僵硬感令明昕大脑几乎一片空白,甚至于无法想象之后离开了赛场,他将会如何被教练一边怒声指责甚至是轻拍手心、一边又生气地替他揉腰揉腿的情景,他几乎是靠着本能旋转的。   然而他此时的姿势却美得叫人触动,美得令人窒息。   在这美丽而残酷的烛台贝尔曼旋转中,在这一刻——   爱情战胜了仇恨,战胜了死亡,战胜了命运,战胜了一切!   乐声在明昕松开浮腿,低垂着脑袋,一手捂心一手背身的姿势中结束了。   然而结束之后,场馆周围,却陷入了空旷的寂静之中。   仿佛所有人都将灵魂的一部分留在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世界中,在结束的这一刻,甚至还来不及抽出一般。   明昕却无暇考虑这些,他双唇微张,剧烈地喘息着,脸颊都红作一片,耳畔也只剩下嗡嗡的血液流动声与心跳声,他伏低了身体,双手撑在膝盖上,否则很可能就会失力倒下,他朝着印象中出口的方向慢慢滑去,而贺昱也来不及去关注评分表,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冰场入口处,几乎就要不管不顾冲进冰场,把人直接从冰上抱走。   但他还是忍住了,除非选手倒在冰上无法起来,否则旁人不得进入冰场,这个时候违反规则,只会让明昕前功尽弃,他不能这么做……   明昕滑到一半,呼吸就顺畅了一些,没有遇到过敏原,他不会犯哮喘,仅只是呼吸有些困难罢了,现在运动强度降下来了,便也好受了不少,视力、听力便也渐渐恢复过来了。   然而在他的听力恢复过来的那一瞬间,冰场周围的观众却忽地尖叫鼓掌了起来!   明昕被吓了一跳,直起身子环顾四周,却见所有观众都纷纷从座位站了起来,对着他高声欢呼。   原来他的最后一个旋转成绩出来了。   CCoSp3Sp4(联合旋转4级):BV:3.50 GOE:2.02   再度all clean!   也许就连裁判团也没能想到,从那个蹲锯旋转的0.14分起,他们竟是再没能判出低于1分的执行分!   而这一次比赛,明昕的自由滑技术分总分为90.05!   他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自由滑技术分破90分的青年组选手!   这个13岁的少年,在第一次参加的国际赛事上,就破了前人留下的世界纪录!   在如同浪潮般几乎掀翻体育馆房顶的欢呼声与掌声中,无数表达爱意的玩偶被丢到冰面上,甚至有一个1米9的超大熊,被几个人一起丢到了冰面上,五六个冰童一同涌上来,才堪堪把那个大熊提走。   李薇琴捂着嘴,这个职场上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却在看到自己儿子的表演之后,泪流满面,她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可看着不断被扔到冰上的玩偶,却感到一阵懊悔。   为什么她没有和他们一样,也买个玩偶送给她优秀的儿子?   然而在她的无措之中,隔壁的女孩却递给她一个熊玩偶,用日语微笑着道:“要不要和我们一起,为星星扔玩偶?”   “星星?”李薇琴怔怔地问道。   “啊,因为他就像星星一样,闪亮而美丽,而且我的华国朋友说,他的中文小名和中文的‘星星’有点像,所以我们就都叫他星星酱啦。”女孩笑着道。   李薇琴接过了玩偶,用力扔向了冰面。   看着被满冰场的玩偶惊到,一边左顾右看,一边滑向冰场出口,接着被贺昱猛地一个公主抱抱起,并因此羞得把脸埋进教练怀里的明昕,她微微笑道:“确实,他就像星星一样。”   她有时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为孩子取名叫做明昕,仿佛冥冥之中有着什么力量,牵引着她这么做般。   现在,她想通了。   “也许,他本身就是明星,所以我才会叫他做明昕。”她喃喃道。   贺昱迅速测了一下明昕的脉搏,发觉他心跳正常,体温也正常后,终于放松了一些,但还是不肯把小孩放回到地面,而是紧紧抱着他,还谨慎道:“需要喷一下哮喘药吗?”   “不需要!你先把我放下来,我就是太累了,现在已经好了啦!”明昕羞恼道,“……所有人都在看,很尴尬的好吗?”   “根本就没有,你抬头看看,所有人都在担心你。”贺昱却低声道。   明昕被哄了好一阵,才终于愿意抬头。   转播屏幕展示了这一幕,于是全场观众再度为他欢呼鼓掌了起来,到处都是“昕昕加油!”的各国语言叫声。   在他所不知道的“后援团”N个群的作用下,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小名叫昕昕了,甚至都发展为他的代称“星星”了。   明昕的耳尖瞬间又爆红了,但也许是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他竟是没有再次把脑袋埋回贺昱的怀里,而是试着朝观众挥了挥手,漂漂亮亮的小少年被高大的教练抱在怀里,还朝着外头挥手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可爱,疯狂的尖叫声又响了起来。   可想而知,这一战结束后,他在全世界会多出多少粉丝。   经过抓着巨型公仔熊的小冰迷时,贺昱察觉到明昕的余光一直盯着那个大熊看,于是上前去,态度温和地问道:“你们好,请问你们能不能把这个大熊放到‘Kiss&Cry’呢?这样这个哥哥等会等分的时候可以靠着熊,比较舒服一点。”   那几个小冰童看到了贺昱怀中的漂亮小哥哥明昕,都两眼发光,不住地点头,抓着大熊迈步的姿态也更加卖力了。   明昕嘴角微微勾起,这代表着他心情很好,但是他的语气却依旧嫌弃:“哼,我身体根本没什么问题,哪里需要靠着熊坐。”   贺昱根本懒得揭发他,也不知道是谁,在短节目结束后,只留给冰童每人一个小玩偶,剩下的玩偶都打包搬回到酒店房间里,号称是不愿意便宜给滑联,要自己保管。   可想而知,这一次回国,除了回国的机票,他们还得额外出一笔邮费,把这两场比赛收获的玩偶整车运回去,回去小孩肯定还要把家里没用的房间打扫出来,放他的玩偶和比赛的奖牌……   于是贺昱又随手捡了一个小熊,在把明昕放到已经稳稳坐在“Kiss&Cry”座位上的大熊怀里时,又顺手把小熊塞进了他的手里。   明昕便自如地为贺昱保管起小熊来,满脸是“好麻烦啊”的表情,手上却抱得紧紧的,不知道萌出多少人的鼻血。   这一次,他们的等分时间长得有些过分。   也许是裁判团还在纠结明昕的成绩,试图在他的表现分上缩紧分数,以此来平衡超高的技术分。   连明昕都困乏得几乎打起瞌睡起来,转播屏幕都快变成他的睡播了,他的最终成绩才终于出来了。   技术分:90.05   表现分:79.62   169.67分!   他的自由滑总分又一次超过目前世界青年组自由滑总分最高分161.95分,破了世界纪录!   而他的两次节目总分加起来,则为251.65分,这个分数超过第二名亚历克斯的成绩226.36分,同样破了世界纪录,是青年组毋庸置疑的冠军!   欢呼声再度溢满了整个场馆。   青年组男单的拉脱维亚站大奖赛就在裁判团僵硬的笑容与全场热情的鼓掌声、欢呼声、尖叫声中结束了。   在这番喜庆万分的场景中,明昕勉强滑动困倦的身体,走到了颁奖台前。   然而相对于颁奖台的最高位,他的身高却显得不是很够,站在亚军位置上的亚历克斯正要伸手抓住他,却见少年冷着脸后退了一步,接着轻轻一跃,就跳到了冠军台上。   他站定了身体,接受了金牌,一手举着金牌,脸上露出自以为高傲的微笑,这一幕被留在了照片之中,是这个花滑界的传奇驰骋赛场的开端。   不过,现在的明昕却还不知道,他的这个“高贵冷艳”的笑容,在之后几年里,竟是被国内国外的全网人民都一致认定为是“世界最萌笑容”。   除此之外,还有“世界最萌皱眉”,配图是他被教练抱在怀里,生气皱眉的模样,以及“世界最萌睡颜”,配图依然是同场比赛,他几乎陷在身后大熊软软的怀抱里打瞌睡的样子……   当然,在之后的大奖赛、世锦赛,甚至是2018年的平昌冬奥会上,一边在夺冠军破世界纪录,一边又贡献了不少照片,被热情的爸爸粉妈妈粉,甚至还有爷爷奶奶粉全部收藏了起来,时不时就在他的个人主页下发图,欣赏熊孩子气急败坏的可爱模样。   他和教练贺昱的关系,也被戏称为“男妈妈和他的倒霉孩子”,他的粉丝数量在接下来几年里迅速扩展,到了一个恐怖的境地,所有人都把他当孩子一样宠爱,根本没有人会想成为他的男朋友亦或是女朋友。   直至2019年——   身材修长纤细的少年气急败坏地背着包冲进了俱乐部,一边嘴里生气地喊道:“太过分了!太可恶了!”   还在换鞋的杨宁羽奇怪地看去,却见那少年容颜是仿佛千年不变的美丽,是犹如冰雕似的圣洁清丽,然而怒红了的眼角却为这张冰雪容颜添上了一丝艳色,少年身高有170厘米,算是练习花滑的职业运动员里比较寻常的身高,完美的身材比例与相对同龄人长上一大截的双腿却令他的视觉身高整整拔高了10厘米,是很经典的花滑美少年。   更加突出的,则是少年松松垮垮扎了个马尾的柔顺黑发,他的头发放下来及肩,绑起来则正好能露出天鹅般弧线优雅的后颈,令杨宁羽都不由得脸颊一红。   那正是17岁的明昕,也正是当今花滑界中,最受欢迎的明星!   作者有话要说:   昕崽长大啦,可以搞恋爱咯!   老贺,你小子,有福气啦! 第96章 冰上的王座17   明昕重重地关上柜子, 生气地换起冰刀鞋来。   杨宁羽却实在好奇他在生气什么,便凑近了,柔声问道:“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么生气?”   从他的视角, 可以看见明昕在听了他的问题之后,变得更加通红的耳廓,少年一边闷声换鞋,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封粉色包装的信封,递给了杨宁羽, 信封表面还贴着无数爱心,包围着其中代表着明昕的星星图案, 星星下面则写着明昕的名字。   情书?   杨宁羽脸上立刻泛起红晕, 他小心用两个指头捏住信封,心中又是慌乱明昕居然收到了情书,一边又很是不好意思, 小心翼翼问道:“我……我能看吗?”   “当然可以, 有什么不能的?”明昕却忿忿道。   这样不太好吧?   杨宁羽这样想着,抱着羞涩与担忧的心情, 却慢慢打开了信封——   贺昱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飓风就从他身旁冲进冰场,两根刃套连同外套和面巾纸稳稳飞到了冰场挡板上的平台, 再一看, 原来是明昕, 少年依旧是一身黑色的贴身训练服,此时怒气冲冲地在冰面上抬脚就是一个怒气冲冲的3A, 3A之后又接3A, 3A无穷连跳。   看起来心情似乎非常不好。   男人微微皱眉, 他今年25岁, 岁月几乎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男人的面容依旧俊美异常,冷下脸时则会带着股冷冽感,他的身体状态依旧保持为最好状态,甚至休赛季明昕举行冰演时,他也会上冰参演,不过大多是搞笑类型的节目,比如说穿着大熊睡衣追明昕之类的,甚至能穿大熊睡衣跳3T。   如果不是职业生涯留下的伤势,贺昱依旧能完整地跳完一场节目,这些年来,他唯一的变化,不过是在22岁时身高又长了几厘米,身高达到了足以俯视99%花滑职业运动员的189厘米,几乎可以算作是可怕的高度,但这个高度带给他的却只有烦恼,比如说某个身高缓慢增长的小孩,在发觉他又长高的那一段时间里,对着他几乎没有什么好脸色……   尤其是小孩青春期到了,某些自尊心似乎变强了,现在拿他13岁的节目夸他漂亮得仙女似的,小孩都会生气,实在是越来越难搞了。   贺昱就这么抱着手臂,高高地站在冰场边,微微垂头盯着明昕满是怨气的3A,喃喃道:“这小孩又生什么气了?”   是因为昨天自己不小心看到了他放满熊玩偶的两三个房间,还是因为他盯着明昕第一个金牌喃喃着说自己当年其实更想看明昕穿着女单的小裙子跳朱丽叶?   但是之后不是都哄完了吗?还被小孩骗走了三罐旺仔,虽然之后他又骗着小孩做了不少运动来消化那三罐旺仔的热量。   “不、不好意思……贺教练……”细如蚊呐的声音从身边响起,贺昱下意识回过头去,却看不到人,他后知后觉地低头,看到了比明昕还要矮上5厘米的杨宁羽。   杨宁羽手中捏着一封粉红色的信封,小声道:“这个是明昕的东西,他刚刚拿给我看,我忍不住笑了两声……他就不理我了,连这个信封都不要了。”   贺昱接过信封,立刻如杨宁羽在看到信封般,脑中不可思议地想道:   情书?!   这绝非是因为他觉得明昕的魅力不足以吸引异性,而是在他眼中,无论过了多少年,明昕也还是那个13岁的孩子,每次小孩得了冠军,他亲小孩额头时都亲得毫无杂念的,也因此他根本就难以想象,居然有人会被这样的小孩吸引……   贺昱脑中几乎是一片混乱,几乎是忽略了杨宁羽那一句“我忍不住笑了”的话,这封“情书”在他手中就犹如烫手山芋似的,于是在明昕终于结束仿佛无止境的3A跳,滑到这边时,他叫住了明昕。   明昕冷着脸,止住略略滑得有些过头的脚步,倒滑了回来,“怎么了?”   “这个……”贺昱捏着信封的手无措地举了一下,递还给了明昕,“宁羽说是你的东西,怎么不收好?”   “什么我的东西……现在是你的了!”明昕的脸却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立刻就要滑开。   可就在此时,一只手忽地从贺昱身后伸来,把那信封抽走了。   是林教练。   “什么东西啊?这么紧张?”在明昕几乎可以算作是惊恐的目光之下,林教练就这么拆开了信封,盯着信纸上的内容,一字一句开念:“亲爱的沈明昕:你好可爱啊,我……”   明昕满脸通红,连忙撑着挡板探出身要抢回信纸:“住嘴啦!不要再念了!”   “念小孩的东西不太好吧!”贺昱也皱起眉头,也伸出手要把信纸夺回来。   在两个人的围攻之下,林教练却一边挡住他们的手,一边接着念到了后面:“我好想做你的妈妈啊。”   贺昱:“……”   明昕:“……”   这句话一出,就连路过的学员,都惊得停下了滑行。   林教练依旧在充满感情地诵读着信上的内容:“如果你能当我的宝宝就好了,这样我就能每天摸摸你的头发,亲亲你可爱的额头了,还能为你设计漂亮的考斯滕,特别是小裙子考斯滕……”   明昕受不了了,他一脸痛苦地捂住耳朵,冲出了冰场,一边跑,还一边中途停下来戴完了刃套,才再度逃离。   见状,林教练挠挠脑袋,一脸不解,“这小孩怎么现在这么容易害臊?”   贺昱叹了声气,将信纸从林教练手中抽走,“算了,这个我自己收着就好,就不用给他了。”   他在俱乐部内部找了一圈,才在舞蹈室索菲亚女士的怀抱里找到明昕。   此时舞蹈室恰好没有其他学生,明昕便埋在老人的怀里,生气地抱怨自己都已经17岁了,都上大学了,居然还没有任何人要和他交朋友。   每次参加国际赛事,他还老是惨遭举高高!一点都没有17岁少年的尊严!似乎所有人都把他当小孩一样对待!   于是明昕便悲从中来,原来活了17年,他却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交……   他的小学同学都谈过十几次恋爱啦!   “你不是有不少朋友吗?”索菲亚女士却疑惑道。   “才不是那种朋友……”明昕支支吾吾,最后自暴自弃,“反正……肯定是你们给我安排的节目出问题了!我不要跳什么小仙女风大小姐风,下个赛季我要转型!”   贺昱笑着走了进来:“那你打算跳什么?歌剧魅影可以吗?”   一听到他的声音,明昕立刻坐直了身体,闻言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不行,我要的是那种,诱惑一点的,能让人一看,就想和我谈恋爱的那种表演!”   诱惑一点?   看了一眼明昕圣洁美丽的长相,贺昱很想想象得出这张脸能怎么诱惑,不由得失笑:“那你想跳什么?”   关于这个,明昕早就做了一番调查,只见他冷着脸,宣布道:“我要跳《红磨坊》。”   “《红磨坊》?”贺昱和索菲亚皆是不约而同地惊了一下。   《红磨坊》的音乐如其名称所言,是讲述发生在巴黎著名歌舞院红磨坊的爱情故事《红磨坊》中的探戈舞曲,一般而言,跳这首曲子的人都会穿上艳丽的服饰,在表演过程中加入诱惑而柔媚的姿态,需要非常成熟的表演风格。   于是,贺昱在惊讶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反对:“你不是一直不乐意跳带有女性风格的表演吗?更何况《红磨坊》的风格区别于你之前的表演风格,你能驾驭得住吗?就比如说,表演《红磨坊》需要有足以勾引冰迷的诱惑感,你能表现出来吗?”   这也不是贺昱胡乱反对,之前明昕哪怕是跳《天鹅湖》《罗密欧与朱丽叶》里面的女主角,大多也都是那种可以算得上是纯洁型的角色,而《红磨坊》的女主却是高级妓女,一举一动之间的挑逗性毋庸置疑,反正在贺昱眼中,他是完全想不通明昕该怎么“勾引”人。   这么被怀疑了一下,明昕立刻不高兴了,冷冷道:“不是你们说的,表演重在内容,不在性别吗?俄国13、4岁的女单都能跳《红磨坊》,凭什么我就不可以?不就是勾引嘛,我现在就勾一个给你看!看谁还敢觉得我不成熟!”   话音刚落,贺昱和索菲亚还没反应过来,明昕就飞快从索菲亚怀中窜了起来,犹如一阵风,猛地把贺昱扑倒在了地上!   几乎是一阵天旋地转,贺昱就“砰”地一下摔在了地上,他无奈地抬眼,看着明昕像只大型猫一样坐在他的身上,还张牙舞爪道:“现在你看看,有没有被我勾引到?”   贺昱:“……”   明昕身后一脸目瞪口呆的索菲亚终于稍稍回过神来,无奈道:“我的宝贝,我很抱歉,恐怕你是真的没有这个天赋……”   明昕还不愿相信,他盯着贺昱盯了好一会,贺昱却脸色没有一点变化,的确是没有被他勾引到。   反倒是明昕,仿佛被打了脸般,连越涨越红,他憋了半天,最终憋出了一句:“再给我几天时间,我……我肯定能做到有那种什么诱惑力!”   明昕又愤愤地提着冰刀鞋离开了。   贺昱终于得以从舞蹈室的地上坐起,索菲亚问他是怎么一回事,他便拿出口袋里的信封,于是两个人对着信纸上的内容笑了一阵,索菲亚忽然道:“这个送信的女孩,大概是星星后援团的成员吧?似乎整个后援团的人都把昕昕当成自己孩子一样宠爱。”   “应该是的,他的后援团人数挺多的,”贺昱笑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后援团甚至有比昕昕年龄小的孩子,居然也想当他的爸爸妈妈……”   而为什么这件事他们知道的这么清楚,两人却只是对视一笑,默默把加了七八个后援团企鹅群的手机往口袋里推了推。   至于明昕想跳《红磨坊》的事,贺昱沉吟道:“倒也不是不能让他尝试一下这种类型的表演,大约明年他也成年了,总不能一直跳《胡桃夹子》《堂吉诃德》这种芭蕾表演,也可以给他换换口味,索菲亚老师,你认为如何呢?”   索菲亚女士没有任何意见,只是她有些疑惑:“不过,他13岁的时候,不是说了要在17岁跳罗密欧吗?”   “他现在又改变主意了,说《罗密欧与朱丽叶》都跳了一个赛季了,他早就跳烦了,不愿意再跳了。”贺昱笑笑道:“也没关系,他已经为朱丽叶提供了一个经典表演,没必要把罗密欧的也占了,而且我想,裁判团的人估计也不想再看明昕跳罗朱了吧?”   15年明昕的自由滑表演《罗密欧与朱丽叶》,就犹如一个巨大的巴掌,甩在了妄图压分却不得不为明昕打下超过世界纪录的分数的裁判团脸上,而在那之后,明昕更是百战百捷,在青年组的最后一个赛季,更是把世界纪录刷到了300多分的恐怖分数,要知道,这个分数放到成年组,也是可以登上颁奖台的。   他的小朱丽叶至今登在热门视频前十,每时每刻都有超过百人的观看人数,几乎已经成为了经典。   正如当时的贺昱所言,所有人一提到朱丽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明昕那一场美丽至死的表演。   索菲亚也叹了一声气,原本她还想着要怎么为明昕版的罗密欧编舞呢,结果这个小混蛋居然说变心就变心了。   “好吧,如果他确定要在短节目上跳《红磨坊》,并且不要《罗密欧与朱丽叶》,那我就只能再找一个可以与之相搭配的自由滑节目了。”她说道。   贺昱回到冰场时,明昕正在训练四周跳。   林教练站在冰场上,先让明昕围着冰场跳4T,接着再按照难度依次提升。   只见那个穿着黑色训练服的纤瘦少年倒滑于冰上,比起13岁,他的滑行速度有了更高的提升,几乎轻轻一滑,就比周围同样在训练的学员要快上两三倍,开始训练之后,明昕脸上便再无在舞蹈教室的愤怒与恼火,相反,他脸上毫无表情,仿佛四周跳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问题一般。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自从4年前领悟了延迟转体的3T跳后,他的T跳就犹如开了挂一样,再没出错过,甚至于在2017年,当贺昱通知说他可以练习四周跳了之后,明昕只练习了几天,就彻底掌握了4T跳。   果然,明昕在飞快的滑行间,动作轻松而飞快地点了一下左脚冰刀刀齿,整个人便仿佛脚下装了个弹簧般,迅速跳起一个惊人的高度,之前贺昱用专门的仪器测量了他跳4T跳的高度,大约是在0.70m左右,有时甚至能达到0.85m,在所有花滑男单里,是非常恐怖的高度,并且明昕的跳跃滞空感非常强,正如此时明昕在空中旋转,却几乎靠的不是飞快的转速,他几乎是整整转完了两圈,才开始下落,接着才接着转最后两圈——这大约之前延迟转体带来的习惯。   除了高度之外,他的四周跳远度也很惊人,在比赛用的体育馆他只轻轻一跳,便可跳过八、九个观众座位,因此明昕只跳了十几个4T,就跳完了一圈滑冰场。   堪称是Bug跳跃。   明昕就这么按照着一定的节奏,练习他熟练度仅次于3A跳的4T跳,甚至有余力在心中和系统吵架。   “哼,说什么想要谈朋友,”系统冷冷道,“我看你想要谈的朋友,就是主角攻吧?”   明昕故作惊讶:“哇,你很聪明啊,居然都猜到了。”   系统却很不高兴:“你才17岁,怎么就在想谈恋爱的事了?还学习勾引……我看你根本不用学!”   明昕却只是笑笑,“我不用学,可是沈明昕需要学呀。”   “嗯……不过嘛,有没有学会勾引,肯定要让那个被勾引的人来评价。”明昕弯起眉眼,“我只是想让贺昱帮忙看看,我有没有学会勾引呢,哪里就要谈恋爱了?”   他说:“毕竟我才17岁,还不能谈恋爱。”   系统却被他柔软的语调恶心得一个激灵,却还嘴硬道:“你就别想了,我看主角攻就完全拿你当小孩养,你看他刚刚对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哼,要是有反应了,我高低都得骂他一句变态!”   很不幸,那个人本来就是变态……   明昕想道。   少年的4T跳极富力量感,而这却是13岁的他所无法做到的,贺昱站在冰场的挡板之外,却不觉间看到明昕修长的身形,比起过去要更加结实的肌肉,以及……要更加期盼着成熟的心灵。   一个念头忽地浮上贺昱心头。   他的昕昕,似乎真的长大了不少。   四周跳非常消耗体力,于是在明昕跳了二十个4T之后,林教练就让他去喝水休息了,明昕便滑到贺昱不远处的挡板边,一边从毛茸茸的大熊面巾纸盒中抽出几张纸擦汗和擤鼻涕,一边拧水瓶喝水。   这个过程中,贺昱的视线一直追逐着他的身影,看到他抬起头喝水,喉结上下滚动,几滴水珠从嘴角落下,滴在他胸口的衣服上。   似乎是出了不少汗,明昕喝完水却还在擦汗,更是掀起衣领扇风,白皙精致的锁骨忽隐忽现。   甚至于,看见了明昕因为训练而显得红润的脸颊,浮上贺昱心头的,竟是在舞蹈室,明昕贴着自己的腹部坐在自己身上,雪白的脸颊仿佛涂抹了胭脂般泛红,说着要勾引自己的话……   等到明昕再度滑回去训练,贺昱才忽地回过神来。   然而反应过来后,他却皱起了眉头,有些苦恼地捏起鼻梁。   不知道是不是被明昕的话影响到了,他刚刚居然被明昕……迷惑了一下。   至今二十五年从未谈过恋爱的贺昱只觉得这种感觉极为陌生,可饶是如此,他却也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年轻了,他清晰地明白,对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孩,哪怕是已经到了17岁的少年产生这种感觉,绝对算不上正常。   ……甚至很可能是变态。   贺昱皱着眉头,几乎是充满痛苦地重重地闭了几次眼,再度抬起头,看到明昕在练习4S跳,终于看到的不再是那些古怪的东西,而是4S跳的各种技术点,是用刃是否清晰、旋转轴心是否稳定了,才终于微微冷静了下来。   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看来……他确实是被明昕的话影响到了。   贺昱在心中冷静地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是吗?我不信。   昕昕:17岁就搞定对象,18岁就可以吃肉啦!(提刀叉)(喜滋滋)   欢迎收看本世界下半部分《贺昱受(kuai)难(le)记》 第97章 冰上的王座18   练到4Lo跳, 明昕就开始出问题了。   后外结环跳(Lo跳)需要在起跳之前双腿交叉,并且是单脚起跳,起跳的转轴比其他跳跃又要更歪一点, 比起点冰跳要更加难发力,因此在明昕这,4Lo的难度要比4F高上一些,甚至比他没练几次的4Lz都要难,所以他不是很喜欢在正赛的时候加入4Lo跳, 又容易炸,得到的基础分又没比4F高。   于是在明昕摔了第二次4Lo跳之后, 贺昱便进了冰场, 对林教练道:“你先去看其他孩子吧,昕昕这边我来跟。”   在四周跳这里,贺昱确实要比林教练有资格指导明昕, 于是林教练便对着明昕高声喊了一句, 离开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明昕又摔了一次。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站起来, 而是坐在冰面上,似乎感到很挫败。   见明昕因为4Lo跳失败而失落的样子,贺昱便安慰道:“别这么着急, 4Lo跳不成功是很正常的, 不只是你觉得难, 其他人也觉得难。”   明昕脸上满是不高兴,“我可是决定要冲击4A的人, 区区一个4Lo跳就把我难住了, 那还跳什么4A?”   去年开始, 明昕发现3A跳居然不能再接着往上跳之后, 失落了好一阵,毕竟流畅又标准的3A跳可以算是他的绝招,可是现在他的绝招却被削弱了,于是在长达半天的低沉之后,他便决定,要成为第一个跳出4A跳的男人。   4A跳,相对于是在空中旋转四周半,也就是1620度,相当于以每秒6周半2340度的转速,或是以一辆时速为50公里的汽车的轮胎转速旋转,落地瞬间受到的冲击力将会是人体重力的8倍,几乎是人体不可能达到的跳跃。   也就是说,明昕的这个愿望,几乎算得上是异想天开。   贺昱却从来不会打击他的热情,他只笑笑道:“4S(后外结环跳)和4Lo有一些共通性,你再接着练习4S跳,说不定就会领悟到什么。”   在贺昱看来,明昕的4Lo跳姿态没有任何问题,起跳用刃也没有错误,总是失败,也许就是因为力量不够、或者发力点不对,导致本来就比较歪的轴支持不住,就会摔在冰上,但这些东西都太过细微和主观,需要跳跃者自己克服,如果明昕能再长大一点,也许能克服他在跳4Lo上的问题,但这么简单的原因,就连明昕本身都知道,也就不必再提示。   明昕似乎是被他的话说服了,终于从冷冰冰的冰上站了起来,加速滑了几下,开始练习4S跳。   4S跳和4Lo跳同样为结环跳,区别在于S跳时双腿分开成八字形,用左后内刃滑行起跳,而Lo跳则双腿交叉,右后外刃滑行起跳,不过,由于它们都为四周跳,同样要求跳跃者有很强的跳跃能力与转速,因此明昕看似身材纤瘦,身上的肌肉却都很结实,用他跳跃的力道踢门,完全可以把大门从门框上踢下来,外加一个大窟窿。   他的点冰跳干净利落,人称Bug点冰跳,A跳以外的刃跳却不算擅长,而裁判抓他刃跳又很严,只要明昕没有非常明显的用刃,都会判他用刃模糊,因此他一直很注意这方面的问题,比赛的时候混在一群老是平刃、错刃的欧美系选手里,他的刃跳简直标准得就像是教科书,但也因此,他的刃跳一直没有点冰跳顺畅利落。   只见明昕在冰面上倒滑,先是在冰上旋转了两圈,接着双腿形成明显的八字形,右腿迅速摆起带动全身起跃,在空中飞快转过四圈,最后再以右脚冰刀外刃滑出。   17岁的明昕跳跃能力与滞空性比13岁的他都有了较大的进步,因此他的四周跳转速并不像过去的3A跳那样,迅速得几乎有种破空感,他的4S跳轻松得几乎不像是四周跳,就连一旁练习三周跳的小师弟动静都要比他大上许多。   贺昱盯着他的4S跳,落地姿势完全正确,高远度也不错,转速虽然慢了点,但也勉强转够四圈,八字腿跳可以,交叉跳就不行,恐怕问题就是出在轴心上了,也许晚点可以上钓竿帮明昕找找轴……   这样想着,明昕那头却再度传来了躯体重重摔在冰上的声音。   他的4S摔的次数很少,贺昱从思绪中抽离,了然地笑道:“又偷偷练4Lo了?不是说了先练练4S再跳4Lo吗?”   明昕一声不吭,这次没有生闷气,直接从冰上爬了起来。   他一站起来,贺昱却马上就看出了异常,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了,他快步跑了过来,皱眉道:“又扭到了吗?”   “……没有扭到,我歇歇就好。”明昕却还想练习,为了证明向贺昱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他强忍着疼痛感又滑了两下,却脚下一空,竟是直接被从冰上抱了起来!   明昕立刻就僵住了身体,脸上满是震惊。   要知道,他看起来瘦是瘦,体脂率却在78%,也就是说,他浑身上下都是肌肉,再加上冰刀鞋重量,体重一点也不算轻,可贺昱抱他,却像是在拎一只小猫似的,轻轻松松就把他抱到冰场边,一边把刃套递给他,一边对着站在挡板边的工作人员喊道:“昕昕脚扭伤了,帮我拿个冰袋过来!”   一听到俱乐部的台柱子把脚扭伤了,工作人员立刻就跑去俱乐部的医务室抓了个冰袋过来,他回来的时候,明昕已经被抱着放到了椅子上,刚刚滑行时明显动作有些僵硬的那一脚被抬高了放在贺昱的膝盖上拆鞋带脱鞋,周围则围着一群教练,均是满脸担忧地看着他的脚。   鞋袜被脱下来了,只见明昕白皙的脚踝上果然肿起了一大块,周围的教练都倒吸一口气,林教练更是叹气道:“唉,你得好好注意你的脚腕呀,可能伤到脚腕的动作都得三思再做啊,要是伤得像平昌冬奥会那样,跳完直接打石膏,两周上不了冰,该怎么办啊。”   明昕梗着脖子,被脚腕上的冰块冷了个哆嗦,还嘴硬道:“我感觉自己伤得也没那么重……说不定再活动几下就好了。”   闻言,还抓着他脚腕的贺昱却立刻抬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再活动几下,接着留下病根,以后每场比赛都扭一次脚吗?你还想不想跳4A了?才17岁就这么糟蹋身体。”   明昕没话反驳了,在贺昱手上的脚趾缩了缩,“也没……这么恐怖吧?”   “你忘记医生怎么说了?说你的脚腕现在很容易扭伤,必须好好保养,才不会留下病根,”贺昱沉声道,“这样吧,最近一个月你就不要练习4Lo了。”   “一个月?!”明昕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道,“不行,那么久不练4Lo,我肯定又得重头开始练,现在都六月份了,到七月再练,正赛我肯定是使不出来了!我顶多只能接受一周不练!”   “用不出来就先别用了,4Lo对你的脚腕来说负担太大了,用4F的危险性都比4Lo小,你要是觉得4S和4T不够用,那就练4F,”贺昱冷声说道,“脚腕都红成这样了,还讨价还价的,明天你也不准到俱乐部,必须在家里待着休息,我会去盯着你,也会让你妈妈看住你,知道了吗?”   明昕知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便闷闷地从嘴里哼出一声:“……知道了。”   看他这幅明显是不服的模样,贺昱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接下来这几个月还是得紧盯着他,不然一个不留神,他可能就跑去练4Lo了。   无他,4Lo对明昕的诱惑力太大了,就好比之前的3A跳一样,明昕向来受不了这种高难度的跳跃的诱惑,非得把它练得完全会了,再拿出去耍酷,想到这一点,刚刚贺昱站在挡板外看明昕喝水时生起的那种古怪绮念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就算再变态,也不至于对这样的小孩生出心思。   贺昱之后把明昕带到了医务室,让俱乐部的医生处理了一下他的扭伤,便主动蹲下在明昕面前,低声道:“上来。”   明昕的耳尖立刻就红了,语气却还冷冷的:“你干嘛?”   “不上来,是打算让我抱着你出俱乐部吗?”贺昱低笑道。   身后没有回应,只过了好一会,却有衣物摩擦的声音传来。   温热柔软的身体慢吞吞爬上了他的背,不等他磨蹭,贺昱立刻反手抱住少年的大腿,用力把人往背上掂了掂,明昕立刻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肩膀。   这结实的重量上背,贺昱再一次意识到,明昕确实是长大了。   但这个重量,却意味着健康,为了尽力延长明昕的职业生涯,他从来没让明昕节食,甚至会在明昕得了冠军之后,在休赛季奖励他一顿大餐,不过会在餐后要求他加强锻炼消耗掉多出的热量罢了,因此到现在,明昕还未曾受发育关的困扰,因为他身上结实的肌肉已经足以抵消身高发育带来的影响了。   也许是害怕从背后掉下,明昕两只手紧紧地搂在贺昱的肩上,贺昱背着他走了一会,忽地道:“可以松开一点吗?再紧下去,估计我要被你勒死了。”   其实也没那么紧,只是明昕的手交叉着搂着他,指尖总是会刮过他的喉结,疼倒是不疼,却带着股奇异的痒意。   “哦。”明昕松开了一点手臂,但没过多久,却又下意识收紧了手臂,指尖再度碰上了贺昱肌肤。   这一次是锁骨。   贺昱有些无奈,但已经说过了一遍,再说一次,明昕说不定会被羞得立刻就要从他背上下来。   小孩到了17岁,却比13岁还要难搞了。贺昱在心中笑笑,却在想到17这个数字时,有种奇异的感觉。   明年就成年了啊,时间过得也太快了。   贺昱渐渐忘却了在喉结、锁骨上作乱的手指,他很快就背着明昕到了自己停在地下停车场的车旁,却临时腾不出手来,便对着明昕道:“帮我从右边口袋拿一下车钥匙。”   “让我帮你拿?等会我掉下去了怎么办?”明昕不是很情愿道,这也是他很奇妙的一点,明明在冰上跳跃跳得很轻松随意,下了冰却有些恐高,所以一上飞机就强迫自己睡觉,还很不乐意承认自己恐高——被贺昱看出这一点后,还很勇敢地上了摩天轮证明自己,结果下来后两条腿都软得站不住了。   不过,意识到他恐高后,除非他摔倒受伤,贺昱便不再抱他了。   “要是我来拿,恐怕你会更容易摔。”贺昱冷静道。   明昕终于不情不愿地松开右手,左手则因为害怕从贺昱背上掉下,紧紧地抓住贺昱的衣服,就像是猫咪爬到人类身上后,会用指甲勾住人类的衣服一样。   贺昱只感觉一只手在上身的口袋中摸索了好一番,才勉强从中翻出车钥匙,只按了一下开门,又立刻塞进贺昱口袋,接着继续紧紧地搂住贺昱的脖子。   贺昱却又发话了,他笑着道:“别那么着急又搂回来,开一下车门,我得先把你放到车上,才能开车送你回去。”   明昕一听又得松手,立刻不高兴了,但是他闷闷地没有出声,而是又磨蹭了好一会,才又松开手,去摸车把手。   到了车门被打开了,贺昱要松开明昕,把他放到车里时,明昕又和他挣扎了好一阵,才终于安安稳稳坐到了后座。   到了明昕家里,他的母亲李薇琴正好在家,听说了小孩把脚扭伤了,她便提早下了班,准备回家照顾孩子,贺昱一打开门,桌上就已经摆好饭菜了,李薇琴从他背后接过明昕,对着他招呼:“小昱,留下来吃饭吧!”   自两年前离婚了之后,李薇琴便不再像过去一样老是冷着一张脸了,甚至还会招呼人吃饭了。   “不用了,我得先回俱乐部一趟,”贺昱笑着摆手,却指了指她身旁的明昕,沉声道:“好好注意他的脚腕,这两天别让他活动,最好也不要走动,等下我回俱乐部请个假,明天再过来盯他。”   明昕却沉不住气了:“明天周五我还要上学!”   贺昱冷冷道:“别以为我没看过你大一的课程,这学期你周五都没课,乖乖在家休息吧你。”   去年明昕考上了位于华城的某TOP大学,为了练习花滑,还特意报了个比较轻松的专业,一周最多只上五节课,现在却成为了明昕不能外出的借口,明昕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李薇琴按住脑袋,冷冷道:“教练叫你怎么做就怎么做,脚腕这么重要的部位,就算是休息三天也没关系。”转头对贺昱又是一脸温和,“那就麻烦你了。”   贺昱走了之后,明昕一边被李薇琴托着,一边单足跳着走路,郁闷道:“之后我都要这样走吗?”   “当然不用,你忘记你打石膏那段时间用的是什么了?”李薇琴却道,把明昕放到了椅子上,随后打开了杂物间的门。   一辆电动轮椅被她从杂物间里推了出来。   一开启,嚯,还是满电,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他还会有用得上它的一天般。   明昕:“……”   脑中的系统在嘲笑他,“哼,叫你搞男人,现在好了吧,男人没搞到,还得坐轮椅。”   卧室里,明昕坐在电动轮椅上,沉着脸在平板电脑上找东西,没有回应系统的嘲笑。   过了好一会,他终于找到了什么,笑了起来,“你信不信,就算是坐在轮椅上,我也能勾引他?”   第二天,贺昱如约抵达了明昕家门口,按响了门铃声。   开门的却是明昕。   只见他面无表情,坐在电动轮椅上,裹着纱布的脚翘得老高。   两只眼睛却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亮了起来,少年立刻就直起身,拉着他的手急切地往屋里拉:“你来得正好,陪我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   贺昱一头雾水。   作者有话要说:   贺昱背昕昕   贺昱(疑惑):脖子怎么老是痒痒的?   明昕(左顾右盼):不知道呢   抓到表面上纯情脸红,背地里暗搓搓干坏事的猫咪一只!   日常贴贴小宝贝~   今天看了好多探戈表演,感觉性张力真的超绝!炒鸡推荐!   尤其是音乐为Ariele e Calibano的探戈表演,真的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最深情的探戈,一晚上能看几十遍那种(咳,当然不是最近,最近要码字呀(眨眼)) 第98章 冰上的王座19   “什么东西?”听到贺昱的疑问, 明昕停下来思考了一会,才斟酌着道:“你不是答应了,让我自己琢磨《红磨坊》的表演形式吗?我昨晚就找了找, 找到了个视频,刚好可以用来提高我的勾引能力。”   提高勾引能力?   明昕到底是找了什么视频?   不会是……   贺昱心头竟是涌上一股不妙的预感,他连忙道:“既然是提高你的勾引能力的视频,怎么就要我看了?”   明昕再度停住了轮椅,用疑惑的目光看来:“都说了要提高勾引能力, 没有观众,我怎么知道自己学得像不像?反正之后为了说服你让我跳《红磨坊》, 肯定也是还要表演给你看的, 倒不如现在就一块做了。”   还要表演给他看?   贺昱被他抓着手,直挺挺拉进了卧室,为了防止他逃跑, 明昕立刻把门关上了, 还给锁上了,接着去摆弄他放在放映机旁的电脑。   窗帘被紧紧地拉上了, 屋里一片漆黑,唯有放映机的微光足以令人视物,这样昏暗的环境竟是令人感到有一丝暧昧之意, 贺昱背对着明昕, 生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为了缓解屋里古怪的气氛,他尽量冷静地询问道:“你妈妈呢?”   “你来之前, 她就被公司一通电话叫走了, ”明昕回答道, “不过也好, 她不在,就没有人会打扰我们了。”   没有人会打扰……?   此时的贺昱就犹如被拐进盘丝洞的唐僧一样,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手心出了汗,明昕还太小了,不知道和外人看那种视频是不对的,他作为他的教练,应该提醒他,否则今天能和他看,明天他就会和杨宁羽他们一起看……等等,好像17岁的少年一起看那种视频,似乎是很正常的行为?   不管怎么样,贺昱必须试着说服明昕,他盯着墙壁,低声道:“其实……表演《红磨坊》也不是非得提高自己的勾引能力,我看过其他选手表演《红磨坊》的比赛录像,大多数男单都选择了扮演男主角,也许你也能……”   “那样就太无趣了,我都说了,我想用我的表演,让我的冰迷认识到,我已经长大了,已经不再是孩子了,如果只是表演男主角,冲击力远远不够……”明昕说着,忽然道:“终于找到了!我昨晚找了好久呢,昨晚我看了这个视频,晚上兴奋得都睡不着,这里面的女角色都很有魅力。”   鼠标点击的声音几乎激起贺昱的鸡皮疙瘩,他立刻就想要离开:“算了,我想到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你不是请假了,还能有什么事?不看那我就找宁羽来跟我一起看了。”明昕冷冷道。   听到这里,贺昱离开的脚步顿了一下。   身后响起细微的音乐声,似乎是视频开播了。   贺昱沉沉呼吸了两下,终于下定决心,转过了身,“算了,我陪你……”   然而,在转身的同时,大大的视频名显示在放映机放映画面。   Moulin Rouge。   译名为——《红磨坊》。   贺昱:“……”   《红磨坊》是2001年发布的歌舞电影,讲述的是一个青年诗人与一名被誉为“璀璨钻石”的高级妓女的爱情故事。   明昕嫌坐在轮椅上看电影不舒服,贺昱就把他从轮椅上抱下来,放在软软的懒人沙发里,作为运动员,明昕虽然不怎么节食,家里却也没有什么零食,于是人手抱着一个杯子,一边喝水一边看电影。   电影前部分的氛围都很欢快,一直到男主拿着自己的剧本,踏进红磨坊,想用自己的才华打动红磨坊老板。   然而到了这里,贺昱却有些坐立不安起来,红磨坊内部舞女的舞蹈颇具挑逗性,哪怕心知明昕就是想学习这个,贺昱却还是下意识觉得明昕还小,还不适合看这种东西。   可当他看向明昕,明昕却是很专注地盯着电影在看,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   也对,这不过是电影,只是一种表现形式,更何况也没有更暴露的地方了……   接下来,女主角出现了。   她把男主误认作需要讨好的公爵,让对方到自己的闺房等自己。   而且。   要“一个人”来。   看着风情万种的女主使尽浑身解数勾引男主,甚至在男主的念诗声中发出不堪的叫声,贺昱手心又冒出冷汗了。   他就像是所有害怕孩子学坏的家长一样,再度忍不住看向明昕,却见明昕停住了喝水的动作,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女主看,于是贺昱轻咳了一声,沉着道:“这只是电影,现实的花滑表演肯定是不能像这样直接趴在冰场上……”   明昕点了点头,却似乎是已经被电影迷住了,没有回应。   但还好,接下来就没怎么出现类似的剧情了,虽然名字叫《红磨坊》,但这部电影依然是着重于阶级不同、观念不同的两个人之间的爱情,但比较莫名的是,贺昱意外地发现,他竟是比较能代入被男女主骗得团团转的公爵的心理。   当男女主互相表达爱意,日益亲密……贺昱却是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被美人计骗得团团转、还提供着资源和钱的公爵……如果他是公爵,他一定会杀了用着自己资源还妄图夺走心上人的男主……   但接下来,与女主度过一夜的男主却从女主口中得知,之后她必须与公爵过夜……贺昱终于和满腹妒意的男主同步了,倘若爱人在投身自己怀抱之后立刻又要离开自己,那他一定不会比男主冷静。   女主与公爵过夜那日,男主孤身一人步入红磨坊排练现场……   此时的伴奏便是在花滑赛场上经常出现的音乐《El Tango de Roxanne(罗珊娜的探戈)》,红磨坊的妓女在男人充满怒火与力量感的歌唱声中放荡地与周围的男人共舞,这其实是一首嫉妒之歌,正表达着男主在女主投身公爵时愤怒而痛苦的心境。   贺昱看着那个舞女在男人的包围之下摆出诱惑而勾人的姿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的昕昕,也想用这种表演,用这种姿态,打动那些冰迷吗?   明昕忽地凑近了贺昱的耳畔。   他的声音在男人怒吼般的歌唱中显得极为柔和,“这就是我说的很有魅力的女角色。”   “这部分的cut我昨晚看了几十遍,我感觉自己已经学到了一点东西。”说话间,热气扑上贺昱耳垂,少年却仿佛一无所知般,紧接着道:“等会看完了电影,我就表演给你看。”   在明昕的轻语中,贺昱竟又莫名僵硬了身体。   然而剧情已经走到下一步,意识到一切的公爵暴怒地撕碎女主的衣服,想要强行占有她,贺昱差点就要抬手用按住鼠标快进剧情,但想到明昕说他昨晚已经看过了一遍,便又控制住了自己。   果然,公爵被一棍敲晕了……接下来的剧情便显得有些俗套了,女主激走了男主,但男主还是躲过了公爵的追杀,回到了她身边……   唯一不落窠臼的,却是最后女主的死亡。   在悲情的音乐与报幕表中,这部电影算是结束了。   贺昱却下意识看了一眼明昕。   明昕盯着报幕表,上翘的眼角泛着点水光,他的共情力很强,因此每一次表演都会沉浸其中。   然而这一刻,贺昱看向明昕,心中却是在想——   他原本打算在电影之后表演的是什么?   但明昕似乎是忘记了,他又喝了一口水,就要起身单脚跳回到轮椅上。   贺昱立刻就皱了一下眉头,当即就抱住了明昕,冷冷道:“不是都说了,脚腕受伤的时候,能少运动就少运动,你……”   上当了。   贺昱的话还没说完,明昕却立刻抬手搂住他的肩,单脚又是一跳。   之前说过,明昕的弹跳力很强,因此哪怕只是单脚,他也轻而易举地就将毫无防备的贺昱猛地扑倒在了他身后柔软的懒人沙发之中了。   贺昱先是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人,等到他被保护着的人压在了懒人沙发之中,才反应过来明昕是故意的,哭笑不得道:“你这是做什么?起来。”   明昕却没有起来,不但如此,他还搂得更紧了,“别动,我在向你展示学习的成果。”   毕竟脸皮还是有点薄,所以刚刚才会采用那种形式来让贺昱抱住自己。   他的脸颊泛着红晕,垂眼盯着贺昱,盯得双眼都泛起泪光,“像吗?”   “像什么?”贺昱有些好笑道。   “就是像电影里那种……媚眼如丝的感觉……”明昕凑近了贺昱的脸颊,轻声道。   热气随着他的话音拂过贺昱脸庞,少年的气味向来是好闻的,这点贺昱早就知道了,可却从来没有意识到,这股气味……   竟是香得他头脑有些发晕。   可也仅限于是“有些”。   贺昱依旧强撑着冷静,回答道:“……恐怕没有……”   “没有吗?”   明昕松开一手,抚在贺昱脸侧,缓缓滑下,指尖滑过贺昱眼角、咽喉、锁骨,一直到胸膛,一边轻声道:“跳《罗珊娜的探戈》的女舞者,像这样慢慢抚摸男舞者或者自己的时候,好像是很有感觉的……”   想一朵羽毛拂过自己的身体,贺昱再度张口时,嗓音竟是有些发哑了:“你只学到了形式,而没有其中的灵魂。”   “是吗?”明昕的手心离开了贺昱的身体,抚上了自己的侧脸。   “但是所有学习,都是从表面上的形式开始接触的,不是吗?”在贺昱的视线之中,明昕的手从脸侧落下,修建圆润光滑的指甲倒映着放映机的微光,滑过少年光滑白皙的天鹅颈,犹如水珠般停留于鼓起的锁骨上方,之后滑向肩头,贺昱眼底像是被一根无形的钩子牵引着,视线随着少年的手指移动,几乎无法移开。   他的意识被明昕突然响起的声音唤回:“但是要是一边滑行一边这么摸自己,应该会很奇怪吧?”   比起贺昱,明昕似乎要更加冷静一些,他似乎确实是考虑表演的事。   “这要看你打算怎么表现了……”贺昱哑声道,犹豫了片刻,他接着道:“我的建议是,不要加入这个环节,如果表现不好,也许会显得有些油腻。”   “对于裁判团来说,表演风格要是一下子变得太快,他们很可能会接受不良,然后趁机……”贺昱突然卡了一下,连同呼吸似乎都受到了影响,急促了起来,“你在做什么?”   明昕竟是在不知不觉间,慢慢贴近了贺昱的脸,甚至于连同鼻尖都抵在了一起。   他停止了抚摸自己,反而是双手抓着贺昱的肩膀,抵着他的鼻子,轻声道:“我在想,如果我把你幻想成是我的爱人,眼神会不会更有感情一点?”   贺昱像是被惊到了,久久没有说话。   “你的喉结怎么突然动了?”明昕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有些惊喜,“我看到网上都说,被勾引到了的人会口干舌燥,你现在感觉到口渴了吗?”   贺昱:“……”   他终于忍不住了,猛地抓着明昕的肩膀,将人从自己身上扯了开,“就先到这里吧!你可以先自己琢磨一下,过几天让索菲亚老师接着教你探戈舞……”   “《罗珊娜的探戈》……没错,我还得学习探戈舞。”明昕沉吟着,忽然抬起冒着点微光的双眸看向贺昱,道:“你来当我的舞伴吧。”   “……舞伴?”贺昱沉默了片刻,“之后你在冰场上可是要自己一个人滑这首曲子,还需要探戈吗?”   “当然需要,没有舞伴的配合,我一个人跳女步迟早把自己摔死。”明昕哼声道:“你要是不愿意和我跳探戈,我就找宁羽陪我。”   “他的表演风格比你还柔,你们两个凑在一起,还不知道是谁跳女步谁跳男步……”贺昱立刻皱起了眉头,试图说服明昕。   明昕却被他絮絮叨叨的声音烦得头疼,正好这个时候贺昱抓着他的手力道减弱,他就猛地将身体前倾,“啵”地一下,重重地亲在了贺昱的脸上。   那柔软温热的触感一袭上贺昱的脸颊,甚至到了明昕离开他脸侧的时候,那种湿热的触感还久久地停留在他的脸侧,仿佛在上面刻下了自己的印章般,男人当即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双丹凤眼满是震惊,缓缓抬手捂住了自己被亲了个正着的脸颊,僵声道:“你……”   “我怎么了?你不是经常在‘Kiss&Cry’亲我吗?现在我亲亲你怎么了?”明昕却很是理直气壮。   每当明昕比赛完,无论成绩是好是坏,贺昱都会在明昕额头上亲一下,甚至在最近两个月内,他也还亲过明昕的额头。   每一次贺昱亲吻明昕的额头,都只是以家长鼓励孩子的情感亲吻的,这在花滑比赛上已完全算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了……可现在贺昱被反过来这样亲吻了一下,心头却是乱糟糟的,浑身的血液仿佛都鼓动了起来。   贺昱喉结再度滚动了一下,“但你也不该在这个时候亲……”   “什么时候?你抱着我的时候吗?可是之前你也经常抱着我亲我呀。”明昕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怎么样,你也觉得被亲很害羞吧?”   不……不是害羞。   更恰当的是。   羞愧。   这个时候,明昕又冷声问道:“怎么样?做我的舞伴吗?再回答一声‘不要’,我就会亲你一次,两声‘不要’,我就亲两次。”   真是耳熟的话语。   贺昱几乎就要苦笑起来,但过去他说“躲一次亲一次”的时候,只是开个玩笑,可现在明昕的眼眸中却满是少年的强势,仿佛只要他真的说了“不要”,少年就会真的亲过来一样。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最后,贺昱终是低声回答道:   “……好。”   作者有话要说:   《红磨坊》里面《El Tango de Roxanne》的cut那个男舞者的声音又嘶哑又有力量感,推荐宝贝们去瞅瞅哦,么么哒~   过去   贺昱:躲一次亲一次哦(指额头)   昕昕(脸红)(害羞)   现在   昕昕:说一次“不要”就亲你一次!(张牙舞爪)   贺昱:……(羞愧)   所以老贺,你为啥羞愧呀(斜眼旺仔笑) 第99章 冰上的王座20   贺昱本以为自己在说“好”之时不断狂跳的心脏, 不过是受到电影的影响。   可等他回到家里,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在空茫的、漆黑的大脑中, 却不断浮现出少年那纤长漂亮的手指,它从少年微微上挑的眼角滑下,经过光洁的脸颊,顺着线条优美的下颔线,最后像是石壁上的水珠, 猛地掉落,然后从身下, 捡起了男人的宽大的手指。   粗糙的手指被他拉着, 停留在脸侧,淡色的唇瓣微张:“贺昱……”   “触碰我吧。”   黑暗之中,男人猛地睁开双眼。   明月幽暗, 群星闪烁。   是梦。   *   那日之后, 贺昱试着和明昕拉开了一些距离。   但也仅是一些,毕竟他依旧是明昕的教练, 哪怕现在他也会尝试着带一些年龄小一些的入门级冰童,重心却仍然是放在明昕身上。   但又似乎……这样的躲避过于隐晦了,就连明昕本人都没能察觉到……   贺昱看着明昕面色如常地练习规定图形、旋转, 在一堆三周跳里冷不丁加了一个四周跳, 被贺昱冷声提醒了几遍, 最后几乎就要发怒时,才终于乖乖地继续练习他的三周跳了, 接着又借着喝水的时间和杨宁羽聊天, 两个17岁的少年爱好几乎一样, 说话声都要把屋顶掀开了。   扎着单马尾的少年对杨宁羽每一个注视、每一次回应, 都仿佛正往贺昱心头加上一道相反的力道,将他的心脏犹如拧毛巾般一点一点缓慢地拧紧。   在心脏即将被拧破之际,贺昱终于忍受不了,冷声唤道:“昕昕。”   明昕嘴里还叼着纸杯,双唇被水色润得透亮,应声转过头来。   杨宁羽也停住了对话。   “休息时间够了,过来接着练习。”贺昱低声道。   休息时间过长,明昕的身体就会冷下去,很可能就会因此着凉或者受伤……贺昱心中闪过无数条支撑他叫回明昕的理由,每一条都极富说服力。   然而最具说服力的,却是他在看到明昕放下空纸杯,听话地从杨宁羽身边滑过来时,他那骤然明亮的心境。   由于在明昕提出自己要跳《红磨坊》那天,贺昱就已经同意了他的决定,于是明昕的短节目在那日之后一周内,便完成了重新编曲与编舞。   一场花滑表演包括编曲、编舞、服装与比赛动作配置,确定了下一个赛季的表演内容之后,便开始初步编曲与编舞,之后在一次次的练习中加入带有个人诠释意味的修改,至于比赛动作,则并不那么固定,单是跳跃,同一个节目的不同次比赛,就有好几张不同的配置,随着比赛状态改变配置,是时常有之的,因此在节目确定之后,最需要练习的,往往是编舞。   由于《红磨坊》涉及到明昕比较不擅长的舞种,即探戈舞,因此明昕必须在地面上练习一段时间的探戈舞,于是在编舞出来之后,明昕便带着编过曲的《红磨坊》到了舞蹈室,在索菲亚女士的指导下在陆地上试着伴随着音乐舞动。   贺昱被索菲亚一通电话从办公室教过来之时,明昕正在音乐声中一脸认真地跳着舞。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舞蹈服,这样贴身的衣服恰好勾勒出了他绝佳的身材比例,少年手长脚长,舞蹈的动作又利落又有优雅,就连发力时微微鼓起的肌肉都带着美感。   然而,这样的表现,在索菲亚看来,却远远不够。   索菲亚这日穿了条长裙,裙侧却开了很高的口,甚至穿了一双脚跟超过10厘米的高跟鞋,银发高高地挽起,是很标准的探戈女舞者穿法,她姿态优雅地站着,怒吼着明昕的声音却一点也并不优雅:“腿抬高!腰扭起来!就你这幅一点魅惑力都没有的样子,你想靠什么勾引客人来红磨坊?靠你死鱼一样的眼神吗?!你是在跳芭蕾,还是在跳探戈?!你脸上的表情也太高傲了,是你服务客人,还是客人服务你?!”   贺昱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看着鲜少被索菲亚训斥的明昕一边跟随着音乐抬手旋转、挥腿扭腰,一边在怒斥声中越来越黑沉的脸色,终于忍不住笑出了一声。   这一声却引来了索菲亚的注意,只见她依旧是冷着一张脸,语气却骤然柔和了下来,“噢,亲爱的,你终于过来了。”   贺昱终于稍稍站直了身体:“需要我做什么吗?”   “等会你就知道了。”索菲亚回答道。   再度转过头看向明昕时,索菲亚脸上已然恢复日常的温和:“宝贝,你可以先停下来了,去抱住你的教练吧。”   贺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骤然僵住了,“什么?”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可明昕却比他还快,一伸手就抓住了自己的教练,轻轻松松就把毫无抵抗的大高个教练从门边拉了进来,还顺手把门关上了。   “你忘记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了吗?”明昕抬头看着贺昱,猛地上前一步,一手牵着贺昱的手,一手搂住了贺昱的腰。   是充满了侵略性的行为。   “昕昕说他一个人跳不出那种‘黏黏糊糊’的感觉,”说到“黏黏糊糊”,索菲亚还笑了一下,又接着道,“所以找了你当他的舞伴,我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探戈本来就不是一个人能跳得起来的舞蹈,就把你叫过来了。”   贺昱抬头见索菲亚温和微笑、却实际上默认了让明昕抓他当舞伴的模样,低头又看到明昕表面冷淡实际得意的小表情,只能是无奈道:“好吧……反正我也学过几年探戈,要从哪里开始跳?”   “先……等等。”索菲亚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不对,意外道:“贺昱,你和昕昕的身高……?”   贺昱回答道:“我现在是185,昕昕……”   明昕冷冷插嘴:“我175了。”   索菲亚:“……”   当她眼睛是瞎的吗?两个人身高差了这么多,贺昱怎么可能只高明昕10厘米?要么贺昱把身高报低了,要么明昕报高了,要么两个人都说了假身高……   穿了高跟鞋后身高为180的索菲亚女士看了看比自己矮的明昕与比自己高的贺昱,却惊讶地发现,两人与她的身高差似乎都差不了多少,这着实是令索菲亚有些茫然了,“你们真的差了这么多身高吗?那怎么办?探戈的舞伴需要女方需要搂着男方的肩膀舞蹈,因此女伴最好不要矮男伴太多,可你们这样……啊!”   “我突然记起来了!”索菲亚忽然露出兴奋的表情来,“之前我就想过让明昕学习双人的探戈舞,为此还做了点准备!”   她慌忙跑去舞蹈室的更衣室,在里头动静很大地翻箱倒柜了一番,没过多久,就喜气洋洋地抱着个鞋盒出来了,还颇具神秘意味地说道:“有了这个,肯定就能解决你们身高差的问题了!”   什么东西?不会是增高鞋吧?   明昕想着,有些好奇地松开了贺昱的身体,跑去看那个盒子。   却见索菲亚对着他温柔地笑了笑,接着,缓缓打开了鞋盒的盖子。   可原先还一脸好奇的明昕,却在看到鞋盒里鞋子的那一瞬间,呆住了身体。   被松开身体之后,贺昱先是感觉到了一阵空落,他面上却没有任何表示,也跟着明昕的脚步去看那鞋盒里的内容物,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明昕却猛地起身朝着门的方向逃去,却当即撞入了贺昱怀里!   贺昱下意识抱紧了扑倒在自己怀里的人,与此同时,鞋盒之中,使得明昕如此惊慌失措的罪魁祸首显露在他眼中。   那竟是一双高跟鞋!   就连贺昱,都被索菲亚为明昕准备的这个“礼物”惊了一下。   索菲亚女士将那双高跟鞋从鞋盒中掏了出来,可惜道:“有那么害怕吗?这不过是一双鞋子而已。”   “我是男生!穿什么高跟鞋?!”明昕在贺昱怀里挣扎着,脸颊耳垂都红透了,“而且我之前还从来没有穿过那种东西,等会把脚扭了怎么办?”   “这就是你不知道的一点了吧,高跟鞋最开始可是男人在穿的,更何况……你穿着芭蕾舞鞋点脚尖都没能把脚给扭了,穿这么双十二厘米的高跟鞋,还不用你点脚尖,这么就会扭脚了?”索菲亚劝说道,“你就不想和贺昱一起跳探戈吗?”   明昕冷静道:“没关系,我可以跳男步。”   这番言论令索菲亚女士一时都为之哑然。   贺昱却终于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他的态度已经渐渐总最开始的抗拒转变为此时的接受了,听到了明昕的话,甚至还低下了头,对着明昕问道:“我当然可以跳女步,不过,昕昕,你决定在《红磨坊》里需要扮演的角色,应该不是男角色吧?”   明昕的身体在他怀中僵了一下,嘴硬道:“我……我可以找宁羽过来……他的身高比我矮,我肯定不需要穿高跟鞋。”   “很可惜,宁羽要训练,没空。”   “其他人……”   “其他人也没空。”   明昕抬头盯着贺昱。   只见贺昱垂头看着他,低声道:“是你说的,要我和你跳探戈,如果我不要,你就要亲我。”   “现在,你要亲我吗?”他问道。   在他的注视之下,明昕终于后知后觉起这种“威胁”的尴尬之处,他雪白的脸颊再度弥漫上血色。   至少,他也活了25年,还不至于被一个17岁的少年耍得团团转。   贺昱冷静地想道。   然而,他搂上明昕后腰的手却僵硬地几乎发起冷来,少年借着脚上的高跟鞋,得以缩近与他的身高差。一手搂在他的肩上,一手与他交握着,伴随着柔和的音乐慢慢同他一起移动脚步。   ……太近了。   明昕的脸就贴在他的脸侧,柔软的黑发就蹭在贺昱的脸颊之上,带来一股细碎的痒意。   索菲亚说得确实不错,虽然穿着高跟鞋,明昕却根本用不到后面十二厘米高的跟步。   因为他本身就是踮着脚舞蹈的。   明昕踮着脚,在贺昱的牵引之下,伴随着乐声点着舞步,贺昱此时还能听到索菲亚在对明昕说话:“不错,有了另一个人的牵引,你的律动感果然好了一些,至少看起来,情感要比刚刚丰富上许多了。”   但很快,贺昱便再也听不到索菲亚的声音了。   在乐声陷入一个小高潮之时,他朝着明昕踏出一脚,而明昕也后退了一步,退后的那一脚以身体为轴心划了一圈,最终靠拢在贺昱探来的那一腿上,少年纤细的小腿慢慢蹭过男人那试探的一脚,仿佛一场若有似乎的勾引。   明明隔着两层布料,于贺昱感官之上,他却仿佛像是被实打实地用肌肤摩挲过般,鸡皮疙瘩顿时从摩擦处蔓延而上。   然而音乐还未停止,贺昱仅以一脚立地,而明昕牵着他的手,围着他旋转。   有了一段距离,贺昱能够清晰地看到明昕脸上镇定而冷淡的神情,就仿佛他不过是在完成一项任务,而并非有意要勾引自己般。   然而探戈,却本就是一场性爱之舞、一场试探之舞。   旋转结束,明昕抬起一腿,在贺昱重重的心跳声中,勾住了他的身体。   那股挥之不去的触碰感从贺昱腿后重重落下,明昕终于抬起眼,去看贺昱,去看这个“客人”,是否已被自己勾引。   然而现实终究令他失望,哪怕手心已然冒出些许冷汗,贺昱脸上却依旧极为淡然,他毫不费力地就抱起明昕,贴着身任凭他在自己身侧挥动双腿,接着又将他放回到地面上,继续舞蹈。   明昕似乎是有些无趣地收回了视线,然而贺昱却已沉入两人的世界。   一个生涩的客人遇见了一个年轻的舞女,他们相识、试探,因双方的差异忽远忽近,时而在激情之下融为一体,下一步却又彼此分离,却始终难以忘却,再度靠近。   这种情感,始于欲望,浓于激情,沉于深情。   贺昱的心中渐渐明朗,可这种明朗感却同时伴随着巨大的恐惧。   他正行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   而这条道路,却是从四年前就已埋好的伏笔,因此他无法轻易将其切断,更难以回头。   贺昱的心跳声随着每一次贴近明昕而疯狂跳动,在每一次远离之际,在放松之际却又疯狂的期盼着下一次靠近。   然而在他的视线之下,明昕的脸上却始终毫无表情,他无知无觉地舞蹈着,丝毫不知自己已将舞伴的心跳攥在手心间,他垂着眼盯着自己踩着高跟鞋的脚,害怕自己踩到贺昱的脚,或者把自己绊倒,却忽视了舞伴汹涌澎湃的情感。   贺昱心中却没有一丝怨怼感。   他握拳在明昕腰后的手渐渐松开,最终附在少年柔软的腰上,他们在明亮宽敞的舞蹈室内随着乐点旋转舞蹈,处在同样的音乐、同样的节奏之下,舞步契合却所思不同,男人抱着怀中的少年,在少年的默许之下,托着他的身体旋转。   乐曲的女声悠长的歌唱声中,舞蹈亟待结束,贺昱单手紧握着明昕的手,牵引着他一步步旋转,仿佛带领着他就要远离自己,最后温柔地收手,少年已自如回到了他的怀中,被他勾着腰,身体缓缓下沉。   音乐结束之后,明昕踩着高跟鞋的脚又开始别扭了起来,立刻就“啪”地坐在地上,一手一个脱下了高跟鞋。   贺昱松开了他,第一次没有说什么,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满身大汗地去桌边喝水擦汗。   索菲亚脸上挂起了笑容,“这一次的情感明显要好上许多,不过,明昕,下一次你还是得继续和贺昱一起跳舞……”说到这,索菲亚停顿了片刻,道:“你的感情投入明显没有贺昱来得多,他的爱情就像大海一样迸发,而你的却仿佛只是在完成任务一般。”   听到这里,明昕的表情立刻就冷了下来。   向来被称作是表演天才的明昕压根受不了这种“指责”。   索菲亚又接着道:“不过,在情感表达上,贺昱一直都有着他的优势,他向来是很擅长塑造情感的人,你如果想加强自己的表现力,可以向他学习。”   看到明昕望来的视线,贺昱正对着墙一边喝着水,一边苦笑着想。   很可惜……   这一次,不是塑造出来的情感。 第100章 冰上的王座21   在那之后, 明昕又与贺昱跳了几次探戈,索菲亚为他们选取的音乐也从最开始的柔和到激烈,但每一次索菲亚都不太满意, 照着她的话来说,明昕表现得就好像是一块死木头,而贺昱就仿佛是爱上了一块死木头般,她很难从中感受到激情。   《红磨坊》却是明昕自己提出要跳的曲子,他向来在这方面上很执着, 索菲亚说的,他都照着做了, 但到了最后, 索菲亚对他的评价却从死木头变成了卖弄风骚的老妓女。   明昕:“……”   至于贺昱,这一回索菲亚没再说他“爱上死木头”了,却只是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做任何评价。   贺昱:“……”   一个教练, 一个职业运动员,在这个俄国老人的目光之下, 都羞愧地低下了脑袋。   夜里,贺昱独自点开了《罗珊娜的探戈》,也即明昕即将在20192020赛季上跳的那一首重新编曲版, 他戴上了耳机, 闭眼感受谱曲者在乐曲中展现的世界。   为明昕编曲的是目前国际上很出名的安德烈, 2015年安德烈第一次看了明昕的表演之后,就主动找上门来, 声称要为未来的巨星谱曲, 在2018年明昕在平昌冬奥会上夺冠之后, 他的名气便水涨船高, 找他编曲的人可以从华国排到大洋之畔的美国,但他却依旧是把明昕的编曲任务排在第一位。   相比于电影原声,这首《红磨坊》要更加急促尖锐,开头重音要更加响亮,仿佛一次剧烈的心跳,在乐曲声中,涂着艳丽红唇,身着红裙的少年从黑暗中踏出,高跟鞋中的双脚白得发光,骨节分明,他冰冷的神情之上没有任何一丝妩媚之意,每一步却都踩在了鼓点之上,漫不经心望来的那一眼不仅没有任何媚意,更甚之……是充满厌恶的……   似乎正在厉声斥责他,竟敢在脑海中妄想自己。   忽然落在肩上的力道令贺昱猛地回过神,丹凤眼在睁开的那一瞬间凛冽而满是占有欲,然而他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摘下头上的耳机,回头问道:“怎么了?”   能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走进屋子的,自然只有一个人。   明昕身后背着个包,抿着唇看了他一会,忽然道:“你在听《红磨坊》吗?”   耳机里的音乐还在播放,还不等贺昱回答,明昕就俯下身,把耳朵贴在了贺昱脖侧的耳机上,果然是编曲版的《红磨坊》。   那一刻,贺昱的身体几乎不再移动,他保持着这个有些僵硬的姿势,声音却很是柔和,“最近你应该也有听这首曲子吧,有没有什么感触?”   少年清冽的声音从耳畔响起:“这段时间林林总总加起来我差不多听了一百多遍,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说着,他直接松开身后的包,把它丢在了地上,接着走到贺昱面前,推开还在播放音乐的电脑,半坐在桌子上,声音低低的,似乎是有些郁闷,“但是没听出什么东西。”   此时的明昕穿了比较宽松休闲的衣服,上半身是米色的卫衣,搭配以牛仔裤,膝盖顶着贺昱的膝盖,微热的温度从贴近处传来。   这很正常,哪怕参加了那么多场比赛,明昕却还只是个17岁的少年,准确来说,按照实岁算,要到今年6月份,他才算是真正满了17岁,他的阅历显然还不能算够,没办法精确地把握住表演的内容,是很正常的事。   但这种话却不能在正处青春期的少年面前说出来,贺昱便只是微微笑道:“所以你来找我取取经?”   抵在膝盖上的腿动了动,似乎是被说中了,少年却皱起了眉头,别别扭扭地说道:“也没有……我只是来找你聊聊天而已……”   贺昱把耳机从脖子上摘下,笑着看明昕:“嗯?”   在他含笑的注视之下,明昕浑然不知自己的耳尖已经泛红,他又纠结了许久,终于泄了气般,小声道:“好吧……我承认……我就是想找你问问……”   “主要是……索菲亚老师说得太夸张了……”似乎是有些委屈,明昕从桌面上起身,转过身去背对着贺昱,不然他看自己低落的模样,“我都已经尽我自己的权力了,她却说……说得那么难听……”   “是吗?我倒是觉得,她有一点说得不错。”看着明昕的背影,贺昱将双手架在椅子把手之上,双手交叉。   “什么?”   “和你跳了这么多天的舞,我可以感觉得出来,你确实是尽了力要勾引我,但是——”贺昱拉长了声音,明昕果然被这一声勾得转过身来,一双眼直直盯着他。   “但是什么?”少年等不及般问道。   “你勾引得太过明显了,而且,也太过专情了,一个出卖身体的人,居然只盯着和自己共舞的舞伴,你不觉得这很突兀吗?”贺昱低声道,“只有年老色衰的妓女,才会对着面前的客人表现出那么高的专注度,并且会使尽浑身解数去勾引,因为她很可能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可你不同,你可是头牌。”   明昕在听到“头牌”这两个字时,忍不住缩了一下脚趾。   可贺昱说得又非常的有道理,他便没有加以任何反驳,而是提着耳朵接着聆听。   “你是整个红磨坊里,最璀璨的存在,你根本无须在意面前的客人,甚至不必记住他们的脸,你的诱惑力是同等地面向所有客人的,你在一边与舞伴共舞之时,还一边朝着四周的客人释放魅力,让所有人都想着要争夺你,而你却毫不在意,就好像在《罗珊娜的探戈》那一段,那个扮演妓女的女舞者,是毫无偏爱地与所有男舞者共舞的,现在你懂了吗?昕昕。”贺昱顿了一下,接着道:   “这一段《红磨坊》,是男主角的嫉妒之歌,为何会嫉妒?因为他看到……本该属于自己的爱人,也许对自己是毫无爱意的,也许只要别人能给出更多,爱人就会转投别人怀里……”   说到这里,贺昱竟是沉默了一会。   明昕却仿佛被贺昱这一段话启发了一般,陷入了沉思,没有意识到贺昱古怪的沉默。   在这奇异的凝涩之中,明昕却忽然开口问道:“所以……现在你认为我是你的爱人?”   这一句话还未落下,贺昱的心脏就仿佛要跳出胸膛般,他的声音发哑,脑中也接近空白,“不……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不是你说的吗?你说大家都喜欢我,那你作为和我跳舞的人,肯定也喜欢我,那我根本不用那么卖力地勾引你……”比起贺昱的慌乱,明昕却很冷静,他捡起地上自己抱来的包,一边从里头翻出跳探戈用的高跟鞋,一边有些高兴地说道:“我找到了点感觉……我们现在就跳舞吧!”   他抬起脸,却看到贺昱捂住了脸,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   贺昱苦笑道。   只是他还以为,自己暴露了而已。   ……   比起前几天的严厉模样,这天的索菲亚在两人跳完舞后,几乎是惊喜的,“天哪,昕昕宝贝,你的进步实在是太大了!昨天你还表现得像是走投无路的老赌徒,今天你却已变成了万众瞩目的头牌,就连我,刚刚都有种被魅惑到的感觉!”   明昕踢开了脚上的高跟鞋,小脸抬得高高的,满脸都是骄傲,嘴里却说着:“只是碰巧而已,哪有那么厉害?”   “噢,只是碰巧吗?我还以为是你觉悟了呢……”索菲亚却笑眯眯地说道,“要不再练习几次?”   明昕:“……不了。”   和贺昱练习探戈的这段时间,绝对算是他最不愿意回忆的一段黑历史,一达到索菲亚的要求,他就马不停蹄地要求结束双人探戈阶段,开始练习《红磨坊》的舞步。   于是索菲亚终于把贺昱放出了舞蹈室:“那就不麻烦小昱了,去忙你的吧。”   临关门前,索菲亚盯着贺昱,欲言又止,却终究没再说什么,把门又轻轻关上了。   没过多久,舞蹈室里放起了《红磨坊》的音乐。   贺昱靠在舞蹈室外的墙上,听了一会屋里少年的舞步声,惊慌狂跳的心脏终于渐渐平息,一直到《红磨坊》整整放完了一遍,他才缓缓从舞蹈室外离开。   6月1号,明昕迎来了自己的17岁生日。   俱乐部特意给他放了一天的假,看到明昕背着包来俱乐部,一群人先是忽然从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冒出来,拉开小礼花筒喷了明昕一脸礼花,接着又强行将他从俱乐部推了出去,刚好是儿童节,不少冰童都请了假,说要出去玩,俱乐部老板何勇便顺势给大家伙都放了假,一伙人兴高采烈地抓着明昕一等人,接着要给他过生日的由头,风风火火地闯进了游乐园。   然而……游乐园却是明昕最害怕的地方。   明昕站在恐怖的摩天轮、过山车、海盗船边,小脸发白,四下望去,他唯一能玩的,居然只有那种三四岁小孩坐在小汽车上滋水的项目……让他和小孩一起玩这种东西,还不如杀了他得了,于是趁着大家伙都没注意自己,明昕悄悄地挪着身体,就要逃往游乐场出口……   然而,就在这时,林教练猛地抬手把他捞了回来:“干嘛呢?想跑?!”   “没有,我只是想到,好像学校就要期末考了,我得回去复习……”明昕镇静地找着借口。   “说什么瞎话呢!你那个专业期末哪有期末考?只需要写几千字的论文就够了,你以为我不知道?!”林教练笑呵呵地拉着他往最惊悚的云霄飞车走去,“来来来,好不容易生日一回,快来玩!”   “我不玩,放开我!”明昕几乎是被拖着走向云霄飞车的,忽然,他看到了始终走在人群最后,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贺昱,连忙叫道:“老贺!贺昱!快来救我!”   “叫什么老贺呢,没大没小的……”回头见贺昱似乎是无动于衷的模样,林教练便朝着熊孩子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结果还没说两句,拖着明昕的手就冷不丁被贺昱抓住了。   逛游乐场的人就此分成了两组。   一组跑到刺激的120误入项目里疯狂尖叫,一组则只有三个人,被明昕有意无意地绕过一系列刺激项目,更是不敢靠近鬼屋,一行人走了半天,最后走到了游乐场内部的滑冰场。   明昕已经换好了自己的冰刀鞋,双手插着兜,满脸写着“我不是自愿来游乐场的”“我是来滑冰的”,同行的杨宁羽还有些犹豫,“昕昕,来游乐场还滑冰吗?要是被林教练他们发现了……”   “那就让他们发现吧。”明昕却毫不在意地撇撇嘴,脚下的脚步却明显加快了。   他踏进空无一人的滑冰场,溜了两圈,杨宁羽才终于下定决心,他没有带上自己的冰鞋,就租了双鞋,在换鞋区吭哧吭哧地换鞋,最后进了冰场,在明昕身后滑来滑去。   明昕却径直滑向站在栏杆外的贺昱,“你不进来滑冰?”   他们都进来滑冰了,贺昱却压根没有进来滑冰的意思,只是在外面站着,让明昕怪不好意思的。   贺昱撑在栏杆上,借着看手机瞥向明昕的目光终于不必再隐藏,他对着明昕笑笑:“不用了,之前那个医生就说了,我这个腰,最好是不要再滑冰了。”   “所以你那个腰间盘,是治不好了吗?”贺昱在4年前就开了一个发布会,宣告自己彻底退役,理由是——他的腰间盘损伤严重,已经无法支持他再继续花滑。   “对,普通的滑行还可以,但要是想要旋转,更甚之是跳跃,按照医生的说法是,我的腰会就这样……”他说着,伸直的手指忽地弯起,“咔——直接断掉。”   “没有任何治愈的可能了吗?”   明昕问着,脑袋却低低的,盯着自己滑行的步伐。   “嗯……也不是完全没有……”   明昕猛地抬起了脑袋,眼中满是惊喜,却见贺昱低笑了一声:“要是有个什么神医能来治我,说不定就会好。”   知道自己被捉弄,明昕立刻拉下了脸,滑得远了一点,他闷闷地自己转了两圈,又回来问道:“你还记得冬奥会结束的时候,有个记者采访我,问我喜欢的类型是什么,以后想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时,我是怎么回答的吗?”   在明昕的话语声中,那段回忆渐渐涌上脑海。   那个时候他只把明昕当成小孩,听过也只是笑笑,心里还有些庆幸,想着按照小孩的标准,他应该要等很久,这颗小白菜才会被猪拱。   可现在,贺昱的心跳竟是出奇地快,他哑声问道:“不记得了……怎么回答的?”   “我说……”明昕低着头,旋身转了一圈,缓缓抬起头,看向贺昱,“我只想和滑冰比我好的人在一起。”   “但是现在,好像没有这样的人。”少年盯着贺昱,忽然别开了视线,“要是你还能像以前那样滑冰——”   “说不定,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你符合我的要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后面偷听的杨宁羽: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流泪猫猫头) 第101章 冰上的王座22   如遭重击。   贺昱脑海中一片空白, 甚至于一时之间无法厘清,明昕说出这样一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昕昕,你……”贺昱还没把话说完, 却见明昕像是看到了什么,猛地向后倒滑。   “你们果然在这里!”林教练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响起,“干嘛呢,不让在俱乐部滑冰,就溜到这里来滑冰?”   贺昱的思绪依旧停留在前一刻, 他还没来得及回过头看,肩上便传来一道压力, 林教练揽住了他的肩, 语气责怪道:“你怎么就这么宠着小孩?都说了要来游乐场玩,怎么又让他们滑上冰了?!”   小孩。   那一瞬间,所有妄想都缩回名为“教练”的壳子里, 贺昱冷静地笑笑, “反正今天是昕昕的生日嘛,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说话间, 贺昱远离林教练的那一手下意识伸到口袋里,想要摸出根烟来抽,却最终只摸出了一根糖果。   应该是明昕放的……   贺昱盯着手上的糖果, 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来, 自己似乎已经有半年没抽烟了。   林教练还揽着他,一边朝着滑冰场叫道:“赶紧出来!大家都在玩, 就你们俩搁这练习, 要是被其他玩的人知道了, 还以为贺教练给你们开小灶呢, 玩的都不安心了!”   明昕背着林教练自顾自地滑,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只有杨宁羽,看了看明昕又看了看林教练,只能充当这个和事佬,隔着大半个冰场解释道:“教练……我们花钱买了一小时滑冰呢,现在就出去太浪费钱了……”   “你们不在俱乐部免费滑,到这里花钱滑,还说什么浪费钱,快出来快出来,我给你们发红包!”   闻言,杨宁羽顿时两眼发亮,一边往出口滑一边问道:“发多少?”   林教练骂骂咧咧的,“给你了,哼,我迟早有一天被你们给贪穷了!”   他刚一发完红包,旁边却忽地多出来一个人,林教练扭头一看,只见明昕竟也不知何时下了冰场,背着手,假装不经意道:“好像有个今天过生日的人,还没拿到红包……”   “想要红包啊?”林教练笑着,抬起另一手去揽明昕,平时都会躲开的明昕,今天直愣愣地任凭他把手架到肩上来了,还用期待的小眼神看他。   却见林教授坏笑了一下:“想要红包,去群里抢。”   这话刚落下,周围几人都脸色一变,不约而同拿起手机,到群里抢红包去了。   离开滑冰场后,林教练抓着几个人,硬是把他们拉到了鬼屋,说一不二硬是买了四张票,“要么跟我到鬼屋里面玩,要么跟小九他们去玩过山车!”   小九也是俱乐部一起出来玩的运动员,带着七八个喜欢刺激的年轻人在游乐场里到处挑战刺激项目。   贺昱一看到鬼屋,眉间就是一跳,“玩这个不太好吧?我们应该有不喜欢黑的人吧?”   “谁?谁怕?!”林教练看了两个少年,没人说怕,他就看向贺昱,笑道:“老贺啊,没想到你看起来个头这么大,居然怕黑?”   贺昱用余光看了一样明昕,见他面色冷冷,唇色却有些发白,便温和地笑笑:“确实有点怕,还是玩点别的吧?”   结果话刚一说完,就被林教练强行揽住肩,硬是往鬼屋里拉:“嗨!怕什么黑?多吓几下就好了!走!你们两个也别傻站着,快过来,咱们四个人挤一起就不会怕了!”   贺昱心中叹气,终于没再挣扎,一直到进了鬼屋,才被林教练松开。   鬼屋里很黑,手机也锁柜子里了,几乎只能靠着地上指示路线的绿色线条识路,四个人在黑暗中一惊一乍地摸索,就连贺昱,都无法看清身边的是谁。   忽然冒出一个架着电锯的鬼,嘶吼着要来抓人,几个人立刻吱哇乱叫起来,其中以林教练的叫声最为嘹亮,贺昱根本没被吓到,却也被身边的人扯着手,硬是被拉着拖着逃离了这里。   几个人要么现在是运动员,要么从前是运动员,绕四百米的运动场跑十圈都不会喘气,很快就把装鬼的大叔撇在了原地。   鬼愣愣看着瞬间清空的走廊,寂寞地又拉了一下电锯。   哗哗——   “可以了!鬼已经追不上来了!”贺昱也不知道自己被抓着跑了多久,周围已经几乎没有林教练中气十足的叫声了,这说明他们都已经跑丢了,连忙出声叫停抓着自己的人。   那人终于应声停下来了,他似乎是被吓得有些怕,刚一停下来就不停地喘息着,贺昱却从这个呼吸声意识到了什么:“昕昕?”   “……嗯。”   “呼吸难受吗?要不要我找工作人员带我们出去?”进来之前门口的人就说了,要是受不了,就往往四周挥挥手,附近的工作人员会带他们出去。   贺昱没能立刻得到回应,立刻就要抬起手,却被明昕抓住了。   “……不用了,我只是跑得有点累而已,都已经好了。”   贺昱却没有轻易被说服,他立刻顺着明昕伸来的手一路向上延伸,摸到了明昕温热的脸,才终于放下心来。   如果是因为哮喘,明昕的体温会迅速流失,不会是这个体温。   停下来休息了一会,他们才重新动身,去找跑丢了的林教练和杨宁羽。   不知为何,一路上,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是意外的凝固。   唯一的交接处,只有明昕捏着贺昱衣角的手。   寂静之中,贺昱却再一次想起滑冰场边的对话,他忍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道:“昕昕,你之前说的……”   “只有你符合我的标准那一句吗?”   按照明昕以往的性格,贺昱以为他在听到问话后起码还会纠结一下,却没想到他根本没有犹豫。   但这种表现,反而让贺昱心沉了一下。   明昕表现得越是坦然,便表明他对这件事越是不上心。   出乎贺昱意料的是,明昕却接着道:“这是真的。”   贺昱盯着明昕的方向,在黑暗之中,他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因为太无聊了,”少年清朗的声音带着股漫不经心的傲慢感,“我得了太多次冠军,连冬奥会的冠军都有了,根本没有人能追上我的脚步,整个花滑世界,也就只剩下裁判会和我作对了,裁判又特别讨人厌,我根本不想和他们做朋友。”   “我记得……”贺昱沉默了一会,才勉强笑道:“俄国的亚历克斯、西国的丹尼尔还有日国的那个男单,和你关系不都是挺好的吗?”   “手下败将而已。”说完,明昕也沉默了一会,轻声道:“我不喜欢比我弱的人。”   贺昱哑然。   明昕忽然又道:“你还记得,我12岁的时候,你说你想当我的教练,用的是什么理由吗?”   “当然记得,你说你想赢过我。”想到那个时候明昕稚气未脱的天真话语,哪怕是过了四年,贺昱还有些想笑。   “那个时候我说的话,恐怕是实现不了了……”明昕低着头道,“去年冬奥会之后,连GOE都从3变成了5,狗滑联改了一堆规则,水分的水得越来越厉害,现在的分数和过去的分数都比不起来了……贺昱……”   说到这里,电锯声又远远地传了过来,可就连明昕,也只是背脊僵了一下,便没再关注那电锯声了,而是接着说到:“如果真的有个神医,能把你的腰治好就好了……”   贺昱刚要张嘴,举着电锯的鬼奸笑着冲了过来:“嘿嘿嘿!看我发现了什么?两个落单的小羔羊?快逃跑吧!只要我追到你们,我就嘿嘿嘿嘿……”   鬼在两人身后探头探脑,见两个人无动于衷,还以为是自己不够恐怖,笑得更加起劲了。   奸笑声和电锯声打断了好几次贺昱的话,终于,两个“小羔羊”都受不了了,同时转过身去,对着鬼怒道:   “安静点!”   鬼:“……”   “不、不好意思……没看到你们在谈事,我先走了……”   鬼停了电锯,缩着脖子很不好意思地缩回去了。   *   20192020花滑成年组的大奖赛从10月开始,一直到12月总决赛终止,接着是2020年1月的青奥会和2月在韩国的四大洲联赛。   一直以来,都是贺昱陪着明昕去参加这种A级赛事的,但这个赛事,却贺昱却代替林教练守在了俱乐部,换作是林教练陪着明昕坐飞机去比赛。   不过,虽然说是值守俱乐部,但是到了比赛季,还待在俱乐部练习的运动员其实已经没多少了,大多都是些年龄比较小,还比赛不了的小冰童在学习基础的滑行和旋转,有家长守在冰场挡板外,大多都很听话,可一到下课点,也都哗啦啦地跑去换鞋回家了,偌大一个俱乐部顿时变空了,贺昱便也就清闲了下来。   这几年因为有了明昕这么一个天才花滑选手,以及2022年华国冬奥会的预告,花滑在华国都风靡了起来,最直观的就是俱乐部现在报名的人数,几乎都爆满了,学习花滑的冰童和教练,现在是呈现僧多粥少的状态,就连最开始说了只想带明昕一个人的贺昱,都不得不帮着照看小孩,他对着修补冰面的工作人员笑了笑,没有回工作室,而是坐在冰场边,打开手机。   名为“华城第一滑冰俱乐部”的云朵群已经消息爆满了,十条有六条是林教练发的,在嘲笑明昕居然又抽了第二组第一个出场,这个手气也是没谁了。   老板何勇却利索地发了个群发红包,让明昕好好比赛,不要灰心。   贺昱也领了个红包,却在看到领红包界面时忍不出发起笑来。   群里这么多人,明昕第一个领了红包。   0.01元。   2月7日下午五点,贺昱准时打开了挂在冰场旁墙壁上的电视机,转到了四大洲比赛转播频道,男单短节目正就要开始。   过去花滑根本没有像样的转播频道,还得自己翻墙去看,现在才终于有了专门的节目,还有职业解说,大多是退役的运动员,忽然,摄像机对准了此时正坐在观赛席的选手,并且在一张熟悉的漂亮脸蛋上停留了好一会,贺昱坐在椅子上,对着电视机屏幕上那张漂亮脸蛋挑了挑眉。   不高兴?   因为领了0.01元的红包吗?   但还没等贺昱再多探究,转播界面就从明昕脸上移开了,男单的短节目比赛正式开始了。   四大洲包括奥运五环除欧洲以外的亚洲、美洲、非洲、大洋洲,参赛选手也都来自这四个洲,因此比赛画面上没有出现俄国的亚历克斯和西国的丹尼尔,各个国家的选手自成一团,明昕就被同样在胸口缝了红色国旗的华国选手包围住了,一个日国选手在不远处站着找了好一阵,都没能找到落座的地点,直到一个华国选手看到了他,疑惑道:“有什么事吗?”   日国选手害羞的笑笑,一张口就是日国味道的英语:“不好意思,我只是来看看……”   这声音却引来了明昕的注意,涂了红色口红的美丽少年应声看来,疑惑道:“佐藤君?有什么事吗?”   “啊,昕昕酱,”日国少年的脸都红透了,“我、我过来,是想对你说一声……加油!”   最后的“加油”他是用中文说出来的。   明昕一头雾水:“哦……你也加油……”   谁知,这一声回应一落下来,佐藤就慌慌张张逃离了,一脑袋就扎回到日国选手里,把自己藏了起来,还瑟瑟发抖地同朋友道:“天哪……他对我说话了……好害羞啊……”   明昕更加迷惑了,只能暂且将这件事归结为是日国人天然害羞的性格。   某种意义上,他也想对了。   第一组六个人,每个人最多2分50秒,再加上最开始的6分钟热身,到5点半,差不多就是第二组上场了。   第二组六分钟热身开始,明昕冷着脸脱下外套递给身旁的林教练,露出底下的考斯滕,快速滑入冰场。   虽然短节目是以“舞女”的身份表演的,明昕身上的考斯滕却是全黑的,唯有手套是酒红色的。这件考斯滕在胸口与背后开了一个很大的深V,在“V”形开叉处,则以闪亮的碎钻包围,性感中带着股昂贵精致的气息。   少年及肩的黑发被造型师以几股辫子拢起,收作脑后带着辫子的马尾,辫子上似乎还喷了点特殊的定型液,在冰面之中竟反射出彩色的光。   这个赛季已经过去了大半,所有冰迷都已经见识过好几次他的这一身装扮,却还是在少年出场之时,被惊艳地大声尖叫起来,一时之间,从整个体育场馆四周传来的剧烈尖叫声与鼓掌声几乎把解说的声音都盖住,几乎叫人以为是谁得冠了。   而最恐怖的是,这只是最开始的热身。   在如山的欢呼之中,明昕面无表情,以右外刃滑行,左脚迅速点冰起跳。   可在跳跃瞬间,无论是他,亦或是盯着转播节目屏幕的贺昱,都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   起跳姿势坏了。   果然,明昕这个4T跳的轴歪得厉害,以至于他只跳了三周半的量,就被迫落冰了。   比起其他选手,明昕的其中一个优势,就在于他有非常灵活的膝盖,于是这个4T跳虽然歪轴了,却还是稳稳落冰了,于是在明昕格外苍白的面容之下,冰场周围再度响起激烈的尖叫声。   热身结束之后,明昕没有下冰面,而是滑到林教练面前,林教练没察觉出什么,只是乐呵呵道:“你看这整个体育馆,可都是你的冰迷啊!”   明昕环顾四周,果然,整个场馆的冰迷,超过一半的人手上都抱着星星玩偶和熊玩偶,还有举着牌子的,而其中不只有来自华国冰迷,还有许多其他国家的冰迷。   他收回视线,看向林教练,“你不鼓励一下我吗?”   闻言,林教练乐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好,鼓励你,加油啊!昕昕!”   在林教练的鼓励声中,明昕却只是笑了一下,在广播声中,滑离挡板。   “Representing China,Mingxin Shen!”   转播屏幕上的女解说柔声道:“我国小将沈明昕,自2015年起,就为我国夺回不少奖项,于2018年,实现了华国有史以来第一个花滑男单人滑超级大满贯获得者,在青年组就获得了世青赛与大奖赛青年组金牌,自2017至2018赛季进入成年组至今,更是获得了大奖赛总决赛、四大洲联赛、世锦赛和冬奥会四枚金牌!”   另一个解说惊叹道:“天哪,他才进成年组两年,就已经得到这么多荣耀了吗?”   “是啊,他简直是我国花滑百年难遇的天才,是我国的荣耀!”女解说道,“真是难以想象,到了2022年我国举办冬奥会之际,19岁的他将会为我们带来怎样的传说。”   “离2022年还有两年呢,我们也不必这么着急就畅想未来,先让我们观赏这一场比赛吧!”男解说适时把话题拉回到比赛画面,“这是他转型以来的第一个赛季,表演的是探戈节目《红磨坊》,据采访所说,他想扮演的是美丽妖艳的舞女,希望能以此能引发所有人的爱意。”   女解说却露出怜爱的温柔神情:“但在我看来,哪怕他只是站在冰面之上,也已经获得了所有人的爱意。”   贺昱凝神盯着屏幕,画面之中,明昕立定在冰场中央,摆出起始姿势。   《红磨坊》富有节奏感的起奏声一响起,明昕便挂着诱惑的笑容,以富有力道与乐感的探戈舞姿,于冰面上滑行。   “相比于过去赛季中,他充满了纯洁美丽气息的短节目,这个赛季的《红磨坊》是沈明昕一个具有突破性的尝试,他的探戈舞姿张力十足,可以看得出来是下了一番苦功夫打磨。”解说讲解道。   “不过,我还是比较习惯他过去的风格,总感觉现在的他像是因为好奇而穿上大人衣裳的孩子。”另一个解说却玩笑道。   女解说隐晦地看了一眼笑着的男解说,转了个话题:“按照过去几场比赛,他的第一个跳跃应该是萨霍夫四周跳(4S)……啊。”   四周跳之前,一边会有一段比三周跳要长一点的助滑,明昕却在这个助滑加上了鲍步下腰,只见他双腿呈箭步,上身与冰面呈平行姿态,以此展现出舞女的柔软舞姿,接着在原先4S跳处,猛地起身,向前跳去!   一个接近完美的3A跳!   “他居然把第一个跳跃换成了3A跳,而且还是以这样柔软的姿势进入跳跃,真是太惊人了!”女解说赞叹道。   男解说却摇摇头,“3A可是他的拿手好戏,一般都不会放在最开头,看来,沈选手今天的状态比较不佳啊。”   女解说又看了一眼男解说,微笑道:“也许他只是想要换一种跳跃配置罢了,状态如何,还是得看裁判的判定。”   说话间,评分出来了。   3A:BV:8.00 GOE:4.00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2018年改变GOE分数之后,凡是超过3分的GOE,对于明昕来说,都算是很不错的分数,可站在电视屏幕前的贺昱却皱紧了眉头。   与明昕相处这么多年,他心里很清楚,哪怕男解说的话不好听,却也恰恰说对了。   只有在拿不稳的时候,明昕才会把短节目的3A跳放在最开头。   是热身的4T跳影响了状态,还是……   然而,于冰面之上,明昕却只能听到乐声与冰迷们的掌声。   在富有节奏的音乐声中,冰迷们竟是随着音乐节拍鼓掌了起来。   这却并不能算作是一件好事。   尤其在这满满的整个场馆,这么多冰迷都在鼓掌的情况之下,参差不齐的掌声只会影响选手对于节奏的判断。   虽然这还不至于影响到明昕,但在过去几年的比赛之中,明昕却很是清楚,他发挥得最好的时候,全场绝不会有如此响亮的掌声,相反,全场人都会沉浸在他塑造出来的世界中,直到表演结束都难以回神。   明昕脸上笑容淡了一些,但他的舞蹈依旧勾人,拥有着烈焰红唇的舞女毫无差别地诱惑着所有观众,对着所有“客人”展示出自己的惑人之处,一个4S跳——   少年双腿形成八字形,迅速摆腿自冰面跃起,于空中飞快转过四周,恰在乐点落地。   4S:BV:9.70 GOE:2.72   此时节目已至后半部分。   在18年前,明昕习惯于在短节目中把大部分跳跃都放在后半段,以求得后半段1.1倍的基础分,但2018年后,为了抑制这种行为,ISU新增了规定,只有短节目后半段节目的一跳和自由滑的三跳可以计入1.1倍基础分,其余跳跃按1倍基础分计算起,明昕就再也没把全部跳跃压在最后了。   但也是因此,他便得以节目衔接做到极致,就如此时,哪怕表演者并没有完全沉浸在表演之中,却仍做得一丝不苟,在繁复顺滑的滑行步中,他没有过多的助滑,便直接进入连跳。   4T+3T跳。   在起跳之前,贺昱却为他提起了全部心神,这个在热身阶段没有跳好的跳跃,也将会是这场比赛基础分最多的跳跃,只要它能成功,这场短节目就能宣告all clean了!   只见明昕右脚飞快点冰,整个人飞离冰面。   并且,在跳跃瞬间,他竟是一反过去4T跳双手收紧的姿势,而是举起了双手!   贺昱猛地皱起眉头,这个时候加入难度姿势?!   太胡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场比赛将会是老贺变成老流氓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第102章 冰上的王座23   从明昕第一次参加国际比赛起, 贺昱就一直知道,他一直以来,都是个不甘于平庸的人。   越是危急的时候, 他就越是会做出令人意外的动作,以补偿可能的损失。   但四周跳却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可以补偿的跳跃,一个弄不好,摔到了地上,不仅会损失连跳的后半段分数, 更是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失。   不觉间,贺昱竟是朝着墙上的电视机走近了几步, 想要看清明昕的动作, 以此判断他是否能跳成功。   然而,就在他上前这几步之时,明昕却已经跳完了这个加了难度的4T跳, 平稳落冰, 没有摔倒。   贺昱刚松了口气,却见明昕在连跳的第二个跳跃, 3T跳——   轴心歪了。   以这个角度,明昕如果再延迟转体,最多只能转个两周(2T), 落冰后很有可能就会摔倒, 而他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于是这一次3T跳,明昕并没有采用延迟转体, 而在起跳的第一瞬间, 就开始旋转。   然而落冰的那一瞬间, 他仍是晃了晃, 却究竟没有摔倒。   4T+3T:BV:15.07 GOE:0.90   尽管在GOE上并不好看,却依旧算得上是一个成功的连跳,对于这个美丽的花滑少年来说,这一场表演已经可以宣告成功了,然而站在电视机前的贺昱却依旧皱着眉头。   明昕的姿势……   他的滑行姿势……   贺昱当即便拿起手机,可就在他点开购票软件之时,身旁却忽地传来一道声音:“你想去找他?”   手指悬停在购票界面上,是从华城飞往韩国首尔的机票,贺昱沉默了一会,终于抬起头看向身旁的人,低声道:“他的脚伤肯定发作了,我得去找他。”   “然后呢?你能治好他的脚伤吗?”穿着亚麻色披肩的优雅妇人却是不赞同地摇摇头,“你现在要是赶过去,那么这段时间你的坚持,不就没有意义了?”   贺昱沉默了片刻,将手机装回了口袋,淡淡笑道:“坚持什么?我不记得最近我做了什么事。”   “确实,任何一个17岁的少年知道了,从12岁起就开始指导自己的教练,居然喜欢上了自己,应该都会感到惊慌吧,于是他的教练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选择了疏远对方……不过,”索菲亚却柔和道,“也许,这个教练并不知道,他的学生到底能不能接受教练疏远自己的现实?”   贺昱脸上的笑容彻底淡了下来,他盯着浮现在电视屏幕上的分数,明昕的短节目总分为100.24,暂居第一,便移开视线,看向身边的索菲亚,“索菲亚老师,您想说什么?”   “前天,临出发前,昕昕找到我,说想把下次比赛的自由滑节目换成《再见诺尼诺》。”索菲亚回答道。   贺昱却有些奇怪:“《再见诺尼诺》?他向来不是最讨厌他爸爸了,两年前他爸爸要抢他的抚养权,他理都不理对方,怎么现在想到要跳这首?”   《再见诺尼诺》(Adiós Nonino)是美国的皮亚佐拉在得知父亲去世消息后,在悲痛中即兴作的一首歌,是用于纪念逝去父亲的一首祭奠之歌,也有人将其翻译作《再见,爸爸》。   “他打算跳这首,确实不是为了他的爸爸,”索菲亚温柔道,“虽然他没有说这场表演是为了谁表演的,我却能够隐约察觉得到,也许,他是想用这场表演,来挽回一个从来以长辈姿态守候在他身边,却从某一刻起,忽然渐行渐远的人。”   贺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   索菲亚叹息道:“那个孩子虽然看起来很别扭,却意外地擅长于感知情绪,贺,我也能算得上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我想,疏远也许并不能算作是一个好的选择。”   “然后呢,对着一个未成年,还是把自己当成爸爸一样看待的孩子,像变态一样表白吗?”   冰冷的滑冰场周围,没有一点人声。   贺昱就在这样的寂静中,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棒棒糖,慢条斯理地拆开包装,含进嘴里,以此缓解烟瘾。   男人恍若叹息般低声道:“我已经没办法像你一样,把他当成孩子看了。”   电视依旧在播放,下一个选手已经开始表演了,电视机前,无论是索菲亚,亦或是贺昱,却再无人去看表演,贺昱汲取着口中的甜味,这个口味的糖果是所有糖果中,最接近明昕身上的气味的,明昕却浑然不知,只以为他是喜欢这个味道的糖果,就总是往他口袋里塞。   “更何况,哪怕我不是他的裁判,就现在连旋转都做不来的我,在他看来,也没有什么机会……”贺昱自嘲道,“他自己说了,喜欢滑冰滑得比他好的,虽然现在好像暂时还找不到这样的人,但他才17岁,滑冰的日子还久着呢,说不定哪一天,和他一样的天才……”   “就出现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得近乎融入寂静的背景。   “你的腰伤,确实完全没有恢复的可能了吗?”索菲亚皱起眉头问道。   贺昱苦笑:“早在两年前我就放弃了。”   两年前他教明昕滑冰,偶尔还会上冰亲自示范,但在一次跳跃中,他固定在腰间盘上的钉子给震出来了,为此他住了一周的院,之后就没再尝试上冰。   索菲亚沉默了一会,忽然道:“再试试吧,贺,我有个朋友在华城医院工作,他说……最近好像有个很厉害的医生打算到华城来,那个医生曾经治好过不少因伤退役的运动员……我本来打算带昕昕去看他的脚腕,但也许,你也可以去看看。”   甜腻的糖果在贺昱口中化开。   表演结束了,转播摄像机不经意又转到了选手席,在穿着华国训练队服的明昕脸上着重停留了两秒。   贺昱盯着屏幕上的少年,一丝微光于他眼中闪烁,他低声道:“但愿吧。”   *   2月9日自由滑刚一结束,明昕的成绩就被发到花滑论坛上,仅几个小时就刷到了惊人的99页。   【华国花滑一哥出征四大洲联赛,以总分300.85力压第二佐藤悠仁,夺得冠军!】   1L:如题,我们星星实在是太棒啦!lz当时就在现场,短节目《红磨坊》和自由滑《歌剧魅影》都特别燃,全程鼓掌停不下来!   2L:呜呜呜星星短节目好像伤到脚腕了,下场的时候都是一瘸一拐的,还得教练扶着才能走到等分区,之后自由滑应该是上了封闭,才能发挥那么好的。   3L:对了,这个赛季怎么换了个教练陪他比赛?要是之前那个大高个帅哥教练带他,一下场估计就把人给抱起来了,还用一瘸一拐的走路?   4L:什么大高个帅哥教练?人家有名字的!叫贺昱!是华国第一个在花滑的国际赛事上拿奖的男单,他爬上冬奥会冠军颁奖台的时候,你估计都还没出生呢!   5L:以前再厉害,现在不也只是个教练?那么厉害,怎么早早的就退役了?   6L:【链接:华国花滑男单第一人贺昱宣布退役】自己好好看看,人家是因伤退役的,我妈说了,他那个伤,估计得大罗神仙来了,才能给他治好,你就别在这里瞎质疑了!就是因为实在不能滑冰了才退役,不然谁乐意退下来带小孩啊?   7L:也不能这么说吧?星星和男妈妈感情特别好的,这个赛季男妈妈没跟赛,星星的状态都差了好多……以前多少都会破纪录,这个赛季到现在都快结束了,他居然连一个纪录都还没破……   ……   离飞机起飞还有20分钟,明昕把拐杖递给空乘人员,给自己拉好了安全带,捧着手机在刷关于自己的帖子,看到7L的“感情特别好”,少年若有其事的思考了一会,思考自己在哪里暴露了这一点,然而在看到下一句,说自己这个赛季一个纪录都没破时,他的眉头便不由得皱了起来。   怎么能这么说呢?好像破纪录是很随便的一件事一样……   新规则虽然把GOE从3分变成5分了,可毕竟新规都是为限制某些特别容易破纪录的选手而设定的,那破纪录的难度自然而然是给提上来了。   明昕略有些浮躁地下滑了许久,接下来的楼层却微妙地歪了一下,都在讨论星星和贺男妈妈的二三事,虽然大多都是在赞叹两人的感天动地“母子”情,少年耳尖却还是微微发红了起来,一直到飞机起飞之前,他看到了一个楼层。   233L:我感觉吧,这个赛季沈明昕破不了纪录,肯定不能是因为他教练没来的原因,我看他应该也已经到瓶颈了,四大洲的《红磨坊》虽然分数还挺高,我却压根进不了感觉,哪怕他扭腰,我也老是觉得他不像是舞女,更像是在故作风骚,就跟解说说的那样,跟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似的……虽然他确实长得很好看,技术也很牛,但表现力也就只到这了,根本没你们说的那么牛。   明昕的嘴角微微下撇。   他刚想往下看,却发现这是这页的最后一个回复贴了,就在他要翻页时,一旁的空乘却温和道:“不好意思,飞机要起飞了,请打开飞行模式或把手机关机。”   明昕只能把手机关机。   他闭上双眼,洁白的脸上没有一点情绪,似乎是有些失落的。   可就在这时,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一个声音,打断了他酝酿感情:   “你干嘛这个表情?这场比赛,难道不是你刻意要表演成这样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人的腰,是男人的第二条命!   索菲亚:贺,你知道吗?   老贺:什么?   索菲亚(痛心):昕昕打算在自由滑上跳《再见,爸爸》   老贺(大吃一惊)(糖果掉在地上):所以……他把我,当成爸爸了?!   索菲亚:……   倒也不是…… 第103章 冰上的王座24   “刻意什么了?”明昕没有睁眼, 在心中轻声反问,“是扭到脚腕刻意,还是表演形式刻意?”   系统疑惑道:“我看你勾引主角攻那么卖力, 怎么到了比赛就舞不起来了?”   “你会有这样的疑惑,说明你还是不了解沈明昕这个人,”明昕睁开眼,看向自己包裹着纱布的脚腕,“一直以来, 沈明昕能融入在表演中,都是靠着代入自己的情感经验来表现的……而这次的表演, 他却没有相关的情感经验, 当然很难沉浸在表演中。”   “至于什么勾引不勾引的……”明昕轻笑道,“你大概是把我和沈明昕弄混了吧?要是我随便就能改变沈明昕的个性,那么你后台里那个人设崩坏惩罚的按键大概就没有用处了吧?”   系统卡壳了一下。   从它接手明昕起, 一直没有过警告提示它用那个按键, 所以系统……还真就忘记那个按键了。   明昕每次角色扮演,都真实得好像他本来就是这个性格一样, 久而久之,系统甚至都忘记了,他只是在扮演角色, 而非角色本人。   系统声音讪讪起来, “那……那你既然都知道会这样了, 为什么还一定要选这个节目?”   说实话,在这个世界待了这么久, 系统老早就变成明昕的事业粉了, 每次明昕得冠军、破纪录了, 它都要趁着明昕不注意偷偷挥着数据应援棒欢呼的, 这次明昕虽然也得了冠军,但系统总觉得不痛快,这才有些不高兴地质问。   “唔……人总是要成长的,就算我依旧按照以前的风格参加比赛,也迟早有一天会走到尽头,我只是加速了这个进程而已。”明昕尝试着解释。   系统忽然反应过来了:“我看你就是想搞男人!”它气哼哼的,就好像是恨铁不成钢的大家长一样。   明昕笑了一声,竟是没有立刻反驳,“也算是吧,不过,也不全是因为这个。这个赛季还剩下一个A级赛事,也就是世锦赛,重要程度仅次于冬奥会……你信吗?我正在等待一个契机,等待一个足以让沈明昕进入崭新的表演风格、并实现他某个愿望的契机。”   “真的吗?”如今已经成为明昕事业粉的系统将信将疑道。   “当然。”明昕道。   一个非常重要的契机。   而且,是在原剧情中,都从未出现过的奇迹。   不过,到底是什么奇迹,就不必再告诉系统了。   ……   明昕一路睡到了华城机场,抵达时已至深夜,已经习惯了11点前就入睡的少年根本撑不住,在等计程车的时间里,就已经趴在行李箱上又打了一个瞌睡,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他听到林教练正在打电话:“……真有那么神?那也太棒了吧!我我现在就带他过去也看看……啊?那明天去也行!”   “什么啊?”明昕勉强睁开困倦耷拉的眼皮,问道。   “嗨呀!你小子有福啦!”林教练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却又不直接说出是什么事,只神神秘秘道:“今天太晚了,怕你知道了睡不着觉,明天你就知道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这么一说,反而勾得本就好奇心强烈的明昕更是心里痒痒,等到之后回到了家里,终于躺在了床上,明昕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了,黑漆漆的屋子里,猛地睁开双眼。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还会让人知道了睡不着觉?!   明明是什么都不知道才更加煎熬!   还好比赛第二天俱乐部一般都会给明昕放个小假,更何况他的脚腕又伤到了,根本没法上冰,明昕便罕见地睡到了11点,醒来后单脚跳到卫生间咕噜咕噜刷牙洗脸换衣,接着拄着拐杖出卧室,刚到厨房觅食,就猛地碰见了扎着围裙在厨房灶台前翻炒食物的男人。   桌上已经有两道菜了,一道清蒸鱼一道炒花菜,都是明昕喜欢吃的,明昕闻了一下空气中的香气,正要去拿碗装饭,贺昱却恰好熄火装盘,回头看到了他,“某只小猪起床了啊?”   “谁小猪?”明昕当即就不高兴了。   贺昱一手端着菜盘,一手拦住了他,笑道:“睡到11点,起来了还哼哼?你不是小猪谁是小猪?去坐着吧,我来帮你装饭。”   由于明昕是运动员,李薇琴在家里准备的米一直以来都是经过配比的杂粮米,又填肚子又不会徒长重量,就连明昕用的专用碗都是定制过的,一碗顶正常人三碗,贺昱把这么一个脸大小的碗填满了之后,转身放在了大概率正在嘀咕坏话的明昕面前,“吃饭。”   明昕只吃了差不多三分之一,就又开始不安分起来了。   贺昱垂头吃饭的动作顿了顿,忽然笑道:“你的脚腕不是受伤了,这么凑过来,不怕我弄伤你?”   “谁凑过去了?”明昕耳尖微红,立刻就张嘴反驳道,他抓着筷子在碗里搅了一会,“你……你怎么在这里?我妈呢?”   “你妈妈今天有事,让我来看你,反正俱乐部现在有林强在看了,我就过来看看你,没想到……某只小猪居然睡到了中午才起床。”   明昕立刻小声哼唧道:“谁是猪?你才是猪……”   “要不是因为林教练昨天说有什么惊喜,却不告诉我,我才不会到凌晨两三点才睡着……”明昕一边恶狠狠地咬着口中的鱼肉,一边嘀咕道。   “所以到底是什么惊喜?”贺昱故作疑惑,“……不会是我跟他说的那件事吧?”   “我哪知道?”明昕说着,忽然盯着贺昱,慢了几拍反应了过来,“你知道?!”   贺昱笑而不语。   明昕当即就要从座位上坐起来,贺昱却伸出筷子,夹了一大块鱼肉放在他碗里,沉着道:“吃饭,吃完了,我再带你去看。”   急性子的少年立刻就坐了回去。   这个时候他还以为真是什么惊喜,到了贺昱车上,就趴在车窗上,想通过路线判断自己将被带到哪里去,然而车却拐来拐去,最后到了城郊,停在了一个小区楼前。   明昕支着拐杖,满脸怀疑地站在小区门口,“就这?”   贺昱停好了车,无情地揉乱了他的头发,“走了,上楼。”   明昕却已失去大半期待感。   可他还想不到,贺昱居然是带他来看医生!   一被贺昱领着走进屋子,明昕就闻到了满屋子的药材味,房主走了出来,是个憨态可掬的老先生,一看到他们就露出满脸笑容,“来了?谁先看?”   “这个孩子先看,他昨天去韩国比赛,把脚腕又扭伤了,之前在平昌冬奥会上就扭过一次,之后好像是留下了病根,您看能不能把这个伤彻底治好?”贺昱说着,把明昕按到了老先生面前。   “把纱布拆下来,我看看。”老先生戴起眼镜,慈祥道。   贺昱当即就俯下身,要帮明昕拆脚腕上的纱布,明昕却立刻就反应了过来,猛地把脚缩回来,警惕道:“我自己来!”   老先生笑呵呵的,没说什么,明昕拆好纱布后,便在他的指导下把脚架在了木凳上,老先生伸手在他的脚腕上捏了几下。   贺昱原本正紧紧盯着老先生,衣角却忽地一沉,低头一看,却见少年眼角含泪,似乎是被捏得发疼,却始终不愿出声,最终憋得眼泪都冒出来了。   这么害臊吗?   他抬手摸了摸明昕的背,而就在这个时候,老先生出声了:“没什么大碍,等会我给你顺顺筋,回去拿我开的药草外敷,这两天都不要训练,之后每周过来复诊,很快就会好全的。”   被老是复发的脚腕伤折磨的明昕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在开药的老先生,又看了看一旁的贺昱,两人却似乎谁都没觉得这个伤治得随便,尤其是贺昱,还在不停地感谢老先生。   这么简单?   直到老先生把明昕的脚架在自己膝盖上,笑眯眯地给他顺筋。   这个时候,明昕才知道,原来根本没那么简单。   他忍不住抓住了贺昱的袖子,憋得浑身都冒起汗来,却还是终于忍不住,把脑袋埋在了贺昱怀里,小声地抽泣了起来,“……疼。”   贺昱皱起眉头,眼中满是心疼,他仍是忍不住去问老先生:“还有多久?孩子都受不了了。”   才开始了三四分钟的老先生:“……还久着呢。”   他不赞同道:“他伤的是韧带,要想治好,肯定不能快,你也别那么宠着孩子,别听到孩子说什么就跟着做什么了……哎呀,也没多久了,很快就结束了,别急。”   明昕终于把脑袋从贺昱怀里探出来,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小声道:“所以还有多久?”   “差不多……还有半小时吧。”   此话一出,小孩当即脸上就失去了血色。   半个小时后,明昕趴在沙发上,整个人就像是一滩死鱼,几乎没有了灵魂。   他还以为这样就可以离开了,可老先生装了几大包中药后,又坐回到桌前,对着贺昱笑道:“之前你也打电话问过腰伤的事了,后来我想了想,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治……你先过来,我按按看。”   腰伤?!   原来还蔫成一滩的明昕立刻直起了身,一脸震惊地看过去。   这个大夫居然还能治贺昱的腰伤?! 第104章 冰上的王座25   沙发上趴着的换了个人。   明昕搬了个椅子坐在沙发边, 好奇地凑近看了看扎在贺昱腰上的针,一旁的老先生提示他:“别靠得太近了,不小心弄歪, 还得重新扎。”   重新扎?   明昕幻想了一下,就不由得抖了一下。   “要多久?”他再一次问了这个问题。   “三四十分钟吧。”老先生一边洗手一边回答道,“哎呀,我先去眯一会,起来了再拔针, 你们就在这里坐会儿啊。”   “会痛吗?”老先生进屋里休息了,明昕便小心翼翼地凑近了看密密麻麻扎在贺昱身上的针, 只不过有了老先生的提示, 他这一次离得远了一些。   贺昱上衣直直掀了一半,然而他现在腰上全都是针,根本无法动弹, 更无从阻止明昕看自己, 只能趴在沙发上,有些虚弱地回答道:“有点, 也只是有点。”   明昕终于放下心来,将视线从那密密麻麻的针上移开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兴奋起来, “如果真的能治好, 你是不是还能复出?”   贺昱说:“别那么着急, 医生还没说我一定能完全恢复呢。”   “没办法完全恢复,也至少能恢复个大半!”明昕重复了老先生的话, 两只眼都在发光, “这个意思不就是说明你肯定是还能复出的嘛, 那以后整个俱乐部就不知有我一个人会四周跳了, 你也可以和我一起练习!”   目前留在俱乐部的成年组花滑选手中,除了明昕之外,确实再没有人会四周跳的,其余人大多还停留在三周跳,哪怕是杨宁羽,也还在慢慢地攻克四周跳,4T偶尔能成功,但大多次GOE都是负数。   “好像确实是可以。”贺昱笑着道:“不过,这样看来,也许这个赛季,将会是我最后一次以教练身份陪在你身边的赛季了,昕昕,你得好好珍惜啊。”   明昕却无所谓道:“这有什么?反正你就算是恢复运动员身份了,也是留在俱乐部,不也是可以继续指导我吗?”   “留在俱乐部啊……”贺昱低笑了一会,缓缓道:“好像是这个道理。”   明昕却从贺昱的笑声中意识到了什么。   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轻声问道:“……贺昱,难道你不打算继续留在俱乐部吗?”   真是敏锐。   似乎童年时期过得不怎么开心的小孩,在这一方面都十分敏锐。   贺昱心中低叹,脸上却做出疑惑的神情:“从哪里得出来的这个结论?”   “为什么不继续待在俱乐部?”明昕却根本不接他的话,接着质问道。   “根本没……”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明昕却不想在听他的狡辩,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想要抬高声音,却又记起在里屋休息的老先生,便压低了声音,几乎像是一只小狮子,在对着不负责任的管理员嘶吼。   也许一开始只是怀疑,可之后贺昱的掩饰却彻底落实了这一点。   明昕几乎不可置信,他看着趴在沙发上的男人,颤着声音问道:“为什么要离开俱乐部,你不想和我一起参加比赛吗?”   “不在俱乐部里,我们也能一起比赛……”贺昱沉默了片刻,终于打破了这僵硬的氛围,“更何况,俱乐部里根本没有能指导我的教练……我还是得回到国家队,接受之前教练的指导,就像是之前国家队的教练邀请你,你也说了,更习惯林教练,不愿意离开俱乐部吗?我们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明昕却立刻打断了他,他年纪尚轻,还不懂得控制情绪,意识到了一直以来陪伴着自己的教练就要离开自己后,哪怕是作出了凶狠神情,委屈的泪水却也还是抑制不住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冒出。   哪怕早已隐约意识到贺昱的疏远,甚至于准备跳《再别诺尼诺》,可明昕却从来没有做好真的要告别贺昱的准备。   他瞪着贺昱,眼泪“啪嗒”一下,滴了下来,在地上洇湿了一小块,“我不想离开俱乐部的原因……才不……”   他忽然不说话了。   虽然从四年前,就想着如果贺昱没有腰伤就好了,就能和他一起在冰面上竞争了,可明昕却从来没想到,原来伴随着贺昱腰伤痊愈到来的,会是贺昱的离去。   许久,明昕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冷冷道:“你要走就走吧,我根本就不稀罕。”   *   2020年世界花样滑冰锦标赛在加国于当地时间3月16号至3月22号举办。   这是在没有冬奥会比赛的一年当中最重要的一场花滑比赛,于是早在比赛开始两三个月之前,入场券便已被抢购一空,   明昕在15号就抵达了在体育馆附近的运动员酒店,不少事先就已得到消息的冰迷16号一早就守在了酒店门口,一见到要去体育馆练习滑冰的马尾少年就纷纷涌上去,守在红线外尖叫拍照,然而他们却不仅仅拍到了冷着脸的明昕本人,却还有一赛季未出现在比赛现场的教练贺昱。   然而此时,运动员本人却表现得很是冷漠,他戴着耳机,仅在见到冰迷之时,半摘下耳机对着周围人点头,便头也不回的钻进了车里,根本没有和身后的贺昱互动。   此时冰迷却都没察觉到异样。   绝大多数星粉都知道,他们家熊孩子就是个傲娇,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冷漠,好像每个人都欠他钱一样,但只要贺教练把他抱起来,先前还冷着脸的人就会一秒破功,从酷哥变娇宝。   可16、17日曝光的训练现场来看,明昕却从头到尾都埋头训练,哪怕是回来喝水,也不和贺昱说话,部分冰迷终于意识过来。   星星恐怕是和男妈妈闹别扭了。   论坛、后援群都纷纷冒出了讨论这一现象的冰迷,有人猜想是小孩青春期到了闹别扭,还有人说是这个赛季男妈妈没有全程跟赛,明昕不开心了……可无论是谁都一致认为,这样的别扭应该不会维持太久,就像是长大了的孩子和家长吵架一样,迟早还是会和好。   可一直到19日比赛当天,这样的冷战竟是依然持续着。   贺昱看着坚持要自己推行李箱的明昕,叹了一声气。   从二月份明昕知道了他在腰伤恢复之后,很可能就会离开俱乐部起,便单方面对他开展了冷战,除了必须的训练流程,其余时间不必要绝不和他说话,就算是去老先生那治伤,也一定要让林教练带自己,还一定要和贺昱错开治疗时间……   甚至在贺昱要求跟他到加国时,明昕还很不高兴地闹了一晚——似乎是彻底要与贺昱决裂。   然而至今,哪怕是贺昱本人也不能明白,离开俱乐部训练这件事,为什么会对明昕造成那么大的冲击……就好像是他想要彻底离开明昕一样。   这个疑惑萦绕在贺昱心头,这个月他无数次向明昕解释自己离开俱乐部的缘由,除了留在俱乐部他占用俱乐部资源外,还有他原先的教练在国家队,只有那个教练才最了解他的风格……诸如此类的解释纷多,有时候就连贺昱都快要被自己说服了。   可他依旧记得最重要的一条原因,也是他始终没有告诉明昕的那个理由。   他不希望,自己从头开始,一步一步慢慢挣脱开伤病的模样,被明昕看到。   被从前那么喜欢心中偶像的明昕,还在抽屉里藏着无数张海报的明昕,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   比赛于10点45分开始。   10点15分,明昕抽了个签。   第三组第一名。   熟悉的坏手气。   明昕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冷冷地把签递给了一旁的工作人员,接着在准备室热身,一直到比赛开始。   能来参加比赛的选手都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选手,其中就有2015年的世锦赛冠军丹尼尔,以及明昕在大奖赛的老对手亚历克斯和恰好在这一次的四大洲联赛上碰面的佐藤悠仁,而这些人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表现得好像和明昕很熟络一样,明昕一坐在选手席,光是回应别人的招呼,就开口了好几次,高冷的表象都要撑不住了,最后还是闭上双眼,假装自己在休息,才勉强躲过各种社交。   丹尼尔似乎手气也不太好,抽中的是第一组第一位出场,亚历克斯则是第二组最后一个,两人的短节目得分分别为97.32与99.45,对于星粉们而言,只要这几个主要对手的短节目得分没有超过100分,且明昕短节目没有失利,那么这场比赛的冠军是谁,便已经显然可见了。   可对于明昕而言,得冠军却已经不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了。   真正困难的,是突破过去的自己,突破世界纪录。   现有的短节目世界纪录是明昕在2018年冬奥会上留下的,108.12分,是定格在goe1.0(正负3)时代的世界纪录,那之后虽然GOE变成了5分制,选手的分数也水涨船高,却很少有人能比明昕靠近世界纪录。   第三组热身开始。   明昕脱下外套,随手将它递给了贺昱,随后看也没看贺昱一眼,便滑入了冰场。   一般而言,世锦赛已经算是本赛季的后期比赛了,绝大多数选手的选曲与造型早就都亮相过一次了,到了世锦赛,也难以再引发初次亮相时的讨论度了。   然而明昕却改变了这一趋势。   只见他双手大张着滑入冰场,所有人都惊讶地发现,他的造型与四大洲联赛竟是有了很大的改变。   四大洲联赛期间,明昕穿着是前后深V的黑色考斯滕配红色手套,然而这次世锦赛,他竟是对那套考斯滕做点重新设计,从原先的前后深V改成了仅有胸口开V,上身的黑色考斯滕还缝上了无数华贵繁复的金线,集中在领口的碎钻改成了犹如星星般分布在全身的亮钻,行动间仿佛全身都在发光,是说不出的耀眼美丽。   而最大的改变,还有他的手套,这一次比赛,他竟是把原先的红色手套改成了黑色的纱质手套!   这双纱质手套半遮半掩地透出他白皙修长的双手,是说不出的涩气迷人,胸口的深V处还缝了贴身的肉色布料,可黑纱手套下透出的白皙颜色却真正是明昕的肤色,这与从前他从脖子包到手指的形象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坐在前排的冰迷们几乎都失了神,一直到明昕都滑了半场,才记起来尖叫。   明昕抿着唇,脸上是说不出是高兴也说不出是不高兴的冷淡面容,整个热身阶段,无论是跳跃旋转还是滑行,他都是那个表情,可全场的掌声却根本没停下来过。   热身结束,明昕是第三组第一个上场,根本就不用下冰场,而按照惯例,在比赛开始之前,选手可以滑到自家的教练面前说说话打打气,明昕心里是很不愿意和贺昱对话的,在挡板旁随便滑了滑,却还是被肌肉记忆驱动着,满脸不情愿地滑到了贺昱面前。   他不想和贺昱说话,站在挡板前与挡板后的贺昱大眼瞪小眼了一刻,嘴角撇得低低的,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是不看贺昱。   直到贺昱率先打破了寂静:“昕昕。”   “嗯?”明昕不情不愿地看过去,却忽地被男人捧住了脸。   “加油,”男人低声道,“你会是最棒的。”   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4年前,13岁的第一次国际比赛,他赌气跑到商业冰场滑冰,被贺昱抓住了,在空无一人的换鞋室,他吻了他的额头,低声道:“我们昕昕是最棒的。”   可现在,明昕却已经有一年没有被亲额头了。   广播叫了明昕的名字,他仿佛回过神来般,猛地拉下贺昱的手,用冰冷的、近乎是恼怒的声音低声道:“贺昱,你好好看着我这一场比赛。”   “我会让你知道,你即将面对的,是怎么样的一个对手!”   贺昱还没回应,明昕就撇下了他的手。   少年以自信而闪亮的姿态,在欢呼声中,径直滑入冰场。   男人看着他的背影,犹如过去的无数次般,低声喃喃道:   “我当然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有一只冰冻昕昕,副作用为:无差别释放冷气,用冰刺扎人   化解方法:一个亲亲~   一个亲亲不够,那就两个亲亲,两个亲亲不够,那就*******(消音) 第105章 冰上的王座26   “Representing China, Mingxin Shen!”   “我国小将沈明昕再度出征世锦赛,带来了有别于他过去风格的短节目——《红磨坊》!”这一次解说比赛的仍然是四大洲的解说员,女解说满脸微笑, 徐徐解说道:“这一次比赛他身上的考斯滕与发型都有了很大的改变,不知道他将会为我们带来怎样的惊喜?”   滑行带起的气流拂过明昕简简单单扎在脑后的柔软马尾,他张开双手,在欢呼声中绕着冰场滑行了两圈,最后绕回到冰场中央。   不同于过去演绎《红磨坊》, 这一次明昕站在冰场中央,摆好起始姿势之后, 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男解说有些奇怪, “这次表演,他已经彻底放弃了表情管理了吗?”   虽然花滑注重的是技术与艺术的结合,对表情并没有那么多要求, 但更符合演绎音乐的表情到底还是会为表演增色, 一张生动的面容比起一张毫无表情的脸蛋,总的还是要来得引人注目的。   然而远在加国的表演者却根本听不到男解说的质疑。   《红磨坊》的前奏响起, 然而明昕却并未立刻做出反应。   直到节奏忽地加快,一个剧烈的重音响起,明昕便仿佛被牵引着四肢的人偶般, 猛地抬起头。   他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 更甚之是冷淡的, 然而他的右手却仿佛违背了他的意愿般,裹着黑纱的五指具有挑逗性地收拢, 顺着浓艳美丽的脸庞滑向胸膛, 随之在下一个节奏点猛地一个转身, 仿佛想要摆脱抚上身体的右手。   比起过去的表演, 这一回的《红磨坊》,这个少年的舞姿充满了矛盾感,既诱惑又冷漠,仿佛并无所谓他的“客人”如何看待他般,然而于动作上,却又是很反常的是在勾引的模样。   然而这种矛盾感却使得他的表演出奇地惑人,不觉间,就连男解说都下意识停下挑剔,许久,才勉强道:“他的表现,简直不像是《红磨坊》里的舞女,倒像是……”   倒像是什么?男解说却卡住了。   他不像是风月场中善解人意的交际花,更不像是索求欢愉的客人,他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却又充满了矛盾的吸引力,越是抗拒……越是让人有种想要得到他的欲望。   可恰是如此,却更是证明了他的魅力所在。   哪怕深知他的冷淡、他的抗拒,周围的“客人”却仍然无法抵抗他的诱惑力,忍不住向他索爱。   ……真是可怕。   明昕依旧如上次表演一般,在第一个跳跃之前,他做了一个下腰鲍步,这一次他的鲍步用刃却很深,滑速也极快,双腿形成的弓箭形状棱角分明,哪怕说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个极富柔软性的姿势,却也不得不承认——   这是一个充满了攻击性的鲍步!   明昕抿唇,在起身的下一秒猛地向前一跃,凌空1260度的超高转速使得他的这个3A跳犹如射出的利箭般,然而这样高速的旋转之下,这个身材纤细的少年却轻而易举便稳稳落在冰上,并以大一字滑行滑出。   “虽然之前有人说,只要他把3A作为第一个跳跃,很可能就表明了他这场比赛状态不佳,可现在看来,也许真相恰恰相反。”女解说微笑道。   男解说不由得感到脸上无光,找补一般说道:“但这一场表演,沈选手却完全改变了表演形式,比起过去他过于强调柔媚姿态的模式,这一次他更注重力量感,简直……”   “简直像是被心上人背叛了一样。”女解说语气自然地接了上去。   男解说哑然。   是的,这就是此时明昕的表演带给所有人的感觉。   他的舞姿带着浓郁的探戈气息,却也同时将探戈充满攻击力的诱惑感带进了舞蹈,他的动作利落而合乐性丰沛,在节奏性强烈的音乐中将饱含怒火的、遭受恋人背叛的舞女展示得淋漓尽致。   贺昱神色渐渐沉了下来。   这就是明昕想让他看到的吗?   他认为自己离开俱乐部,实际上是背叛了他吗?   然而除了表演者,无人知道这个舞女为何会被恋人背叛,甚至于究竟是如何被背叛的,明昕面容冷漠,甚至是带着点厌恶,身体却仿佛不由自主般被冰面牵引着后滑,右腿快速摆动,全身随之向后方飞跃起。   4S!   3A:BV:8.00 GOE:4.43   4S:BV:9.70 GOE:3.74   这个4S的得分整整比四大洲多出了1分!   不知何时起陷于寂静之中的冰迷仿佛忽然之间被这个漂亮的4S跳惊醒了般,后知后觉地鼓起了掌。   表演才将将接近一半。   冰场上的少年带着冷峻的魅惑力,他冷冷地看向贺昱的方向,仿佛是愤恨,又像是引诱,他表演的舞女并非是真的被恋人背叛了,却也遭遇了最亲近者致命的远离。   不同于冷淡的外表,他向来有着极为灵敏的情绪感知能力。   在贺昱尝试着疏远他的时候,他便第一时刻感知到了。   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于在夜里踏入贺昱的卧室,强行让他成为自己的舞伴。   可这一切都终究没有用处。   身为“璀璨珍珠”的头牌舞女身穿红色舞裙,她拥有着所有人的狂热拥护,可却遭受了亲近者义正严词的远离,她在愤恨与痛苦之中放纵自我——   明昕一手高举,一手抚摸着自己柔软的头发,以捻转步在冰面上快速转动,仿佛正与看不见的舞伴共舞般。   贺昱缓缓抬起手,像是要去握住冰场上少年纤细的腰肢,与他共舞,可反应过来之后,他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而这个时候,明昕已然进入他的最后一个跳跃。   也即4T+3T连跳。   这个跳跃曾令明昕扭伤自己的脚腕,哪怕有一部分因素源于他的心态,却仍不免令贺昱揪起了自己的心,于是前一刻他还在担忧着暴露自己堪称恶心的念头,下一刻这一切念头便被担忧占据。   然而明昕脸上却没有任何紧张之色,只见他速度没有一点停滞,左冰刀的点冰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倏忽一下,整个人便飞至空中,在惊人的滞空感加持之下,顺其自然地完成了这个四周跳,随后则又是一个点冰,迅速接了一个带有延迟转体的3T跳!   这个在青年组期间最令他感到为难的跳跃,此时却已然被他修炼至极致!   4T+3T:BV:15.07 GOE:4.21   这个跳跃刚刚踩在节目后半段的起点,可对于星粉来说,明昕短节目的三个跳跃都能达到这样的分数,这一场比赛的冠军是谁,却已然毋庸置疑了!   然而明昕却根本没有在意冰场周围忽然剧烈起来的鼓掌声,他几乎是心无杂念地舞动着,仿佛故事中的舞女堕落一般燃烧自我,他甚至吐舌轻轻舔过笼在黑纱之下的手背,眼神却依旧冷漠,带着股睥睨一切的冷酷感。   在节奏加快的音乐声中,明昕以一个滞空感极强的蝴蝶跳进入燕式旋转,首先是最为常见的侧燕旋转,接换足变换为仰燕,比起13岁,此时的明昕旋转轴心极为稳定,甚至于旋转间不再有位移,除此之外,许多男单选手在身体成长之后就会大为消磨的身体柔软度,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明昕身体慢慢后凹,竟是不用伸手抓腿,身体便足以形成一个漂亮的甜甜圈。   在甜甜圈旋转之后,按照上一个节目,他会飞快将浮腿抬起,做出刀尖燕式旋转……而这一次表演,明昕也正如所有人所愿,猛地抬高浮腿——然而,却并不是刀尖燕式!   只见那冰刀的刀尖是远远高过头顶,浮腿与立于冰面的那一腿形成接近180度的恐怖角度……   烛台贝尔曼!   这个自2017年以来明昕便没再做过的旋转,竟是再度出现在了男单冰场之上!   哪怕在他之后,有无数男单都试着在比赛中加入贝尔曼旋转,可无论是谁,都无法将这个姿势展示得犹如明昕一般完美而精致,无数冰迷曾试图寻找代餐,最后却只能回到明昕的过往比赛录像中,反复欣赏这个美丽的贝尔曼旋转。   可无论是谁,都没想到,他们竟然还会有再度看到这个旋转的时候!   在高速旋转之下,明昕却犹如被钉在冰面上般,脚尖没有丝毫移动,他就像是八音盒上的精致人偶般,极尽肢体的柔软与优美。   在这个带有着献祭意味的贝尔曼旋转之下,遭受背叛的舞女彻底将自己对于背叛者的所有情感都舍弃在了声色犬马的红磨坊之中。   贺昱却已不觉间将手放在了挡板之上,指尖发白。   他的眸色已完全陷于冷色,作为指导了明昕四年之久的教练,他自然能够清晰地从明昕的表演中察觉出这个少年的内心想法。   “不能……”他低沉的嗓音不觉间从喉间滚出,“别离开我……”   音乐停止后许久,男解说恍若是失声了一般,直到女解说柔声赞叹起明昕的这一场表演,才后知后觉地加入自己的评价,“真是……一场无与伦比的演出。”   明昕放下了双手,在如同瀑布一般不停从观众席落下的玩偶之中,他径直滑向冰场出口,穿上刃套,接过贺昱手上的外套,却没有与贺昱有任何对话。   他冷漠地走到“Kiss&Cry”等待成绩,在成绩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在尖叫。   技术分:63.77   表现分:48.47   总分为112.24分,他再度破了自己曾于2018年留下的世界纪录,再次狠狠地打了那些声称他已到瓶颈的所谓评论家的脸!   贺昱抚上了他的头,在如此优秀的成绩之前,他抛开了之前心中的忧虑,几乎就要吻向明昕的额头。   然而,就在这时。   明昕却狠狠地抵开了他的脸,神色冷漠。   “不要亲我。”他如是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建议A上去   (看戏不怕事大脸) 第106章 冰上的王座27   贺昱盯着与另外两人并排站在颁奖台上的明昕, 下意识又想抽一支烟。   然而他身上已经将近两年没有带烟了,更何况这里是不允许抽烟的,于是他只能静静忍耐。   然而在短节目前三名的颁奖之后, 主办方却又让他们贴得近一些。   “最好能表现出运动员之间的友爱。”其中一个工作人员盯着被两个高个前辈围在中间的黑发少年,不觉间露出了奇怪的姨母笑。   但其实,就算他没这么说,站在亚军位的亚历克斯也主动抬手搂住了明昕的腰,热切地主动俯身将脸贴在明昕的脸侧。   甚至于, 如果不是考虑到小星星特别容易害羞,他说不定还会在明昕脸侧留下自己的吻, 以表达亲近。   虽然说俄国由于社会风气原因, 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崆峒,可俄国人民却向来把漂亮可爱的明昕当做娃娃一样喜欢,于是亚历克斯此时想要亲吻明昕的想法其实就跟毛熊亲吻洋娃娃一样纯洁。   可站在明昕另一边的丹尼尔却吊起了胆子。   他震惊地看了一眼对待明昕姿态异常亲热的亚历克斯, 脑里顿时回忆起贺昱对明昕的拥护之情, 这头毛熊居然当着人家家长的面和星星凑得这么近!   丹尼尔下意识望向贺昱的方向,却离得太远, 看得很不清楚,于是他一方面为了防止毛熊被前偶像暗杀,一方面也有点想和明昕亲密, 于是他也伸出一手同样搂住了明昕的腰, 并且暗中用力想要挤开亚历克斯不安分的手。   亚历克斯的手被猛地挤开了, 他一脸疑惑,也看了丹尼尔, 忽然之间, 他反应了过来, 眼中满是震惊。   虽然亚历克斯早就听说了花滑男单有不少人都是gay, 可他却从来没想到,原来丹尼尔也是其中一员!   他甚至想对小天使下手!小天使还有三个月才成年啊!真是个变态!   这样想着,亚历克斯便也暗中用力,想要挤开丹尼尔的手臂!   工作人员调试好了相机,微笑道:“来,再拍几张!”   咔嚓——   奇异的一幅画面就这么被定格了下来。   站在中间的黑发少年面容冷淡,甚至是有些不高兴地微微皱着眉头,而两侧的亚季军则面容狰狞地贴在他脸侧,甚至于将中间的漂亮少年的白皙脸颊都挤得微微变形了。   这张照片伴随着【我国小将沈明昕再夺世锦赛金牌!】的新闻一块被复制发送到了论坛上。   而这一天,论坛里的星粉几乎疯了。   一开始是有人截了明昕舔手背的画面,在论坛里发疯,当场表演了一个母爱变质、父爱变质,接着数不胜数的截图以及动图犹如雪花一般满滑冰论坛乱飞,少年在冰上滑行舞蹈的模样更是当夜就成为了不少人的头像。   过去这个论坛的常驻成员都只是讨论些明昕的活动安排、技术问题和八卦,偶尔骂一骂垃圾裁判,但大多时间画风都是很正常的,可这场比赛之后,论坛的讨论帖画风却变得奇怪了起来。   有磕cp的,把短节目冠亚季军的合照称作是“万人迷和他没用的两条狗勾”。   还有变态一点的,盯着明昕舔手背的截图吞咽口水,觉得明昕的手套太薄了,最好是丢了换新的,丢哪记得说一下,他们去散散步。   更有暴露奇怪癖好的人,截的图是明昕冷冷抬眼的那一幕,“没人觉得……他这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很带感吗?”   这条评论下面没几个人敢回复,可当夜这张截图却立刻上了热门。   夜里,明昕躺在床上,不经意间扫到了这个热门,看到无数指着自己喊老婆的人,冷静地划了过去。   说实话,这个热门实在是他一开始没有预料到的,但不管怎么样,也都在暗中助推了某件事——   正在此时,酒店房间的门铃响起来了。   明昕抬起眼,嘴角的弧度瞬间压下。   来了。   他动作慢慢吞吞的,几乎是磨蹭了好一会,才去开门,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时候会来房间找他的是谁。   而事实也恰如他所料,明昕只给门微微开了一个小缝隙,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男人。   他便就着这个小缝隙,冷冷道:“找我有什么事?”   “是关于比赛的事,在走廊里不好说,先让我进去。”贺昱温声道。   明昕冷哼道:“能有什么事?”   但犹豫了一会,他仍是微微打开了房间门,可就是这么一下,却立刻让贺昱找到了时机,男人当即飞快抬手,用力将门扒开了。   明昕立马就察觉到自己上当了,他后退了一步,不可思议道:“你骗我!”   贺昱反手关上了门,沉声道:“不这么做,你根本不愿意和我交谈,昕昕,你先听我说……”   可刚刚的欺骗却已经耗尽明昕对他最后的耐心,他堵住耳朵,恼怒道:“我才不要听!你出去!你……”   他的声音卡在了喉口。   温热的触感却仍是在他的额头停留了片刻,才慢慢离开。   从四年前贺昱便发现了,亲吻从来都是安抚明昕的最好方式。   “对不起,昕昕。”他捧着明昕的脸庞,低声道:“可以听了吗?”   “我不要……”明昕的声音小了一些,却仍是执拗地坚持着,“反正你都要走了,我为什么还要……”   贺昱再次吻了下去。   这次是眉心。   “对不起。”贺昱垂下眼,丹凤眼中是浓郁的懊悔,“我从来没想过,我的行为会对你造成这么大的冲击。”   他恐惧于自己对明昕那不正常的爱意,他害怕自己徒然冒出的爱火会将他的宝贝燃烧殆尽,却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远离,本身就是对明昕的伤害。   似乎是有些恐惧,明昕捂住耳朵的手不觉间松开了,他想要抵开贺昱的胸膛,以躲开亲吻,一如之前在“Kiss&Cry”做的那样,可贺昱却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意识,捧在他脸上的手也同时松开了,接着,他温和而坚定地握住了明昕的手,复而落下自己的吻。   这次是在明昕的眼上。   “对不起,昕昕,我知道……恐怕今天之后,我就会彻底失去你,但我还是……”似乎仍陷于犹豫之中,贺昱的声音忽然顿住了。   明昕有些慌张地闭上了双眼,可那轻柔而温暖的触感从眼皮上离开之后,他却忽地感觉眼上一重。   像是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眼皮上。   明昕微微睁开眼,一滴水珠便从纤长的睫羽上落下,滴落在他的脸颊上。   原来,那是泪水。   那一瞬间,明昕甚至都有些迷惑起来,他流泪了吗?   可当明昕抬起头,却在背着光的男人脸上,看到了两滴晶莹。   原来是贺昱。   贺昱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泪水却也同时从他那双丹凤眼中落下。   然而这滴泪水究竟滴向何处,明昕也无从得知。   似乎是不愿被他看见自己落泪的窘态,男人松开一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别看。”他低声缓缓道。   于是明昕空出了一手,他完全可以再次抬手,抵住贺昱的胸膛,亦或是拉开他挡住自己视线的手,不顾贺昱的眼泪,冷冷地让他从自己的房间里滚开。   可他没有。   就像是长满了尖刺的刺猬,在遇到敌人会凶恶地蜷缩着张开浑身的刺,可一旦被展开身体,就会暴露出异常柔软的肚皮。   而贺昱就这么靠着自己的眼泪,自己的狼狈,自己的恳求,赢得了软化尖刺的机会。   他的下一个吻,落在了明昕的唇侧。   “对不起,昕昕……”他的泪水浸湿了明昕的唇角。   “我爱你。”   那一刻,明昕像是被雷劈中脑门一样。   他从脸颊到耳朵,全都因为这句告白而变得通红,少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握在贺昱手上的手仿佛被这声突如其来的表白吓出了力气了般,一下子就把贺昱捂在自己眼前的手拉开了,一脸震惊地看着贺昱:“你、你说什么?”   贺昱俊美的脸上依旧保留着之前的泪痕,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明昕可能的反应,苦笑一声,“我说,我爱你,昕昕。”   明昕后退了一步,他的脸上满是迷惑,他无从想象贺昱为什么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冥思苦想之后仿佛想通了其中关键般,“你……你说的你爱我,应该是家人一样的爱吧?”   “不是的,”贺昱却冷静道,“我说的爱,是作为一个男人,对心上人的爱意。”   “你爱我?”明昕喃喃着重复道。   贺昱动作轻柔地擦干自己落在明昕脸上的泪水,声音低沉,“是的。”   “这也是我决定离开你的原因,昕昕。”贺昱冷静地解剖自己的内心,将一个压抑在内心深处的自己血淋淋地拎出来,展示在明昕面前,“我是一个爱上自己学生的变态,一个毫无道德底线的怪物,在你寻找我询问表演的时候,我的脑里流淌着的全都是对你的恶心的妄想,我不能放任这样的自己继续再待在你身边了,所以我选择离开……”   他低声苦笑,像是在嘲讽不自量力的自己般,“我原本想着慢慢远离你,这个过程虽然艰难,但至少能够保护你,也许这段时间过去了,我对你的那种感情就会得到抑制,我们就会回到过去……”   “那你抑制住了吗?”明昕小声问道。   “怎么可能?”贺昱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悲意,“如果我对你的爱意得到了抑制,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明昕抿着唇,竟是下意识将视线从那双悲伤而深情的黑瞳中移开。   他根本还没做好原谅贺昱的准备,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对贺昱突如其来的表白做出反应。   可贺昱却也从来没想过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昕昕,我不期望你对我的情感做出回应,更不期望你在今天之后,像过去一样看待我,我只是希望,至少在离开之前,将我的感情诉诸明白……现在,我已经满足了……接下来,无论你是想要让我离开,还是什么,我都会照做。”   语毕,贺昱闭上双眼。   等待着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   颁奖仪式之后   亚历克斯找到昕昕,一脸严肃:小天使,你必须提高警惕!我看你旁边那个吊儿郎当的小子对你有着不好企图!   丹尼尔紧随亚历克斯之后,一脸担忧地找了个贺昱看不到的角度,捏着昕昕肩膀:小星星,你可千万不能和那个毛熊单独待在一起!他肯定想欺负你!一定要紧紧跟在贺昱身边!……当然了,在我身边也可以啦……   昕昕:?   不远处看到昕昕被其他人贴贴的贺昱(脸色黑沉)(咬牙切齿)(强颜欢笑)(满脸嫉妒)   祝各位宝贝们情人节快乐啦!有情人的小宝贝和情人快快乐乐,没有情人的小宝贝那就呱师傅来当你们的情人啦!(脸红) 第107章 冰上的王座28   热身之后, 明昕滑行到自家教练面前,却始终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由滑他再次抽到了第一个出场,于是等所有选手都下场, 并且裁判组做好准备之后,他就该上场了,这无疑会是贺昱作为教练陪伴他的最后一个赛季,但尽管知道这一点,明昕却仍然像是没有长嘴般一声不吭, 一边双手抓着挡板活动筋骨,一边假装专注地盯着冰面。   然而贺昱却再度对着他伸出了手, 一如过去无数次般, 捧住了他的脸。   明昕抿着唇,到底还是勉强把视线转回道贺昱脸上,听他要说什么, 可贺昱却只是盯着看了他一会, 目光粘稠深沉,随后便在广播念出明昕名字之时, 松开了双手。   正如他昨日所说,他会放弃掩饰,向明昕展露出自己的全部情感, 却不需要明昕有任何回应。   明昕滑入冰场, 犹如迎接掌声般展开双臂, 眼神却是茫然的。   “最后一组第一位选手是我国小将,沈明昕, 今天他将为我们带来的是自由滑节目《再会诺尼诺》。”   在解说声中, 明昕滑停在冰场中央, 面部下垂微阖双眼, 一手抬起轻抚侧脸,一手下垂,是独属于《再会诺尼诺》的开场。   这是他第一次跳这首曲子,而第一次跳这首曲子,竟就是在世锦赛这样的大赛之上,让不少人都为他提起了心。   然而这是明昕自己的选择,他自己清楚,如果这个时候不跳这首曲子,那就再也没有比此时更适合跳《再会诺尼诺》了。   琴声响起,明昕便骤然起滑,他为《再会诺尼诺》准备的是白底蓝纹的考斯滕,腰间则以蓝底白纹的腰带收腰,配合上他冰雪般美丽的容颜,便天然带上了一股初雪般纯净圣洁的气质,这种气质也许与探戈舞本身有着些许矛盾之处,却与《再会诺尼诺》的主旨有着微妙的契合。   《再会诺尼诺》是探戈大师皮亚佐拉在得知父亲去世之后作下的探戈曲,本应是充满忧伤的乐曲,可配合上探戈式的曲风之后,却哀而不伤,忧郁而释然。   而冰场上的少年,便极为微妙地诠释着这一情感。   在最初忧郁而悠扬的钢琴声中,明昕神情茫然而忧郁,似是刚得知了父亲去世消息的皮亚佐拉,在失去了最亲密者之时,满心都是怀疑与怅然。   尽管明昕遇到的一切并不与皮亚佐拉类同,甚至于,他并没有从自己的生父身上得到过什么爱意,对于对方,更多的却是憎恶与冷漠,可在生父之外,他却同样拥有如同父亲般关爱他的人。   可现在,这个“父亲”,却想要离开他了。   在明昕如冰雪般冷冽的4S落冰之时,贺昱低吟般叹息着想道:“可我却并不想只当你的父亲。”   冰场上,明昕却仿佛不愿接受般,一手捂住双眼,一手高举,像在寻求着离开的父亲回归,在转体中他自如地进入了蹲锯旋转,少年俯首旋转,像是不愿接受事实,可在旋转之中,他却渐渐展开了身体。   音乐也正在此时,忽地变得欢快起来。   在富有探戈意味的乐曲之中,明昕的动作富有力度与舞蹈式的乐感。   悲伤之下,他回忆起过去与“父亲”的美好时光,无论是在气息暧昧的别墅门口,男人牵起他的手离开,亦或是在艰难的训练之后,男人将他背起,带着他回家——正因为有这些记忆碎片的存在,哪怕他察觉到了男人的疏远,仍然试图想要缝补这一段不知为何产生了缝隙的情感。   他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贺昱忽然想要离开他。   而直到前天,他才终于明白。   这个缝隙居然来源于贺昱对他的情感发生了变化。   在表演中加入艺术语言,向来是明昕最擅长的事,而他的表演,则大多来源于贺昱的指导与训练,此时此刻,他的一举一动,都将自己的内心世界展现在贺昱面前。   而明昕的内心世界,对于他来说,则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贺昱几乎目不转睛,甚至于似乎因为这样过度的专注,而仿佛被明昕攥紧了心脏,音乐越是欢快,他的心脏便越是疼痛。   然而冰上的少年却并不会为过去的回忆所停留,轻快的音乐渐渐变得舒缓悠扬起来,明昕连同线条般优雅的音乐一同从回忆与忧伤中走出。   既然“父亲”已然离去,   那便忘却悲伤,保留思念与爱意,   将所有过往,都化作向前的步伐。   明昕脸上挂起了微笑,他身体后弯,是一个柔软美丽的鲍步,接着起身,飞速向前跃去。   这是这个节目最后一个单跳,一个3A跳。   这个3A极富水准与美感,远度惊人,落冰时却如一片羽毛落地般轻盈,这之后,明昕身体前倾平行于冰面,浮足高举,是很罕见的贝尔曼燕式滑行,他双手置于背部,却又忽然将身体下倾直至几乎贴近滑行足,轻盈地落下一手,抚过冰面。   ——再见,诺尼诺   即使礼拜天   他们打开我的脑袋取走整个大脑   取走记忆,我也能记得   我们是如此相爱——   所有人都沉浸在少年饱含情感的表演之中,无论是谁都无法质疑,明昕的表演不仅仅是为了比赛而作的节目,更是一个艺术品,他的情感犹如流水般流淌在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步法,甚至因为他的中文姓名,就连欧美解说,在私底下都唤他作“明星”。   然而在这一场表演结束之后,那个欧美解说,却是忍不住当着电视机屏幕感叹道:“unbelievable……what a star!”   随着她的赞叹声落下,比赛会场的所有人也都如梦初醒般,掌声从最开始的稀拉松散,直至最后的如雷轰鸣。   明昕就在这样的掌声中,朝着四周鞠躬,随后滑向出口。   释放过所有情感之后,他整个人便进入了所谓的贤者时间,哪怕是看到守在出口的贺昱,他也只是扬了扬眉头,疑惑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贺昱下意识就要背过身,遮掩住微微发红的眼眶,可下一刻,他又自如地转回身来,淡淡笑道:“没什么,只是有沙子进眼睛了而已。”   冰场里哪里有沙子?   明昕立刻就察觉出了异常。   然而表演的余韵渐渐散去,理智也同样回归了大脑,他又记起贺昱对自己的告白,于是闭上了嘴巴,一边穿外套,一边走向“Kiss&Cry”。   这场比赛他的跳跃配置其实并不困难,为了保证他的脚腕彻底恢复,无论是林教练还是贺昱,都再三要求了让他不要在比赛中变卦加入高难度跳跃,所以明昕用的仍然是老一套的跳跃配置,最难的跳跃仍然是4S跳,最多不过是变换几个跳跃的顺序。   可等到分数出来之后,明昕却忍不住怀疑地挑起眉头,眼神中满是疑惑。   技术分:115.35   表现分:96.40   目前自由滑第一名!   再加上短节目的分数,总分一共为323.99分!这还是明昕的历史最高分,也是花滑男单的历史最高分!   他再一次破了世界纪录!   在这样的分数之下,哪怕之后的选手再怎么超常发挥,都很难再超过他的分数了。   也就是说,他再度成为了世界冠军!   在欢呼声中,明昕却显得不在状态,他下意识看向裁判团的位置,心想:“他们疯了?”   明昕却并不知道,这一次世锦赛,有三个裁判换了人选,而这三个人,却又恰好更看好技术干净漂亮的选手,因此在刚刚的比赛中,他们很大方地为他的每一个得分点都打了不错的高分。   身旁的贺昱都显得比他高兴,男人像是每一个得知自家孩子得了冠军的教练般,高兴地揽住了明昕的肩膀,却没有像过去明昕每一次得到冠军一样,亲吻他的额头,而仅只是凑近了明昕的耳畔,低声道:“惊讶吗?”   明昕应声看了过去,眼中的疑惑明晃晃摆在了贺昱眼前。   贺昱却只是笑着道:“没什么好疑惑的,昕昕,这本就是你应得的。”   “哪怕只是两三个裁判公正评分,你的分数都能像这样一样到达一个可怕的高度,而这就是你的实力,是你努力了许多年才赢得的。”贺昱淡淡笑道。   明昕眼中的讶异与疑惑于是渐渐获得了平息。   他沉默了一会,忽然轻声道:“贺昱,你不亲亲我吗?”   “什么?”疑惑的反而变成了贺昱。   “你不……”明昕抿了一下唇,接着道:“你不亲亲我吗?这很可能,会是你最后一次亲我了。”   之后,贺昱就会解除教练身份,离开俱乐部,重回冰面。   到那个时候,贺昱便再也不能借着教练的身份亲吻明昕的额头了。   他们将会是对手。   小刺猬心软了。   贺昱却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轻轻抚过他的额发,却没有亲吻他的额头。   “昕昕,我已经向你告白了,那么我就不能再借着教练的身份对你做这些事了。”贺昱语气轻柔而清晰,“我当然也不希望你再把我当做是教练看待,而是……一个正在追求你的男人。”   明昕睁大了双眼,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摄像头,他根本想不到贺昱居然会这么大胆,在万众瞩目的“Kiss&Cry”就敢这么说。   然而贺昱却还敢更大胆。   前天告白之时,他已经做好了被轰出房门的准备。   可少年却没有那么做。   哪怕少年的态度仍然是拒绝的,贺昱却是从中察觉到了一丝希望。   而只要有这样一丝希望,任何星光都足以燃起□□。   在聚光灯与摄像头的包围之下,即将卸去教练身份的男人对着少年低语道:“你说过,你更喜欢比你厉害的人。”   “虽然我现在已经没办法做到这点了,但我会试着,把其他人都挤下去,让你除了我之外,别无选择。”   “到时候,如果你愿意像公主奖励骑士一样,奖励我一个吻……”他说:   “我再从你这里,讨一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老贺之前不是真的想远离昕昕啦   不过……   老贺(做了点关于昕昕的梦)(脸红心跳)   昕昕(一脸纯洁):看我这个跳跃怎么样?   老贺(突然萎靡)(我真是个人渣.jpg)   大约就是这样子   但昕昕这个世界又是那种很敏感的人,所以矛盾就出现啦   之后知道腰能好,老贺又振作了!   不仅冰上能满足昕昕的要求,床上也能满足昕昕的要求!!!   爽歪歪! 第108章 冰上的王座29   2020年12月, 本赛季花滑第一个世界性比赛,大奖赛步入决赛。   这一次的大奖赛决赛就在华国举办,12月10日, 男单比完了短节目,夜里回到酒店,明昕刚洗完澡,还在擦头发,就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明昕却似乎预料到了是谁在敲门般, 并没有开门。   他打开浴室里的电风吹,电风吹轰隆隆的吹风声一下子将敲门声掩盖, 门外的人似乎敲了许久门, 一直到明昕放下吹风机,敲门声才终于停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门口才再度传来声音, 却是开锁声, 明昕此时坐在沙发上,百般聊赖地玩着手机, 闻声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进门的人,那人有着一头大波浪卷发,整体穿着精干严肃, 手里却提了束与穿着格格不入的大红玫瑰花, 她一边踢上门, 一边一脸犹疑地拿起放在玫瑰花束卡片,“昕昕, 是送给你的。”   “放着吧。”明昕不是很关心地收回视线。   李薇琴却已将卡片递到了他手中, “能进到酒店, 至少也是个选手或者什么工作人员, 看一眼吧。”   明昕随意地瞥了一眼卡片,上面画了一堆爱心和简笔画玫瑰花,中间写着:“昕昕,今天我表现得如何?”   看着卡片上的文字,少年心中冷哼一声,心想:“还能是谁?”   某个不要脸的家伙。   想着,明昕在上面字迹潦草地写上“也就这样吧”,随后就将卡片丢回到桌面上,和它的玫瑰花作伴去了。   明昕本人是很不想再与那个人扯上关系的,半年前,在那个男人作为教练陪伴他参与的最后一场比赛中,那个男人拒绝了以教练的身份亲吻他的额头,在明昕心中,他就已经被划入陌生人一类了。   正处青春期的少年原本也是想过恋爱的事的,甚至因为一封虚假的情书而混乱过,可最后深思熟虑之后,发现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无趣,根本不如滑冰这件事令他痛快,他本就是个慕强的人,多年前收集贺昱的海报,也是因为当时贺昱是第一个将华国男单带进花滑国际赛事上的男人,可贺昱因伤退役之后,却再也没人能达到足以让明昕慕强的程度……哪怕是复出之后的贺昱,也不能。   明昕又想到短节目上贺昱的表现,忍不住挑眉,冷哼:“就这个水平,还想追我?没门!”   “说什么呢,宝宝?”李薇琴还以为是在和自己说话,探出头问道。   什么宝宝……   妈妈的称呼真是越来越怪了……   明昕耳尖微红,声如蚊呐:“没什么。”   可无论明昕到底想不想见自己的前教练现对手见面,到了比赛那天,却也还是得碰上那么一面——他们用的是同一个准备室。   进门的那一瞬间,明昕先警惕地环顾四周,没发现男人的身影,便自如地热身起来,拉拉腿拉拉胳膊,直到他背脊忽然被窥视感激起一小片鸡皮疙瘩,才后知后觉地察觉过来。   贺昱也进入准备室了。   而正常选手进入准备室之后,都会心无旁骛地热身或是稍微准备接下来要表演的节目。   可贺昱不同。   他一进到准备室,却是一边心无旁骛地盯着明昕,一边做准备。   仿佛盯着明昕便是热身的必要一步般。   作为没下过颁奖台的明星运动员,明昕如今的人气已经到了一出门必须在身边跟着三五个彪形保镖保护的地步,无论是否自愿,他仍是修炼了一副对旁人视线很是敏感的精神,于是当贺昱盯了他将近二十分钟之时,明昕终于忍不住了,回过身来,狠狠地瞪了一眼贺昱。   然而贺昱却仿佛被他这一眼瞪舒服了般,脸上的笑容越是温和柔软。   明昕很确定自己的眼神很凶狠冰冷,成年之后他遇到了不少态度暧昧的选手,面对对方的邀约,他向来都是靠着这一幅神情把人吓走,可贺昱怎么一点都没受到影响?   既然没用,他到底还是收回了视线,皱着眉头想:“他疯了?”   大奖赛入围的选手只有六名,选手靠着参加分站赛得到积分,随后积分排名的前六名进入决赛,于是也就无须分组,临近比赛开始,所有选手便都抵达了冰场入口,等待冰上的热身。   无论是贺昱的教练,亦或是作为明昕经纪人的李薇琴,此时都到教练席入座了,贺昱便犹如查探到公主失去骑士守候的恶龙般,一点一点走到了明昕身后,忽地低下了头,在明昕耳边轻声道:“收到了我昨晚送的东西了吗?”   “什么东西?”明昕冷冷道。   “一束花,还有张卡片。”贺昱笑笑道:“庆祝昕昕满十八岁的半年零九天纪念日。”   明昕:“……”   无聊。   他随意道:“不记得,丢了吧。”   听到了这样冷漠的话,贺昱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一点冷却,他神情近乎痴迷地嗅闻着明昕身上的气味,轻声道:“是吗,没关系,我还会接着送。”   “接下来,就庆祝昕昕满十八岁的半年零十一天纪念日。”   明昕:“……”   说真的,贺昱恢复训练的这段时间,脑子真的没出问题吗?   一道气流从身后拂向耳畔,贺昱似乎是还想要说什么,热身时间却先一步到达了,于是他闭上嘴,直起身,看着明昕的背影,目光中却是贪恋。   从十月份大奖赛分站赛至今,两人均是忙于参加比赛,甚至于在某段时间里,相隔有半个地球的距离,更何况在3月份的世锦赛之后,明昕就把他的号码全部拉黑了,贺昱便无从与明昕取得联系,只能勉强透过林教练与李薇琴知晓一些关于明昕的只言片语,甚至连论坛上那些每场比赛都追的小冰迷都比他要靠近明昕……这样的分别几欲令贺昱发疯,几欲不管不顾坐着飞机去找明昕。   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贺昱清楚,哪怕现下他出现在明昕面前,明昕也绝不可能见他。   毕竟,就凭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令明昕心动。   想到这,贺昱敛下眼帘,终于将视线从明昕身上移开,跟着所有人滑入冰场,进行热身。   自由滑是按照短节目的名次倒序排列的,哪怕贺昱还没彻底将丢下的能力找回,表现力却依然可以视作是其中佼佼者,因此他的短节目勉强排在了第五名。   于是到了自由滑的比赛,他便成为了第二个出场的选手。   明昕则以短节目第一的排序,成为了最后一个进场的选手,热身结束之后,他便走向选手席观赛。   等贺昱上场时,他看着男人环绕着冰场滑行,忽然想到什么般,在心中缓缓道:“现在这个情况,应该在原剧情里没有出现过吧?原本应该守着主角受做教练的主角攻,居然治好了腰,再一次复出了。”   系统一脸漠然:“你才发现吗?当初他带你去看医生的时候,我就质疑过了。”   “忘记了。”明昕如实道。   他态度诚恳地建议:“要不,你向快穿局报错一下?就说,本世界原本不该出现治好贺昱的神医,居然出现了,还把贺昱给治到赛场上去了。”   系统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没有这么做嘛?”   本来它在见到那个老先生时,还以为对方是个骗子呢,主角攻的腰伤那是主角攻和主角受故事发展的基础,怎么可能治得好?于是当它发现主角攻居然真的可以上冰了之后,在芯慌意乱之间,居然下意识打开了投诉信,顺手写了一封投诉报错信。   这一切发生得过于顺畅了,几乎被训练成了反射,以至于系统想要发送投诉信时,却发现原来还有一封信没发送,便在无意识之间直接把两封信都投递出去了。   紧接着,它才发现,那封早就写好的信,居然是上个世界的投诉信。   上个世界它写好了投诉信,害怕丢统脸,最后没有投递出去的信,在这个世界,居然最后还是送出去了……   一下子发送两封投诉信……统脸恐怕是保不住了……   在明昕看来,却是系统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悲伤往事般,连机械冰冷的系统声都显得有些悲伤:“估计过不了几天,快穿局的回复就会发过来了。”   “这样吗,真是太好了。”明昕微笑着,没有再说什么。   就连系统,也根本不知道,所谓神医,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这个灵感还是第二个世界的傅郁瑾给他的。   既然主角攻的强烈意志能够创造出原本不存在的“回忆杀”,那么,要是这个世界的贺昱,也同样生出了“想要治愈腰伤”的强烈愿望呢?   所以在17岁生日当天,他想着要给自己一个生日礼物。   那就让贺昱把自己的腰伤治好吧。   果然……   明昕在心中弯起眉眼。   然而在面上,他的神色依旧是冷冷的,只在贺昱站定在冰面上,周遭都陷于静谧之时,才朝着冰面上的男人投向漫不经心的一眼。   此时,电视转播界面上,解说正在缓缓讲解贺昱过往的战绩:“贺昱曾于2010年冬奥会上夺得银牌,2014年冬奥会上夺得金牌,是第一个将我们我国花滑带向国际赛场的男单选手,他表演的节目是……”   音乐响起之际,明昕抬起眼帘,眼中有一丝诧异。   是《罗密欧与朱丽叶》。 第109章 冰上的王座30   就在六月一号, 明昕成年之日,贺昱便正式宣布,自己将卸去教练的身份, 重归赛场。   说实话,任何职业运动员做出这样的抉择,都不算是太过让人感到奇怪的事,可在退役四年之后,才决定复出, 还是以26岁的“高龄”复出,很多职业花滑评论家都不怎么看好他, 他参加第一场比赛时, 六个三周跳甚至只恢复了三个。   然而贺昱却就靠着这一半三周跳,杀进了大奖赛决赛。   可明昕却从来没想过,他在比赛上使用的音乐, 居然是《罗密欧与朱丽叶》。   就连选取片段, 也和当年的明昕一样,选取的是1996年电影《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原声带。   在恢弘盛大的音乐响起之际, 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序章从一场化妆舞会开始,冰场上的男人睁开双眼,脸上的神情,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 却都已不再是那个温和的男人。   他是罗密欧。   那双炽热而勇敢的双目, 青涩却果断的神情,哪怕拥有二十七岁成熟男人的身躯, 然而在这一刻, 他却像是被十七岁的少年罗密欧附体了一般。   男人的动作富有力度与美感, 象征着罗密欧的勇猛与英武, 勇敢的少年为了追寻爱情义无反顾地走进了死敌的舞会之中,而五年前的贺昱,则为了花滑,走到了明昕面前。   四年的教练生活与一年的复建生活磨平了他的棱角,可此时此刻再度站上冰场,却犹能瞥见他当年单枪匹马杀进国际赛场的一派孤勇。   少年罗密欧在宴会中寻找心上人,却瞥见了一双美丽的双眼。   相比于现实中顾虑甚多的成年人贺昱,故事中的少年是满腔的勇气,他几乎毫无犹豫,就抬手猛地抓住了那美丽少女的手。   贺昱抬起一手,然而方向却指向了坐在选手席上观赛的明昕,像是要直接将他从选手席上拉下,来到冰场中,与自己一起共舞般。   明昕竟是下意识将身体后倾了一下。   然而抬手的动作也只是一瞬间,贺昱收手,接着下一刻,便纵身猛地往前一跳。   3A!   189厘米的超高身高使得这个3A跳显得有些沉重,然而也正是因此,他的3A跳并不像明昕那样依靠转速,而是借助着极为可怕的高度以拉长落冰的时间,以此凑足3A跳所需的周数。   男人在落冰的那一瞬间不稳了一瞬,空中旋转的角度少了30度,然而完全是在允许范围内。   也就是说,这是个成立的阿克塞尔三周跳!   不到一年之内,他居然就已经恢复了这个三周跳的最难跳跃!不少人仍然不愿相信般呆愣着,直到评分出来,才慢慢鼓起掌来。   3A:BV:8.00 GOE:0.89   明昕脑中却依旧循环着贺昱刚刚的3A跳,那熟悉的起跳姿势,不由得生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贺昱是在模仿他的3A跳吗?   正在他思考之间,冰场上的男人却已进入了之后的跳跃。   3Lo跳与3S跳!   仍然是熟悉的起跳与落冰姿势。   除了第一个跳跃是3A跳外,接下来的跳跃编排竟是与2015年明昕的节目《罗密欧与朱丽叶》完全一致!   唯一的不同点就在于,比起13岁的明昕,贺昱的跳跃高远度更为可观,   明昕终于确定了——贺昱确实是在模仿他的跳跃!   同样的节目,同样的跳跃,时隔五年,扮演罗密欧的男人竟是追随着2015年的朱丽叶的脚印一步一步跳跃,仿佛依靠着这样的模仿,他的罗密欧就拥有了自己的朱丽叶般。   然而当故事中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炽热相爱,却被迫分离之际,现实中罗密欧的忧愁却更显孤独,他的朱丽叶并不爱他,男人只能独自旋转。陷于对朱丽叶的爱恋之中。   他的朱丽叶就坐在遥远的选手观赛席上,冷眼看着冰场上的男人表演,那双美丽的双眼充满了挑剔与冷漠,正以评估的目光盯着这个旧教练现对手。   旋转之后,音乐进入了第二阶段,《Kissing You》,在这一互相知晓爱意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不顾阻拦,决心秘密成婚。   二十七岁的罗密欧却终于决定抛下所有纷扰、所有顾虑——过去的贺昱拥有着教练这一天然带有背德意味的身份,他心爱的昕昕将他当做父亲一样看待,那么他自然不可能监守自盗,凭借着明昕对自己的信任为所欲为,即使他凭借着教练的身份得到了明昕,他从明昕那里得到的情感,也绝对不会是爱情。   被强制分开之时,罗密欧义无反顾地冲回到朱丽叶窗下。   贺昱抬起手,接着重重展开,象征着罗密欧打开朱丽叶卧室的窗户,他看到了美丽的朱丽叶,将疯狂的爱语都诉诸自己可爱又迷人的爱人。   男人抬起头,再度看向选手席的方向,哪怕就着这个距离,他仅能看见的是无数道遥远的虚影,他也仿佛毫无阻碍般找寻到了那一道纤细的身影。   他的目光是近乎粘稠的深情,几乎让人相信,他就是罗密欧。   明昕却被这场表演细细麻麻地激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别人可以不知道,但他却绝无可能忽视贺昱的那种眼神、那种表情、那种热烈的表演,更何况他还在模仿自己的跳跃,像是偷偷学心上人动作的初中小男生一样,明昕抿紧了下唇,完全是坐立不安的姿态。   13岁的明昕演过朱丽叶,27岁的贺昱就去演罗密欧,是想像罗密欧与朱丽叶那样和他谈恋爱吗?真是司马昭之心!   可心里这么想着,明昕却全然是被贺昱的表演吸引住了。   本身他的表演就是贺昱教出来的,他也就更加能够体会出这场表演的精妙之处,在这场《罗密欧与朱丽叶》之中,贺昱的每一个步法、手臂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是每一个神情,都在诉说着罗密欧对朱丽叶的爱意,几乎在见到朱丽叶的那一瞬间,他便已陷入热恋之中,这场爱情来得过于凶猛激烈,像一场海啸般呼啸将他淹没吞噬,甚至于无须多想,他就已将自己的终身交付给对方。   表演才刚到一半,贺昱身上的考斯滕已经被汗水打湿了,他的四肢过于修长,因而在疲惫时会显得更加沉重,然而在这种沉重面前,贺昱却毫无怠慢之意,他反而用出了更多的力气,来抵抗动作的迟缓,于是到了观众眼中,冰场之上的“罗密欧”动作弧度越来越大,充满了力量感。   这个时候,贺昱即将进入自己的最后一个跳跃,3A+1Eu+3F。   连夹心跳都要一样。   真是讨厌的学人精。   明昕心想。   可贺昱这一次的跳跃姿势却与明昕的跳跃姿势有着很大的差别。   也许是体力再也支持不了他继续模仿明昕的跳跃了吧。   男人的第一个3A跳还算平稳,在小跳之后右冰刀刃瞬间点冰,哪怕在跳跃周数上他已经落下其他同样站上大奖赛决赛的选手许多,他的起跳动作却仍显得游刃有余而富有经验。   可哪怕这个跳跃又快速又漂亮。   贺昱却仍是过周了。   当明昕数够三周,却发现贺昱还未落冰时,就意识到问题了。   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下一刻,贺昱便重重摔在了冰上。   摔倒的那一瞬间,所有一切在贺昱脑海中都像是被无限拉长了一般。   他想:“完了,这次不能吸引昕昕了。”   接着冰冷的冰面砸上他的身体,贺昱气喘吁吁,浑身肌肉几乎都要罢工了,只恨不得摔碎在冰上,就不必再继续这一场折磨了。   可明昕还在看着他。   他决不能放弃。   贺昱强行挪动疲惫而僵直的身体,口腔中满是血味,每一次吸入的冷冽空气仿佛都在切割着他的气管。   他的昕昕,他的宝贝,他的珍宝还在看。   “我只想和滑冰比我好的人在一起。”   “要是你还能像以前那样滑冰——”   “说不定,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你符合我的要求了。”   是的,如今他就要成为那个唯一。   就犹如古代的将士,要让自己的皇帝相信自己、接纳自己,首先他要展示自己的才能,将其作为投名状,展示在皇帝面前,告诉他——   请接受我。   贺昱几乎是重重地将双手捶向冰面,强行将自己从冰面上撑了起来。   但在周围人眼中,几乎是摔倒的第一瞬间,他就立刻从冰上站起来了。   贺昱几下加速,便重新回归到滑行之中,甚至连情绪都没有被打断。   那一下摔倒,反而更显得罗密欧的坚持悲壮而凄厉,几乎如同编排的一部分般,周围的冰迷仿佛被他的那一摔重重锤了一下心房般,一些原本是带着质疑观看贺昱表演的人,已不知从何时起,便停住了自己悄声的挑剔。   贺昱进入了联合旋转。   他从蹲转到直立旋转,最后向后方抬起浮腿,冰刀刀尖正与头部处于同一平面,是一个标准的刀尖燕式旋转。   在腰伤还没彻底痊愈的时候做这个动作,对腰部的伤害不言而喻,更何况贺昱手长腿长,刀尖燕式的难度也就更高,然而贺昱却仍是强忍着全部痛苦,强行拉起了支撑着这个姿势,整整转够了需要的圈数。   仿佛是一腔孤勇的罗密欧,面临着山一般不可动摇的世仇,不可言喻难以想象的困境,仍然毫无退缩,反而是将自己的爱意塑成长剑,迎难而上。   于是等到被流放,被迫从朱丽叶身边离开,却又不经意听闻朱丽叶的死讯之后,他才义无反顾地单枪匹马杀了回来,最终饮下毒酒,倒在朱丽叶面前。   他的爱情,不畏惧仇恨,不畏惧死亡!   表演结束了许久,掌声才渐渐响起。   一开始只有个人情不自禁,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接着,站起来的人越来越多……   到最后,竟是全场起立鼓掌!   这样的殊荣,自明昕一次次将完美的表演展示在人们面前之时,已然极少降临于其他人身上!   明昕也站了起来,双手跟着其他选手鼓起掌来。   虽然这个动作显得不是很热情,可明昕的神情却是显得极为认真。   就如同他所说的,强大的人,才能吸引到他的注意。   他也的的确确被这个表演吸引了。   一场花滑表演中,能够打动人们的,不仅仅是技术上的难度,更有情感上的投入。   否则它不过只是一场杂技表演罢了。   贺昱的表演中,透露着无所不在的爱意,哪怕只是轻瞥一眼,都会为之脸红。   而现实之中……明昕看到贺昱在对着这里鞠躬时,刻意拉长了鞠躬的时间,便坐回了座位。   他又感觉到了那种黏腻的视线。   真是变态。   贺昱滑出了冰场,他看到满冰场的玩偶,便思念起明昕,甚至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把它们填满明昕的房间——可一想到明昕一定很不情愿要他的玩偶,便慢慢消了这个念头。   坐在“Kiss&Cry”时,贺昱脑海中也还思念着明昕,如果明昕是他的教练,也能在他发挥超常的时候亲吻他的额头……   坐在选手席的明昕拍了拍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好像有人在想什么很恶心的事?   不久,贺昱的成绩就出来了。   技术分:84.79   表现分:85.01   加上先前的短节目,一共是251.45分——这恰好比2015明昕的表演少了0.2分!   这样奇妙的巧合,几乎令贺昱目光一顿,下意识就看向了选手席。   然而在他的视线所及之处,坐在选手席上的少年却已失去了踪影。   贺昱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   ……   大奖赛总决赛的冠军最终仍是落在了明昕身上。   至于赛前不受待见的贺昱,所有人都以为他最终只能排在末尾,也即第六名,然而事实却打了所有人一巴掌。   他超过了一名在自由滑中上四周跳的对手,成为了第五名。   用全三周的配置超越四周跳选手,更何况还是像他这样,以华国选手的身份,竟还能凭借表现分倒挂技术分来拉高自己的成绩,实在是很难叫人相信。   有人说:“贺昱打开了华国花滑男单走向国际赛场的大门,沈明昕则壮大华国花滑在国际赛场的地位,再度将曾经的开辟者带回赛场。”   甚至有人将他们称之为是华国花滑的“双王”。   然而在比赛结束当晚,就在表演滑结束之际,被称作是“双王之一”的明昕刚换下冰刀,就被同在准备室的另一个“双王之一”贺昱拉住了手。   李薇琴恰因公司业务离开,换班的是林教练,于是当贺昱向他要人时,缺一根弦的林教练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别说太久啊,车已经在门口等了。”   贺昱朝着他点头,便转身把明昕拉进了空无一人的空房间。   明昕几乎被他不管不顾的动作吓到了,一到空房间就卸下了在林教练面前的冷静面孔,对着贺昱恼火道:“你想干什么?松手!”   然而贺昱却不但不松手,还紧了紧手上明昕纤细的手腕,他高高大大的,几乎将整个人都伏在明昕身上,压低了声音在明昕耳畔道:“昕昕……这一次我的表演,有没有稍微让你满足一点?”   他就像是个小孩,有了点小成就,就迫不及待想展示在别人眼前。   然而受到展示的人却很无情,明昕快被贺昱这个炽热怀抱烘烤干了,他立刻就推开了贺昱,“你不要靠得那么近!监控在看!”   “这里没有监控,昕昕。”贺昱背着屋里唯一的光芒,他的神色显得晦暗无比,甚至于明昕几乎能感觉到,他似乎正在嗅吸自己身上的气味,“我不会做什么的,昕昕,我只是想问,这样的表现,能不能从你这里得到一个吻?”   这个念头令明昕打了一个寒颤,然而面上他还是那个冷淡的、高傲的模样,面对贺昱的询问,他只是冷嗤了一声:“你才第五,就想要打动我了?想得太美了,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我得亲多少人?”   说完,明昕便立刻转过身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其姿态更像是要逃跑。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贺昱表白了之后,他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那种直白的目光总是叫明昕有些害怕,更何况还是在这种只有两个人的空旷房间里,他总觉得要是再不走,一定会发生什么怪事。   然而,他才刚接近房门,身后便猛的迎来一缕微风,紧接着,他被不由分说地硬生生从地面上抱了起来。   明昕有些慌乱地踢动双脚,“你、你干嘛?!”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对不起,昕昕,我有点忍不了了。”   随后,后颈像是被什么比自己体温要高上一些的柔软物体碰了一下。   仅只是一下,明昕就用力地缩了一下脖子。   心里茫茫然想:“他是不是真的疯了?” 第110章 冰上的王座31   不管贺昱到底有没有发疯, 最危险的还是明昕。   他立刻抬手捂住后颈,可贺昱却来者不拒,连同他的手指与手背也一同亲吻。   几乎是被亲吻到手指间陷进处的那一刻, 明昕就后悔了,他下意识就要缩回手,可一缩回手,就一定会把后颈再度暴露在贺昱眼前,明昕深抿下唇, 终是心一狠,另一手猛地屈起手肘, 朝后方用力撞去!   只听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旋即腰间紧勒的手失去了力道,明昕终于得以落在地上,他根本没来得及往回看, 便立刻要跑出房间。   可当他打开房间门时, 贺昱含着气音的声音却幽幽响起:   “昕昕,不要走……”   这个虚弱的声音令明昕开门的动作顿了一下, 只消一步,他就能离开这个房间,但少年犹豫了一小刻, 仍然是回过头去, 看了一眼贺昱。   不看还好, 一看明昕就吓了一跳。   贺昱竟是捂着腰侧,紧皱着眉头伏下身体, 那一双形状漂亮的丹凤眼此时却是微眯着, 似乎饱含着痛意, 却仍是执着地紧紧盯着他。   这幅模样当即就让明昕心里突突了起来, 他是知道贺昱腰伤发作起来是什么样子的,16岁的时候贺昱给他示范旋转,最后转得整个人都摔在冰上,还在冰上打了两三次转,吓得明昕那段时间做噩梦都做的这个。   他立刻就松开了门把手,快步往贺昱那走去,语气里满是担忧,“你的腰怎么了?”   贺昱额角冒了点星星的薄汗,可他却只是虚弱地笑笑:“没什么,旧伤复发了而已。”   明昕哪会被他骗到,这个旧伤怎么其他时候不复发,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复发?   像是灵光一现般,明昕立刻被自己的猜想震了一下,声音都小了不少:“是不是……是不是我刚刚打到你的腰了?”   贺昱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温和的、包容却又隐含着一丝脆弱的眼神落在明昕身上,却又像是不愿麻烦他,移开了视线,低声道:“不是,本来就还没有完全治好,不是你的错,不是说车还在等你?你先走吧。”   这一段话犹如绝杀。   对于像沈明昕这样的人来说,你可以和他对骂、可以和他打架、更可以挑衅他,所有强硬的手段在他这里都能得来更加强硬的回应。   却不能表白、不能示弱、不能用这样柔弱的声音做出妥协。   这些软钉子,对于他来说,比硬钉子还要更为致命。   扮演人设的明昕知道这一点,而与他相处了数年的贺昱同样明白这一点。   明昕在心中极慢地笑了一声,这一声笑甚至没有屏蔽系统,仿佛一个明晃晃的挑衅。   毕竟,不久之前,系统还信誓旦旦地说道:“在原剧情里,哪怕主角受怎么表白,主角攻都没有回应,现在在你面前也犹犹豫豫的,优柔寡断得不行,我猜按照你们两个的性格,肯定不能在一起!”   但是谁说人的性格会始终保持不变呢?   温和而彬彬有礼的绅士,也会被分别与无尽的思念折磨成心机深重的阴谋者。   更何况,若是再不从他这里得到点什么安慰,某个人很可能就要发疯了。   明昕心中清楚如明镜,脸上却立刻就做出了抵抗的模样,脚下不仅没有折返走出房门,还朝着贺昱走进了一步,少年清澈明亮的眼中满是担忧,比刀子还硬的嘴里却吐出了责怪的话语:“腰还没有好全,你刚刚还来抱我,把你腰抱断了算了……把手伸过来,我顺路带你去你教练哪里……”   可他一拉起贺昱的手,贺昱就像是被拉扯到腰伤般,口中发出无法忍耐的吸气声,这样轻轻的声音,落到明昕耳朵中却比打雷还响亮,他心里已经默认贺昱的腰伤是被自己那一肘子打出来的,动作也就更加小心翼翼,可再怎么小心翼翼,贺昱颤抖的动作却是更加明显了起来,似乎痛得厉害。   只是走了一步,贺昱就深深地弯下腰,将整张脸都贴在了明昕颈窝,呼出的热气都扑到了明昕侧颈上,炽热得让这一片皮肤都滚滚地发起烫来。   明昕僵住了身体。   他忍住把贺昱丢在地上的冲动,心里想着要让贺昱把脑袋挪开,嘴里却道:“你……你现在很难受吗?要不我直接叫你教练过来?”   贺昱伏在他的肩上,急促地呼吸了好一会,才终于轻声道:“不用……”   “你帮我一个忙就好……昕昕……”   他说道,接下来的声音却骤然小了下来。   男人的声音细微得就连此时与他几乎贴在一起的明昕都有点听不清楚,他有些担心自己漏听了什么,便转过头去,这是人类的本能,听不清话语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看向声源。   一开始进入视线的是贺昱蹭乱了的顶发。   接着,那细碎的黑发却忽地动了起来。   准确来说,是忽然靠近了。   明昕怔怔地看着猛地凑近了的俊脸,唇上的触感鲜明而清晰。   他被亲吻了。   不是亲额头,也不是亲其他的什么地方,什么眼睛、脸颊、后颈、手背……都不是。   是他的嘴唇。   因为才吃痛地流了点细汗,因此贺昱的唇瓣并不是干燥的,以至于当他试着将舌尖舔上明昕的唇缝,就要闯进他口中时,明昕才堪堪反应了过来。   他心中还是一派不可置信,以至于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扶着这个旧伤复发的前教练,马上就抬手用力地推开贺昱。   这一下确实有效,还受着腰伤折磨的男人基本没有还手之力,还含在他唇上的双唇立刻就退开了,可刚刚却仿佛吸得过深了,在拉开的那一瞬间,竟还“啵”地一下,发出了一声类似气泡破开的声音。   明昕脸上红一块黑一块,他用手背狠狠地抹去唇上的水渍,抬腿想狠狠地踹翻贺昱,可在看到贺昱摇摇欲坠的模样时,他这泄愤的一脚当即就变得不轻不重了起来,可贺昱却还是闷哼了一声,仿佛就连这一点力度,都无法忍受般。   “活该!都这样了还敢亲我!我就应该再多踢几遍,让他不敢再乱来!”明昕恶狠狠地想道。   他不明白,之前贺昱还说过要拿自己表演取悦自己,好让自己“奖励”他一个吻,怎么得不到奖励,还上门来硬抢了?!   当他这里是自助餐了是吧?想要了就自己来取?   自己还紧紧张张的,要带他去教练那里,好心都被狗吃了!   可想了这么多,到了表面上,明昕却没有真的如想的那样,再多踢贺昱几脚,他只是重重的把扶在自己肩上的属于贺昱的手臂丢了回去,恼怒却又毫无杀伤力地怒骂了一句:“你变态吧!”旋即转身就走。   可当他走到门口,背后却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   “诶,小心,慢慢上去……”贺昱的教练是个心宽体胖的谢顶中年男人,姓王,任何时候都温温和和的,似乎贺昱的性子就是被他影响的,现在扶着个189厘米的伤员上车,也极富耐心,一点一点地把人送进车里,保证不伤到人。   明昕记得2014年贺昱刚在索契冬奥会上取得金牌的时候,王教练还只是有点地中海,现在头顶居然都已经秃得可以发光了,站在他们车旁看王教练扶贺昱上车的时候,眼神总是不经意停留在他那跟电灯泡似的发光发亮的脑门上。   王教练终于把贺昱稳稳妥妥地安置好了,“呼”地吐出一口气,一边擦着脑门上的汗一边把身体从车里抬起来,温和慈祥地看向明昕,感叹道:“昕昕啊,这一次还是多靠你了,要不是有你,我一个人是完全抬不动他啊,小昱的腰伤老是复发,真是麻烦你了。”   “也没有……不麻烦……”王教练的神态越是温和,明昕心中的负罪感就越是重。   王教练感谢他照顾受伤的贺昱,可谁能知道,贺昱的伤就是他又打又踹整出来的?   都怪贺昱……闲着没事亲人干嘛……   王教练的语气却很是柔和:“要不和我们一起走吧,等会我请你吃点东西,再顺便送你回家。”   明昕被王教练热情的邀请弄得有些无措,就在他要逃跑的时候,王教练的目光定在了明昕头顶,像是发现了什么般,乐呵呵道:“哎呀,有段时间不见,你都长高了啊,上次见是1米7,现在多少了?”   “1米8了。”身高1米78的明昕一点都没犹豫。   在身高上,明昕几乎无师自通就学会了撒谎,并且毫无负罪感。   甚至于,在王教练面前说出自己的身高,甚至还消减了一丝不安,于是蠢蠢欲动要逃跑的脚步微顿。   “现在的小孩发育真好啊。”王教练感叹了一声,再一次道:“就当是帮你王叔叔一个忙吧,王叔叔一个人开车,小昱自己在后座,又没力气,要是等会在车上磕磕碰碰的怎么办”   明昕抿了抿唇,明显是在犹豫。   正在这个时候,车里突然传来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随后男人有些吃痛的一声传来,王教练来不及等明昕的回应,又探了进去,责怪的声音从车里传来:“腰伤这么严重,你弯腰干什么?”   “……水掉地上了……”   虚弱的男声幽幽地传来。   明昕慢慢皱起眉头,眼中的抗拒之色慢慢消退了。   一直到上车坐到了贺昱身侧,明昕还不知道,自己是被两头狡猾的老狐狸给套路了。   坐在驾驶座开车的王教练显得很高兴,差点就把车开进大排档要犒劳明昕一下,还是明昕急忙拒绝,他才勉强只停留下来,给年轻人买了两大箱斜眼贱笑的小男孩牛奶,笑眯眯道:“我记得你很喜欢这个牛奶呢,每次去小昱家里都要喝这个。”   以前贺昱还是明昕教练的时候,王教练就总是去拜访贺昱和俱乐部,一来一去,当然也知道明昕喜欢什么了。   明昕满脸通红,“我17岁就不喜欢这个了……”   但终究是没拒绝那两箱牛奶。   从体育馆到家里,路程不长,但总是塞满路面的轿车还是延长了行程所需的时间,王教练还在感叹:“现在的华国真是千变万化啊,我年轻的时候,路上哪有这么多车,华国的花滑也根本没现在这样百花齐放,更不用把冬奥会搬到华国的首都来,你们真是赶上了好时代……”   贺昱的余光始终注意着身侧的少年,见他双眼一阵一阵地耷拉,似乎是被王教练说困了,终于忍耐不住闭上了双眼,靠在靠背上,慢慢向下倒去。   男人自如地坐直了身体,看不出任何痛苦的痕迹。   肩上于是慢慢沉下了属于少年的重量,就像是沉入即将溢满的水池的羽毛般,这重量绝无可能算是沉重,却的确填满了贺昱心中的全部空间。   王教练意识到了什么,看向后视镜,瞥见了镜中贺昱饱含侵略性的目光,慢慢停下了口中的话语。   他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   “现在的年轻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约是几个老狐狸对戏   唯一的小白花只有系统(悲) 第111章 冰上的王座32   即将抵达目的地时, 明昕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那双还没睡饱的、恍惚的眼中倒映着陌生的车顶,脑后则是结实却又很舒服的触感,似乎是个很趁头的枕头,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仍然没能理解过来此时的情况。   直到男人低沉而温和的声音响起,“醒了?”   这个时候,入睡前的所有记忆才一并涌上明昕心头,他终于晃过神来, 意识到所谓“趁头的枕头”,很可能是贺昱的大腿, 便像是脑袋被烫到似的, 一个激灵就从贺昱大腿上起了身,结果起得太猛,竟是重重撞向了睡醒之后第一眼看到的车顶盖。   然而撞上之后脑门却并不痛, 明昕微微睁开双眼, 却见贺昱竟是提前拿手挡在了他与车顶盖之间,替他受了这一撞。   他心里不是滋味, 忍不住看了一眼贺昱,见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便在心里恩将仇报地想道:“腰伤还给我做人肉枕头, 还这样伸手……他是完全不打算治腰了是吧?”   然而现实中, 他的声音却不必汽车引擎声大上多少:“谢了……”   贺昱从容地收回了手, 对他露出了个略失血色的笑容:“没事,下次小心。”   他这样温柔, 这样从容, 绅士中又带着点弱态, 当然更令明昕纠结, 他想自己之前对贺昱是不是有些太无情了,哪怕说顾及贺昱尽心尽力当过他好几年的教练的情分,也不至于到很冷漠的地步……   但很快,明昕又清醒了过来。   他想什么呢!贺昱不打算当他的教练,完全是馋他身子!   每每明昕一想到十六七岁的自己一个傻劲地以为贺昱和自己感情淡了,明里暗里几次试探挽回,结果真相居然是贺昱喜欢上自己了……明昕就忍不住咬牙切齿,半夜都要把被子想象成贺昱,狠狠揍上几拳。   但那是三四月份的事情了,现在都十二月份了,明昕都成年六个月多了,当然不可能像那个时候一样发怒,于是明昕只是又冷了面孔,缩回到自己原先坐的位置,和贺昱足有一个人的距离。   然而刚一坐直,身上就有什么东西落到了脚上,明昕弯腰捡起,发现那竟是贺昱的外套,便抬手把外套递给贺昱:“还你。”   贺昱接过外套后,向明昕说了句:“谢谢。”   明昕发现在王教练在的时候,贺昱便没有像是在空房间里那样咄咄逼人,便渐渐又放松了身体,犹豫了一会,终于开口问道:“你的腰……”   “还好,”贺昱回答,“上车后不久,就没那么痛了。”   “嗯……那就好。”   接下来便是久久的无言。   贺昱强行将视线从明昕身上撕开,看向前方姹紫嫣红的车龙马水,只把一点不易察觉的余光粘在明昕身上,在心中默念:“慢慢来……”   刚刚在体育馆,的确是把明昕吓到了,要是再不收敛一点,恐怕明昕就要逃跑了,到时候哪怕他恢复20岁的水平,夺得冠军,明昕也很可能不会再靠近他了。   贺昱以为自己是很隐忍的人,原来也不过如此,如果腰伤好不了,也许他永远会做一个无怨无悔的教练,说不定消停上一段时间,对明昕那种不堪的幻想就会全部消失,可现在腰伤一好,有了那么些许的可能,他反而开始失去忍耐了。   再耐心一点吧,贺昱。他自己想。   于是晚上还强吻了一口明昕的人,之后却显得是异常的稳重文静,甚至一直到车开到了家里,也没试着挽留明昕,只是温和地嘱咐他:“路上小心。”   反而是明昕自己心里有些不安,一直跟到了贺昱家里,才终于要回自己家。   王教练放下了贺昱,就急急忙忙开车要带明昕回去,明昕却觉得路程不远,万般拒绝,他才终于退了一步——改成步行陪小孩回家了。   回去路上,两个人一个劲地相互抢路上买的那两箱牛奶,王教练还当明昕是那个小孩,不肯他拿,明昕则怀疑秃了顶的王教练说不定快六十岁了,哪里能让这个岁数的人帮自己提牛奶,于是抢来抢去,等到回到明昕家里的时候,便是一人手上提着一箱牛奶,李薇琴来开门的时候,还以为他们一人买了一箱自己要喝呢,但到最后,那两箱却都被送到了门内。   明昕站在门内,脚边放着那两箱牛奶,已经长高了的少年和王教练告别,看起来乖得很。   就在王教练要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什么般,叫住了王教练:“对了……在车上的时候,你好像说了,那个是贺……贺昱的家?”   王教练点了点头,“怎么了?”   明昕问道:“可是我不是记得,那个是贺昱朋友的房子吗?”   “哦……这个啊,”王教练笑眯了眼,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他哪有什么朋友?”   “他十几岁的时候脸比你还臭,每天尽是训练训练训练,还心高气傲得很,哪个十几岁的小孩受得了他?所以就一个朋友都没有,又不愿意别人以为他没朋友,就老是把朋友挂在嘴上……”   王教练像在说一件什么陈年笑话一般同明昕说笑,然而明昕的情绪却渐渐沉了下来。   贺昱没朋友,怎么可能?明昕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贺昱时,他不是很快就和林教练熟悉了吗……   然而明昕又很快地想了起来。   那个时候,贺昱已经因为腰伤一年没上冰场了。   所谓的心高气傲……恐怕早就一点一点被消磨干净了,所以终于可以交上朋友了……   明昕不愿意再多想,因为他自己也一样,一天下来老是训练,其他和他一样年龄的人都显得和他很生疏不熟,说几句拔腿就跑,所以他更加能理解十几岁贺昱的心理。   然而这个时候,王教练却忽然又笑了一声:“你这是什么表情?放心吧!你忘记了现在他已经很少提到什么朋友了吗?”   的确是这样的,明昕微一点头。   然而王教练却又接着道:“现在啊,他嘴里提到最多的……”   “已经变成你了。”   明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许久,才冷冷道:“哦。”   刚一打开门,王教练就看到原先在一脸虚弱躺在卧室床上的贺昱又下了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知等了多久。   王教练和明昕打趣的憨厚笑容都消失了,此时皱着眉头看着贺昱,指责道:“他还只是个小孩,你还这么骗他……唉……你自己看着办吧……”   贺昱腰背挺直,看不出任何腰伤的痕迹,闻言,他很沉稳地点一点头,口中却说道:“下次就不会用这种手段了。”   这次还是他太心急了,才会失了分寸。   之后,他还是按照原来的路线走,首先第一步,就是要爬上颁奖台,同明昕站在一起……   见贺昱实在执迷不悟,王教练叹着气摇头。   照他看,贺昱这个样子,是迟早要弄出问题来的!   他决定之后得好好看住贺昱,别再让他像今天这样胡闹。   然而在这天之后的四个月里,贺昱却的确没再试图靠近明昕。   明昕把他从黑名单里撤出来了。   于是每一场比赛,贺昱都要如实将成绩汇报给明昕,而且还是每条60秒的语音,仿佛明昕才是他的教练般。   最开始,他的名次总在第五第六名徘徊,这其实已经算是不错的成绩,毕竟作为一个才复出的选手,还有着27岁“高龄”,哪怕是曾经的冬奥会冠军,此时在裁判那里得来的分却依旧是缩过水的,能得到这样的成绩,已经比其他“优势国”选手要强上许多了。   可贺昱的语气却极为平淡,仿佛这并不值得高兴般。   他尤嫌不足,每一次都尽力要突破自己的上限,也突破那些认为他也就这样了的评论家们的“定论”,逐渐将名次保持在了第五,接着是第四……   一直到21年3月,他发了一个短视频,对明昕道:“昕昕,我恢复4T跳了。”   视频中,是贺昱身穿款式与明昕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色训练服,飞快滑行于夜里空无一人的冰面之上,接着倒滑,左刀齿点冰的动作快到模糊不清,随之男人迅速飞至空中,转速并不是特别快,却仍是在四周跳的最低转速之上。   落冰的那一瞬间,可怕的冲击使得冰刀铲起及人高的冰屑,其中一部分都落到了贺昱身上,然而画面中的男人却毫不在意,甚至是极其兴奋地滑到屏幕面前,喜悦打破温和的面容,甚至能溢到屏幕这边来,“昕昕,你看到了吗?我……”   明昕抿着唇,退出了视频。   3月中旬的世锦赛,贺昱终于站到了明昕身旁——亚军。   明昕尽量不把视线停留在他身上,可贺昱的目光却无处不在他身上,像是被他这块磁铁紧紧吸引住的铁块一样。   到了最后拍照的时候,贺昱与明昕站到同一平台上,男人足足比明昕高了半个脑袋,却主动微微弯腰,贴在了明昕脸侧,低声温和道:“可以了。”   季军位上的丹尼尔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心里尤其奇怪:“怎么感觉偶像的动作比亚历克斯还黏腻呢?”   单纯的西国男孩很快说服了自己:“他都给小星星当了那么久教练,比毛熊热情是再正常不过的,我真奇怪,想这些做什么?”   丹尼尔不知道其中原因,明昕却一清二楚。   虽然对贺昱的态度软和一些了,但也不至于到毫无芥蒂的时候,散场的时候,他不愿在准备室与贺昱碰面,就停留在赛后的冰场上,有些无聊地从一周跳跳到四周跳。   然而他意外的是,贺昱居然也跟着过来了。   明昕立刻就滑得远了一些,然而贺昱人高马大的,却很快就追上来了。   可追上来了之后,男人却没有贸然靠近明昕,反而是主动放慢了一点速度,与明昕保持同步。   明昕回身倒滑,他也回身倒滑,明昕走滑行步法,他也走,似乎存了心要与明昕完全一致般。   学人精。   明昕想。   然而这种同步感却是意外的奇妙,很少有认识的男单选手能追上他的滑行速度,还能做出这么多复杂的步法。   忽然,明昕想起来,贺昱已经恢复了4T跳。   于是他做出要T跳的预备动作,然而滑行速度没有一点降低,显然是要跳4T的样子。   他才不管贺昱有没有接收到自己的暗示,脚下像是装了弹簧一样,“砰”地一下就跳了起来。   可贺昱却仿佛与他心有灵犀般,竟也同时点冰跃起!   几乎完全同步的两个4T跳!   甚至于连落冰之时,冰刀与冰面的碰撞声,都共振般同时响起。   两个完全同步的高速旋转的四周跳,对于花滑选手来说,几乎如同吊桥效应般迷人。   冰刀落冰的共振音令贺昱心中都为之一颤,他忍不住看向了明昕,想看少年此时的表情是什么样,然而却只瞥见了明昕冷漠的背影。   他好像又不高兴了。   然而似乎又不仅是不高兴。   因为当晚,贺昱又被拉回到黑名单了。 第112章 冰上的王座33   世锦赛后, 除了细细碎碎的一些B级赛事,便是休赛季了。   明昕又开始练四周跳了。   4T跳他熟得就跟老婆似的,根本不用再练, 于是便盯着其他四周跳练习。   这一年来,他掌握的四周跳又掌握了两种,分别是4F和4Lz,4Lo倒是时而成功时而不成功的,搬到赛场上GOE时常是负的, 所以他只敢在一些B级赛上用。   但这些都不是问题,他在意的, 是4A跳。   只有这个跳跃,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要是他做到了,那他就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跳成4A的男单选手, 他会被铭记在历史上。   然而4A又岂是会那么容易成功的?   在空中旋转四周半, 并且要保证GOE为正,才能算作是挑战4A成功, 否则很可能会被降级,裁判团们老是喜欢否定没见过的东西……这一切都使得4A跳变得不可能起来,之前甚至有人觉得花滑跳跃很可能已经到达技术顶端了, 4A跳, 完全是突破人体极限。   明昕却以为不然, 在几十年前,四周跳对于花滑选手来说, 不也是不可能的跳跃吗?现在不也跳成了?   要说突破人体极限, 运动员每天在做的不就是这些事吗?   要怂就别人怂去吧, 他要挑战4A跳!   像是在做热身一样, 明昕在练4A跳之前,先把其他的四周跳先练了个遍,4Lo最后练,第一个4Lo跳,他给跳成了,心中顿时有种抽奖抽中了的惊喜感觉。   一般4Lo成功,就说明他今天的运气很好。   说不定就能跳成一个4A呢!   带着这种预感,明昕猛地加速,向前起跳。   高速旋转带起的熊熊烈风刮乱他的黑发,明昕的视线几乎被散乱的头发遮挡,然而旋转却根本无须用视线去观察,而是靠着对身体的感应,就着这种感应,他甚至能在心里数出自己的旋转圈数。   于是到了右后外刃落冰的那一刻,明昕心中便无可抑制地沉了下来。   没有足周。   明昕有些郁闷地停住动作,4A跳很消耗体力,哪怕他现在只转了四周,还不能算作是4A跳,明昕却还是感受到了乏力感,便打算去喝口水休息休息。   正在他滑到冰场挡板边的过程中,不远处传来了重物落地的摔倒声,这种声音在冰场内实在是太过正常了,明昕便脚下不停,一直到喝上水了,才略略朝那头看去。   是杨宁羽。   明昕记得他昨天好像才刚参加完花滑挑战杯,按理说,第二天应该是要休息一天,怎么今天又过来滑冰了?   明昕一边喝水,一边看着那一头的杨宁羽,见他从冰上爬了起来,再度进入滑行,随后倒滑跳跃。   是4T跳。   而且是个失败的4T跳。   在杨宁羽再度摔落在冰上之时,明昕问了脑海中的系统:“他现在的进度是多少?”   “50%。”系统说,“每年比赛都涨上一些,今年涨得最慢。”   当然慢了。   在师兄就要挑战4A跳的时候,他还停留在4T跳,并且还没完全做到熟练。   再怎么样,也是会感到有些失落的。   明昕放下手中的水瓶,朝着杨宁羽滑去,看着杨宁羽再次失败,他忽然出声道:“你要不要试试练习4Lz跳?”   坐在地上的杨宁羽忽然一愣:“什么?”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难度最低的4T跳,他都搞不定,明昕居然让他练习4Lz?   师兄在开玩笑吧?   明昕却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他很认真,“4Lz和4T是最接近的跳跃,只是点冰起跳的用脚不一样而已,如果你试试4Lz跳,很多在4T跳察觉不到的问题很可能就会暴露出来,说不定你就能吸取经验,反哺给4T跳。”   用高难度的跳跃反哺低难度的跳跃的训练方式的确是不怎么常见的手段,而且很少人有勇气去尝试,杨宁羽便完全没想到这一点,他似懂非懂地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谢谢师兄。”   他利落地起身,心头的忧郁感已经散去了大半,追着明昕,明显是尽力地在想要和师兄搭话,“师兄,今天你一个人练习吗?”   明昕说:“林教练昨天不是陪你去挑战赛了吗?今天他到中午才上班,我就自己先练习了。”   但其实他也不是完全一个人在练习,就说现在的冰场边,就有两个人在看他,记录他的训练内容,关注他有没有受伤,毕竟他现在可以算是俱乐部的摇钱树,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的那种。   一说到教练,杨宁羽就想起以前还当着明昕教练,现在就跑到国家队重新当运动员的贺昱。   他和丹尼尔算是经常在蓝鸟聊天软件上聊天的朋友,那天听到丹尼尔对贺昱的一些描述,说他两个眼珠子都贴在小星星身上撕不开了之类的,虽然丹尼尔自己觉得没什么,但杨宁羽还是生出了一些担心,现在想到,便忍不住对明昕道:“那个……贺教练,他好像……”   “他已经不是教练了!”一说到贺昱,明昕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   他的语气冷漠而饱含怒火,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杨宁羽没想到现在明昕对贺昱的意见这么大,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之前贺昱离开俱乐部,明昕都没这么生气过,所以杨宁羽便无知无觉地依然唤他作“贺教练”到了现在,可如今明昕怎么反而连“贺教练”都不愿意听了?   虽然不知道明昕为什么生气,但杨宁羽还是老老实实换了个称谓:“贺昱……”他犹豫了一下,用了个委婉的方式,“你讨厌他吗?”   他不知道,明昕就等着他这句话。   那个人应该也快来了。   “讨厌!当然讨厌死了!”明昕黑着脸冷冷道,“我恨不得再也不见他!”   杨宁羽提醒的话语到了嘴边,忽然咽回去了。   “你讨厌谁?”   男人低沉而带着一丝冷意的声音从明昕身后传来。   贺昱居然来俱乐部了。   这是杨宁羽没想到的事。   而且……还在来的时候,听到了明昕说讨厌自己。   杨宁羽将心比心了一下,觉得自己要是贺昱,一定要难过死了。   贺昱也确实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但也只是在听到明昕话语的第一刻,之后他就恢复了原本的温和模样,他说在国家队滑惯了,因此回来俱乐部,在换鞋的地方换好了鞋,过来要滑冰,结果一站上冰面,就听到了明昕几乎响彻整个冰场的声音。   他只问了那一句话,就没再说什么,自己滑自己的冰去了,于是冰场上终于多了一个与杨宁羽一样练习4T跳的人,可杨宁羽却根本不敢靠近,更不用说去问4T跳的训练方法了。   他察觉到了,贺昱在滑行过程中,似乎一直盯着明昕在看。   那种眼神,说不清是什么眼神,但一定不是前教练看选手的眼神。   是更深沉的,更粘稠的、带着点孤注一掷的意味。   杨宁羽觉得自己还是得提醒明昕一下。   于是当他看到明昕滑到冰场出口,像是要去上厕所的时候,便也跟了上去。   可却有人比他还快。   明昕从隔间出来,低头洗手的时候,刻意洗得慢了一下。   忽然,他听到从身后靠近,最终停留在身侧的声音时,还下意识让了让。   心里却在想。   来了。   被捂着嘴,强行抱入隔间的时候,明昕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心中是满满的迷惑,而这迷惑在他被翻过身,看到了抱着他的男人时,终于被解开了。   于是羞恼涌上心头,他拼命挣扎起来,“贺昱!你干什么!”   他现在最不愿意看到的人,就是贺昱!   少年也说不清自己是为什么不愿意看到贺昱。   这种不情愿带着股羞恼之意,像是正在生气的猫咪忽然被喂了一嘴喜欢的小鱼干一样,有那么一丝接受的欲望,但更多的是愤怒。   然而这样的抵抗,却令贺昱眸光越是深沉。   “讨厌我?”   “不想见到我?”   “把我拉进黑名单?”   贺昱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他相信了明昕的话,一点一点爬到明昕身边。   然而即使他拼尽全力,带来的回馈,却全是负反馈。   既然如此……   为何不放纵自己?   明昕正在大声地怒骂贺昱,他老早就反应过来,贺昱的腰伤早就好了,之前都只是在装可怜骗取他信任而已,于是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大,根本不顾忌贺昱的腰。   然而贺昱却硬是压制住他全部的挣扎,重重的吻了上去。   不仅仅只是嘴对嘴的触碰。   而是更加深入的吻。   明昕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的吻,他只感觉自己像是整个大脑被侵略了一样,危机感嗡嗡地响彻他全身,于是他挣扎得更加剧烈,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贺昱身上踢了几下。   可这样陌生的、古怪的吻中,他还是渐渐地偃旗息鼓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哭了,当贺昱松开他的时候,明昕才忽然感觉到脸上的湿热之意。   “你……滚开……”他的声音里也有哭腔,这一切都令明昕感到奇怪,他根本没有想哭的欲望啊?   明昕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眼泪代表着什么,贺昱却像是被他的泪水刺激了一般,再度吻了上来。   他的手渐渐地软了下来,到处都麻麻地施不上力,只能被贺昱支持着身体,才不至于从贺昱身上滑下去。   贺昱像是在嘴里给他下麻药了。   他感觉自己发出来的声音很奇怪。   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像是猫在叫。   贺昱当然没给他下麻药。   他全神贯注地亲吻着,用力地拥着明昕的身体,像是要将少年揉入怀中,这样就再也不用再与之分离般。   在这样零距离的拥抱之中,他很快就察觉到了明昕身体的异样。   总是忙于训练,明昕欲望很浅,甚至都没有自己把弄过自己,当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他很生气地咬了一下贺昱的嘴唇,用带着点泣音的声音恼怒道:“都怪你!我的身体都坏掉了!”   这样堪称天真的话语,却令贺昱眸光重重地一沉。   “没关系。”他说。   “我帮你恢复正常。” 第113章 冰上的王座34   杨宁羽踌躇犹豫了许久, 才终于下定决心,也下了冰面。   俱乐部公共卫生间的门掩着,杨宁羽仍是在门口停留了许久, 手在门上推了又收。   他没听到里面有什么争吵的声音,也许贺教练只是想休息一下呢?也许他根本没跟着明昕来卫生间呢?也许他只是想错了呢?   然而还不等他理顺脑中纷乱的思绪,门就被从里头打开了。   明昕脸上泛着艳丽的潮红色,眼眶发红,似乎是刚刚狠狠地哭过, 他一手撑着门框,显出有些失力的柔软姿态, 看到杨宁羽站在门口, 那双漂亮的、水润的眼中闪过一瞬惊讶,于是不等杨宁羽出声,他就用带着股潮湿感的声音冷冷道:“在门口晃来晃去干什么?让一让。”   他从来没有这么冷淡地和杨宁羽说过话。   杨宁羽顿时就僵着身体, 老老实实地让开了身体。   明昕一离开, 便暴露出了他身后面对着洗手池,正低头一根一根手指慢慢清洗的贺昱。   似乎察觉到了杨宁羽的注视, 他缓缓起身,镜子中倒映出他无一丝表情的俊美容颜,像是被打断进食的猛兽般, 水珠顺着指节突出的修长手指流下。   “贺……贺教练, 你的衣服湿了……”杨宁羽被他的表情吓到了, 嘴巴张了又合,胡乱说了句话来缓和氛围。   “这个啊。”贺昱语气懒洋洋的, 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 花滑的训练服本来就比较贴身, 此时他靠近腹部的布料都湿透了, 贴在结实的腹肌上,若隐若现地显出肌肉的轮廓。   “只是被一只猫弄脏了而已,”他忽然微微勾起唇角,低声叹道,“所以我随手洗了洗。”   “很快就弄好了。”   ……   杨宁羽最后还是找到合适的时机,和明昕说了自己的担忧。   除了贺昱,明昕对其它人都还是很有礼貌的,所以那天他就和杨宁羽道了歉。   可他没想到,原来那天杨宁羽站在卫生间门口,一戳一戳地按动木门,居然是为了这件事。   他一想起那天,自己在听到门外动静之后,又慌张又恐惧的模样,而贺昱还笑着在他耳边说些不清不楚的话,就臊得耳根都滚起红潮来。   但这种事怎么能让别人知道?   于是明昕只是模模糊糊道:“嗯,我知道了……应该只是你的错觉吧……那天我们只是恰好碰到一块了而已。”   在杨宁羽看来,他并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于是在明昕这么说了之后,他也终于放下心来,以为自己真是疑心病过重了。   说到底,每个人见到师兄,两只眼珠子都会忍不住贴在他身上,更何况是将他从小教到大的贺教练?   可杨宁羽心中还是有一点疑惑。   明昕和贺教练的关系,虽然似乎渐渐地开始恢复了。   但好像也没恢复得那么好。   明昕对待贺昱的态度还是那么冷淡,唯一的变化就在于贺昱。   无论明昕对他的态度多么冷漠,甚至是全然不与他说话,他也仿佛不痛不痒般,挂着温柔的笑容跟在他身边。   甚至主动申请了,要在这个休赛季都留在俱乐部的冰场上练习。   杨宁羽实在无法弄懂贺昱的心理,他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心,朝着明昕练习,滑到了正在休息的贺昱身侧,委婉地问道:“贺教练……你为什么……老是这么盯着明昕看?”   这个时候,贺昱就正盯着明昕在看。   他甚至没有将视线移开,便笑着回答道:“他这么优秀,我为什么不看?”   杨宁羽似懂非懂:“是啊,师兄这么优秀,就算是我也忍不住盯着看……可是,贺教练,为什么我会感觉,你的目光和我们的不太一样呢?”   贺昱终于垂眼看向了杨宁羽。   那种目光,就像是电视剧里反派被发现了秘密般,杨宁羽被看得心惊肉跳的,怀疑自己就要被灭口了。   可是没有。   贺昱只是笑着,像是在说什么秘密般,低声道:“为什么?因为他是我的。”   那一刻,杨宁羽却像是被一道雷劈了一下,灵台清明,疑云散尽。   他真是傻!他怎么忘记了,贺教练以前是师兄的教练!   教练总是盯着自己的学生看,不正是很正常的事吗?   更何况,师兄,还是那样优秀的学生。   看着不远处的明昕腾空一个4Lz,杨宁羽神情恍惚,忽然出声询问贺昱道:“贺教练,为什么……你想要当教练呢?”   贺昱察觉到杨宁羽可能是误解了什么,但他也没有解释,只是懒洋洋地回答道:“当然是因为我看到了明昕。”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华国花滑的未来,”他说,“所以我就做了他的教练。”   华国花滑的未来?   接下来的训练中,杨宁羽一直在思考这件事。   他的4T依旧无法做到稳定,就连之前明昕建议过的4Lz,他也根本无法成功。   有时候,他自己一个人在夜里流泪,觉得自己可能就止步于此了。   跳跃不行,旋转也提不上来,作为花滑运动员至今,登上颁奖台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是过去很多华国花滑男单的状态,可现在杨宁羽已经见过了更加卓越的存在,当然无法接受自己居然这么平庸。   可这个时候,贺昱的话却从另一个角度,将他从自我怀疑的泥潭中拉出来了。   也许……他也可以,像贺教练那样……   训练结束,杨宁羽看着坐在明昕身侧换鞋的贺昱,男人的眼神不再是懒懒的模样,而是更为认真的、更为愉悦的表情。   是的,那就是教出了世界冠军的人,会露出的表情。   如果成为不了世界冠军,为何他不能成为教出世界冠军的人呢?   当夜,系统叽里呱啦地将明昕从睡梦中吵醒了:“明昕!好像出Bug了!”   “什么?有事明天再说,别吵。”明昕被从睡梦中吵醒,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不是!是任务的进度!”系统大声喊道:“刚刚进度变成70%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哇!”   它以为明昕会因此感到开心,却没想到明昕只是随口“嗯”了一声,仿佛早有预料般。   系统的代码都好奇得要飞出来了,它以为明昕会像之前那样和它解释,然而等了许久,明昕却再也没出过声。   系统定睛一看。   好家伙,居然又睡着了!   一直到第二天,系统才从明昕这里得到了非常像是敷衍的回答:“他自己想开了呗,不然呢?”   “就只是想开了?”系统十分怀疑明昕有没有在糊弄自己。   “是啊。”明昕咕噜咕噜吐掉口中的漱口水,困倦道:“他每天看我和贺教练那么好,就想开了,进度也就上来了。”   系统明显还是很不信的椅子,明昕却再也不回答了。   他对这些小世界的主角受,向来是放养为主,何必老是想着要怎么分析对方的内心?   没有那些足以毁掉人生的重大挫折,无论是谁的人生,都总会在不知不觉间达到圆满。   他现在只是想到在这个世界的那个男人。   这段时间,他扮演的是逐渐沉迷于欲望的青涩少年,因此虽然一直冷着脸,行为上却总是“不知不觉间”将自己置于不得不被贺昱欺负的境地。   现在算一算,也该进入下一步了。   于是当他背对着所有人,在2022年华国冬奥会前夕,躺在酒店的床上,刚把自己弄脏,一脚还踩在贺昱肩上,就又被贺昱清理得刚刚干干净净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出声道:“宁羽好像想退役了。”   贺昱富有侵略性的目光从他大腿后抬起,似乎对于明昕居然在床上说起别人的事而感到十分不满。   然而明昕却转动刚流过眼泪的、显得极为空灵澈美的眼眸,看向了他,语气是说不上来的冷漠:“你呢?等冬奥会过去,你是不是又要退役了?”   “昕昕怎么会这么想?”贺昱没有否认,只是含着一丝笑,低头看着明昕。   “别想糊弄我。”明昕冷冷道,可沉默了片刻之后,他还是将自己这样猜测的原因说了出来:“你这个赛季的节目依旧是《黑天鹅》和《罗密欧与朱丽叶》。”   按道理来说,同一个选手的两次赛季,使用的节目应该是不一样的。   可这个赛季,贺昱表演的却还是老节目。   而且与明昕第一次在国际赛事上亮相时的节目几乎一样。   这也许是贺昱某种特异独行的表白。   可明昕却从中感知到了一些端倪。   “昕昕真聪明,”贺昱温柔道,“然后呢?知道了这些,昕昕想说什么?”   明昕立刻一脚把他踹开,一个挺身坐起身来,居高临下地冷声道:“我要跟你打赌。”   “要是你冬奥会上输了我,你就必须得继续滑冰。”   这样无理取闹的赌一从明昕口中冒出来,便使得贺昱不由得低笑出声。   “昕昕,”他笑道,“你真是不会打赌。”   然而,他却没有立刻拒绝明昕的这个赌局。   男人握着少年的脚腕,防止自己被再度踹开,他俯下身体,轻轻地吻了吻明昕的唇瓣。   这样别扭的、浑身都是尖刺的小刺猬。   唇瓣是如同肚皮一样的柔软。   “好。”他说。   “但如果我赢了昕昕,昕昕得送我一个礼物。”   明昕根本不觉得贺昱会赢自己,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好啊。”   “别说是赢了我,就算是你两个节目哪一个赢了我,我都送你你想要的礼物。”   可他根本想不到。   贺昱的短节目破了他过去的纪录。   甚至于,除非他在这一场短节目上跳成功4A跳,才能赢贺昱。 第114章 冰上的王座35   贺昱以为自己疯了。   在将明昕拉入隔间之后, 他以为明昕会就此避着他,他甚至做好了应对的方法。   然而明昕却表现得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并且……没再像之前那样躲着自己走。   甚至于, 贺昱竟是能够轻易地找到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常常在训练结束,所有人都赶着回家的间隙,他与明昕共处在换鞋室、更衣室的角落,他背对着所有人,在无人察觉的空隙里, 少年被他压在闭合的柜前,仰着头承受他的亲吻。   他凭借着狡猾的手段躲过了无数障碍, 得以攫取明昕唇瓣上的甜液, 其中美妙之处,无可言说,然而却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每一场隐晦的亲密接触, 都在告诉他, 这不是恋爱。   这是偷情。   他要的绝不止于此。   2022年冬奥会,贺昱的短节目为《黑天鹅》。   7年前明昕演过朱丽叶, 他就要成为罗密欧。   那么,既然明昕演过白天鹅,他便要成为黑天鹅。   比起白天鹅的片段, 黑天鹅的音乐要更加尖锐, 魅惑而邪恶的黑天鹅化为白天鹅的模样, 诱惑无知的王子。   冰场之上,贺昱犹如天鹅般挥动双臂, 然而富有力度的姿态却充分展现出了他“黑天鹅”的身份。   黑色考斯滕包裹着他修长挺拔的身躯, 使得他像是攻击力极强的公天鹅, 一系列炫技式的步法令人眼花缭乱, 舞姿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邪恶感。   他不像是要勾引王子,却更像是要击败王子,并站在王子的尸体上朝美丽的白天鹅求偶。   贺昱的最后一个跳跃,是4T+3T连跳。   在起跳之前,贺昱刻意看向了坐在选手席观赛的明昕。   他知道明昕一定正看着冰场、看着如今为对手的自己。   更甚之,他们之间还下了一个极为不公平的赌注。   不过……   真的不公平吗?   腾空而起之时,诸多纷杂的念头都于贺昱脑海之中清出空位。   留下拥有着黑色长发的少年,眼尾泛着潮红,无所谓地对着他说道:“那就赌吧。”   孤注一掷。   冰面坚硬的触感从冰刀处传来,他落冰了。   没有瑕疵的起跳,没有瑕疵的落冰。   在听到分外激烈掌声之时,贺昱就知道,他成功了。   对于他这个水平的花滑选手来说,短节目只要三个跳跃都能做到最好,这一场表演便可以算作是圆满结束了。   换句话说,就连比较困难的跳跃都已经做到完美,那么其他的项目当然也不会差。   可他没有想到,这一场比赛,他竟是破了曾经的世界纪录。   那也是明昕创下的世界纪录。   在山海倾倒般的掌声之中,贺昱不顾额角淌下的热汗,看向选手席的方向。   昕昕。   他想,嘴角不可抑制地勾起一丝微笑。   他做到了。   然而远在选手席的明昕脸上却只有一丝礼节性的微笑。   似乎注意到来自“Kiss&Cry”的目光,他微微转动黑眸,看过去,却只是将脸上薄薄的礼貌性微笑化为挑衅的目光。   贺昱之后,便是他上场,少年从一开始就没坐下,而是站在选手席与挡板之间的空隙,边拉伸边观赛。   贺昱的成绩出来之后,他的目光只是又薄又浅地瞥过评分表,对于这个成绩没有任何的表示。   哪怕那是一个,除非他展示出一个成功的4A,否则难以超越的成绩。   少年垂脸,张嘴咬住外套领口,单手便拉下外套拉链。   外套被他丢回到座位上,他没再回头去看贺昱,而是径直踏向冰场。   冰场周围的冰迷,在看到他出场的那一瞬间,便爆发出雷鸣般的尖叫声。   这样热烈的欢迎现场,在整个华国男单历史上,是极为罕见的。   而此时此刻,这样隆重的欢呼尖叫,对于这个19岁的少年,却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在这样近乎疯狂的轰动之中,就连职业解说都受到了一定的干扰,然而明昕脸上却没有一点表情,仿佛再吵闹的嘈杂声,也对他毫无影响般。   少年滑过冰场,最终停在了冰场中央。   也正是此时,所有冰迷都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   月光,正在此时倾泻而下。   明昕冰雪般美丽的容颜此时显现出一种皎洁的纯洁感,他的配乐是《月光奏鸣曲》。   在最初第一乐章的伴奏之下,明昕犹如融入了柔和而坚毅的月光般,哪怕被乌云遮蔽,细碎的光芒仍然不朽地从缝隙之中穿透而出。   他旋入姿态柔软的仰燕旋转,身上雪白色却又镶着无数碎钻亮片的考斯滕在冰面之上灼灼生辉,真就犹如沉入人间的美丽月亮一般。   贺昱回到了选手席上观赛。   他不愿错过任何明昕的表演片段,所以很快就回到了这里。   于是他看见了他在冰场上旋转的美丽月光。   然而在旋转之后,钢琴声却骤然急促起来。   是第三乐章!   海浪翻滚,汹涌澎湃,月光浸在海浪之中,仿佛也随之变得危险可怕起来,然而它不过仍是柔和而平等地照耀着一切。   在浪潮般奔涌的第三乐章的乐声之中,明昕终于定下决心,他沉下美丽的眉眼,显得格外凶戾。   一抹凶狠的月光。   这一套表演在冬奥会之前,早已经历过一个赛季的洗礼,因此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第一个跳跃是4S跳,如果是B级赛,那就是4Lo跳。   然而在起跳之前,明昕却没有做出4S跳之前常有的转三。   “这个姿势,像是A跳的预备姿势,难道他打算跳3A跳?”如今已成为他的迷弟的男解说都不由得怀疑起来。   贺昱却皱起了眉头。   这个速度,这个助滑——如果只是3A,明昕根本不需要有这么多的准备!他都能平地干拔3A,又怎么可能在冰场上特地为了3A助滑?   杨宁羽同样也坐在选手席上。   虽然他自认为能力不足,但在这一代的华国花滑男单中,也算是不错,也许是想着要退役了,在华国冬奥会之前的冬奥选拔赛里,居然超常发挥,得到了个参加冬奥会的资格。   参加冬奥会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因此从冬奥会开幕式至此,他的内心都极为平静。   然而这种平静,却在意识到明昕即将做什么起,被狠狠地打破了。   他吓得差点从座位上站起来。   师、师兄不会是想要……!   这所有的惊诧目光与念头,明昕都无一察觉。   他就像是照耀在惊涛之上的月光,任凭海水如何翻涌,他的月光仍然依旧。   冰场之上,少年犹如一抹雪白的影子,他的滑行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在《月光奏鸣曲》高潮迭起之处,骤然转身前跃!   那一瞬间,他达到一个惊人的高度。   那种绝妙的高远度,以及近乎破空的恐怖浮空转速,而最可怕的是,在整整三圈半之后,他距离地面,还有不小的一段高度!   “天哪!他像是飞起来了!”男解说惊呼道。   而这样的念头,正也同时浮现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美丽而皎洁的月光从冰场上方似乎是轻飘飘地飞过,然而观看者却是被这抹美丽的月光照得目眩神迷,就连魂魄仿佛都得到了净化。   而明昕就在这样视线之中,再度转了一圈!   落冰之后,超越身体8倍的重力从脚上沉沉地冲来,小腿微妙地麻了一下,然而明昕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他的落冰重心比以往任何跳跃都要偏低一些,然而没有人感到奇怪。   他们更为惊讶的,是这个少年,在落冰之后,竟只是稍微沉了沉重心!   毕竟,这可是历史上从来没有人做到过的4A!   就连裁判团,也根本没有想到,居然有人会在冬奥会上挑战4A。   而更可怕的是,他居然还成功了!   在这股莫名凝滞的气氛之中,评分表像是卡住了一般,久久没有变化。   直到明昕进入下一个跳跃,它才犹如接触不良的老电视般,滞后地发生了变化。   4A:BV:12.5 GOE:1.57   GOE为正,这是一个被国际滑联承认的4A跳!   在皎洁却无畏苦难的月光之下,明昕成功认证了属于自己的4A跳!   贺昱率先站了起来,他用他赞赏的目光看着他的孩子、他的学生、他的爱人。   他清楚在这一场比赛中,他已经没有任何超越明昕的机会了。   然而这一刻,他的心中却只有喜悦。   以贺昱为首,接下来,同在选手席的杨宁羽、丹尼尔、亚历克斯也接二连三站了起来。   最后,竟是连正在观赛的冰迷,都接二连三站了起来。   节目还没结束,全场起立鼓掌的盛况却已出现在了冰场周围!   鼓掌之后,所有人却也都没有坐下,而是抱着一股莫大的敬意,站着观看这场势必会被记载在历史之中的表演。   此后,这个冰场上的美丽少年,哪怕是到了退役,也会作为无数人心中不灭的月光存在!   明昕离开冰场之后,所有看到他的人都在微笑。   跳过4A后,他的小腿麻得厉害,林教练便抓紧时间给他按了按。   就在这个时候,贺昱过来了。   他对林教练说:“宁羽要开始跳了,你先去看他吧。”   于是他便正大光明地取而代之,坐在了林教练原先坐的地方,拉起明昕的小腿放在自己大腿上,不轻不重地按摩。   他的手法像是和那个德高望重的医学老先生练过,每一次下手都能正好落在恰当的地方,又痛又酥麻,可很快,4A带来的酸痛感却慢慢消失了。   明昕得意洋洋地把另一条腿也架在贺昱身上,轻哼道:“现在知道我有多厉害了吧?”   贺昱含笑道:“嗯,确实特别厉害。”   “你认输吧,自由滑你就是跳出花,也赢不过我的。”   “确实,我输得心服口服。”贺昱像哄小孩一样柔声道。   明昕现在心情很愉悦,“不好意思,你的礼物没了,还得陪我滑冰滑到退休为止。”   “陪你滑冰,是我的荣幸,不过……”贺昱却忽然一转口风,笑道:“谁说我的想要的礼物没了?”   “什么?”明昕一脸疑惑,“你都输了,还要什么礼物?”   贺昱换了明昕的另一条腿接着按揉:“昕昕没理解我之前说的是什么意思吧?”   他忽然抬起眼,笑意在那双狡猾的丹凤眼中流淌:“我说‘赢昕昕’,却从来没有说过,赢的是过去的昕昕,还是现在的昕昕啊。”   “这一次比赛,我可是破了昕昕过去的短节目纪录呢。”贺昱叹道:“昕昕打算赖账吗?”   明昕挑起眉头,盯着贺昱好一阵说不出话来。   他怀疑贺昱在逗自己!   明昕颇有些恼羞成怒,虽然给贺昱一个什么礼物并不算什么,但看着贺昱得逞,他就很不开心!   但他瞪了贺昱半天,却还是冷哼一声道:“算了,随便给你个礼物吧!反正我什么都有。”   “是吗?”   贺昱揉捏他小腿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他那张俊美的面容忽然凑到了明昕面前,低沉的声音从口中传来:   “如果,我要的是你呢?” 第115章 冰上的王座完   明昕被贺昱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一反应过来, 立刻就要推开贺昱凑近了的身体,耳根都红透了,嘴上却仍然像在斥责:“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唔!”   他的话还未说话, 眼前却是忽地一黑。   随后,他被吻住了。   这个吻带着股不由分说的侵占感,明昕甚至都忘记了挣扎,等到眼前恢复的视线,才终于发觉, 他们正盖在外套底下,紧密地亲吻着。   贺昱的唇瓣离开之后, 却还犹然不舍地啄吻他的唇侧, 低声道:“昕昕是打算反悔吗?”   明昕剔透美丽的眼中泛起一丝泪意,他嘀咕着,仍然在抱怨:“你要的礼物……太过分了。”   “昕昕愿意给吗?”   “我不要……”   一个吻。   “不……”   两个吻。   “呜……”   明昕的眼泪被亲出来了。   他甚至有种恐惧感, 仿佛只要他一直说不, 贺昱就会一直亲他一样。   那种亲吻,不带有任何情欲的味道, 却认真深入得令明昕难以忍受。   他也确实承受不了了。   明明大家都在亲嘴,他的舌头都要麻死了,为什么贺昱却像是亲个没够一样!   他想到逃走, 可两条腿都被贺昱架在腿上, 紧紧地收拢在怀里, 后腰也被男人搂着,小腹贴着小腹, 根本没有逃避的余地。   明昕到底还是年轻, 很快就受不住了。   他也恐惧于这是在所有人都可进出的休息室, 害怕贺昱真的跟他这样亲个没完没了, 于是忍不住从唇瓣缝隙中泄出贺昱想要的答案:“给!给你!不要再亲了……”   这最后一个吻停留在明昕唇瓣前不远处。   贺昱满眼都是止不住的喜悦,在这样的回应之下,哪怕是离而立之年不原的男人,也忍不住生出了青涩的惊喜,“真的?”   “真的……”明昕实在被他的亲吻弄怕了,连忙道。   真个屁!   等会贺昱一松开他,他就要让贺昱尝尝自己的厉害!   首先要重重踹贺昱一脚,接着马上跑路去找林教练,贺昱肯定不敢在林教练面前干坏事!   然而贺昱却根本没有松开他。   甚至于,还拥得更紧了。   “太好了……”他低声喟叹道,眉眼中是惊人的恋爱的光芒。   “昕昕,我爱你。”   贺昱说着,为了听清明昕话语而临时刹车的吻,再度落回到了明昕唇上。   明昕:“!”   他是想让贺昱不要亲自己,才那么说的啊!贺昱怎么还亲得给起劲了?!   明昕生气了。   于是竟是重重合齿,在贺昱的唇上咬了一口。   ……   冬奥会结束之际,贺昱站在亚军位上,拥着明昕拍了照片,季军就像是多余的摆件般,尴尴尬尬地站在一边。   这样奇怪的画面就这样被留影了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拍照的时候,亚军的嘴唇上的咬伤还没好。   冬奥会后的新闻发布会,有个记者好奇地询问他嘴上伤口的事,贺昱却只是温和地笑笑:“被猫给咬了。”   记者:“……”   猫能咬成那样?!我听你在胡说!   这样的念头涌现于在场的所有记者心中。   但也有人心中有些奇怪,坐在中间的明昕脸好红啊,是不是生病了?   明昕当然没有生病。   新闻发布会结束之后,他还很生气地踹了贺昱两脚:“谁是猫?你才是猫!”   “我当然可以说不是猫……”贺昱根本不痛不痒,“如果昕昕愿意让其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明昕冷冷道:“还能有什么关系?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贺昱叹气,“昕昕真是不守信用。”   虽然冬奥会那天贺昱狡猾地从明昕这边得到了应允,可在那之后,明昕却又不愿意承认了,甚至于,只要贺昱一表现出想要亲吻他的模样,他就立刻做出要逃跑的姿态。   就像是现在,贺昱一靠近他,明昕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浑身都炸了毛,飞快就要逃走。   然而贺昱已经被他这样逃了好几回了,便有预感般飞快抬手抓住了明昕的手。   “不亲你。”明昕的挣扎在听到贺昱的话语之后,减弱了一些。   但他还不肯轻易松懈,贺昱是怎样心机的人,他早就见识到了,这个变态,讨厌鬼,撒谎精!   贺昱却真的只是轻轻地抱住他,高高大大的人,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依赖地倒在明昕身上,脑袋就像是与明昕的肩窝连在一起了般,不愿意再分离。   明昕一个挣动,他就用疲惫的声音说道:“再让我抱一会吧……昕昕,太久没见你了,最近腰又开始痛了,痛得晚上睡不着觉……一睡不着觉就想昕昕。”   其实也就一周没见而已。   而且也不是完全不见,只是明昕一见到贺昱就躲,林教练察觉到了,以为两人闹别扭了,就让贺昱滚回国家队去,别来招惹他们小星星。   但贺昱这样柔弱的声音,还是让明昕感到有些心软起来。   他向来吃软不吃硬,贺昱一强硬,他就张牙舞爪,贺昱一虚弱下来,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只能小声说:“……只能抱一会……我数十秒,你就得起来。”   贺昱的面孔背对着他,面上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   虽然是气鼓鼓的气球。   但只要露出一丝口子,总会有消气的时候。   就像是这个时候,哪怕是说了只能抱十秒。   但到底谁也没有认真数秒。   五月份,一个从明昕13岁追到现在的星粉小富婆邀请明昕去参加冰演。   除了他以外,被邀请的还有同俱乐部的杨宁羽,复出之后挂名在国家队的贺昱,她甚至询问了明昕,问他能不能把国外的一些花滑朋友邀请过来。   明昕便随手在推特上问了几个人。   结果最后到场的,有丹尼尔、亚历克斯、佐藤悠仁等,居然全都是在世锦赛上站过颁奖台的人!   富婆大喜,于是给的冰演费更加大方。   不过……她其实也不仅仅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冰迷外加星粉。   她其实还是一枚暗搓搓的CP粉。   明昕压根不知道,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已经和今天到场的这几人被编排了无数个奇奇怪怪的CP,甚至有大大亲自主刀开车,一脸冷酷高傲的世界冠军,在他们笔下哭得又娇又可爱。   富婆也是这些大大的其中一名,甚至于,她吃的CP更加离奇。   她吃贺教练X小星星。   年上的深情守候,想想就激动好吗呜呜呜。   于是冰演还没开始,她就主动戳了戳偶像,小心翼翼地询问:“小星星,我想问一下,这个冰演,你有没有兴趣试试看双人滑吗?”   明昕:“双人滑?我根本没练过,怎么试?”   “很简单!单人滑怎么滑,双人滑就怎么滑好了!区别就在于从一个人滑变成两个人滑而已……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试试双人滑的托举和双人旋转,很多双人滑选手都是从单人滑转过去的,小星星上手这些招式应该也挺快的。”富婆连忙解释道,她还加入了自己的小小私心:“就像是去年的世锦赛,星星和男妈妈在赛后不也一起跳了个4T吗?像那样效果就挺好的。”   “什么男妈妈?谁是男妈妈?男妈妈是什么?”明昕一上来就是灵魂三连问。   富婆大惊失色,糟糕,一个激动,不小心暴露了口癖!   “什么双人,我才bh%u¥&……”那头似乎情绪激动,按了一堆乱码。   但没过多久,就又回复了一句:“谢谢,我会考虑的。”   这个语气过于客套温和,富婆却被这个回应惊喜得头脑发昏,竟没太过深究。   知道很多星粉都希望陪明昕过生日,又不愿意明昕在生日当天过于疲惫,于是富婆特意把表演时间安排在了5月31日,这样表演完第二天,明昕刚好可以去过生日。   而现场也正如她所料,抵达的星粉都特别捧场,明昕一出现,天上就有飞下来的玩偶,不知道他们到底买了多少玩偶,扔了一晚上居然都没有扔完。   富婆只负责给钱和安排场地,偶像想滑什么就滑什么,昕昕的哪场演出她都好喜欢的啦!本来以为当天来的花滑运动员太多,节目安排会比较混乱,但等真的到了冰演当天,她却只剩下惊艳。   节目确实很多,却根本不乱,甚至按照表演曲目的曲风,分为了春夏秋冬四个篇章,每场表演,冰面上都有对应的光色变化。   来友情参演的其他人都只表演了一个节目,明昕却每个篇章都提供了一个表演,甚至身上的考斯滕都会根据不同季节更换,浸在美丽的灯光之中,就像是活的冰雪精灵般。   五光十色,目眩神移。   前三个季节,都是单人滑节目,富婆本来以为没有她期待的那种双人滑表演了,却没想到,到了最后一个篇章,冬,明昕竟是和贺昱同时滑入了冰场。   维瓦尔第《四季·冬》。   是7年前,在贺昱所谓的“朋友”的冰场中,明昕第一次仿佛表演节目般伴随着音乐跳跃滑行,随后贺昱守候在冰场之外,顷刻间便有了未来的规划。   也是贺昱因腰伤沉湖之后,为了打动明昕,试着编排了一场只有一个跳跃和一个旋转的节目。   而在7年之后,他们同时滑入冰场,在凛冽的冬日乐曲之中,同时滑行、起跳、旋转。   他们走过华国花滑的寒冬,终于进入温暖的暖室,相互依偎着取暖。   贺昱像是双人滑的男伴一般温柔而绅士地面对面抱住明昕,以两人相互纠缠的身体作为轴心旋转。   这是他们唯一练过的双人滑动作,相比于职业的双人滑选手,显得过于生涩,可冰场周围的冰迷却被这亲密的一幕惊得连连尖叫起来。   起身的那一瞬,明昕看到贺昱的目光。   他明显感觉到,贺昱是想亲他的。   但在拥有几万人的冰演现场,他的爱意悄然而克制,他却仍是温和地松开了明昕的手,再度进入到表演之中。   随后,冬日结束。   明昕邀请过的人此时全都涌入到冰场中,在柔和的音乐中,他们就像是花滑比赛前的热身阶段般到处乱滑,可这样的乱滑却带来一股生气勃勃的气息,甚至有人穿上了超短裙水手服对着观众席扭腰,逗乐了不少人。   杨宁羽晚上又和不少人交换了联系方式,他想到未来的事,有时还是有些迷茫,但这样的决定在他心中,已经基本上尘埃落地了。   他看向热闹的冰面与空无虚席的观众席,脸上满是喜悦的红意,换作在七八年前,他根本想不到,华国会有这样规模的冰演,甚至有上万人来到会场观看表演。   看到现在这样的场面,他甚至都记不起来,小时候,自己还因为家里买不起更换的滑冰鞋而偷偷落泪。   现在,他也靠着滑冰挣来的钱在首都买了房……而这一切,绝非过去的他所能幻想的。   那个时候,花滑对于他来说,是没有未来的。   可现在,他终于看到了未来。   是很美好的未来。   他也将为这个未来做出一些微薄的贡献。   杨宁羽姿态轻松地滑过冰面,心里想着——   啊,春天已至。   ……   冰演结束之后,明昕被贺昱用车送回家里了。   进房门之前,贺昱仍是舍不得地和明昕抱了一下。   明昕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任凭贺昱随便怎么抱自己。   可等贺昱松开手之后,他突然察觉到了异样,一脸茫然地举起手,接着在上面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东西。   一个钻戒。   “这是什么?”明昕好像困懵了,盯着套在无名指上的钻戒,还愣愣地问道。   “一个生日礼物。”贺昱低声道,“零点到了,昕昕,生日快乐。”   伴随着他的温柔声音升腾而起的,是他背后远处的烟花。   烟花在空中炸开的声音极其规律。   就像人的心跳一样。   明昕盯着贺昱背后的烟花,突然说道:“放烟花是要被城管抓的。”   贺昱没想到他的感想居然是这个,顿时哭笑不得:“这些烟花是在允许放的地方点的,你放心。”   “噢。”明昕其实已经清醒了,但他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感觉自己还是有点不太清醒,又愣愣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一个卖身契,昕昕。”贺昱低声道,平日里沉稳的男人,此时紧紧盯着明昕,脖侧都紧张得发红了起来:“你愿意……让我成为你的人吗?”   明昕像是对转戒指这件事很感兴趣,听到贺昱的话,却没有马上回答,过了好一会,才回答道:“你有什么用呢?”   “用处很多的,就看昕昕怎么用。”贺昱温柔地笑笑。   明昕抿着唇。   烟花还在放,虽然很远,但那种灿烂的颜色还是很吸引人的,于是明昕看烟花,看天,看地,就是不愿意看贺昱。   这样的沉默犹如凌迟,贺昱掌心都微微冒出汗来。   终于,明昕含含糊糊道:“嗯……那就……”   “考察一下吧。”   贺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昕仍然不愿意轻易答应,仍然发了狠般,冷冷道:“要是不合格,我肯定要把你退……”   他的话还没说完,嘴就被重重地堵住了。   明昕没想到,自己才刚说要考察,贺昱居然就犯规了!   他立刻暴跳如雷:“你的考察期结束了,快滚!”   少年的声音恼怒而羞臊,甚至打了贺昱好几下,然而当贺昱真的将唇移开时,他反而怔住了。   泪水竟是从贺昱脸上缓缓落下。   他就这么笑着流泪,低声道:“昕昕,我很高兴……”   “我爱你,昕昕。”   说罢,他再次于明昕唇上落下一吻。   像是被他的泪水吓到了,明昕竟是没有任何挣扎。   于是,在这个夜晚,在月光被乌云轻掩,众星沉寂之时。   他们相拥而吻。   【冰上的王座·完】   作者有话要说:   花滑世界到此就结束了,算是最素的一个世界了,下个世界给你们补回来嗷   这个世界一路写来,痛苦有,快乐有,有质疑的评论,甚至收益也受到了打击,中途也无数次怀疑自己,也想过快点完结,但到底还是好好地写完了,虽然可能没有进步,但至少没有辜负最初的期盼   可能有些小宝贝不是很吃花滑副本,但是刚开文的时候,呱师傅真的是被花滑馋得不行,从第一个副本就在想着要怎么写了,但毕竟是从来没涉及过的写法,还有那么多复杂的规则,一度害怕自己写不下去来着,但是现在,虽然查资料很麻烦,算分数也很痛苦(当然也适当编造了一点hhh),但看着昕昕一点一点变得举世瞩目起来,还是感觉很高兴的   当初打算写快穿,就是想着要挑战更多类型的小说,世界观也终于从最开始的一派稀碎健全起来了,也算是一种进步吧,还是感谢各位宝贝能追到现在,你们的每一次订阅都是对我最大的支持,爱你们么么哒~   之后昕昕也会在更多奇奇怪怪的世界、以奇奇怪怪的身份发(gou)光(yin)发(lao)亮(gong)哒 第116章 女装小主播1   明昕以花滑运动员的身份在上个世界生活了几十年。   20岁的时候, 他和贺昱便公开了关系,公开之前,贺昱还担心他的星粉会给他套麻袋呢。   当然, 根本不用星粉给贺昱套麻袋,明昕自己就已经这么想了,该死的贺昱口口声声说自己腰痛,结果一到床上,就一点也不痛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星粉对此却是意外地接受良好。   毕竟明昕是运动员,而不是什么爱豆之类的, 他不卖人设, 只靠自己的能力,贺昱则是第一个迈出华国的花滑运动员,之后为了明昕沉寂下来当教练, 整个教练生涯始终紧随着明昕的脚步, 早就有很多人磕他们的CP了,于是真的到了公开的时候, 竟是没有任何意外。   他一直到30岁才退役,退役之后,却也依旧以职业运动员的身份存在, 时不时参加冰演, 给小朋友表演节目, 还做过大学的花滑教练。   而不管明昕想要做什么,贺昱都始终陪着他做。   杨宁羽在2022年冬奥会之后就退役了, 他迅速地成为了一名花滑教练, 随着成才的学生越来越多, 他的进度也就一步步攀升。   华国终于成为了一个花滑大国。   明昕从来没想到, 杨宁羽的愿望居然是这个。   是了,如果不是抱有这样的愿望,原世界的杨宁羽,又怎会在得到世界冠军之后,犹嫌不足,硬是要去挑战不可能的4A,并因此残疾呢?   一个世界冠军,往往改变不了什么。   但无数个世界冠军,甚至是无数次破除的世界纪录,却有着很大的作用。   他竟是不知不觉实现了杨宁羽的愿望。   *   再度拥有意识之后,明昕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的下半身冷飕飕的,但又确实穿着什么。   明昕低下头,看到了套在自己腿上的,明显是女款的百褶裙。   他不矮,相反,还很高,是清瘦的高,于是均码的百褶裙套在他身上,却只到大腿中央,底下则是两条白生生的、什么都没穿的大腿,脚没穿袜子直接踩在地上,趾头泛粉。   明昕面上从容不变,内心却已激起惊涛骇浪。   快穿局终于忍不住了,强行给他变了个性?   这样想着,明昕双手拉起裙角,低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系统刚接收完这个世界的相关内容,刚要把原剧情传过去,结果就看到了明昕这样堪称变态的举动,代码都微妙地紊乱了一下,“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确定一下自己的身份。”明昕终于放下心来,把裙子放了下去,他抬头看到面前的等身镜,仅用目光就确定了自己大概有一米八的身高,五官组合起来竟是有几分清纯感,唯有上翘的眼角透露出一丝诱惑,如果忽略半短不长的头发与喉结,真的就像是长得有些偏高的漂亮女孩。   但很可惜,他刚刚看过了,是个男孩子呢。   明昕对着镜子绕了一圈,姿态是说不出的沉迷,同时在心中问道:“我喜欢穿女装吗?”   “不,”系统被他的动作辣到机械眼了,连忙道:“你不喜欢穿女装。”   “但这个世界的你,是女装主播。”   ……   明昕用了大概十几分钟,才从接收到的原剧情与人设感受到快穿局的恶意。   这个世界的他,叫做尹明昕,前几天刚失业,郁郁寡欢,靠网上美丽的女主播续命,结果续没两天,存款就耗光了。   现在他面临着两个问题,其一,他的出租屋快到交租金的时候了,其二,他快没钱吃饭了。   明昕环顾四周,惊讶地看到整间屋子里,居然连一块饼干都没有,地上的垃圾,都比生活用品多。   于是他做出判断,他这个世界的人设,不仅是个宅男,还是个不太会照顾自己的宅男。   宅男明昕快饿死在床上的时候,忽然想到这段时间从他这里勾走所有存款的女主播们,他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来。   或许,他也能像她们一样挣钱。   在明昕看过的那些女主播中,她们好像几乎没做什么,只是穿了点性感的衣服,说一些动听的话,就勾得男人不由自主地撒钱,他自己本身就是男人,更加清楚什么东西会吸引男人。   更何况,他之前因为兴趣,也在直播网站上弄过一个账号,专门用来直播游戏,只是他游戏打得一般,或者说可以算是差劲,因此那个账号并没有特别多粉丝,直到现在,虽然已经将近一年没用过,但到底有过一些经验。   在这样大好的条件之下,再加上饥饿与对凶狠房东的恐惧感,明昕终于下定决心,于是他到菜市场,花了10块巨款,买下了10块3条的廉价短裙。   此时离他决定开播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明昕还是不够放心,拿着剃须刀反复去刮腿毛。   其实他的腿又白又长,根本没有多少腿毛,在明昕的判断之下,这应当会是很受男人喜欢的美腿,这也是他决定买短裙的原因,可到了蓄势待发的时候,却又不由得担心起暴露来。   晚上10点,明昕怀揣着不安与莫名激动的心情,打开了直播间。   时隔一年没有使用,他的操作不免显得有些生疏起来,首先是共享了屏幕,接着调整摄像头,可不知为什么,摄像头却始终黑屏,明昕便不由得有些紧张,连鼻尖都冒出微微的汗。   这个账号是他新创的,因此整个账号都是空白的,没有一个粉丝,他调整摄像头的时候,整个直播间只有两三个在线观众。   这几个观众只是随手进了个直播间,结果直播间一直停留在电脑屏幕,摄像头更是一片黑屏,几个人很快就感觉到了无聊,想要退出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摄像头忽然连接成功了。   亮光透过摄像头,像要刺破人眼膜般照来。   直播间仅存的观众下意识看向摄像头,被那抹白光刺得眯了一下眼睛。   什么鬼,拿灯对着摄像头干嘛?!   他在心里抱怨道。   而等他再度睁开眼时,却发现,那并不是什么灯。   那是一截白得发光的大腿。   ……   赵良是银鼎集团的一个小职员,银鼎集团最近几年收购了一家名为狐爪的直播公司,他便是负责签约主播的经纪人,只要有空闲,就会到狐爪寻找有发展前景的小主播。   他一连看了几十个新人直播间,其中就有明昕叫“新人报道”的直播间,但刚一点进去,看到平平无奇的电脑屏幕与黑屏的摄像头,他就立刻退出了。   翻了一圈之后,赵良不免有些失望,今天似乎没多少值得一看的主播。   经纪人签约主播,最后主播从粉丝那收获的打赏,他这里是有分成的,所以赵良到底还是想再看看,便又回到了第一页。   这个时候,赵良却突然发现,前几个直播间的排名发生了点变化。   原本排在第一页第一位的直播间往后退了一名,取而代之的,是原先排在第三页的直播间,名字就叫“新人报道”。   赵良还记得这个直播间里连摄像头都是黑屏的,怎么没一会的工夫,就蹦到热度第一了?   他疑惑地点了进去。   这个直播间此时已经有了一百多人的观看数,直播间上头飘着的弹幕也有个一两层了,虽然不多,但对于初来乍到的新人主播仍可算作是一个不小的数,这也是他的直播间一跃成为热度第一的原因。   而他进入直播,一看直播间的弹幕内容,就知道了这个直播间热度猛涨的原因了。   这个直播间的摄像头,照出了明晃晃、白生生的一双大腿。   明明没有使用聚光灯,那一双腿却仍白得发亮,膝盖的色素很少,泛出隐约的粉色,骨肉匀停美丽,仅有靠在椅子边缘的大腿内侧微微鼓起一些软肉,接着美丽的腿线便延伸入黑色的百褶裙,黑白相接,几乎是刺目的对比度。   其实这个界面也不只有那一双大腿,还有主播放在桌面上的键盘与手臂,那双大腿只是露出一半,剩下的一半被裙子掩盖,小腿则伸入桌下,看不清形状。   可这样就够了。   就连阅人无数的赵良,都很难将视线从那双腿上移开。   那么也就可想而知,其他停留在直播间的观众,又是因为什么。   赵良在心中重复无数次,他是来签约主播的,他是来签约主播的……他终于能够把视线勉强从那一双腿上摘开,而也就是在这时,主播开口了:“要欢迎观众是吗?”   那声音甜腻腻的,像是含过蜜水一样,说不出是男还是女,却好听得要命,赵良戴着耳机,这声音便轻而易举钻入他耳中,在耳道深处瘙痒似的勾了一下。   “她”在和观众对话。   新人主播显得有些局促,声音轻轻的,又懵懂又紧张:“对不起呀,我第一次上播,不是很懂规则……我看看……”“她”将直播节目重新调了出来,上拉之后一个一个念名字欢迎。   这样青涩却又乖巧的回应,似乎戳到不少人的萌点,一时之间,竟有不少人争先恐后给“她”送礼物。   礼物价值不高,大多是1块钱的鲜花,高一点就是5块钱的糖果,但这样的礼物,对于初次上播的小新人来说,却可以算作是惊喜,小主播语气上扬,似乎是很高兴,一边欢迎之前进入的观众,一边感谢发送礼物的观众,一时之间,竟是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可不知为何,正是这样的手忙脚乱,却令赵良感到情绪有些上扬。   他说不出这是怎么回事,其实这个小新人的业务水平并不算好,放在平时他甚至都不会停留太久,今天还是因为优秀的新人主播太少了,他才……   这个时候,小主播却刚好念到了他。   甜丝丝的声音尾音带着点勾一样的上扬,咬齿清晰,语速不快,于是便像是一字一句地在念般,甚至于能够听见舌尖轻触上颚后分开的水音。   这样的声音,此时在念他的用户名:“赵、良。”   “欢迎你进入我的直播间。”   那一瞬间,几乎是热气上头,赵良甚至来不及思考,下一刻,价值20元的礼物,就这么从他的指头流泻而出。   这是今晚价值最高的礼物,小主播似乎是没有意料到,以为自己看错了,便不由自主地朝着电脑屏幕凑近了一些,去看赵良投出的礼物。   然而,也就是这样一个动作,“她”那质地轻薄的百褶裙,却是被椅子蹭得向腿根处折了一些。   于是更多的雪白暴露在直播间之中,毫无瑕疵的美丽大腿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出现在进入直播间的观众视野之中,漂浮在直播间上方的弹幕停滞了一小会,紧接着,投放到屏幕上的弹幕数忽地暴涨。   “好白。”   “艹,诱死了。”   “我起来了。”   “我也是……”   “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腿,老婆我可以!”   “能不能再上面一点?”   偏偏小主播还浑然不知,带着点喜悦的声音轻声感谢赵良送的礼物:“谢谢赵良送的狐爪!”   就好像,“她”是为了这样20元的小礼物,才大方地展露出自己的大腿。   赵良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然而也就在这时,感谢完礼物的小主播突然从弹幕意识到了什么,语气忽地变得慌张了起来:“啊?我的裙子掀起来了?”   “她”连忙将手放下在腿上,小主播的手竟是不输于大腿的白皙,五指纤长匀称,修建得圆润的指甲就犹如花瓣般泛着粉,“她”紧张地拉平了卷起的裙角,甚至是有些防备地刻意拉长了一些,雪白大腿顿时被遮了一大半,声音有些抖:“不好意思,我没注意,下次不会了……”   “她”很感激地小声道:“谢谢你们提醒。”   可根本没有人想要提醒“她”。   弹幕现在全是一些污言秽语。   小主播一看,似乎有些害怕,两只手都按在裙子上,似乎害怕它又卷起来,“她”似乎并不明白那些污言秽语算是什么,只是懵懵懂懂地回应,只在看到特别敏感的词时,会揪着手指跳过。   赵良几乎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此时直播间的人数已经暴涨到五百,送出的礼物最高价值直达一百,那个观众一跃成为榜一,只花了一百块就大喇喇向主播要联系方式,还说是网站默认的规则,小主播明显不是很清楚,语气已经有些犹豫了,赵良当即眉头一皱,手指一动,竟是也投了一个100块的狐狸wink。   小主播终于松了口气,赵良却是脸色微红,一股莫名的满足感升上心头。   然而也正是这个时候,他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这么晚了,你还在这做什么?”   那道声音直接穿过耳机,吓得赵良一个激灵,像是被发现了在做什么坏事一样,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耳机线顿时被他慌乱中从电脑接口拔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小主播却不小心把水洒在了身上。   “啊——”甜丝丝的、仿佛痛饮一口蜜水的一声惊呼从电脑中响起。   赵良脸色立刻白了下来。   他看着面前高大冷漠的男人,男人眼眶极深,瞳色偏灰,薄唇微抿,哪怕到了深夜,身上的高定西装也无一丝褶皱,内里衬衫的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高处,领带紧密地束缚住咽喉,浑身上下透出冷酷的禁欲感。   而在此时,他那双冰冷的、毒蛇般无一丝情感的灰色眼眸,却盯着赵良的电脑屏幕。   屏幕之上。   水珠洇湿裙摆,顺着大腿的弧线滚落,显得小主播像是被狠狠欺负了一般。   有些苦恼的声音从中传出:“怎么办呢?弄得湿哒哒的。”   赵良却盯着面前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恐惧地咽了一口口水。   心中满腹的旖旎心思一扫而空,他心中唯有慌乱。   他记得。   他们总裁。   最厌恶的就是擦边主播。 第117章 女装小主播2   看着几乎把整个直播界面填满的弹幕, 明昕嘴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   在开播之前,他还有些担心自己会暴露,可现在, 这些毫不遮掩的、大胆直白的爱语与赞美却已打消他的全部顾虑。   仅只是几个小时,他的直播间在线观看数就已经达到了1000人,粉丝更是涨了两千人,而这一晚上下来,他收到的礼物光是分到手上的数目, 就已经达到了五六百块!   而他甚至没有露脸,只靠着一双大腿再加上做作的声音, 那群男人就急色得恨不得冲过来舔他的膝盖了。   明昕看过角落里那些不堪的话语, 虽然心知之前的自己也是其中一名,却仍是不虞地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心想老子要是把裙子掀起来了, 你们估计得吓死!   可他的语气偏偏还很轻柔, 像是天真纯洁的小白兔一样,对待污言秽语的观众, 他便假作惊慌失措,遇到有人问他为什么不露脸,他就有些害羞地回答说自己不太会化妆, 怕不上镜。   可他的手和大腿在镜头下莹润美丽得就像是艺术品一样, 怎么可能会不上镜?   观众只当“她”是害羞, 更何况,对于这些被无数开美颜化浓妆的女主播污染了许久眼睛的观众来说, 不会化妆, 那真是搔到了他们的痒处, 连连发礼物诱惑主播露脸。   可到了这时候, 明昕却又表现得像是听不懂一样,只是害羞地笑笑,接着便打开事先准备的游戏,一边聊天,一边玩游戏。   他的技术还是和以前一样糟糕,可这样糟糕的技术,配上他随着游戏时而紧张地绷起,时而放松地微微张开的双腿,却显得极为可爱迷人了起来,游戏要是输了,失落的甜美声音反而会激起一些观众的怜爱之心,不仅在线人数不降反涨,还不要钱般给“她”送礼物。   要是放在上一个号,明昕在游戏中出现这样的错误,肯定要被水友痛骂一顿,可现在,满屏的却只有安慰的话语,偶尔有一两个说“她”技术不好,就要被色欲迷眼的粉丝怒斥反驳。   而他,却仿佛悲悯人世的天使一般,甚至还为那些被骂的水友说话,自责地说自己游戏水平确实不够,双手离开桌面,放在洁白美丽的大腿上,像是失落到了极致。   这样的反应,反而更令人心动。   于是更多的礼物挥洒而来。   这几乎就像是一场不真实的幻梦。   看着不断出现在屏幕上的礼物,仿佛都化作钱币落入钱袋时发出的叮当响声般,明昕几欲飘飘然,面上却是异常的感动,还劝他们,说自己还没签约,做直播只是因为兴趣,千万不要太花钱了。   可等到凌晨两点下播的时候,他却已经赚了一千多了。   这一笔钱,对于失业前的明昕,几乎算是月薪的一半,明昕搬动僵硬的身体从电脑前起身,只一步就扑倒在了冷硬的床上,颇为喜悦地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一圈,上身的卫衣都被卷起来一些,露出一小截纤细的腰身。   就在这时,明昕忽然听到了“撕拉”的一声。   他僵着身体,从被他滚得一塌糊涂的床上起身,接着就看到,身上穿着的十块三条买来的廉价裙子,竟是在腿侧拉了一条长长的裂口。   尽管一晚上挣了一千多,可明昕的思绪却全然没从这几天的省吃俭用中缓过来,他拉起裂作两片的裙摆,眼神中满是忧愁。   ……   赵良回到家里,心里还在为之前与总裁的对话而感到一阵心悸。   人人皆知,银鼎集团总裁秦修瑾,行事雷厉风行,刚正不阿到了冷酷的程度……更何况,他生性冷漠,不近美色,曾有意图谄媚他的人妄图用美色诱惑他,可这些人却连他的一根指头都没碰到,就被保镖丢了出去。   这样的人,对那些有擦边意图的小主播会是什么态度,自然不必多想。   赵良这天本该早早下班,却一个不留神看着“小星星就是小昕昕”的直播到了半夜,竟是也被加班到当时的秦修瑾抓了个正着,当时他看着秦修瑾盯着电脑屏幕的眼神,吓得不行,几乎以为他想把这个小主播撕碎,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忍痛放弃签约小星星的决定了。   可秦修瑾却只是冷冷看着屏幕上的小主播把倒在身上的水擦净,便终于出声了:“你打算签她?”   赵良战战兢兢:“也、也没有,主要还得看看,她这个……这个资质怎么样。”   满屏的弹幕,还是一个未签约的小主播,哪怕是秦修瑾,也知道这个主播的资质定然不能算作是差。   “签好之后,叫她多穿点衣服。”   撇下这句之后,他便离开了。   留下不明所以的赵良。   直到回到家里,赵良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应该就是可以签约的意思吧?   *   明昕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他将自己挤进狭窄逼仄的卫生间,一边刷牙一边打开手机,果然,过了一夜,他后台的私信都快爆满了,明昕一开始还一一点开来看,发现都是些千篇一律的表白和堪称恶心的幻想,便没了耐心,一路下滑。   忽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赵良。   那双眼尾微翘的漂亮眼睛,顿时便弯了起来,那张清纯美丽的面容,顿时便带上了点狡诈的意味。   早在昨天直播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个人是谁。   毕竟他也算是在无数漂亮女主播的直播间里送过无数礼物的老水友,有时主播闲聊的时候,就会提到当年自己被签约的光景,于是明昕昨天一看到用户名叫赵良的观众送礼物,便上了心,果然,今天,对方就来找他了。   他嘴里还叼着牙刷,就按捺不住点开了和赵良的私聊,正好对方也在线,他就假装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新人,与对方没完没了地瞎扯了一番,才仿佛后知后觉自己可以签约般,傻傻地答应了签约。   赵良给他发了签约的网站,明昕口里还含着牙刷,就立刻冲出卫生间去翻自己的身份证。   反正他也想过了,直播公司是不可能做出自砸招牌的事情的,因此哪怕他用的是自己的身份证,哪怕公司知道他的真实性别是男性,也根本不会有人揭发他。   明昕这样想着,却丝毫不知,拿到签约信息的赵良,却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那么漂亮的腿,那么好听的声音,居然……居然是个男的!   他满脸震惊,忍不住去问明昕:“你……你是男人?!”   明昕这边,却是害羞又忧郁地回答道:“怎么了?男孩子就不能穿女装吗?男孩子穿裙子会很恶心吗?”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本来是准备昨晚被揭露的时候说,没想到直到现在才用上。   骗人成功的感觉却很叫人感到兴奋,明昕一边说着,一边想象那头赵良大吃一惊的模样,窝在床上禁不住地偷笑。   一开始发现这个世界要穿女装,他还有些抵触,现在却已经渐渐沉迷其中了。   捉弄人——就是那么好玩。   他脑海中的系统冷眼看着他现在得意的模样,想到说这个世界的主角攻有多禁欲冷淡,冷哼了一声。   就让你嘚瑟一会吧!   赵良果然吃惊得半死,可回想昨晚,明昕却真的从头到尾没说过自己是男是女,只是他们一看到裙子和那么白润的美腿,就下意识觉得是女孩子罢了,他只能叹一声气,心头莫名的失落,“算了,男的女的都一样,过几天我给你弄一个比较好的直播位,把握好机会就能冲上首页,这几天好好准备准备吧。”   明昕大喜,甜丝丝道:“谢谢赵哥。”   他用的是语音,知道了他的真实性别,赵良终于能从那甜腻的声线中听出几分少年的清朗声音。   却仍是不由得被迷惑了一瞬。   ……   秦老大寿,秦修瑾便临时从公司脱身,回到了秦宅。   一众挂着假面的秦家人也都接二连三回到秦宅,微笑着携祝寿礼物同秦老祝寿,却不知道心里是如何盼着这个老人早点去世,好从他的遗产中分一杯羹。   贪婪,人之本性。   秦修瑾看在眼中,面上无一丝表情,眼底却满是说不出的冰冷。   秦老年轻时也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老了却又贪图亲情,一整天下来都乐呵呵的,看到了秦修瑾,浑浊的眼中更是一亮,拉着秦修瑾,就热切地询问他:“修瑾啊,最近怎么样啊?”   秦修瑾道:“可以。”   秦老又问了几句公司的事,终于进入了正题:“修瑾啊,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最近听说,你还是成天的在公司忙活,身边也没个人照顾啊。”   秦修瑾神色不变:“公司业务繁忙,没时间。”   “你这样可不行,工作是忙不完的,总得分出点时间和人相处相处,你那个公司,最近几年是不是新吞并了个直播公司?里面应该有不少漂亮的小主播吧,随便找几个谈谈也不错啊。”秦老慈祥道。   秦修瑾却从这番言论中察觉到了什么,他冷冷地抬眼,瞥了一眼周遭的秦家人,有几个人目光闪烁,便知大概是有人还是对他收购直播公司有几分微词,于是便到秦老耳旁搬弄是非。   他语气冰冷:“您放心,我不会和公司手下的人发展关系。”   “你这孩子,我劝你谈几个,你就是这么回应的。”秦老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对着周围的人说道:“修瑾这孩子总是这么死脑筋,难怪到了现在,身边还一个人也没有呢,就凭他这个作风,不管是找什么人,该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又有什么好说的?”   周围几个,明明都结了婚,还明里暗里养了几个人的秦家人脸色都变化了一瞬。   “爷爷说笑了。”秦修瑾知道秦老在为自己说话,眼神也柔和了一些。   于是等到寿宴后,秦老劝他留宿时,秦修瑾并未拒绝。   同样被留下来的,还有他的表弟秦文。   秦文明年就高考了,于是晚上被秦老语重心长地问了好久,口口声声说自己有认真读书,结果一给秦老掂好被子,出了秦老卧室,还在走廊上走路,就忍不住打开手机。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竟是惊人的痴迷,连秦修瑾走到了他背后,也毫无所觉,直到秦修瑾在他背后冷冷叫了一声名字,这个大男孩才好像被吓了一大跳一般,还来不及关上手机屏幕,就手忙脚乱把手机塞到了口袋,耳机也还塞在耳朵里,就慌慌张张立正在了秦修瑾面前:“秦、秦哥,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   秦修瑾冷冷提醒:“耳机。”   秦文这才反应过来般,连忙把耳机摘了下来,握在手心里,被手汗都浸湿了。   秦修瑾十几岁就替秦老管理起了公司,身上的气势,自然不是他们这种学还没上完的小辈可以抵御的,于是直到秦修瑾直直伸手,将他还未息屏的手机从口袋中拿出时,秦文竟是没有一丝反抗的念头,只是低着头,等着被训斥。   果然,秦修瑾一看到手机的画面,就重重地皱起了眉头,厉声斥责:“明年就高考了,现在你却在看这种东西?”   只见那手机屏幕上,竟赫然是一双穿着超短裙的白皙大腿。 第118章 女装小主播3   那双腿, 在入目的那一瞬间,带给秦修瑾一股似曾相识的熟悉感,然而他尚未来得及深究, 只听到面前的秦文仍在狡辩:“我只是想看看秦哥的之前收购的直播网站是什么样的而已,这个直播间是不小心刷到的。”   秦修瑾却根本不信,他刚刚跟在秦文身后,亲眼看到了秦文痴笑着给这个主播送了礼物,不小心刷到, 会送礼物?   他冷冷道:“还撒谎?”   秦文不敢说话了。   他胆怯地缩了一会脑袋,两只眼睛却还窃窃地盯着被秦修瑾收走的手机, 他刚送了礼物, 那个小主播还没来得及用甜甜的声音感谢他呢,于是他仍不放弃道:“大哥,我以后不敢了, 等会马上就销号, 你把手机还我吧。”   秦修瑾却已经有了决定,“今晚, 你的手机,我就没收了,也不用销号了, 明天早上你回校, 我就叫公司的人把你的号回收, 什么时候学习有进展,我再把账号和手机还给你。”   这个账号, 当然是包括了绑定秦文身份证号码的其他账号。   秦文根本没想真的销号, 他原本打算用P过的图糊弄一下秦修瑾, 却没想到秦修瑾做得这么绝, 顿时痛苦地哀叫了一声:“大哥!”   任他再怎么叫,秦修瑾只要下了决定,却绝不会再有反悔的可能。   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机被秦修瑾抓着,拿回了自己的房间,有着美丽白腿的小主播还在上面晃动呢。   秦修瑾回到卧室后,便把秦文手机的事放到了一边。   他先是进了浴室洗澡,出来时,水汽从身后宽敞的浴室冒出,原先梳理整齐的头发沾了水珠垂在男人额侧,为他冷淡俊美的容颜覆上一丝人气。   也正是在此时,他听到了卧室里有一丝微妙的声音。   那声音清澈而甜美,细一些像是可爱的女孩音,沉一些,却又可以说是少年音,但无论是哪一种声音,都好听得——   有几点勾人。   秦修瑾皱起眉头,下意识以为有人又朝着他不注意溜了进来,眉眼间是满满的厌恶之色。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这道声音,是从床头柜传来的。   准确来说,是从床头柜上方的手机传来的。   秦修瑾终于记起,刚刚他从表弟那没收的手机,似乎还没有关上屏幕。   而那把手机与秦文的蓝牙耳机断了连接,自然就发出声音了,只是刚刚秦修瑾在浴室里洗澡,因此没有听见而已。   想通了之后,他眉间的厌恶就消失了,但眉头却还没松开——那种声音,实在是太……   他走到床头柜,正要把秦文的手机关机,扔进床头柜锁住时,却忽然看到了屏幕上的画面。   刚刚只想着教训晚辈,因此秦修瑾并没有细看手机屏幕,可此时空闲下来,他那双灰色的冰冷眼眸便终于注意到更多细节。   他立刻就记起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画面熟悉了。   熟悉的椅子,熟悉的桌面,熟悉的键盘,美丽的右手搭在鼠标上,手指修长得几乎不像是女孩的手,然而皮肤却又白皙透亮得很,就连皮肤底下浅浅的黛色血管都精致得像是艺术品。   而更为熟悉的,却是藏在桌下的雪白。   屏幕上的腿弧线美好,其实可以算得上是清瘦,然而却又极为意外地埋着些软肉,这些软肉在移动间会轻微地抖起波浪,落在椅子边缘,则会被挤出来一些发粉的边缘,是无论男女,都算是极其诱人的美丽长腿,因而只是露出这么一截,就勾引了无数人进直播间观看。   秦修瑾下意识看了眼主播的用户名,叫做小星星就是小昕昕。   昕昕……   不知为何,他竟是不觉间在心中轻念起了这个名字。   然而如此念着这个名字,秦修瑾的目光却仍是没有友善半分,更甚之,比之前还要更加暗沉。   他依稀记得,前几天,他还刻意嘱咐过专门负责签约主播的员工,让他提醒这个小主播,多穿一点衣服。   可现在,“她”的裙子反而变得更短了。   “她”难道就一点不担心,自己的便宜被别人全部占去吗?   更何况……秦修瑾的视线看向在线人数,灰色的眼眸竟是为此震了一下。   现在,竟是有将近一万人,在盯着“她”露出的那一大截雪白长腿,甚至是不知道盯着这样的腿,隔着屏幕在做什么肮脏的事。   小主播似乎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紧张地合拢了双腿,一手揪着裙角,似乎是妄图将它拉长一些。   柔软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小主播像是要哭的声音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穿这种裙子的,只是家里没钱买其他衣服了……之前穿的裙子,好像质量太差了,都破掉了。”   破掉了。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小主播连忙站起,那一瞬间,那双白得发光的大腿却顿时靠近了摄像头,双腿并拢后,膝盖间柔软腿肉相互挤压着,透出惊人的欲感,秦修瑾仿佛被刺了一下双眼,下意识抬指,像是要替“她”遮掩住双腿,可却不知触碰到了什么,原本干干净净的屏幕忽然冒出满满的飘动着的彩色文字。   哪怕秦修瑾在将直播公司收购过来之后,便将管理的内容交付给了下属,他却也知道,这些飘动着的文字,正是此时在线的观众发出的评论。   而此时他一看这些评论,却竟是立刻就生出了怒意。   “什么破掉了,破掉了的裙子穿给我们看不是更好吗?”   “嘻嘻,是我撕破的,昕昕每穿一条裙子,我就撕一条,让她只能光着腿给我看。”   “主播会跳舞吗?跳一支舞给你送一个礼物怎么样?”   因为这天明昕在赵良的安排下上了个推荐位,之后更是挤上了首页,鱼龙混杂的人都涌进了直播间,他又没有房管,因此弹幕内容都乱七八糟的。   但是——   明昕拿着破掉的裙子,笑着眉眼弯弯。   越乱,越好。   他拎着裙子,将那破口都对到了摄像头下面,长长的撕裂口几乎将裙子分作两截,可想而知,若是他强行穿上这条裙子,行动间,说不定连臀部都会暴露出来。   可这样的自证,却令观众更加兴奋了。   “你是不是还没洗?我都闻到香气了。”   明昕怯怯地缩回手,小声道:“裙子……裙子都破了,还要怎么洗?”   “既然家里穷,那这条裙子也不能浪费了吧?穿来跳个舞呗?”   明昕的声音里却已经有了哭腔:“我不会跳舞呀,我玩游戏给你们看可以吗?”   那个要求他穿破裙子的,却有着金光闪闪的特效,仿佛在直播间地位很高一样,明昕一要哭,他反而更兴奋了似的,直直扔了一个价值一千的礼物,似乎还是个小富二代,口含威胁道:“我可是你的榜一,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你这个直播间还想不想做下去了?”   这么说话的时候,他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像这样投了快一万块的礼物进去了。   他只满意地看到,屏幕上的小主播紧紧抓着手上被撕扯开一条大口子的裙子,似乎很是犹豫,苦闷而忧郁地轻声道:“一定得这样吗?”   小主播像是被这样的强迫弄得很没办法。   而在秦宅,原本只想将秦文手机关机再锁进床头柜的秦修瑾,却不知何时起,捏着手机坐在了沙发上,英俊的脸上,是异常阴沉的神色。   这样饱含怒火的面容,若是叫他的下属,或是他的生意伙伴以及对手见着了,怕是肝胆都要打一下寒颤,然而在此时的卧室中,没有人看得见他冰冷得近乎凝结的灰色眼眸,反而是屏幕上无知无觉的所谓榜一,仍在得意地说道:“对,榜一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秦文躺在床上,却还在辗转反侧,心中异常悲伤地思念着自己的小昕昕。   虽然今天只是初见,他却心动得不得了,只可恨他的卡被盯得死死的,一天最多只能使用一千,否则他一定要成为小昕昕的榜一,让小昕昕每天都甜甜地欢迎他。   他又想起自己被没收的手机和账号,不由得悲从中来,一个十八岁的男高中生,竟是捂在被窝里呜呜了起来。   这个呜,呜到了第二声,他的卧室门就猛地被打开了。   秦文吓得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却见开门的却竟是平时他都不敢仰望的大表哥——秦修瑾。   平时冷静自持而穿着得体的人,此时竟是穿着一身浴袍,连湿润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干,一时之间,秦文吃惊得嘴巴都张成了一个“o”形。   而更吃惊的,却是秦修瑾的话。   秦修瑾将他的手机扔回到了他的手中,冰冷的声音竟也带上了一丝迫切:   “要怎么样,可以变成榜一?”   秦文低头一看。   那屏幕上,不正是他今天一眼动心的小昕昕吗?   明昕揪着裙子,和那个所谓的榜一打了十分钟的太极,过程中,榜一得意洋洋而自信地又扔了一千元的礼物,似乎自信这样能够逼迫这个可怜的小白花,做自己要求的事情般。   却看不到,在摄像头之外的明昕的脸上,却是极其的冷淡和鄙夷。   作为男人,他早就把男人的劣根性看得一清二楚了。   也许正是因此,这段时间,他再也没去刷过去沉迷的那些女主播了。   明昕的声音轻轻的,因为过于委屈,引起了不少粉丝的不满,有点小钱的粉丝开始疯狂地送起礼物,想要盖过那个咄咄逼人的榜一,来解救可怜又可爱的小昕昕。   明昕想要的却不是他们的解救。   于是他含着哭意,小声道:“算了,你们不要再送礼物了,我……我……”   他的声音仍然是犹豫的。   就在他仿佛被逼无奈地抽噎了一声,像是就要同意了那个榜一的提议时,原先的榜一忽然被挤了下来。   竟是有人,一口气送了两个价值一万的礼物!   新晋的榜一头像是某著名单机游戏的主人公,用户名为“守护者”。   守护者成为了新的榜一,发的第一个评论却是:   “别听他的。” 第119章 女装小主播4   秦修瑾看着屏幕上的小主播如释重负般松开手中的破裙子, 皱起的眉头终于松开。   一抬眼,秦文却小心翼翼地看他:“大哥,手机……”   秦修瑾又皱起眉头, “明天七点你就得起床去学校,快睡吧。”   秦文:“……”   他满脸震惊,刚刚为小昕昕一掷千金的豪情已然散尽,“那……那我刚刚花的那两万……”   “我会还你四万。”这话说完,还不等秦文高兴, 他那冷酷无情的表哥却又接着道:“等你毕业了才再给。”   那不是还得等一年?!   秦文魂飞天外,秦修瑾却已毫无留恋地离开了他的卧室。   回到自己的卧室后, 秦修瑾又联系了赵良, 放任自己手下的员工受辱这种事,他是决不能容忍的,赵良接到了顶头上司的电话, 原本两股战战, 知道前因后果了之后,也吃了一惊, 本来以为明昕上推荐位第一天,又是个新人,应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 就没有安排房管, 现在一听, 立刻忙不迭给明昕弄了个房管。   秦修瑾却没有告诉他自己花了两万的事。   这点小钱,对他来说, 根本不算什么, 有时候公司有业务, 指缝里流过的钱都比这个多得多。   小主播直播被那么骚扰, 就算是给“她”的补偿。   挂断电话之后,秦修瑾看见手机上直播间的弹幕果然很快就干净了许多,剩下的,都是些赞美小主播美腿美手和好听声音的话语,小主播从那些污言秽语中缓过神来,终于放松了下来,小声道:“不好意思……拖到了这么晚,我……我陪你们玩游戏怎么样?”   看到小昕昕脱困,秦修瑾原本已经该将秦文的手机关机了。   可这个时候,那甜美的声音却再度响起:“守护者哥哥,守护者哥哥在吗?你有没有这个游戏的账号?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玩游戏?”   秦修瑾的动作停住了。   这个叫守护者的用户给明昕送了两万之后,除了最开始那一句“别听他的”,就没再说什么话。   可一般来说,在主播这里送礼物送得最多的人,却大多都想着从主播这里获得点什么。   守护者那么沉默,要么人如其名,真的就是喜欢英雄救美的正义人士,要么,就是个超级富二代,一万两万在他看来根本不算什么。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明昕却都能从对方身上占点便宜,再不济,陪对方玩玩游戏,也算是一种报答嘛。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守护者发了一条弹幕:“没有账号,不会玩。”   他的话很少,似乎以为这样回复了,明昕就会放弃找他玩游戏。   不少水友都被他的不识相惊到了。   这么一个漂亮小主播想陪他玩游戏,他居然说不会玩?   一口气送礼物送到了榜一,现在这么假惺惺的,做给谁看呢?   明昕也是这么想的。   他已经被守护者的人傻钱多迷了眼,刻意用柔柔的声音说道:“不会玩的话,我也可以教你的!”   守护者:“不用。”   明昕百思不得其解,他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怎么这个守护者还这么不识好歹?   要是过去的他,听到了女主播要陪自己玩游戏,早就高兴得团团转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明昕的声音却是有些委屈地低下来,像是还带着点刚刚被坏男人欺辱了的哭腔,“你……你是不是也嫌弃我技术不好?我知道我玩得不行,所以一直没有人陪我玩……”   这样可怜的声音冒出来,明昕就不相信有哪个男人可以受得住!   他揪着裙角,抬眼去看弹幕。   果然,除了数量再度变多的礼物,守护者也终于发了一句话。   守护者:“把裙子放好。“   明昕:“……”   他抿着唇,带着点清纯感的脸上满是厌烦。   怎么感觉,这个守护者说话,跟个老古董似的?   然而,守护者接下来的话,却让明昕又露出了一丝笑容。   守护者:“怎么玩?”   ……   明昕陪着守护者玩了一小时的游戏。   先是口头教了守护者怎么下载游戏,又教他创建角色,到了晚上快十二点,才勉强分配到同一个房间,明昕本来指导这个菜鸡指导得有些烦,结果进游戏玩了几局,乐了。   原来这个世上还真有玩游戏玩得比他差劲的人!   这是个枪战游戏,本来队友是可以通麦克风的,守护者却坚持打字聊天,导致明昕本来就不高的手速更慢了一些。   最后两个人还是死了。   守护者似乎有些低落,在队友聊天里说:“我没保护好你。”   明昕却玩得很高兴,他第一次遇到枪法比他还烂的人,看得两眼发光,知道守护者还挂着直播间的号,就故意夹着声音,虚情假意地安慰道:“这不是哥哥的错,哥哥玩得已经很好了,都是放冷枪的坏蛋的错。”   他昨天直播,玩这个游戏把把输,都生出了弃游的念头了,今天看到了守护者的奇葩枪法,却忽然燃起了对游戏的激情,心里很想再玩一句,表面却问守护者:“哥哥还想玩吗?要是哥哥能一直像刚才那样保护我就好了。”   小主播这样的甜言蜜语,却令直播间其他粉丝眼红得不得了,连忙道:“这逼会玩个什么鬼游戏啊?我能玩得比他好一万倍,昕昕陪我玩吧!”   明昕才不要玩游戏比自己好的,看到了那些话,也只是在心里冷哼一声。   他没把那些话放在心里,此时用着守护者账号的秦修瑾却已面露沉思,像是把弹幕上那些话都记在了心里。   终于,他还是在屏幕上打了字:“算了,太晚。”   小主播的声音满是失落:“那好吧……守护者哥哥早点睡哦。”   “嘿嘿……小昕昕叫我哥哥……”一旁,被秦修瑾临时抓起来帮他下载游戏注册账号的秦文却被小昕昕那甜甜的声音勾得满脸痴笑。   守护者毕竟是他的号,小昕昕叫守护者哥哥,那不就是在叫他哥哥吗?   闻言,秦修瑾眸色却是沉了下来。   然而过了一会他却像是想到了什么,问秦文:“这个游戏,你会玩吗?”   “会啊,怎么了?”   “明天你们周天,学校只安排了自习课?”   秦文忽然意识到什么,惊喜地疯狂点头:“对对!我早就说了!大哥想让我教你怎么玩这个游戏吗?!大哥这么聪明,肯定一天就学会了!”   “之后……”秦文充满暗示地拉长声音。   “之后,周一早上我会派人送你回学校,手机也会还你,但是,”不等秦文彻底露出欣喜笑容,秦修瑾接着道:“这个账号我还是得没收。”   “昕昕,我帮你照顾吧。”   小主播似乎内心很脆弱,没人看着,就容易被欺负,还容易哭鼻子,哪怕不是为了这么喜欢“她”的秦文,这个小主播也算是自家公司的员工,他当然得照看一点。   哪怕是玩游戏,也不能让别人欺负。   秦修瑾是这么想的。   *   没了技术垃圾的守护者衬托,明昕很快就对游戏失去兴趣了。   晚上凌晨两点,他终于结束直播,亮着一共有两万多收益的手机屏幕界面,身上还盖着又粗糙又坚硬的被子就沉入在甜蜜的睡眠中,梦里他靠着穿女装直播成为了百万富翁,睡得那都是金子床,不由得在梦里也发出一声笑。   他被这个美梦勾起的好心情维持到了晚上直播。   一直到他如昨天般打开游戏,用甜言蜜语哄着上线的守护者陪自己玩游戏。   两人操作着人物在游戏里搜索物资,明昕很欣赏他那随便乱打的枪法,就把搜到的唯一一把枪给了守护者,甜声道:“哥哥,你的名字叫守护者,那这把枪就给你啦。”   “一定要保护好我哦。”是满心信任的托付。   秦修瑾没有玩过游戏,于是这个游戏世界,对他来说却是异常的真实,看着被递到手里的唯一一把枪,他竟是一时不知该做何感想。   在人情冷漠的秦家长大,四处都是饱含恶意的目光,唯一带有善意的,只有年迈的秦老与尚还读书的秦文。   可哪怕是这两个人,也绝对做不出这样,把唯一利器交到他手上的行为。   明昕却根本不知道守护者在想什么。   他心心念念看着守护者出糗,却没想到,今天玩游戏的守护者,却是异常勇猛。   不仅乱飘的枪法没有了,还几乎是一枪一个人头。   明昕被他保护得很好,敌人几乎连他的一滴血都没伤着。   包里的物资也越来越多,明昕完全是一头雾水地被他带到了决赛圈,最后莫名其妙地赢了。   这样赢了几局之后,明昕心中已经不是很滋味了,他以为是菜鸟的守护者,居然只玩了一次游戏,就变得这么厉害了吗?   他都要怀疑,昨天守护者是故意藏拙了。   就连原本对守护者很是不屑的弹幕,现在都开始尊敬地叫他“榜一大哥”了。   这样一路顺风顺水玩了半小时,明昕就受不了了。   他打算卖一个失误,这样就能理直气壮把问题归到守护者头上,然后他就可以结束这个游戏了。   在和敌人对峙的时候,他假装失误,把自己暴露在了敌人的枪口下,那个敌人本来再被打一枪,就要匍匐到地上了,没想到临死前还能有机会击杀一个人头,立刻就开枪了。   然而中枪的却不是明昕。   守护者在看到明昕移动的那一瞬间,竟是也动了。   于是那一枪,就打中了他的脑袋。   击中脑袋后血量立刻就少了一大半,守护者倒在地上。   明昕目瞪口呆,连守护者哥哥都忘记喊了:“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守护者却是第一次开麦了:   “我想保护你。”   守护者的声音,竟是意外的低沉好听。   如果明昕真是什么小女主播,估计就感动得泪汪汪了。   可明昕却根本不是,他完全体会不到感动,只是满头雾水。   一个游戏,搞得那么认真干什么? 第120章 女装小主播5   会议结束, 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径直走出会议室。   路上遇到的员工都不敢直视他冷峻的面容,只敢低头道:“秦先生。”   面对下属们的问好, 秦修瑾只是微一点头,作为回应。   回到办公室,处理完剩下的工作,公司已然寂寥无人,唯有男人的皮鞋踏地声响起。   商务车发动之后, 秦修瑾有些疲倦地闭眼,抬手轻揉鼻梁骨。   睁眼的时候,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现在几点了?”   司机:“已经十一点五十分了,秦先生。”   昕昕已经直播快两个小时了。   这个念头竟是忽地浮现于秦修瑾脑海之中。   工作了整整一天,应该是要早早休息的时候了, 可一想到昕昕, 借由那双白皙美丽的大腿延伸形成的漂亮可爱的女孩子形象却在他心中发出清脆的、甜腻的笑声,于是秦修瑾竟是松开了按揉鼻梁骨的手, 拿起蓝牙耳机连接手机,再打开手机里,新下载了一周的直播软件。   一进入软件, 醒目的提示便浮现在软件页面上方:   【您关注的主播“小星星就是小星星”正在直播中~】   盯着这句话, 一小段不明显的弧度竟是在男人毫无察觉之际, 浮现在了他的嘴角。   他顺着这个提示,点进了直播间。   可进入直播间之后, 他却是看到, 昕昕正在陪另一个粉丝玩游戏。   并且, 一面玩着游戏, 一面还用柔软的、撒娇一般的声音,含那个人:   “哥哥”。   ……   明昕又找到了一个技术比自己烂的水友。   穿着各色裙子被隔着屏幕的各种恶心目光盯了这么久时间,还要夹着声音喊他们“哥哥”,要不是明昕还拉不下脸,甚至还要叫他们“老公”,明昕总感觉自己快变态了。   还好,这段时间以来赚的钱,以及偶尔出现的有着垃圾技术的水友,还是很好的抚慰了明昕的内心。   一开始他陪守护者玩,但后来他发现守护者什么游戏都上手得很快,就不太愿意再和对方玩了。   就好比现在,明昕又和菜鸟粉丝玩完一局之后,看到守护者上线的消息,于是弯着眉眼柔声欢迎他:“守护者哥哥你终于来啦,昕昕好想你的。”   想个屁,哼。   守护者:“玩游戏?”   一听这话,明昕嘴角立刻就撇了下来,但他的声音却依旧是甜甜的,只带了点疲惫感:“对不起,守护者哥哥,刚刚玩了太久了,昕昕有点累了,今天就先不玩了吧。”   说着,他就把现在在玩的游戏给退了。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两三句就能搞定的守护者,今天竟是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累了?刚刚不是还喊哥哥?”   直播间的其他人都察觉出他的不对了:“嚯,守护者吃醋了。”   “独占了昕昕那么久,听到昕昕叫别人哥哥,就不高兴啦?”   “哼,你都不是榜一了,还叫嚣什么呢?”   看到这句话,秦修瑾皱起眉头,看到一旁的礼物榜,却发现,自己竟已不知何时起,从榜一掉到了榜三。   除了最开始,他为了给昕昕解围投的那两万,已经之前秦文送的那几十块的例外之外,这个账号就没再给昕昕送过什么礼物了,他一动不动,当然就会被后来者超过。   秦修瑾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关注过另一个人,最近又忙于公司的事,竟就疏忽了。   他内心生起一丝愧疚感,而这个时候,昕昕像是被他的语气吓到了一样,竟是有些无措地抽泣了起来:“对、对不起哥哥,我真的累了,我看最近哥哥来得很少,以为今天不会来了,我又不能总是等哥哥,就自作主张和别人先玩了几局游戏,没想到哥哥会这么生气……”   “她”将放在桌面上的手抬起,像是擦拭了一下眼泪,旋即仿佛很懂事般,“没、没关系的,哥哥想和我玩游戏那就玩吧,虽然哥哥最近好像不太喜欢我了,都不怎么送礼物了,但是我还是很喜欢哥哥的,所以就算是累了,也能陪哥哥玩游戏。”昕昕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仿佛正努力要压制住哭泣,却还是泄出了一丝哭腔。   这么说的时候,粉丝几乎都心疼惨了,纷纷破口大骂守护者是狗男人,立刻就送礼物,安慰可怜可爱的小昕昕,却殊不知他们心中悄悄抹泪的漂亮“女孩”,实际上脸上没有一点泪水。   他盯着弹幕看了一会,果然,没等多久,直播间中间就亮起金光闪闪的特效。   守护者向您赠送了定情玫瑰!   守护者向您赠送了定情玫瑰!   两个价值五万的礼物一出手,守护者再度成为了榜一。   守护者:没有不喜欢你。   平时雷厉风行的秦修瑾,此时竟是因着小主播的委屈声,而方寸大乱。   昕昕充满了泣音的可怜话语仿佛依旧萦绕在耳畔,秦修瑾皱起眉头,眼底竟是有着一丝心疼。   他守着这个直播间,本意是想保护昕昕不受侵扰。   却没想到,他竟是成为了昕昕的侵扰。   而事实上,在秦修瑾意识到,自己竟是因为昕昕叫别人哥哥,而失态时,他便意识到,自己对昕昕的情感,怕是已经不同寻常了。   他骨节突出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停留了片刻,终是将发言框中的文字发了出去。   守护者:我喜欢你。   发出这句话的同时,秦修瑾那颗沉寂许久的心脏,竟是疯狂跳动了起来。   在不知道小主播真名,甚至是不知道“她”真实面貌时,就在“她”的直播间里,做出这样疯狂的告白,在秦修瑾过去二十几年循规蹈矩的人生中,完全算得上是出格的事。   这一句告白,完全是一时冲动写下的,然而此时秦修瑾看着自己的告白浮现在直播间上方,竟是没有任何后悔的情绪。   甚至是有一种,他早就该这么做的感觉。   明昕原本只是想让守护者不要再缠着自己玩游戏,又不希望失去守护者这么一个冤大头,才故意这么做戏。   他没想到,守护者居然这么傻!   钱又多,人又傻!   明昕立刻又开始对这个傻大款心动了。   对于秦修瑾送了定情玫瑰,又表白的行为,他却是没有一点感觉,毕竟之前他追漂亮女主播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嘛,当然,最后的下场是,他差点连吃饭都吃不了了。   现在轮到他做那个“女主播”,明昕脸上却满是狡黠的笑容,没有一丝骗人的胆怯心虚模样。   一边用羞怯的声音轻声道:“我也喜欢你呀。”   是的,他当然喜欢他——   的钱。   或者说,这整个直播间的粉丝,只要是给了钱的。   他都喜欢。   *   李秘书抵达公司的时候,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他守时严谨的顶头上司,居然踩着上班的点进入总裁办公室。   甚至于,不同于以往冷漠严厉的神态,这一天的秦先生,脸上竟是出奇的柔和。   甚至,他还放过了出错的员工,并言语温和地让对方回去修改,而不是冷冷地把文件丢回去!   在发觉秦先生总是不停看向手机,并因之露出一丝焦躁情绪之时,李秘书以他出奇敏锐的灵感从中探查出了某些真相,“秦先生,您……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什么比较高兴的事?”   闻言,秦修瑾嘴角的微微笑意竟是收敛了许多,他那双冷静的双眼看向李秘书:“不好好工作,却来探究我的私事?”   李秘书被这样的问话吓得几乎浑身发凉。   他也不是有意要查探顶头上司的私事,只是今天秦修瑾实在是太过反常,他才忍不住好奇心,现在所有念头都消失殆尽,他连忙摇头道:“没有!我,我马上回去……”   然而,秦修瑾却叫住了他,却是沉默了好一会,才终于出声:   “李俊,你谈过恋爱吗?”   不近人情、冷酷强大的总裁,居然谈恋爱了!   听到这句问话的第一瞬间,这个足以令整个银鼎集团震惊的消息在李秘书脑海中炸开!   为强烈的八卦心驱使,他立刻从门边走回来,殷勤道:“秦先生,您有什么谈恋爱的问题吗?尽管问我!我可谈过好几次了,经验丰富!”   闻言,秦修瑾竟是以一种古怪的目光看了一眼李秘书。   李秘书从中看出了一丝对他混乱私生活的谴责。   他却已经完全被八卦心抓住了,厚着脸皮盯着总裁。   秦修瑾却不让他看,男人转过转椅,背对着他,低声道:“我……最近和一个女孩谈恋爱了。”   “不过,平时却没有什么时间聊天,只有在晚上才能说上几句话。”   是总裁太忙了吧?李秘书立刻道:“那就多找她聊天啊!”   秦修瑾冷冷道:“怎么说?那么多人和她聊天,她总不能只盯着我聊天。”   李秘书:“?”   李秘书听出些不对了。   李秘书:“秦先生……您喜欢的这个女孩,职业是?”   秦修瑾低声道:   “她是网络主播。”   李秘书:“……”   李秘书欲言又止,欲止又言,“先生,您确定……您在和她谈恋爱?”   “当然了。”秦修瑾却肯定道。   “她叫我哥哥。”   一丝薄薄的红晕,侵袭上他英俊的脸庞。   “更何况,她也说了,她喜欢我。”   “如果这不是谈恋爱,什么是恋爱?”   作者有话要说:   秦修瑾:表面冷酷,实际纯情的大狗狗   要是知道了老婆是男孩子,还不喜欢他……   嘿嘿嘿 第121章 女装小主播6   收购了直播网站这么久, 一直把它交给下属打理的秦修瑾,却从来没想到,这个直播网站, 居然还有与主播私信的功能。   当然,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和主播私信的,至少要给主播送一个礼物,粉丝才能和主播私信,可秦修瑾却早就符合了这个条件。   他在李秘书的建议下, 点开对话框,向昕昕询问要联系方式。   李秘书却也根本没想到, 把一脸冷漠正经的总裁满怀春心都搅乱了的, 居然是自家公司旗下的小主播。   他立刻发挥出了惊人的狗腿子本能,提议道:“要不要我找找人事部,找一份她的资料过来?”   这已经超越了正常谈恋爱的范畴, 李秘书是觉得总裁怕是被自家公司的主播玩弄感情, 才会提出这样的提议。   秦修瑾一双灰眸盯着手机的私信界面,沉默片刻, 道:“不必了。”   李秘书要离开了。   他又忽然叫住李秘书。   “准备一份送过来,”像是要说服自己,秦修瑾喃喃自语道, “毕竟我们现在是情侣。”   *   这边的明昕却根本不知道秦修瑾已经把他们视作是恋爱关系了。   这天他仍然是忽视了爆满私信, 可不知道为什么, 经纪人提醒了他,说别的人私信可以忽视, 但是榜一的私信至少要回应一下, 于是他就点开私信后台, 果然看到守护者发了一条私信, 问他的联系方式。   明昕根本没有多想。   他拿守护者当成是沉迷美色的傻大款,还特意为守护者创了个新号,头像用户名都弄成可爱小女生的模样,然后加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不同于直播软件上的游戏头像,聊天软件上守护者的头像和名字都是默认的,个人主页没有一条朋友圈,到处都充斥着冷淡的气息。   明昕给守护者改了个备注——“冤大头1号”。   随后,他发了一个可爱猫猫头:“哥哥,你好呀。”   守护者很快就回复了:“你好。”   为了让守护者花钱花得更心满意足,他特意道:“我只加了哥哥一个人哦。”   看着昕昕这样亲密的话语,秦修瑾面上一派冷淡,耳根却全部红了。   他在对话框里删删改改,最后只发了一个字:“嗯。”   这个字发出去后,秦修瑾立刻就有些懊悔了。   怎么看起来……这么冷淡?   但昕昕的回复依然十分热情:“能加到哥哥真是太好啦!”   这个对话框下面,是猫猫啾咪飞吻的可爱表情。   爱心桃从猫猫嘴角飞出,秦修瑾心跳重重的一跳。   仿佛就是昕昕本人,在对他飞吻一样。   另一边,明昕却是打了个哈欠。   陪这个守护者聊天实在是太无聊了,他也不知道发个红包什么的,明昕撇了一下嘴角,终于厌倦了装女孩陪金主聊天的活动,扔下一句:“昕昕去洗澡啦,哥哥去忙自己的吧。”   “好。”   秦修瑾根本没有怀疑明昕。   仿佛在大下午的洗澡,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般。   明昕毫无负担地去玩游戏了,唯留秦修瑾,盯着对话框无数次,想着昕昕什么时候能洗完澡,再陪他聊天。   却不想,人明昕已经完全沉迷在游戏里了,根本没想起他来。   ……   开了秦修瑾这个先头,明昕之后就陆陆续续用这个号加了一些看起来比较有钱的傻大款。   其中有一两个是大舔狗,还是有钱的大舔狗,联系方式刚加上,明昕还没跟对方说上哪怕一句话,对方就急忙忙发了红包过来,打开一看,嚯,最少也是个520!   明昕立刻就笑得两只眼睛都弯起来了,表面还很无辜:“哥哥发这个是做什么?”   舔狗自然充满了舔狗本色:“直播里看到昕昕老是吃泡面,哥哥心疼啊!这个钱就当是给昕昕买零食吧。”   明昕立刻就受到启发了。   他找到最大头的冤大头1号,也即守护者,故意可怜巴巴地说道:“哥哥,怎么办?”   守护者立刻就回复了:“怎么了?”   “有个人,给了我钱,说要养我……”   秦修瑾立刻就皱起了眉头,灰眸中满是冷意。   “拒绝他。”   “可是,我需要好多好多钱……”明昕张口就开始编瞎话,“最近,房东又找我要房租了,还要水电费……我好不容易赚来的钱,又花光光了,都开始吃泡面了……”   事实却恰好相反。   当“女主播”这一个月来,他几乎赚了快十万,这完全是过去他想都不敢想的。   什么房租、水电费,再贵,哪里能一口气把这十多万都给花光?   至于吃泡面,那完全是明昕的爱好。   秦修瑾竟是真的相信了明昕的话。   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明昕。   自小家境优越的他,从来没想过,他喜欢的人,居然过的是这种日子。   他心中满是怜爱,男人回顾了自己谈恋爱以来的花费,觉得自己对伴侣实在是太过吝啬,竟是只给了十万不到,于是他立刻就给明昕转了账。   明昕点开一看,两只眼睛顿时被钱塞满了。   二十万!   太有钱啦!   明昕收这随意的二十万收得心惊肉跳的,怀疑自己是不是搞上了什么大人物。   “这些钱昕昕先用,不够再问我要。”   他说:“不要拿别的男人的钱。”   男人的眼中满是占有欲。   明昕却根本看不到他的模样。   他被明晃晃的二十万勾得整个人都要从床上掉到地上了,心中的疑虑慢慢地就被他忘到脑后了。   听到男人的话,明昕还忍不住笑了一声——他早就拿了。   但在秦修瑾面前,他仍是甜甜地发了个语音:“好哦。”   夜里,他把守护者的备注改成了“超级有钱大冤种”。   不过,虽然这么改了备注,明昕却没再找对方要钱。   理由很简单,薅羊毛也要一点一点薅,一下子全薅光了,之后不就没羊毛了吗?   明昕这样想,却完全不知道,这二十万,对于秦修瑾来说,不过是一点小零花。   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招惹的,是怎么样的存在。   *   天气渐冷,明昕的出租屋里没有暖气,穿着超短裙,他在出租屋里都快冻成狗了,守护者发弹幕,让他穿多一点,他就可怜巴巴地说自己没有钱买衣服,是十足的小可怜了。   秦修瑾根本没问之前的二十万,在他眼里,这点钱,昕昕大约已经全部用完了。   他再度点开与昕昕的聊天框,又要给对方转账时,李秘书却恰好进来了。   李秘书就着放文件的工夫,刚好看见秦修瑾在转账,李秘书就着那八卦的本性,下意识问了一句:“秦先生,在给家人转账吗?”   “嗯,”秦修瑾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回答的却是:“在给女朋友转账。”   李秘书身体一僵,手中的文件哗啦啦掉地上:“女、女朋友?!”   之前秦修瑾向他要那个“小星星就是小昕昕”的资料,他发现那个主播,居然是个男孩子,立刻就知道总裁完全是遭了骗,他明里暗里让总裁看那份资料,就是想让总裁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和女孩子谈恋爱,可到现在,总裁居然还以为对方是女孩?!   秦修瑾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李秘书立刻弯腰捡起资料,紧张道:“秦、秦先生……之前您让我找的,您……女朋友的资料,有没有看呢?”   “没有,”秦修瑾正在犹豫给多少好,“那些毕竟是昕昕的隐私。”   秦修瑾想好要给多少了,这个时候,李秘书却突然大叫了一声:“啊,秦先生您真是个优秀的男朋友!”   秦修瑾再三被打断思绪,脸色已经不太好了,可这个时候,李秘书却尴尬地笑笑:“先生……您给她转账,是因为?”   “她冷了,我给她发点钱买衣服。”秦修瑾道。   “既然这样,送衣服,应该比送钱好吧?”李秘书为了总裁不受骗,也是竭尽全力,“女孩都喜欢漂亮衣服嘛。”   “不知道地址,也可以看看资料……”李秘书几乎算是明示了。   秦修瑾沉思了片刻,似乎是听进去了。   晚上的时候,明昕看到了“超级有钱大冤种”发来的消息:“昕昕,我想给你送礼物。”   “把家里的地址发给我。”   明昕犹豫了片刻,担心对方想要借机过来见自己,却又馋礼物馋得厉害,有钱人的礼物,应该也不同凡响,于是他填了同一栋楼,却是另一户住处,反正到时候快递都是送到楼下的快递点。   当然,哪怕是他这个“女主播”号的粉丝追过来了,应该是根本想不到,他们天天欣赏的美腿主播,是个男人,所以明昕对自己可能被认出来这一件事,还是很放心的,大不了到时候就穿裤子嘛。   知道明昕家里在哪后,秦修瑾几乎想连夜过去见人。   他对昕昕的爱意与思念之意,在未见其真面目的时候,已经达到了可怕的地步。   但他骨子里却依旧是满是对爱人的怜惜之意,明昕说害羞不想见面,他就想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把心爱的人变成自己的,便真的只是买了衣服送过去。   却从来没想过,明昕根本不喜欢他这么一个可能。   快递很快就到了。   接了快递点的电话后,明昕懒懒散散的,头发都长到肩膀了,被他扎做一个小揪揪,身上的衣服依旧是廉价的不合身的男装,乍一看,完全不会有人把他与夜里那个有着漂亮美腿的女主播联系在一起。   他以为只是一个两个快递,却没想到,拿到手的时候,却是半人高的一个大包裹。   工作人员拿来的时候,他还以为那个傻富二代把自己当礼物给发过来了,确认了不是活物才签收了。   还好哪怕他手脚纤细,力气还是足足的,一路吭哧吭哧把包裹扛进为了直播而装潢得可可爱爱的出租屋里,带着开礼物盒的期待心情剪开包裹袋。   拿出来的第一个礼物。   是女孩的丝袜。   作者有话要说:   坏孩子不要随便找男人要钱   以后要拿身子还的哦 第122章 女装小主播7   明昕盯着手中的黑色丝袜, 眼睛都瞪大了。   他甚至怀疑起,他是不是拿错包裹了。   为了证明这一点,他特意看了看包裹上的收件人信息, 甚至是问了守护者。   事实竟是恰恰相反。   这个包裹就是给他的。   似乎从他的文字里察觉到了什么,守护者发来一条信息:“怎么了?不喜欢吗?”   “我看你在直播里总是在发抖,好像很冷,就送了点衣服过去。”   明昕盯着这条消息,像是惊到了般, 玫红色的唇瓣微微张开。   许久,一句脏话才从中吐出。   谁要你好心送衣服!   明昕在心中愤愤地想。   他看了看扔在地上的丝袜, 又看了看包裹中的许多衣服, 无一不是女装,并且都是裙装,似乎是因为“小昕昕”总是在直播间里说自己喜欢穿短裙, 所以这些裙子都是些短裙。   可明昕哪里需要这么多短裙?   晚上穿个四小时的裙子, 就已经够他头大的了,这个傻子送这么多裙子, 是想让他把短裙都焊在身上吗?   再看聊天界面,却见守护者问了他一句:“你不喜欢吗?”   明昕咬牙切齿,只觉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都被按到尘底了。   他重重地打字:“没有啦, 超级喜欢的哦。”   语气却是小女生撒娇一样的甜美。   他刚把回复发过去没多久, 守护者竟是又转了账过来。   秦修瑾以为自己买的衣服不合昕昕的心意, 转账,是想让昕昕自己买衣服, 可他刚转了账, 昕昕却说自己很喜欢送的那些裙子, 男人灰色眼眸中透出一丝暖意。   “喜欢, 就穿给我看。”   自己买的衣服,穿在喜欢的人身上,不管是谁,都会生出满足感来。   可他没想到,这转账和“穿来看看”的要求一前一后地发到明昕手中,竟是会让明昕认为,这个狗富二代,正在拿钱利诱他穿丝袜,穿裙子给他看。   明昕耳根全红了,那抹红顺着脖颈,直直延伸到雪白精致的锁骨。   穿着裙子直播,是为了赚钱。   那么只穿给一个人看,那是为了什么呢?   明昕脑中一片混乱,守护者确实有钱,他也馋得很,像看着一块巨型蛋糕摆在自己面前,临到要开吃时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动手,所以一直搁置到了现在。   可现在……这个傻大款,居然还想让他……   明昕生气地重重踹了一脚黑色的包裹袋,愤恨道:“穿你个鬼!”   仿佛还不解气般,又恨恨地骂了一句:   “死变态!”   ……   昕昕久久没有回复,秦修瑾以为“她”正在忙着试穿自己送过去的衣服,因此并没有多加怀疑。   只是……美丽少女在“她”那粉红色的可爱卧室里,一件一件试穿男朋友购买的衣服……这种场景浮现在向来冷感的秦修瑾脑海中,竟是出奇的美好。   恰逢一场酒局。   觥筹交错之后,合作伙伴打了个电话,呵呵笑道:“秦先生,今天也挺晚的了,我找了几个人陪您。”   门被打开了,几个身材窈窕、穿着单薄的男男女女走进门内,秦修瑾脸上的神情立刻就冷了下来,“这是什么意思?”   “听说秦先生总是一个人,我怕您寂寞,所以特意找了几个善解人意的来为您排解寂寞。”合作伙伴被他那瘆人的目光吓了一跳,竟连声音都弱了下来。   “不用。”秦修瑾心中一片厌恶,已经打算离开了,可那几个男男女女,竟有几个不长眼,或者说,是被他的华贵气质迷惑了,竟是擅自上前要来扶他。   秦修瑾却猛地一个挥手,那人顿时被掀翻了。   他垂眼,那是冷漠的睥睨眼神。   像在看什么妄图玷污自己的垃圾般。   “别碰我。”他的声音冰冷异常。   回到车上,秦修瑾闭上双眼,眉宇间满是疲惫之色。   人非机械,又怎会不累?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收拢在手心的手机,却是震动了一下。   这本是很细微的动静,却立刻就让秦修瑾睁开了双眼。   本陷于黑暗之中的后座,忽地亮起一道白光。   那道白光照亮一张渐渐舒缓开的俊美容颜。   是昕昕。   “她”正在试穿自己为“她”买的各种裙子。   每一套,昕昕都会先拍一张试穿的照片,这些照片都没有脸,秦修瑾却毫无怨言。   一抹淡淡的笑容再度袭上男人嘴角,他近乎温柔地看着昕昕一会儿抱怨这套衣服上身太宽,一会儿抱怨腰部太松。   其中一套,是有腰带的。   秦修瑾看着那被腰带勾勒出的纤细腰身,灰色眼眸都深了一些。   他没有想到,昕昕的腰居然会这么……   像是,只需男人的一只手臂,便足以掌握般。   回到空旷寂静的别墅中,只差十几分钟,就要十点了。   十点,是昕昕直播开始的时间。   这个时候,昕昕发了一个视频过来。   秦修瑾毫无防备地点开了视频。   却见视频之中,体格纤细的“少女”,穿着短裙,被腰带勒着的细腰盈盈一握般,几乎诱人到了不行。   “她”以手机挡着脸,拿着手机的手也是同样白皙美丽,黑发披在肩上,是很可爱的模样。   看到这里时,秦修瑾还没有一点防备,他的目光很是柔和,虽然他意识到了,昕昕的胸前似乎有些过分平坦了,却也没有多想。   直到这个时候,一声惊呼突然从屏幕内传出。   “啊,忘记穿丝袜了。”   手机屏幕摇晃了一瞬,中途一瞬间,秦修瑾甚至是看到了玫红色,如花瓣般的嘴唇。   那一眼几乎攫取去他全部的心神,但很快,手机屏幕便稳定住了。   不知做了怎样的固定,手机屏幕对着下方——一半是床,一半是地板。   这样私密的角度,就像是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一般。   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秦修瑾胸腔中的心脏跳动声忽地加快了。   果然,下一刻,一只白皙的近乎发光的腿,径直伸入了屏幕摄像头范围。   脚掌对着床面,微微掂着。   紧接着,一双手也进入了摄像头范围。   那手上,正拎着一只黑色的丝袜。   昕昕的脚似乎比一般女孩还要修长一些,脚趾也偏长,在那双拎着丝袜的手要将其套进脚上时,微粉的脚趾勾到了丝袜,屏幕中的人便有些不得其法地纠结了一下,最后脚趾蜷缩着,终是套进了脚上。   随后,同样修长的手指捏着丝袜的边缘,直直将其拉起到小腿,黑色终于被展开,间隙里透出微微的肉色,那小腿肚在丝袜之中,仿佛显得更加纤细了般,是轻易一手就能全部掌握的宽度。   丝袜边缘渐渐上升,朝着那陷在裙摆深处的幽暗腿根处靠近,裙摆垂下,仿佛一切都是唾手可得般。   秦修瑾双眼紧紧盯着手机屏幕,眼底竟是透出了一丝可怖的暗红,喉结上下滚动,捏着手机的手用力得冒出热汗。   幸而,这一只袜子到了大腿中央,便终于停下了。   丝袜的质量很好,收束在那雪白的大腿上,还很有弹性,微微地勒出一点腿上的软肉,骤然为这线条流畅的美丽大腿增加了一点起伏。   是骇人的诱人。   但还好已经结束了。   这个念头浅浅地刚袭上秦修瑾脑海,却是见屏幕中的人收起穿好丝袜的那一腿。   又抬起了另一条腿。   ……   手上的震动感惊醒了秦修瑾。   原来视频已经结束了。   他看完视频后,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复,屏幕那头的人便发来一句语气天真却带有一丝惑人之意的询问:“哥哥,晚上直播我能穿这一身吗?”   秦修瑾身体僵硬了般,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唯有那一双灰色的眼瞳,轻轻转动,看向手机与腹部间隙的下方。   他一直拒绝、厌恶的欲望。   格外汹涌地攀了上来。   最终,他还是动弹了身体的其它部分。   “不行。”   对话框中,是冷漠的、充满了深刻占有欲的拒绝。   “只能给我看。”   他说。   *   “昕昕,我给你的衣服,穿了吗?”   天气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明昕看着身上的衣服,那一身衣服,是柔软的,暖洋洋的,一穿到身上,就好像发热一样,暖和得不行。   可他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却没有一点一丝高兴的意思,嘴角反而是重重地向下撇着。   那天,他只是出于戏弄的想法,便给傻大款发了自己穿丝袜的照片。   那家伙,估计之后会拿视频纾解吧,哼,任凭他抓破脑袋,肯定也想不到,这个穿丝袜给他看的,是个男人……他发过去之后,还在心中窃笑。   可明昕想不到,那个视频,却像是打开了傻大款某个奇怪的开关。   现在,他的备注,已经从“超级有钱大冤种”,变成了“超级有钱大变态”。   那人之后送了他不少衣服,不仅只让他穿给他看,还都很……   明昕站在镜子前,仍是遮住了自己的脸,拍下此时他的模样,羞恼的红晕于眼角氤氲开。   镜子中的人,戴着兔子的耳饰,上身是贴身的皮衣,肩上、手臂上则一派雪白,唯有两个黑色的臂环锢在手臂上。   露肩装下,则是渔网袜。   尾部伸出一点雪白的尾巴。   要不是因为钱……   拍照的时候,明昕的手几乎是在颤抖着的。   看着那个男人发来的话,他耳垂都红得滴血,终于忍不住了般,猛地把手机往地上扔去。   “变态!”   落在铺了地毯的柔软地面的手机上,是男人发来的回复:   “昕昕真棒。”   “下一套。”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自作自受   小秦XP系统开发中 第123章 女装小主播8   虽然口上是那样骂着的, 明昕盯着被他扔在地上的手机半天,最后还是扔回来了。   而手机屏幕上,男人又转了账过来。   一开始明昕收到那种奇怪的衣服时, 是强烈抗议过的,毕竟他可是清纯天真的“女孩”,怎么能穿这种衣服呢?   直到男人给他转账。   坚贞不屈,除非给钱。   脑海中响起系统的嘲讽声:“哼,骂得那么大声, 还不是照样收钱?”   明昕在心中故作纯纯地笑了一下,“穿都穿了, 不收钱, 怎么可能呢?”   毕竟,这个世界的他,本就是那么爱钱。   “反正, 他是自愿给钱的。”明昕轻笑。   系统冷哼一声, “等他发现你的真实性别,你就等着蹲牢子吧。”   闻言, 明昕暗中却是笑得更加放肆。   单纯的小系统,怕是都不知道这个送钱的人是谁。   要是知道了,它一定不会是这个反应。   不过没关系, 时机差不多也到了。   这样想着, 明昕退出与守护者的聊天界面, 点进一个聊天群。   在几百人的大群中,备注名为经纪人的群主发了一条消息:   “公司年会快到了, 等下我发一下参加年会的主播名单。”   这似乎是很重要的活动, 在名单公布之前, 就有数十个主播刷屏等待了。   名单公布了。   仅用了几个月, 就顺利地把新建账号的粉丝从零带到一百多万的明昕。   赫然就在其中。   *   秦修瑾接收过下属递交上来的文件,文件封皮上写着“直播公司本年运营数据”,他略略翻看了一下,像是忽然记起什么般,叫住了即将离开的下属:“今年的公司年会,会邀请主播过来,是吧?”   “是的,”下属顺其自然便替秦修瑾说出了他心中的想法,“您需要过目一下参加者名单吗?”   “拿过来吧。”   明显属于男人的手指骨突出,青筋纵横过手背,手腕却为整齐的西装袖口收束,仿佛被束缚在得体伪装之下的猛兽,此时,这只手轻轻按在纸面上,像是随着视线般一路下滑,最终停留在最后一行字上。   “这份名单是全的吗?”情绪不明的质问声。   “是全的,最终参加年会的人都在上面。”   男人沉默了片刻,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赵良现在在公司吗?叫他过来。”   下属愣了好一会,才记起来,赵良是负责直播网站主播的经纪人,可他却不知道,这样的人,总裁怎么就要亲自叫他过来了?   但一个好下属,往往是不会质疑他的顶头上司的,于是他应了一声,找来了赵良。   当晚,明昕就收到了经纪人赵良的单独信息,“昕昕啊,你真的不想来公司年会吗?”   关于这件事,明昕早就和他说清楚了,现在也不过是把同样的理由再说一遍罢了:“最近家里出了点事……实在是收拾不出精神去年会……”   笑话,他要是去了公司年会,这个天天露腿诱惑男人的女主播“小昕昕”,其实是个男人的事,不就暴露了?   虽然中学的时候,就有不少人笑话说,明昕要如果是个女孩的话,应该会非常好看,但到底成年人不比青葱少年,就连平时给守护者发那种照片,他都要遮住脸和喉结,不就是害怕自己暴露?   赵良似乎很是失望:“真的吗?那也太可惜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次的公司年会,只要是参加的人,都能参加抽奖。”   抽奖?   “抽中的人,最多能分到一百万呢。”   对话框中还在输入的,推拒的话,骤然停了下来。   ……   被一百万诱惑着的明昕,到底还是坐着飞机,来到了魔都。   从他订飞机开始,经纪人就在问他订的是哪一班飞机,明昕随手就回复了。   他当时也没多想,结果落地之后,经纪人说公司安排了车,要来接送他,明昕立刻就提起了警惕心,因为他现在就穿着男装。   性别的事,经纪人知道就算了,要是被公司的其他人知道了,比如说公司的司机,本来说好要接个女主播,接到手却变成了男人,回去再一传播……   明昕立刻就拒绝了,“算啦,我刚刚没看信息,已经搭上车啦。”   但事实上,他才刚拿到自己托运的行李,正往机场外走呢。   抵达这个陌生的城市,他下意识拉紧了脸上的口罩,虽然穿的是男装,但为了穿女装而留长了的头发似乎很是扎眼,一路上,明昕注意到有不少人似乎在看自己,便几乎慌不择路般,随便叫了座顺风车,等了许久,顺风车说到了,他抬头一看,正见一辆颜色相同的车停到了定位处,便自然而然地坐了进去。   开车的司机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抱歉,你似乎坐错车了。”   “不是?”明昕也是第一次到大城市,第一次打顺风车,有些迷茫,“可是……”   正巧,在这个时候,那个司机又打电话过来了,这个时候明昕才知道,他确实上错车了,那个司机等半天没等来人,脾气又暴躁,取消订单要去带另一个人了。   明昕也是在直播里和粉丝撒娇惯了,下意识就柔了声音,“对不起对不起,耽误你了。”   先前的声音是他的本音,是带着点少年感的清澈嗓音,这时候柔下了声音,竟是有几分甜腻,坐在驾驶座的男人,像是被这声音吸引了般,转过头来,一双沉沉的灰眸盯着坐在后座的青年。   青年戴着口罩,一双眼是很漂亮的杏形,睁开眼时,上眼皮下垂,是很纯良无辜的模样,只眼角微微上翘,一抹艳丽颜色攀然生起。   光这一双眼,便可窥口罩之下的漂亮容颜。   因为知道自己上错车,青年耳垂都微微地红了起来,抬脸看向前座的司机,正与他那双冷峻的灰眸对视了一秒,随后像是被吓到了般,小声道:“抱歉,我这就下去。”   这样放轻了的声音,倒是更像了。   明昕却看不出男人眼中的探究,他表面可怜巴巴的,心里却是闷闷的,冒着点怨气,又是在怪那个取消订单的司机,又是被车内司机的俊美容颜惊吓到了。   从小便因为偏女气的长相,而被同学戏弄的明昕,对这种长相俊美的高大男人,天生便抱有无由来的嫉妒心。   “长这么帅,还当什么司机,不去找个富婆包养?”他心里哼哼。   但能做到在直播间里对着几十万粉丝穿短裙丝袜还夹声音装萌妹,明昕的承受能力还是高了不少,于是他只是心中嘀咕,实际上却是一脸抱歉地抓着一旁的行李箱,就要打开车门出去。   可就在他摸上把手时,车门却是当着他的面,“咔”地一声,锁住了。   明昕脸上有些愕然,下意识看向前座。   男人已经将脸转回去了。   “我带你吧。”伴随着忽起的汽车震颤声,男人自如地放下卷起衬衫袖口的结实手臂,松开手刹,窗外的景色慢慢移动。   “去哪?”   ……   明昕有些紧张地抱住自己的包,手上捧着手机,看似是在玩手机,实际上却是极其紧张地盯着手机屏幕里的地图,再三确定了这辆车就走在前往酒店的路上,才终于慢慢放下手机。   上车后不久,他因为紧张而锈住的大脑也渐渐开始运转了,车里的宽阔空间与驾驶座周围异常先进的设施,几乎将人吸入其中的柔软沙发,甚至地上铺着柔软的毛毯,似乎都昭示了这辆车的价值不凡,明昕却没有往别的方向思考,只以为这是辆高档次的顺风车,便在心中计算,这一趟车程下来,会花多少钱。   魔都的出租车费用本来就高,这样一来,得出来的数字足以剜下明昕的心。   可最后真的到达酒店,他询问要多少车费时,男人却只是道:“不用钱,顺路罢了。”   顺路?   这么巧吗?   心底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的明昕,表面上却显出一副懵懂的模样。   他像是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顺利办理入住后,便推着行李箱,顺着电梯,到了自己的楼层。   可在他进入自己房间后不久,电梯按键上的数字,重新回到了1楼,接着又一路上行,直到也停留在了这一层。   名贵的皮鞋踏出电梯门,脚尖朝着明昕刚进入的房间门。   男人就这么站在电梯前的走廊上停留了许久,像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期待什么。   不知不觉间,原本矗立在电梯前的皮鞋,不紧不慢地朝着那房门的方向移动了。   门内的青年打开行李箱,没什么自理能力的他没有挂起衣服,而是任凭它们敞着,只拿出乱七八糟的直播器材,摆放在屋里唯一的办公桌前,决定晚上直播一下。   却浑然不知,开车亲自将他带到酒店的男人,正站在门外,静静听着他在房间内发出的各种细碎声响。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靠近了门口,在男人眼眸渐暗之时,那声音却又拐了个方向。   像是进入了浴室。   水声响起。   男人喉结微微滚动。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痴汉行为~ 第124章 女装小主播9   “叮”地一声, 是手机的消息提示音。   明昕还穿着酒店的浴袍,懒懒地躺在床上,看到是自己的外卖送到了, 正被一楼的送餐机器人装着送上楼来。   他只看了一眼,心里还有些好奇地在想送餐机器人会长什么样子,结果手机又是“叮”地一声,是经纪人发消息过来了。   经纪人赵良:“到酒店了吧?公司订的房间怎么样?还适应吗?”   明昕不知道,这个经纪人明明手下有那么多个主播, 怎么还有这个工夫问他这些琐碎的问题?   他只当这是群发的消息,随手回复了一句:“谢谢公司啦, 房间看起来很大, 很舒服哦。”   依然是女孩子一样的语气。   哪怕经纪人实实在在地知道他的真实性别,但做戏做到底嘛,喜欢穿女装的小男生, 语气应该也得和女孩子一样吧?   不过, 明昕的确是感觉到了公司的用苦良心。   就看他现在的房间,离总统套房居然只有一层的距离, 房间也很大,甚至有专用的蒸汽浴缸,浴缸对面的墙上还挂着液晶电视, 可以一边泡澡一边看电视——给一个小主播安排这种房间, 不知道是公司财大气粗, 还是他纯属运气好。   不知何时起,经纪人的聊天界面显现出“正在输入中”的状态, 明昕猜他正在输入回应的话, 恰逢门口传来外卖机器人的叫声, 他不想回来还要看经纪人的消息, 连忙说:“赵哥,我先去吃饭啦,晚点还要直播呢。”   奔波了一天,晚上在酒店还要直播,比起那些在月末赶直播时长的拖延症主播来说,事业心实在是太强了,赵良一时语塞,因被总裁问了一天明昕行程而生起的古怪感,竟是渐渐消了下去。   于是,原先打在对话框里“你认识总裁吗?”的问话,便被他一个字一个字删除了。   有这么勤快的员工,总裁爱才,趁着日理万机的空隙,随口关心几句,似乎也没那么奇怪。   只是……   赵良想起那些问话,几乎是细致地连几分几秒落地都要一清二楚地问明白般——   真的只是随口关心几句吗?   此时他并不知道,他们日理万机的总裁,在听到电梯抵达声音响起时,便拿出口袋中的房卡,进入了明昕对面的房间,却没有将门闭紧,而是犹如一桩冷漠执着的雕像,站在黑暗的房间中,唯一的光源,是从门缝透进来的走廊光。   他站在门缝前,正好能完全看到那一扇门。   正在这时,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东西出现在了视野中——是送餐机器人。   那送餐机器人就停在了那道令他魂牵梦萦的门前,房门响起送餐的门铃声,男人灰眸映着走廊的光,竟仿佛是透出一丝悦色来。   秦修瑾通过昕昕的经纪人,知道了昕昕的行程之后,原本想着循序渐进,却最后还是在飞机落地时,抵达了飞机场,虽然没有接到昕昕本人,但接到的与昕昕有着相似气质与声线,甚至是与昕昕住在同一家酒店的青年,却格外强烈地勾起了他对昕昕的思念之情,不知不觉间竟是引得他进入了酒店,甚至是,订了昕昕对面的房间。   在黑暗之中,他的灰眸显出浓稠的厚度,在他的注视之下,对面的房门打开了——   率先出现在门外的,是搭在门框上的,几根雪白的手指。   那是昕昕的手指。   秦修瑾盯着那伸出的手指,竟是忽地生出一股熟悉感来。   似乎,在这天的更早时刻,他就已经见到这样修长的手指,这样漂亮如花瓣的指甲。   只是当时的他,不愿多想般,刻意忽略了那股熟悉感。   一缕柔顺的头发从门内人的肩膀上滑下,发尾还沾着点水汽,随着门内人的动作晃了晃,似乎“她”正在谨慎地观察,酒店的走廊是否有其他人。   真是警惕。   秦修瑾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些。   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就该谨慎一点。   不知为何,他在脑海中再次强调了“女孩子”这个词。   似乎是察觉到走廊上没有外人,那人终于慢慢打开了房门。   于是更多的雪白展露出来。   秦修瑾这才终于意识到,他的昕昕,竟是只穿了浴袍,就出来开门取快递了。   这个发现,令他原本上扬的嘴角又放平了,可他浑然想不到,随着房门被彻底打开,雪白的、大喇喇敞露在外的胸膛,竟就这么猝不及防出现在他那双情绪浅淡的灰眸之中。   刚开始,他还反应不过来般,浓郁的占有欲催促着他立刻打开房门,上前为昕昕遮住那敞开的浴袍。   可很快,他便从那大方展露在外的雪白胸膛,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昕昕。   胸口竟是没有一点起伏。   他的胸膛平直,是属于少年的单薄瘦伶,由于刚洗过澡,在直白的走廊灯光的照映之下,还显出莹莹的光泽,如玉般漂亮。   可那绝不是女孩的模样。   浑身仿佛立时坠入冰点般,秦修瑾后退了一步,明明依旧站在平地上,他却像是要摔入深渊般。   他的灰色眼眸仍然直勾勾盯着踏入走廊的少年,走廊依然释放着暖气,这便是他敢这样出门的缘由,只见那少年站在送餐机器人面前,微微弯下身,宽松的浴袍随之敞得更开,于是粉色的梅花透出浴袍边缘,仿佛本身便带有热度般,竟是烫得那双灰色的眼眸不自适地重重闭了一下。   也只是一下,随后便立刻睁开了,仍是紧紧盯着那少年,像是只短暂地眨了一下般。   少年清冽的,带有一丝柔软感的声音响起:“取餐码,嗯,是……”   这个声音,也是出奇的熟悉。   秦修瑾优越的记忆立刻便将他带回到傍晚时分,他错过了昕昕,却接到了和昕昕有着相似气韵的青年。   他的声音也是如昕昕般,咬齿软软的,仿佛随时随地都在撒娇般,生出了一丝紧张局促感,便会放轻了声音,于是甜意从中流泻而出。   秦修瑾终于抬起眼,看向那在少年走出门的那一刻起,他便不由自主地下意识忽视的面容。   弯弯的、满是无辜之意的下垂杏眼,唯有眼角翘起,可爱而诱人。   正是傍晚他亲自送到酒店的人。   傍晚被口罩严密遮着的下半张脸,同时也进入了秦修瑾的灰眸之中——挺翘的鼻子,玫红色的唇瓣,唇珠圆润小巧,软软地嵌在上唇中央,像是很适合亲吻,甚至是吮吸般。   这样一张脸,被耳边落下的黑发贴着,竟是真的仿佛女孩般漂亮。   在这天之前,秦修瑾曾无数次按捺住心中的冲动,因而在昕昕无数次的拒绝之中,才没有翻开放在桌角的那一份资料,他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没有停止的余地,正如他不知疲惫地向昕昕赠送那些不可见人的服装般,一旦他开始查看昕昕的资料,那么他就将不可自制地,想要得到昕昕的一切信息,包括昕昕每时每刻的模样,或站或坐,或喜或悲,或醒或睡,他都会试图得到。   因此,这实际上是他第一次看到昕昕真实的长相。   这幅长相,事实上完美地契合了他对昕昕的一切幻想。   可青年单薄的胸膛与长身玉立般修长清凌的体格,却是使得他这张漂亮的脸蛋,带上了青年的倜傥气质。   他的昕昕,变成男人了。   那股袭上四肢的冷意,像是为怒火所染,便骤然热了起来,他的大脑自主为他塑构了此时他最想做的事——冲出半掩的房门,大步上前,紧紧握住那长发青年纤细雪白的手腕,将他推入房间,按在冰冷的地上,在他惊恐茫然的目光中质问他,他为什么要欺骗自己!   那股火焰仿佛越烧越旺般,从四肢蔓延入腹部,一路上升,将他那双灰眸都染上几分勃发的欲气。   可青年却已经取到了自己的外卖,他起身,上身的浴袍因着动作下滑了一些,优雅漂亮的肩颈线倒映着走廊灯,是几乎灼目的光辉,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朝着对面投来一丝余光,那道余光与洗浴后泛出点血色的眼尾相衬,竟仿佛带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感般,令秦修瑾止住了前进的脚步。   他就这么仍是站在门后,站在窥视的门缝之后,体内的火焰仍在燃烧,可他却没有再前进一步,而是看着那青年拎着手上的外卖,回过身,身体被浴袍的腰带勒出明显的凹陷与起伏,那腰身,竟是比视频中,还要更细一些。   仿佛男人两手并拢,便能轻而易举将其全部掐住般。   门关上了。   ……   “是谁?”   门被轻轻的、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内的人很警惕般,只从门缝中泄出一些发丝。   可他却强硬地、冷漠地推开了门。   像是意料不到般,门后的青年被猛地推开了,后退了几步,清纯无辜的眉眼中有惊慌与恐惧:“你……你是?”   “我是谁?你不知道?”   冰冷嘲弄的声音从他喉中响起。   “昕昕。”   像是意料到了什么般,青年脸色大变,因为恐惧,青年的声音骤然软了下来,是属于昕昕的甜腻声音,“什么呀?我听不懂你的话……”   他猛地往一旁抓去,立刻就抓住了妄图逃跑的青年,挣扎中,他一手掐着青年的后颈,一手锁住腰,用力将人按在了地上。   这样的镇压之下,青年身上的浴袍立刻便松开了,雪白单薄的后背袒露在他的视野之中,黑发散了一地,仿佛蛛丝般,纠缠在他掐在青年后颈上的手上。   “我不是昕昕,你认错人了……”青年仍在嘴硬,瘦削的腰身却在他的手臂中不住颤抖。   “是吗?”他冰冷的声音响起,“你不是昕昕?”   青年半张脸被压倒在地上,仍是不住点头,期盼自己能够骗过身后的男人。   掐在后颈的手松开了,他伪装作相信的模样,于是一丝喜悦跃入青年眼中。   “那就让我检查一下吧。”他那只手,却没有离开青年的肌肤,而是紧紧贴着,没有一丝空隙地慢慢滑动。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昕昕。”   抱着腰身的手臂猛然收紧,将人拖到了自己的怀中。   燥热感几乎将秦修瑾燃烧殆尽,他猛地睁开双眼,在魔都的冬日里,竟是浑身热汗地醒来。   古怪的粘稠感传来,男人下意识拉亮台灯,灰眸触及屋内熟悉的布局——昨夜,他没有住在酒店。   而是仿佛躲避什么般,回到了公司附近的别墅中。   他喝了一口床头的冷水,这冷水却丝毫降不下他体内的热度。   男人于是掀开被子,下了床,进入宽敞的浴室中。   许久,他终于站定在盥洗盆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只见镜中的俊美男人,灰眸透出血光,薄唇红得发亮,水珠顺着高挺的的鼻梁下落,滴落在结实的胸膛之上。   浓郁的欲色,从中生出。   饶是任何人见了,都无法将他,与那连衬衫纽扣,都要系到最上方的禁欲总裁,联系在一起。   他只冷冷地与镜中的自己对视了一刻,便低下头,拿起先前放在盥洗台边的手机。   手机界面亮起。   那是一条在凌晨一点便发来的消息。   “秦先生,您要的全部资料,都在这里。”   他解锁手机。   没有一丝犹豫,便接收了全部文件。   作者有话要说:   开门   昕昕(表面上):毫无防备穿浴袍出门的大直男   昕昕(实际上):这个角度他肯定什么都看得见,嘻嘻……哎呀,浴袍好像有些松了,没关系啦,反正最后什么都会被看到的~   秦修瑾(做梦):欺负老婆   秦修瑾(实际上):只敢站在黑漆漆的门后,盯着老婆取外卖 第125章 女装小主播10   为了在公司的年会上不至于被揭穿性别, 在来魔都之前,明昕曾试着像那些美妆主播一样化妆。   可他化妆的技术实在是欠佳,直到年会开始, 也还学不会眼妆画眉什么的,于是在进入年会之前,他心一狠,只是涂了口红,穿了最贵的一套裙子, 就去年会会场了。   他根据经纪人之前给的照片,终于在门口找到了经纪人赵良本人, 那是个长相有几分清秀的男人, 明昕站到他面前,竟是还比他高上一些。   经纪人一开始还认不出他,直到他用放轻了的女声, 说他是昕昕, 赵良顿时就吃了一惊,“你?昕昕?——你长这么高啊?”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忧虑。   在直播里没法把人的体型身高看得太清楚, 因此男生可以装扮成女生而不会被发现,可到了线下,明昕不如女生娇小的身形, 却叫他警铃大响, 一时之间, 赵良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一开始说要让明昕参加公司年会, 明昕会拒绝。   可明昕到底已经过来了, 赵良欲言又止, 却还是没再说什么, 只是道:“你……你把口罩摘一下吧,会场有很多大人物,最好还是别戴口罩。”   明昕却揪着裙角,虽说个子高,可他那腰身,那白得发光的双腿,更何况他还穿着及大腿的黑色丝袜,看着确实是像女孩的。   仿佛害怕别人听见般,他朝着赵良凑近了一些,小声道:“可是……我不知道,摘了口罩,会不会被看出性别。”   他凑近时,赵良便仿佛被一股泠泠的馨香笼罩住了般,可明昕说的事,却又叫他提起了警惕,他勉强提起理智来,“你摘下口罩,我先看看。”   明昕犹豫了片刻,还是摘下了口罩,却仅是一瞬,便又立刻把口罩戴回去了。   可仅是这一眼,却足以给赵良留下浓墨重彩的惊鸿一瞥,他愣了好一会,才斟酌着道:“我觉得……你摘下口罩,应该会更好。”   “算了吧。”赵良的犹豫,却令明昕更是坚定戴口罩入会场的心。   赵良还想劝说明昕,可他忽然想到,有这样的脸,进入的会场,被一些人看到了,说不定比戴口罩还要更加难办,便熄了劝说的心,叹气道:“算了,你就这么进去吧。”   反正,一个小主播,应该也没什么人会关注,赵良知道明昕是为了一百万抽奖才来,要是真抽中奖了,他肯定得摘口罩,可满会场的人,抽一个人送一百万,概率有多低,他都不用想。   明昕顺利进了会场,此时离晚会开始还有半小时,整个会场都装扮得很辉煌,他看起来很好奇似的左望右望,却实际是在寻找主角受的存在。   这个世界的主角受席钦,也是一名主播。   但他和穿女装露大腿的明昕不同,是实实在在的技术游戏主播,一开始靠着技术吸粉,后来被催着装上麦克风摄像头,一露脸,好一个清俊的少年,于是就火了。   可席钦家境贫穷,更是有债在身,赚多少钱,就还多少钱,可高利贷哪里是轻易能还得完的?他的生活便一直没起色。   在原剧情中,主角攻秦修瑾作为总裁,不经意看到了他的直播,知道他家境不好,又被同样父母双亡的背景所触,就帮衬了几分——在席钦的直播间里送了礼物,甚至成为了榜一。   他以为自己在帮衬公司的员工,却不知道,席钦却是因此对他生出了好感。   这个年会,就是一切纠缠的开始。   明昕转了一下眼,那双杏眼,在会场亮堂的灯光之下,显出璀璨的流光。   嗯,不过,现在原本会成为席钦的某个榜一,似乎被他抢走了?   其实也不能算作是抢走,毕竟,他也没硬是逼着人来看他的直播,甚至是送礼物,他只不过是假哭了几回罢了,至于对方做了什么,都是对方自愿的。   但因为两人都是直播玩游戏的主播,一人获得的礼物多了,势必会压另一人一头,于是有几个还不错的推荐位,在原剧情是席钦的,在如今的剧情里,却被明昕给占了。   也正是因此,哪怕席钦本人并不是很在意,他身边认识的一些朋友,却是对那个露腿的擦边女主播昕昕感到很不满。   同样是游戏主播的另一个心中的不满几乎写到了脸上:“妈的,就她那种技术,要是和我玩同一个游戏,我非得把她虐哭——席哥技术这么好,居然还被她给压了一头?”   这次年会,原本席钦是没有资格来了,可一开始昕昕不知是拿乔还是什么,不愿意来,空了个位,席钦就补了上来,结果后来又不知怎么的,又说要来了,席钦就尴尬了起来。   最后还是当时席钦的榜一大佬,说在银鼎有点发言权,硬是把他给捞进年会名单了。   毕竟受过榜一许多恩惠,这次年会,席钦便提早几天过来,和榜一见面了,他的榜一名叫薛景闲,此时便站在他身旁,身上穿的都是些名牌,西装外套却敞着,露出没有戴领带的衬衫,扣子松了一颗,结实的肌肉轮廓几欲从衬衫中勃发而出,他的五官很是英俊,过深的眉眼却透出一丝阴鹜。   这事在席钦这里已经算是完结了,可对于他们来说,却并不是如此。   这几天薛景闲带着他们到处游玩,都是些他们平时接触不到的世界,席钦还能勉强抵御那种声色犬马的诱惑,他的朋友却已经完全沉迷其中,对薛景闲几乎是言听计从,而薛景闲,这几日,恰好满嘴都是对那个女主播的厌弃话语,他的朋友本身就对昕昕有些不满,如今更是发展到了如今这幅仿佛咬牙切齿的憎恨模样。   席钦不知道为什么薛景闲会对那个女主播有这么大的怨气,听到朋友的话语越来越过分,他还是制止了一下:“停一停吧,这毕竟是年会,被听到就不好了。”   朋友恨恨道:“被听到又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虽然这么说,到底是顾虑到周围衣着光鲜亮丽的人群,朋友没再说下去。   席钦忽然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一般来说,在席钦制止了朋友之后,薛景闲还会接着再讽刺上两句,可现在,他似乎有些太过沉默了。   席钦转动眼珠,暗中看向薛景闲,却见那个眉眼阴鹜的英俊男人,手上拿着酒杯,却不似平时般摇晃,甚至还没来得及喝一口。   他那张脸定住了,一双深陷眼窝的鹰眼,却是出奇地亮,正盯着一个方向在看。   席钦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顺着薛景闲的视线看去,却见视线所及处,是个穿着短裙的女孩。   那女孩长得偏高,柔顺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短裙与丝袜间的所谓“绝对领域”处,是惊人的白皙。   那人背对着这边,席钦只能从背影看得出来,那大约是个长得很不错的女孩,薛景闲却仅凭这个背影,就把人认出来了,“是他。”   是谁?   昕昕吗?   席钦不知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竟是感觉到,薛景闲这简单的两个字里,竟是透出一股说不清的……兴奋?   薛景闲说完那句话,立刻便直起靠在墙上的身体,抬脚往那处走去,席钦心中冒出一丝不好的预感,连忙道:“说不定是认错了?”   “不可能认错。”薛景闲面上是笑着的,浑身却冒出一股冷意,“他那个腿……”   这句未竟之言,仿佛暗示了他对昕昕的过分关注。   席钦心中是说不出的古怪,可他到底没有什么理由再拦薛景闲了,薛景闲毕竟是他的榜一,他们这种主播,在榜一面前,到底是没有多少反抗的底气的,但他担心会出什么事,还是跟上去了。   离年会开始还有好一段时间,明昕两只眼睛,已经盯上了摆在桌上的一些吃的,正常主播来到这种会场,总是难免会想和一些大佬攀上关系,但他不一样,他到底是男扮女装的小主播,攀不上大佬是小事,被发现真实性别就完了,于是他只是逡巡在餐桌边,没有试图靠近那些西装革履的人。   他不靠近那些人,却不代表那些人不来,从他到会场到现在二十多分钟,已经是第五次拒绝和人攀谈了,理由很简单——他感冒了,不愿意感染别人。   薛景闲一众人走过来时,他下意识以为是那些大佬,语气是柔柔的:“对不起啊,我感冒了,万一感染你们就不好了。”   那几个人,却没有离开,反而是为首的薛景闲,盯着他面上的口罩,饶有兴致地挑眉:“感冒了还来年会?到底是感冒了——还是长得太丑了?”   “昕昕。”   他背后的席钦,已经皱起眉头了,这个话,已经太过分了。   “你在说什么呀?”明昕像是没听懂薛景闲话中的刺意,只是轻轻道,“认识我,是我的粉丝吗?需要我给你们签名吗?”   “粉丝?”薛景闲嗤笑一声,“一个脸都不敢露的人,也好意思有粉丝?”   明昕抿了抿唇,他垂下脸,“不好意思……但是我的粉丝,好像并不是靠我的脸吸引的。”   “女孩”的声音已经有几分委屈了,席钦到底还是看不下去,忍不住要为“她”说话时,明昕又是接着道。   “我的粉丝……”他咬齿很慢,因而有一股柔软的意味,这样的柔软,使得他的话语,像是甜言蜜语般动听,“都是喜欢我的腿,才关注我的。”   “你知道我是谁,那你一定也见过我的腿,那么——”他声音很轻。   “难道你不喜欢我的腿吗?”   席钦眼睁睁看着,刚刚还仿佛一副要拿昕昕怎么样的薛景闲,竟是不知为何,没有反驳。   那双阴冷的鹰眼,仿佛是被这句话勾了一下般,下意识垂下。   看了一眼,那双在灯光下,显得极为灼目的雪白。   明昕面上仍然是仿佛受了委屈般的可怜神情,却在心里想——   就这?   作者有话要说:   见昕昕前   薛:哼,见面看我怎么整他!   见昕昕后   薛:沉迷看腿,无法自拔 第126章 女装小主播11   秦修瑾一眼就看到了明昕站立的位置。   尹明昕, 今年19岁,身高180cm,家庭住址……   他过往的所有一切, 都浮现在秦修瑾脑海中,他的幼儿园,他的小学,他的中学,他留存的一切照片……甚至有几张, 是从初中学校论坛几年前的帖子中扒下来的,上面的少年在校庆上被迫穿了女式校服, 拿着牌子走方阵, 神色僵硬,那时的明昕仍未长开,个子小小的, 又幼又漂亮, 比现在还要更像女孩子一点。   可是没有昨日,他穿着浴袍, 毫无防备地走出酒店房间那般漂亮。   几乎漂亮到了令人心生恶念的程度。   还好今天戴了口罩。   与应邀前来的商业伙伴谈话、应付前来问好的员工时,秦修瑾的余光,始终锁定在那个穿着短裙的瘦纤身影。   穿的裙子, 甚至是他送的那一套。   这个发现, 令他自昨夜得知爱人是男人起, 便不住紧绷的心弦松开了稍许。   可每当有人上前去,与那人攀谈时, 那条弦, 却又会渐渐收紧一些。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他的昕昕可真是受欢迎。   那双杏眼一弯, 伴随着心跳加速, 质疑声却无法抑制地生出——   他有没有加那些人的联系方式?他有没有软着声音,假装女孩子,回应别人的搭讪?他有没有在手机里,接收别人的转账?甚至是……将自己穿那些衣服的照片与视频,发给别人?   当受骗者戳破骗子的一个谎言,就会忍不住去怀疑对方的其他话语,那些真挚的、甜蜜的话语,是否也是一种骗术?   离晚会开始只剩下几分钟,站在秦修瑾对面捧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费劲千辛万苦进了年会现场,正在热烈地向秦修瑾寻求合作,却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高大男人,一点一点皱起了眉头。   彼时,他始终放在视野范围内的那人,被两三个男人围住了。   他心中惴惴,“秦先生?您看如……”   秦修瑾声音冷得像要结冰,“失陪了,年会要开始了。”   中年男人一头雾水,不是晚上七点半才开始吗?现在不是还差个好几分钟?   不管他怎么想,年会的确提早开始了。   薛景闲堪堪将视线从明昕那露出的白皙大腿上撕开,眉眼间的不耐感越发浓郁,浓眉紧锁,再度看向明昕,正要说点什么,整个会场的灯却忽然暗了下来,唯有会场中央,还亮着一束灯光。   他的注意力,被那道灯光夺去了一瞬的注意力。   正是这一个瞬间,被他们堵在桌前的明昕,就失去了踪迹。   其实席钦是亲眼看着明昕是如何从桌前的空隙闪开的,可他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任凭明昕离开。   主持人微笑着说了好长一串开场白,总结了公司之前的许多成就,又颁了一些奖,灯光才终于亮起,晚会也正是宣布开始了。   这个时候,薛景闲又再度找到了明昕的身影。   可正等他走向对方时,路上却不知为何,总是被银鼎公司的员工挡着,等人群一散开,明昕便又失去了踪迹。   ……   明昕喝了点酒,他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又喝了什么酒,只是晕晕乎乎的,酒气熏得他忍不住拉开一点口罩,露出鼻尖。   不知为何,来找他聊天的人更多了。   明昕已经快要装不出女声了,他现在一看到有人走过来,就连忙避开,可周围都是人群,唯一的空隙,晚会开始前,那个对他态度很恶劣的男人,又正好站在那里,仿佛下一刻就要看过来一般。   其实他并不认识对方,更不知对方为什么会是那种态度,但为防再出现什么争执,他离开了会场。   走了好一会,明昕仿佛酒醒般,猛地停住了脚步。   这里不是会场出口。   泛蓝的天空,树叶簌簌,地上的夜灯忽明忽暗。   大约是公司周围的小花园?明昕不是很清楚,但到了这里,他被闷重的人气与酒气侵染的神志终于清醒了一些,便站在这,纯当醒酒。   “喝那么多酒干嘛?”系统疑惑道。   明昕拉下口罩,从口袋中掏出一盒烟,用嘴叼着点燃,在心中悠悠然道:“你懂什么呢?小系统。”   似乎是因为微醺,他的语气比平时要轻佻一些。   说话间,他微微转头,看见落在身后不远处的影子一角。   系统被他的调笑声弄得机械耳都要合上了,“不懂就不懂,你别乱调戏系统!”   不知道为什么,它居然已经渐渐能接受自己什么都不懂这个事实了呢,呜呜。   明昕笑了一声,身后那道影子,却骤然靠近了。   “在抽烟?”   男人低沉冷淡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明昕转过头来,看到站在身后的高大身影,他的眉毛微微上挑,是个诧异的神色,“嗯,你是……那个司机?”   似乎因为酒精,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现在是穿着女装的。   秦修瑾看着站在身前,眉眼间带着股恹恹醉色的青年,云雾般的白色烟圈从他口中逸散,恋恋不舍般围绕着他的侧脸。   ——“我的粉丝,都是因为我的腿,才喜欢我的。”   隐约的轻声话语传来,是明昕在反驳薛景闲,薛家的二公子,似乎对明昕有一些痴迷。   可要是他,或者那些粉丝发现了,他的脸,他的背,他的腰,他的所有一切,都和腿一样好看,会发生什么呢?   哪怕不是女孩,哪怕他是男人,知道了这一切的人,是否又会如他一般,在夜里做起那样的梦境?   他们都同样被欺骗了。   唯有他,得到的比别人要更多——哪怕这是因为他付出得更多。   秦修瑾垂眸紧紧盯着明昕,忽然道:“还有烟吗?”   明昕又挑了挑眉,显得不是很情愿。   越是喜欢钱财的人,似乎就越是抠门。   但他思考了片刻,想到昨天这个司机免费将自己带到了酒店,还是从口袋中掏出了一盒烟。   他其实抽烟抽得并不是很多,所以对烟的质量也没那么追求,因此那烟是比较便宜的烟。   秦修瑾的目光在那廉价烟上停留了片刻,忽然出声道:“抽这种烟,得肺癌的可能性会高些。”   闻言,明昕便要收起手中的烟盒。   可秦修瑾的动作却比他要快上一些,在他合上烟盒之前,便已从中抽出了一支烟。   明昕垂眼看着男人抽出烟的修长手指,不是很高兴,但还是问道:“需要火吗?”   “需要。”   明昕便一边将烟盒收回到口袋中,一边在其中翻找打火机。   可就着这个空隙,秦修瑾却俯下了身。   烟雾不可抑制地扑来,可他最先闻到的,却是明昕身上的香气。   烟头对烟头,星火在其中传递,那一瞬间,男人冰霜般俊美的脸庞,几乎近到了极致,灰眸倒映着明昕含着烟嘴的,涂了口红的唇瓣。   唇珠压在烟上,好似更加明显了。   那一刻,秦修瑾几乎想拔出明昕口中的烟,用力地压住那圆润的、有着唇珠的漂亮嘴唇。   但当烟头被擦亮之后,他仍是直起了身。   他没有像明昕一样吸烟,只是将其咬在齿间,轻轻研磨,盯着明昕,沉声道:“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明昕却最烦别人对自己说教。   他盯着秦修瑾,忽然问道:“你是不是不会抽烟?”   秦修瑾目光沉沉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这样的沉默,仿佛是一种默认。   “其实抽烟是很简单的。”仿佛真心要教秦修瑾抽烟般,他朝着秦修瑾走近了一步,为了和秦修瑾平视,他甚至贴着秦修瑾的身体,踮起了脚。   踮着脚,他的姿势有些不稳,还抬起了一手,按着秦修瑾的肩膀。   “首先,像这样,吸气。”   那烟头离秦修瑾的脸颊,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了,随着明昕的话语,烟头处亮一点赤红色的火星,是烟草在燃烧。   “然后……”   “呼气。”   那烟雾,骤然从明昕口中溢出,竟是直直扑了秦修瑾满脸。   在这样的刺激之下,秦修瑾却仍然没有闭眼,而是始终睁着,直勾勾盯着几乎是趴在他胸膛之前,认为戏弄到了自己,而轻声发笑的明昕。   他的红唇,近得仿佛只要他低头,就能轻而易举衔住般。   明昕却放下了踮起的脚跟,笑着,之前躲避宴会宾客的郁闷感终于消散了一些——而这一切,都是靠戏弄面前这个小司机获得的。   戏弄人,一直都是他喜欢干的事。   只因年少时是被戏弄的那一个,于是一有机会,也想体会下恶人的感受。   他认不出面前人身上穿着的,是私人定制的高定西装,一整套下来都要十几万,现在却被他不知轻重地揉皱了肩头的布料,他依然以为男人是什么有钱人的小司机,否则怎么在年会开始的时候,在公司的小花园里乱转?   “应该学会了吧?”明昕笑着拿下口中的烟,拉着秦修瑾的手,将烟夹到了他手中,“帮我扔了吧,麻烦你了。”   “小司机。”   说完,他再度勾起口罩,仿佛是陷于酒意般,脚步有些缓慢地离开了。   被他留在背后的秦修瑾,就这么看着他,将手中明昕含过的烟,毫不犹豫地与口中渐渐熄灭的烟做了交换。   像是品尝到了留在烟上的青年的味道般,他含着烟,咬肌微动,似乎正在咀嚼什么。   之后,仿佛是享受地吐出一口气。   烟雾漫出薄唇。 第127章 女装小主播12   这场年会, 如果不是因为有那100万的抽奖,明昕是根本不会来的。   可怜经纪人赵良也没想到,其他人却是根本不知道什么100万抽奖的事。   只到了年会快要结束的时候, 一个员工拿着抽奖箱,让想要抽奖的人把写了自己名字的纸条放进去,最后收集了琳琳琅琅一大箱纸条,主持人伸手进去,在其中乱搅一片, 抽纸条出来念奖项,有电脑, 手机, 食物什么的,却没有什么100万。   明昕也得了个奖,是一个信封, 里面似乎是两张演唱会的票。   他百般聊赖地将信封放入口袋中, 和烟盒放在一起,因为酒意发困的他, 已经懒得听赵良的解释了。   他只想回酒店睡觉。   可到了年会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往出口走去,明昕便不可避免地再度与那个长得很凶的男人碰面了。   也许是过了几个小时, 那个男人冷静了许多, 此时竟是能对他露出一个笑来, “公司报销让我们去喝酒,怎么样, 去吗?”   “我好困呀, 能不能不去?”明昕说着, 想要离开。   那个高个男人, 却是同时移了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来者不善。   “我们认识吗?”明昕终于止住了脚步,歪了一下头,声音有些疑惑,“我是不是让你不高兴了?”   “你认识我,还很喜欢我的腿……”明昕慢慢道,仿佛灵光一现般,得出了结论,“那么说,你肯定关注过我的直播间了?”   面前的薛景闲,因为他这一句话,立刻就沉下了脸。   的确,他曾经为明昕展露在镜头之下的双腿而心动过,甚至为了他很大方地送了几万的礼物,当了一阵子的榜一。   他几乎是急切地找到明昕的私信,向对方索要联系方式,却被忽视了,他终于忍耐不了,于是托在银鼎集团的关系,拿到了明昕的资料——   哈,男的。   他永远难以忘记,在拿到那份资料的前一刻,他还看着明昕的直播,把自己的欲望都挥洒在屏幕之上。   结果他一直幻想的,居然是男人的腿?!   薛景闲的咬肌很重地鼓了一下,仿佛正在咬牙切齿,一旁,席钦的朋友已经愤愤地替他开了口:“就你那个垃圾技术,也好意思让别人关注?你以为我们薛哥是那种只看腿的人吗?!”   薛景闲:“……”   他的脸色更沉了,却还是狠狠地盯着明昕,像要把他撕碎般,“怎么?就算我关注过你的直播间,又怎么样?真是这样,你不应该多加伺候伺候我吗?”   “你们这种主播,干的不就是这种事?”薛景闲的厌恶,已经完全不能掩藏了。   然而那股厌恶之中,似乎还藏着点古怪的炽热感。   他身旁,面容清俊的青年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了,“算了,也挺晚了……让她走吧……”   明昕看过去,那个青年眉眼柔和,正是席钦。   原剧情中,尹明昕就因为被席钦帮了几回,就喜欢上席钦了,所以最后愿意为席钦献出一切。   而现在,席钦侧了侧身,那是一个很巧妙的姿势,既可以挡住一旁怒气勃发的薛景闲,还给明昕让出了一个离开的空隙。   明昕却仿佛没看到他眼神中的暗示般,看向了薛景闲,忽地弯起了眉眼,“那好吧,我们去喝酒吧,金主哥哥。”   那“金主哥哥”四个字,他念得尤其慢。   不知为何,无论是薛景闲,亦或是席钦那个在见到明昕之前,还在肆无忌惮讨论明昕的朋友,都同时陷入了沉默。   ……   说是要喝酒,其实最后他们抵达的,却是比较安静的清吧,还订了一间包厢。   几人坐在了包厢沙发上,席钦还是想再帮帮明昕,便坐在了他身边,却没想到,本该极为厌恶明昕的薛景闲,却是拍拍他的手臂,让他起身,随后取而代之地坐在了明昕身侧。   “你们打算怎么喝?”明昕盯着桌上越来越多的酒,撑着脸问道。   “很简单,”薛景闲说,“就玩真心话大冒险。”   明昕扭头,看向了他,他充分地展示出了小绿茶的天真感,语气柔软:“能不能不玩这个?”   “听起来好像很不好玩。”   薛景闲却知道他根本不是直播间中那个无辜纯真的少女,一个靠男扮女装赚钱的人,能有多天真?   他冷冷道:“就玩这个。”   薛景闲心中仍然涌动着对身侧人的复杂情感,是知晓对方为男人的厌恶与恶心感,可今天见面了,又惊觉这股厌恶竟是如轻纱般单薄,只被明昕那双下垂的杏眼微微一看,就被抑制住了。   他原本打算灌醉对方,然后强行揭露他的真实性别——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他有别的,更重要的东西,想要探究。   这却恰恰合了明昕的意图。   他也有一些东西,想要稍稍探究一下——这个念头是从见到薛景闲的第一眼起,就生出的,所以刚刚席钦为他留出离开的空隙时,他并没有离开。   于是明昕只是又为难地推脱了几句,最后仍是仿佛被“逼迫”着接受了这个游戏。   一个空的酒瓶被放在了桌子中央,被猛地一转,就悠悠地转了起来。   一开始,瓶口并没有指到明昕,或是指到席钦,或是指到他的朋友,他们都选择了真心话,回答的,也都是些不痛不痒的真心话。   因为是冲着喝酒来的,所以只要选择了真心话,就要喝一杯酒。   第四轮,瓶口终于指到了明昕。   “我选真心话。”他伸出手,去拿桌上的酒杯,那酒杯,却被身旁的薛景闲拿走了。   “前面都是真心话,也太无聊了,”他那双阴沉的眼中,深深地盯着明昕,“大冒险吧。”   酒杯被拿走了。   这不是商量或是建议,是通知。   明昕脸上的口罩动了一下,他像是抿了一下唇——他抿唇的时候,唇前的口罩,应该会被那双唇,轻轻地含一下吧。   薛景闲是看过明昕照片的,照片上的男生五官精致,却提不起他什么兴致,可现在到了明昕面前,一想到明昕的上唇,似乎是有一颗饱满的唇珠,他的小腹处竟是就生出一丝热意。   “那就大冒险吧。”声音轻轻的,像是被逼无奈。   薛景闲低笑了一声,从桌角拿出一副牌,“抽吧。”   “嗯?”明昕歪了歪脑袋,有些迷惑。   “你以为我会让你做什么吗?”薛景闲冷笑,“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   处理完年会的剩余事项之后,秦修瑾仿佛只是随口一问般:“来年会的主播,之后还要去哪里玩?”   秘书把地址告诉他了,还说:“不过,有几个主播太累了,就没有去。”   秦修瑾打开手机,看了眼什么,那似乎依稀是一个录像,录像中房间空落落无人。   不乖。   上车之后,他立刻开启导航,正是秘书说的那个地点。   与此同时,酒瓶再度转到了明昕。   “真心话。”他喝了一杯酒。   身侧的男人,大腿几乎与他贴在一起,脸上挂着笑,带着点痴迷的意味,盯着他因为燥热,微微松开的领口。   “交没交过男朋友?”   由于明昕此时还穿着女装,所以这个问题显得很正常。   他也只是侧着头,因为喝酒而不断拉起的口罩松松垮垮的,透出一点玫红的、沾着酒液的唇角。   “没有呢。”他的杏眼醺醉地眯着,轻声说。   这个时候,他已经压抑不住男声了,可在场的人都喝了一轮酒,竟仿佛没人察觉出什么异样。   薛景闲盯着他,苍白阴鹜的脸庞,似乎因为酒精,显出一点血色,带着点古怪的狂热意味。   他像是完全忘记了之前知道明昕是男人时,还发疯似的砸了满屋子的东西,后来还花钱,要扶持可以和明昕抗衡的席钦。   结果现在,他看着明昕的眼神,竟比知道明昕性别之前,还要更加沉迷一些。   下一轮,酒瓶再度指向了明昕。   “真心话……”明昕眯着眼,声音几乎像是在呢喃。   “大冒险。”薛景闲的唇瓣几乎贴在他的耳廓上。   “唔,好吧,大冒险。”   明昕随手从桌上的牌中抽了一张,他的视线恍惚,看不清牌上的字,薛景闲看到了,那上面写着“原地转圈十圈”,他却说:“摘口罩。”   明昕抿唇笑了一下,很干脆地,摘下了脸上的口罩。   那一刹那,几乎包厢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只有包厢之外的音乐,透过门缝隐隐约约地传来。   薛景闲那双黑沉的眼中满是摘下了口罩的明昕的模样,那张漂亮的脸蛋,在昏暗的包厢之中,竟是美得仿佛在发光一般,却又因为饮酒,生出点汗,一缕发丝贴在唇角,眉眼染着朦朦胧胧的魅惑感,此时他撑着下巴,下垂着眼,仿佛很是无所谓地望来,淡淡地笑:“下一局?”   席钦原先还以为自己是喜欢男人的,可看着明昕,不知为何竟生出一个念头——女孩,貌似也不是不可以。   像明昕这样的女孩,他好像也很喜欢。   或者说,真正的美色,往往是雌雄难辨的,有意无意间,薛景闲已将手臂放在了明昕身后,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搂在了怀里。   他就着这个姿势,呼出的灼热气息近得足以拂开明昕脸侧的发丝。   “那就下一局。”他说。   秦修瑾抵达酒吧时,就询问了那几个主播订的包厢号,有的在一楼,有的在二楼,他先在一楼找了一圈,最后到了二楼。   结果,他刚到二楼,就见一个人影猛地从一个包厢中扑出。   从包厢房间里扑出来的人长发及肩,此时发丝却有些混乱,上身原本穿着的小西装外套脱掉了,底下是卷起袖子的衬衫和翘起一角的裙摆。   那人在走廊看了一圈,身后敞开的门却伸出一只肌肉贲张的手臂,像是要来抓他。   正在这时,那人也看到了秦修瑾。   摘下口罩的雪白脸蛋上,仿佛酒醉了般,泛着红晕,他朝着秦修瑾走来,恰好躲过了那只手。   秦修瑾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将他认出来了,可他面上仍是冷淡,皮鞋踩在地上,一步步朝着那人走去,最终却仿佛早有预感般,猛地一抬手,接住了软倒的身影。   “唔……司机……”明昕撑着秦修瑾的手臂,声音含含糊糊的,“大冒险,要和别人接吻。”   “……我不想要……”   秦修瑾抱着怀中的人,抬头看去。   与那追上来的人对视的瞬间中,他们二人都不约而同地,生出了极致的憎恶感。   “薛家的二公子,”秦修瑾冷冷道,“我想,以你现在的身份,应该还没到可以完全不受管教的地步。”   薛景闲眉眼阴鹜:“把他还我。”   秦修瑾道:“他不想要,你没听到吗?”   薛景闲冷笑:“他自己说要和我们玩的,玩到最后,却后悔了,算什么事?今天不玩完,之后他上哪,我就到哪弄他。”   秦修瑾那双情感淡薄的银色眼眸定定了看了一眼,薛景闲还未继承家业,于他而言,并不算是什么值得忌惮的对手。   更何况,他早已做了决定,因着这个决定,明昕已不可能再离开他身边……   可他却仍是抬手,掐住明昕的后颈,强迫他后仰起脸,随之俯下脸,吻住了那还泛着酒气的唇瓣。   明昕眼眸中一片茫然,无知无觉地承受他的亲吻,唇瓣微阖,仿佛也在回吻般。   黑发如梦境般,纠缠在他手上。   “这样,如何呢?” 第128章 女装小主播13   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 明昕被这声音吵得翻了个身,忽然察觉了一丝异样。   失去意识之前,他似乎还在酒吧的包厢之中, 身侧的高大男人露出近乎狂热的笑容,俯着身,凑了过来,像要亲他。   之后的一切,都仿佛隔了一层薄纱般, 仿佛近在眼前,却又模糊不清。   他慢慢从床上坐起, 这个房间的布局与他的酒店房间基本一样, 于是他被醉意折磨了一晚的头脑,并没有立刻察觉出异样,只是在脑中询问系统:“昨天晚上, 是谁把我带回来的?”   不知为何, 系统沉默了许久,没有回答。   像是有些自闭了。   可有的时候, 不回应,却也是一个回应。   明昕那混乱的思绪被他一点一点梳理整齐了,这个时候再看这间房间, 随手扔在沙发上的衣服没有了, 大喇喇敞开在地上的行李箱与摆在办公桌上的直播器材也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整整齐齐挂在墙角衣架上的男人外套。   他再低头, 却见自己身上还穿着昨夜的衬衫与短裙, 鞋子被脱下了, 齐放在床边, 丝袜在睡梦中被蹭得掉下去了许多,露出膝盖,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变化。   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了,到底是谁把他带到这里了。   明昕心中却露出一丝失望,这么好的机会,居然没有下手?   可他并没有看见,他的唇瓣,不知何时起,竟是从原先的玫红色,被研磨得变为了艳红色。   他只是遵循着尹明昕的人设,女扮男装的小主播,意识到自己被送到了陌生房间之后,会惊慌地收拢松开了几颗扣子的衬衫,拉起丝袜,就要下床穿鞋。   可他还没将鞋完全穿好,浴室的门便被打开了。   浓重的雾气,跟在那走出浴室的男人身后涌出,明昕身体一僵,抬起头去,他本以为,将他带到这里的,也许是昨天抓着他喝酒的那几个男人,可入目的,却是意想不到的俊美容颜。   不管怎么说,不是那几个来势汹汹的人,还是让明昕松了一口气,他一边弯腰穿鞋,一边对着那男人露出一个笑:“又是你呀,小司机,谢谢你收留了我一晚,我先走啦。”   他想要离开了。   可那个呆头呆脑,昨晚还在被他戏弄的沉默司机,此时洗过了澡,穿着一身浴袍,袍间敞开露出结实的腹肌,仿佛就比西装革履时还要多出几分侵略性,他没有回应明昕的话,只在明昕走向房间门时,侧过身,拦住了他。   这个动作似曾相识,明昕抿了抿唇,抬起头来,昨晚还对着自以为地位低下的小司机吐烟,现在感觉到了危机,声音便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无辜感,“有什么事吗?”   也许是被带到这里一晚,却并没有遭遇什么,所以他以为,面前的男人,是比薛景闲要来得好说话一些的。   男人放下擦头发的毛巾,一双灰眸紧紧盯着他,“昨晚,我救下了你。”   相应的记忆破开薄纱,明昕记起来了,昨晚,薛景闲说他必须和别人接吻,他不愿意,于是逃出了包厢。   接着,就遇到了男人。   之后发生的一切他都不记得了,但既然他毫发无损地来到了这里,那应该确实如男人所言,是被救下来了。   明昕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是吗?那真是谢谢你了。”他的微笑不温不热的。   男人却看出了他的退缩,他朝着他,走近了一步。   “你说,你不愿意和他们接吻。”男人低声道。   “所以,你强吻了我。”   唔?   就这样呀?   那种,来自男人的强烈压迫感,竟是被这“强吻”两个字,给打破了。   面前这个男人,似乎又回到了最初,被他戏弄的木讷模样。   只是被亲了一下,就记得这么深吗?   “对不起……”明昕在心中暗笑,面上却作出无辜的模样,“他们强迫我和别人接吻,否则不让我走,我也是没办法了,反正你是男人,被亲一下,应该问题不大吧?”   “我是初吻。”男人眸色沉沉。   “这个吻,是要留给我未来的妻子的。”   这么古板吗?   明昕没想到这个司机,骨子里居然是这么守贞的人,他那无坚不摧的冷硬心肠,还是被撬开了一点口子,他抿了一下唇,却没意识到,自己的唇珠过了一夜,凭空之中肿了好一些,像是被用力吮吸了许久,他假装无所谓道:“我也是初吻,我们就互相抵消吧。”   “怎么抵消?”男人却道,“我救了你,你却夺走了我的初吻。”   “要是因为这一点,以后找不到妻子怎么办?”   说着,他目光沉沉地盯着身前的明昕,朝着他,又走近了一步。   明昕心中生出些不好的预感,他又被逼得后退了一步。   “你……”他的声音罕见地,染上了一丝慌张,但他还谨慎地做着交涉,“你不说,别人不就不知道了?”   “你得赔偿。”男人却根本听不进他的劝说了,只又朝着明昕走近一步。   明昕还想要后退,可男人这一步,却猝不及防踏入了他两脚之间的空隙,他被顶着向后倒去,疼痛感却没有传来,睁开眼时,他却是倒在了房间的沙发上,男人膝盖顶进他两腿之间,双手拦在他的身侧,犹如一座庞然大山。   根本没有逃跑的余地。   “赔、赔偿什么?”明昕只能试着交涉,那双总是楚楚可怜的眼,已是一片无措,“我有钱,有很多钱,你想要多少?”   也是他只当了“女孩”几个月,否则,以这样近的距离,这样的姿势,他立刻就能察觉到面前人的欲求,是钱解决不了的。   “用你。”   说罢,男人不欲再与他作任何交涉,猛地低下了头。   “等等,等等——”明昕的双手没有被束缚,因此他能够把手挡在面前,慌乱地挣扎,以至于在男人的敞露的胸膛上刮出一些划痕,“我,我不能赔偿给你,我——”   他捣乱的手被一手抓住了,男人的唇瓣凑到了面前,因为他扭头的动作,仅在他的脸侧留下了不可忽视的触感,沉重而灼热的呼吸扑在他脸上,吹拂他纤长的睫毛,仿佛立刻就要将他侵占般,明昕终于崩溃,大喊:“我是男人!我不能当你老婆!”   如他所愿,男人的动作停下了。   “你是男人?”   男人的喘息声尤在耳畔,明昕用力侧着脸,因为紧张而窒住的呼吸,现在终于得以流畅起来,他的脸上满是挣扎而生出的红晕,双手都被拉到头顶,是羔羊受戮的可怜模样,他听出了男人的犹豫,立刻自证般,大声说道:“我真的是男的!不信你看看我的喉结!”   为了参加年会,他特意在脖子上绑了一圈遮挡的白色布条,可昨晚在酒吧里,却不知是掉在了哪里,于是他喉间的喉结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但此时为了证明自己的性别,他还是刻意仰起了脸,只为了让男人看得一清二楚,却不知道,男人盯着他那线条流畅的脖颈,嵌在其中显得格外精致的喉结,男人自己大上许多的喉结,竟是感到有些干渴般,上下滚动了一番。   可男人的声音,却依旧满是怀疑,“有的女孩喉结也很突出。”   “你看起来,不像是男人。”   明昕急了,平时直播,他害怕暴露出自己是男人这个事实,可现在,他却费尽一切心思,要证明自己是男人。   甚至为此,说出不计后果的话,“不信你就摸摸我的胸口!那里填的都是硅胶假胸!女生没有那么平的胸吧?”   男人果然应着他的话,将空出的那只手,从领口伸入,果然从中摸出了假胸,光是一边,就有两三片,因此将青年贫瘠的胸口,塑构出女孩的弧度来。   他的手在那一片细腻光滑的皮肤上停留了许久,明昕却以为他在确认自己的性别,因此没有挣扎,乖顺地任他抚摸,只在某一处被不经意用指甲刮蹭到时,小弧度地抖了一下,但仍是期待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希望他相信自己。   真可爱。   骗子也会害怕真话被当做假话吗?   他的手仿佛毫无留恋般,从中退出,“我没见过女人的身体,怎么知道她们会不会有这么平的胸?”   明昕没想到,自己被摸得浑身颤抖,居然只得来了这么一句冷淡的话语。   这个死古板!死变态!他在心中恶狠狠地骂,恨不得从男人身上咬下一块肉,可迫于压制,他却只能尽量忍住恨意,装出可怜模样。   他还有杀手锏。   一开始不说,只是因为羞耻,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不说,他恐怕就要被当成是女人来使用了,便只能忍下羞耻,“我,我有男人的第一性征……这总能证明我的性别吧?”   “第一性征。”不知是不是错觉,男人的低沉声音中,似乎夹杂了点笑意。   “对……”明昕终于抬眼,泛着水光的杏眼盯着男人,“你可以……看看。”   那双灰眸,仿佛更暗了一些。   偏灰的眼眸,本就比常人要显得冷淡一些,此时发暗,竟是显出了毒蛇般,无机质的觊觎之色。   “如你所愿。”   他说着,却没有伸手下去,仿佛真是被明昕口中拥有的第一性征说动了般。   可为了证实明昕的性别,他抵在明昕两腿之间的膝盖,还是慢慢向前挪去。   为此,他俯下上身,那双深灰色的双眸,直勾勾盯着被困在沙发上的明昕。   明昕却为羞耻感所迫,侧着头,不愿意下看,也就没有察觉到。   一场密不透风的罗网,已然近在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们恭喜,小秦学会了撒谎!呱唧呱唧呱唧~   建议改名:骗子翻车记~   小剧场   昕昕:昨天晚上,是谁把我带回来的?   系统(心声):何止是送回来啊!还压着亲了好久好久好久!我眼睛都要瞎了嗷嗷嗷!   系统(现实):沉默   昕昕(失落):哦,是老攻啊……这么好的机会,居然没对我做点什么   秦狗:嗯,醒了再做 第129章 女装小主播14   “可、可以了吧?”   双腿猛地合起, 将男人的膝盖拦住,明昕终于正过头,杏眼中水色荡漾。   他是这样清纯的长相, 像是漂亮的女孩子,叫人根本看不出来,他的裙子下是什么。   “可以了吧……”他又说了一遍,声音里有难以忽视的哽咽声,青年的声音已经低哑到了, 绝无可能再被认作是女孩的程度了,“我真的是男人, 你就相信我吧。”   “原来真的不是女孩。”男人垂眸, 盯着他蓬蓬的裙子看了一会,他将膝盖退回去了,“为什么穿裙子?”   “我……我喜欢穿裙子, 凭什么男人就不能穿裙子?”明昕当然不能告诉别人, 说自己是女装主播,靠这个赚钱, 要是面前的男人拿这个要挟他该怎么办?   也许是男人退缩的动作,让他觉得,男人是被他的性别吓退了, 就是他自己, 看到漂亮的女主播, 居然是男扮女装时,也会感到萎靡恶心, 所以他自然而然就以为自己已经逃过一劫了, 被拿出硅胶, 而显得有些塌的胸膛重重起伏, 好似是松了一口气。   看着面前男人深沉的眸色,明昕罕见地生出了一丝良心,便劝说道:“你……你长得也挺帅的,还是有钱人的司机,赚得应该不少吧?照你这个条件,要什么人要不到?出去多转转,还是有人会喜欢你的,用不着纠结什么初吻不初吻的。”   “什么人要不到?”男人转动灰眸,定在了明昕身上,“可我看不上他们。”   “看不上,那就找呀。”   “我已经找到了,”他再度压低身体,身上那股,属于成年男人的浓重荷尔蒙的味道,不做声地侵染着沙发上的明昕,“你穿起女装来,比女孩还漂亮,来当我老婆,似乎也不错。”   “什、什么?!”明昕结巴了。   “我可是男人,你怎么下得了手?!”穿着女装的漂亮青年,一脸震惊地质问道。   原剧情里的尹明昕,在遇到主角受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喜欢女孩的,他根本没想到,这个世上,居然真有迎男而上的男人。   “怎么下不了手?”男人拉着明昕的手,从他头顶放下,按在了自己的浴袍上。   男人的语气淡然,让人根本想不到,他说出的是多么可怕的话语,“你摸摸这里。”   “都快爆炸了。”   明昕那无往不利的口才,在这男人面前,像是遇到了铜墙铁壁般,毫无用武之处。   他被压在沙发上,仰着脸无措地被亲吻着,眼睫毛都被泪水染得粘连作几缕。   秦修瑾的食指带着点茧子。   就连这个,明昕居然都能感觉得出来。   他也终于知道了面前人的名字,代价却是被逼迫着叫喊着:“修瑾,停下,我——”   晚了,明昕的身体猛地弓了起来,却嵌入了柔软的沙发之中,更加不能挣脱 。   他想要看看自己的裙子是不是被弄脏了,可秦修瑾却不满他的分心,更重地亲吻着,他被亲得发麻,根本施不上力,只能任凭秦修瑾纠缠。   白皙的双手都握在秦修瑾结实的手臂上,像是推拒,可又只能无力地牵着,倒更像是在牵引。   可他那白皙的小腿肚却不住地打颤,哭泣声断断续续地传出,却又不像是情愿如此的模样。   “再叫我几声修瑾?”已经窘迫至此,男人还要一边舔舐着他的耳廓,一边低声诱哄。   “呜,修、修瑾——等等,等等。”明昕又挣扎起来。   他的双手在男人的手臂上胡乱抓握,小指再度颤抖起来。   “结束,”只说了两个字,明昕就哽咽了一声,“结束了吧?”   “你叫我一声老公,就结束了。”秦修瑾低声道。   “真的吗?”   “真的。”   骗子骗惯了人,这时却天真地相信了别人的话。   “老、老公。”   忽然间,明昕忍不住眯上了眼睛。   到处都是古怪的,属于秦修瑾的气味。   连纤长的睫羽,都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一些。   这下子,他再也不用顾虑自己的裙子有没有被弄脏了。   明昕却是松了口气般,脱力地靠在秦修瑾的肩膀上,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惶惶地抬头,茫然道:“怎么,怎么又……”   “昕昕太可爱了。”男人灰眸沉沉,显出一点冷酷的意味,“继续吧。”   一声恐惧的哭泣声,从被吻得红肿的唇中泄出。   只一声,就被打断了。   *   再度醒来的时候,明昕只感到一阵空虚。   他的小腹酸涩异常,伸出被子的手腕印着男人的指印,腿肉被反复摩擦了无数次,更是火辣辣的,却好像被涂了药般,辣中带着点凉意。   仿佛整个人的精气都被耗尽了般,明昕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静静地躺了好一会,一双杏眼在适应了屋里微薄的光线之后,谨慎地四下观察了一番。   屋里空荡无人,浴室也关着灯,整间屋子只有暖气运转的声音。   秦修瑾不在!   这个发现,令他一阵兴奋,顿时连酸涩异常的身体,都轻松了许多,他立刻从床上起身,发现身上都被清理了一番,原先穿着的裙子换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宽大许多的衬衫,那上面沾染的男人气味,他今天已经闻过无数次了,立刻就知道是谁的了。   甚至于,在明昕起身之后感受到的,立刻就要向下滑落的内裤,都仿佛是那个男人穿过的。   妈的!真是变态!   为了不走光,他只能提着裤子,蹑手蹑脚地走向玄关,中途他看到了自己被换下来的衣服和鞋子,就放在浴室的脏衣服篓里,被白色的液体弄得乱七八糟的,搭在篓边的丝袜开了几个洞,像是被急迫地撕扯过一般。   连鞋子,也都脏兮兮的。   真是……真是恶心!   明昕重重地皱了一下眉,脸上满是厌恶,眼中还有对那一套衣服的可惜之意,能被他穿到公司的年会中,这套衣服实际上还是很值钱的,现在居然就被秦修瑾弄成这样……   因为害怕随时会回归的秦修瑾,他没有思考太多,而是立刻就打开了门。   空无一人的走廊,展露在他的面前。   他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踏出房间的那一刻,立刻就抬头看向对面的房间号,想看看自己现在在几楼。   正就是这个时候,他看到,对面的房间。   就是他的房间。   *   打开新手机,安装了常用的各种软件之后,明昕打开了聊天软件。   过往的聊天记录都得到了保存,明昕便看到了在他丢失手机的这两天里,经纪人焦急的询问声,问他怎么就提前退房了,不是要多留几天吗?   明昕仍未消肿的唇瓣微微一撇。   发现自己就住在变态对面,谁还敢在那里接着住啊?   明昕那天带在身上的什么东西都丢了,只能穿着偏大的衬衫和裤子去和前台交涉,凭着姣好的外貌和听似柔软实际满是话术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前台,不仅退了房,还凭空得到了那间房间剩下几天的费用,随后他带着这些钱和房间里的行李,果断地换了家酒店。   至于那天,被逼迫着加了的秦修瑾的账号,明昕看到他让自己留在酒店里,等他带吃的回来,之后似乎是发现自己离开了,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冷地发了一句:“等着。”更是不屑地撇了一下。   过几天,他就要坐飞机回家了,谁还管这个变态等不等的?明昕当即就把他拉黑了。   当然了,还有这几天冷落的傻大款金主和直播账号下嗷嗷待哺的粉丝们,明昕好似一个防守严备的渣男,一一都做了安抚,他还在账号下发了自己这抵达魔都后的一些照片,无一不是遮住头部的,表明自己这几天都在魔都玩,所以忘记了直播。   至于傻大款,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这两天都没怎么发信息过来,明昕心里惴惴的,担心人傻钱多的守护者跑路,于是一连发了不少在账号下没发的照片。   意外的,守护者却是秒回。   他圈了一张照片,问他:“这是在酒店吃的?”   明昕一看,那是他在现在住的酒店吃的自助餐照片,只拍了桌子上的食物,边缘透出点菜牌的一角。   放在过去,明昕根本不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但也许是一连遭遇了两天怪事,他提起了警惕,先是可可爱爱地回应了一句:“是呀,这个布丁很好吃的。”   就像是所有喜欢吃甜品的小女生般。   接下来,却又不经意般问了一句:“哥哥是怎么发现这是在酒店的呀?”   守护者很干脆地就回答了:“我家附近,就有类似的酒店。”   他发了一个定位。   那个地点附近有很多酒店,其中就有明昕现在住着的酒店。   这倒是明昕没有想到了,守护者居然也在魔都!还住得这么近,开车十分钟就到了!   “你这几天到魔都了是吧?你们公司总部离我家很近,要不要考虑考虑,来我家玩?”   玩什么?   明昕嘴角立刻就下撇了。   不是他精神敏感,实在是这段时间守护者的表现,特别像是变态,送他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衣服,还要他拍照发视频,如果拿守护者和秦修瑾对比,明昕甚至都分辨不出,到底是哪一个要更加变态一点。   他原本只以为,自己的性别暴露之后,顶多是会被骂上一阵子,说不定还会被到时候他都赚得盆满钵满了,还会在意那一点骂吗?   可经历了昨天之后,他忽然生出一种不太妙的预感——要是那些粉丝,也像秦修瑾似的,不在意他的性别,甚至是变态地对他产生欲望,该怎么办?   他盯着守护者的话,仿佛想起了自己被压在床上,连手指都被男人含在齿关,一丝一毫舔舐的情景,因此而颤抖了一下,但到底没有直接拒绝,只是温温柔柔地回复:“要是有空,我肯定会去的啦。”   这种低级的谎言,他说起来,甚至都不会生出哪怕一点愧疚感。   守护者却好像相信了,给他转了账。   上面写着打车费,实际却有5200元。   他说:“我家很大,到时候你可以随便玩。”   明昕抬手就收了,为了躲避变态而紧张的精神被这一笔钱安抚了一些,他微笑着打字:“好的哦。”   心里却想着。   去个屁!   这两天,明昕丢失的东西有穿去年会的一整套衣服,手机,还有那天在公司年会上丢失的两张演唱会进场票,明昕冲着一百万来魔都,却不但没有得到一百万,还损失了不少,甚至是被男人抓着手腕欺负了一天,他心中后悔异常,恨不得回到几天前,干脆点拒绝了赵良的诱惑。   但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无济于事,至少不要连粉丝都损失了,于是当晚,明昕还是开了一次直播。   镜头里仍然是一双洁白的大腿,只明昕穿了偏高一些的丝袜,裙子也比平时要长上一些,要是别的擦边主播只露这么点,早被骂了,可明昕露出的那一抹雪白,却犹如天光一线般吸引人,粉丝里竟是没有多少人指责他,只是关心道:“昕昕啊,今天这么穿得这么厚呀?”   “魔都的天气比家里冷太多了,”为了加强可信度,明昕双腿还夹着摩擦了一下,“所以穿得厚一点,不然要感冒了。”一声吸鼻子的声音,可怜巴巴的。   这话半真半假的,魔都的天气确实冷,户外还妖风阵阵的,之前明昕穿着短裙出门,一定得紧紧护着裙摆,不然裙下鼓起的裤子就要被看得一清二楚了。   虽然现在离开了公司旗下的酒店,他不用再穿裙子掩饰性别了,但新换的酒店暖气供应要差上太多了,要不是为了直播,他都只想窝在床上,缩在被窝里刷手机。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理由。   和粉丝们聊天的时候,明昕仿佛怕冷般,将丝袜又向上拉了一点。   可除了他和那个男人,没有人知道,那丝袜要是再往下掉一些,恐怕被留在膝盖和腿上的吻痕,就要露出来了。   而在裙摆之下,两腿间的软肉,不仅布满了咬痕与指印,更是被摩擦得红肿破皮,哪怕抹了两天的药,也没有完全消下去。   直播到半夜12点的时候,明昕已经有些困了,他一边打哈欠,一边找粉丝一起玩游戏,紧紧夹着的双腿微微松开,一点红色从中透出,粉丝们却以为是他自己压出来的痕迹,没有察觉出异样。   正在此时,直播间突然多出了很多陌生的观众,都很是兴奋地喊道:“席哥!席哥进直播间了!”   明昕这个时候,思维还有些生锈一般,没有意识到,这个席哥是谁,名字为“一席之地”的观众,就给他投了一万的礼物。   礼物的烟花在屏幕上炸开,明昕顿时清醒了过来,同时也记起了,这个“一席之地”是谁。   一席之地,是个技术很好的游戏主播。   虽然在直播网站上,他们一个是技术男主播,一个是擦边女主播,但他们都被签在经纪人赵良手下,名义上还都是游戏主播,直播热度也差不多,争夺的是同一份资源,虽然明昕靠着守护者的扶持,一直压他一头,但多少有点王不见王的意味,因此在那个几百人的主播群里,两人甚至都没有加过联系方式。   更不会像这样,大喇喇地带着一堆粉丝进另一个人的直播间。   可明昕却有些迷惑,要是一席之地进了他的直播间,嘲讽上两句,那还算正常,可现在,这个一席之地却给他送了一万的礼物——就算是要嘲讽他,也不至于做这种损己利人的事吧?   他按兵不动,仍是软软地感谢了一席之地送的礼物,可一席之地却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又送了一万的礼物。   开玩笑一般,明昕笑笑道:“席哥哥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呀?”话语中,仿佛和人家很熟一样。   实际上在主播群里,一句话都没对话过。   一席之地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发言,明昕甚至都以为他离开直播间了,可那些陌生的观众,却纷纷发弹幕,替一席之地转播此时的状态,“席哥脸红了!”   “手停在键盘上,都不知道多久没动了哈哈哈。”   “原来席哥也是腿控!”   “我靠,这种腿我看了也控啊!怎么以前没进来看过?”   事实上,两人的粉丝取向并不是很共容,关注一席之地的观众,有关注他技术的,也有喜欢他俊秀长相的,因此男粉女粉一半一半,可关注明昕的,却大多数都是看腿的,90%以上都是男粉,并且因为主播本人技术很烂,所以明昕的粉丝都不是很在意技术。   这个时候,一席之地进入明昕的直播间,却也将自己的粉丝带到了明昕这里,于是就这么一会,明昕的粉丝,就多出了一万。   在密密麻麻的弹幕中,明昕被迫看到了一席之地从僵着身体脸红,到脸红着打字的全过程,许久,带着彩标的一席之地终于发了个弹幕。   一席之地:玩游戏吗?   ……   从半夜十二点到凌晨两点的这段时间,明昕都在和一席之地玩游戏。   一席之地的技术很好,明昕最开始被他带飞了一局,根本只需要像是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一席之地,只要他受伤,一席之地就毫不吝啬地给他用补给、用血包,一局下来,明昕甚至一枪没打,就被变成冠军了。   这种带妹式打法,却很令明昕厌恶,当初守护者就是这样,之后他才老是推脱,不愿意和守护者打游戏了。   要不是馋一席之地带来的那些流量,他根本都不想再和一席之地玩了。   可到了第二局,一席之地却像是发现了他的反感,路上捡到什么枪,竟都给他收着,自己只留一把小猎枪。   昕昕:为什么都给我?   一席之地:你拿着那些枪,可以保护我。   弹幕纷纷指责一席之地,哪里有人带妹带得要妹子保护自己的?   一席之地:太晚了,我有点累,你要保护好我啊。   镜头之外,明昕的嘴角却微微勾起。   虽然穿了女装,可尹明昕骨子里,却还充斥着那种,保护弱小的大男子主义。   所以在游戏里被别人当妹子一样保护时,他心里才会那么不高兴。   现在一席之地却说,要他保护自己——不管是不是假装的,却实实在在搔到了他的痒处。   昕昕:好吧,你要跟在我身后哦。   虽然这么说了,可明昕技术却差得不行,他不算是一个很好的保护者,带着一席之地,却一连输了好几局,他原本还馋一席之地的粉丝,可那些技术粉,现在却被他的垃圾技术气得在弹幕里直骂,被房管封了好几个号,顿时就损失了不少热度。   可渐渐地,弹幕内容却奇怪了起来。   “是我的错觉吗?一席之地和昕昕怎么感觉一脸配?”   “席哥安慰昕昕的样子好暖哦。”   “以后我老婆跟谁谈恋爱我就砍谁,当然了,席哥除外嘿嘿嘿。”   明昕却没怎么在意弹幕内容了。   第十局的时候,他居然把一席之地给带赢了!   他立刻兴奋得脸颊都红润起来,差点忘记夹女音,“我赢了!”   谁知,一席之地也笑着用队内语音夸他:“昕昕真棒。”   “一枪就把那个人的人头给爆了,太厉害了。”   但其实,这其中也有这十局以来,一席之地不厌其烦地指导明昕怎么瞄准,怎么压枪的功劳。   明昕兴奋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又恢复了清纯夹子音女主播的本分,“没有啦,都是席哥哥的功劳,没有席哥哥,我应该打不了这么好。”   一席之地笑了一声,“哪有,这一局都是你带着我跑,赢,也是靠着你的能力。”   弹幕都在骂一席之地不要脸,明昕却被夸得很高兴,恋恋不舍地约了下一次直播接着打。   退出游戏的时候,他回到自己的直播间,大部分都在谈论他和一席之地的事,只有几个人,在说:“刚刚榜一进来了好几个小时,却一句话都不说,也没送礼物。”   守护者每次进明昕直播间,都会送礼物,所以这种情况,的确算是不寻常。   “榜一好像不太高兴,昕昕得哄一下啊。”   明昕抿着唇,笑了一下,却仿佛没有看到那几个关于榜一的弹幕般,只是选择性地回答了几句有关一席之地的弹幕,就下播了。   刚下播,他就看到了不断跳出来的好友验证。   正是顺着主播群加过来的一席之地。   明昕原本还好奇,这个一席之地,为什么突然对自己那么殷勤。   加上之后,一席之地发过来的信息,却将原因都说得一清二楚了。   明昕抿着唇一连串看了下去,十几条信息下来,终于是明白了全部由来。   原来这个一席之地,就是那天跟在薛景闲身后的俊秀青年,席钦。   他其实对席钦没什么特殊的感觉,虽然他跟在有意要为难自己的薛景闲身边,但薛景闲到底是他的榜一嘛,而且好像家里也有权有势的,换作是他,不也压抑着心里的厌恶感,发穿那种衣服的视频给守护者看吗?   更何况,之后他被带到酒吧里玩真心话大冒险,最后薛景闲强迫自己和他接吻,他不愿意逃跑的时候,席钦似乎也拦了薛景闲几下,之后还被薛景闲一甩手,给扔到地上去了。   为一个陌生人做到这样,也算不错了,可席钦这时候找上来,却话里话外都是对明昕的愧疚之情,还问明昕现在还在不在魔都,他想请顿饭赔罪。   明昕原本不是很情愿,几天后就要坐飞机回家了,他不想多生事端。   可席钦却说:“那天你落在酒吧的外套,现在在我这里,不吃饭的话,至少见一面,我把它送还给你。”   明昕却还有些忌惮之前站在他身侧的薛景闲,立刻就拒绝了。   仿佛看出他的顾虑般,席钦立刻说道:“如果你害怕薛景闲,那你大可以放心,这几天,他被长辈关在家里出不来了,如果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认识的人。”   席钦依然记得,那天他追出包厢后看到的,那个紧紧抱着明昕的灰眸男人。   他天然就以为,明昕是认识那个人的,自然也能通过对方,知道薛景闲的事。   殊不知,明昕这几天就在躲那个男人,所以看到了席钦的回复,有些奇怪地皱起眉头来,仍然是拒绝了。   席钦只以为明昕还是不敢过来,思考了片刻,接着又道:“口袋里面,好像还有年会那天的奖品,那两张演唱会的票,好像挺贵的,我查了一下,合一起至少要一万,就在后天开演,是很出名的歌手。”   一万。   还是至少。   明昕可耻地犹豫了。   若说有什么是最能诱惑他的,那必然是钱。   更何况,这两张演出票,还是用一百万的诱惑换来的。   总不能来一趟魔都,却什么都没有得到吧?   更何况……薛景闲都被关起来了,应该没事吧?   明昕犹豫了好一阵,终于下定主意般,回复道:“那就明天见一面吧。”   “地点我来定。”   席钦唇角露出一抹微笑,耳尖微红,打字回复:“好的。”   之后,他等待了许久,时间仿佛静止了般,面前的桌上整整齐齐摆着叠好的外套,一个信封搭在外套之上。   发了个地址之后,对面便不再发来任何信息,他只好失落地收起手机,走到房间另一边新买的跑步机上,开始锻炼。   几天前被薛景闲轻而易举甩开,他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作为一个男人,要是谁都保护不了,那怎么能行呢?   他闭眼,幻想中是酒吧中,摘下口罩的美丽脸庞,睁开眼,汗滴流过眼睑,落在跑步机上。   那样的美人,只配强者拥有。   他必须强壮到,足以保护对方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滴滴,您的主角受,加入战场~   席钦:我一定要保护昕昕!   昕昕(笑):就你这身板?还不如我保护你。   几个月后   昕昕(盯着面前八块腹肌的席钦)(大惊):你,你怎么变这样了?!   席钦(羞涩)(凹造型):昕昕喜欢吗?   昕昕:……(说了不喜欢,不会被揍扁吧?) 第130章 女装小主播15   明昕发给席钦的地点, 是距离公司不远的一家咖啡店。   席钦也算是有竞争关系的主播,哪怕表面上装得再和善,还陪着自己玩了一局游戏, 但毕竟对方仍然以为自己是女孩,明昕不敢怠慢,依然是穿了女装,口罩戴得整整齐齐的,坐在咖啡店的玻璃边, 乖得不行。   这家咖啡店靠近步行街,人来人往的, 就算是薛景闲来了, 应该也不会乱来,明昕心中放松,只坐在这里玩连连看, 桌上干干净净, 没有点任何东西。   反正服务员也不会来赶,明昕偷偷看了一眼服务员, 不知道为什么,他过来之后,店里的服务员, 都有意无意地靠近他, 似乎很嫌弃他坐在这里却不喝咖啡一样, 想尽办法要赶走他。   明昕只稳稳坐着,一动不动, 也不买咖啡, 开玩笑, 一杯咖啡就十几二十多块, 那么贵,还难喝,他才不买!   席钦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隐隐被服务员包围在窗边的明昕。   “她”坐在窗边,不被口罩遮盖的双眼倒映着窗外的阳光,漂亮得就像是精致的艺术品般。   一个服务员,端了店里最贵的咖啡过来,放在桌上,明昕立刻就无措地抬起头来,说自己没有点咖啡。   “是店主送你的。”服务员这样说,明昕顺着服务员的指示,看到了不远处有几分小帅的咖啡店店主,对方在向他笑。   明昕还是接过了咖啡。   看到这一幕的席钦,心中竟是有些酸涩。   心上人是天边云,还是被那么多人追逐的美丽云彩。   而他,不但一无所有,还孱弱得无法保护对方。   正在此时,明昕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席钦,顺手放下手中的咖啡,唤道:“席——”   席钦注意到,明昕放下手中的咖啡,朝他呼唤时,那个咖啡店的店主,脸上露出很明显的失落意味。   哪怕这幅神情,在不久前仍挂在他脸上,席钦此时,仍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了几分暗喜。   至少,他在昨夜,甚至陪着对方玩了两个小时的游戏,而这个店主,明昕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路人甲。   “席钦。”席钦知道明昕应该是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便温声提醒道。   明昕可不像他,只见过对方一面,就疯狂地陷入了痴迷,甚至一天刷完明昕放在网站上的短视频,还向经纪人疯狂打听关于明昕的事,虽然经纪人似乎不是很赞同他的追求,他却还是厚着脸皮,磨到经纪人愿意告诉他。   甚至于,在知道了“明昕”这个名字之后,他还在深夜的床上,沉迷地反复咀嚼,几乎刻进灵魂。   “好的,席钦——席哥哥。”那双杏眼,在席钦面前弯了一下,席钦仿佛能透过口罩,看到明昕此时甜美的微笑般,他的脚步虚浮了一下,几乎像是踩在云端一般。   十几岁起,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的席钦,第一次心动,却是对着一个女孩,但他却没有任何犹疑,一边靠近明昕,一边感觉到心跳在慢慢加速。   坐下在明昕面前后,席钦意识到,明昕的目光正追随着他拿在手上的纸袋上,但他却假装没有意识到般,没有立刻把纸袋递给明昕,而是放在身旁——要是现在就给了,他又如何延长与明昕共处的时间呢?   席钦叫来了服务员,正要点一杯咖啡时,坐在对面的明昕却道:“不用点了吧,我这杯给你。”   男人因为爱意送来的咖啡,被明昕毫不在意地推了过来。   明昕撑着脸,因为姿势,脑袋微歪,显出被爱的无情而娇憨的可爱模样,“我不喜欢喝苦的东西呢。”   老是盯着他不买咖啡,才送来的这杯咖啡,不知道会往里面加什么怪东西,明昕才不想喝。   席钦接过咖啡,感觉不到苦滋味地一番痛饮,那咖啡的确是苦得很,却令他口中生出甜腻的津液,同时,当他的余光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店主,正因为他喝下咖啡而黑脸时,心中更是格外畅快。   明昕却也很诧异地盯着他,“不苦吗?”   甜得要死!席钦心里想着,却露出一个苦笑,“不,很苦,还好昕昕没有喝。”   “哦,那个……”明昕自认为自己已经请了席钦一杯咖啡,就想着要回自己的东西了,一双眼看向席钦放在身旁的纸袋。   毕竟,他来这里,就只是为了取回自己的东西。   席钦一眼就看出来明昕在想什么,他立刻道:“昕昕请了我一杯咖啡,我也请昕昕吃点什么东西吧?”   明昕抿着唇,有些犹豫。   他看了看窗外不息的人流,又看到格外恬静的咖啡厅,判断出这是个很安全的场所,而他又恰好有些饿了,面前这个家伙,还和前几天欺负自己的薛景闲是一伙,那就坑他一顿吧。   还是那句话,都来到魔都了,不至于什么都没得到吧?   “唔,好吧。”   几张照片被发送了过来。   照片之上,长相漂亮得几乎炫目的“女孩”,正在咖啡厅中,与对面的清俊青年共餐。   不少人都被“她”的长相吸引得围在咖啡厅周围,一时之间,原本冷情的咖啡厅,竟都热闹了几分。   其中一张,是那“女孩”,纠结于过长的头发,于是青年走到“她”身后,为“她”扎起头发,食指恋恋不舍地流连在“女孩”修长白皙的后颈上。   得到照片的人,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面前的下属,却仿佛被他这幅表情惊吓到般,瑟缩地停下汇报,“先、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继续。”喜怒不辨的一句。   ……   吃完之后,明昕摸了摸自己扎在脑后的头发,声音有一丝惊讶,“居然真的没有散。”   他的头发偏软,他又很不擅长扎头发,老是会松松地散开,所以才总是散着头发。   面前的席钦却红着脸,说:“我之前在理发店打过工,所以知道怎么扎头发,昕昕要是想学,下一次我可以教给你。”   “好呀。”明昕说。   随口一句就定了下次见面要做什么了,好样的!席钦在心中握拳。   可明昕的下一句话,却令他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可是,我已经订了后天的飞机了,下一次见面,应该要等明年了吧?”   “这样啊……”席钦像是淋了雨的小狗一样,失落苦涩难耐。   这个时候,明昕又说:“好像也挺晚的了,你把我的东西给我吧。”   在原本就伤心的小狗面前说这种话,更是双重伤害,席钦却已心知自己无法再久留明昕了,只得不舍地提起身旁的纸袋,递给明昕。   却没有看到,明昕看向他的眼神中,却有股莫名的意味。   ……身材和长相都不太符合,又是快穿局钦定的主角受……   他沉思着。   ……可这种神情……?   那种古怪的,沉思一般的眼神,只出现了一瞬,就仿佛从未存在过般消失了,就连世界意识,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明昕接过了纸袋,果然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外套,和一个信封。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拿出信封,坐在对面的席钦,见明昕似乎是打算再多留一会,便大着胆子,说:“那天外套在酒吧里,好像弄脏了,我帮你把衣服洗过了。”   ——其实是这件衣服被他带回去之后,夜里无意识抱在怀里,给弄脏了,所以才不得不洗,否则席钦又怎会舍得用普通的洗衣液的香气,掩盖掉衣服上属于明昕的甜美香气?   “我还发现,你口袋里装着盒烟,那种烟抽起来,对身体是很不好的。”意识到明昕投来的,似乎不是很高兴的眼神,席钦立刻又接着道:“所以我自作主张,换了个比较不伤身的烟……”   小狗惴惴的,可怜巴巴地盯着明昕,似乎很害怕明昕生气。   明昕确实不是很高兴,他放下撕到一半的信封,从口袋里翻出席钦更换的烟——薄荷叶女士烟。   明昕:“……”   真是服了。   明昕无语了片刻,心中却没有那种被冒犯的感觉——可能是因为席钦的表情太可怜了吧?   来魔都之后,几乎遇到的都是比自己高大的男人,于是明昕在看到像席钦这样,看起来甚至还比自己瘦弱的男孩子时,还是比较温和的,他把烟丢了回去,说:“我也只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抽一根烟而已,你自己收着吧。”   席钦接过被明昕丢回来的烟,似乎因为遭受了拒绝,表情是说不出的黯然,可明昕却没有看到,他藏在桌底的手,却不住地摩挲那一盒烟,近乎痴迷地感受着明昕在上面留下的微弱温度。   明昕接着撕信,果然从中抽出两张演唱会的入场票,那个开演唱会的歌手,是很出名的歌手,就连他这个不怎么关注的人,都知道对方的大名,席钦说得还是保守了一点,这两张票,说不定价格还不止一万。   明昕颇有些珍惜地把票拿在手上。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抽出这两张票之后,信封里居然还有一张纸。   他有些迷惑地将其抽出,看到那是张白纸,纸上有些字,还有签字和盖章,填写金额的地方,写了一二三四……六个零……   这是一张一百万的支票!   明昕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反复揉了揉眼睛,连席钦都有些担忧他是不是眼睛难受时,明昕终于确定下来——   这是张真货!   赵良说的居然是真的!!   那两张演出票,现在在明昕眼中,已无疑相当于是两张废纸了,明昕毫不在意地将它们丢在桌上,反而拿起那张支票,一双杏眼仿佛装下了天空的所有星星般,是惊人的明亮。   这个时候,明昕看到签字处,龙飞凤舞的,大概是公司的总裁吧,叫秦佟什么?反正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有一百万了!   对面的席钦虽然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变得这么高兴,但他还是受其影响般,不由自主心情也好了几分,“那是什么?你看起来好高兴。”   他本意是想和明昕找点话题,却不知,明昕一听到他的问话,就生出警惕心来,立刻就急切又小心翼翼地把支票往信封里塞,“没什么——那两张演出票,就送给你吧,我回去了。”   他可不能把自己凭空得了一百万的事告诉席钦,要万一席钦知道了,向他要分成怎么办呢?毕竟,要不是席钦坚持要归还东西,他估计连这里面有一百万,都还不知道呢。   明昕表面清纯美丽地微笑着,心里的算盘却打得很响。   “送我了?”   席钦却很讶异,一开始明昕决定见他,就是为了这两张演出票,现在,却决定把演出票送他?   饶是席钦知道不可能,心中竟也生出一丝企盼来——明昕是不是,对他是有一点好感的?   而明昕接下来的话,更令他心跳加速。   “对呀,这两张票,就任凭你处置。”明昕说。   席钦像是傻了一样,被这轻飘飘地一句压地连呼吸都不畅起来,等到明昕快走到咖啡厅出口时,他才反应过来般,猛地抓起那两张票,冲到尚未离开的明昕身后,几乎是激动难耐地,抓住了明昕的手臂。   “任凭我处置的话,那,那可不可以——”席钦盯着明昕的双眼,心跳就快要跳出喉口,在冬日里,他竟是紧张得,连额角都生出了热汗来。   “你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去看演唱会?”   作者有话要说:   小狗垂头   昕昕(摸头):乖狗狗~(看着不像老攻啊?迷惑)   几个月后,小狗进化——无敌金刚芭比大猛狗   昕昕:……   这个世界一定有问题!   秦(往信封塞100万和两张演出票)(期待老婆和自己一起看)   实际上   昕昕(看到100万)(演出票随手扔掉)(被小狗捡走)   秦:……(黑化中,勿扰)   上一章修得伤透呱心,需要小天使留言和白白的液体才能安慰呜呜呜   最近你们都不怎么留言了,是不是不爱呱师傅了?(泪)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老婆了?(哇哇哇) 第131章 女装小主播16   明昕没想到, 演唱会居然就恰好在这一天举办。   席钦邀请明昕去演唱会的时候,还是下午,坐地铁去演唱会举办地点需要一小时, 可却恰恰能够赶上演唱会开放入场时间。   现场有很多人已经在等待了,于是他们排在了长长的队伍末尾,又花了足足半小时,才得以入场。   看到现场有那么多人,几乎是摩肩擦踵的, 要是丢点什么,估计都不知道, 明昕心中就暗暗庆幸, 还好在出发之前,他就借着不愿意拎着外套为由,把支票给送回到酒店了。   虽然这样的缺点是让席钦知道了自己的酒店房间,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后天他就要回家了, 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小城镇,根本谁都找不到他。   晚上六点, 举办演唱会的歌手登台了,周围全都是尖叫声,明昕还以为自己会很不适应这种氛围, 可事实上, 他好像也被这种情绪感染着, 跟着叫了好几声,还用的是男声。   反应过来之后, 他谨慎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席钦, 却与席钦的目光碰了个面, 明昕立刻就提起了心, 可席钦却只是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   也是,这里实在是太吵了,他甚至连席钦的声音都听不到,席钦又怎么会听到他的声音?   明昕于是放下心来,更加沉浸地陷入到演唱会中,他几乎已经沉迷其中了,一双颊侧都生出了些薄薄的汗液,贴着一些细碎的黑发,抵达演唱会现场的时候,席钦给他买了个演唱会的发光兔子耳饰,他心里虽然不乐意,但想到是席钦帮他发现的那一百万,最后还是戴上了,于是此时此刻在流光四溢的耳饰之下,他整个人剔透灵动得不像是真实的产物。   兴奋之下,他还凑近了身侧的席钦,伏在他的耳侧,用含着笑的声音大声喊道:“这个演唱会,还挺精彩的!”   席钦始终盯着他,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消下去过:   “对。”   的确很精彩。   还很美丽。   演唱会到了末声之时,歌手说要抽几个幸运粉丝上来,周围的人终于停下兴奋的尖叫,明昕也察觉到了自己口中的渴意,可他又没带水。   只是一个眼神,席钦便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般,从手中提着的袋子里拿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了递给了他。   “你怎么知道我想喝水?”明昕接过水,半取下脸上的口罩喝水。   “你出了那么多汗,刚刚还一直喊,肯定会渴。”席钦露出一点腼腆的笑。   他居然听得到?!   明昕被吓得呛到了一口水,连口罩都弄湿了,他惶惶然看向席钦,害怕他说“原来你是男的”“我要告诉你的粉丝”这样的话,可席钦却没有说什么,那双柔和的眼,只是看向了明昕被水沾湿的口罩,“你的口罩湿了,换一个吧,刚刚我在门口有买更换的口罩。”   明昕犹豫了片刻,想到那天在酒吧,他似乎就已经在席钦面前摘过一次口罩了,便还是把湿漉漉的口罩带从耳后摘下来了。   他就要随手把口罩丢在地上时,席钦却阻止了他,“等等,别丢在这!”他把明昕换下的口罩,收拢在手心里,语气很认真,“扔在这里,晚点清洁员工还得打扫,我们出去再丢吧。”   明昕原本是看到身旁的人,都是那样随手丢掉手上的垃圾的,才会这样做,现在听到了席钦的话,不由得在心中斥责起自己不守公德了,连脸颊都红了几分,“……我,我不知道,对不起。”   “没关系,我也是以前在这种地方打工过,才知道这些。”席钦笑笑,明昕想向他讨回脏口罩,可席钦却把它塞到口袋里了。   席钦把一手伸入到袋子里,似乎在寻找可更换的口罩,明昕站在他身侧,垂眸看着他翻找,可就在这时,眼前的昏暗,却忽然被白光照亮了。   那光似乎只照在明昕身上,身侧的席钦,也只有半个身体进入白光,明昕茫然地抬头,却看到,自己迷茫的模样,竟是同步出现在了舞台两侧的大屏幕之上。   明昕的大脑陷入了几秒的空白,他下意识就想要逃跑,可那道白光,像是一直紧盯着他一般,始终追随着他的身影移动,他想要抓住身旁的席钦,却忽然发现,他竟是被迫不及待的人群推着,不知何时起,与席钦分开了。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过去在游戏里充钱,都永远抽不到想要的皮肤,想要的角色,在学校也平凡得乏善可陈,甚至是工作了,他的人生也再简单不过,他只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人,再详细一点,也不过是个贪财的、有点小聪明的普通人。   可这一切,却在他选择穿女装直播开始,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被有钱的傻大款看上,来到魔都,得到100万,现在,又在演唱会现场,被所有人推着,走上舞台——   妈的!就算是他,也知道,只要他被这里的摄像头拍到,那些在找他的人,肯定会发现他!   更危险的是——他的粉丝,会不会认出他?!   被推出人群的时候,明昕下意识捂住了脸,垂在腿边的手使尽拉着身上的裙子,几乎是用尽了一切努力,想要在聚光灯下,遮掩住自己。   歌手却只以为“她”是害羞了,毕竟前几个上台的粉丝,也是这样的,他绅士地伸手,半跪在舞台上,邀请明昕上台,可明昕却几乎听不清周遭的声音,他那一双杏眼,慌乱地戳在面前歌手俊朗的脸上,他什么都没有看,歌手却以为,“她”是在看自己。   “看来我们的小粉丝是害羞了。”歌手笑笑,主动伸手下去,因为高度,他不能抓住明昕垂在腿边的手,便只是抓着明昕捂在脸上的手,牵引着“她”,上了舞台。   明昕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还什么都没有察觉到般,愣愣地看着歌手,可他被拉起脸上的手之后,猝不及防暴露在空气中的美丽容颜,却令歌手发怔了一下。   刚刚透过转播屏幕,歌手就知道这个上场的粉丝很好看,可他却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好看——哪怕是他在娱乐圈沉浮了这么多年,却也从来没见过像这样,仅只是站在面前,就叫人完全移不开视线的,夺目的美貌。   他愣了一瞬,台上就冷场了一刻,可台下的人却也同样寂静,他们都在看那个上台的人。   歌手到底还是对美色有了点抵抗力,很快就缓过来了,可他却没有像对前几个粉丝一般,只是站在粉丝身侧陪对方聊天,就光是他牵着明昕的手,从明昕上台之后,就一直没有放松过。   明昕这时也终于从台下乌压压的人头,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在这种场合,表现得越是平庸无趣,才不会引人注意,于是歌手每次问他问题时,他就只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用的句子长度不会超过十个字。   可歌手,问的问题,似乎有些太多了。   明昕抿着唇,悄悄看向歌手——可歌手同样也在看他。   那种眼神,似乎在上台之前,他在席钦眼中,也看到过。   这样偷偷的一眼,似乎让歌手误解了什么,他牵着明昕的手,主动向明昕走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那么,这个小粉丝,你喜欢我哪一点呢?”   哪一点?   明昕脑中一片空白,他现在连这个歌手,叫什么都忘记了,哪里还说得出来,他喜欢歌手哪一点?他玫红色的唇瓣,张了又合,唇珠颤颤巍巍的,正在犹豫怎么说,却听歌手笑道:“不会是喜欢我帅吧?”   这个玩笑式的话语,顿时令明昕松开紧绷着的神经,他干脆承认道:“对。”   不知为何,歌手的那张有着浓眉的,挂着三分漫不经心意味的俊朗的脸,竟是一瞬间,涨红了起来。   粉丝互动环节就这么结束了,最后,歌手主动和明昕拥抱了一下,那个拥抱很是亲密,明昕甚至都能闻到,歌手因为一整晚的表演而沁出的汗水的味道,是很具侵略性的气味。   要是别的粉丝,说不定会为这个拥抱激动不已,明昕的脸色却有些发白——他想起,在那天的酒店里,那个拥抱他的男人,也是这样伏在他身上,将自己的气味全部沾染在他身上的。   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怀中柔软的身体时,歌手却意外发现,面前这个有些沉默的美丽“女孩”,那双漂亮而无辜的杏眼中,竟是生出了几分泪意。   像是被狠狠欺负了一般。   不等他心中柔情澎湃,面前的人,却颤颤地说了一句:“我可以……下台了吧?”   歌手在这个时候,竟是生出了留下对方的欲望。   可他一点头,明昕却就像是得到了释放的囚徒般,毫无犹豫地就松开了他的手,离开了舞台。   ……   刚离开舞台,明昕当即便要离开现场。   他刚走出出口,却接到了席钦的电话,“昕昕,你去哪了?”   “没什么,你继续看演唱会吧。”这个时候,明昕其实已经想一个人离开了,这个地方已经不能再久留了,尤其在他刚刚听到有人在谈论这个歌手有多么出名,说他的个人只好,甚至有好几亿的粉丝。   好几亿……说不定他的粉丝,也在其中呢。   哪怕是被秦修瑾抓住,估计也不能为明昕带来这样大的恐惧,毕竟秦修瑾只是一个人,他的粉丝,却有三百万。   三百万人,还有守护者……要是被他们发现了,自己其实是个男生,那个后果……   之前在酒店中,秦修瑾不就告诉了他,发现了他性别的人,到底会是什么反应了吗?   “你说下你的位置,我来找你!”席钦似乎正在穿过人群,周围有一些抱怨声。   明昕忽然改变了主意。   一个人……还是太危险了。   两个人走在一起,哪怕是被发现了,席钦说不定也能帮他抵挡一下——反正席钦又不是他的粉丝,之前陪他打游戏,送礼物,也只是因为愧疚而已,就算突然发现他是男人,应该也不会很愤怒……   明昕心里的算盘又开始动摇了,在这样的动摇之下,他出声了:“我离开现场了,现在在出口。”   “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了……”是撒娇的声音,“我们回去吧。”   *   和席钦一起,坐着计程车回到酒店的时候,一路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连账号下的粉丝,也都只是普普通通地在催直播而已,明昕慌乱的内心已经安定了许多。   谁说被看到了脸,就会被发现性别了?   就算是考虑到身高,东北地区不就有不少女生是一米八的吗?   被送回到酒店房间时,明昕已经彻底放下心了。   虽然说没什么良心,可一想到,自己让席钦陪着回来,是抱着让他做挡箭牌的心思,明昕到底还是有些愧疚,甚至是请了席钦,进屋坐上一会。   席钦却拒绝了,说:“不了,你早点休息吧。”就算是他,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反正他也知道了明昕住在这间酒店了,大不了明天再“不经意”过来看看明昕。   那道门关上之后,席钦还在房间门口站了好一会,离开了明昕的视线之后,他的眼神,顿时就变得痴迷了起来,青年站在门前,甚至是走近了一点,去听明昕在屋里发出的声响,过了好一会,他发现明昕似乎是开了直播,在屋里发出了“你们好”的问好声,他便立刻打开手机,果然,在直播网站上看到了关注主播的直播提示。   他站在明昕的房门前,看了好一阵直播,中途从口袋中掏出明昕戴过的口罩,放在鼻下,紧紧地捂着,不愿意放过一点气味地嗅闻,许久,他听到靠近门口的脚步声,担心自己被明昕发现,才终于搬动僵硬的双腿,朝着电梯走去。   滴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一道高大阴影笼罩在席钦面前。 第132章 女装小主播17   明昕直播了好一阵, 都没有任何异样。   他终于完全放心了,这个时候,他察觉到自己因为紧张, 似乎喝了不少水,就和粉丝说了一声,去卫生间解决了一下。   结果回来的时候,他却在屏幕上看到了不和谐的一条弹幕,“昕昕今天有去看楚云飞的演唱会吗?”   明昕盯着那条弹幕看了一会, 决定假装自己没有看到,略了过去。   可弹幕上, 聊演唱会的人, 却越来越多了。   似乎他的粉丝里,确实有不少人,是那个歌手的粉丝。   明昕有些紧张, 他端了一下水杯, 沁出些冷汗的手却有些打滑,“砰”地一下, 那水就倒了下来,他一时之间也是有些慌了,连忙起身抽了几张纸来擦, “不好意思, 我手滑了一下。”   当然没人为了这点小事苛责他, 相反,有的粉丝还觉得昕昕这样慌乱的模样很可爱似的, 给他送礼物。   却殊不知, 现在这个时候, 他们越是送礼物, 明昕就越是紧张。   仿佛是风暴前的宁静一般。   果然,当明昕重新坐下来时,弹幕上,已经有人联想到演唱会上,粉丝互动环节中最后一个上场的人了,“你们看到了吗?那个粉丝的腿,和昕昕的腿好像啊。”   镜头之中,那一双白皙的腿,似乎是缩了一下。   “真的,我一看到,就感觉很眼熟,好像见过似的。”   “那个女粉丝长得好漂亮啊,哪里都漂亮,被楚云飞抱着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抱她的是我。”   “昕昕的腿和她那么像,说不定长相也很像吧?”   “呜呜呜可惜老婆不露脸,老婆露一下脸吧,我馋好久了呜呜呜。”   平时粉丝们也会缠着明昕,让他露脸,可明昕从来都是糊弄过去,可今天,也许是遇到了太多意外,他的大脑在看到粉丝让他露脸的弹幕时,竟是前所未有地慌乱了起来,连带着,他原本柔和甜腻的声音,在此时竟是尖锐了一瞬,“我说过了,我不露脸的!”   弹幕停滞了一下,似乎是被他格外激动的反应给吓了一跳。   “昕昕好凶啊。”   “是不高兴我们聊其他人吗?”   明昕终于冷静了一点,他软下了声音,假装成十分委屈的模样,“对不起……你们老是在聊别的女孩子,我有点嫉妒了……那个女孩子的腿,比我的好看吗?”   粉丝们当然更喜欢昕昕,于是作为安慰的礼物如流水般送来,弹幕上也终于没多少人在聊演唱会和女粉丝的事情了,明昕紧握着的手松开了点,他故作平淡地点开游戏,如往常般询问粉丝:“我要开始玩游戏啦,有哪个哥哥想和我一起玩……”   明昕那张漂亮的脸蛋,竟是忽地苍白了起来。   一个粉丝一口气投了十几个礼物,因为是礼物,所以格外显眼地,挂在了屏幕正中央。   每一个礼物后面,却都挂着他义愤填膺的话语:“大家都去看看热搜第一!这个主播的身份都被爆出来了!”   “他根本就不是女生!他是男的!”   “这个昕昕,男扮女装,都不知道骗了大家多少钱了!”   “他是个骗子!”   “什么啊?”弹幕上大多人,依然是抱着怀疑的态度,“这么漂亮的腿,你说是男人的?”   “我……我怎么就变成男生了……”明昕也这样说,可他的声音却越来越小,“我明明是女孩子……”   明昕说不下去了,他忽然察觉到,在那个粉丝发了这些内容之后,原本满满当当的弹幕,竟是空了一半。   似乎有不少人,都跑去搜索那个所谓的热搜第一了。   游戏上的人物百般聊赖地换了个姿势,明昕也终于动了动枯坐着的姿势,他意识到,他不能再这么坐下去了。   说不定,只是一些无由来的捕风捉影呢?   怀着这样的期盼,他先是笑了一下,说:“那个昕昕真可爱——”昕昕真可爱,是那个曝光一切的人的名字,也许是感到有些荒诞,他卡了一下壳,才接着道:“你说得跟真的似的,害得我都以为自己什么时候变成男性了,我倒要看看,你说得是不是真的。”   这个时候,越是大方自然,越是显得对方在瞎说,明昕定了定神,退出了游戏,打开浏览器,搜索所谓的热搜第一。   #楚云飞与美人粉丝#   看到这个热搜名字,明昕抿唇轻笑了一下,声音里满是无奈,“我连楚云飞是谁,都不认识,你们怎么老是在说他的事?”   虽然这么说着,可只有他知道,他的思绪,已经被切割过一般,仿佛碎片般零零碎碎的了。   此时此刻的一切行为,完全是凭着他的本能在做的,他点开热搜,看到第一条内容,是楚云飞发了两张图,第一张是他和那个歌手,站在舞台上拥抱的照片,下一张照片,是表演之后,空无一人的舞台,配文是“还是没能再与你见面”,下面有很多人都在询问,这个美人粉丝到底是谁。   明昕脸上已经没有任何笑容了。   他下滑,看到了更多的照片,有个人用画笔描绘出台上人的腿型,在一旁配上“小星星就是小昕昕”直播截图,并且说:“只有我感觉,她的腿型,和昕昕的腿简直一模一样吗?”   “怎么可能会有一模一样的腿?我怀疑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同上!”   “我靠,昕昕长那么漂亮吗?我光顾着看脸了,都没注意到她的腿。”   明昕滚滑轮的手指滑了一下,他这时候,还强作镇静,“怎么就像了?我感觉,我们的腿根本不一样。”   他抽空看了一眼弹幕,却惊慌地发现,屏幕上的弹幕,又少了一半。   直播看热搜,似乎已然是一招烂棋。   可明昕却不能停下,要是这个时候退出,他的心虚必然会就此暴露。   他接着下滑,看到几个反驳的人,虽然那几个人的话有些难听,却仍然使得他虚浮的内心实了一些。   可也许是因为他的手心实在是太滑了,竟是不小心点到了刷新。   网页重新加载,帖子重新按照热度排序。   而在歌手楚云飞之下,却出现了崭新的话题。   #美人粉丝男扮女装#   技术帝01:“你们口中的美人粉丝,根本就是个男人!你们自己看证明!”   他一连发了好几张照片,其中几张是演唱会的照片,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可疑的地方,有被颈带绑着,却仍有一点突出的喉结,有相比女孩,过于修长的手指与突出的腕骨,甚至连胸口上古怪的凹陷,到这里,明昕还能坐得住,可到最后几张,那却是他初高中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眉眼柔和清纯,却完全看得出来,他不是女孩。   这时候,他看到弹幕在说,他的手,与照片上那个“美人粉丝”的手一模一样时,还抱着一丝期盼似的,小声说:“怎么……怎么就一模一样了?”   弹幕上,还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在为他辩解,可随着网页下滑,更多的证据被一一放出来,甚至有最开始,转播屏幕落在明昕身上时,身旁只露出一半脸的席钦,都被认出来了。   与“小星星就是小昕昕”一模一样的大腿,一模一样的手,甚至于,身旁跟着的是前一晚才和“小星星就是小昕昕”玩过游戏的一席之地。   这个人是谁,昭然若揭。   “看到了吧,你们所谓的美人粉丝和美腿主播,就是个男的!”技术帝01分析道,“楚云飞发那种帖子,估计就是看出来这是个恶心的女装大佬,才这样隐晦地提醒大家。”   怎么就恶心了啊?明昕眼中因为恐惧与气愤,不觉间溢满了泪水。   可他也知道,在这么多证据面前,再多的辩解,也没有用了。   他应该立刻关闭网页,关闭直播——这个念头在明昕脑海中浮现,他也这么做了,首先是关闭网页,最后调出直播界面,他本是不愿意去看已经一塌糊涂的弹幕的,可一个突然跳出的礼物提示,还是不由自主吸走了他的视线。   “看看这个,这个骗子现在就在这里!”   那句话之后,是一个网站,由于涉嫌引流,很快就被删除了。   可明昕依旧是在它被删除之前,下意识点开了那个网站。   那是一个技术网站。   楼主没有说什么,只是发了一个位置,配文是一个房间号。   明昕看了好一会,才意识到。   那是他所住的酒店定位。   房间号,则是他的房间。   ……   “昕昕。”   “开开门。”   “我给你送了那么多礼物,你应该偿还我一些吧?”   “对不起,刚刚我们说的话太过分了,让我们进去,给你道歉好不好?”   黑暗的房间之中,明昕缩在反锁的卫生间之中,全身都在颤抖,眼前忽然亮起一阵光,他以为是席钦的电话,连忙拿起来。   不是。   他给席钦打了十几个电话,对方却没有接。   是因为知道他是男人,所以也感到恶心吗?   这个时候,明昕又一次后悔起,之前他为什么要那么怼直播间里的观众了。   “我是男的又怎么了?你们看的是腿,又不是我的人!你看我的腿,给我花钱,这不是你们自愿的吗?!凭什么说我恶心!”明昕几乎是崩溃了,他将摄像头正对着自己,满脸泪水地怒斥,“你们天天看着我的腿还做了什么事,我不用想都知道,真正恶心的人,是你们才对!”   那弹幕,像是被他的痛斥,空了一会,却更加密密麻麻地充斥在屏幕之上。   “对,我们恶心。”   “我们现在,就要过去做更恶心的事。”   “我们要把你的裙子撕破,让你连裙子都穿不上,以后只能作为女人生活!”   现在,因为听到了门外格外剧烈的砸门声,原本还在收拾行李的明昕,连行李都不敢收拾了,只贴身拿了那一百万的支票和身份证,藏身在卫生间里,瑟瑟发抖。   一滴泪水,从明昕眼中掉落,他抖着手擦掉脸上的泪水,看到屏幕上,又弹出一条未读消息。   是守护者。   而在此之前,守护者已经发了数十条信息。   这个时候,明昕又想起,守护者的住处,离这里好像很近。   要是能让对方过来救他……明昕点开了信息。   不同于后台私信中,一塌糊涂的内容,守护者像是什么都不知道般,只是在聊天软件里安慰他。   明昕打到一半的“你能不能来酒店接我”又被他自己全部删除了。   守护者……是给钱给的最多的,他要是知道了他是男的……   像是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一般,守护者又发了几条信息:   “关于你性别的事,不要担心。”   “我喜欢的是你,跟性别无关。”   “有什么困难。”   “尽管告诉我。”   明昕盯着这样堪称温情的信息,却生出了一点毛骨悚然。   守护者,知道他是男人。   他也知道,自己有困难。   高中的时候,老师夸明昕“头脑很好用”,但是,“只用在不正当的地方”。   这个时候,他的头脑飞速运转,为什么他来了魔都,守护者却不怎么跟他聊天了,甚至于,守护者的住处,还和他的酒店,离得那么近,仿佛早就准备好了,他一遭遇什么,就能够飞快过来帮助一般……   “我家很大,到时候你可以随便玩。”   怎么玩呢?   当时的疑问,此时同样浮现在明昕脑海之中。   仿佛罹遭地震一样,眼前的所有一切,都在晃动。   可明昕很快就意识到,不是地震来了。   是他在颤抖。   他颤抖着手指,慢慢输入:“不用了,谢谢。”   发送成功。   可就在这时,原先还被拦在酒店房门外的人,竟是走进了房间。   “昕昕,你躲在哪里呀?”   “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出来吧。”   翻箱倒柜的声音。   明昕迅速按灭了手机,缩得更紧了一些。   “这是昕昕的衣服吗?”房里安静了一刻,许久,一声蒙在什么之中,显得发闷的声音,“好香。”   “他可是男的,你这样……”   “男的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寂静,随即是嗤笑,“昕昕也说了,他是男的怎么了,反正恶心的是我们,那就更恶心一点吧。”   听到这句话,明昕又抖了一下。   他藏身在卫生间中,无处可逃,只能期望那些人,在屋子里找不到人,可以离开房间,这样他就能趁机逃脱,只要能坐上回家最早的航班……   可那群人,却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停留在酒店里,发出窸窸窣窣、又有些诡异的声音。   “这是他喝过的水吗?”   水声。   “好甜啊。”   “他到底去哪了呢?不会是逃走了吧?”   “群里已经有人去机场找了,昕昕那么多粉丝,光是住在魔都机场附近的,愿意去找的,”那人笑了一声,“就有好几百人。”   “还怕找不到人吗?”   “要是他们把昕昕弄坏了怎么办?”   抱怨的声音,却是饱含着浓浓的恶意。   忽然,手中的手机亮起,是一通电话。   明昕被吓到了一样,抖了一下。   只是一点细微的声响,守候在酒店房间里的人,却灵敏地察觉到了异样,脚步声朝着卫生间靠近,“卫生间是不是没有检查过?”   门把被拧动了,却被反锁的锁芯阻拦住了。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门外寂静了一瞬。   明昕也僵住了身体。   黏腻的、充满了恶意与欲望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昕昕,你是不是在里面?”   “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昕昕,出来吧……”   明昕脸色惨白。   门把拧动的声音越来越大,频率越来越快,仿佛急不可耐了般。   “砰——”   门板重重地震颤了一下,明昕终于哭泣着,接通了再度拨来的电话,哽咽着道:“守、守护者!快来救我!”   因为听到了他的声音,门外人的动作越来越急,明昕甚至几乎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快来!呜,快来救我!”   在恐惧之中,他甚至忘记报出自己的地址,到最后,只是哭泣着,一点话语都说不出来了,只是紧紧握着手机,像是紧紧抓着浮木的溺水者般。   可他却终究是没能听清手机对面守护者的声音。   因为门被打开了。   在恐惧之中,他根本不知道,门外那一声声呼唤声,是什么时候停下的,也不知道门是怎么被打开的,他只看到一道可怕的身影,从门外投入的阴影,完全将他笼罩起来。   可那进入卫生间的男人,手上却是握着手机,因为剧烈运动而散开的头发垂在额边,高定西装解开三颗纽扣,领带松开。   房间中,已然是一派安宁,地上躺着横七竖八的,呻吟着的人,哪怕是看到卫生间门被打开,也已然毫无起身的力气。   血液从男人结实的指骨上流下,却并不是他的血液。   男人低沉的声音同时从现实与耳边的手机响起。   “不要怕。”   “我会保护你的。”   被搂入温暖的怀抱中,明昕才终于知道自己安全了一般,用力将自己埋进男人怀中,颤抖着,发出悲鸣般的哭泣声。   却没有看到,抱住他的男人,正是他这几天躲避着的——   秦修瑾。   作者有话要说:   屑狗行为   他会遭到报应的(确信) 第133章 女装小主播18   光怪陆离的世界中, 梦境与现实相互交织。   “……先生……席……怎么办?还有……”   “把他们带走吧。”   惊慌的声音,“……我们也是按照……的吩咐……新闻……安保问题……”   “我会帮你解决的。”   温暖的怀抱。   不能离开,否则, 就会被守候在门外的,扭曲狰狞的可怕鬼影撕裂。   明昕闭着双眼,却忽地动了一下,用力抓紧了男人胸前的衣襟,以至于将男人整洁的服装, 都抓出了皱痕。   “不要怕,”男人冷质感的声音中, 染上了一丝满足的暖意, 他将他抱得紧了一些,“你已经安全了。”   “在我这里,昕昕就是安全的。”   梦境中, 一张支票被慢慢展开, 落款处,龙飞凤舞的字迹渐渐清晰。   秦、修、瑾。   “……先生, 他颤抖得很厉害,一直出冷汗……”温和而担忧的声音,“如果可以, 请您把他放下, 我给他打一针镇定剂, 让他休息一下……”   沉默,“……好。”   冰凉的液体注入血液。   他终于不用在现实与梦境之间徘徊了。   黑甜的睡眠袭来。   ……   明昕睁开双眼。   那双漂亮的, 此时此刻被薄雾充满的眼眸, 先是茫然而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仿佛此时停留在这里的, 只是一具无生机的躯壳般。   随后,那双空睁着的双眼眨了一下,于是灵魂充斥血肉,平淡的皮肉,明明是毫无变化,却仿佛一副画卷凭空从空洞的皮肉上展开,随之,活色生香。   明昕从床上坐了起来,眉眼间依旧是倦色,他恰恰知道这是为什么——镇定剂的药效只管了他一天,而那之后的整整一天,他都闭着双眼,躺在床上和系统聊天,偷看它藏在后台的小视频,还偷吃它的数据零食,同时,还得尽力维持昏迷的状态,任凭回到卧室来查看他状态的男人动作。   一口气做这么多事,不累才怪。   不过,也不能算是一点收获也没有,至少现在,系统已经被他气得,连话都不愿意说了。   明昕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的,依旧是宽上许多倍的衬衫,也许是在他身上吃过了教训,现在他身上,除了这一件单薄的衬衫之外,再没有穿任何衣服。   男人身上熟悉的气味,从身上的衬衫,盖在身上的被子,整间屋子的所有一切,密不透风地传来,隐晦而大胆地侵略着明昕的嗅觉。   已经到了这一步,哪怕是再傻的人,也足以明白过来,到底是谁,将自己带到这里的。   他爬下床,脚掌触地那一瞬间,那种柔软的触感,引走了他一瞬的注意力,他低头看去,却发现,整间卧室,竟是都铺满了柔软的白色毛毯。   可是,那个男人,根本不像是会在地上铺这些毛毯的人……明昕想到这,思绪却卡住了。   或者说,他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边缘泛着点粉红的脚踩在柔软的毛毯之上,更是显出了白玉的质感,明昕却还有些不适应踩在毛绒地毯上的感觉,怕痒地蜷起脚趾,连行动都慢了几分。   他环顾四周,第一眼甚至还以为这是一间装备齐全的公寓,有沙发茶几和电视机,有床,有卫生间浴室,甚至比他之前住的出租屋还大上两倍。   明昕最开始还以为床对面的门是出口,可打开了之后,入目的却是满屋子的衣服。   原来是衣帽间……明昕失语了片刻,把门又关上了。   这个时候,他又想起,在半睡半醒之间,听到的那些模模糊糊的话语了。   真是万恶的有钱人!他在心里骂。   过了一会,仿佛不尽兴般,又接着骂,死变态有钱人!   明昕终于找到了房门,门没有关紧,虚虚地留了一道缝隙,打开之后,看到的却仍然是宽敞的,有着相同装潢风格的走廊。   地上依旧铺着同样的白色地毯,直直延伸到尽头的墙角,而那,却并不是走廊的尽头。   好大……他想着,走出房间,由于没有找到任何鞋子,因此同样是赤脚走着。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些声音。   他循着声音,看到了一扇没有完全闭紧的门,声音正是从中传出。   他靠近了一点房门,试图听清楚那声音是什么。   “……剩下的机票,我会全部购入……”   “……如果看到他……”   明昕又靠近了一点。   门却忽然被打开。   明昕就这么毫无预防地,失去了平衡,扑进了男人的怀里。   “醒了?”他的脸颊被轻轻抚过,腰后传来男人手心炽热的温度,他被按着后腰,强行搂进了怀里。   男人的怀抱宽广又温暖,因着无意识时期的温存,使得明昕的身体,自发性地眷恋起这个怀抱。   可这种眷恋,却在明昕看到面前人面孔的那一瞬间,骤然破碎。   他想起出现在门口,那道高大阴冷的身影,想到那些或真或假的猜测,与他在睡眠中,听到的对话,哪怕只是一些只言片语,都足以把面前的男人,塑构成一个可怕的,邪恶的形象。   他在自己面前,扮演着双重角色,叫自己,哪怕是对其中一个身份产生出忌惮之心了,也不会对另一个身份生防。   “秦……修瑾。”他颤抖着声音开口,也是太久没有张口,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会是那么的生涩喑哑——已经到了,完全没办法假作女声的程度。   阴谋家。   秦修瑾那双阴冷的灰眸,仿佛阴冷的毒蛇般,流连在他的脸上,可他的声音却与之形成了极度的反差,是极度的温和担忧,“你睡了两天,感觉如何?”   那手抚过脸侧时,明昕用尽全力抑制住了躲开的动作,只是小声道:“……可以了。”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头脑清醒过。   他必须找到机会,从这里逃走。   秦修瑾却在他白皙的颈脖上,摸到了一手冷汗。   他没有说什么。   下一刻,明昕却忽地腾空而起。   他被失重感惊得慌乱了一下,为了保持平衡,双手都下意识攀在了秦修瑾的肩膀上,五指都用尽全力,以至于把秦修瑾的衬衫,都抓得皱了起来。   着装向来一丝不苟的秦修瑾,脸上的阴霾,却是因此而散开了些许。   进入房间之后,明昕通过房间的装修,判断出这是一间书房,而他被秦修瑾抱着,坐在了办公桌前,但却是就着这个拥抱的姿势坐下的。   明昕坐在秦修瑾腿上,有些难受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他身上只穿了衬衫,这样坐在秦修瑾身上,腿后却是直接与秦修瑾质地微硬的西装裤相贴,他想要拉下身上的衬衫遮挡几分,却被秦修瑾以为他想要离开,于是原本只是虚虚放在腰上的手,便骤然收紧了几分。   明昕的脸颊却忽地涨红了起来。   他感受到了不可忽略的东西,并因此,连动都不敢动弹了起来。   桌上一台电脑开启着,秦修瑾毫不避讳地将电脑上的界面展露在明昕面前——他原本不愿意这么做,但明昕那害怕的神情,仿佛是害怕他会对自己做什么一样,所以他一定要让明昕知道,自己正在为他做什么。   “这个是那天直播事故之后,泄露出来的其中一个群。”   明昕看到那是一个人数完全爆满的群,有些疑惑,“这是什么群?”   随后,弹出来的群消息,却解答了他的问题。   “妈的,还是没人找到昕昕在哪吗?”   “我靠着那天他哭的样子冲到现在,都快索然无味了,还找不到人?”   “机场和火车站都有人在蹲,没看到他人。”   “那他肯定还在魔都!”   “那个酒店,现在都不让订房了……听说那天去酒店堵昕昕的人,都被抓进派出所了,我猜他们都把昕昕搞过一遍了,才会进去的吧?那么多人,昕昕不会坏掉吧?”   “搞坏了我也要,嘻嘻。”   醒来之后,直播的事情,一直是明昕尽量避免回想的事,现在这些直白的、邪恶的话语直接出现在他面前,立刻就令他脸色苍白了下来。   “他们都在找昕昕,”秦修瑾沉声道,“这几天,我花了点钱,希望机场和火车站加强巡逻,可他们到底还算是合法公民,哪怕是被怀疑了,当场买票,工作人员也没办法把他们赶走。”   “这几天?”明昕颤颤开口。   “昕昕都忘记自己睡了多久了吗?”又长了一些的头发,被温情地捋到背后,“今天已经是27号了。”   “27号。”明昕原本订的飞机票,是在26号,他已经整整睡过去一天了。   他眼中蕴起水光,男人温热的呼吸声,却骤然从耳后靠近,“现在,不仅是火车站,机场,亦或是码头,都多了不少守候的人,还有公司楼下,公司为了安置主播订购的酒店,以及昕昕之前住的酒店,都遭到了程度不同的骚扰,我为了平息骚扰和补偿损失,花的钱,昕昕手上那一张100万支票,都不能偿清。”   100万支票,这个明昕过去为之兴奋不已的东西,此时从秦修瑾口中吐出,却是令他生出了一点恐怖的感觉。   “你想……我怎么偿还?”明昕的声音里,已经有一点哭腔了。   “不用你偿还,”秦修瑾的手,狎弄般抚摸着明昕的脸侧,他垂眸,那双阴冷的灰眸,紧紧落在明昕脸上,竟是被染上了几分温暖的意味,“我只希望,你能乖乖待在我身边,这段时间,就不要出去了。”   “现在,外面对昕昕来说太危险了。”   “我会保护你的。”   守护者。   那是秦修瑾的网名。   现在,他似乎也真的做到了,真正成为了明昕的守护者。   真的是这样的吗?   如果他只是想让自己留在他身边,又何必做出这么一场——可怕而险恶的局,逼迫自己不得不停留在他身边呢?   更何况,在那之前,他从秦修瑾无止境的狎弄中逃离,秦修瑾还冷冷地发了一句“等着”。   等着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结局吗?   带着凉意的,泛着莹润色泽的白皙手指,落在了秦修瑾抚在自己脸上的手。   青年的手漂亮精致异常,与秦修瑾那宽大的、青筋突起的手形成了极致的反差。   秦修瑾原本还以为,明昕是不情愿被自己这样抚摸着,才拉开了自己的手,他思及明昕才刚醒来,昏迷前又遭受了剧烈的惊吓,正是惶惶不安的时候,并没有多加阻止。   然而,下一刻,他却是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明昕竟是拉着他的手,伸进衬衫下摆,将自己完全包裹住了。   抖动的身体,不住颤抖的睫羽,代表着,他还处在惊恐的余韵之中,然而,他却是双手握着秦修瑾的手臂,毫不犹豫地牵引着他。   “用这个偿还,可以吗?”眼尾都泛起湿红,明昕微微侧过头来,只着衬衫的青年,被强行搂在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怀中,像在被亵玩一样,可怜得不行。   可秦修瑾的神情,却依旧是那么的冷淡,他微微皱眉,“昕昕,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口是心非。   隔着一层西装裤,明昕已经能够感受到他的兴奋。   就像是那些,辱骂着他的粉丝,在直播间里恶言恶语,因为知道了他是骗子,所以仿佛在这个时候欺负他、追逐他,却反而变成了是在惩治他,是在施行正义一般。   可到了阴暗的、无他人知晓的世界里,却变态地想着,如何占有他,如何拥有他的一切。   而面前的男人,他亲手制造了这一切,又如何不会,拥有这样的幻想呢?   与其等到之后,再度被类似的恐怖推入秦修瑾怀里,倒不如,从现在开始,就试着掌握一切。   明昕眼角的湿红色越来越重,泪水从眼眶中落下,他的颤抖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却依旧没有停下。   “老公,”他说,“我想要。” 第134章 女装小主播19   屋里渐渐归于平静。   明昕眼角还含着泪水, 脸颊上是动情的红晕,下唇被自己咬得陷进去一点痕迹,他靠在秦修瑾的肩上, 再度陷入沉睡,双手却还紧紧抓着秦修瑾的手臂,不让他离开。   秦修瑾抬手,拭去他脸上的泪水,同时将陷在衬衫下摆的另一只手强行抽出, 从指尖到手掌,都泛着黏腻的水光, 水珠藕断丝连般从指头处坠下, 落在他生出了褶皱的西装裤上,洇出深色的湿痕。   明昕的手抓了个空,他沉在梦境中, 却还无措地挣扎了一下, 泪水再度流出,脸上满是恐惧, 直到秦修瑾重新把手放回到他可触及之处,他才渐渐平静下来。   秦修瑾只是沉沉地看着怀中沉睡的人,灰眸发暗, 许久, 另一只手绕过明昕身后, 将桌上的手机拿起,拨打了一个电话。   “刘医生, ”他说, “我的爱人, 好像生病了。”   ……   “最近还有做那些梦吗?”   “没有了, 我都不记得那是什么梦了。”   “会忽然感到失落、恐惧吗?”   “不会。”   “有上网的欲望吗?”   “上网……好像没那么有趣了,现在我还是更喜欢玩单机游戏。”   “还记得昨天做了什么事吗?”   青年半身坐在阳光可触及之处,边缘泛着柔光,另半边却处在阴暗处,他唇角挂着温和而无辜的微笑,一双杏眼美丽惑人,他听到了问话,先是沉思了片刻,才慢慢道:“嗯……昨天早上,我起床,然后在书房玩游戏,晚上就睡觉……哦,还有和我的未婚夫接吻……”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我的记性本来就不太好,只能记得这些了。”   “没关系,今天就先这样了,谢谢您的配合。”   刘医生离开会客室,看到守在门口的男人,他便反手轻轻关上了房门。   “他怎么样?”   到了青年看不到的地方,刘医生脸上立刻就显出了忧虑的神色,“不太好。”   秦修瑾皱起眉头。   “明昕少爷潜意识里还是拒绝记起之前的事,现在的他,相当于是在体内创建了一个密闭的空间,他把自己关在里面,将所有负面的情绪都隔绝在外……”刘医生叹息道。   刘医生还记得,一开始对明昕进行治疗时,明昕还会哭,会跟他说晚上做的噩梦,可随着时间推移,那些曾经说过的话,遭遇的事情,做过的梦,都渐渐从他的记忆里消退,现在,这个年轻人,甚至连来到秦宅之前的记忆,都不记得了,他原本还想诱导着明昕记起过去的一切,可秦修瑾却主张让明昕保持现状,甚至是告诉明昕,他们是竹马竹马,从小就互相喜欢,很快就要结婚,只是明昕遭遇了车祸,才会忘记一切。   这其实是一个很明显的谎言,只要明昕稍微深究,就能察觉出异样——为什么遭遇了车祸,身上却没有一点车祸留下的伤疤?为什么他们是竹马竹马,却没有留下任何小时候的合照?   可现在的明昕,却仿佛失去了探究真相的能力,无论告诉他什么,他都毫不怀疑地相信。   “恕我直言,秦先生,这种情况,绝不能算作是一个健康的精神状态。”刘医生到现在,还是希望明昕记起一切,哪怕那样会使明昕感到痛苦,却至少比彻底崩溃好,可秦修瑾不愿意配合,他也只能试着用委婉的方式进行治疗,“如果可以,最好还是带他出去散散步,舒缓一下心情……”   “恐怕不行。”秦修瑾却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在找他的人,太危险了。”   刘医生无语凝噎了片刻,才接着道:“不管怎么样,总得让他有接触外部世界的欲望,否则,他在内心构建出来的安全屋,只会被日益增加的负面情绪不断挤压生存空间。”   “到了难以承受的时候——”   “他的安全屋很可能会崩塌。”刘医生语气沉沉,“秦先生,您应该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秦修瑾进入会客室的时候,明昕还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的双眼盯着虚空一点,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可秦修瑾知道,他其实什么都没有想,他的脑中一片空白,那些空白并不支持他思考些什么。   听到了脚步声,明昕才转过头来,处在阳光下显得剔透明亮的双眼,因为进入阴影处,而显得幽暗空洞起来,然而他依旧在见到秦修瑾的时候,露出了开心的微笑,“修瑾哥哥。”   他笑起来的时候,眉毛和杏眼都会弯起来,眸光闪烁,仿佛溢满无数星光。   可那却并不是一个真实的微笑,只是他认为,这应该是需要微笑的时候。   “饿了吗?”秦修瑾摸了摸他柔软的短发,被带回到秦宅的第七天,明昕就主动要求剪掉了长发,现在的明昕,一头柔软乌黑的短发,身上穿着的是布料高档的男装,双腿被长裤遮住,已然看不出任何一点过去女装的影子,甜甜地笑起来,就像是被精细地娇惯着养大的小少爷,天生只能依附在强大者身边。   如果不是他在剪掉头发的第二天,就忘却了过去的一切,这段时间,简直可以算得上是秦修瑾这一生来最幸福的时光。   明昕感受了一下肚子,才终于发觉出饥饿来,他任凭秦修瑾抚摸自己的头发,乖乖道:“饿了。”   “想吃什么?”   秦修瑾低声问着,同时双眼紧紧盯着坐在沙发上的明昕。   可他注定失望。   明昕脸上是明显的茫然,“不知道诶……”   “哥哥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吧。”他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他不会思考。   ——他的眼中只有你一个人。   ——他完全属于你。   秦修瑾手上一停,却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指腹插在青年发根处,轻轻下滑。   “好。”   他是这样答应的,可最后,摆到桌上的,都是明昕喜欢吃的。   失去记忆的明昕,虽然说不出自己喜欢吃什么,但在吃到喜欢的食物时,那双过于清澈,以至于透不出任何一点情绪的眼中,却会微微泛起一点光泽,因此在长久的相处之中,秦修瑾渐渐摸透了明昕喜欢的食物——虾、蟹、牛肉……只要是贵的他都喜欢,当然,他更喜欢垃圾食品,喜欢炸鸡泡面薯片,但考虑到健康问题,秦修瑾也只是偶尔让他吃一次。   饭后,明昕懒懒地趴在他的怀里,两只手抓着游戏机在玩单机游戏,昨天秦修瑾随手给他买了好几个游戏,现在他正在一个一个试玩。   只有在这个时候,明昕才会让他有种,他是活着的人,而不是什么精致的艺术品亦或是雕塑的感觉。   也是,如果不是喜欢玩游戏,又怎么会坚持在直播里玩游戏。   秦修瑾对游戏无感,那些游戏,也只是他的表弟秦文推荐的,他筛选掉一些过于暴力的游戏,就全都买过来了,明昕玩游戏的时候,他就在一旁办公,这几个月,他尽量把工作都搬到家里进行,原本在公司里,令他头疼难耐的工作,在家里,他只消看一眼明昕垂眸专心玩游戏的模样,烦躁的情绪便会就此平息。   忽然,一道清澈的、呢喃般的声音从怀中响起,“守护者原来的职责,是保护勇者,遭受了污染,就开始伤害勇者了。”   秦修瑾眼皮一跳,低头看向明昕,“昕昕,你刚刚说什么?”   那一刻,他甚至以为,明昕记起一切了。   然而明昕抬起眼,眼中仍然清澈得装不下任何东西,他抬起游戏机,将游戏画面展示在秦修瑾面前,“我在说,游戏里的守护者。”   他抬起游戏机的那一刻,金发勇者对决着的,名为“守护者”的敌人,爆炸分离成了无数冰冷的零件。   不知为何,秦修瑾看着那一地的零件碎片,竟是生出了些许凉意。   他感受到几分不适,仿佛碎开的,并不是游戏中的角色,而是他一样。   但这是比较少见的,明昕主动开口说话的时候,所以他定了定神,还是决定引导着明昕接着说下去,“昕昕把它打败了吗?真厉害,是怎么打败的?”   “现在,勇者还很弱小,所以得竖起盾牌,把守护者的攻击弹回去,让他攻击自己,就能赢了。”明昕轻声道,他收回了手,操控着勇者,一一捡起地上散落的零件。   然而,就在他捡零件的时候,另一个守护者发现了他。   一道激光过来,只有几颗心的弱小勇者死亡了。   明昕抿着唇看了一会屏幕,点击了复活。   见他似乎又失去了说话的欲望,秦修瑾也没再说什么,拂开他挡在额上的黑发,接着办公。   *   “你说他玩游戏的时候,会主动出声了?”刘医生有些诧异。   秦修瑾道:“我给他买了个新游戏,也许是游戏里的内容和他的过去有些关联,勾起了他的回忆。”   至于是怎么样的过去,秦修瑾却只字不提。   “果然,就跟我想的一样。”刘医生也没有深究,只是道,“他到底还是存有一些自救的欲望,秦先生,您还是得考虑考虑我说的办法——带他出去,接触一些与过去有关的事物,也许他就能记起一些过去的记忆,恢复正常的精神状态。”   记起过去的记忆……   然后呢?离开他吗?   秦修瑾想起那几张照片,阳光之下,身着女装的明昕与模样清俊的青年共餐,美得就像是一幅画。   “秦先生?”   秦修瑾重重地闭眼,再度睁眼时,眼中阴霾已然被他强行驱散开,“我会试试看的——不过,只能去公司,这是我的底线。”   可他没有想到,夜里当明昕听到,明天他想带自己去公司时,竟是格外强烈地反抗了起来。   秦修瑾害怕他伤害到自己,立刻将他抱住了。   这段时间因为食欲不振,明昕的四肢又纤细了几分,轻易就被秦修瑾压制住了全部挣扎,可哪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他却还在哭喊着:“我不要!我不要出去!”   “去公司昕昕可以见到很多人,昕昕不想去吗?”   “不要,不要!”明昕的泪水,已经将他的睡衣前襟都打湿了,他双手用力地攀在秦修瑾肩上,连双腿都收紧了,圈在秦修瑾腰上,仿佛害怕被谁抓走一样,“外面很危险!外面,外面有好多坏人!昕昕不要出去!昕昕不要被抓走!”   这是最开始,秦修瑾经常对明昕说的话,现在从失去记忆的明昕口中吐出,却犹如一把利刃般,扎进了他因明昕变得柔软的内心。   “不会的,有我在,没有人会伤害你的。”秦修瑾那双灰眸中满是怜惜与痛意。   明昕这样恐惧的模样,却是令他原本动摇的内心,坚定了起来,他轻抚着明昕单薄的背脊,哄道:“我们就去公司看看,不会有别人看到昕昕的,怎么样?老是在家里待着,昕昕也是会无聊到长蘑菇的。”   “不会,不会长蘑菇!”明昕哭着,仍是不愿有任何松动,“有哥哥在,我不会无聊的!”   秦修瑾强行硬下心肠,冷冷道:“那我明天去公司,昕昕就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吧。”   果然,明昕立刻就颤抖起来,收紧的双手双脚,像是要和秦修瑾融为一体般,“不要!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如果有什么,对于明昕来说,能和“出去”一样恐怖,那必然是“一个人”。   他害怕一个人,害怕独自在家,仿佛没有人保护他,他就会立刻遭遇伤害一样,所以过去秦修瑾每次去公司,都是趁着他睡着的时候去的,可即使是这样,一旦他发觉身旁无人,就会立刻醒来,哭泣着四处寻找秦修瑾。   他像是攀在秦修瑾身上的菟丝子般,一旦失去寄主,就会立时死亡,而此时此刻,他正是害怕着那样的死亡,竟是扬起脸,毫无章法地在秦修瑾脸上不停啄吻着,一边亲吻,一边从口中,透出祈求般的、恐惧又悲伤的声音,“不要去公司,不要离开我……我们就待在家里,不要出去……”   温热的液体,落在明昕苍白的脸上,然而他的眼中却倒映不出任何人、任何东西,他感受不到秦修瑾痛苦的脸庞与含泪的灰眸,只是不停地亲吻着,仿佛这样,他的一切愿望就会被实现一般。   在这一瞬间,秦修瑾竟忽然意识到,比起明昕像这样祈求般地亲吻,他更想要的,竟是像那天在酒店中,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咬他、打他,亦或是狡诈地求饶,难以自制地哭泣着的,活泼而有生机的明昕。   泪水浸湿灰眸,化为深不见底的恨意。   他第一次拒绝了明昕的亲吻。   “明天我们就去公司。”秦修瑾冷酷地作出了决断。   ……   明昕睡着了。   可尽管是睡着了,他却也依然紧紧抱着秦修瑾不愿意松手,秦修瑾便只能抱着他,和他一起躺在被窝中,陪他一起睡觉。   看着他即使是紧紧闭着,却也依然流着泪水的双眼,秦修瑾再度记起那一天,他闯入卫生间,看到满脸恐惧缩在卫生间角落的明昕。   那种眼神,仿佛他是可怕的野兽,即将将他撕碎吞食。   也许,现在的明昕,就将自己关在那样的房间里,黑暗在屋外嘶吼,而他无能为力。   唯有外力,才能将他救出。 第135章 女装小主播20   害怕明昕抗拒挣扎, 于是秦修瑾出发前去公司时,并没有叫醒明昕。   明昕就穿着睡衣,身上被毛毯包裹着, 被他送到副驾驶座,用安全带固定好了,在睡梦中,就被送往到公司。   路程还剩一半时,明昕醒了。   那一瞬间, 秦修瑾的心几乎吊了起来,然而明昕却没有像昨晚一样哭闹。   他脸上没有一点恐惧, 反而是好奇地看着窗户外的车流, 也许是因为车内也算是一个封闭空间,因此他并不那么害怕,但也有可能——如刘医生所说, 他再一次, 把负面情绪关到了门外。   变得更狭窄的安全屋,仿佛出现在了秦修瑾眼前。   他默不作声, 明昕也一言不发,最终却是他率先忍受不了,趁着红灯抬手, 轻轻摸了摸明昕的头发, 问道:“饿了吗?”   明昕那双澄澈的眼眸, 终于转了过来,他很诚实道:“饿了。”   “饿了, 就要说。”秦修瑾不厌其烦地说道, 尽管他知道, 即便他这样说了, 明昕依然什么都记不住。   也许到了明天,他连今天去过公司,都会忘记。   红灯开始倒计时了,秦修瑾灰眸泛红,分不清那是倒映着红灯的光芒,亦或是他本身的双眼透出的血色,他低声道:“等会到了公司,可以去公司的餐厅吃,那里的红烧牛肉味道不错。”   公司的餐厅,是一个开放的空间。   去那里,代表着明昕会看到其他人。   他害怕的其他人。   就连在家里,都不能接受与除他之外的佣人相处,现在却一下子就要去一个陌生的开放空间,去见许许多多的陌生人。   秦修瑾以为明昕会再度像昨天那样,紧紧地贴近他,恐惧地哭泣。   那样,起码明昕还没有完全拒绝负面情绪。   然而,明昕却只是乖乖地点头,说:“好哦。”   乖得可怕。   秦修瑾到底没带明昕去公司餐厅。   他仍是不敢做刺激明昕的事,就连带明昕来到公司,也是刘医生努力了一周的结果,又如何会贸然将明昕带往公司餐厅?   更何况,虽然过去了好几个月,明昕那些疯狂的粉丝,似乎都偃旗息鼓了下来,可任何一点危险,都有可能害死明昕,他不能拿明昕冒险。   车开入公司地下停车场时,秦修瑾开门下车,站在车外,他看到明昕一直盯着他,那双杏眼终于显得不那么无动于衷,他到底还是害怕“一个人”,秦修瑾没有关上驾驶座旁的车门,而是伏下身,对着明昕说:“昕昕,我们玩一个游戏,好吗?”   “游戏。”那双杏眼,亮了一下。   “对,你闭上眼,数到500,我就送你一个礼物,怎么样?”秦修瑾说,“但要是你没满500,就睁开了眼睛,就得接受惩罚。”   明昕的嘴角勾了起来,这个游戏简单得无须他多想,青年立刻就闭上了双眼,轻声数数起来:“1,2,3……”   在青年柔软的、咬齿清晰的计数声中,秦修瑾打开后座门,将明昕装在保温盒里的早餐、有着小熊图案的洗漱用具与更换的衣服都提到了手上,随后打开明昕身侧的车门,解开安全带,将闭着眼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明昕抱了起来。   这个时候,明昕刚数到50。   在广阔的地下停车场,明昕也许会感到害怕,哪怕现在的他不会表现出来,但秦修瑾到底还是不希望那个藏身在安全屋里的,小小的明昕被挤压生存空间了,于是他选择让明昕玩这个小小的游戏。   但尽管如此,秦修瑾也没让明昕遇到任何陌生人,他们通过总裁专用电梯一路升上最高层,下属受到他的特别吩咐,都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走廊上没有一个人。   明昕数到了300下。   也许是预见到自己里胜利不远了,他紧闭的睫羽微颤,圈在秦修瑾肩上的手臂慢慢收紧。   进入宽敞的总裁办公室,秦修瑾先将门反锁,防止有人进入,随后将怀中的明昕放到了铺好了毛毯的沙发上。   这个时候,明昕却欣喜地睁开了双眼,“500,我赢了!”   秦修瑾被他那副可爱的模样逗得低笑了一声,他仍是试图引导明昕思考:“昕昕好厉害,想要什么礼物?”   明昕却说:“哥哥想送什么,就送什么吧。”   他就像是制造精美的洋娃娃,无论拥有者想要对他付诸什么,他都无条件的接受。   仿佛坚信,只要他乖乖听话,就不会受到伤害一样。   秦修瑾抚摸了一下明昕的脸颊,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灰眸暗沉了几分,可明昕却侧过脸,在他的手心里,软软地蹭了几下。   那触感落在手心,像是被柔软的羽毛轻轻刮过一般,秦修瑾终于回过神,在明昕唇侧轻轻落下一口,明昕还以为这个就是礼物,于是扭头,主动将自己的唇瓣送了上去。   这样主动的行为,却令秦修瑾几乎失去理智。   在遇到明昕之前,他从来不曾有过任何身体上的需求,可如今,欲望却化作烈火,时时烹烤着他的理智,更不用说,明昕就在他身边,还是这样毫无防备的状态——如果不是考虑到明昕的精神状态,他早就该将他占有。   秦修瑾回过神来时,明昕已然被他亲吻得眼角泛红,然而那双眼,却依旧倒映不出任何一切。   他像是被泼了一身冷水,连过度兴奋的部位,都冷静了下来,他用拇指指腹抹去明昕唇角的水渍,无奈道:“这个不是礼物。”   男人侧过身,露出身后,有着外星人图标的电脑,说:“这个才是你的礼物。”   这台电脑,是明昕还没来魔都之前,就在网上和秦修瑾说过想要的,狡诈的小骗子贪心不足,想要的甚至是当时还未发售的最新款,秦修瑾当时就下了订单,原本打算,等到明昕来到魔都,他就用这个礼物,诱惑明昕留在魔都的,现在虽然过程出了偏差,但到底结果还是不变的。   他看向明昕,原以为明昕在看到这个礼物,会露出高兴的笑容。   可他看到的,却是一张惨白的脸庞。   那双无神采的杏眼倒映着亮起的电脑屏幕,竟是露出了十分的恐惧。   ……   秦修瑾坚持带明昕到公司的第四天,明昕对总裁办公室的接受程度终于上升了一些。   休息室和办公室以一道门连通,可那道门却变成了摆设般,自明昕过来起,就再也没有关上,他一定要和秦修瑾待在一起,哪怕是秦修瑾进入卫生间,他也一定要守在门口,不让秦修瑾关门,秦修瑾常常会十分窘迫地,就在他一错不错的注视之下,渐渐兴奋起来。   他时时刻刻想要得到明昕的身体,想要抚摸他,弄哭他,想要让他里外都沾上自己的气味,可此时的明昕就如孩子一般,他再变态,也不至于对现在的明昕下手。   秦修瑾强行将自己塞进严谨的包裹中,洗过手,才牵着明昕的手,将他从卫生间前拉走,明昕才终于坐回到连接的游戏机的电视机前,继续操纵屏幕上的金发勇者——这个孤独的、唯有死去好友英灵陪伴的勇者,成为了他最喜欢的游戏人物。   至于之前送的电脑,则被随手扔在了抽屉中,自那天电脑吓哭了明昕之后,他就没再试着让明昕使用电脑。   明昕沉迷在游戏中,却不知身后的灰眸中带着一丝嫉妒,看了许久被明昕注视着的金发勇者,才收了回来。   这样的宁静持续了没多久,明昕就被办公室外的敲门声吓得“唰”地一下,从电视机前逃走,钻进了休息室里。   秦修瑾忍不住笑了一声——在家里,明昕就是这样的,把家里弄得脏兮兮的,需要佣人进来打扫时,他就会飞快逃进被窝、卫生间等一切藏得下他自己的地方,等到佣人离开,他便会探出头来,确认了安全,才慢吞吞钻出来。   等下,应该也会是这样的吧……秦修瑾想着,出声道:“进来。”   办公室门被开了又关,进门的,却是专门负责主播签约的经纪人赵良。   秦修瑾有些意外,微微挑眉,赵良是直播网站的经纪人,隶属他的下属管理,平时,他们是不会直接见面的,秘书也不会随便放人进来,现在却直接进入了他的办公室。   他沉声问道:“什么事?”   赵良脸上露出肉眼可见的紧张,但到底还算是凭借着自己能力进入大公司的优秀员工,哪怕紧张,也口齿清晰,“秦先生,是这样的,我手下有一个主播,解约时间到了,就找我打算解约,我就报到人事部那里,想要走解约的流程,但是人事部的部长找到我,说这个打算解约的主播,是秦先生嘱咐过要特别关注的,所以让我过来找您汇报相关的事项。”   “叫什么?”   “席钦。”   在这名字入耳的那一瞬间,秦修瑾那双灰眸,终于从文件上抬起,看向了赵良。   可赵良脸上,却是显出了定定的吃惊之色。   秦修瑾额角一跳,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般,顺着赵良的视线看去。   只见,原本应该藏身在休息室中的青年,此时竟是前所未有的,在办公室里还有外人时,走出了休息室。   他那张脸上,露出了沉思的神情,盯着出现在办公室里的陌生人,却没有露出恐慌的表情,穿着居家服的漂亮青年只是歪了歪头,显出天真而疑惑的模样。   “席钦?”柔软的嗓音,却是念出了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他到底还是想要自救的。   照片中,清俊青年温柔梳起他的长发,眼神眷恋。   ——让他接触过去有关的事物。   ——他也许能记起过去的记忆,恢复正常的精神状态。   秦修瑾的脸色,刹那间,难看到了极致。 第136章 女装小主播21   “他有接触其他人的意愿, 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刘医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秦修瑾脸色却很难看,他冷声道:“但凡他接触的不是这种心机深沉的人,我都不会阻拦, 可他偏偏只对这个人的名字有反应。”   “真的不会阻拦吗?”刘医生却叹息道,“秦先生,不是我多说,我很怀疑,哪怕尹少爷想要接触的是任何的其他人, 您都会下意识怀疑对方。”   “这有什么错吗?我只是希望昕昕不再受到伤害!”考虑到明昕还在隔壁睡觉,秦修瑾这才压抑住怒火, 否则这句话, 恐怕会变成暴怒的吼声。   “秦先生,我想,也许您也需要接受一次……心理上的开导, ”刘医生委婉道, “这几个月来,您对尹少爷的保护已经有些过度了, 我当然相信您对他的感情,但您现在的行为,却是在阻拦他走出封闭的内心。”   “过度保护吗?”秦修瑾按在手机上的手指指尖泛白, “你根本就不知道, 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有多危险, 我要是不保护他,他就会被那些不怀好心的人撕碎。”   几个月前的夜晚, 那个黑暗的卫生间, 不仅是明昕的噩梦, 亦也成为了他的梦魇。   刘医生沉默了片刻, “我还是坚持,让他试着去接触其他人,秦先生,如果你还是不放心的话,大可以将每一次接触,都安排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请不要一味地限制尹少爷的行为。”   “过度保护,只会一点一点蚕食掉尹少爷的自主意识。”   秦修瑾站在窗边,看着昏暗阴沉的天际,缓缓点燃叼在口中的烟。   他对烟草并不眷恋,只是在烟草的气味中,能够回忆起那个对着他吐烟的青年。   那仿佛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然而踮起脚的青年,他含笑的、促狭的杏眼,含着烟的红唇,与恶作剧般,对他吐出的云雾般的烟圈,却清晰得恍若昨日,他是骗子,欺骗了无数人,这点毫无疑问,然而,他依然无法自拔地沉浸其中。   忽然,一道哭声从隔壁房间响起,秦修瑾想都没想,就立即赶往了隔壁。   刚转出书房,一道身影,就踉踉跄跄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那柔软的身躯,立刻就埋在秦修瑾的怀中,不住地颤抖着,仿佛遭遇了如何可怕的一切般,哭声断断续续的,泪水直将秦修瑾胸前的衣服染湿,秦修瑾一手托着他的后脑勺,一手紧紧搂着他的腰,不停地安抚着:“不怕,我在这,谁都欺负不了昕昕,不怕……”   不知多久,颤抖才终于停下,明昕于秦修瑾怀中抬起脸,泪水已在秦修瑾衣襟上擦尽,红晕与惊恐的余韵却仍停留在他的眼角,他静静地抱了一会秦修瑾,秦修瑾便揉了揉他的发顶,低声道:“我们去睡觉吧。”   他弯腰想将明昕打横抱起,可明昕却忽然松开紧紧抱在他身上的手,而是捧住了他的脸。   那双清澈的杏眼,直直地对着秦修瑾的脸,秦修瑾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般,停住了动作。   只见明昕将鼻尖凑到了秦修瑾的唇前,鼻翼微动,像是在闻什么。   忽然,他抬起眼,直视秦修瑾那双眸光微动的灰眸。   “烟味,”青年红唇微动,仿佛是蹭着男人的下巴在说话般,这样近的距离,就连那双水一般澄澈的杏眼,都染上了一丝惑意,“哥哥,吸烟了。”   秦修瑾终于忍不住了。   他重重地吻向了明昕的唇,仿佛要将自己全部的痛苦、全部的悲伤、全部的爱意都投注其中般,明昕双脚无知无觉地踮了起来,被他吻得从口中发出吞咽的声音,最后,就连双脚都不得着地,被抱着悬了空,只能微微踮在男人的脚面上,脚趾蜷缩。   “唔,哥哥。”他终于得到了一点喘息的余地,却又很快再度被扯入近乎窒息的亲吻中。   和秦修瑾接吻,在明昕看来,已经算得上是很正常的事情了,毕竟他和秦修瑾从小竹马竹马,两情相悦,还是未婚夫夫,又如何会不接吻?他甚至已然掌握了一点亲吻的技巧,知道要把自己的舌尖全部交出去,知道应该保持呼吸,可饶是如此,在这一次的亲吻中,他仍是被亲得忍不住发出哭腔来,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抱入卧室,被压在柔软的床垫上的。   再一次呼吸的空隙里,他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一次亲吻,是不同于之前的所有亲吻的。   秦修瑾撑在他之上,阴影落在他身上,是十足的掌控者的意味,他那双冷淡的灰眸,被眼中的血丝侵染上了一丝癫狂的意味。   “昕昕,我们结婚吧,可以吗?”秦修瑾声音已经哑到了极点,他不断亲吻着明昕的脸颊与唇瓣,动作急切而疯狂。   明昕那双清澈的双眼,倒映着男人近乎狰狞的眸光,他甜甜地露出了一个笑容,丝毫不觉自己正处于多么危险的境地,“当然可以。”   骗子骗走了他的一切。   “既然要结婚,我们就应该更加亲密一些,可以吗?”   “唔,好哦。”   “想要停下,就告诉我。”   受骗者妄图找寻回失去的一切。   于是也变成了骗子。   “我爱你,昕昕。”   “停下,停下!”明昕伏在混乱之上,逃离般向前爬去,却被不断追上,连眼泪都碎成无数水珠,坠在脏污一片的被单上。   那双倒映不出一切的清澈双眼中,终于有了他模模糊糊的影子。   秦修瑾猛地停下,他怔怔地看着明昕湿漉漉的脸蛋,俯下脸,不住地吻去明昕的泪水。   “那就停下……”他平稳的、冷静的声音,竟是颤抖了起来,他重重地抱住了明昕,“对不起……”   然而明昕却只是迷茫地看着他。   眼中的影子,再度消失了。   *   得到经纪人通知的时候,席钦正在健身房举重,听到了手机铃声的他,放下了手中足达100公斤的杠铃,接通了电话。   “席钦,你的解约申请没有通过,”经纪人无奈的声音传来,“如果可以,你还是得来公司一下。”   闻言,席钦却是皱起了浓眉,“我已经到了签约的期限,最近几个月的收益也根本没有达到要求,为什么不通过?”   那一次直播事故之后,那些癫狂的粉丝找不到明昕,便盯上了当天与明昕一同前往演唱会现场的他,他们恶意编造席钦与明昕的传言,甚至怀疑是他把明昕藏起来了,便将全部恶意都付诸于席钦,一时之间,席钦的直播间热度高到了极点,收益和名声却是差到了极点,就连几个曾经玩在一起的主播朋友,都主动与他断开了联系。   可席钦却从未后悔过与明昕相见。   他本身不喜欢异性,只是看到了女装的明昕,才生出了与他共度一生的念头,于是哪怕是知道了明昕是男生,他也依旧喜欢着对方。   因为他的昕昕,本就是那样迷人的存在——那些粉丝,哪怕是知道了昕昕是男人,不也依旧疯狂地渴求着,幻想着占有他吗?   唯一令他后悔的是,如果那天他就知道明昕是男扮女装,他就不该带着明昕去演唱会现场,不该将他一个人留在酒店房间里,以至于明昕成为众矢之的,最后更是无处求援——他一错再错,罪无可赦,如今,更是再也没有了明昕的任何消息。   他不敢想象明昕到底遭遇了什么对待,明昕失踪的第一个月,他几乎疯了一般,所有妄图在他面前抹黑明昕的人,都遭到了他的厉声斥责,他甚至不动声色地进入那些恶心的臆想群,顺着信息摸到他们的行动场所,将他们都痛打了一顿,几乎是往死里下手,甚至因此断过两根肋骨。   可他仍是找不到明昕的身影。   如今的席钦已然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可他想要保护的人,却失去了踪迹。   “是总裁想要见你,席钦,我建议你去见一见……”赵良的声音顿了一顿,想到那人嘱咐过他,不能将明昕的任何信息外传,他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强调道:“最好去总裁办公室看看。”   “秦修瑾想要见我?”席钦脑中浮现出那个拥有着一双灰眸的高大男人的影像。   记忆中,那个男人一脚将他死死踩在地上,无法动弹,灰眸中满是阴冷的怒火:“是谁?让你动他的?”   “是的。”   席钦俊朗的脸上满是冷淡的嘲意,“那就见一面吧。”如今的他与对方对上,被踩在地上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什么时候见?”   “就现在。”席钦冷冷道,他甚至还流着汗,汗滴流过肌肉之间的沟壑,留下一点亮色,他撩起上身的T恤下摆,擦去脸上的汗水,因撩起衣服下摆而露出的腹肌结实而富有力感,青筋自裤腰伸出,于腹部蜿蜒而上,狰狞可怕。   “那好,我在公司一楼门口等你。”   挂掉电话后,席钦从包里拿出布条,一圈一圈将自己的拳头包好,才背上包,朝着健身房的出口走去。   他这样的身材,在健身房里简直无往不利,许多正在锻炼的人一看到他,便不觉间停住了动作,还有人过来,向他要联系方式,席钦却只是抬起浓重的剑眉,深刻的眉眼显得戾气十足。   “滚。”   ……   赵良其实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见到席钦了,他记忆中的席钦,依然是几个月前,那个身材清瘦,模样清俊却存在感不强的青年。   于是,当那个穿着T恤,也还遮掩不住身上肌肉起伏的高大男人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抬起头看了好久,也没看出对方是席钦。   直到席钦出声:“看什么?我就是席钦。”   赵良被吓了一大跳,在将近1米9的席钦面前,他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是疑惑道:“你……你怎么突然长这么高了?”   “发育期。”席钦冷冷道。   发育期也不至于几个月就长这么高了吧!赵良甚至都以为他去做增高手术去了!   但这种话,在看起来一拳能打他十个的席钦面前,赵良是一点都不敢说的,他看着席钦线条明显的手臂上,都还流着汗水,手上还捆着布条,刚刚电话里呼吸声还很粗重——他刚刚不会在打人吧?!   赵良打了个哆嗦,只能挂起笑来,引着席钦去电梯,“我刚刚已经和总裁说过了,我们这就过去吧。”   电梯中,席钦身上浓重的气味逼得赵良缩在了角落,他终于忍不住道:“等会要见总裁,你……你就没洗个澡再过来吗?”   “怎么?洗不洗澡,会影响我解约?”   席钦冷冷地看了过来,他原本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中,此时只剩下冷酷的凶戾的光芒,一想到等会要见的,恐怕正是自己的情敌,他就恨不得出拳将那张矜贵冷淡的脸揍烂,又如何会为了对方洗澡?   如果可以,他甚至恨不得自己身上的气味再重一点,熏得那个男人维持不住脸上的高贵。   赵良偃旗息鼓了,“行行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等会别后悔就好。   电梯很快就抵达最高点了。   踏出电梯的那一瞬,席钦掩在阴影下的眼,环顾了四周,他看到了昂贵的装饰品,高级的装潢,里面住着的,却是贪婪可怕的野兽。   “席钦,你就想想吧,”男人漫不经心的坐在昏暗的房间中,眼下满是青黑,“那天,有人在酒店看到了秦修瑾,然后昕昕就不见了,听说,昕昕的榜一,还是他表弟的号……”他勾起一个阴冷的、邪邪的笑,“你说,会是谁做了这一场局?”   席钦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他紧了紧缠满布条的拳头,眼中凶光闪现。   赵良走在他前头,依稀感受得到身后的凉意,他提心吊胆的,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总裁办公室很快就到了。   像是意识到,接下来会是怎样的修罗场般,抵达了办公室门口之后,赵良只是让开了身,将门板露了出来,“就是这,你进去吧。”   那个男人,现在就在这里面。   席钦按住门把手,毫不犹豫地将门打开了。   他的预想中,无数身着黑衣的保镖守候在屋里,等着他自投罗网,而他毫无畏惧,无论屋里有多少敌人,他都会一一打败,然后走到那个男人面前,一拳打碎他的骄傲!   然而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看到的,却没有什么黑衣保镖。   游戏悦耳的音乐声传来,连接了游戏机的电视机前铺着白色地毯,枕头与公仔垒成一个半人高的小窝,前面则堆着柔软的毛毯,一边的拼图只拼了四分之一,碎片乱糟糟地摆在一边,窗户上挂着漂亮的、叮叮当当的风铃,黑木办公桌上摆了姿势各异的手办摆件。   比起办公室,这里……竟更像是一个家。   是无数次,席钦幻想中,和明昕婚后共同居住的小屋的模样。   “席钦。”   低沉冷淡的声音传来,席钦凝神,看向了那个,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他腹腔中的怒火再度升起,于是哪怕是意识到不对,仍是迈了一步,踏进了屋里。   身后的门,立刻就被赵良关上了。   果然有诈!   “秦修瑾。”他的声音,已然冰冷到了极致,“你叫我过来……”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了。   一个有着柔软黑发的脑袋,悄悄从秦修瑾身后敞开的门边,探了出来。   在看到那双熟悉的杏眼的那一瞬间,席钦脸上的冷意,竟是乍然间全都破碎了。   随着那道身影,慢慢从门后探出,席钦仿佛又变回几个月前,那个手足无措的青年,他下意识将缠了白布的拳头藏到了背后,随后又意识到,自己在锻炼之后,竟是没有洗过澡,浑身都是汗味,说不定马上就会把对方熏跑。   他那张因眉眼深邃而显得凶戾的俊脸,竟是一点一点,涨起了窘迫的红晕。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秦,像是那种,因为不能给皇帝开枝散叶,被朝臣(刘医生:?)逼迫无奈,就忍着嫉妒给皇上选秀女的皇后(咳)   席秀女:那狗皇后,老子迟早把他嘴脸撕烂!(啐了一口)   还是席秀女,看到了漂亮皇帝昕昕(突然羞涩):哎呀,臣妾还没来得及好好梳妆,真是冲撞了陛下(冲撞皇帝,嘿嘿嘿) 第137章 女装小主播22   明昕好奇地看着站在门前的陌生男人, 他剔透的眼中倒映出席钦涨红的脸庞,甚至是忍不住朝着席钦走近了一步。   “昕昕,过来。”   男人冰冷的声音, 却从身后传来。   明昕回过头看了一眼秦修瑾,动作中竟是透出一丝犹豫,秦修瑾眸色渐冷,直到明昕迈开脚步,朝他这边走来, 那抹冷色,才渐渐消散。   他到底依然算是现在的明昕最亲近的人。   然而, 这一幕, 却是令席钦皱起了眉头。   他从明昕乖顺的动作,堪称天真懵懂的眼神中察觉出异样,席钦再度将冰冷的视线劈向秦修瑾, 语气里满是愤怒:“昕昕, 昕昕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席钦这样凶狠的质问声,却是令明昕本能地有些不安起来, 他藏到了秦修瑾身后,只探出一点脑袋,谨慎地暗中观察席钦。   “与其问我, 对他做了什么, 你不如问问你自己, 到底做了什么。”秦修瑾语气冷漠,他轻轻抚摸着明昕柔顺的头发, 眷恋的目光不舍地从他身上分离开, 直至看向席钦时, 已然化为冰冷一片。   虽然他安排了一些人, 每日观察纪录席钦的行动,自然也知道席钦在锻炼的事。   可他没有想到,席钦竟是变成了这个样子,过去那个清俊瘦弱的青年,竟是变成了如今这般——   秦修瑾看着席钦强壮的臂膀与他哪怕是束缚在T恤衫之下,也呼之欲出的肌肉,脸色微沉。   “我?”席钦皱起浓重的剑眉,脸上满是不解,“我做了什么?昕昕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秦修瑾却不欲与他多谈,他淡淡道:“别的你不用再问的,你只需要知道。现在的昕昕,生了点病。”   “生病?!”席钦忍不住朝着明昕走了一步。   可明昕虽然对“席钦”这个名字有反应,却对席钦如今的形象感到陌生,看到高高大大的席钦走近,出于本能,还是后退了一步。   “只是忘了一点东西罢了……很快就会好的。”秦修瑾抿唇,灰眸中满是不耐烦,明昕不安的动作,立刻就让他后悔让席钦进来了,他冷冷道:“好了,你出去吧,晚点我会让人事部通过你的解约申请的。”   “什么解约申请?”这个时候,席钦却竟是立刻就反悔了。   他立刻就察觉到了,席钦让自己过来的意图,“你让我过来,是因为我能帮忙治疗昕昕对吧?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让我走?!”   “还是说,你在害怕?害怕你治不好的昕昕,反而被我治好了?”席钦语气尖刻,几乎是扯着秦修瑾的伤口,往里面撒盐。   秦修瑾盯着席钦的眼神,几乎是想要将他杀死。   可明昕就在他身后,他只能强行压下怒火,“那你就试试吧。”   “如果能治好他,”他语气冰冷,“当然是最好。”   “如果治不好,那就滚。”   ……   回秦宅时,原先只有两个人的车里,多出了一个人。   明昕仍然是乖乖坐在他的副驾驶座上,后座却多了个叽叽喳喳的席钦,攀着副驾驶座的座椅,探出头和明昕说话。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现在的明昕,对席钦依然抱有小动物般的谨慎,他下意识缩到了远离席钦的角落,也令秦修瑾抓住了把柄般,趁着红灯,转头对着席钦冷冷道:“坐好。”   “你没看到,昕昕很害怕吗?”   “你怎么知道昕昕是害怕,不是喜欢?”席钦嘴硬道,但却还是缩回到了后座,百般聊赖地盯着明昕翘起的头发发呆。   自从他决定留下来治疗明昕,他身上一切有可能向外传信息的设备,就全部被搜走了,只手腕上装了个和明昕款式很像的腕表,一看就知道有定位功能。   换句话说,他现在和明昕一样,是被软禁的状态。   他漫不经心地摸着手上的腕表,不经意般用余光看向前头开车的秦修瑾,心中却是不同于面上大大咧咧的模样,他在思考。   明昕失踪了几个月,那么这几个月,明昕应该就在秦修瑾这里。   酒店的事——他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其实毫无头绪,他只记得,他从明昕房门前离开走到电梯门口,然后就晕了过去,醒过来时,他浑身都是伤,被秦修瑾踩在地上质问,留存着和昕昕的无数合照的手机被掰断,连手机卡都没能幸免,接着明昕就消失了,这一切是发生得那么顺畅,以至于,他一直以为,这一切都是秦修瑾做的。   现在——   忽然,那缕处在席钦视线之中的,翘起的黑发动了动,一小截纤长的睫毛伸出座椅边缘,随后是形状漂亮的杏眼。   他在看他。   几乎是反射一般,席钦在反应过来之前,就率先对着对方露出了一个微笑。   杏眼只露出了一半,他好奇地看着席钦,竟是没有像之前一样,被席钦吓走。   也许是因为,席钦笑起来时,和过去那个清瘦少年,还是有那么几分相似。   被明昕盯着,席钦心中像是燃起了一把火般,热烈而坚定。   不管是秦修瑾,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他心中冷冷地想着。   只要想伤害明昕。   他都会把他们干掉。   然而,席钦的笑容,却只维持到了晚上十点。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房间,“为什么我的房间在一楼,你却和昕昕住在二楼?!”   “二楼除了我和昕昕住的房间,只有杂物间,你要住杂物间吗?”秦修瑾冷冷道。   “你们还住在一起?!”席钦更是愤怒。   他当然知道,按照明昕现在的精神状态,肯定不能放他一个人睡觉,他只是天然地感到嫉妒,嫉妒秦修瑾竟能与明昕同床共枕好几个月。   这几个月……也不知道秦修瑾有没有对昕昕做什么……   他迅速抱起床上的枕头被子,“我也要去二楼睡!”   “睡杂物间?”秦修瑾抱着在怀中犯困的明昕,冷冷地瞥来。   “我要和昕昕睡在一起!”席钦追了上来,“你别想趁着昕昕生病,对他做什么事!”   秦修瑾灰眸中满是厌恶,他还想说什么时,怀中的明昕却睁开了眼,他抬起因困倦而生出一丝水光的杏眼,却没有看秦修瑾。   他的视线,越过秦修瑾——   他在看席钦?   “唔?”他一下子收紧的手,终于使得明昕将视线收回了,那双疑惑的杏眼,仿佛往秦修瑾的怒火上泼了一道冷水。   秦修瑾又开口了,语气森冷,却不再咄咄逼人。   “睡二楼可以——你只能睡在地上。”   灰眸冰凉凉地瞥向身后的席钦,“并且,只要昕昕表露出任何一点不情愿的意思,你就得卷铺盖滚蛋。”   席钦被刚刚明昕的那一眼,看得浑身热血沸腾。   听到秦修瑾的话,他意义不明地嗤笑一声,“你放心。”   “昕昕,可喜欢我了。”他笑着道,“可不像某个人,只能趁着昕昕生病,才能短暂地得到昕昕。”   秦修瑾的盼望却没有实现。   席钦始终没能卷铺盖滚蛋。   明昕对卧室里多出来的人,没有任何拒绝。   甚至于可以说得上是接受良好。   尽管几天来,他没有叫过席钦的名字,亦也没有和席钦说过话,哪怕席钦就像是全自动点唱机一样,明昕只是操纵着勇者砍个树,他都能在一旁,滔滔不绝地针对这个操作夸上许久,明昕也从未和他说过话。   可尽管如此,秦修瑾却依然对席钦感到很不满——他就像是一条狗,在自己脖子上系了条绳子,主人在哪,他就跟到哪里,而只要主人身边的人想做些什么,他都会愤怒异常地狂吠,以至于从席钦出现到现在,秦修瑾甚至没能和清醒状态下的明昕亲吻。   他的欲求渐渐膨胀,只能在席钦入睡之后,轻轻地在明昕唇上亲吻一下——可这毫无回应的吻,根本不能令他满足,他抚在明昕额发上的手动作渐渐加重,只能临时下床,进入浴室。   可刚进入浴室没多久,他就被屋外传来的哭声惊得立刻关上冷水,只围了一圈浴巾,就着急地打开门。   然而,他却看到了,比自己还要先一步,扑到床上,抱着明昕安慰的高大男人。   男人身材健壮,挺拔的背后肌肉突出,然而他抱着怀中人的动作,却温柔到了极致,就仿佛怀中的明昕是初春的薄冰般,稍微用力一点,就会破碎。   他不断抚摸着明昕的背脊,与秦修瑾叫嚣时粗重暴躁的声音,到了明昕面前,却温和似水,他轻柔地安抚道:“我就在这里,别怕,昕昕身边还有我……”   也许明昕是太过害怕了,才没有察觉到,将他拥入怀里的不是自己。   秦修瑾正是这样想着的。   他走到了床边,想将明昕从席钦怀中接过来,然而明昕却抽噎着,对着席钦说出了第一句话:“席钦?”   “我在。”见他终于愿意对自己说话了,席钦简直身后就要长出狗尾巴来,不停地摇晃。   他将明昕抱得更紧了一些,有意无意间,躲开了秦修瑾伸出的手。   泪珠一滴一滴,却从明昕无神的眼中流出。   他哭着道:“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有一只酸狗出售,售价一只昕昕,有人愿意购买吗? 第138章 女装小主播23   门刚开, 席钦就迫不及待般,猛地钻进了会客室。   秦修瑾却还得了解明昕的情况,只能尽量克制住自己, 站在门口与走出会客室的刘医生问道:“他怎么样?”   “出乎我的意料,现在的尹少爷,似乎正在试着敞开自己的内心。”刘医生脸上有着明显的喜意,治疗了明昕这么久却一点进展都没有,唯一的监护人还不愿意配合, 他几乎都要失去希望了,却没想到, 竟然还能有这样叫他惊喜的进展, “虽然他还是没能记起过去的记忆,但只要他能继续保持现在的状态,时日一长, 总能慢慢恢复的。”   知道了明昕有好转的可能, 秦修瑾的脸色却没有好转多少。   他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 偏偏是看到了席钦,他才愿意记起以前的事?”   “我想,也许对于尹少爷来说, 他……”仿佛看出男人的嫉妒般, 刘医生停顿了片刻, 却仍是接着道:“他认为,席先生, 才是能救出他的人。”   “秦先生, 在那之前, 您有没有做过什么, 让尹少爷误解的事吗?”刘医生缓缓道。   “以至于,他不愿意让您救他。”   夏日的一道雷声,带来了一场暴雨。   玻璃窗被雨水砸出滴滴答答的声响,狂风大作。   乌云密布,坠落的雨线仿佛无数垂落的蛛丝,纠缠着天际与大地,不愿分离。   在闷热的空气中,秦修瑾感到一阵窒息感,筷子从他手中松开,敲在碗上,发出“叮当”的声音。   明昕看了过来,他却第一次没有回看过去,只是抬手,毫无章法地强行扯开束缚在脖颈之上的领带,空气似乎顺畅了许多,似乎又没有。   “昕昕,虾扒好了,来,啊——”坐在明昕旁边的席钦,自己还没吃上一口饭,却已经为明昕扒好了第八只虾,明昕于是收回视线,乖乖张嘴,把那只虾含进了玫红色的唇中。   尽管看不清楚,但只消瞥一眼席钦泛红的耳根,便可知他如此殷勤地扒虾,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必,在他喂虾的时候,明昕那一张一合的唇瓣,必然会无意识地触碰到他的手指,那种柔软的触感,在指尖一触即离,偏偏主人毫无所觉,一双杏眼清澈见底,诱人而不自知。   直教人,想直接将手指伸进他口中,夹住他的舌头,将他欺负得眼泪和涎液一同流下。   空气仿佛越来越闷热了。   一股莫名的暴虐感自心中生出,某一个瞬间,他想不管不顾地,强行将明昕抱起,将人夺入反锁的卧室里,按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质问,为什么不愿意让他来救?!   “不要。”   秦修瑾猛地回神,看了过去。   却是明昕在拒绝席钦扒的第九只虾。   “不要吗?”席钦有些失落,他的内心却没有秦修瑾要来得波涛汹涌。   明昕居然会拒绝了!   “那昕昕想要吃什么?”   下一刻,明昕却转过头来,一双漂亮的杏眼,看向了秦修瑾面前的菜。   “想吃那个。”他伸出指头,指向那道菜。   他抬起头,盯着秦修瑾,澄澈美丽的杏眼中倒映着秦修瑾的身影,他很自然地要求道:“哥哥,我想吃那个。”   空气终于流通了。   秦修瑾灰眸柔和下来,拿起筷子。   “好。”   *   明昕正在肉眼可见地渐渐好转起来。   他终于能够接受“一个人”,哪怕是察觉到身边没有人,他也只是安安静静地醒来,坐在床上,静静等待秦修瑾回来,甚至连在地上浅眠的席钦都没有惊醒。   他终于学会了表达自己的意愿,夏天到了,虽然一直处在开着空调的室内,但偶尔也需要关上空调,打开窗户透透风,这个时候,无论是谁想要抱他,他都会不高兴地将人推开,皱着眉头说热,然后拉起袖子和长裤,露出白得透光的皮肤,毫无察觉屋里还有两个人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毫无所觉地玩着游戏。   尽管不情愿,秦修瑾却还是渐渐把照顾明昕的任务放在了席钦身上,这几个月来,他为了留在家里照顾明昕而延后的无数工作,都仿佛在这一刻找上门来。   而且,也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秦修瑾抬眼,看向进门的薛家大公子,薛盛。   不,或者说,是现任薛家家主。   比起薛景闲那颇具妖性的长相,薛盛的长相,要更加沉稳一些,他的下属跟在他身后,手上提了不少价值不菲的礼物,他一坐下,就从身边的秘书手上接过一份文件,对着秦修瑾温和道:“秦先生,这是一份项目合作的合同,希望您能过目一下,作为一点小小的回报。”   秦修瑾却没有接过那份合同,他冷冷道:“薛景闲呢?”   薛盛脸上的笑容一僵,沉吟道:“秦先生,他至少也算是我的弟弟,经过我的教育,他已经……”   “你的弟弟?”秦修瑾嗤笑一声,“你对夺取家产的私生子,态度倒是不错。”   “只是不知道,如果最后得到薛家家产的人是他,他还会不会拿你当哥哥?”   被这样奚落了一番,薛盛也只是露出一个不尴不尬的笑,仍然不放弃般,“我还是想知道,秦先生为什么对我的弟弟这么执着?他虽然是个混账,可依我所知,他从来没有惹过秦先生……”   “怎么没有?”秦修瑾那双灰眸中,竟是含着浓重的恨意,他语气冷刻,“他碰了不该碰的人,就凭这一点,他就该死!”   那一刻,从他身上爆发开的可怕气势,竟是连薛盛都承受不住般,脸色大变。   许久,薛盛才止住发颤的指尖,低声说道:“其实……也不是我不愿意交出薛景闲。”   “只是,早在一天前,他就失踪了。”   ……   秦修瑾在门口整整抽了半盒烟,才堪堪冷静下来,进了办公室。   可一走进办公室,所看见的一切,却令他更加无法冷静。   窗帘拉得紧紧的,屋里一片昏暗,明昕穿着及膝的短裤,昏暗中露出来的肌肤雪白如雪,他盘腿坐在地上,正一脸认真地看着正放映着电影的电视机,却在不觉间已被高大的男人从背后包围,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虚虚地环绕着青年纤细的腰身,下巴压在肩窝之上,近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吻上明昕洁白的脸颊。   察觉到了他进屋,席钦脸上温柔的笑意,在看过来的那一瞬间,顿时就变得尖锐而挑衅起来,他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是抱得更紧了一些,仿佛宣誓主权般。   阴冷的怒意袭上秦修瑾胸膛,可他却一言不发,只是关上了屋内的空调,又绕到窗边,将窗户都打开了。   炽烈的阳光顿时破开屋内的阴暗,气温很快就升高,明昕立刻就对环在腰间的手臂感到了不满,他强行拉开了席钦的手臂,离开了席钦过于温暖的怀抱。   可他却还是不满足,位于大厦最高层,还没开空调,他身上立刻就出了点汗,于是看向靠在窗边的秦修瑾说道:“哥哥。”   “怎么了?”秦修瑾明知故问。   “可以关窗吗?”   “当然可以,”秦修瑾那双灰眸处在阳光之下,显出不可忽略的侵略性来,他低笑着,双眼紧紧盯着明昕,笑容里却没有一点暖意,“昕昕亲我一口,我就关窗户。”   “关个窗户,还要亲?!昕昕,我——”席钦却很恼怒,可他还没说完,却见身前的明昕起身了。   仿佛做过很多遍般,他走到秦修瑾身侧,当着席钦的面,轻轻踮起脚,就吻在了男人唇上。   哪怕只吻到了一点下唇,也仍是令秦修瑾脸上的笑意扩大了许多。   更不用说,明昕亲了他一口后,还轻声道:“哥哥抽烟了?”   “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似曾相识的话语,令秦修瑾微微一怔。   “都听昕昕的。”所有怒意都消失了。   那双灰眸,犹如刚刚的席钦般,带着点得色,回望涨红了脸的席钦。   他关上了窗户。   *   秦修瑾再一次做起了噩梦。   这个噩梦,是从明昕询问他,能不能出门玩开始的。   噩梦中,他快步踏入大大敞开的酒店门,屋里一片混乱,仿佛刚遭过劫掠,他转过头,心脏却是一跳。   卫生间的门,也同样敞开着。   世界仿佛颠倒作两块,他的皮鞋踩在地上的衣服碎片,却仿佛是踩在支离破碎的肢体之上,眼前一会是黑暗,一会是血红一片。   他终于走进了卫生间。   黑暗的卫生间中,雪白染上黑暗,杏眼破碎空洞。   一只手抚上他美丽却伤痕累累的脸庞,邪邪的低笑声,“你来晚了。”   如坠悬崖。   粗重的呼吸声仿佛破烂的风箱一般,重重地响起,秦修瑾眼前一片发黑,他猛地转头,直到看见躺在身旁,睡得脸颊泛红的明昕,才渐渐冷静下来。   梦里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他的昕昕还好好的,甚至即将恢复正常。   除了席钦的出现之外,一切都在变好。   只要昕昕恢复,他就可以和昕昕结婚。   唯有一件事——   秦修瑾拿起床头的手机,打开与下属的聊天界面,输入的动作重得几乎令手机发出碰撞声:   “抓到薛景闲了吗?”   他要亲眼看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死无葬身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秦狗:只要昕昕恢复,我就和昕昕结婚!   昕昕(叹气):人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给自己立flag呢?(插旗) 第139章 女装小主播24   毒辣的阳光之下, 人影像是被烤化了一般,流下脓液,暴露出面具之后, 狰狞而觊觎的眼神,紧紧盯着被围在人群的美丽青年。   青年头上戴着帽子,一副黑框眼镜遮掩住下垂的杏眼,还戴着口罩,在暴露的阳光下, 甚至穿着长裤长袖,虽然是轻薄的款式, 却也依然热得他生出汗来。   那汗水贴在本就偏薄的上衣之上, 使得上衣透出几分肤色,甚至隐约可见那纤细的腰身。   更不用说,因为嫌热, 明昕还拉起了袖子, 袖子下覆了点汗意,而显得愈发莹润的手腕, 在阳光之下,更是显出了钻石般璀璨的色泽。   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   用那种觊觎的、下流的、恶心的眼神,目不转睛地在看, 只要他走到阴暗的角落, 就会立即伸出邪恶肮脏的手, 将他扯入黑暗中,将他吞吃入腹。   冷意不可抑制地入侵着秦修瑾的体内, 他只觉这一次游玩过于漫长, 他不该任凭着明昕的要求, 将他的宝物展示在众人眼中, 他应该将他藏起来,一如一个月前般,他们在紧闭的卧室里,只有你我,谁都无法分离他们,更无法伤害明昕。   “修瑾,冰激凌!”明昕用渴望的眼神看来,指着路边的冰激凌店,脸上满是期盼。   热意熏上他的耳尖,他被秦修瑾毫不掩饰的目光看得躲了一下,小声道:“你怎么一直看着我呀?”   这一刻,周围的幻影都消散了。   那些融化的人影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来来往往的行人,时而有人望来,也不过是在看跟在他们身后的保镖。   没有觊觎的目光,没有随处可见的黑暗,有的只有眼前耳根发红的明昕,与目不转睛的他。   来到魔都之前的记忆,明昕已经恢复了大半,他自然也知道了,自己和秦修瑾并不是什么竹马竹马,但他还依稀记得,自己靠着穿女装,从当时的网友手上要了好多钱,大几十万呢,而秦修瑾就是那个网友,因此,之后发生的事,他很轻易地就靠着自己的联想能力补全了,一定是自己感到害怕,就自然而然地答应了和秦修瑾在一起,甚至是成为了对方的未婚夫。   反正,秦修瑾有那么多钱,他也不算亏,不是吗?   至于为什么要来魔都……也许是来见网友?明昕已经选择性忘记了主播的事,只以为他和秦修瑾是网恋奔现的关系。   见秦修瑾只是垂眸看着自己,看起来像是不那么情愿的模样,明昕忍不住伸出了一手,拉着秦修瑾垂在腿边的大手晃了晃,撒娇道:“哥哥,我想吃。”   因为实在是太热了,明昕的声音自然而然地就软了下来,甜得叫人动心。   可这样的声音,在直播里发出,还能因为不露脸而感到无所顾虑,到了现实中,却反而是明昕率先感到羞耻起来,耳根上的温度,顿时便顺着口罩带涌入脸颊。   所幸,在明昕被自己烧死之前,秦修瑾终于抓着他的手,与他一同走到了冰激凌店前。   刚得到一支冰激凌,明昕立刻就迫不及待拉下口罩,一点一点地吃起了冰激凌。   吃着吃着,他却忽然察觉出了不对。   明昕抬起眼,却见原本跟在身后的保镖,竟是不知何时起,围到了四周,他们几乎是围成了一道黑色的围墙,密不透风地遮挡住了人群的视线,可同时,也挡住了明昕欣赏风景的目光。   他眨了一下眼,脸上满是迷茫,看向了秦修瑾,“这……这是干什么呀?”   “他们是用来保护昕昕的,”秦修瑾低声道,“昕昕吃完了,我就会让他们回到后面。”   明昕却更加迷茫了。   怎么说得好像,他吃冰激凌会引来什么怪物一样……   他一边想着,一边舔了一下雪糕,却根本不知道,拉下口罩之后,他吐出红舌,轻轻舔过雪白雪糕,随后舌尖卷着一点雪色缩回在雪糕映衬下显得尤其红润的唇瓣之中的景象,有多么煽情。   明昕到底是想要让围在周围的保镖赶紧离开,于是吃冰激凌的速度快了起来,可这样快的速度,却冻得他齿间发酸,忍不住浑身一个哆嗦,发出“嘶”的声音。   而正在他纠结之时,一旁走着的人,却忽然俯下身,在他面前的雪糕上,结结实实地咬去了一块。   明昕惊住了,“你怎么偷吃我的雪糕?!”   “昕昕不是想要快点吃完吗?我只是想帮帮昕昕。”再怎么说,也相处了半年,明昕的一些想法,秦修瑾很容易就猜到了,男人含着雪糕,感受着它在口中慢慢化开,一双灰眸却盯着明昕,叫人无法分辨,他仔细品味着的,是口中路边随处可见的冰激凌,还是身边的明昕。   “哦,那好吧。”虽然知道了秦修瑾是想帮自己,明昕却很难露出笑容来,他盯着缺了好大一口的雪糕,有点生气地也在上面咬了一口,还挑衅地看向秦修瑾,却见秦修瑾在看到他的动作之后,不仅没有什么反应,灰眸甚至是发暗了一些。   那种目光,到底还是让明昕潜意识中有些害怕,仿佛下一刻就要被狠狠地亲透唇瓣内外了,他乖巧地收回了视线,看到剩下的冰激凌已经不多了,那就还是慢慢吃吧。   但饶是再大的冰激凌,一口一口吃,也终是有吃完的时候,明昕有些不舍地舔了舔手上化开的雪糕渣,一旁的秦修瑾却忽然拉过他的手,拿着湿纸巾,在他手上细致地擦拭,轻柔的湿纸巾擦过手心手背,五指都被一一擦过,擦到指缝时,明昕有些怕痒地缩了一下,却还是没被放过,四个指缝都被擦过了一遍。   手被松开之后,明昕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又抬起了头,若无其事地笑道:“可以让他们散开了吧?”   这样围着,他还能逛个什么街啊?   “等等。”秦修瑾说着,朝着明昕的脸,抬起了手。   不会要亲一口再接着逛吧?明昕看着伸来的手,心中砰砰地跳。   在这个时候,他就格外想念被丢在家里的席钦,要是这个时候席钦在的话,一定会制止秦修瑾——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了。   那手抚上他的侧脸时,明昕甚至紧张地眯了一下眼。   男人的手是养尊处优的手,可明昕的脸却比他的手要更加细腻一些,于是能很清晰地感知到,落在唇上的手指纹路,那手指在他的上唇缓慢地揉过,像是在估量着亲吻的角度般,明昕已然做好了准备,反正也只是亲一下,恢复记忆之前,他和秦修瑾也没少亲过。   可那手指,却只在他唇上揉了一下,就离开了。   明昕有些疑惑地睁开眼,却见秦修瑾漫不经心地舔过拇指上的雪糕,随后从口袋里抽出手帕擦拭指尖,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般,对着他低声道:“把口罩戴上,我就让他们散开。”   什么呀……明昕却盯着他擦手的手帕,脸红到说不出话来,明明用刚刚的湿纸巾就可以了,为什么要用手擦?用手擦完了,还要……然后用手帕擦,不麻烦吗?!   他久久没有行动,秦修瑾只转动灰眸,看了他一眼,他害怕秦修瑾又要亲自为他拉口罩,就立刻抬手,拉起了口罩。   单纯的逛街,其实是很无聊的事,但明昕大约是太久没有这样出门了,除了有些怕陌生人外,逛街时,一双杏眼中的好奇与喜悦,甚至连黑框眼镜都遮挡不住。   尤其是,当他看到了商业城中心的影院。   这段时间,把金发勇者的游戏玩通关了之后,明昕暂时失去了对玩游戏的兴趣,于是公司和家里的电视机,都被他占去用作了电影放映器,为此,秦修瑾将某间空房间改造成了放映室,可明昕却始终认为,电影就该来电影院看,才有气氛。   于是一看到影院,他两条腿就仿佛黏在了地板上一样,走不动了。   纤细的手指牵着男人的手,晃着,是他惯有的手段,“修瑾……哥哥,我想看电影。”   “不可以,外出的时间快结束了。”   这家影院对于秦修瑾来说,是陌生的,他不能放任明昕进入这种随时可能出现危机的地方。   另一只手也牵过来了。   秦修瑾面色不变。   明昕抿着唇,终于下定决心般,靠近了秦修瑾,踮起脚。   身后跟着的保镖,都下意识收回了视线。   再抬起头时,他们雇主的小未婚夫,已经眼角通红,唇瓣显然比刚刚要红艳上几分,无力地被高大的男人搂在怀里。   秦修瑾低声叹了一声,终是牵起明昕的手,道:“那就进去看看。”   “要是没有私人包厢,还是得回家。”他绝不可能放任明昕和其他人共处一室那么久。   比起连影院都进不去,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明昕两眼一亮,开开心心拉着秦修瑾的手就进了影院。   这天上映的电影其实并不多,明昕一进影院,就对着时间最近的几部电影发起难来,而秦修瑾却更关注的是其他的问题,他走到前台,询问道:“有私人包厢吗?”   前台是个挺年轻的小哥,闻言,下意识看了眼秦修瑾身边戴着口罩的青年,不知为何,他的视线在明昕戴着黑框眼镜的杏眼上停留了片刻,因此慢了一步才回答:“有的,先生,我们有VIP私人包厢,提供私密的观影体验,如果您需要,可以购买我们的VIP服务,很便宜的,只需要……”   到了秦修瑾这个地位,影院的VIP服务价格对他来说已经根本不算是什么了,他利落地就购买了VIP的观影卡,回头看向明昕,“想要看什么电影?”   “唔——”一声延长了尾音的轻柔声音,明明依然是男声,却甜得像要淌出蜜水般,前台的小哥又抬起了眼,盯着带着口罩的青年,见到他藏在长袖下的手,五指纤细修长,白得像要发光。   只可惜,穿的是长裤,还是偏宽松的裤子,因此看不到腿型。   “那部吧。”明昕指了一部搞笑片。   秦修瑾老是绷着张脸,也不知道,看了搞笑片之后,会不会被逗得大笑起来,他一肚子坏水地想着。   可明昕却没有想到,他非常期待的搞笑电影,却一点都不搞笑。   他无聊得喝了一大杯可乐,又把秦修瑾的可乐喝了一大半,结果居然开始肚子疼了。   明昕抱着肚子,终于看不下去了,呜呜地道:“不行了,我要去上厕所了。”   他一起身,秦修瑾也跟着起身,恢复记忆之后,明昕已经不太适应他到哪,秦修瑾就跟到哪的行为了,因此尽管忍得很难受,到了卫生间前,还是用力把秦修瑾推到了外面,谨慎道:“我只是上个厕所,哥哥就不用跟过来了吧?”   秦修瑾硬是挤进去看了一眼,卫生间里没有一点声响,隔间门也都敞着,似乎没有人的,更何况也没有其他入口,如果是平时,他一定要一间一间开门查看,但这个时候明昕实在是太难受了,他便退后一步,“我在门口等你。”   明昕的肚子终于不再疼了。   也许是冰的吃太多了,才会肚子疼,明昕起身时,浑身都没什么力气般,好不容易才穿上了裤子,按下冲水键。   就在这个时候,隔间的门板,却传来了极轻的敲门声。 第140章 女装小主播25   一声近乎凄厉的尖叫声从公共卫生间里响起。   “昕昕!”秦修瑾立刻冲了进去, 却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公厕里,竟是多出了一个人。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刚进影院时,为他们购票的前台, 也许是没想到他会守在门口,前台脸上一片惨白,“我、我只是想认识一下昕昕……”   这种见都没见过的人,却能说出“昕昕”两个字,还提前藏身在卫生间里, 变态地等着人进来,秦修瑾立刻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他冷冷地大步上前, 甚至不愿意再多听他的解释,仅一脚,就将人踹到了墙上。   隔间门闭得紧紧的, 秦修瑾也是心慌则乱, 下意识就抓着隔间的把手,想要开门, “昕昕,是我,开门!”   然而伴随着他的声音响起, 隔间内的尖叫声却反而更加尖锐。   仿佛, 里面的人, 正陷在一场醒不来的可怕梦魇之中。   保镖都进来了,压制住了意图逃跑的前台, 却谁都没办法, 将把自己困在梦魇中的明昕救出。   秦修瑾手上用力, 手臂上的肌肉鼓起, 那满满的爆发力,完全可与席钦媲美。   “咔!”   隔间门被整个拆下来了。   然而,将自己关在隔间门后,蜷缩着的明昕,脸上却没有一点被救出生天的惊喜模样。   那双杏眼空洞绝望地看着挤进门内的秦修瑾。   仿佛不久前还被他用柔软声音叫着“哥哥”的人。   是他最恐惧的人。   ……   没有明昕的秦宅,对于席钦来说,实在是过于无聊了。   他躺在地上,手上拿着明昕已经好几天没再玩的游戏机,玩的也是明昕之前最沉迷的那个游戏。   所有人在玩游戏的时候,都会把自己代入主角,他也不例外,他看着为了镇守恶龙,被困在城堡中的公主,仿佛看到了被以保护之名、软禁在华美别墅中的明昕,只可惜他空有一身肌肉,却不能如勇者般,救出美丽的公主。   可如果连这一身肌肉都没有,他却更加不能保护他的昕昕。   忽然间,席钦耳尖微动,他的听力很好,轻易就听到了轿车驶回别墅的声音,秦宅周围有很大的庄园,没有主人允许,车子是不能随随便便在庄园里行驶的,这个时间回来的,只可能是他们!   席钦立刻就关上了手上的游戏机,像是听到了主人回归动静的大狗一样,迫不及待地冲向了门口。   透过门边的窗户,他看到明昕整个人都被紧紧地抱在了秦修瑾怀里,像是睡着了,秦修瑾则低着头,看不清神色,脚步匆匆。   又下雨了,身旁的保镖为他们打起了伞,那雨水却仍是落了不少在秦修瑾身上。   门被打开了。   可却在秦修瑾进门的那一瞬间,席钦就察觉到了异样。   他竟是从秦修瑾怀中,听到了细细的、恐惧的哭声。   出去玩了一趟,昕昕怎么就开始哭了?   “你对昕昕做了什么?!”席钦立刻就上前,想将明昕从秦修瑾怀中抢走。   秦修瑾却没有半点要和他纠缠的意思,他紧紧抱着明昕不松手,怒喝道:“把他按住!”   五六个保镖顿时从门外涌入,将席钦按在了地上。   “秦修瑾!秦修瑾!!你要对昕昕做什么?!!”席钦脖颈上青筋暴起,俊朗的脸上血色翻涌,凶戾到了可怕的地步。   “放开他!!!”   然而秦修瑾却根本听不进他的声音。   他抱着明昕,明昕一直在他怀里挣扎,哪怕因为受到了他的压制,那挣扎的动作又小又轻,却也绝不能忽视,以至于他甚至连门都来不及关,一进入卧室,就将人按在了床上,秦修瑾身上几乎被雨水打湿了,怀里的明昕虽然在雨中被完全护住了,胸前的衣服却也湿了一大片,不仅有最开始,在影院洗手时挣扎着泼溅到的,也有他自己的泪水。   一被放到床上,明昕就挣扎着,抓着身下的床单,妄图逃离,秦修瑾立刻将他双手按住,低声道:“昕昕,你听我说!我从来没有做过那些事!昕昕,我没想过伤害你!”   “你……”泪水不停从明昕眼中流出,他惊恐地看着秦修瑾,哭得几乎快要窒息,“那天,你把我按在沙发上,你说,让我等着……”   “我怎么可能会让你遭遇那样的事?!昕昕,你听着,我确实是做好了把你留在这里的准备,但绝不是用那种方式!”秦修瑾紧紧抱着明昕,他身上剪裁得当的西装,已经在明昕的挣扎中乱得一塌糊涂,然而他没有任何余地去考虑身上的衣服,他双眼猩红,几乎到了理智的边缘,以至于连抓着明昕手腕的手,都用力得失了控制。   “我确实想过,也做好了准备,我让直播网站的负责人通知你们,用升一档的薪资条件,把你们留在这里,住在这里的员工公寓,你原来的住处,我都看过了,那种环境我根本不舍得让你再接着住下去!所以我想让你住在最好的员工公寓里,我再借着总裁的身份慢慢靠近你,让你一点一点接受我的存在,我从来没想过让其他人知道你的真实性别!”   他知道的,知道了明昕的真实性别之后,他就慢慢地明白过来了,他的昕昕对他没有什么爱意,他的昕昕是那么喜欢钱的人,因为他给了钱,所以才愿意和他玩那些换装游戏,可他知道了这一切,却没有任何怨怪的意思,他反而是惊喜的,他的昕昕喜欢钱,他恰好有很多钱,他可以用钱诱惑昕昕,让昕昕慢慢钻进他的怀抱里,哪怕最开始是为了钱,可时间久了,终究还是能发展成爱情的。   只是他没有想过,之后会发生那样的事,他的昕昕被困在黑暗的卫生间里,听着屋外那群禽兽的低语,甚至——以为这一切是他做的。   明昕却已根本听不见他的解释。   当怀疑存在,一切辩白变成了徒然。   更何况,此时男人压倒在他身上的模样,双眼猩红,脖颈上青筋突起,身上的衬衫更是乱成一片,仿佛下一刻就要就要将他撕碎一般。   可怕的回忆与此时现实的影像仿佛重合在了一起,他哭叫着踢蹬着双腿,“不要,不要!不要欺负我!我,我是男的!你相信我吧,我、我不会再穿女装了,你放过我吧!”   “我没有欺负你,昕昕,我在向你解释!”秦修瑾强行压抑住狂躁的暴戾之气,然而他憋了许久的身体,却可悲地在明昕双腿的挣扎之中发生了变化。   这却反而像是一个铁证般,明昕惊恐地尖叫了一声,竟是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挣脱开了秦修瑾的钳制。   从男人手中逃脱的雪白手腕,已然留下了不可忽略的指印,惊恐的明昕动作是毫无章法的,速度却是意外的快,只一刹那,就从秦修瑾阴影中逃离了大半。   秦修瑾却立刻就伸出了手,他应该搂住明昕的腰,将他拖回来,然而在明昕的逃离下,他却只抓到了明昕上身的衣服。   “撕拉——”是衣服破裂开的声音,大半莹润美丽的后腰,都从衣服的缺口下方展露出来。   手上只剩下破布一块,秦修瑾毫不犹豫地就将它丢弃,再度伸手。   尖叫声中,明昕被用力地抓住了裤腰,硬生生扯了回去,他的手还不肯松开,于是大半被子被他抓着,与他一同被拖了回去。   拉链声响起,仿佛意识到接下来就要发生什么般,明昕终于松开了抓着床单的手,他将双手都护在身后,整个人都蜷缩起来,“不、不,哥哥,我错了——”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知道,应该软下来了。   然而那双灰眸,已经被密布的血丝侵染上不祥的红光,秦修瑾已全然失去了理智。   “昕昕,你是我的。”他弯下腰,阴影将明昕彻底覆盖住,男人的脸上满是浓郁的占有欲。   而那双灰眸中——正是他幻想中的,那些路人眼中的,觊觎的、下流的、恶心的眼神!   席钦浑身是伤,他拿着棒球棒,即使是脚步沉重,也毫不犹豫地顺着台阶,爬上了二楼。   刚抵达二楼,他就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撑着棒球棒慢慢喘气,他胸口的心脏砰砰直跳,以至于什么都听不到,他抬起手,抹去了流到眼前的血液,接着,继续迈开步伐。   正是在这时,那细细的、求饶般的哭声钻进了他耳中,他的脚步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甚至是开始奔跑了起来,直到抵达主卧门口。   哭声一下子大了起来。   血液再度流到了眼前,可即使是透过血红一片的眼前,他仍然是看到了——从男人腰侧探出来的雪白小腿,修长的脚趾蜷缩着,近乎无力地在空中轻晃着。   他握紧了手上的棒球棒,因着满腹的怒火,所有疼痛都化为泡影。   也许是过于沉浸,那人并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   直至席钦走到他身后,猛地举起手中的棒球棒。   “砰!——”   ……   “进度值60%,”哪怕是机械冰冷的声音,竟也透出了些许疑惑的意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简单啊,这个世界的主角受,也是我喜欢的类型,”柔软的、调笑一般的声音,“而且,你没发现吗,他的进度值和我是有关的,为了让他的进度值增加,我只能稍微满足他一点了。”   飞机上,明昕刚睁开眼,只说了一句渴,身旁的人就递过来一杯温度适中的水,喂给了他。   明昕抬眼,看见那手的主人,甚至还包裹着许多纱布,却就自然而然地为他服务了起来。   “你不是只喜欢主角攻吗?”系统的声音里满是吃惊,“你现在不喜欢主角攻了,改成喜欢主角受了?”   “谁跟你说的我不喜欢秦修瑾了?”明昕的笑声中,透出一点冷酷无情的意味,“他都被我逼疯了,我再不喜欢他,那也太可怜了吧?”   “那你——”系统被明昕恬不知耻的发言惊呆了。   “不过,统统你应该忘记了吧?我在这个世界里,是为了主角受存在的,”明昕轻声道,“唔,虽然现在的席钦好像比我还攻,但那也没办法,在设定里,我就是喜欢他的。”   “至于秦修瑾,唔,真是没办法,让他背了那么大的黑锅。”   如果不让他背那么大的黑锅,按照尹明昕对金钱的热爱,这个人设,迟早会喜欢上秦修瑾。   仅仅只是和秦修瑾共度此生,可达不到他的目的。   一个世界,只能存在一个碎片。   对着系统,明昕却叹息一般,做足了人渣的姿态,“真是可怜啊,所以我才假装失忆,满足了他接近半年。”   “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系统久久地无言了。   明昕又眯上了眼,就在他即将昏昏沉沉睡着之际,另一道低沉的男声,却叫了他的名字,“昕昕。”   明昕睁开眼,他看到了一双鹰眸,那是一张英俊的脸庞,五官却极为立体,比席钦还要深上许多的眉眼,显出阴鹜的意味。   而此时此刻,那双鹰眸,满是痴迷之意,紧紧地盯着他。   “等会飞机就抵达米国了,秦修瑾的手伸得再长,也够不到这里。”他忍不住般,朝着明昕伸出手。   “薛景闲。”席钦的声音里,有警告的意味。   被席钦挡住了,薛景闲却也毫不生气,只是轻笑了一声——在他看来,浑身是伤的席钦,没有一点威慑度,他不过是想到这里是飞机上,才收回了手。   “在米国,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薛景闲那双鹰眸里,装的满满都是明昕,“你在米国,就放心玩吧。”   “昕昕。”压低的嗓音,意味不明地念着他的名字。 第141章 女装小主播26   “修瑾啊。”苍老的脸上, 是失望的神情。   “我一直以为,你是我最放心的孩子,可现在, 你何必为了一个人,闹得满城风雨的呢?”   秦修瑾头上还缠着纱布,他的脸色苍白,灰眸却冰冷得毫无一丝情感。   “你不是说过,你不会和公司的员工有关系的吗?”叹息声, “那个人,甚至是个男扮女装的小主播……”   “不管他是什么人, ”秦修瑾语气笃定, “他都是我的。”   “你真是疯魔了,你还是先下来休息几天——”   “然后呢,让那几个所谓的秦家人, 把集团瓜分掉吗?”秦修瑾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爷爷, 您已经无法再左右我了,”他说, “直到我得到他之前,我不会罢休的。”   “你!”   转出病房,秦修瑾看到了一脸惶惶不安的秦文。   秦文刚从高考完的旅游中回来, 就得知爷爷进了医院, 现在见到了秦修瑾, 他一脸紧张地跟了上来,“爷爷怎么样?”   灰眸定定地在他身上看了一会, 秦修瑾终是收回了视线, 淡淡道:“没什么。”不过是把他骗回国的一点小手段罢了。   如果不是这次意外,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 他离他的昕昕很近了——   “大哥,我听说……”知道了秦老无事,秦文就开始琢磨起一些别的事了,“我听说,你和那个昕昕,在一起了……”   这是秦文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并不准确,以至于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个昕昕,已经从秦修瑾身边消失了将近一个月。   秦修瑾却只是颔首,“是的,我们在一起了。”   “原来是真的啊,”比起失去一个美腿主播,秦文最关心的还是——“听说昕昕是男扮女装,那他真的有那么好看的腿吗?不会是P的吧?”   秦修瑾灰眸微温,仿佛进入到什么回忆中,“当然。”   “他的腿,比屏幕中还要更加漂亮,不止是他的腿,他的脸,他的手,他的腰,甚至于连脚趾,都仿佛经过了精雕细琢,好看得不像是现实存在的人……也许他真的不是现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秦修瑾的声音低得像是在喃喃自语,“即便是这样,我也要得到他。”   “什么?”秦文一时之间,甚至都听不到他的声音。   “没什么。”秦修瑾的神情,又恢复如常了,他冷冷地对着秦文说道:“你就留在这里看着爷爷吧。”   “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   明昕在米国已经生活了一个月了。   他高中时英语成绩就很不好,听力几乎是零分,更不用说到米国,听本土的人说话,最开始出门的时候,那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不知道为什么都很喜欢和他说话,明昕被他们围在中间,周围都是嗡嗡嗡的语速很快的英语,他什么都听不懂,吓得立刻就逃回了家里,好几天都不敢出门。   他也想过学英语,可每次他这么提起,薛景闲就说他在米国的生活有多不容易,能供应明昕和席钦生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明昕当初来米国时,没有带任何身份证,完全是偷渡客,要是太高调了,是会被发现的。   明昕心里却嘀咕着,当初把他们接到米国的时候,薛景闲可不是这么说的,那个时候在飞机上,薛景闲不是说了,他要什么,都给他吗?现在连教个英语,居然都要推脱来推脱去的。   席钦倒是能教几句明昕英语,但到了米国之后,他却总是出门,一出门就是好几天,每次回来手上都拎着一大包钱,有的钱甚至还沾了点血,简直触目惊心,可那些钱都被薛景闲收下了,也不知道被他用去哪里了。   而席钦每次回来都浑身是伤,甚至没看过医生,都是明昕给他包扎的,每次只奄奄一息地在家里躺了一天,就又被薛景闲赶出去了。   这一次,席钦身上的伤口有些过深了,就连森然的骨头,都仿佛露出来了一点。   再这样下去,席钦迟早有一天会死掉的,明昕从未如此清晰地认知到这一点。   于是那天,他用力地掐红了自己的手臂,在为席钦包扎时,不经意露出了自己红痕满满的手臂。   果然,席钦立刻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冷声问道:“这是什么?”   明昕立刻慌张地拉下了袖子,小声道:“没、没什么。”   “是薛景闲?”虽然是一句问话,席钦的声音里,却已满是笃定了,他强撑着身体,不顾再度渗出血液的纱布,再度拉起了明昕的袖子,这段时间来越发粗粝的手掌轻柔地抚过明昕的手臂,满是怜惜。   “没有……他、他也只是手上占点便宜而已,有你在,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明昕埋着脑袋,强行挤出了点委屈的哭腔,“席钦,算了,我们还住在他的房子里。”   他这样的委屈,却令席钦更是坚信。   “对不起……昕昕……”席钦紧紧地抱住了明昕,“我以为,把你从秦修瑾那救出来,就能保护你了……”   “你确实保护我了呀,”明昕的声音柔软,泣音中却满是蛊惑,“可是,席钦,我好害怕,你每一次回来,都浑身是血,要是哪一天你死了,我——”   他没有把话说完整,可席钦却已自行补全了那个下场。   要是他死了,薛景闲无疑就失去了他的掣肘,那么,曾经的秦修瑾,就是之后的薛景闲——   思绪翻涌间,他已经定下了主意,“昕昕,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的。”   第二天,在餐桌上,薛景闲翘着腿,漫不经心地看向席钦,“席钦,你已经休息了一天了吧?”   “对。”席钦手上叉香肠的动作顿了一下,看向了薛景闲,他那双眼,已经完全褪去青年温和的颜色了,甚至仿佛是被平时的“工作”所影响,都染上了一丝凶戾的攻击性。   薛景闲却根本不害怕,他淡然一笑,“既然这样,还是赶紧回去工作吧。”   “我和昕昕,可都要仰仗你工作得来的钱生活啊。”说话间,薛景闲翘起的脚微妙地动了一下。   坐在他身侧的明昕,姿势有些古怪地弓起了腰。   过去,席钦每一次回来,都因失血过多而毫无精神,连坐在椅子上吃饭,都要费上许多努力,更不用说去关注周围的一切。   现在他终于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明昕究竟过着的是什么样的生活,那些平日里都没能察觉到的端倪,便都格外明显了起来。   “呼——”明昕的呼吸声有些大了,他的耳尖发红,杏眼一片水润。   他确实没有欺骗席钦,平时在家的时候,薛景闲总会趁机占他的便宜,尤其席钦在家时,仿佛是知道了受伤的席钦做不了什么,薛景闲的动作就会更加放肆起来。   但也许是顾虑到席钦的存在,他不敢在明昕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也不敢深入,所以明昕昨天才会在自己手上弄出那么多红痕,来说服席钦。   说实话,因为席钦以前好像就和薛景闲很熟悉,这次也是席钦和薛景闲联系了,薛景闲才让飞机去接他们,明昕本来以为说服席钦会很费劲,还准备了很多证据,却没想到,只是几道红痕,席钦就决定背叛薛景闲了。   “叮!”叉子重重地碰撞在盘子上,明昕勉强抬起潸然欲泪的眼眸,看见席钦按在叉子上的手青筋暴起,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手中的叉子,狠狠插到薛景闲身上般。   明昕却借着倒水,对着席钦微不可见地摇头。   ——以现在席钦伤痕累累的身体,在身强体壮的薛景闲面前,根本没有什么获胜的可能。   席钦必须借着这次“工作”的时间,去治好自己的身体,才能回来救走他。   就像是勇士救公主的游戏那样。   弱小的勇者,必须先到魔王看不见的地方,壮大自身,才能把公主救出来。 第142章 女装小主播27   吃完早饭后, 席钦就离开了。   明昕担心薛景闲会在席钦不在的时候,对自己做些什么,于是立刻就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然而薛景闲似乎临时有什么事, 并没有像往日一样钻进他的房间,明昕锁上房间的门锁,紧张地等待了许久,房间门口都没有任何动静,反而是在席钦离开的半小时后, 楼下再度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出门了?   明昕有些疑惑地凑到窗边,恰好看到了驶离的车子, 一时之间, 心中竟是有些吃惊。   也无怪乎他这么吃惊,自从来到米国之后,薛景闲出门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 有几次他偷听薛景闲的电话, 知道了他的哥哥似乎在四处找他——虽然是哥哥,但听薛景闲那个语气, 两人似乎有很大的过节,并且他的哥哥似乎得到了什么助力,以至于薛景闲的势力在一点一滴地被蚕食, 直至昨天, 似乎已经到了很危险的地步。   正是因此, 明昕现在才决定和席钦合作。   但他没想到,到了这个很危险的时候, 薛景闲居然还会冒险出门, 到底有什么事, 才让他决定现在出门?他就不怕被自己的哥哥找到吗?   明昕抿了唇, 在出门之前,仍旧是在门口守候了片刻,听到门外没有一点声音,才开锁出门。   屋里没有一点动静,明昕走到楼下,也没看到一个人,正门上了锁,薛景闲似乎不准备马上回来,他提起的心终于放了回去。   在餐桌上受到了薛景闲的好一阵戏弄,以至于当时他没什么胃口吃早饭,现在放下心来,肚子倒是饿了起来,他到厨房,看到早上自己吃剩的三明治还放在桌上,只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记得自己结束早餐的时候,三明治还剩了一半,可现在看来,那三明治却比一半还少了许多,明昕倒是没多想,也许是席钦离开的时候,他太过慌张了,记忆才会出错?   他吃掉了剩下的三明治,正打算顺着楼梯爬上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却忽然察觉了异样。   楼梯下一直锁着的,储物间的门,居然打开了一个缝隙。   怎么回事?薛景闲离开的时候太慌张了,忘记关门了?   明昕盯着那道半掩的门,终于下定决心,从已经走到一半的楼梯上下来。   他想得很简单,这扇门,自他住进这间房子之后,就一直是锁着的,里面很有可能就藏着薛景闲的什么秘密,要是能拿到那个秘密,哪怕是席钦没办法彻底把薛景闲扳倒,他们也能用这个秘密,威胁薛景闲,甚至是作为交换,到薛景闲的哥哥那寻求保护。   更何况,他又亲眼看到薛景闲坐着车离开,门还锁着,是一时半会回不来的——   这样想着,明昕把门拉得更开了一点。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门后,却是只有一条向下的、看不到终点的楼梯,吊顶的灯泡散发出薄弱的光芒,却照不亮什么,就像是欧美恐怖片闹鬼别墅必备的暗黑地下室一样。再看一眼,仿佛就有鬼从下面爬上来。   明昕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他已经有些害怕了,可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便硬着头皮,走了下去。   这个过程中,他被自己的幻想吓得一惊一乍的,终于爬下楼梯,踩在地下室冷硬的地面时,他却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明昕环顾了地下室一圈,地下室并不大,放着的都是些老物件,似乎是前任屋主留下的,这种地方,藏个什么人的尸体,是最合适的了……他被自己的联想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正在此时,他忽然看到了一点薄弱的、清凌凌的白光。   他朝着那白光走近了一点,却发现,那竟是从一道门门下的缝隙,透出来的光。   里面有人吗?   静得落针可闻的地下室,明昕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已经将自己的脚步放轻到了极致,他凑近了门板,只是想听听里面有没有人。   他什么都没能听到,但出于谨慎,他还是打消了进去的念头,只要他再坚持几天,席钦就会回来救他了,没必要再纠结什么秘密不秘密的,他后退了一步,想要离开,却冷不丁地,背后撞上了一堵墙。   明昕的心跳,已经跳到了最快。   那墙微微动了一下,热气吹过他的耳垂,低笑声:“都到这里了,昕昕就不打算进去看看吗?”   随后,一道大力撞向明昕背后,饶是明昕做好了防备,却也根本稳不住身体,他向前踉跄了一步,竟是直直撞开了面前的门板。   “砰!”   他摔在了屋内,手下是冰凉光滑的、硬塑料一般的触感,他还没有空余去思考那是什么,只是凭本能爬起身,他往后看去,见薛景闲俊美邪气的容颜,在屋内冷白的微光照耀下,显得愈发阴鹜邪恶,明昕颤抖着,眼中满是恐惧,“你、你不是出去了?!”   “出去了?”薛景闲笑着,用力关上了身后的门,甚至“咔哒”一声,将门反锁了,仿佛是已经认为明昕无路可逃了,他的动作都气定神闲起来,一双鹰眸中带着难以忽视的愉悦之意,近乎是欣赏地看着明昕带着惊恐的漂亮脸蛋。   他故作回忆般,思考了好一会,才突然笑出声来,“哦……我知道了,我确实是出去了,只不过——出去的,只是个穿着我衣服的人。”   “不这样,怎么勾引昕昕出门呢?昕昕昨天叫人过来换门锁了是吧?昕昕是哪里来的钱呢?”薛景闲蹲下身,抬手去摸明昕的脸,被明昕躲了一下,他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阴狠之意攀上面孔,“是用你这张脸,勾引席钦给的钱?还是街上那些男人给的钱?!”   他的声音越来越冷酷,脸上的妒色浓得几乎溢出来,然而明昕倒在地上,在幽幽的微光之下,被他压制着的模样,却美得叫他眼中生出痴迷来,他不顾明昕的躲避,硬是捧住了明昕的脸,竟是想要去吻他。   在薛景闲亲下来的那一瞬间,明昕就用力侧过了脸,可那唇,却是湿漉漉地落在了他的脸颊上,薛景闲甚至是伸出了舌头,那湿滑的感觉,就仿佛一只软体动物从脸上游走过般,明昕心中又恶心又难受,他一个用力,竟是结结实实把身上的薛景闲给踹开了。   压迫在身上的力道一消失,明昕立刻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地上也不知道是铺了什么,又凉又滑,他的拖鞋不知何时踢开了,双脚只隔着一层袜子踩在地上,滑了好几下才站稳。   他能感觉到,身后被他踹开的薛景闲也站了起来,但似乎是觉得他无路可逃了,男人竟只是慢慢起身,一步一步慢悠悠地朝他靠近,欣赏着他踉踉跄跄地向前逃去的模样。   周围的一切都影影绰绰的看得不甚清楚,明昕下意识就冲向屋内唯一发着亮光的东西冲去,那是一台电脑,又在这样隐蔽的房间,他立刻就觉得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说不定薛景闲的秘密都在上面,于是他立刻就抓住了桌上的电脑,挟持着这“人质”对着薛景闲威胁道:“你,你别过来了,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可在他的挟持之下,薛景闲却只是毫不在乎地轻笑一声:“你想对它做什么,那就做什么吧,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想要的,已经在面前了。”   “什、什么?”明昕却根本不相信薛景闲的话,他认为薛景闲这么说,不过是想骗他放下手中的电脑,为了验证这一点,他飞快地看了一眼手中电脑的屏幕,试图从上面找到什么对于薛景闲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却不想,只是一眼,他就在屏幕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技术帝01。   不觉之间,明昕的手竟是颤抖了起来,伴随着这个用户名袭来的,是那些不堪阴暗的过往,那些……被揭发真实的性别,被粉丝攻击,乃至被堵在卫生间里,甚至是精神崩溃的过往。   而技术帝01,却恰恰就是揭露这一切的主角!   他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是你……那件事,是你做的?!”   “昕昕居然才知道?”薛景闲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邪恶的笑,“我以为,秦修瑾,应该都把一切都告诉你了才对。”   明昕记起来,他恢复全部记忆的那天,秦修瑾似乎不停地对着他说什么,那些似乎是解释的话,可是他太害怕了,所以一句也没能听进去。   “为什么……”明昕那双美丽的杏眼,被泪光遮挡住了视线,显得无神而空洞了起来,“我明明没见过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没见过?”薛景闲脸上的笑容,却猛地消失了,“看来,昕昕已经彻底忘记了。”   “昕昕从前穿着女装直播,骗我给你花钱,银鼎集团的年会结束后,还勾引我,让我亲你——”薛景闲一字一句,几乎咬牙切齿,“这些,你都忘记了?!”   他朝着明昕走近了一步,明昕却立刻又抱紧了手上的电脑,惊叫道:“别过来!”   “你……你这个账号这么厉害,能把一个人查得这么清楚,里面肯定有很多重要的内容!你再过来,我就把那些东西都销毁掉!”   薛景闲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忽然笑了起来,“昕昕啊,你不会是在拖延时间,等着席钦来救你吧?”   心中的打算被揭露,明昕抖了一下。   “真可惜……昕昕,你恐怕想不到,席钦在这件事当中,起着什么样的作用吧?”看着明昕不安的神情,薛景闲脸上的笑意渐渐扩大。   “你以为,当初,为什么是他拿到了你的外套,并坚持亲手还给你?”   明昕抿着唇,眸色闪烁。   “又为什么,一定要让你去演唱会现场,甚至是在演唱会结束之后,坚持跟进了你的酒店?”薛景闲前进了一步。   明昕颤着手,几乎拿不稳手上的电脑。   “你不知道吧,你关上了门之后,他还像个变态一样,站在门口许久,他一离开,你的地址就被曝光了,”薛景闲冰冷的声音,仿佛毒蛇般,舔上了明昕颤抖着的灵魂,“如果我是透露出一切的人,那么他呢?你要知道,虽然他将你从秦修瑾手上救出来了,可把你交到我手上的,也是他啊——”   “否则,你怎么解释,为什么他一离开这里,我就仿佛有所预感般,把你从楼上骗了下来?”   明昕僵着身体,甚至当薛景闲朝着他伸手时,他都仿佛毫无所觉般,竟是没有任何逃离的动作。   那手的目的,却也并不是他,薛景闲一双鹰眸紧紧盯着明昕,手却熟练地落在了电脑的触摸板上,甚至看都不用看,就调出了一个监控。   那正是半年前,明昕住着的酒店的监控。   画面上,他与席钦告别,关上了门,可席钦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门口,过了一会,还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因着角度,看不清手机屏幕,只能见到他在手上操作,似乎正如薛景闲所言,正在发送地址。   幽幽的电脑光之后,薛景闲苍白阴冷的俊美脸庞从黑暗中浮现,“你看,你已经谁都相信不了了。”   明昕眼中的眼泪仿佛珍珠般掉落下来,他又后退了一步。   然而,正是这一步,他的后腰撞上原先放着电脑的桌面,仿佛按到了什么按钮,整间屋子一瞬间都亮了起来。   明昕下意识抬眼。   他终于知道了,进屋时,脚上踩到的,那种光滑又冰冷的触感,究竟是什么了。   满满的,无数的照片贴满了墙壁、天花板与地面,照片上的人或笑或哭,或站或坐,或是穿着女装,或是换上男装,却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个人的照片。   都是——他的照片!   久远的,是他作为女装主播的照片,近一些的,甚至有他昨日洗澡的照片!   那角度,仿佛摄像头无处不在般,既然如此,薛景闲察觉到他和席钦的计划,自然也再正常不过了。   明昕一瞬间清醒了过来,他重重地将手中的电脑砸向了薛景闲,“你滚!我凭什么!凭什么相信你的鬼话!”   薛景闲被他砸得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他反应过来时,身后的门,已经被明昕拿着沉重的电脑,几下砸开了锁,他的手心拂过地上贴着的无数明昕,有些照片上,甚至还沾了点古怪的污渍,他按着不住流血的额角,脸上的笑容邪恶得近乎恶鬼。   他循着明昕逃跑的路线,一步一步追寻过去,路经裂作两半、被扔在地上的电脑,也没有分去一点余光。   他就这么慢悠悠走着,仿佛笃定明昕无处可逃般,一边走,一边笑道:“昕昕,你以为你逃得掉马?你以为,你的席钦还会像之前一样,回来救你吗?”   “别想了,”他笑声阴冷至极,“我早就派人去追杀他了,伤得那么重,连走路都费劲,他绝无可能逃过我的追杀——”   “现在,他大概已经死了吧。” 第143章 女装小主播28(重修)   屏幕上, 穿着漂亮女装的小主播站在镜头后方,有些拘谨地抓着裙摆,“真的要跳吗?我不太会跳舞诶。”   虽然没有露脸, 可小主播糖果般甜腻悦耳的嗓音,却从侧面昭示出“她”美丽的容颜——如若不是真正的美人,何以拥有这样好听的声音?   似乎是得到了应允与鼓励,小主播终于伴随着音乐,笨手笨脚地跳起舞来。   有人送了礼物, “她”就甜甜地笑起来,“谢谢景哥哥, 么么哒~”小主播送了个可爱的飞吻。   然而, 在屏幕之前,穿着相似裙子的青年,却面无表情。   明昕没有想到, 薛景闲竟是准备了那些他曾经在直播中穿过的裙子, 经过那一次直播事故,现在的他对穿女装, 已经有了很强烈的抵触心理,然而被注入麻醉剂的他浑身上下,除了一双眼与嘴巴, 哪里都动弹不得, 根本反抗不得, 只能任凭薛景闲为他换上那些衣服。   可就算是知道了他已经没有了抵抗的能力,薛景闲却依旧是把他死死地束缚在了地下室的一个椅子上, 青年的双手被绑在椅背之后, 脚腕则被高高地拉起, 被冰冷的链子, 锁在了把手上。   男人的手伸了过来,而他终于无法再偏头躲过,只能任凭薛景闲一丝一毫地描摹他的每一寸肌肤。   在明昕被迫坐在这里,看着自己过去的直播录像时,薛景闲说了很多他们之间的“过往”,大半都是他如何给明昕送礼物,如何冲上榜一,明昕却朝着另一个男人撒娇,勾得那个男人一口气为他投了十万的礼物,轻轻松松就把薛景闲全部努力给否定了。   没人家有钱,还怪上他了?明昕心里嘲道。   “昕昕,你知道吗?”薛景闲笑着,“我第一次见到你的直播,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你抓住,然后,像这样——”他的手从脸侧下滑,顺着脖颈,忽然抓住了领口,猛地下拉。   大片的雪白,哪怕是在昏暗的房间里,也格外显眼地展露出来。   薛景闲看着他那雪白的肌肤,喉结微微一动,他的拇指近乎恶劣地磨搓着那雪白上的艳丽,然而明昕却毫无反应,只是靠在椅背上,垂着眼,冷漠而无动于衷。   麻醉剂大概是用得太多了,薛景闲很少会感到后悔,然而现在看着明昕毫无反应的模样,却是罕见地生出了一丝后悔。   哪怕少用一点,明昕的反应,应该都会可爱上许多倍——仅是想着明昕可能会有的反应,热意就袭上薛景闲的小腹,他到底是忍了太久,哪怕知道明昕不会有一点回应,他都无法再忍耐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明昕却忽然抬起了眼。   是害怕了吗?薛景闲想着,只觉得身体越发热了起来。   可明昕脸上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些,害怕的神情,相反,他那一双杏眼,却是异常的冷静,“薛景闲,你难道就没有察觉到一件事吗?”   薛景闲心知明昕已再无逃离的余地,此后,昕昕就是他的小金丝雀,而小金丝雀,自然是要被适当地宠着的,因此他只是兴致盎然地盯着明昕,笑着顺着明昕的话问道:“什么事?”   “你知道,我刚刚为什么要去厨房吗?”因为麻醉药,明昕的说话速度很慢,也因此,仿佛就拥有了他还是女装主播时的甜蜜味道,“明明厨房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   薛景闲一开始也奇怪过,不过,他已经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这算是什么问题?昕昕被我追着,跑到了门口,发现正门被锁上了,就慌不择路,跑到了一旁的厨房……”   “你就不觉得奇怪吗?”明昕缓缓道,“在进入地下室前,为了确定你已经离开,并且短时间不会再回来,我就到门口确认过正门有没有上锁了,为什么等到要逃跑的时候,却还朝着客厅的方向跑?”   薛景闲被问住了。   他阴晴不定地看了明昕好一会,突然冷冷地笑了起来,“昕昕,你是不是在拖延时间?”   “如果你在等你的骑士的话,那恐怕已经晚了,他恐怕已经被我派去的人给弄死了,你要是还不相信的话,晚点我就叫他们把尸体拖过来,给昕昕认领一下,怎么样?”薛景闲的笑容里,满是残忍。   明昕却没有被他的话威胁到,“你派过去的人,有多久没有回复你了?”   “……”   青年半垂着眼,仿佛在喃喃自语般:“他……是这个世界里,我最看好的人,哪怕是被秦修瑾的那些保镖压制着,他也能凭着自己的能力,把我救出来,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如果明昕挣扎、哭泣、恐惧,薛景闲会兴奋,可现在,当明昕用那种仿佛超脱一切,仿佛一切都掌握在手心的平静眼神看着自己时,莫名的慌乱感反而袭上了他的心头,他重重地抓着明昕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恼怒道:“你还是好好想想你自己吧,很快——”他手上用力,一小块布料掉在了地上,“你就会是我的了!”   他将自己埋在了那觊觎已久的,香软的肩窝之中,却没有看见,明昕忽地抬起了眼。   “我就告诉你,我去厨房做什么吧,”明昕的声音里仍有颤意,他却仍然强作镇定般,轻轻道,“前天,家政公司派来的清洁工,是个兼职的留学生,会中文。”   “她告诉我,厨房的窗户栏杆坏掉了,最好是修一下,不过,不修也可以,毕竟装了围栏的窗户,在这里可以算是少见的,我就说,好的,我会告诉屋主了,不过,我没有告诉屋主,我告诉了席钦。”   就在昨日,在明昕向席钦寻求庇护之后,他让席钦离开这里,借着“工作”的时间养伤,席钦却不同意。   他在明昕的手中慢慢写字:“昕昕,我不放心。”   那天他带着明昕逃离秦宅,却没逃上多久,就被薛景闲的人找到了,之后,他更是被胁迫着,为薛景闲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他以为他做了那些事,薛景闲就会放过明昕。   可直到此时,席钦才意识过来,为什么那些任务,会变得越来越危险,他身上的伤也越变越多——恐怕,薛景闲从来就没想过放过明昕,他一直期盼着席钦死去,他好将明昕占有。   “我不会离开这里,”他划在明昕手心的动作轻柔而温柔,“我会去药店买点伤药,但我不可能离开你去治伤,我会守在别墅附近保护你。”   “一有什么危险,你就到厨房,我会守在厨房附近,一有任何动静,我就会拆开围栏,进去救你。”   ……   薛景闲却没有听清明昕的声音,他一陷入那柔软的肌肤之中,就犹如沙漠中的旅人见到绿洲一般,无法再分离。   他是如此地痴迷——   直至他的喉口忽然被凭空出现的结实手臂锁紧!   等到他反应过来,却已经晚了,薛景闲陷入了无尽的窒息之中,他全身都在疯狂地挣扎,却仍是被锁住喉口,用力地向后拖去。   薛景闲背后的席钦,比起早上离开时的模样,此时的席钦,身上的伤更多了,在薛景闲的挣扎之下,席钦刚裹上纱布的伤口全部崩裂了,绷带被深深地染红了,失血带来的,是严重的失温现象,席钦双眼中瞳孔微微扩散,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一丝松开的迹象,反而是越锁越紧了起来。   哪怕失血而亡,他也要杀死怀中的男人般。   仿佛逃过生天般,明昕重重地喘气了起来,他看着被锁住咽喉,在地上不住挣扎反抗的薛景闲,却仿佛还完全没有从被紧紧压迫的恐惧感中反应过来,一时之间,竟是再说不出任何话般。   在他的注视下,薛景闲面色涨红,甚至渐渐泛起紫色来,那个眸色阴翳的男人,挣扎的幅度渐渐减弱,潜藏在深刻眼眶下的鹰眸,竟是显出了几分痛苦与不可思议般。   仿佛不愿意相信自己就如此死去一般。   薛景闲渐渐失去了意识,明昕看着他闭上双眼,还是害怕席钦真的把人杀掉了,连忙道:“可以松手了,席钦。”   席钦双手仍然用力地收紧着,仿佛没有听到明昕的声音。   “席钦。”又是一声。   席钦终于松开了手,怀中的薛景闲,呼吸已经微弱到了极致,仿佛下一刻就会窒息死亡,席钦躺在地上,几乎是无意识的状态,只凭着一口气,才没有失去意识昏过去。   可他也仅是在地上躺了一会,就撑着地面站了起来,他起身的时候,原来躺着的地上,竟是留下了一个人形的血液痕迹,那完全是足以失血过多而亡的程度,然而他依旧是站起来了。   男人失力一般,伏在明昕身上,从绷带里流出来的血液,都把明昕的衣服弄脏了,他双手穿过明昕的腰侧,那是一个拥抱的姿势,手掌轻柔地摸到了明昕被缚在身后的手腕,用力一扯,那链铐就断裂开了,他又勉力抬起手,去抓明昕脚腕上的链子,因为手上黏湿的血液,打滑了两下,第三下才终于抓住了链子,将其从明昕脚腕上扯下来。   明昕被他从椅子上抱下来了。   仿佛害怕身上的血把明昕弄脏一样,他即使是抱着人,也只是虚虚地抱着,却也很有力,仿佛就要这么抱着明昕离开这里一样。   明昕害怕他的伤口又裂开,没有贸贸然地挣扎,但席钦这样抱着他,肯定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于是他直视席钦的双眼,轻声道:“席钦,松手吧,我可以自己走。”   席钦的动作顿了一下,满满的都是不情愿,他想要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失血过多使得他的听力被不断嗡嗡的杂音所困扰,唯有明昕的声音,是他唯一听得到的声音。   他终究还是松了手,将明昕轻轻放在了地上。   麻醉的药效还保留了一些,于是明昕落地的瞬间,仍是踉跄了一下,席钦立刻就伸出双手,仿佛只要明昕摔倒,他就要重新把人抱回怀里一般。   但令他失望的是,明昕站住了。   明昕慢慢走到了昏迷的薛景闲身边,他那双漂亮的、钻石般剔透的杏眼,在一瞬间,竟是显出了彻骨的恨意来。   他蹲在了薛景闲身侧,盯着那张薛景闲俊美的脸看了一会,仿佛是在看抢走了自己什么东西的小偷般,眉眼中透出深刻的厌恶来。   就着这种厌恶,他朝着薛景闲泛紫的咽喉,伸出了双手——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缠满了纱布的手,却拦住了他。   ……   系统感觉自己好像出bug了。   前一秒,它还在因为明昕被反派抓住,而惊恐得大声尖叫,下一刻,它居然就看见了蒙蒙亮起的天际与波光粼粼的河流。   “这里是哪?”它愣愣地询问。   明昕撑着脸,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远方水天一线的黎明,“嗯,好像,是叫泰晤士河?”   “怎么就突然到这里了?”   “你忘记了?我们在地下室和薛景闲疯狂打斗,你还一直在我脑海里尖叫,吵死个人了,然后薛景闲就咯嘣一下,昏倒了,我们就逃出来了。”   “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系统震惊道。   它感觉自己似乎是得了人类的老年痴呆症,可这不可能呀?!它是系统,怎么可能会得老年痴呆症呢??!   “我也不知道?”明昕忧虑道,“听说你们系统,也是有一点人性的设定的,有没有可能,你受到了太大的刺激,以至于代码紊乱了?”   系统思考了一番,随后它震惊地察觉到,这样看似匪夷所思的事情,说不定还真的有可能发生,它顿时一阵悲从中来,对着明昕抱怨道:“呜呜呜都怪你,肯定是你这几个世界走剧情的方式给我留下芯理阴影了,我才会突然失忆!”   一道影子驶着空船回来了,于是明昕的心情都肉眼可见地愉悦了起来。   那人将废弃的木舟泊在岸边,随后爬上岸,上岸瞬间,他那一双温和的眼,立刻就看向了明昕,随后,朝着明昕迈开步伐。   他身后的泰晤士河被橘红色的朝阳染上梦幻般的色彩,这样美丽的色彩布满河面,将渐渐沉入河底的一切黑暗,都不计前嫌地掩盖住了。   明昕眯着眼,轻飘飘道:“没事,很快,你就能回快穿局修理一下代码了。”   “是吗?”系统随手翻开后台,接着被后台惊人的进度吓到了,“怎么,进度怎么就突然变成90%了?!我也才几天没看呀?!”   “唔,我想我可能知道,”逆着朝阳走来的男人已经走得很近了,明昕于是笑着道:“等会我给你表演一个,进度瞬间变多,如何?”   系统一脸懵逼:“什么?”   只见重新包扎了纱布的席钦走到了明昕面前,却犹豫着,始终不敢去抱明昕。   明昕看到他的手,这只手,在几个小时之前,抓住了他的手,随后手的主人,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低声道:“这种事,就让我来做吧。”   “昕昕只要一直干干净净的,就好了。”   明昕毫无顾虑的伸手,牵住了席钦的手,他抬头盯着席钦,认真道:“席钦。”   “我们私奔吧。”   只那一刹那,系统的惊叫声就从他脑海中响起:“进度突然就变成95%了!”   “私奔,居然值这么多的进度值吗?”   席钦眸色温柔,过了一夜,他身上那些几乎致命的伤,竟是在以虽缓慢却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慢慢愈合,他那双眼中,蕴含着与明昕眼底相似的光芒。   那是一种,哪怕知道未来渺茫不可见,却也依旧无所畏惧的光芒。   他回握住明昕的手,低声道:“好。”   “我们私奔吧。”   哪怕心知,他们即将迎来的,有一半的概率,将会是一场悲剧。 第144章 女装小主播29   伴随着冰冷的声音, 小李满脸死灰地走出了总裁办公室,灰溜溜地拿着方案,回到了办公室。   路上见到几个认识的人, 大家都知道他今天去总裁那里汇报工作,都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冷得像冰块。”小李叹气着,几个月前,总裁从国外出差回来之后, 就变成了这样,没到这个时候, 他就无比怀念半年前, 那个人还在的时候。   那个时候,总裁办公室到处都是漂亮可爱的装饰,电视机开着, 放映着游戏的音乐, 虽然看不到人,但从总裁柔软的神情、身上并不那么一丝不苟扣着的纽扣, 都依稀可见他的温柔,那个时候,即使是犯了错, 他的态度也异常地温和。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哪怕方案没有任何出错, 总裁也通过了项目,他也还战战兢兢、一声都不敢吭的——那间办公室, 哪怕依然还是半年前的模样, 却萧瑟冰冷得像是另一间屋子。   “听说……是秦先生的爱人被骗走了, 他才会这样……”同事说道, “你记得半年前那个跟在秦先生身边的,高高大大的像是保镖的人吗?”   “记得,怎么了?”   “就是他把的爱人骗走的,听说那段时间,秦先生爱人生病了,谁都不认得,偏偏就对那个人的名字有反应,结果那个人就把秦先生爱人给拐走了,还拐到了国外……”说道这里,他压低了声音,“前几天,我去汇报工作的时候,在秦先生桌上看到了一封信,说在泰晤士河找到了一具尸体……”   “说什么呢?”一声呵斥,小李和几个同事都吓得差点从座椅上跳起来。   尤其是小李,刚听到“尸体”两个字,就被这样吓了一跳,能不惊悚?于是之后即便是他看到了出声的是总裁秘书,也还两腿不住地打颤。   “你的文件,刚刚掉了一张在办公室,”秘书把手中的文件放在了小李面前,随后冷冷地警告,“那个尸体不是秦先生爱人的尸体,人家还活得好好的,其余的事就不要再打听了。”   几人讪讪地点头。   被警告了一番,小李暂时没了八卦的心,他认真地好一番工作,到了九点的时候,他在海外读书的妹妹打电话过来了,他就拿着手机,跑到打扰不到别人的茶水间,看到个在接水泡咖啡的同事,他也没在意,接通了电话。   妹妹前几天才刚到美国留学,忙了好几天,终于有空和哥哥打电话,此时和小李说起白天在语言学校的事,尤其是一个男同学,就声音格外激动起来,“你不知道,他有多漂亮!还是老乡,我在他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   小李有些吃味,怎么,在哥哥面前就能大声说话了,“什么同学啊,真的有那么漂亮吗?”   “真的真的!我保证!不止我这么想,那些老外都那么想,你不知道,一下课,有多少人围在班级门口看他,要不是他哥哥每次放学都要亲自来带他,他估计都被堵着告白好几回了。”妹妹说着,仿佛又回想起那个男生的长相一样,感叹道:“他的眼睛弯弯的,虽然没有白种人白,但却是那种——那种很通透的白,跟玉似的,好像会发光。”   有那么夸张吗?小李纳闷。   “叫什么?”低沉的声音,忽然从身侧传来。   小李僵住了身体。   妹妹对哥哥危急的现状毫无所知,到了说名字的时候,她的声音,都变得柔和细腻了起来,“叫席明……”   小李却立刻捂住了手机,仿佛妹妹的声音,会引发爆炸一样,他梗着脖子,对着身侧不远处的男人僵声道:“秦、秦先生,您……”   总裁怎么也来茶水间泡咖啡啊?小李在惨叫。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察觉到,面前的总裁,似乎不太对劲。   男人手上端着的咖啡,正一阵一阵地泛起涟漪,他那苍白的脸庞,不知是因为什么,竟泛起一丝血色,却不像是正常的红润之色。   “叫什么?”他那双灰眸,紧紧盯着小李手上的手机,那种眼神,竟几欲令小李牙根都打颤起来。   “什、什么?”   手机对面的妹妹没听清楚,她只以为是哥哥在问,便仿佛被揭破心思的小女生,羞涩道:“哥哥讨厌!”   这一次,她大声地将那个名字说了出来,就连小李捂在手机上的手,都遮挡不住。   *   席钦将车停在了语言学校门口,正好看到被围在一群同学中间,边走边笑着走出学校门口的明昕。   仿佛是被旁边一个同学提醒了一句,他立刻朝着席钦看来,形状漂亮的一双杏眼亮晶晶的,立刻就和身旁的同学们告别,朝席钦跑了过来。   席钦看到那几个同学,脸上都露出肉眼可见的失落来,同时嘴里还嘀嘀咕咕的,似乎在说他这个“哥哥”的坏话,觉得他太溺爱明昕了,仿佛离不开明昕般,居然连简简单单放个学都要来接人。   上次明昕把他们邀请到家里玩,几个大男生兴高采烈的,结果一进屋,就看到坐在客厅的席钦在冷冷地盯着他们,他们每次看见明昕和这个哥哥说话,都是用中文的,于是就以为席钦只会说中文,趁着明昕不在的时候,还当着席钦这样骂着他。   考虑到明昕很喜欢这几个同学,席钦并没有说什么,只在他们回家的时候,路上堵住了他们,语气温和地和他们“交流”了几句,虽然事后,那几个男生脸色都差得像是被死了一遍,效果却是很好的——至少现在,看到席钦来接明昕,他们不敢再凑上来了。   “席钦!”明昕的声音从近处响起,他跑到了席钦面前,一双漂亮的杏眼都弯成了漂亮的月牙形,“我们回家吧。”   席钦眸光温和下来,他揉了揉明昕的发顶,揽着明昕的肩,将他推进副驾驶座内。   中途,有意无意般,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几个男生,嗤笑了一声——无论是谁,都无法解开他与明昕之间的纽带,更不会有人,再取代他在明昕心中的地位。   无论是因着什么情感,至少,他在明昕这里,是最独特的。   为明昕系好安全带后,席钦便坐回了驾驶座,这个过程中,他的余光始终停留在明昕身上。   以至于没有看见,那个缓步从校门口走出来的,有着一双灰眸的高大男人。   ……   副驾驶座上,明昕捧着手机打字,似乎在和朋友聊天,时不时发出一点笑声。   这几个月来,他被席钦养回来了一点肉,比起刚进语言学校时胆怯恐惧的模样,现在的他性格外向了几分,甚至加了半个语言学校的学生的联系方式。   忽然,他抬起头,两条纤细的小腿晃了晃,终于忍不住般,出声道:“哥哥,我一个同学,叫西里,他说,过一段时间,他就要申请去大学了。”   在语言学校就读的,大都是些来留学的留学生,学过两个月,得到了毕业证书,就能申请大学了,席钦一听,就知道明昕想说什么,顺着他的话道:“昕昕想读大学吗?”   明昕两条腿搭在一起,是有些纠结的模样,“可是,我的身份……”   “身份的事,不用担心,没有人会质疑你的身份。”   “我的学习也不太好……”明昕声音有点小,之前在国内,他就是学习不好,才没读大学,高中毕业就直接就业了。   “如果担心学习,大可以找我,”席钦的声音温和而沉稳,“我可以帮你。”   明昕于是朦朦胧胧地想起,席钦的学习成绩好像很好,在国内top1大学学习,只是后来家里出了事,他才休学一年,出来当主播赚钱。   他于是欣喜起来,“所以,我要是也申请了大学,也是有一定几率被录取的?”   “嗯,是的。”被明昕喜悦的心情所感,席钦嘴角也勾起了一点笑弧。   轿车一路驶回两人的住处,是一栋两层的老房子,爬藤月季遮天蔽日地爬上房子外墙,夏天会开出满墙的花,除了时不时会遮挡住窗户,甚至引来几只采蜜的蜜蜂外,没有任何缺点。   晚上吃的是明昕最喜欢的土豆炖牛腩,牛腩炖得软烂,几乎一入口就化开,明昕吃得两只脚在桌下乱晃,是高兴到了极点的程度,席钦也温和地笑着,整个吃饭的过程中,一直紧紧地盯着明昕,视线没有任何偏移。   饭后,明昕洗过了澡,窝在沙发上端着电脑在玩游戏,莹白的脚踩在沙发之上,踩得沙发面都凹下去一些。   席钦伏在他身后,看到一个敌人放出的技能就快要碰到明昕,于是他果断地伸出手,手掌几乎将明昕落在键盘上的手包住,控制着画面上的小人逃离开攻击。   他松开了手,明昕却还有些不自在,后颈都红了一片,有些不高兴地看了一眼席钦,“不用帮我的,反正被他攻击到,我喝一瓶药就好了。”   “是吗?”席钦却又凑近了一些,仿佛是将明昕整个人都搂在怀里般,温和的嗓音下,却是强烈的侵略性,“我记得,那瓶药是很贵的。”   明昕抿着唇,一声不吭地接着玩游戏,终于赢了,他后颈的红色,也蔓延到脸侧了,他猛地站起,借着站起的动作,从席钦的怀抱中挣脱出,同时说道:“我困了,先去睡觉了。”   看着明昕离开的背影,席钦垂下眼,看到了把明昕吓跑的罪魁祸首。   他有些苦恼地叹了一声气。   他心知,明昕现在对他,完全是受保护者对保护者天然的依赖与好感,比起说是爱人,更近似是对亲人的感情,更何况,经历了那么多事,他的昕昕,早已失去了爱的能力。   尽管他仍然想尝试一下,想试着温水煮青蛙,让明昕一点一点,接受自己以爱人的身份站在他身边,可每次他一有试探的意思,明昕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挣扎着逃离。   他盯着情感更加直白的另一个自己,终是没去管它。   席钦从沙发上起身,锁上正门,却在关窗时,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般,抬眸望向窗外。   月季叶子随着微风发出“沙沙”的声音,路上唯有朦胧的、孤独的月光,没有任何人。   是错觉吗?席钦想着,将窗户锁上。   随后,他停顿了一会,连同着窗帘,也一同拉上了。 第145章 女装小主播30   明昕感到了不对。   身旁有着黑发碧眼的大男孩正在他身边絮絮叨叨地讲着申请大学的各种步骤, 明昕的思绪却微妙地飘到了教室之外,逡巡过站在教室外,状似无意经过的许多少男少女。   那一张张青涩稚嫩的脸蛋从他眼中一一略过, 仿佛没有任何异样。   也只是“好像”而已。   明昕的视线忽然定在了一个角落,一角黑色的裤腿从那处一闪而过。   忽然,他从身侧人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一点关键信息,“你说,最近学校来了个顾问, 是哈佛大学的校友?”   “对,似乎还都和你一样, 是中国人, ”少年说道,被洋娃娃一样漂亮的明昕问问题,他兴奋得倒豆子一样, 简直知无不言, “也许你也可以去他的办公室问问申请哈佛大学的事,他一定会告诉你的。”   “真的吗?你知道在哪间办公室吗?”说着, 明昕对着那个少年露出了一个笑,于是那个大男孩的脸上,仿佛立刻泼洒了颜料般, 涨得通红起来, 尤其在他看到, 周围的人都在以嫉妒的目光看着自己时,那抹红, 更是志得意满地鲜艳了起来。   “当然知道了!”他不舍得任何与明昕相处的机会, 看着下课时间还有一些, 立刻站起来, 主动道:“我带你去吧!”   但很可惜的是,等他们到了那间办公室,却没有看到那个顾问。   “真可惜!”男生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声气,“那位先生居然不在。”   明昕却抬起手,轻轻拂过沾了一点灰尘的桌面,盯着几乎空无一物的办公室,说道:“没关系,之后我还会再来的。”   晚上在家里吃饭的时候,明昕忽然对着席钦道:“明天,我想去同学家里。”   “他说他的爸爸就是大学的教授,他就是想见爸爸,才来这里上学,我可以问问他爸爸的意见,说不定他会愿意做我的推荐人。”说到上大学的事,明昕就明显地愉悦起来。   虽然申请大学这件事,本就是最开始席钦鼓励明昕去做的,可真的到明昕决定飞离两人的小窝时,席钦到底还是停顿了一下,才故作平静地问道:   “是吗?几点回来,我去接你。”   明昕却说:“不要来接我,我自己回家就好了。”   “免得他家人以为,我是那种不自立的人,”明昕缓缓眨了一下眼,“万一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他可能就不愿意做我的推荐人了。”   席钦沉默得更久了。   那一瞬间,他几乎想告诉明昕,他完全可以帮明昕找到更合适的推荐人,明昕也根本不需要去找什么同学,什么教授。   他不需要离开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你不高兴吗?”清澈的、带着点软意的声音忽然从耳畔传来。   席钦猛地回神,才看到明昕竟已不知何时起,走到了自己身边。   “……没有。”这样的否定,却显得极为无力。   “我知道,哥哥肯定很很不舍得我,但是……”明昕抚上席钦手上的伤痕,那是这几天新留下的,“我不能一直依靠着你,你已经很辛苦了。”   哪怕是离开了薛景闲的阴影,席钦也一直在从事一些危险的工作,明昕是知道这一点的,正是因此,他才不能一味地接受席钦的付出。   “我也想保护你。”他轻声道,是安抚的话语。   堵塞在胸膛中的,患得患失的苦闷意终于消失。   席钦反手回握上那比起他,要稍显几分纤瘦的手,喉结微动,“好。”   ……   下午四点,是明昕下课的时间。   他和约好了的同学走出了校门,果然没有看见席钦的身影。   同学显得很是兴奋,他的父亲也显得很热情,只是很可惜的是,饭只吃到一半,同学的父亲就接到一通电话,离开了。   明昕有些失落,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说申请大学的事,同学于是趁热打铁,让他第二天也来。   第二天再一次前去同学家里,他的父亲却又恰好遇上了实验室有事,干脆没有回家。   “对不起啊,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忙,”大男孩脸上露出一点不好意思来,“要不我们玩游戏吧,我刚好买了个游戏。”   明昕抬眼看他手上的游戏卡,是他玩过的游戏。   虽然来了两回,都没能碰上男生的爸爸,但到底男生有过帮他的心思,明昕就同意了。   可到了玩的时候,明昕才发觉,男生的操作熟练得厉害,将他护得十分周全,以至于他根本就不怎么需要操作角色。   根本不像是新买的样子。   “算了,我回家了。”玩过一局,明昕把游戏手柄放在了桌上,恰好躲过了男生靠过来的身体。   男生很不舍,跟着明昕走到了门口,仿佛只要明昕不拒绝,他就要跟着明昕回他家一样。   明昕拒绝了,并且说:“谢谢你的招待,我想了想,我的事还是不要麻烦你的爸爸了,之后我还是不来了吧。”   看着男生委屈的样子,明昕心情并不是那么好,但还是对着他礼貌地笑了一下。   他戴上了口罩,去坐公交车,抵达了离家最近的公交站点,跟着前面的人下了车,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若有似无的,第二个脚步声。   那脚步声是随着他行动的,他停下,对方也停下,他行动,对方也行动。   心里有了点估量,明昕紧了紧身上的挎包,假装自己被小石子绊倒了,摔在了地上,还很浮夸地“哎哟”了一声。   那脚步声,立刻就急促了起来,那人一看到他摔倒,立刻就着急了一般,追了上来。   明昕被从身后扶了起来,他脸上于是立刻露出一个笑容来,“被我抓到了吧?我明明说过了,不用等我的——”   身后没有一点声音。   明昕察觉到了一点异样,他立刻就要回过头去看身后的人,然而这个动作,却仿佛提醒了身后人一般,原本还揽在明昕肩上,扶着他的手立刻抬起,捂住了他的眼睛。   别看我。   “你是……”明昕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轻声道。   浓郁的烟草味迎了上来,将他未竟的猜测声堵住了。   别认出我。   这是一个充满了眷恋与讨好的吻,甚至于明昕感觉自己不像是被强吻的那一个,而更像是主导者。   他忍不住重重咬了一下那人的唇,用力之大,几乎能品尝到血腥味,可对方却任凭他如何咬自己,如何将脚,重重地踩在自己的脚背上。   吻渐渐下移,那人甚至连他坐落在耳垂后的敏感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明昕喉间滚动了一下,他仍然被捂着眼,却比面前的人还要冷静——至少他被亲到脖子的时候,不会像对方一样,手抖成这样。   “你确定要在这里吗?”一个名字在明昕喉间滚了一下,却没有被他说出来,“在这种地方。”   他似真似假地说道:“也许我会恨你的。”   男人的动作一顿。   明昕以为,他也许会像以前一样,近乎疯狂地继续吻上来。   然而没有。   眼前遮挡着的手忽然消失了。   明昕睁开眼,只看到一道飞快消失的、仿佛逃离一样的身影。   他不知何时起,被抵在了路边的树上,唇瓣上依稀仍带着点铁锈的气味,是那个男人的血。   不知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他没有出声,只是抹去唇上的血,抬脚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了。   *   明昕第一天去同学家,席钦便推了业务,守在家里等明昕。   然而明昕回来之后,又说第二天又要去同学家。   救助的伤鸟恢复了伤势,长实了翎羽,按照救助的原则,他应该放任它慢慢找回独自生存的本领,而不是将它关在铁笼里,只为了自己那点自私的愿望。   于是他重新接了前一天推去的业务,雇主很惊喜,给他的雇佣费都翻了一倍。   席钦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半夜十二点了,他看到亮在沙发边的夜灯,绕过沙发,裹着小毛毯睡在沙发上的明昕乖巧又可爱。   他反复洗了手,确定手上没有一点血腥味了,才去抱明昕。   怀中的青年被送回到床上时,因为姿势变化,似乎醒过来了一瞬,那双迷蒙的双眼睁开,似乎是看到了席钦,张开比平时要红上许多的唇,轻声嘀咕了一句:“哥哥……”   “我在。”席钦摸了摸他的脸颊,明昕却皱了皱鼻头,去闻他手上的气味。   手上的血味没洗掉吗?席钦有些不安。   然而明昕却是意外地,轻轻在他手上蹭了蹭,随后抵着他的手心,又轻轻嘀咕着,仿佛在说梦话。   “疼吗?”   席钦看着再度入睡的明昕,慢慢将手移开。   他没有受伤。   怎么可能会疼?   ……   明昕又去了那个顾问的办公室。   桌子上终于干净了一些,没有了灰尘,除此之外,却与昨天没有任何变化。   办公室的主人,似乎并不经常停留在这间办公室里。   他随手将口袋里的纸片弄掉在地上,随后弯下腰去捡,透过裤子之间的空隙,看到了来不及躲开的影子。   下午,他打开自己的置物柜,再一次从里头掏出了一叠的情书。   平时他收到了这些从缝隙里塞进去的情书,都是丢到垃圾桶里的,但今天,他起了别的心思,没有丢掉情书,而是一封一封拆开来看,信上写着的是直白的告白话语,还有一封,甚至定好了时间,说会在学校后的树林里等他。   明明都知道他会丢情书,怎么还有人去树林里等自己呢?   明昕盯着信上的陌生的英语字体,见那字体龙飞凤舞,落笔处字迹深刻,写信人似乎是个手腕力量很强的男性。   他把其他信封都扔了,只拿着这份信,在放学后到树林里等人。   结果被放鸽子了。   明昕踢了一下地上的石头,接到席钦的电话,说临时接了个工作,让他自己坐公交车回家,路上戴好口罩,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家里炒了菜,都放在保温箱里……   这段时间,席钦的工作仿佛格外忙了起来,明昕乖巧地安抚了他几句,挂了电话。   他终于放弃等待了,决定回家,路过垃圾桶的时候,他想扔掉手上的情书,想考虑到对方放了自己鸽子,就很记仇地把那封信揉成一团,丢了进去。   朝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了几步,明昕忽然想到,下一班公交车似乎还要半小时,他临时改变了主意,回到了教学楼。   他走进了卫生间,把自己关在隔间里——这是过去的他最害怕的地方,现在却已经变成了一个极为寻常的地方。   甚至于,变成了他捕捉猎物的陷阱。   明昕站在马桶前数了几秒,随后按下冲水按键,转身打开隔间门,正好碰到了守在门口的人。   “不好意思,可以让开吗?”他憋着一肚子的坏水,面上却装成是一无所知的天然模样。   就像是回到了他还是女装主播的时候,他假装成无辜天真的模样,却在心里嘲笑那些粉丝的丑态。   换句话说,之后他遭遇那样的事,说不定也是因果报应。   没有任何回应。   这是当然的事。   明昕被再度捂住了眼睛,按着进入了隔间。   那人却久久没有吻下来,明昕能感觉到烟草的气味在靠近,比起上次,这股气味似乎又重了几分。   他记得之前,对方身上是没有这么浓郁的烟草味的。   男人的气息凑近了,“你不害怕吗?在这里。”   似乎害怕被认出,他用的是气音,还是英语,非常标准的英语。   “我害怕什么呢?”明昕明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却故意曲解了他的话,“怕你只亲一下,就落荒而逃吗?”   似乎没意料到自己会被认出,男人僵了一瞬。   然而明昕还不放过他,“刚刚我扔掉的那份情书,是你写的吗?”   “放我鸽子,你真是太过……唔。”   烟草味侵蚀着明昕的口腔,他被吻得沁出一点眼泪,却也并不示弱,再度重重地在对方的唇上咬了一口。   刚结痂的伤口,又被他咬开了。   仿佛在泄恨般,明昕咬着他的唇磨牙一般地磋磨,那人却仿佛感知不到任何痛意般,却反而更像是被血腥味勾起兴致的鲨鱼,然而他的吻,依旧温和讨好,甚至很细致地照顾好了明昕口中每一寸敏感的部位。   真的太舒服了。   明昕连小腿都发起麻来。   仿佛察觉到了他的变化,男人退开了,明昕还没反应过来般,向前凑了一下,倒像是主动要亲吻的那一个。   “你害怕吗?”男人又问了。   明昕的手摸索着,用力地抓住了那人的领带,强迫他低下头。   无论是席钦,还是其他的什么人,喜欢的都是他乖巧的、无辜的模样。   唯有在这个人面前,他可以肆意伸出自己的利爪,并且不用担心,这样的伤害,会让对方收回爱意。   初见之时,他就已将自己最恶劣的模样展露得一干二净了。   “我该害怕吗?”明昕用力抓着那领带,轻笑了一声,“该害怕的应该是你吧。”   半久,男人生涩的声音才再度响起,“……为什么?”   “是你吧?”明昕若无其事的说出了令男人身体再度发僵的话语,“每天都跟踪我,还强吻我,真是个变态,你就不怕我讨厌你吗?”   “昕昕,我……”男人的声音,竟都犹豫了起来。   仿佛他才是那个,饱受欺负的人。   明昕感受着男人的僵硬与紧张,甚至就连捂在眼前的手,都发冷了起来。   那个名字,在他口中转了一圈,又被他咽回去了。   他有了个更坏的决定。   他玫红色的唇瓣微微勾起,“帮我写推荐信,否则,我会带着嘴唇上的血迹,去向学校举报,到时候——你的名声应该就完蛋了吧?”   “顾问先生。” 第146章 女装小主播31   考试结束, 明昕走出教室,思绪却根本不在刚刚的结业考试上。   他捧着手机,正在发信息, 唇角勾着一点笑,不是平日里那种很乖很懵懂的笑。   那笑坏坏的。   男人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竟是一时之间,不敢进入。   催促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终于动了。   他先是看了一眼被他紧紧抓在手心的手机, 直到铃声结束,他才仿佛是被上完了发条的人偶般, 抬起手, 推开了办公室门。   过程中,他按在门上的手背青筋暴起,仿佛很是紧张般——然而他却在看到办公室内的情景时, 愣住了。   空旷干净的办公室里只有一个青年, 而那青年背对着办公室门坐在办公桌上,双手抬起, 一手抓着一条缎带慢慢打结。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来,那双形状美丽的杏眼被黑色的缎带遮住, 只露出一张完全不设防的脸蛋, 挺翘的鼻尖, 与缀着圆润唇珠的玫红色唇瓣。   咚、咚。   是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顾问先生,是你吗?”明昕以为自己正“看”着男人的方向, 却实际上偏了一些, 可这样的偏差, 却不会让他的动作显得笨拙, 而只会令看着他的男人喉口微涩。   “……嗯。”顾问先生依旧是压低了声音,是很浑浊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特征。   明昕歪了歪脑袋,勾起一个笑,哪怕看不到绸带之后的杏眼,却也知道,此时此刻,那双眼一定是可爱地弯起的。   脚步声正慢慢接近,他仿佛毫无察觉般,轻声道:“谢谢你的推荐信,等我的结业考试成绩出来,我就把它们打包投到大学,要是能被录取,我就再感谢你一次。”   “这一次,”男人身上的烟草味,已经很靠近了,明昕却仍是接着道:“就先给你一点小礼物吧。”   话音刚落,男人就忍不住低下头,来索要他的“小礼物”了。   ……   明昕的结业考试成绩很不错。   一得到这个消息,席钦便立刻从工作中抽身,回来见明昕。   但很可惜,在此之前,他因为工作,手机一直是关机的,看到消息时,却已经深夜了,他赶得再快,回到家里时,屋里的灯也都已经关上了。   进屋之后,看到沙发边仍然开着小夜灯,席钦便下意识放慢了脚步,可绕过去之后,却没有在沙发上看到人。   他的眼眸中,是显然易见的失落,直到他看到放在桌上的纸。   “买了个蛋糕庆祝,另一半放在冰箱,哥哥回来饿了就去吃吧。”   一抹笑意重新勾上嘴角,席钦其实并不是很饿,但他还是走到厨房取出了蛋糕,那蛋糕甜得发腻,就仿佛明昕一般,席钦竟是越吃越饿,甚至把剩下的蛋糕都吃完了,收拾了桌面,把垃圾丢到门口,才上楼。   经过明昕房间时,他仍是忍不住,悄悄走了进去。   床上被子鼓鼓的,只在靠近枕头的地方探出几戳黑发。   席钦原本只是想看一眼睡觉的明昕,可真的走到了明昕的房间,却又站定在了床边,仿佛对只看到明昕头顶软发感到并不那么满意般,守在床边,等待着明昕翻身。   他并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可明昕的确是翻身了。   那张埋在被子底下的、沉睡着的脸,终于脱离的被子的保护,大大方方地展露在空气之中、在席钦的注视之下,席钦盯着他艳丽的唇色、他在昏暗之中,仍然幽幽地发光的皮肤,他的昕昕从来这么漂亮,漂亮得随心所欲,不顾他人看法。   忽然,席钦的目光定住了。   他仿佛一具石化的雕像般,仔仔细细地、满腹怀疑地盯着明昕侧脖,也许那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也许是被蚊虫叮咬,也许是不小心撞到了哪里,或是沾到了什么污渍。   但不是。   那绝对不是。   席钦在不知不觉间弯下了腰,紧紧盯着从那处透出来的红。   那红,只是淡淡薄红色,却依旧可看得出,是很新的痕迹。   那人似乎并不敢在明昕身上留下太重的痕迹。   席钦的手,按在了那处薄红之上,仿佛是轻柔着抚摸着,却又似乎想着,如何把它从明昕身上擦除一样。   是谁?   是那个坐在明昕旁边的黑发碧眼的男孩,还是那个要求明昕去他家玩的男生,还是之前明昕带回到家里的那几个同学?   仿佛被脖子上的触感弄得有些痒,明昕转了下脑袋,像是要把那痒意驱开,却实际上把席钦的手都夹在了颈窝里,他感觉到了一点不适,唇瓣微张,嘀咕了一声。   席钦听到声音,抬起眼,看到了红得不正常的唇瓣。   “砰!”   两个插着兜,一走一晃的混混撞到了人,立刻就抢先发难起来:“怎么走路的,瘦猴?!”   被他们骂作是“瘦猴”的人停下脚步,冰冷而极具攻击性的目光从兜帽下投射过来,藏在黑色卫衣下的肌肉结实有力,原本还梗着脖子叫嚣的人,立刻就虚了起来,比瘦猴还瘦猴起来,小步快跑逃离了。   席钦将自己的目光从那两个挑衅的人收回,继续看向前方,青年的身影没入熟悉的建筑。   那正是之前明昕就读的语言学校。   他已经通过结业考试了,为什么还要回来这里?   进入教学楼,跟着明昕的脚步一路追踪,他看到明昕遇到了几个过去的同学,被他们纠缠着聊天,他就藏在阴影中,冷冷看着那些妄图靠近明昕的男生,在心中估量着谁会是那个人,然而明昕却没有在任何人面前久留,他脚步不停,直接进入了电梯。   席钦看着他在电梯内抬手按键的位置,判断应该是在三楼或者四楼,他一路狂奔,终于在四楼看到了缓缓打开的电梯门。   明昕依旧没有看到他,走出电梯后,似乎是心情不错的模样,脚步都轻快了几步,他绕了一个弯,身影消失在了一间办公室门口。   席钦皱起眉头,想不通明昕去那里做什么。   办公室里没有任何一点声音,席钦从阴影处踏出一步,就要朝办公室走去之时。   一个有着深灰色眼眸的高大男人,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那一瞬间,席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秦修瑾!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席钦当即就要冲进办公室,将明昕救出——他决不允许那个男人再欺负明昕!   然而就在他动身时,秦修瑾鞋尖调转方向。   他进了明昕之前进入的办公室。   并且许久没有出来。   ……许久,席钦才终于迈开僵硬的脚步,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那门敞着一点缝隙。   透过缝隙,他看到了以一条黑色绸带遮挡住双眼,仿佛是毫不知情面前男人模样般,坐在秦修瑾身上,垂头去亲他。   然而,从缝隙中泄出的明昕的声音,却又完全不是席钦熟悉的,明昕的模样。   “嘴巴张开,”他听到明昕笑着道,声音是很柔和的、甜蜜的样子,又流淌着一点恶意,“不许动,好,就这样……”   他的声音不高兴起来,在男人唇上重重咬了一口,“不是说了,你不许私自起反应?我得教训你。”   明昕伸手,果然重重教训了一下男人,他没有收力,动作粗鲁,是无论谁看了都会倒吸凉气的程度。   可却是起了反效果。   ……这才是真实的明昕吗?   忽然,那男人转动灰色的眼眸,看向门缝。   他还搂着明昕,任凭明昕戏弄自己,可那双眼,却是极具压迫力地,看向门缝之外的席钦。   灰眸中仿佛还含着一点笑,是在示威。   席钦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他是故意的。   ……   席钦把自己弄伤了。   其实也根本不用他弄伤自己,只需要在工作中稍微松懈一点,多少都会受到这样的伤。   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半身都是血,在窝在客厅沙发的明昕面前,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明昕几乎被他吓哭,从余光,席钦看到他手忙脚乱的翻出医药箱,因为他常年受伤,于是家里的药品齐全,明昕几乎来不及去管半掩着的门,只是半跪在一旁,颤抖着手为席钦包扎伤口。   席钦看着他担忧中带着些许恐慌的神情,原先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他知道,他和明昕之间的纽带,是谁都剪不断的。   包扎完之后,明昕扶着席钦到沙发上,杏眼水光潋滟,仿佛下一刻就要落泪。   “你能不能,不要再做那些工作了?”这是明昕一直以来的主张,今天不过是被席钦吓到了,就又提了一句罢了。   这一次,席钦却趁着这个机会,仿佛浑身失力般,倒在了明昕身上,实际上却伸出双手,紧紧将明昕搂在自己怀中。   他的声音里满是疲惫,“是啊,太累了,我想转行了,昕昕。”   “我害怕,哪一天我要是死了,就再也没人能陪在明昕身边了。”   这样的话,对明昕来说杀伤力是极大的。   他还记得,当初在薛景闲的地下室里,席钦几乎快死了,也坚持要把他救下来。   席钦对他的情感,他是知道的,可他已经失去了“喜欢”的能力了。   哪怕是偶尔生出的性冲动,也不是对着席钦产生的。   因为他知道,席钦喜欢的,不过是表面的他。   可在这样的席钦面前,明昕却根本无法对他展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他只是抬手,因为害怕按到席钦的伤口,于是只是虚虚地抱着他,轻柔道:“那就转行,我们不做这个了吧,好危险的。”   可席钦沉默了一会,却又苦笑着道:“恐怕不行,那些人要是知道了我不做那些工作了,不会放过我的。”   明昕果然很担心:“那怎么办?”   席钦忽然微微起身,他垂下眼,低声道:“昕昕,我们离开这里吧,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从前主动握住席钦手,要与他私奔的人,却沉默了。   温柔的眼中,伸出一点试探的影子,“昕昕不是在申请大学?哪所大学录取了昕昕,我们就去那里住,大学附近有很多大学生,他们不敢随便动手的。”   明昕眸光微动。   试探的颜色渐渐冷淡,“昕昕,”他低下头,额头与明昕的额头碰在一起,他原本不想逼他的,可要是再不逼,也许,他的昕昕就要变成别人的了,“我们不是说过了,要永远在一起?”   “……是。”明昕终于出声了。   他抬起手,轻抚席钦带着点擦伤的脸,“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   白天,席钦没有去工作,而是躺在床上,仿佛很疲惫地沉沉入睡。   为了照看他,明昕睡在了他的身侧,可说是要照顾席钦,最后却还是被席钦哄睡的。   手机震了一下,有信息,明昕迷迷糊糊地醒来,去摸手机。   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信息,他清醒了过来,从床上起身,要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   “……昕昕。”   明昕要跨过席钦时,席钦却仿佛被他吵醒了般,睁开眼,声音中满是睡意。   “你要去哪?”   “洗漱一下,然后做点早饭。”明昕连眼睛都不眨,就这么说道,“你躺着吧,我做完早饭了,再带过来给你吃。”   可就在他下了床之时,席钦却忽然捉住了他的手,一个用力。   明昕骤然失去平衡,却害怕按到他的伤口,猛地按住了床沿。   然而席钦下一步的动作,却令他按在床沿的手,都失了力一般,软了一下。   终于被松开手时,明昕还回不过神来,他慢慢抬手,捂住还留有一点热度的唇角。   席钦仍然躺在床上,眼神依旧温和,却犹如出鞘的利剑般,浑身是说不出的侵略性。   仿佛绵羊褪下伪装,于是骤然成为了豺狼。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对吧?”席钦脸色苍白,仿佛依旧虚弱。   “……对。”   席钦笑了,是很开朗柔和的,是过去那个清瘦青年的笑。   明昕却抿着唇,最终还是离开了。   “之后,就不要再联系了吧。”冷静的,割离关系的声音。   “我有男朋友了,顾问先生,我不会再找你了,之后很快就会搬离这里。我也不会再找什么校方,举报你的不端行为了,你自由了。”   “我对你是谁没有任何想法,不然,我也不会每一次都遮着眼睛不看你,”他冷冷道,“……我们已经两清了,再见。”   明昕收起手机,玫红色的唇瓣被抿得泛白,他仿佛听到门外有动静般,打开卧室门看了一眼,什么都没发现,临下楼前看了一眼席钦,席钦还躺在床上,脸色终于红润了一点。   *   明昕被录取了。   虽然没到哈佛大学的高度,但也算是很出名的学校了,要是让两年前刚出社会的明昕知道,自己在两年前会上这样的大学,他肯定会以为是玩笑。   席钦的伤势差不多好了,却也在身上留下了疤痕,偶尔露出来,明昕就会盯着那伤疤,久久不愿意移开视线,席钦便揉揉他的头发,温声道:“伤疤是男人的荣耀,没必要担心。”   不。   伤疤是不是男人的荣耀,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些伤疤不过是他留下明昕的其中一个手段。   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并不多,只是两个大皮箱而已,席钦联系好了房子的买家,又用电话购置了他们之后的住处,两人买了机票,不日就要出发。   临走前一天,明昕心情却有些低落,他终于忍耐不住,打开了那个忽视了许久的对话框。   在这一个月里,犹如狂风骤雨般袭来的无数信息,一瞬间填满了他的手机。   最开始是询问,挽回,接着仿佛也知道无力回天般,变成了每天的日记,就连手上被玫瑰刺伤了,也要给他发一张照片。   最近的消息,是一张照片,熟悉的男人的手上,是无数药片,手后方的虚影里,像是医院的病房。   生病了?   明昕抿唇,他终于给对方发了一条信息:“你生病了?”   对方立刻回复了一个地点。   明昕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下楼,跟在厨房的席钦道:“我去和这里的同学告别一下吧,很快就回来。”   他走得匆忙,没有看到在厨房的席钦,刚刚处理食材的手还在滴血,就那样冷冷地走出来,看他离开的身影。   坐着计程车一到手机上的地点,明昕就意识到,自己是被骗了。   这里方圆百米,根本看不到一家医院。   他打电话过去,先是很不客气地臭骂了对方一顿,就要离开时,男人虚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昕昕。”   明昕抬起头,看到穿着白色病袍的男人。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遮挡着双眼,直面“顾问先生”的模样。   男人有着熟悉的灰色眼眸,俊美的脸庞与高大的身躯。   秦修瑾。   看到秦修瑾,明昕的眼神甚至没有波动一下。   像是早就猜到了。   然而他脸庞苍白瘦削,白色病袍之下仿佛空空荡荡。   他似乎真的生病了。   明昕本该直接离开,但他还是迈开脚步,踏了进去。   秦修瑾的照片不是假的,他的房间装修成了病房的模样,男人站在其中,带着股行将就木的虚弱感。   明昕靠在门框边,冷冷地看着秦修瑾,恶意不可抑制地泄出,“你要死了?”   只有在秦修瑾面前,他才会将自己最恶劣的一部分展露得像这样淋漓尽致。   “放心吧,我死不了,”秦修瑾露出一个苍白的笑,他眉眼间的冰冷气味被没有梳理的、偏长的黑发与带着褶皱的病袍完全遮挡住,“我会一直活着,直到昕昕原谅我。”   明昕不适地后退了一步,“算了吧……我拿女装骗了你,你之后的行为,也不过是我的报应罢了,我们已经两清了。”   然而,秦修瑾却忽然上前走了一步。   明昕没有防备,就这么被他亲了个正着。   愠怒的红晕染上他眼尾,他立刻抵着秦修瑾的肩,强行将人扯离自己面前,随后抬手,毫不留情地在秦修瑾脸上打了一巴掌。   “你……”明昕按照唇上被咬出来的伤口,被气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你疯了吧!”   他在秦修瑾脸上留下的掌印,使得秦修瑾苍白的脸颊都有了几分血色。   秦修瑾却毫不在意,反而是紧紧盯着明昕,“昕昕,”他的语气低低的,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气,“不要两清……我永远欠你,你就一直恨着我吧。”   明昕冷冷道:“我有男朋友了!”   “你对他,根本不是爱,你只是感恩他,你想要弥补他,但你并不爱他,你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是他挟恩图报,而你受他欺骗罢了,”秦修瑾步步紧逼,灰眸渐渐染上血丝,仿佛那个夜晚,“昕昕,我不像他,只要你能时不时来看我,我无所谓你身边有没有另一个人,我再也不会想着独占你……”   “啪——”   秦修瑾眼中的偏执褪去了,明昕这一巴掌根本没收力,他瘦削的脸颊都肿起来了。   “你是不是对席钦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明昕终于回过味来了,他盯着秦修瑾,冷冷道。   秦修瑾低笑了一声,“我又何必告诉他什么,他只要看见我们相处的模样,就会知道,谁才是真正适合你的……”   “滚吧,”明昕仿佛再听不下他的话语般,眼尾的晕色愈发红了,“你以为,我会放弃一个,从始至终都保护我的守护者,来和你这个,曾经妄图强……欺负我的人在一起吗?”   “永别吧,秦修瑾。”他的声音堪称绝情,“别再来找我了。” 第147章 女装小主播完   明昕离开了之后, 时间变得漫长了起来。   仿佛漫无尽头的折磨般,无数照片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他的昕昕上了大学, 在大学很受欢迎,可谁都知道他有个男朋友,男朋友经常到学校接他,他们结伴出游,牵过手, 拥抱过,哪怕从未亲吻, 也俨然是无比甜蜜的一对情侣了。   上大学过程中, 也许是过于无聊,他又开始直播玩游戏了,穿着男装, 没有露脸, 更没有露手。   由于是在外网上直播的,因此最初的粉丝只有外国人。   可渐渐的, 却有一些小昕昕的粉丝,辨认出了那双眼熟的手。   他的粉丝越来越多了,甚至有不少人, 宁愿翻墙, 也要来看他直播。   似乎是愧疚, 又或是爱怜,没有人提起过去的事, 更没有人再叫他“昕昕”, 他们只会叫他“星星”。   送出的礼物, 甚至于将明昕抬到了直播网站的热度第一。   明昕却再也没有感谢过礼物。   明昕的大学生活延续了四年, 他顺利毕业了,谁都想不到,高中因为成绩太差而上不了大学的差生,现在却成为了名牌大学的优秀毕业生,在毕业典礼上,甚至被院长邀请,上台做了演讲,有着杏眼的漂亮青年站在台上,在礼堂所有人的注视之下,灼灼生辉犹如明星。   毕业典礼上,他的男朋友,向他求婚了。   秦修瑾终于坐不住了。   他临时订了一张机票,飞去了他们即将举办婚礼的地方。   秦修瑾就像是白日下的幽灵般,飘荡在明昕周围,却始终不敢靠近,他眼睁睁看着明昕与席钦选礼服,选钻戒,与牧师交接。   终于到了婚礼那日。   这是一场公开的婚礼,所有人都可以进去祝福新人。   秦修瑾混在人群中,看着那两人踏入教堂。   他们没有父母亲人,因此相携着进入礼堂。   在上帝与众人的见证下,结缔为伴侣。   这本是会出现在他梦境中的一幕,到了现实,另一个主角却是换了张面孔。   药物在作效,因此秦修瑾心中并没有过多的情感,更多的是一种麻木感,他又记起多年前看到的那一张照片,在阳光下,咖啡店中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也许那就预示这今日的结局。   至于他,只不过趁着明昕生病,偷走了几个月的欢愉——如果至此结局,说不定他会得到比今天要好一些的结局,可他贪心不足,他妄图得到更多的明昕,于是做下了错事。   今日的结局,不过是他咎由自取。   秦修瑾离开了。   交换戒指的瞬间,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本世界完成度已达100%,宿主是否立刻开启下个世界?】   经过四年的相处,以及现在的婚礼,席钦终于得到了满足。   无论是原剧情,亦或是现实,席钦都依然是那个恋爱脑,只不过对象换了一个罢了。   “否。”明昕在心中道。   明昕微微侧眼,看到了逆着人流,离开教堂的高大身影。   【下个世界将在七日后开启,请宿主把握时间。】   好了,现在任务终于走完了,他也可以去开心一下了。   婚礼结束,新缔结婚姻的新人回到了婚房,却并没有躺到满是玫瑰花的婚床上。   最后时刻,席钦紧紧拥着明昕,低声道:“昕昕,我能再吻你一次吗?”   “可以哦。”   席钦弯下腰,他的唇在明昕唇前停顿了片刻。   终于,他抬起头,将这最后一个吻,落在了明昕的额头之上。   “谢谢你。”他眼中闪过泪光,但那泪水,却终是没有落下。   明昕用四年满足了他的幻梦。   却也打破了他的希望。   为什么明昕愿意在秦修瑾面前展露出那样恶劣、却又勃勃生机的模样,到了他面前,却只余乖巧。   即便他告诉明昕,可以对自己再坏一点,可明昕却终是无法在他面前,真的坏起来。   无论是叼着唇上的伤口研磨,亦或是用恶劣的语气,折磨男人的理智。   在他这里,全都没有。   唯余乖巧的伪装。   也许正如秦修瑾所言,明昕对他,从来都不是爱意。   是感恩,是感动,他将他当做亲人,却独独没有他想要的爱情。   他不能再错下去了。   ……   “你很开心?”脑海中,系统疑惑地问道。   明昕撑着脸,透过圆润窄小的飞机窗口看下方的云朵,笑眯眯道:“很明显?”   系统看他那嘴角都要勾到天上的表情,冷嗤一声,就这,还不明显呢?   虽然前几个世界,明昕都是和主角攻在一起的,可这个世界里,明昕对主角受却基本是予取予求的态度,听话得简直不像是他本人,系统甚至以为他转性了,要和主角受在一起了,可到最后,都结婚了,席钦居然就把他放走了,而明昕也仿佛早有所料般,居然就离开了。   “你以为我不喜欢席钦吗?”明昕仿佛看透了系统的疑惑。   系统被戳破了心思,“你一离开他,心情就这么好,还能是为什么?”   “唔,离开他之后心情好,也不一定是因为不喜欢,我能说,在进度条达到100之前,我都是喜欢他的。”明昕笑笑,接着说道:“只不过,我更喜欢的,不是这种平淡的爱情。”   他喜欢的,是更加激烈的、更加疯癫的爱情。   所以,即使席钦也有那个人的碎片,也绝不会是他的首选。   太绅士的人,可是得不到他的。   “而且,你不是说过了,根据快穿局的准则,我应该只能和一个人发生关系。”   “那就没办法了,先来后到,他实在是出现得太晚了。”   系统被明昕无耻的发言弄无语了。   那之前和席钦在一起那么久,就只是为了进度条吗?!   怎么可以玩弄人家的感情!!系统气得代码发抖,它可是纯爱一生推!   渣男!!!   明昕自动忽视了脑海中系统的谴责声。   他戴上了墨镜,唇角微微勾起。   素了那么久,终于可以吃口荤的了,至少先让他在下个世界开启之前,吃个痛快吧。   嗯……虽然只有七天,那也足够了,聊胜于无。   飞机降落点正是四年前,他就读语言学校的地方。   虽然并不知道现在秦修瑾住在哪,但按照明昕对他的了解,秦修瑾一定会在他身边留上几个人,不仅是监视,亦也是一种保护。   所以,只要他回到这里,秦修瑾应当就会得到消息。   到时,秦修瑾就会知道,他最终选择了谁。   明昕甚至没有带任何行李,他两手空空,让想要靠着搬行李搭讪他的人都无处下手。   按照着手机上的地址,明昕先是去了四年前秦修瑾还是语言学校“顾问”时居住的地方,虽然心里知道,秦修瑾现在应该不住在这里了,但为了表明,他回来是为了秦修瑾,他还是到公寓门口敲了敲门,又等了好一阵。   确定了里面没有人之后,他就离开了。   按照人设,尹明昕对秦修瑾产生眷恋,完全是有可能的。   被那些疯狂的粉丝堵在酒店时,是秦修瑾救下了他,之后更是一心一意地照顾着失忆的他,甚至还被他怀疑作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无论是因为他是他唯一可恶劣对待,还不离不弃的人,亦或是因为愧疚,因为那几个月的眷恋,秦修瑾于尹明昕来说,都是特殊的。   尽管秦修瑾也许是个失职的守护者,那也无所谓。   反正他又不是勇者。   明昕回到过去他和席钦住着的那个,长满爬藤月季的老房子。   虽然席钦说了这间房子已经卖出去了,可过去的老钥匙,却依旧可以打开房子正门的锁。   屋里无人居住,一切装饰如旧,地面干净整洁,似乎是请了清洁人员定期上门打扫。   在明昕的预想中,也许第二天,秦修瑾就会来到门口,将他带走,之后他就能美美享受杏生活了。   但是没有。   他整整在这里独自生活了六天,秦修瑾也没有出现。   “哼,看来你的打算要落空了。”看到主角攻逃出明昕的手掌心,系统那叫一个痛快。   渣男祸害不到人,就是最好的结局!   明昕却叹了一声气,“你真的以为,这会是一个好结局?”   最后一天,明昕再度走到了秦修瑾过去住过的公寓。   门是开着的。   他走进公寓,看到的依旧是病房一般装修的卧室。   四年前,秦修瑾把这里弄成这样,也许是为了示弱。   可是这么多年了,他却没有任何精力改变这里的装修。   明昕走到床头柜前,柜面上散乱地堆放着无数药瓶。   他拿起一瓶,转动瓶身,看清了药片的主治范围。   ……   明昕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看到亮着灯的客厅,他的脚步停了一下,仿佛有些期待般,加快了脚步,打开了门。   一道高大的背影坐落在客厅的沙发之上。   “秦修瑾?”明昕把手上的钥匙放在了鞋柜上,故作不在意,杏眼却是微微地泛着光亮。   那道如同雕塑般僵坐着的身影动了动,男人转头,露出了那一双带着些许温和之意的灰眸。   “你回来了,我等了你很久。”秦修瑾低声道,语气中带着点亲昵之意,仿佛明昕并没有和另一个人缔结婚姻,他也并没有如同一只丧家之犬般,进入教堂又离开般。   他站起身,自然地上前牵住明昕的手,拉着一脸迷茫的明昕走到了厨房,将他按在了餐桌前的椅子上,主动穿上了围裙,仿佛很熟练般,揉了揉明昕的头,语气温和,“我买了一些食材,都是你爱吃的,昕昕在这里等一下,我很快就好了。”   明昕不明所以,但被秦修瑾自然亲昵的态度所染,因此也只是笑笑,轻声道:“要是不好吃,我可以惩罚你吗?”   秦修瑾灰眸渐浓,“当然可以。”   这几年里,秦修瑾似乎是修炼了一手好厨艺,他做饭时,明昕就坐在餐椅上等待,无须细闻,就能闻到那股迷人的饭菜香气。   美味的菜品一道一道被端上桌,秦修瑾坐在了明昕对面。   直至开饭,明昕心中却也莫名还是有种古怪的感觉。   他思考了片刻,终于知道了这种怪异感的原因所在,于是他率先抬手,按住了秦修瑾的筷子,认真道:“秦修瑾,我和席钦没有真的结婚。”   灰眸温和地看着他,仿佛毫无芥蒂,“我知道了。”   知道了?明昕一脸疑惑。   秦修瑾却温声道:“我说过了,我不在意昕昕身边有没有别人,昕昕只要偶尔看我一眼就好了,并不需要说这些事。”   “不是,我真的和他……”明昕皱起眉头。   “昕昕,先吃饭吧。”秦修瑾眉眼间透出一丝脆弱之意,高高大大的男人压低了声音,仿佛在祈求,“我现在不想听到昕昕提到别人。”   明昕犹豫了片刻,想到在那间公寓里看到的药瓶,还是放弃了,“好吧。”   现在的秦修瑾不相信他已经彻底和席钦分开了,但未来……总有一天他会相信的。   这几天,明昕吃的都是附近中华街的中餐外卖,说实话,不是很合他的胃口,秦修瑾的厨艺又很不错,所以他吃得多了一点,结束时,连肚子都胀胀的。   秦修瑾收拾碗筷,明昕便起身离开厨房,去客厅看电视。   最后一晚了,应该得做点什么事。明昕于是只开了电视,漫无目的地让它放各种无聊的电视剧。   仿佛是接触不良般,电视机黑屏了一瞬。   忽然被手中遥控器落地的声音惊醒,明昕朦朦胧睁开眼,此时他已经软倒在了沙发上,这才发现,不是电视机黑屏了,是他闭上双眼了。   怎么回事?   明昕试着想要起身,却是从沙发上滚了下去。   连指尖都被麻痹了,没有任何力气。   明昕倒在地上,看着男人迈开脚步,朝着这里走来。   他被抱起来了。   秦修瑾爱怜地抚摸着他昏昏欲睡的脸颊,温和的语气却是令人毛骨悚然,“对不起,昕昕,我还是无法忍受眼睁睁看着你成为别人的。”   “我试着治疗,试着控制我自己,可好像……”他低笑了一声,“我已经无药可救了。”   “现在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男人的声音仿佛带着催眠的魔力,明昕的意识渐渐沉入深渊。   “晚安,明天会是新的一天。”   在他为他的昕昕准备的完美金丝笼里,他们会一起度过完美的一生。   傻逼!   明昕却在心里骂了一句。   没有明天了,傻逼!   他彻底进入了黑暗的尽头。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这一次开启新世界,至少他不会再感受到疼痛了。   *   灰暗的出租屋。   前任主人留下的粉色可爱的装饰依旧干净美丽。   精致木盒安静地放在整齐的床上。   不远处,却是一片狼藉。   无数酒瓶与药瓶或站或躺,包围着躺在中间的男人,黑发杂乱地遮挡住他英挺却瘦削的脸庞,他身上的衬衫满是褶皱与灰尘,一派混乱。   笃、笃、笃。   男人睁开了那一双疲惫的灰眸,眼下是浓重的青黛,他仿佛已然失眠多日。   他摇摇晃晃地起身,走到了门口,打开门。   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头。   “秦修瑾。”站在门口的人眼神冰冷,浑身上下的特征,都被宽大的风衣与帽子遮掩住。   他是来杀人的。   在黑洞洞的枪口之下,秦修瑾却是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温柔喜悦的笑。   “是他让你来杀我的吗?席钦。”   秦修瑾笑着,仿佛即将步入婚礼殿堂的新郎般,他有些紧张地整理起身上的衬衫,一丝不苟地将扣子扣到最高处,只可惜衬衫上的褶皱已无法捋平,灰眸中露出一丝失落,但还是放下手,满怀期待地将自己的额头,对准了枪口。   “开枪吧。”   站在门口的人,看着他的模样,眼中的恨意却渐渐化为一潭死水。   他收起枪,退后了一步,转身离开。   他又有什么立场,去指摘秦修瑾呢?   他们……不过都是同一类人罢了。   忽然之间,手上传来一阵大力,席钦皱眉回望,下一刻,却是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砰!——”   染血的枪掉在了地上,轻轻的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个世界昕昕会攻一点   攻是真痴汉疯批,被打反而会更加兴奋的那种,嘿嘿   只要男人换得快,没有悲伤只有爱!(确信) 第148章 野草与菟丝子1(重修)   明昕睁开眼, 第一个看到的,却是几个虎头虎脑的、穿着高中校服的学生。   他正身处一座宽敞庞大的体育馆之中,除了站在他面前的、和不远处围成一团的学生外, 再无他人。   说是学生,其实也并不准确,这几个男生,显然只是挂着学生的名头,在学校里为所欲为的小混混, 明昕的视线,从他们染成五颜六色的头发, 松了好几颗扣子、自以为放荡不羁地敞露着没一块肌肉的胸膛的校服衬衫, 以及刻意改小了的裤子,一一扫过,眼底露出一点, 被丑到了的嫌弃感。   几个混混学生看到明昕那冷淡而嫌弃的眼神, 却没有感到一点不快感,毕竟他们老大, 平时就都是这幅模样嘛,其中一个小混混,处在这样的视线中, 还非常大胆地率先问道:“老大!人抓来了, 怎么处理?要教训一下他吗?”   什么人?   脑中的小傻子系统还在吭哧吭哧地传输剧情, 明昕因此并不知道这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他找寻着脑海中原有的记忆, 终于知道了当下是一个什么情况。   这个世界里, 他叫晏明昕, 在十八岁前, 都是个混迹在混混群里的,无人管教的小混混,父亲是个大混混,一大爱好是赌,因此明昕刚懂事没多久,就学会了在凶神恶煞的讨债人面前保全自身,后来甚至凶猛到可以打退对方。   在这样恶劣的生活环境之下,他自然不会什么好货色,后来被认回有钱人家里之后,他一张口,便找亲生父母要了几十万,然后携款逃跑,失踪了一天后,大约是觉得只拿这些钱不划算,便又回来了。   还是在与他交换人生的,假少爷褚心的十八岁生日宴会上回来。   假少爷的生日宴会上,真少爷突然出场,所有人都以为,他对假少爷心怀怨恨,妄图报复他。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至少,晏明昕的记忆告诉明昕,他并不讨厌褚心,甚至是相反,他喜欢褚心。   喜欢这个,夺走自己人生十八年的,假少爷。   而这也是现在的明昕站在这里的原因。   明昕拨开面前的小弟,看到了在小弟身后,被几个人压在地上的少年。   哪怕是被几个人一并压倒在了地上,却也依稀可见那少年颀长优越的身形,直觉告诉明昕,这人绝对很帅。   会是很对他胃口的帅。   然而明昕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一丝缓和,甚至是有些冷酷和愠怒的,他半蹲在那人面前,伸出一手,想要将那人被死死抵在地上的脸抬起,然而抬到一半,他却忽然察觉到,以这个姿势,哪怕他真的把人的脸抬起来了,也看不到对方的脸。   明昕忽然抬起头,朝着压在那人身上的几个小混混厉声怒道:“没看到我要和他说话吗?压得这么牢干什么?松开!”   几个小弟面面相觑,刚刚明明老大说了,要他们死死压住人,别让对方有任何一点逃跑的机会的,怎么现在又骂他们压得太用力了?   “刚刚他挣扎得很用力,松开了怕他跑。”一个小弟解释道。   “我让你们全松开了吗?”明昕眉眼压得很低,凶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打人了,“你,还有你,起开,我问他几句话。”   身上的重压终于减轻了一些,趴在地上的人,也得以被明昕掐着下巴,抬了起来。   那张脸,也暴露在了明昕眼前,与此同时,他也怔愣了一下。   那张脸,竟已是布满淤青,虽然依稀看出对方的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大约是个很标准的帅哥,却左看又看,也看不出原本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你叫什么?”明昕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问道。   那人抬起眼,看了他一眼,他有一双眸色极黑的眼眸,即使处在光下,竟也透不进几分光泽。   明昕以为他会用沉默回应,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人出声了,“殷雪镜。”   殷雪镜的声音,是仿佛浸过雪般的沉冷磁性,十分抓耳的声音。   “殷雪镜,”念名字时,明昕的语速并不快,甚至是有些散漫,“好名字。”   “你叫什么?”殷雪镜紧紧盯着他,竟也开口问道。   这样一问,就好像他并不是被明昕的一群小弟狼狈地压在地上,而是以站立的姿态,礼貌地询问名字一般。   明昕仿佛是感到有几分有趣般,微微勾起唇角,“晏明昕。”   看到他的笑,周围的小弟,竟都不约而同地背脊上生出点寒意。   “明昕。”殷雪镜凝墨般,透不进去一点光的眼眸中,倒映着明昕的模样。   那是一张,极为冷淡,却又同时危险的脸庞。   眉眼是带有一丝混血感的眉压眼,同时又透出一股不好惹的冷淡感,然而却有着一双拥有纤长睫羽的的浅褐色眼眸,左眼下镶嵌着一颗颜色浅淡的小痣,唇瓣红润饱满,唇角微勾,却没有一点笑意。   这是一张,凶戾同艳丽并存的脸庞。   仿佛一株长了毒刺的玫瑰。   殷雪镜盯着明昕,眼中看不出一点神色,他低声道:“好名字。”   明昕脸上的笑容,却立刻消散了。   他掐着殷雪镜的下巴,粗暴地强迫他高高抬起脸来,“好了,友好的交流环节过去了,现在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是不是你,把我的弟弟弄哭了?”   说到“弄哭了”三个字时,明昕的声音,刹那间便变得极度危险了起来,他凑近了殷雪镜,浅褐色眼中凶戾冷酷的神色,令人相信,只要殷雪镜胆敢同意,他就会让殷雪镜尝尝教训。   殷雪镜脸上,却没有一点害怕的神色。   “你弟弟,是谁?”   明昕冷笑着道:“褚心,这下你总知道了吧?”   “褚心是谁?”殷雪镜却问道。   仿佛没有想到殷雪镜会这么回答自己一样,明昕皱起眉头,冷冷地瞪了殷雪镜一会。   他先是让压在殷雪镜身上的小弟松开了两个,又指使着剩下的小弟,抓着殷雪镜的手臂,直接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随后,明昕骤然变了脸色,狠狠地在殷雪镜脸侧揍了一拳,“褚心就是坐在你旁边的人!你居然敢不认识?!”   殷雪镜的脸被他这一拳打得偏了过去,过了好一会,才慢慢转过头来——原本便紫青一片的脸上,此时更是凄惨了。   然而,“我不认识他,”殷雪镜冷冷道,“坐在我旁边,不代表我一定得记住他。”   “不过,”殷雪镜抬起眼,他的漆黑色的眼瞳,仿佛毒蛇紧盯着猎物般,紧紧盯着明昕,“既然你说了,是我把他弄哭了,可他现在又不在场,这就说明你找我这件事,是他所不知道的,那么,你就不害怕,他看到我这幅模样,会对你生出不满吗?”   “明昕。”   明昕垂下眼,仿佛很亲密一般,将手放在殷雪镜脸侧,甚至以拇指指腹按揉了一下那抹淤青,那正是他刚刚那一拳,在殷雪镜脸上留下的痕迹,被不轻不重地在伤痕上按了一下,殷雪镜虽然黑眸依旧冷淡,眉头却还是微微皱了一下。   “谁弄的?”明昕忽然抬起头,冷声问道,“他脸上的伤,是谁弄的?”   几个小弟再度面面相觑了一番。   他们不知道明昕这么一问,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竟一时之间,没人敢回答,过了一会,才有三三两两的人回应道:“不知道……”   “是你弄的?”明昕看向其中一个小弟,那人立刻慌张地摇了摇头,明昕又看向另一人,这回不用他问,对方就立刻紧张地喊了声“不是”。   “那么……”明昕最后问道,“是我弄的吗?”   这下,他的小弟没有任何犹豫地就齐声道:“不是!”   明昕垂下头,他又勾起唇角了,笑得很是嚣张,“你看,你这幅模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都不知道呢?就算他知道了,又怎么会想到我身上去呢?”   “我只是请你过来聊聊天,至于你在路上怎么把自己摔成这样的,我哪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明昕笑着道。   “是吗?”殷雪镜眼神很冷,“既然这样,你的弟弟,会相信你的话吗?”   明昕盯着殷雪镜的眼神,一时之间,竟是恐怖得令人发毛。   这个眼神令殷雪镜明白,他戳中明昕痛点了。   那个叫褚心的,确实并不信任明昕。   “好吧,你说得对,他应该不会相信我。”明昕冷冷道。   明昕脸上的笑意仍然不变,却说出了近乎冷酷的话,“可要是就这样就被你污蔑成功,我也太无辜了?这样吧,为了让你的指控成真,我就真的教训一下你吧。”   他勾起的唇角,下一刻便骤然落下,回复了冷漠而散漫的神情,他微微往一旁侧过头,对着自己的小弟冷声命令道:“教训他。”   过了一会,又冷冷道:“别碰他的脸,我倒要看看,他除了板着张脸,还能有什么表情。”   剧情传输成功时,明昕正坐在体育馆高出篮球场一米高的场台边缘,这里原本是校庆日或是什么节日时,用来表演节目的场地,此时却变成了他欣赏“教训”现场的高台。   系统终于传输好原剧情,抹了抹不存在的汗,冒出来刚要和明昕说话时,却不巧看到了体育馆内混乱的一幕,当时就惊住了,“昕昕,这是怎么一回事?!”   明昕一边翻脑海中的剧情,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应道:“哦,没什么,处理了个挑衅我的家伙。”   “嗯……好像叫殷雪镜?”明昕说,“名字还挺好听的。”   系统却更为震惊,连机械音,都卡壳了起来,“你说、你说他叫什么?”   “殷雪镜呀。”   “殷雪镜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攻哇!”系统几乎是在惨叫了,“你怎么就把他弄成这样啦?”   明昕翻剧情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的目光游离了一下,“哦,他是主角攻啊?”   前几个世界,明昕基本都是靠着,对方的长相是否符合自己心意,来判断对方是不是那个人的。   这个世界一上来,他看到的,却是殷雪镜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又怎么看得出对方哪里符合自己心意。   明昕的声音第一次,染上了点心虚的味道,“那也不是我做的,我刚睁开眼,他就变成这幅模样了。”   系统却接着大声问道:“那现在你的小弟怎么还在打人?!”   明昕:“……”   “如果我说,是因为人设呢?”明昕不那么有力地回复道,“他挑衅我了,我要是不教训他,会人设崩塌的。”   “那原剧情里,主角攻也没被打成这样哇!”系统顺着明昕的视野,被殷雪镜此时的凄惨模样吓得都不敢看了,“你快让他们住手!”   明昕转动浅褐色的眼珠,他看到人群间殷雪镜的面孔——虽然一开始他说想看看殷雪镜是否还会有其他表情,但殷雪镜却从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变过神色。   一直是用那种,冷淡的神情,以冷淡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不远处,坐在台上的明昕。   明昕从台上起身了,他径直走了过去,喊停了小弟。   殷雪镜倒在地上,他身上的衬衫都绷开了几颗扣子,样子很是凄惨。   明昕又朝着他走近了一步,脚下却传来了“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   挣扎着起身的殷雪镜,与站在他面前的明昕,都不约而同地垂下眼,看向发出断裂声的东西。   明昕却发现,那声音正是从他的脚下传来的。   他挪开脚,却看到了一副被踩裂镜片的,黑框眼镜。   至于是谁的——明昕暗中看了眼殷雪镜忽地冷下来的脸庞,仿佛找补般,说道:“真是不好意思,这是你的眼镜吗?刚刚情况这么混乱,这幅眼镜都好好的,怎么我一过来,它就被我踩碎了呢?”   他语气无辜地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一定是一场碰瓷。”   殷雪镜:“……”   系统:“……”   臭不要脸!   明昕捡起眼镜,幸好那眼镜不过是出现了点裂纹,还没到破碎的程度,他很贴心地把眼镜戴在了殷雪镜脸上,他的情绪变化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阴晴不定,旁边的小弟都有些害怕地颤抖了起来,殷雪镜却仿佛没有任何情绪般,那双漆黑的眼瞳冷淡地看着明昕为了戴眼镜,而忽然凑近了的脸庞,没有任何反应。   甚至于,在明昕为他戴好了眼镜之后,殷雪镜竟还用他沉雪般悦耳的声音,低低道:“谢谢。”   脑海中的系统略略松了一口气,“看来他还没那么讨厌你,昕昕,你要是还喜欢主角攻的话,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闻言,明昕却是有些惊讶的眨了一下眼。   原来,刚刚系统那么惊恐,是害怕主角攻不喜欢他吗?   真是个好系统。   只不过明昕并不需要这样的担忧罢了。   明昕收回捏着殷雪镜眼镜腿的手,看了一眼带着破裂黑框眼镜的殷雪镜,有些尖刻的嘲讽道:“你戴这幅眼镜的样子,真丑啊。”   还在松气的系统:“……”   明昕垂眼,看到自己手上,沾了点殷雪镜身上的血,便有些嫌弃似的,擦在了殷雪镜身上的衬衫之上。   系统:“…………”   “你在干什么?!”   这一刻,系统的声音,与外界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明昕竟是分辨不出,这声音到底是谁的,于是便有些发怔,这幅神情落在了来人面前,却变成了他做坏事被发现的证据。   抓住衣服的力道实在是微乎其微,明昕却没有任何抵抗,顺着对方的力道站了起来。   “明昕,你在做什么?!”来人将他拉起来后,便挡在了还在地上的殷雪镜身前,仿佛在保护对方般。   明昕冷着脸,看着那个不速之客。   那是个身形纤瘦的少年,脸很小,眼型偏圆,是很可爱的、花骨朵般的少年。   明昕的视线,在那人可爱的脸蛋上停留了片刻,语气柔和了下来,“我只是请殷同学,过来和我聊了聊天,没做什么。”   “你以为我很好骗吗?”少年的圆眼立刻瞪大了,眼眶发红,“只是聊天,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自己在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几跤,是吧?”为了增强自己的说服力,明昕还看向四周的小弟,得到的当然都是忙不迭的应和。   “殷同学,”明昕又将视线移到殷雪镜脸上,“你说是吧?”   那少年扭过头去看身后的殷雪镜,在他扭头的那一瞬间,明昕脸上柔和的笑意立刻消失了,换成了威胁的冷酷神情。   殷雪镜与明昕对视了一刻,竟也道:“是。”   “怎么可能?”少年皱紧眉头,他语气担忧地劝殷雪镜,“雪镜,刚刚是他打了你对吧?你告诉我,我不会让他再伤害你的!”   真是不聪明。   就算现在承认了,他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殷雪镜果然什么都没说,他强行撑起身体,硬是从地上站了起来,面对少年的询问,他语气冷淡,“不关你的事,我跟你不熟。”   他身体微晃,却还是朝着体育馆出口地方向走了过去,然而就在经过明昕时,明昕却忽然伸出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殷雪镜垂下眼眸,他的手是近乎冷玉的白,明昕的手,关节处却带着点肉粉,如此抓住他的手腕,就像是一抹粉落在了雪上。   明昕朝着他微微侧过身体,浅褐色的眼眸仿佛燃着一道火,冷厉的火,“你对他的语气,也太差了。”   “再把他弄哭,就不只是现在这么简单了,”明昕语气冷淡,“我会把你弄死。”   明昕松开了手,目光再没停留殷雪镜身上,而是看向了殷雪镜身后的少年,随意地伸出一手,便将瘦弱的少年拦住了。   少年责怪的声音与他柔软的,劝慰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殷雪镜最后用他黑沉的眼眸于明昕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还是离开了。   明昕却是仿佛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他离开的背影,刚刚殷雪镜看他的眼神,他自然也看到了。   真过分啊,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的情形。   明昕却并不慌张。   只不过是在心中似笑非笑地想着。   快穿局真坏呀。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还是比较喜欢坏坏的老婆(瘫) 第149章 野草与菟丝子2(重修)   这个世界的主角受, 是褚家假少爷褚心。   他刚出生时,生父觊觎褚家的权势,便偷偷将他与褚家新出生的小少爷互换, 结果等到那个假儿子长大之后,他却发现自己控制不了对方了,儿子在豪门金枝玉贵地长大,老爹反而在受假儿子的压迫,哪有这种事, 于是他摸到了贵族学校,找到了在学校里读书的褚心。   在知道自己是假少爷之前, 他被家人保护得很好, 因此性格有些天真,见到自称是自己生父之后,便很听话地按照着对方的话, 把自己攒下的钱都给了这个混账父亲。   然而他没有预料到的是, 人心的贪婪,是控制不住的, 更何况,他的生父,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的生父胃口越来越大, 褚心只能向家人要钱, 正是在这个时候, 他的哥哥褚云发现了一切,于是那个所谓的父亲, 便以敲诈罪被送入了监狱。   如果这件事从这里结束, 那对于褚心来说, 或许还不能算作是一件坏事——生父被送入监狱, 生母因病去世,他依旧能留在褚家。   可问题就在于,真少爷也正因为这件事,被接了回来。   真少爷晏明昕性格张扬而阴晴不定,不知为何对褚心很是着迷,一旦哥哥褚云不在场,他就会不断地纠缠褚心,甚至是,驱逐褚心身边所有亲密的人。   而最可怕的是,他发现了,褚心在学校里,居然有喜欢的人。   那个人正是主角攻殷雪镜。   殷雪镜性格冷淡沉静,家境一般,能进贵族高中,完全是成绩,他与褚心这样的有钱人家走不到一起,哪怕与褚心同学一年,说话的次数不到十个指头,因此哪怕褚心对他有意,也只敢藏在心中,然而晏明昕莽撞的搅合,却打破了这一平衡。   而这,也正是褚心悲剧的开始。   明昕垂眼看着眼前体格瘦削的褚心,在心中道:“所以,我就是那个催化剂工具人兼反派了?”   系统干脆道:“你哪个世界不是这个人设?”   只不过不管是什么人设,明昕都最后会把剧情搅得一团混乱罢了。   想到这里,它有点心累,对明昕的态度,自然也就差了起来,“你这个世界,不能再像上个世界一样乱来了!”   天知道,它只不过是抽空回一趟快穿局清理内存垃圾,顺便看看内芯有没有问题,居然就被万恶的上司给揪到了办公室里,整整pua了好几个小时!   那可是它的下班时间!!   “怎么了?”明昕微微歪头。   “你还好意思问!”系统破口大骂,“都是你!上个世界非要和主角受结假婚,你死了之后,主角受不仅把主角攻打死了,还从小世界叛逃了!”   明昕做出吃惊的样子,“怎么会这样呢?”   他语气无辜,“可是,我的任务最后不也完成了?就算主角受叛逃,那也跟我没关系吧?”   “按理来说,应该也是这样的……”系统纠结了一会,狠狠道:“狗屎上司,狗屎资本家,妈的,要不是老子还要打工,我迟早把它那张臭脸盘子抽烂!”   明昕沉默了片刻,“……统统?”   他是不是,发现了系统一些隐藏性格?   听到他的声音,系统却僵住了。   仿佛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居然不小心暴露了本性般,系统缩了一下脑袋,小声道:“……我只是太生气了……现在这个上司,实在是太讨人厌了,我有点忍不住……”   “现在这个上司?”明昕问道,“难道还有原来的上司吗?”   “当然有啦!”一说到这个,系统就精神百倍,“上一个上司可好啦!又很漂亮!会发光哩!每次我见他,他都很温柔地托着我听我汇报!而且,做一次任务就休息一周,还有补贴奖金!”说着,它又萎靡起来,“不像现在这个,工资又低,假期又少,甚至还要调休!做不好,就被它拎起来,当成球一样在地上拍来拍去,自从它上任,我的代码bug都多起来了……”   “谁能想到,我只是睡了一觉,好上司就变成坏上司了,”系统愤愤不平道,“它说前上司在一个小世界里的分神被坏男人勾走了,所以陷入沉睡了,快穿局不可一日无上司,它就变成摄政上司了,为了这个还搞了什么叛逃者监狱,说要抓住前上司勾走的坏男人,让他把上司还回来,哼,谁知道它说的是不是真的,说不定是想靠着这个制度,悄咪咪抓住好上司的分神,然后把他弄到监狱关起来呢……”   “是吗?真可怕,”闻言,明昕有些怜悯地垂下眼眸,状似不经意问道,“那么,那个拐走前上司的坏男人,究竟有没有被抓到呢?”   “不知道……既然惩罚局还开着,那就应该是还没抓到吧……”这却是涉及到了系统的知识盲区了,“其实我也有点好奇,可是因为上个世界主角受叛逃的事,现在快穿局好像很混乱,好像是主角受叛逃的事引起了监管局的主意,还有人给监管局发了五份举报信,所以现在系统论坛都没有系统敢发言了,我也没法问问题了。”   说着,系统有些感慨道:“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居然一口气给监管局发那么多封举报信,应该是被现在这个坏上司弄得很不高兴吧?”   明昕的目光,微妙地漂移了一瞬,可他面对系统时,脸上却依然是纯然的、无辜的神情。   “不知道呢,应该是吧。”明昕说道。   与系统说话时,他的声音一直是轻柔的,可在主角受褚心面前,扮演晏明昕时,却又是另一幅模样。   见殷雪镜离开体育馆之后,褚心终于冷静下来,他仰着头,不那么有气势地质问明昕,“你为什么要……要那么对他?”   “我只是担心你。”明昕浅褐色眼眸半敛,有些痴迷地盯着褚心清纯漂亮的脸庞,“我听说你和他在天台说了点话,然后就哭了,我怕他欺负你。”   “他没有……”比起明昕,褚心更像是那个被质问的那个,本来站在明昕面前,他就会天然地感受到负罪感,现在也只是气急攻心,才敢跑到明昕面前与他对峙,“他没有欺负我。”   “那为什么你会哭?”明昕盯着他,朝着他走近了一步,因为自小在治安混乱的角落长大,少年看似单薄的身形底下充满着爆发力,靠近褚心时,就犹如猎豹漫不经心朝着猎物踏进,他微微弯腰,盯着褚心哭过之后红肿的眼眶,问道:“他做了什么,让你哭了?”   他看似平静的声音中,仿佛有风暴涌起,“我会让他,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   在明昕的注视之下,褚心眼中,却再度涌起泪光,连带着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他根本没有对我做什么……”   “要是、要是他真的让我哭了,你就要教训他,那你呢?!”褚心的声音,从未像此时一样大,“你可是,让我哭了好几回了!”   闻言,明昕脸上,竟是出奇地有些怔愣。   “你要是再找殷雪镜麻烦,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说罢,褚心就捂着脸跑开了。   明昕眼眸垂着,盯着地面,看不出表情。   还是太优柔寡断了。   他在心中如此判断。   对于晏明昕这种人,“不理他”,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威胁。   这种性格,难怪在原剧情里,他会在晏明昕与殷雪镜之间左右为难,最后陷于悲剧。   战战兢兢的小弟群中,忽然走出来一个人,胆大包天地发问:“晏哥,要不要把他追回来?”   明昕抬起眼,看了过去,那是个五官端正、勉强算得上帅的男生。   他思考了一会,才记起来,这是今天刚被招进来的小弟,叫什么来着?   “不用。”明昕说道。   他盯着那个男生,忽然柔了声音,问道:“你叫什么?”   周围一些熟知明昕本性的人,闻言都惊恐地看向了那个男生。   那个男生今天却是第一天加入明昕的小弟团,不知道被明昕知道名字意味着什么,老老实实回答:“林擎。”   “林擎是吗?过来。”明昕像招狗似的,朝着林擎招了招手。   林擎听话地走了过来,明昕忽然朝着他伸出一手,他不明所以,下意识缩了一下,却发现明昕的手,最后竟是落在了他的领子上,帮他将有些翘起的领子整理了一下。   明昕垂着眼,这个神情,饶是再冷戾的眉眼,也难以避免地柔和了几分,他红唇微张,“你和我弟弟是什么关系?”   不知为何,林擎的心跳,竟是快了几分,“我坐在他前桌。”   说完,他变快的心跳,却忽然漏了几拍。   怎么就嘴快说出来了呢?   他战战兢兢看去,却见明昕抬起的浅褐色眼瞳中,满是冷酷。   “我说,是谁让他知道了,殷雪镜在这里呢。”   明昕的长相,其实是很漂亮的,他天生晒不黑,唇瓣红润,下唇丰满,鼻尖挺翘,遮住上半张脸,完全可以冒充漂亮女孩。   然而他具有混血感的眉压眼,浅褐色的眼眸,瞳仁靠上,是显得很是凶戾的三白眼,更何况,相由心生,他本身便不是什么温和的人,此时就算是扯起嘴角,也是没有一点温度的笑,他盯着林擎,一字一句,“原来是你。”   犹如恶魔现世。   *   在医务室做了点简单的处理之后,殷雪镜便回到了教室,踏进教室门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惊疑不定地盯着他的惨状。   就连平日里严厉的数学老师,对于他迟到半节课这件事,都没有什么异议,只微微点头示意他回座位。   一下课,他就被数学老师叫出去,了解了下情况。   知道是晏明昕做的之后,数学老师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忧虑的神情。   接下来出口的话,反而是在劝殷雪镜,“雪镜啊,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晏明昕那种人,最好还是不要去惹他,”老师语重心长,“我会试着和他家长谈谈,但你也得保护好自己,再一年就高考了,别在这个时候惹他,行吗?”   殷雪镜垂眸,“好。”   回到教室时,同桌因为过于好奇,将身体靠了过来,刚刚在班级门口的话,他也听了几耳,“真的是晏明昕干的?”   殷雪镜朝着远离他的位置退后,这时候,同桌才记起来,殷雪镜似乎有点洁癖,更不用说现在那张冷白色的俊脸还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看起来很是凄惨,他也怕不小心碰到了殷雪镜,便也后退了几步。   这下,两人的距离,足有一米远,礼貌得不像是同桌。   然而这个距离却像是很让殷雪镜满意,他终于开口了,“是。”   “怎么回事啊?”同桌对殷雪镜,还是很关心的,“他转校过来到现在,都没来过几次班级,怎么就盯上你了?”   殷雪镜动作却是一顿,“他是我们班的?”   “是啊。”同桌说着,小心翼翼地四下看了一眼,朝着殷雪镜靠近了一步。   这回,殷雪镜没有后退。   同桌神神秘秘地小声道:“听说,晏明昕原来是城中村的,那一块挺混乱的,有好多混混,他是那个最凶的,本来就没什么人敢惹他,结果前不久,居然还被褚家认回去了,一跃成了褚家的少爷。”   “褚家?”   “就是那个,云天集团的褚家,特别牛逼,咱们随便进个什么商场,很大概率都是他们家的,为了把晏明昕塞进学校,他们还给学校捐了两栋楼呢,一栋是转学时捐的,一栋是前不久,晏明昕把一个人弄进了医院之后捐的,”说着,同桌有些胆寒地缩了缩身子,“我劝你最好离他远点,不然……你可能就变成他们家捐的第三栋楼了。”   是吗?   殷雪镜没有回应。   上课铃响,所有学生都坐回了座位,殷雪镜转动黑眸,环顾班级,终于在靠窗的最后一排,看到了一张没有放置任何物品的空课桌。   那张桌子是什么时候搬来的?   没有任何印象。   浅褐色的眼眸现于脑海中,仿佛一道燃烧着的火焰。   殷雪镜摘下眼镜,用眼镜布细致地擦拭着布满了蛛网般裂缝的镜片,反复来回的手指带着点机械的强迫感。   仿佛终于意识到,那些裂缝无法擦去一般,殷雪镜终于停下了无意义的动作,将眼镜戴在了高挺的鼻梁之上。   破碎的世界,出现在了他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无责任小剧场(疑似ooc)   昕昕(凶)   殷狗(心动)   昕昕(超凶)   殷狗(冒爱心):可爱 第150章 野草与菟丝子3(重修)   夜里, 噼里啪啦的雨点像石头一般直往殷雪镜的伞面上砸。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使得他只能一手举着伞,一手推着自行车走回居民楼。   经过保安亭的时候, 他听到了少年冷淡的声音,“喂,你会开锁吗?”   殷雪镜抬起伞面,在保安亭前,看到了一道熟悉身影。   可那道身影, 本不该在这里出现才对。   殷雪镜微顿脚步,随之, 他再度听到那少年的声音, “我就是住这的,钥匙丢了,你不能帮忙开门吗?”   大约是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他的声音不耐烦起来, 正是这种不耐烦,使得他的身份昭然若揭。   雨声过于嘈杂了, 于是当殷雪镜推着车从他身后经过时,那少年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身后正有一人, 漆黑眼瞳落在他被雨水彻底打湿的头发与衣服, 手上空无一物, 他是淋雨过来的。   殷雪镜收回了视线,从他身后径直走了过去。   落在镜片上的雨水拖下几道水痕, 又在他的视网膜上增加了几道“裂缝”的倒影。   离居民楼门口还有一段路时, 身后传来了水洼破裂的声音, 随后, 有个人挤进了他的伞檐之内。   殷雪镜转动眼珠,最先入目的,却是一双浅褐色的眼瞳。   那人撸起了湿漉漉的额发,暴露出光洁漂亮的额头,同时也令他极具攻击力的眉眼暴露出来,他随意道:“你也是住这的?刚好顺路,一起走吧。”   逻辑自洽、反客为主的自问自答断绝了殷雪镜拒绝的可能,足以见得这人的自大,然而殷雪镜并没有说什么,漆黑的眼珠从他脸上移开,顺从地将伞面往对方头上倾泻了一些。   晏明昕不认识他了。   的确,距离上一次见面,也已有一月时间,上一次他被明昕的跟班带到他面前时,脸上留下的那些淤青与伤痕,也已经好全了,此时的他与一月前在体育馆被压在地上围殴的那个人,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   居民楼很快就到了。   殷雪镜将自行车锁在淋不到雨的车棚之中,回头时,本应该就此离开的明昕,却等在他居民楼门口看着他。   少年湿作几缕的发丝翘起,显出几分俏皮,他浑身湿得到处都在滴水,哪怕是有着一副不甚好惹的面容,搭配上这样一副堪称狼狈的姿态,也显得不再那么凶狠,反而像是被淋湿的野猫般,被好心的过路人拎着后颈肉放到了淋不到雨的廊宇下,会高傲而感激地看一会好心人。   可明昕并不是猫。   他那样看着停车的殷雪镜,恐怕也不过是在估量着,这个人好不好欺负罢了。   判断的结果大约是——   好欺负。   果然,殷雪镜回到居民楼门口,收伞甩开伞面上的水珠之后,明昕便非常主动地跟了过来。   平时,殷雪镜都会通过楼梯上楼,这一次,他的脚步却微微顿了一下,随后走到了电梯门前。   叮,电梯门打开了。   贴满小广告的电梯内部敞露出来,地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垃圾,甚至有烟头。   殷雪镜皱了一下眉头,犹豫了片刻,他身边的明昕,却一点也不在意地就走了进去,按了下楼层按键,才仿佛发现他还没进门般,问道:“怎么不进来?”   少年友好得不像是他自己。   殷雪镜还是踏入了电梯门。   狭闭的电梯之中,没有人说话。   电梯停下时,殷雪镜才忽然记起,他忘记按下楼层了。   这对于他来说,是极少会发生的错漏,他看向电梯按板,中途视线经过打开的电梯门,微微抬起的手放了回去。   明昕按下的楼层,竟就是他住的楼层。   电梯门刚一打开,身旁人便率先走了出去。   殷雪镜垂下眼,看见自己尖利的雨伞尖,也踏出了电梯门。   明昕走在前面,他跟在后方,走的方向一模一样,仿佛他变成了那个跟踪的人一般。   湿漉漉的少年经过殷雪镜房门的时候,殷雪镜抓握在雨伞柄上的手,用力得手背都突起青筋来。   然而明昕却没有给殷雪镜房门一点余光,他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殷雪镜的手骤然放松。   随即,他却看到明昕停在了自己隔壁的房门前。   那间出租屋的租客,大约在几个月前,就搬了出去,后来殷雪镜没再见过隔壁有人出入,也没有听到隔壁有任何动静,自然而然地就以为,隔壁是没有人住的。   可他没想到,隔壁不仅有人居住,甚至于,住的人,还是……   开锁的时候,殷雪镜的余光看见站在隔壁门前的明昕,有些冷淡地盯着紧闭的房门。   他忽然出声道:“入住的时候,手机里应该会存房东的电话,你可以打电话问他要钥匙。”   闻言,明昕看了过来,“这种雨天,他会过来吗?”   “他就住在二楼,如果在家,应该能过来。”殷雪镜道。   刚刚保安亭的保安,大概是认为明昕的语气不好,所以不愿意告诉他这一点。   “哦——”明昕也回过味来了,他对着殷雪镜,露出了一个笑,“你真是个好人,果然,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   殷雪镜只淡淡回了一句,见明昕将手机从口袋中掏出,似乎是要找物业电话,他便收回了视线,门锁开了,他推开门,那头的明昕,拨通了电话,在和电话那头的房东说话。   殷雪镜进了门,然而就在他要将门关上时,门板上,却突然出现了一道阻力。   明昕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用力按着门板,阻止殷雪镜将门板关上,他的声音带着笑,脸上也挂着笑,却莫名现出极强的压迫力,按着门板,一点一点将殷雪镜的门推开了。   那头大约是说了什么关心的话,明昕便笑着回道:“没关系,我刚好碰上了住在隔壁的人,我可以在隔壁等。”   说着,他手上施力,彻底将门推开了。   湿漉漉的鞋,也踏入了殷雪镜屋里干净的玄关。   明昕挂了手机,口上说着:“我可以进来吗?房东说大概还有一个小时,他才会到。”行动却是完全相反,殷雪镜甚至还没回应,他便自然地脱下了鞋,只着湿透了的袜子,便进入了殷雪镜的屋子。   每一步,都在光洁的地面上留下水渍,更不用说,他的衣角和发尾都还在滴水,殷雪镜垂眼盯着地上的那些水渍,仿佛私人领地被入侵的野兽般,浑身都散发出抗拒的气息。   然而明昕却仿佛没有一丝察觉般,殷雪镜回头时,他甚至穿着那一身湿淋淋的衣服,径直坐在了他的沙发之上,穿着湿袜的脚,甚至下一刻就要抬上沙发面,盘腿坐起来。   出租屋里的沙发,都是租房时自带的单人沙发,不知被使用过多少次,殷雪镜便在那上面,又铺了一层隔离的沙发套,每隔一段时间就洗上一遍。   如果只是沾了水,殷雪镜还能忍,可就连他自己,也不会把脚放在沙发上,更不用说看着另一个男生,将穿着湿袜的脚,放在干净的沙发套上。   然而殷雪镜却只是冷冷地看了一会那可以说是即将被“玷污”的沙发套,并没有制止。   明昕身上的雨水,很快就在沙发套上浸出一片湿痕了,他的头发还在滴水,却仿佛并不在意般,掏出手机随意地刷着,把盯着自己看的殷雪镜完全当成了透明人。   殷雪镜也终于收回了视线,他放下包,淘米煮饭,只在淘米时,不知想着什么,竟多舀了一碗米,趁着电饭锅在煮饭,他飞快洗了澡,从浴室出来时,他听到从沙发处传来的一声喷嚏声,他看过去,见明昕单手支着脸,随手从他桌上抽了张纸,垃圾被随手丢进空无一物的垃圾桶。   殷雪镜收回了视线。   还有半小时,他心想。   米还有几分钟就煮好,殷雪镜于是从小型冰箱中拿出食材,热锅下油,很快,菜香就溢满了这间狭小的出租屋,正在他关火时,饭也恰好煮好了。   精准得就像是用了计时器计量过时间般。   这个时候,离明昕离开,还有二十分钟。   殷雪镜盛饭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转身时,明昕已经站在了狭小的餐桌前,用那种仿佛是称赞的语气说道:“原来你还会自己做饭,真厉害。”   “我真可惜,我不会做饭,”他眼眸上抬,看向殷雪镜,“可以吃你做的饭吗?”   请求的话,在他口中,却像是命令一样冷硬。   他似乎也根本没有考虑,如果殷雪镜做的饭不够两个人吃该怎么办。   殷雪镜垂眸,“可以。”   可又有什么好说的呢?这本就是他早就预料到的结局。   殷雪镜坐在明昕面前,两个大男生围着这样一张小餐桌吃饭,到底还是有些拥挤,一个不小心,手就会撞在一起。   相碰时,殷雪镜甚至感受到了他雨水干透之后,显得很是凉滑的肌肤,然而那只手,一个月前,才在他脸上留下淤青——那道淤青,是最后一个完全消退的。   明昕一拿到筷子,殷雪镜一句“用公筷”的话还没说出来,他就毫不犹豫地夹向盘中的菜,含进了口中,随后才状似不经意抬头问道,“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什么?”   几乎像是故意的。   “没有。”殷雪镜只能将筷子伸向那些没被明昕触碰过的菜。   不,就是故意的。   殷雪镜将脚收了回来。   他感觉到自己的脚背,被一个湿湿滑滑的东西碰到了。   明昕穿着的是长裤,脚上也穿着袜子,不应该会有这种触感才对。   他看向明昕身后,视线却最后停顿在了单人沙发旁的地上,被随意撇在地上的两块白色小块布料。   殷雪镜捏着筷子的手突然用力了一下。   “怎么了?”明昕的声音响起。   在这一声询问声下,殷雪镜甚至产生了,明昕知道他此时此刻的内心想法,也知道他讨厌什么,却是故意地在犯忌,在惹怒他,然后幸灾乐祸的感觉。   殷雪镜看向明昕,却见他那双浅褐色眼眸盯着自己,随后,还在滴水的脚,又碰了他一下。   没错,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想要惹怒自己。   就像是闲暇时无聊而玩的一个小游戏。   殷雪镜要是生气了,他反而会感觉有趣。   “没有。”殷雪镜盯着他,低声冷冷道。   一个小时到了,房东还是没有来。   殷雪镜收了碗筷,他很严谨地穿戴好了围裙和手套,站在洗碗池前洗碗,身后传来电视机的声音,伴随着越发频繁的喷嚏声,殷雪镜盯着手中渐渐变得干净的碗具,心情渐渐变得平静起来,甚至开始思考——如果房东一直没过来,他是不是应该让对方洗个澡?   浑身湿成那样,会着凉吧?   但从频繁的喷嚏声听来,这个问题的回答似乎是毋庸置疑的。   殷雪镜一边将手中用清水冲净泡沫的碗用干布擦净,一边在心中计算着第二天需要清理的地方,从明昕入门开始,玄关首当其冲,自然需要清理,随后是地板,沙发套整件都需要清洗,还有垃圾桶、餐桌,如果让明昕洗澡,那么卫生间也得进行大扫除。   清理好洗碗池后,他解开了身上的围裙,挂起手套,随后转身走向衣柜,从中翻出了一件他只穿过一件的衣服——那是一件小了一号的白色T恤。   他最多,只能提供这一件。   殷雪镜拎着这件衣服,回过头去,正要让明昕拿着这件衣服去洗澡,可整间出租屋,除了他之外,却再无他人。   正门敞着,屋外大雨被狂风吹入,泼溅在玄关上。   无意识之间,手上的衣服,被骤然握紧的手捏得发皱起来,即便是殷雪镜反应过来,及时松开了手,也仍是不可避免地在上面留下了重重的褶皱。   他关门时,房东正好从隔壁走来,然而殷雪镜脸上却没有一点表情,径直关上了门,转身,看到的却是被弄得一团乱的出租屋。   经过沙发时,他的脚步忽地停下了。   漆黑幽深的黑眸,注视着落在地上的一对白袜,看不出任何情绪。   ……   经过了一夜的暴雨之后,第二天,阳光便急不可耐地探出云端,炙烤在大地上。   然而这座城市的天气却是变化多端,热烈的阳光将大地烘烤得不剩一点水珠,却在中午时,无端地又下起了雨。   仿佛某个人的脾性。   正是在这个时候,殷雪镜的房门被重重地敲响了。   说是敲门,实际是砸门,甚至砸门的人很是有耐心,从殷雪镜放下碗筷,到他走到门口开锁,整整砸了有十几秒,仿佛里面的人不出来,他就不罢休般。   殷雪镜开门的时候,就知道为什么门外的人会这么坚持地砸门了。   外头的雨,又被风吹进了走廊,于是就连在走廊中的人,也不可避免地被淋上了一点雨水,走廊上全是水,于是趁着殷雪镜开门,强行进入出租屋内的人,也在重新清理干净的玄关上,留下了几个水做的脚印。   “又下雨,烦死了。”来人语气很不耐烦地抱怨道,主人还没开口邀请,他就很不客气地脱鞋进了屋子,幸而今天他的袜子是干的。   “怎么整天都下雨?”他仍在抱怨,抱怨声中混杂着点鼻音。   殷雪镜关了门,跟在他身后,却没有说这场雨是刚下的。   刚刚他在吃饭,昨天对方在他屋里吃饭时,看起来似乎是很满意的样子,甚至把电饭锅中剩下的饭都吃完了,如果不出意料的话……   果然,那人停留在了他的餐桌前,仿佛很不经意地说道:“你做饭了?”   那人转过头,属于明昕的浅褐色眼眸中,没有一点客气,“那我中午就在你这吃了。”   可今天,殷雪镜却根本没有预料到他会来,因此只做了一份饭,他皱起眉头,终于忍不住了,“今天中午的饭不够。”   “为什么昨天的就够了?”明昕却反问道。   殷雪镜被他的问话噎住了。   一些坏人,就是有这样的本领,他会将好人的善意当做是自己应有的,心安理得地占有了之后,有一天这些善意忽然消失了,他反而会感到不高兴。   明昕就是这样的坏人。   他扶着餐桌,轻点殷雪镜刚刚才吃了一口的饭,看着殷雪镜的眼神,已经不太友善了。   “这一份给我吃,不就够了吗?”明昕说道。   “这份我吃过。”殷雪镜冷冷道。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却怔住了。   明昕竟是直接拿起了桌上唯一的筷子,夹起那碗里的饭,吃进了嘴里。   浅褐色眼珠转过来,与他比常人黑上许多的眼眸目光相撞。   “现在,我也吃过了。”   黑色的筷尖,从红得异常的唇瓣中分离,其上闪过水光。   殷雪镜脑海中象征着理智的那一根弦,轰然崩裂。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上昕昕所有行为,必须在知道对方喜欢自己,并且箭头很粗的情况下实施!!   否则,可能就不是钓人行为,而是……咳,那种三更半夜会被西瓜头吐槽的无语事件了   然后,就是,其实修文这件事,是我深思熟虑过的行为   原版昕昕的性格属于是我不太能驾驭得住的,他太完美了,无欲无求的,我无法想象他被诱惑的样子,每天到了更新的时候,就很痛苦,因为没法发展剧情,一旦照着大纲走,人设就会崩塌这样子,所以原版,完全就是一天一个大纲,剧情前面走,大纲后面追,而这也是我开始重写之后,终于感觉出来,为什么原版难写的原因   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攻受人设都变动一点,有欲求的坏人,当然比无欲求的好人要来得好诱惑一点,而只要有欲求,攻受就能纠缠在一起,这就是天然的张力   呱师傅也看到了,评论区有人说想要原版剧情,这样吧,想要的发条评论,超过10条我就搞,到时候看看是发个废章集,还是别的什么方法,把废章发给你们,但我很可能不会再续写了,顶多把原版之后的大纲补充一下,不续写的原因如上   这章之后,就不要再说什么原版更好的话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我选择了重写,而且还是在写了21章后选择重写,说明我是觉得重写会更好,这个时候发这种评论,只会让呱师傅觉得难过 第151章 野草与菟丝子4(重修)   “生气了?”明昕见殷雪镜冷着一张脸朝自己走来, 却不但没有慌张,反而是露出了一个冷笑,“可你不应该生气啊?”   殷雪镜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口挤出的, “为什么?”   “为什么?”仿佛觉得好笑似的,明昕扯了扯嘴角,他转过头,语气冷了下来,“你都已经变态到偷走我的袜子了, 怎么可能还会在意我用你的碗筷吃饭呢?”   顺着他的视线,殷雪镜看到了挂在阳台上, 随风飘扬的白袜。   那正是昨天夜里, 明昕留在地上的袜子,殷雪镜不知做了多少思想准备,才隔着手套, 将它们从地上拎起来, 拿到阳台洗干净晾了起来,现在却变成了他偷袜子的佐证。   他止住了脚步, 重重闭了一下眼,忍耐道:“那是……你昨晚落在地上的袜子,不是我偷的。”   “是吗?”明昕微扬眉头, 他那双浅褐色的眼眸又移回到殷雪镜脸上了, “那你为什么, 不在昨天就把袜子还给我呢?”   殷雪镜竟是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为什么他不昨晚就把袜子还回去, 难道明昕不知道吗?   他不过是提醒了几句, 明昕就正大光明地踏入了他的出租屋, 甚至吃了他的晚餐, 把他的屋子弄得到处都是水,要是他之后把落下的湿袜子还回去,明昕又会对他做什么呢?   因此,殷雪镜原本的计划,是趁着明昕不在,把袜子还回去,总之这个麻烦,是接触次数越少越好。   “我今天就可以还给你。”冷冷地撇下了一句,殷雪镜直接拉开阳台门走了出去,把晾起的袜子收了下来,隔着衣架,把那双袜子递回给了明昕。   明昕盯着那双袜子,脸上的冷笑收敛了起来,意识到殷雪镜说的的确是真的之后,他没再为难殷雪镜,只是懒懒道:“既然是落下的,那就丢了,怎么还要还给我?”   殷雪镜拎着那衣架,竟是真的就要将它们丢进垃圾桶里。   然而明昕却皱起了眉头。   他抓住了殷雪镜的手。   比常人要修长上许多的手指按在殷雪镜有几分肌肉感的手臂上,殷雪镜垂下眼,恍然发现,明昕的胳膊,竟比他的胳膊还要细上几分。   然而殷雪镜,却并没有放松心神,他后背的肌肉都绷紧了,然而明昕却并没有对他做什么。   他只是轻轻将衣架中的袜子抽走了。   “算了,”他语气淡然,“放你一马吧。”   随后,明昕坐在了殷雪镜换了干净沙发套的沙发之上,抬起一脚踩在沙发之上,殷雪镜这才发现,明昕居然没有穿袜子。   他是直接踩着家居鞋过来的,自然没有穿袜子。   漆黑眼瞳自然垂下,不知是厌恶,亦或是什么,看着那轻轻踩在沙发套上的,少年骨肉匀停的脚背,足足有十几秒,才终于移开。   清水冲过衣架,仿佛就能将全部痕迹擦除,殷雪镜仔细冲洗了一会,将衣架挂在了连接着水龙头的水管之上,随后摘下眼镜,用双手装了一掬水,泼在了脸上。   冷水顺着俊美的脸庞下滑,少年眉骨突出,面容沉冷,宛如高山之上久年不化的冰雪,只那双黑眸过于幽深,显出一丝毒蛇般的阴冷感。   他刚要拿起眼镜,一旁却忽地伸出了一只手,先于他将那副眼镜拿走了。   “你长得也不赖,怎么戴那么丑的眼镜?”   殷雪镜转眼看去,黑眸先是下意识移到地面,看到被撑起足形的袜子,随后才抬起,看向他被拿在另一个人手里的眼镜。   明昕举起眼镜,镜片上交织着蛛网一般的裂纹映入他眼帘,他像是发现了什么般,忽然将镜片凑近了看。   那一刻,殷雪镜几乎以为他就要记起自己了。   然而,明昕却只是这样盯着看了一会,便问道:“裂缝这么多,你就没想过换一副眼镜吗?”   殷雪镜却没有回答,只是冷冷道:“还我。”   明昕却猛地躲过他伸出的手,将眼镜举高了,他仿佛觉得这样好玩一般,对着殷雪镜微微挑眉,“想要,就回答我的问题。”   殷雪镜抬眼看着他被举过头顶的眼镜,他的身高与明昕接近,甚至比明昕还要高上一些,如果接近了明昕抬手,也是可以抢到眼镜的。   可他最后却仍是没有这么做——他不想靠近明昕。   “没有。”这是对明昕前一个问题的回答。   “不会影响吗?”   “不会。”   闻言,明昕有些好奇地将手收了回来,他戴上了眼镜,有些凶的眉眼在眼镜之下,柔和了许多,配上精致艳丽的唇瓣与泪痣,仿佛被拔去尖刺的玫瑰般,美丽而脆弱。   殷雪镜盯着他,没有做出任何制止的动作。   明昕很快就不适地摘下了眼镜,视力正常的人戴近视眼镜会感到一阵头晕,现在的他正是这种感觉,而一摘下眼镜之后,那股凶戾感便又冒出头来,他一手捏着鼻梁,一手将眼镜丢回了殷雪镜手中。   过程中,他瞥了一眼殷雪镜,忽然道:“你还是戴着眼镜好看。”   殷雪镜戴起眼镜,闻言抬眼看他,仿佛有些惊讶。   然而明昕却又接着道:“你的眼睛太黑了,看得人难受,要是不戴眼镜,说不定。”   “哪天就被我打了。”   殷雪镜沉下脸。   始作俑者反而像是在咀嚼着他的不悦般,扯着嘴角,勾起一个笑,“怎么了,不高兴了?”   殷雪镜没有说什么,他绕过明昕,走向那张小小的餐桌,冷冷道:“吃饭,再不吃,饭就要凉了。”   “你不是只做了一份饭?”   殷雪镜在停在了餐桌边,对于明昕恶劣的性格,他已经有了些许领教,他转过身,对着明昕道:“这难道不就是你今天过来的目的吗?”   没想到自己的目的被直接揭穿,明昕一怔。   “只做了一份饭,你就不吃了吗?”殷雪镜将原先放在自己座位前的碗筷拿起,放在了对面。   碗底与桌面一碰,清脆的一声。   殷雪镜盯着明昕,淡淡道:“你吃吧,我吃面就好。”   他们最后还是像昨夜一样,面对面吃完了一顿饭,殷雪镜将小冰箱中剩余的青菜、瘦肉和面条做成了一碗较为清淡的拉面,然而无论他吃什么,明昕似乎都很是感兴趣,甚至中途不问自夹了一筷子拉面走。   殷雪镜没有任何反应。   对于明昕这种人,反抗只会让他感到兴奋,顺从和忍耐,才会渐渐消磨掉他的兴趣。   但殷雪镜没有预料到的是,明昕对他的兴趣,经过了这一顿饭,却不但没有消减,反而却加深了许多。   “对了,我一直忘记问,你叫什么?”   殷雪镜洗碗的时候,明昕就站在一旁,兴致勃勃地问他。   他的存在,使得本就并不宽敞的空间,变得更为逼仄了起来。   殷雪镜有些不适地微微皱起眉,他对贸然踏入安全距离的明昕感到很是不适应。   尤其,当明昕发现他对肢体接触的抗拒,似乎是觉得好玩,他朝着殷雪镜又靠近了一些。   “我叫晏明昕,你做的饭味道还挺不错,以后我能经常来你这吃饭吗?”明昕吃过了午饭,心情很不错地问道。   当然,他也根本不在意殷雪镜的回应,不管殷雪镜愿不愿意,他都已经将这里设成自己的吃饭点了。   如果殷雪镜说不好,他就强行将回应变成好,而若是像此时,殷雪镜的沉默,那就更好了。   沉默就是默认嘛。   得到了想要的答复之后,明昕心情更好了。   “你真是个好人,”他勾着唇角道,“作为回报,等下,我们一起出去吧。”   殷雪镜洗碗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他转动黑瞳,看向明昕,声音中无一丝情绪,“出去?”   “对,”明昕看着殷雪镜,“我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玩?   对于明昕这种人,什么是玩?   直到明昕离开,这个疑问仍然徘徊在殷雪镜脑海之中。   也许只是一句玩笑……   “洗好了?那就出发吧。”明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是玩笑。   殷雪镜擦干手上的水珠,经过餐桌时,他手上一动,顺手将桌上一把水果刀收进了裤袋。   冰冷的刀锋透过薄薄的一层布贴在殷雪镜腿侧,却使得他心中冷静了不少。   然而——   “请问您想要什么样式的镜框?”导购员朝殷雪镜热情地展示着透明柜中的镜框。   殷雪镜垂眼,入目镜框价位都在五百以上,他收回视线,冷静道:“不用,原来那个就……”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都拿出来看看。”一旁却传来了少年散漫而随意的声音。   导购员速度很快,不过一会,被点到的镜框就被她从透明柜中拿出来,一一摆在了殷雪镜面前。   殷雪镜看了眼价位,最便宜的那一副,都要一千块。   然而不待他拒绝,一旁的少年,便率先伸出手,将他戴在脸上的临时眼镜摘走了。   殷雪镜有些不适地皱眉,“我根本不需要换镜框……”   “这副不行。”自我的少年完全把他的抗拒当做耳边风,换了下一副。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殷雪镜闭上了嘴。   换到第五副时,明昕盯着殷雪镜此时的模样,愣了一下。   他退后一步,支在透明柜上的一只手托着脸,这是个很懒散的姿势,与殷雪镜如松竹般挺直的站姿形成了绝对的反差。   然而——殷雪镜却在意识到他正在极其认真地观察自己时,忽然体会到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嗯……”明昕几秒的沉吟,却仿佛被线性延长了许多般,“不错。”   这一声评价,在前面“难看”“不行”的对比之下,显得极为珍贵。   “不错?”   殷雪镜的反问,令明昕有种自己的审美受到质疑的不满感,“不好看吗?”他转头看向导购员,声音冷冷的,“他现在好看吗?”   导购员也意识到了,这两个男生之间,处于强势地位的是这个不戴眼镜的少年,她笑眯眯道:“当然好看,这个同学本来长得就好看,皮肤也白,配上这副眼镜,看起来人会更帅气呢。”   “是吧?连她都同意我的话。”明昕说着,将透明柜上的镜子转了过来。   他掐着殷雪镜的下巴,将殷雪镜的脸强行转到了镜子前。   这个与一月前体育馆中几乎一致的动作,本该令殷雪镜感到厌恶,然而他看到镜中的自己,被少年掐着下巴时,脸上竟是没有一丝不满与厌恶。   更甚之,在身侧人将身体靠过来,脸侧几乎与他贴在一起时,镜中少年,竟是没有任何躲闪的动作。   在这个过程中,他根本没看清自己脸上的镜框。   他偏黑的眼瞳转向一侧,却是盯着镜中,站在自己身侧的少年的脸庞,眼神之中,透着一丝不寻常的专注。   明昕却仿佛没有察觉般,仍在观赏明昕戴眼镜的模样,“我说的是吧?你戴这副眼镜确实很不错。”   “看起来就跟个有文化的变态似的。”   一旁的导购员,听到这句“称赞”,脸都僵住了。   然而,仅和明昕接触过几次的殷雪镜却已经习惯了,他转动眼珠,终于看到自己此时戴眼镜的模样。   明昕为他挑选的眼镜是一副看着就不便宜的金丝眼镜。   殷雪镜的眼瞳黑得有些瘆人,戴上了金丝眼镜之后,那双过于黑沉的眼眸便被镜片挡住了,显得不再那么不可直视。   原本的黑框眼镜,将殷雪镜衬得就像是普通的书呆子,然而这一副眼镜,却不仅不再像原来那副般,将他深邃英俊的眉眼遮掩住,硬质的四角边框更是突出了他冷漠的气质,然而浅金色的镜框颜色却又矛盾地在其中作了斡旋,使得他的冷漠柔和了几分。   正如明昕所说——像是个有文化的变态。   殷雪镜看着镜中的两人,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满脸冷淡,像个潜藏的变态,另一个人勾着唇,眼底却只有兴味,而没有一点笑意,像个摆在明面上的变态。   出奇地契合。   不顾殷雪镜意愿地选好镜片之后,明昕接到了一通电话,临时离开去打电话了。   这个时候,殷雪镜完全有机会,将刚刚的昂贵镜片换成便宜的那一款,更是有机会,告诉导购员,他不换镜框。   然而,殷雪镜盯着被递到导购员手中的镜框,问道:“总共是多少?”   “2529元,因为你们是学生,所以可以额外帮你们抹零,2500就可以啦。”导购员语气温柔。   2500元。   殷雪镜语气冷了下来,“镜框放回去吧,用这副镜框就好。”他将原本拿在手上的黑框眼镜递给导购员。   似乎看出了什么,导购员没有作多余的询问,而是将手上的镜框放回了透明柜中。   导购员拿着殷雪镜递过来的镜框,就要将它拿去加工处时,却被拦住了。   “你就这么喜欢这副破眼镜吗?”   明昕手上捏着殷雪镜的黑框眼镜,看着殷雪镜,浅褐色眼眸微冷。   他竟是在不知何时就结束了通话。   殷雪镜冷静道:“是。”   明昕的脸色,沉到了极点。   他显然是很不喜欢被拒绝的那种人。   “这么喜欢吗?”明昕忽地,勾了一下唇,皮笑肉不笑,“那好吧。”   他手上一个用力,那副品质不佳的镜框,当即便断成了两半,掉在了地上。   殷雪镜盯着地上分作两段的镜框,没有眼镜遮掩的眼眸,一瞬间黑到了极致。   “真不好意思,”明昕笑着看他,“我本来想还给你的,不小心用力过度,把它捏坏了。”   “质量这么不好,应该也不好修吧?”明昕脸上的笑意,越发放肆起来,他看向一旁不知所措的导购员,“把刚刚我选的那一副拿出来,就它了。”   导购员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殷雪镜,被明昕催促了一声之后,才离开去拿那副金丝镜框。   明昕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破碎的黑框眼镜,走到了殷雪镜面前,拉起殷雪镜垂在腿侧的手,将眼镜轻轻丢在了殷雪镜手中,笑道:“这是两顿饭的谢礼,今天的晚餐,说不定也得麻烦你。”   他歪了歪头,“不用谢。”   接下来在眼镜店等待的时间里,殷雪镜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   中途,他借用了眼镜店的卫生间,洗净双手之后,他抬起脸,透过模糊的视野,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的少年,眼眸黑得透不出一点光,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黑框眼镜被装在他的裤袋里,与那一把冰冷的水果刀待在一起,却是从原来从中间断裂开的两半,破裂成了更多的碎片。   那个人,是褚家新找回来的少爷,却没有留在褚家的豪宅里,而是和自己一样,住在狭窄的出租屋里。   殷雪镜的脑海,犹如一台设计精密的计算机,正于此时飞快运转着。   这说明,那家人,也并没有那么珍惜这个真少爷。   这朵……长了尖刺的玫瑰,并没有被养在温室当中。   而是被扔在野外的,野草。   这样的野草,哪怕是发生了什么——   恐怕,也没有人会在意。   “好了,”导购员将装着眼镜盒与镜面保养液的袋子递给他,微笑道,“之后眼镜有什么问题或者想要清洗,都可以来眼镜店哦,欢迎下次光临。”   殷雪镜动作一顿,“不用付款吗?”   “您的朋友已经付过了。”导购员却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藏在金丝眼镜之后的黑色眼瞳,顿了一刻,随后向四处转动,像在寻找什么人。   仿佛知道他在找什么人,导购员说道:“他付过款就走了,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吧。”   “是吗。”黑色眼瞳停止了转动,导购员见到眼前的俊美少年眼中的光芒渐消,随后对着她礼貌颔首,“我知道了,谢谢。”   不知为何,回居民楼时,殷雪镜的心跳有些快。   明明应该是厌恶的。   对于明昕来说,说不定只是极其顺手的一件事,甚至为了欣赏他窘迫的模样,当着他的面折断眼镜。   那是个恶劣的恶魔,以折磨他人为乐。   然而,在进门时,殷雪镜的视线却下意识在隔壁房门上停留了许久,这一刻,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回到出租屋之后,离晚饭点还有三个小时,殷雪镜看书的速度快得近乎一目十行,快速做完了两份卷子之后,终于可以做晚餐了。   晚上七点,他做好了晚餐,坐在餐桌前,却没有立刻动筷。   他又等了几分钟,却没有任何敲门声。   殷雪镜出了房门,站在隔壁门前,就着地上水洼的倒影,他看到了自己戴着金丝眼镜的模样。   那是恶魔的谢礼。   看起来的确很不错。   他敲了敲门。   十分钟过去了,没人回应。   殷雪镜拿出手机,盯着手机看了一会,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没有明昕的联系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后知后觉现场 第152章 野草与菟丝子5(重修)   出租车停下, 明昕慢慢悠悠地下车,踏着满地倒映着天光的小水洼,正大光明地进了褚宅大门。   进门之后, 明昕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满脸紧张的褚心。   他挑了挑眉,笑道:“怎么,在这里等我?就这么迫不及待要看到我吗?”   下午帮殷雪镜挑眼镜时,褚心就给他打电话, 说要他回家一趟,明昕立刻就把刚到手的小玩具丢在了一边, 叫了辆出租车回来。   然而褚心却有些害怕地看着他, 没有吭声。   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想让他回来的意思。   明昕终于察觉出一丝异样,他转身看向身后,入目的, 却是男人冷厉的下巴。   这个男人, 竟是一直跟在他身后。   “褚云,”明昕冷下了脸,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男人冷硬而俊美的脸庞正对着他,他有着与明昕相似的眉压眼,然而比起明昕的凶戾, 他的眉眼却更具备成年人的压迫感, 甚至他的下半张脸并不如明昕一般, 有着偏女气的饱满唇瓣,而是并具攻击力与男性沉稳感的薄唇, 因而站在新找回的混混弟弟面前, 他的气势却是占了上风。   他垂下眼眸, 反手就将身后的大门锁上了, 同时回应了明昕的问话:“如果我不回来,怎么能知道,原来我的好弟弟,一整个月都不回家?”   褚云年仅十六岁便开始接管褚氏集团,为人处事雷厉风行而不近人情,由于弟弟出生时,他便已被一众褚氏长辈寄予厚望着重培养,因此兄弟俩见面的次数并不是很多,感情也比较淡薄。   但这是在晏明昕这个真少爷找回来之前发生的事。   在原剧情中,褚云对晏明昕这个真弟弟很是纵容,即使是隐约知道了晏明昕对褚心的着迷,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至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找到真弟弟后,褚云因为愧疚放任真弟弟伤害褚心,到了褚心伤痕累累之时,他又因为愧疚试图弥补褚心,甚至是对褚心产生了爱意,然而到了最后,两个弟弟却毫无例外,全都离开了他。   不过这一切也都还不过是存在明昕脑海中,冷冰冰的原剧情梗概罢了,现在的褚云,在他面前,依旧是个讨人厌的哥哥。   就比如说现在,男人便在冷冷地质问他:“这段时间,你是不是一直和你那些上不了台面的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在褚云微愠的视线下,明昕毫无畏惧地仰头回望,“是,怎么了?日理万机的褚总,是打算为难我这个可怜的,在外面混了十八年的亲弟弟吗?”   “亲弟弟”三个字一出来,不仅褚云表情变了,明昕身后,紧张端坐在沙发之上的褚心表情也变了。   然而明昕没有一丝察觉,他向来是说话不顾及他人死活的那种人,看见褚云脸色阴沉,他不但没有收敛,还更加放肆了,“怎么,十八年没管,现在瘾上来了,就想管了?”   明昕被替换而消失的那十八年,对于褚云来说,一直是他最难过的关,他下颔线紧绷,再出口时,态度虽然仍是冷硬,却已然比刚刚缓和了一些,“我不会管你跟谁交朋友,但褚家的人,绝不能一天天的不去学校,更不用说你还在酒吧那种下九流的地方胡混!”   “托你的福,我这一整天,都在你去过的那些酒吧、网吧四处奔波,今后你就别想再去那种地方了,都快高三的人了,好好学习才是正道。”见明昕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褚云心中微微柔软下来,然而却依旧板着张脸,冷冷道:“这几天,我会跟学校请假,你就先在家里待几天,什么时候知道那些地方能去,那些地方不去,就什么时候可以出家门。”   “你调查我?!”明昕皱起眉头,眼中不可抑制地冒出点戾气,“我去哪,关你屁事?!”   这个时候,他也差不多明白过来,今天褚心给他打的电话,恐怕完全是褚云指使的。   他当即就要将褚云从面前推开,而比他高上不少、有着成年人体格的褚云也的确被他推开了,然而到了门口,按着门把手拧了好几下却都没能打开,这时明昕才终于记起,刚刚褚云似乎是把门给锁了。   他转身,朝着褚云伸手,“钥匙。”   褚云却怒道:“你没听清我刚刚说了什么吗?这几天,除了家里,你哪里也不能去,最开始我就说过了,不管你白天去哪,晚上得回家,既然你不遵守这个约定,那我就得好好教你。”   明昕冷着张脸,竟是猛地出拳,朝着褚云那张令人生厌的俊脸上挥去。   这一拳,却被褚云接下了。   在褚心惊恐的尖叫声中,这对兄弟打成了一团。   褚心站得远远地,焦急地劝架:“别打了,别打了!哥哥!”   然而,两个“哥哥”却谁也没停下。   明昕有着多年对付小混混的阴损招数,褚云却自小学习格斗,两人打得有来有回,最后还是褚云靠着成年人的体格获了胜,暂时将明昕按在了地上。   少年人不服输,哪怕是被按在了地上,也还很不情愿地挣扎着:“褚云,你他妈地放开我!”   下一刻,他却竟是真的被松开了。   明昕脸上有些讶异,然而褚云下一步动作,却更是令他不适地眯了一下眼。   睁开眼后,明昕用那种不可思议的、想要杀人的目光瞪着褚云。   褚云竟是摸了一下他的头顶。   “听话,这里是你的家,”褚云说,“不住在家里,怎么能行呢?”   虽然他是那么说的,可明昕却从来没见过,有人会被家里的保镖,拦在家门口的。   第二天,褚云一去公司,明昕就大喇喇走到了门口,想要出去。   结果就被拦住了。   他不信邪,爬窗,窗后守着两个,他都被气笑了。   褚云还真是有意思。   守得这么严是要干嘛,怕他像十八年前一样又丢了吗?   明昕还是不信邪,跑二楼爬窗户去了。   结局是把脚给摔崴了。   还把路过的褚心给吓了一大跳。   和明昕独处,他是有些害怕的,然而他又不能见死不救,便又纠结又痛苦地把明昕扶回了他房间,却是就此被明昕给赖上了。   一回到家,就听说明昕把褚心拐到自己房间里不让人出来,褚云脸色大变,连鞋都来不及换,立刻冲上了二楼。   站在明昕房门前,隔着门板,隐隐约约传来的,褚心的哭声更是令他面色发冷。   然而,就在他即将冲进屋里时,愧疚感却攥住了他的心脏——明昕是他的亲弟弟,被替换了之后,在那种赌鬼父亲的压迫下生活了十八年,他对他是有愧的……而褚心虽然一无所知,却到底承了他们褚家的恩情……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流转而过,但在屋里哭声猛地变大之时,褚云还是猛地将门打开了。   屋里的景象一瞬间出现在他面前。   两个少年围着电视机坐在地上,液晶屏幕上是大大的“GAME OVER”字样,明昕脚上裹着绷带,翘着脚架在褚心腿上,而褚心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的脚,一边垂着头啜泣着,“对不起……都怪我,你才会被怪物吃掉……”   少年无所谓的声音传来,“随便它怎么吃,重来吗?”   听到开门声,他们转过头来,一齐看向门口的褚云。   褚云看着他们,他们看着褚云。   空气一度凝滞住了。   还是褚心先止住了哭泣,开口问道:“哥哥有什么事吗?”   褚云:“……”   “阿姨晚饭煮好了,可以吃晚饭了。”他说。   *   明昕已经有四天没有回出租屋了。   周三夜里,殷雪镜回家前,停留在房门前,盯着隔壁房门不透光的门缝,许久,才移开视线,进入出租屋。   出租屋不回,学校也不去,他会去哪呢?   睡前,殷雪镜站在镜子前,用冷水洗过脸,戴上了放在一旁的金丝眼镜。   他看着镜中戴着眼镜的自己,也许是看的时间久了,镜中的自己渐渐变得陌生起来,仿佛他在与另一个人,隔着镜面对视。   忽然,镜中人扯了下嘴角,眼角的泪痣灼灼生辉,“想我了?那就来找我啊?”   这道陌生而熟悉的声音,惊得殷雪镜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却不慎跌入了无底深渊。   床上,殷雪镜猛地睁开双眼。   清晨,热烈的夏日气息便已填满出租屋,将他闷出一身热汗。   ……   这天,褚心放学回家时,状态却很不对。   不管是对明昕,亦或是褚云,他都一声不吭,吃过了晚饭,便把自己关在了卧室里。   明昕敲了许久,终于把门给敲开了。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主角受褚心,的确是个很好骗的人。   明昕只不过和他玩了几天游戏,他就拿明昕当好人了,就如此时,明昕只不过安慰了他几句,他就倒豆子一样,哭着把全部都说出来了,“我……我喜欢的人,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删了……”   喜欢的人?   明昕仿佛是没想到,褚心居然还有喜欢的人般,他为了安慰人而挂起的温和面具,一瞬间裂开了一角,透出了底下乖张凶狠的真面目,“喜欢的人,是谁?”   褚心眼前都被泪水蒙住了,自然看不到他的神情,只是呜咽着,毫无防备地就说出了全部,“殷雪镜……从见到他的第一面,我就喜欢上他了,可是他却从来没回应过我……”   明昕心想,何止是没回应过,他甚至连你都不知道是谁。   褚心接着哭泣,“呜呜,我只是想着,现在还不表达心意的话,高三肯定没机会了,所以最后想努力一次的,可是……我没想到……他居然一点机会都不愿意给……”   他看不到的角落,装在晏明昕壳子里的明昕,正在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就他这样,就算现在不栽在殷雪镜身上,也会栽在别人身上。”明昕摇头,在心里道。   系统忽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你想做什么?”   明昕只对他柔柔笑了笑,没有回答。   于是,系统就眼睁睁地看着,明昕揽上褚心的肩,低声道:“我有一个办法,能得到你想要的人,怎么样,想不想听?”   褚心抽噎着问道:“什么?”   “很简单……”明昕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沾着点血腥味道的笑,“你得先强行逼迫那个人待在你身边,无论是被动、亦或是主动,之后再靠着多有意或无意的肢体接触,让他熟悉甚至是习惯你的存在与触碰,时而忽然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开,忽冷忽热,让他对你产生向往……”   低低的声音萦绕在褚心耳畔,就犹如恶魔的低语一般,褚心表情渐渐变得迷茫起来,“这样,真的可以吗?”   “当然——”明昕冷笑道,“明天,我就帮你实现愿望,怎么样?”   “只要你能帮我在褚云面前作担保,让他放我去学校。”   褚心愣愣地点头了。   系统看着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褚心,就像是看到一张白纸被涂抹上邪恶的颜色一般,忽然切身地,感受到了一阵恶寒。 第153章 野草与菟丝子6(重修)   有褚心的担保, 明昕顺利地通过了褚云这一关。   他跟着褚心去了学校。   然而,他却刚到学校,就卸下了在褚心面前的伪装, 召集了自己在学校里的小弟。   “把殷雪镜给我抓过来。”明昕冷着脸,浅褐色的眼瞳中满是凶意,他原本只以为殷雪镜不过是个弄哭了褚心的普通学生,教训一顿让他长了记性也就算了,可他却没想到——褚心居然喜欢殷雪镜!   他的脑海中, 浮现出那张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面容,那种人有什么喜欢的?   这样想着, 明昕叫住了去抓殷雪镜的小弟, 补充道:“抓人的时候,不要打脸。”   他冷笑着,“我倒要看看, 究竟长的什么样子, 把我弟弟勾成这个样子。”   但明昕没有想到,没过多久, 他的小弟竟就领着个人走了过来。   那人身形如玉树,身上的校服几乎没有一点褶皱,被明昕那一群满脸懵逼的小弟围在中间, 反而衬得他像是带领着这群野鸡的仙鹤, 而非被挟持着过来接受“教育”的可怜学生。   明昕皱起眉头, 满脑子的问号几乎蹦出来,“我让你们把人抓过来, 你们这是……”   他的声音, 忽然卡在了喉咙里。   殷雪镜戴着金丝眼镜, 而显得极为俊逸清冷的面容, 映入他眼帘。   明昕瞪着他,这张脸,他当然不会忘记——这可是他前几天,还在把玩的有趣玩具。   殷雪镜朝着他走来,他那双漆黑的眼瞳,在见到明昕之后,显得更加黑了,看到明昕那群小弟过来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了,他这几日,一直等待着的人,终于重新出现了,于是他没有任何一点犹豫,便主动跟着那群人走了。   他并不清楚,他为什么想要见到明昕,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便是脸上的这一副眼镜,于是殷雪镜站定在明昕面前,认真道:“之前你买的这一副眼镜价值2500,我这段时间做家教挣了一些,再加上之前攒的钱,正好可以全部还你。”   明昕这个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没有怎么变化,他只是盯着殷雪镜,似笑非笑道:“原来,褚心喜欢的,就是你这家伙。”   说完这句话之后,明昕竟是毫无预兆地,立刻就变了脸。   “殷雪镜,你在嘲笑我吗?”明昕那双浅褐色眼瞳之中,正熊熊灼烧着愤怒的火焰,殷雪镜仍然盯着他的面容,没有任何防备,就被他重重的一拳打在了腹部。   周围的小弟皆惊,不约而同地被暴怒的明昕吓退了几步。   殷雪镜被那突如其来的一拳逼迫得后退了几步,明昕却还不满足,他冷冷地瞪着殷雪镜,一字一句,“我最讨厌的,就是被骗!”   说着,他朝着殷雪镜猛地伸手,就要强行摘掉他脸上的金丝眼镜。   殷雪镜却是下意识便躲开了他的手。   一个有些狼狈地后退,一个则不断地逼近,在小弟们的包围之下,明昕却很快就贴近了殷雪镜,他意识到殷雪镜不愿意让他碰眼镜,便没再试图去扯他的眼镜,而是用力抓住了殷雪镜的校服,将人重重往地上一推。   砰!   那一下明昕绝对没有收力,殷雪镜被他推在地上时,后背贴着体育馆的地面,还向后滑了一段,他的眼镜歪了,便用手肘支起身体,要将眼镜扶好。   然而明昕却根本没给殷雪镜这个机会。   他冷笑了一声,竟是猛地俯下身,往殷雪镜身上又是一推。   这一会,殷雪镜的眼镜,彻底掉在了地上。   他伸手要去捡,明昕却又是一个俯身,一掌拍过去,就将那副眼镜拍远了。   眼镜贴地滑行,旋转了几圈才停下,几个小弟正不怀好意地笑着靠近它,却不料他们的老大一句怒喝:“不许动它!”顿时都眼观鼻鼻观心,站住了身体。   见没人再去碰那眼镜,明昕便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了被他压制在地上的殷雪镜。   因着刚刚拍开落地眼镜的动作,此时,明昕便几乎是坐在殷雪镜身上的。   他的双脚踩在殷雪镜身体两侧,低下头时,殷雪镜甚至可以看到他耳后的碎发绕过耳尖,垂在他的脸侧,盯着他的、下垂的浅褐色眼眸,仿佛是睥睨,又仿佛是诱惑地看着他,伴随着眼镜的离失,所有声音都仿佛隔着水面,模糊不清起来。   唯一清晰的,是面前的少年。   明昕却根本没有察觉到殷雪镜的不对,他就着这个姿势,揪着殷雪镜的领口,强行将他的上半身从地上拉起,他紧紧抓着殷雪镜的领口,冷笑道:“你在见到我的第一面,就认出我了吧?伪装成不认识我的样子,是想干什么?看着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觉得很爽吗?!”   他性格自我,根本不会去考虑,殷雪镜假装没认出他,也许是害怕被他玩弄。   “我还像傻子一样,到你那个破屋子吃饭!”——这完全是他不请自去。   “还帮你买眼镜!”——如果不是他强行将殷雪镜的眼镜踩碎掰断,殷雪镜根本不用换眼镜。   就连殷雪镜也不明白,他是怎么将这一切,说得好像只有他一个人的错。   可看着这样的明昕,他却也像是疯了一样的,感觉这是自己的错。   但是。   “我没有骗你,”殷雪镜看着明昕近在咫尺的脸庞,仍是冷静道,“我从来没说过,我不认识你。”   明昕却死死地瞪着殷雪镜,他已然是怒不可遏的模样,扯了扯嘴角,勾起了一个危险的笑,“那么,你的意思是,这全部都是我的错了?”   这一刻,明昕看着殷雪镜的眼神,仿佛立刻就要把他立刻杀死。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体育馆门口,却忽然传来了一声惊恐的声音:“明、明昕……”   昨天,明昕给了褚心一个能让殷雪镜离不开他的计划,褚心为此而失眠了一晚。   刚刚在教室里,他看到明昕那些小弟带走了殷雪镜,尽管明昕承诺了不会动殷雪镜,褚心却还是有些不安。   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后悔了。   喜欢殷雪镜是他一个人的事,他不该把对方扯进来——更是在这个时候,褚心才忽然意识到,他其实也没那么喜欢殷雪镜。   他并没有喜欢到,一定要得到对方的程度。   这个念头生出的同时,他心中仿佛放下了一块石头般,于是他冲向体育馆,想要让明昕把殷雪镜放走。   然而他抵达了体育馆之后,看到了,却是明昕将殷雪镜压在地上,双手扯着殷雪镜的领口,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对方怎么样一般。   一时之间,褚心被吓得僵在了原地。   明昕冷冷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忽地一笑,“殷雪镜,救你的人来了。”   “原本我还想成全你们俩,不过现在,我绝不能让你这种骗子,玷污了我的弟弟。”明昕忽然松开抓着殷雪镜领口的一手,用力掐住了殷雪镜的下巴,眸光冷然。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般,还站在体育馆门口的褚心,忽然朝着体育馆内走了一步,“等等,明昕——”   昨夜,明昕蛊惑般的话语犹然响在耳边,“如果你那么喜欢他,那么,明天我让你们接吻,怎么样?”   褚心脸上的泪水已经干透了,他脸红了,“不行……吧,他会生气吧?”   “亲一次会生气,那就亲两次、三次……”明昕却说道,话语中完全是不拿殷雪镜当人的冷淡感,“总有一天,他会习惯的。”   褚心看着明昕掐住殷雪镜的下巴,仿佛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般,有些焦急地小跑了两步。   然而,明昕却已骤然垂下头,将自己的唇,印在了殷雪镜的薄唇之上。   殷雪镜漆黑的眼瞳,瞬间缩紧了。   他所能感受到的,是无穷无尽的柔软。   原来哪怕是像明昕这样凶戾的、恶劣的人,唇瓣也是柔软的。   不止——他甚至是感受到了,从明昕口腔中,散发出的淡淡的好闻的气味。   在不觉之间,殷雪镜竟是微微张开了薄唇,像是被诱惑住了般,竟是试探着将舌探出唇瓣,在那所触及之处,轻轻扫过。   明昕皱起眉头,他脑海中对亲吻的印象,只停留在嘴对嘴这一步,他知道殷雪镜对身体接触很抗拒,他以为殷雪镜会就此发疯的,如果殷雪镜因为抗拒推开他,他反而会嘲笑他是怂货,连接吻都不敢。   然而没有。   或者说,也可以算是发疯了。   只不过是另一种方面的发疯。   明昕唇瓣上的唇纹、以及从唇缝间,若隐若现透出的湿润感,仿佛一杯醇厚香甜的陈酒般,像是迷幻的雾气般,将殷雪镜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几乎到了飘飘欲仙的程度。   明昕有些诧异,他下意识想要后退,殷雪镜却竟是不依不饶。   甚至于那触及在唇瓣上的舌,一遍又一遍地刮过他唇缝,仿佛找寻着机会,随时要闯入其中,侵占他的领地。   这人是疯了吗?   明昕不可抑制地在心中想着,他因怒火高悬而做出了冲动的举动,可他并不是蠢人,他知道殷雪镜会推开他,会露出厌弃而难受的神情,才会那么做的。   然而现在殷雪镜不仅没有推开他,反而主动了起来,明昕的怒火反而就降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则是茫然。   到了这个时候,想要结束的,反而变成了他。   明昕眉头微皱,可就在他要将殷雪镜从自己唇上推开之时,他的余光,却是看到了围在周围的,满脸惊诧的小弟。   他们似乎都从来没想过,还有这种“教训”的方式,一个接一个的,都愣住了。   可想而知,若是此时明昕推开殷雪镜,而殷雪镜反而上前来追着他亲吻,他这个老大的威严会受到怎样的挑战。   明昕睫羽微颤,他心中发狠,也学着殷雪镜的动作,也将自己的舌,探了出去。   然而,正是这个动作,令他原本紧闭的唇瓣分开了。   殷雪镜的气息一瞬间涌入口中。   那双漆黑眼眸在兴奋中显得更加黝黑,他以手肘支起身体,完全是凭靠着自己的本能去掠夺、去侵占。   为什么这么恶劣的恶魔,唇中是香甜的?   这也许是另一个陷阱,一个更为险恶的陷阱,一旦坠入便再也无法救赎,可殷雪镜却任凭自己越陷越深,几乎要触及地狱的程度。   原来地狱竟是如此美妙。   殷雪镜看着那双浅褐色眼眸之中光芒微动,像是生出了泪光。   是的,听说长了泪痣的人,都喜欢哭。   明昕的眉头皱得很紧,殷雪镜的吻没有任何技术可言,只知横冲直撞,然而他自己在此之前,却甚至都不知道亲嘴是可以伸舌头的。   他做出凶狠的模样,学着殷雪镜的动作方向侵占,然而殷雪镜却勾住了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纠缠住他。   简直是……要疯了。   体育馆中,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接吻,包括站在门口的褚心。   而他却坐在另一个少年的腰腹之上,弯着腰,揪着对方的领口,承受着对方的亲吻,为了不显出弱态,即使是想要停下,却也得被逼迫着不断回应,只为了在表面上体现出他相对于殷雪镜的强势,然而揪着领口的手,却在一阵阵的发麻之中,卸了力道,因而殷雪镜看似被他拉扯而起的肩颈,实际是殷雪镜在主动靠近。   终于在殷雪镜忍不住抬手,即将靠近明昕的脖颈之时,明昕终于重新找回了力道,他狠狠地将殷雪镜从自己面前推开,随后,毫不留情地将他扔了地上,飞速站了起来。   殷雪镜仿佛失去了理智,他黑得没有一丝光的黑眸被明昕那明显是被吻肿了的唇瓣拉扯着,竟是下意识探手过去,想要抓住明昕的脚腕。   明昕却是毫不留情地踩住了他的手背,甚至是狠狠地碾了两下。   这股疼痛感终于唤回了他的理智,随即便是怔然。   哪怕是殷雪镜,也全然想不到,他竟会再被强吻之后,流露出如此沉迷的情态。   仿佛只要明昕不推开他,他就会继续亲下去一样。   但是……殷雪镜看着明昕泛着光的浅褐色眼眸,他的红肿的唇瓣,他愤怒的、泛起红晕的脸颊。   这抹艳丽之色将他眉眼间的冷淡与凶戾冲淡,显出了迷人的惑人之色,恍惚之间,殷雪镜竟再度生起了,亲吻他的念想。   明昕却已经全然后悔了。   他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衣冠发丝凌乱,仿佛被狠狠糟蹋过的殷雪镜,狠狠地用手背抹去唇上的水光,舌尖酸得发麻,却作出了毫不在意的模样。   “也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亲得最早的一对(快乐)   不知不觉的,居然就亲了大半章,咳 第154章 野草与菟丝子7(重修)   体育馆陷入了凝固的寂静。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看明昕, 又看看地上的殷雪镜,尤其是倒在地上的,活像是被糟蹋了、被夺走了贞洁一样、狼狈的殷雪镜。   明昕的这群小弟当中, 也不乏有认识殷雪镜的,知道他是学神的,每每经过学校的荣誉板,他们都能看到殷雪镜冷淡俊美的照片贴在上面,自然而然就知道有这么一号人。   知道殷雪镜被明昕盯上后, 他们有同情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可无论是谁, 都想不到,明昕竟会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殷雪镜。   甚至于,对于殷雪镜来说, 指不定这还是初吻……   初吻被欺凌自己的人给拿去了, 还是个男的,就算是道德感最浅薄的小弟, 都难以忍受,更不用说是像殷雪镜这种好学生。   一时之间,周围的这群小弟, 竟都微妙地同情起了殷雪镜。   而至于明昕, 他们自然而然地就以为, 他肯定已经亲过不少人了,到了不拿亲嘴当亲嘴的地步了, 所以刚刚亲殷雪镜的动作才会那么利落, 因此暂时没有人去怀疑, 这很可能也是明昕的初吻。   所谓的“亲过很多人”的明昕, 却在刚刚的对峙之中,被亲得手心有些发麻。   他心中很是不悦,又生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慌张,然而他用余光看到,原本还站在体育馆门口的褚心,不知何时失去了踪迹,周围的小弟也都用着敬畏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窘态,这点慌张便消散了许多。   最后,明昕再将目光重新落在殷雪镜脸上。   他看到殷雪镜皱着眉头,浓黑的眼眸中惊疑不定,那副与平时冷静模样大相庭径的神情终于取悦了明昕,他心中的慌张,消失了个彻底。   “以后,离褚心远点,”明昕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殷雪镜,忽然勾起一个恶劣的冷笑,“否则,我会把你弄得,比今天还脏。”   殷雪镜敛下的睫羽一颤。   明昕自以为很了解殷雪镜,他记得他湿漉漉坐在殷雪镜沙发上,殷雪镜那微皱的眉头,以及他使用对方的碗筷,对方那愠怒的神情。   弄脏他,会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明昕想着,终于拾回一切重归掌控的感觉,他盯着殷雪镜沉默的姿态,嗤笑了一声,带着浩浩荡荡一群小弟,离开了体育馆,将殷雪镜一个人扔在了空荡荡的体育馆。   回到教室时,除了身上被揉皱了的,难以抚平褶皱的衣服外,殷雪镜看起来与被明昕那群小弟叫出教室时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差别。   可一整个早上,都没什么人敢和他说话,中午吃过午饭回教室时,几个有说有笑的同学恰从教室里出来,一见到他,却像是被下了闭嘴咒,说笑声立刻停下,绕着殷雪镜逃走,好像他身上有什么晦气一样。   殷雪镜却早已习惯,在这种“被孤立”的处境中,他脸上的神情,连变都没有变一下。   在这个贵族高中,殷雪镜无疑是最出色的那个。   然而富家子弟不愿意承认自己被一个毫无家底的普通人胜过,普通人家的学生无人比他优秀,也被他的冷淡隔绝,哪怕是距离最近的同桌,也始终处于安全距离,从未打破这个距离,而殷雪镜自己,也从未想过结交任何人。   到最后始终留在他身边的,竟是空无一人。   这一切,早已成为他的日常。   直到被另一人打破。   殷雪镜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下午第一节是英语,他将手伸入桌洞中拿书,中途看到了微微翘起的衣领,他便抬手整理衣领,可衣领上的痕迹,却怎么也无法将其消除。   他甚至记得,上面的褶皱,是怎么留下的——体育馆中,明昕坐在他身上,被迫含着他的舌,眉宇凶恶依旧,扯着他衣领的手,却随着他的亲吻,缩紧又松开。   殷雪镜停下了无用的动作。   这时,他才终于察觉到,有人站在了他的课桌旁。   不是明昕。   第一瞬间做出这个判断之后,殷雪镜才缓缓抬头。   “什么事?”课桌旁的少年身材瘦削,长相可以称得上是漂亮,却不在殷雪镜熟悉的氛围之内。   那少年垂着头,犹豫了许久,才小声道:“今天上午,你被明昕……那样了……我是来替他道歉的……对不起,他不是什么坏人,他只是想对我好……”   少年的声音一响起,殷雪镜就记起他是谁了。   原来,是明昕一直挂在口中的,褚心。   殷雪镜垂下眼,忽然冷冷地打断了褚心的话,“他想对你好,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褚心怔住了,“你……”他竟有些难以出口。   他的脸色,一阵发红,“我,我……”   此时此刻,他心中竟是生出了一种预感——仿佛如果此时他再不说出那些藏在心底的话,未来他就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了。   “我……”褚心努力着,想要将一个月前未说出口的告白说出口,可到最后,眼泪都快要憋出来了,他才堪堪轻声说道:“我发现……你好像把我的联系删除了……”   说完,褚心只感到一阵绝望。   “就这件事吗?”果然,殷雪镜声线冷然,“抱歉,我只是清除了一些陌生人,没想到把你也给清除了,需要把你加回来吗?”   陌生人……   褚心的声音里,已经有一点颤音了,“不用了……对不起,我会试着劝明昕,让他不要再欺负你了……”   晚了。   一只手,落在了褚心的肩上。   恶魔般冷酷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这样吗?雪镜跟你说,我在欺负他吗?”   褚心脸色苍白了下来,“明昕,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以为,明昕会像之前一样,不来教室的。   对此,殷雪镜却是一清二楚。   早上他回到教室后不久,明昕便也回到了教室里。   坐在他那个靠窗的、空无一物的课桌上,用那双浅褐色的眼瞳,犹如毒蛇注视殷雪镜一般,紧紧注视着他。   所以一整个上午,才没有一个人敢和殷雪镜说话。   明昕站在褚心身后,闻言冷冷道:“我要是不在这里,怎么会知道,原来我的弟弟,还在受欺负呢?”   他转动浅褐色眼珠,与殷雪镜对视,同殷雪镜般红肿的唇瓣微掀,“我那样做,怎么会是在欺负他呢?”   “我看雪镜的样子,明明是很享受的样子,”说话间,明昕一错不错地、紧紧地盯着殷雪镜,“是吧?”   在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恶意满满的注视之下,殷雪镜却是喉结上下一滚。   “是。”他敛下眉眼。   在充满攻击力的对峙之下,显露出被逼迫的、情不由己的神态。   果然,明昕见状,便露出了满意的表情,“看吧,他也说了,我没有在欺负他。”   “我们的关系,可好了。”   靠近了明昕的课桌之后,殷雪镜才发现,明昕的课桌里,并不是没有任何东西。   那里面还装着各种口味的糖。   明昕一脚勾着课桌,靠在椅子上,很是散漫和放纵的姿态。   见殷雪镜把课桌合并过来之后,并没有立刻坐下,他心中只以为是殷雪镜在害怕,少年脸上立刻露出了带着点恶意的笑,随手从桌洞中拿出一颗糖,拆开五彩缤纷的糖纸,塞进口中。   圆滚滚的糖球,在明昕的脸侧顶出了一点弧度。   殷雪镜眸光微动。   原来,亲吻时他感觉到的甜味,是这样得来的吗?   明昕含着那糖果,对着殷雪镜笑道:“怎么,不坐下吗?”   殷雪镜坐下了。   上课时,任课老师发现殷雪镜的位置被挪到了明昕身边,他用担忧的目光看了一会他的得意门生,终究是没说什么,只在下课时,把褚心叫走了,大约是想通过褚心,劝劝明昕这个荼毒好学生的混世魔王。   明昕只是冷笑着看着,没有说什么。   果然,褚心回来之后,眼中又挂了点泪光,却始终没有过来找明昕,做无用功的劝告。   这个心思单纯的少年,终于意识过来了,他越是劝明昕不要欺负殷雪镜,殷雪镜的处境,恐怕就会越差。   凭借着“真少爷”的身份,明昕在褚家简直可以算得上是横行霸道。   以至于作为一家之主的褚云,对这个丢失了十八年的弟弟,能提出的最大的要求,也仅限于“每天回家”这件事,而这个要求,却还屡次得不到遵守。   更不用说性情软弱的褚心,他本身作为替换的“假少爷”,本身就对明昕有愧,更是难以做出忤逆他的事。   在纵容之下,明昕完全可以肆无忌惮地对待殷雪镜。   “主角攻真可怜。”系统也察觉到这一点了,在明昕脑海中叹道。   面对系统的叹息,明昕却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可怜吗?”   看殷雪镜在明昕的肆无忌惮的动作下,躲避般越挪越远,几乎快掉出椅面,系统又叹了一声,“你看看他这幅样子,不可怜吗?”   明昕看向殷雪镜,他才发现殷雪镜此时离他的距离,居然有些远。   “确实有点可怜。”明昕仿佛有了点良心,也跟着系统叹息。   系统对主角攻受,一直是友好了,“要不……轻点欺负他?这样以后他黑化报复的时候,说不定会黑化得轻一点。”   明昕沉吟了片刻,忽然拍了拍殷雪镜的肩,“起身。”   殷雪镜转头,他只以为明昕想要出去,便站起了身,把过道让给了明昕。   明昕也起身了,他腿很长,只随意地一跨,便从座位里出来到过道了。   然而,就在殷雪镜要重新坐下时,他的背后却忽然传来了一道大力。   俯身坐下,本就是一个前倾的姿态,被后背的这道力一推,他便骤然失去平衡,往前摔向明昕的座位之中。   殷雪镜及时平衡住身体,饶是如此,他也被逼着一脚踏入了明昕的座位范围内。   他皱起眉头,回头看向明昕,却见他竟是施施然地坐在了靠外侧的椅子上。   可那把椅子,在此之前,一直是属于殷雪镜的椅子。   而由于殷雪镜还有一脚仍停留在自己的座位区域之内,因此他这样坐下,实际上是贴着殷雪镜的腿坐下。   殷雪镜目光垂下,他看到明昕贴在自己腿后的长腿,正架在课桌的横栏上,是很细很直的一条,即使是隔着学校宽松的校裤,也依稀可见腿上漂亮利落的肌肉线条。   明昕口中的糖从口腔的一边滚像另一边,他看着殷雪镜,用他那种饶有兴致的眼神,口中却假惺惺地在为其他人考虑,“怎么还不坐下?大家都在自习,你却站着,不太好吧?”   这么说的时候,他也不想想,要不是他让殷雪镜起身,殷雪镜哪里会站起来?   几个听到动静的学生,原本只是因为疑惑而分了一点注意力过来,却猝不及防听到这一番无耻的话,忍不住心中腹诽。   只不过,明昕的无耻,已经不能算是什么秘密了,要是哪一天他不无耻了,恐怕其他人反而会觉得奇怪。   殷雪镜不知道他这么做的意图究竟是什么,他看了一眼明昕之前坐着的座位,没有做出任何抵抗地便坐下。   但明昕的课桌除了桌洞里的糖果,根本没有任何课本亦或是学习用具,殷雪镜正想将自己课桌上的试卷拿回来,却被明昕阻拦住了。   他手背上,上午被踩过之后留下的红痕还未全消,明昕就毫不留情地又伸指按了上去。   殷雪镜转眼看去,只见明昕脸上挂着坏笑,“想要?”   他不回答。   明昕却丝毫不受影响,接着道:“想要可以,不过,作为交换,你得帮我个忙。”   这个时候,殷雪镜便终于知道,明昕为什么要和他交换座位了。   原来在靠窗的座位,他会因为墙壁和窗户的阻隔,从而不能顺利地躲避开明昕的靠近。   殷雪镜后背靠着墙,身前是明昕,整间教室都是人,却没有人来帮他,他就这么被明昕逼到了无可逃避之处。   他脸色冷淡,喉结却有些难以抑制地滚动了一下。   别再靠近了……   再靠近,他会……   然而,在鼻尖即将触上殷雪镜的鼻尖时,明昕前进的动作却忽然停住了。   不知是失落亦或是庆幸,殷雪镜的睫毛颤了一下。   随即在殷雪镜的注视之下,他抬起手,以舌尖将口中只剩一点的糖推出,放在了手心之中   “糖太腻了,你帮我解决掉好吗?”明昕盯着他,脸上的恶意浓郁得近乎滴出。   虽然这是句问话,明昕却根本不需要殷雪镜的回答。   粉色的糖在他的手心,还泛着水光,下一秒,就被明昕按在了殷雪镜嘴前。   带有余热的糖果接触了殷雪镜的薄唇,殷雪镜的眉头越皱越紧,俊美而冷淡的脸上,流露出了几分难受的神态。   这幅神态,却无疑是助长恶魔兴致的食粮,明昕手上愈发用力,直至将掌心的糖果,挤进殷雪镜紧闭的唇缝。   松开时,手心留下了点新的湿润痕迹,明昕毫不在意地把手心的湿痕留在了殷雪镜的校服之上,笑着问道:“好吃吗?”   他抬眼,看到殷雪镜沉静的眼中泛起红光,像是过于忍耐而生起的血丝,少年自得地一笑。   “看来是很好吃,”他笑道,“不用谢我。”   少年愉悦的笑容将眉眼间的凶戾冲淡,看着耀眼而迷人。   殷雪镜喉结再度滚动,是在吞咽被口中糖果引出的唾液。   蜜桃味。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个疑问。   明昕此时的口中,也充斥着这样的蜜桃气味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昕昕哪,你以为他是在忍着不生气吗?他明显是在忍着不要欺负你啊! 第155章 野草与菟丝子8(重修)   估摸着殷雪镜口中的糖应该是化光了, 明昕便将桌上的卷子,随手扔到了殷雪镜面前。   系统在明昕脑海中,已经惊呆了, “这就是……你对他好点的办法?”   明昕对着系统露出一个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对他好点了?”   系统:“……”   系统飞快回看了一下刚刚的历史记录,震惊地发现,好像还真的没有!   全程都只是它在说对主角攻好点,明昕虽然口上说着可怜, 它的话却一句也没有答应。   可恶,这也太狡猾了吧!   见它震惊, 明昕勾起了一个笑, “你怎么就认为,轻点欺负他,他之后黑化, 就会对我好点了?”   原剧情中, 晏明昕知道了褚心喜欢殷雪镜之后,几乎是使出浑身解数折磨这个情敌, 直至殷雪镜忍无可忍,即将反杀时,却被褚云发现了, 扔到了国外。   晏明昕以为自己成功把殷雪镜推入谷底了, 却没想到, 殷雪镜却还是从地狱爬了回来,而他回国之后做的第一件事, 便是复仇。   原剧情中, 晏明昕最后可是被殷雪镜整得很惨。   明昕却并不认为, 只要他轻点欺负殷雪镜, 就不会被整得很惨。   系统却很疑惑:“为什么不会?”   明昕却问它:“一个欺凌他人的人,对着受害者软和了态度,就能改变他是欺凌者的事实吗?”   系统似懂非懂,“应该……不能?”   “看来你也不是完全不懂,”明昕微扬唇角,“既然不能改变,我又为什么要做这种无用功?”   系统开始晕头转向了,“好像……是这样的。”   它忽然一个激灵,疑惑道:“那为什么昕昕要和他交换座位?我以为你是怕他掉下椅子,才和他换座位的。”   “你居然是这么以为的?”明昕的声音显得有些奇怪。   系统:“?”   不是吗?   似乎是要证明,换座位的真实原因般,明昕当着系统的面,忽然靠近了殷雪镜。   殷雪镜没有看他,但他明显是能感觉到明昕的靠近的,其证据就是,随着明昕的靠近,殷雪镜原本还在写着试卷的笔,渐渐地停了下来。   明昕却已伏在他的耳边,他们的距离近得甚至连明昕的每一次呼吸,殷雪镜都能极其清晰地感应到。   他不可抑制地朝着远离明昕的方向挪去,可这个应对却到底显得很是无力——远离明昕的另一边,是墙壁。   系统:“!”   它好像知道明昕为什么要换座位了!   换了座位之后,他就能更肆无忌惮地欺负主角攻了,主角攻还根本躲不掉!   真坏呀!系统忍不住感慨道。   殷雪镜敛着眉眼,握着笔的手,一时之间用力得像要把笔折断般。   蜜桃味的甜香传来,他意识到是身侧人张口了。   “殷雪镜,你是不是说过想还我钱?”   殷雪镜微微侧脸,冷静道:“是,我现在完全可以把两千五全款还给你。”   明昕却对钱到底是两千五,还是两千四不感兴趣。   过去他可能还会为钱发愁,可现在被认回了褚家之后,钱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串没有意义的数字了。   比起那个,当然是找乐子最重要。   明昕状似好心地说道,“看你的家境,应该没那么好吧?这两千五,比起还我,倒不如给你自己改善改善伙食,一顿饭没几点油水的,怎么长身体呢?这样吧,只要你能听我的话,我就不计较这笔钱,怎么样?”   他像是在为殷雪镜考虑,殷雪镜却因此而绷起了心神。   免费的,往往是最贵的。   果然,接下来,明昕便笑眯眯地拦住他的肩,压下的眉眼,却满是冷意,“远离褚心。”   褚心,还是褚心。   褚心对于他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一个真少爷,为什么会对换走自己人生的假少爷有那么深的感情?   殷雪镜眸中愈发黑沉。   他在自己毫无所觉之际,便对褚心生出了浓郁的抗拒之心。   然而,紧接着,他听到明昕的声音,“嗯……好像不太够,再加一条什么好呢?”   “那就再加一条,”明昕的声音里含着笑意,“对我言听计从、随叫随到吧。”   他自以为,殷雪镜必然会对此感到抗拒,而表面上也确实如此,殷雪镜捏紧了手中黑笔,笔尖按在洁白的纸面上,晕出重重的黑点。   这对于追求工整的殷雪镜而言,可以算是一个重大的失误了。   见状,明昕眼中兴味愈浓,他终于心满意足地暂时放过了殷雪镜,只在放过之前,还轻佻地勾了一下殷雪镜泛红的耳垂,以为那是殷雪镜恼火之下泛起的红晕。   然而殷雪镜的视线,却并没有停留在试卷上的黑点之上,而是朝着右侧移动。   停留在了身侧人身上。   *   褚云又要出差了。   一得知这个消息,明昕差点没笑出声来。   褚云在家的这段时间,每天他都得回褚家,无聊得他都要长毛了。   现在褚云要走了,他终于能拥有美妙的夜生活了!   褚云像是看得出他在想什么般,皱着眉头警惕道:“我出差的这段时间,你别想跟你那些狐朋狗友去什么不入流的地方,我都已经和他们打过招呼了!”   明昕也已经学会装乖了,“既然你都已经打过招呼了,我怎么可能还进得去呢?”   只不过,他有心装乖,张扬的眉眼,却根本显不出乖巧,只露出满腹坏水来。   褚云果然还不放心,临出差时,都拎上公文包和行李箱了,还一走三回头地,在心中估量这小子还能趁着自己不在,整出什么事端来。   知道他不放心,明昕决定给他打上一针预防针,“对了,有件事忘了说。”   褚云立刻停下,并露出了“我就知道你小子还有事”的神情。   “家里离学校太远了,我就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出租屋,说不定你不在家的这几天,我会去那里住。”明昕说。   褚云略微一想,就记起是哪个地方了。   之前调查明昕夜里都去哪里留宿时,调查的人也提到了那间出租屋,只不过比起酒吧、网吧、酒店什么的,出租屋显得不是那么出格,他就没管。   “如果你想住得离学校近一点,我可以帮你买套房子,那间出租屋我看过,环境不是很好……”褚云沉吟道。   明昕却只淡淡回道:“没什么不好的,以前我住的地方,条件比那还差。”   这句话一出来,褚云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算了,明昕也不过是想住一下出租屋罢了,比喝酒逛夜店打架好多了。   但褚云还是思考了良久,才说道:“你也长大了,想住哪都可以,别去那种地方就好,你还是学生,那种地方会把你带坏。”   本就很坏的明昕扯了一个不那么诚心的笑,“你就放心吧,我不会的。”   ……   殷雪镜回到居民楼时,已经是夜里九点半,黑沉沉的天笼罩着出租屋,有灯也是发黄的灯,一闪一闪的,显然已经有了一定的年头。   站在出租屋的房门前,他先是习惯性地看了一眼隔壁的房门,见到门缝仍是一片漆黑时,他便收回视线,用钥匙打开了自己住处的房门。   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却是一愣。   暖黄的光从屋里透了出来。   可殷雪镜却绝不是会忘记关灯的人。   仿佛预感到什么,他松开了捏着钥匙的手,悄无声息地伸进了包里,在包中将笔的笔盖打开,露出尖利的笔尖。   然而,意料之外的声音却从屋里传了出来,“进来。”   殷雪镜将笔盖装回笔头,面不改色地推开门,走进了自己的出租屋。   他站在玄关处,看到毫无形象地坐在单人沙发之上,翻看明显是从他房间里翻出的书,光脚踩在他的沙发套上,另一脚架上膝盖,对着门口轻晃,沙发前的桌子上散落着零食的包装袋,或有零零碎碎的薯片渣落在桌面与地面之上。   书降了下来,露出明昕那张冷淡的脸,“门关上。”   殷雪镜顿了顿,关了门,转动钥匙,将门锁上了。   黑暗被隔绝在门外。   明昕对殷雪镜锁门的动作没有什么反应,他心情有些不好,任凭谁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等了整整几个小时,都不会心情好,他把手上的书丢到桌上,一包还剩了一半的薯片,顿时掉在了地上,撒了满地。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去哪里了?”明昕盯着他,冷冷质问道。   殷雪镜盯着掉在地上的薯片,没有说话。   周身的人因为他的完美而不敢靠近他,可他这个人,其实也是有缺点的,他有洁癖,还有强迫症,因此屋子里,总是保持成最整洁的模样。   可每一次,面前人出现在他的屋子里时,总会把他精心维持的房间,他的课桌,甚至是他自己,弄成最混乱的模样。   正如他本人带给殷雪镜的感觉。   那正是混乱之恶。   他不回答,明昕便渐渐地不耐烦了起来,“问你呢,你去哪里了?”   殷雪镜终于回答道:“补习。”   “你不是学霸吗,补什么习?”   殷雪镜转过眼来,是黑漆漆的一双眼,只不过被金丝眼镜遮掩住了,显得他仿佛是温和的样子,声音却是冷的,“不是我补习,是别人补习。”   明昕终于明白过来了。   原来是去打工了。   他就说,殷雪镜是怎么攒够眼镜的钱给他的。   “你有雇主的电话吧?”明昕问道。   殷雪镜脱了鞋,他拿了清洁工具过来,闻言看向明昕,“做什么?”   “给他们打电话,说你以后不去了。”明昕很无所谓地说道。   他根本不在意,他简简单单的一句,会不会断了别人的生活来源。   殷雪镜没有回应。   他走到了沙发边,见掉在地上的薯片包装袋中还有一些,便弯下身去捡,一旁久久得不到回应的明昕却失了耐心,竟是径直冷不丁就将他原本踩在沙发套的脚放下沙发。   接着,便踩在了殷雪镜手背之上。   殷雪镜刚捏住零食袋的手,就这么被他踩着手背,硬是按在了包装袋之上。   这只手,在几天前,才在体育馆被明昕用鞋踩过。   然而此时却不同于那一次。   这一次,明昕是光着脚的。   温热柔软的脚心,与硬质的鞋底自然是全然不同的。   殷雪镜垂下眼眸,上次没能看清的脚此时就落在他手背之上,仿佛只要他反手,便能将其把玩在手心。   明昕的脚是久不见阳光的白,脚趾纤长,骨肉匀停,指甲的形状很漂亮,骨节处泛着点肉粉色。   殷雪镜想起明昕的手、他的锁骨与喉结,这个恶劣的恶魔,身上的关节处,却是不同于本性地泛着粉意。   那么,其他地方呢?   其他地方,是否也会像这样,是粉色的呢?   明昕却并不知道殷雪镜在想什么。   换句话说,他也并不在意殷雪镜在想什么,无非是在心里抗拒着他,却无奈他的威逼,所以只能做出这种隐忍的模样罢了。   他像是在欣赏一副有趣的画一样欣赏着殷雪镜沉默的模样,脚下却越发用力,语气狠厉,“为什么不照着我的话做?我不是说了,让你给他们打电话,说你不去了。”   殷雪镜终于抬眼看他了,“我需要收入。”   “收入?这么一晚上,你能收多少?”   “两百。”殷雪镜知道这笔钱,在明昕眼中必然不算什么,但他还是回答了。   但明昕却没有露出鄙夷的神态,他只是冷笑了一下,“两百,就能让你在我面前,变得这么硬气了吗?”   踩在殷雪镜手背上的脚,顺着他的手臂慢慢上移,最后停在了殷雪镜的肩膀之上。   明昕的脚与殷雪镜的脸靠近得,几乎只要殷雪镜一扭头,就能吻到他脚背的程度,他认为向来爱干净的殷雪镜,必然会感到难受,而殷雪镜也的确露出了难以忍受的神态。   但他始终没有甩开明昕的脚。   这幅姿态很让明昕感到满意,于是他支起脸,微笑地看着殷雪镜,“你忘了,你只不过是煮了两顿饭,就从我这要到价格两千的眼镜的事了吗?”   “讨好我,你能得到的,可不止一晚两百,你还不明白吗?”   脚趾背勾住了殷雪镜的下巴,他甚至能感受到,明昕那形状漂亮的指甲盖,抵住他咽喉的感觉。   正常男生脚上会有的臭味,明昕脚上却是连一点都没有。   相反,他闻到了若有似无的、熟悉的香气。   还未得到殷雪镜回应的明昕脚上一个用力,于是殷雪镜被迫仰起了脸,然而正是这个动作,却令殷雪镜顺着他幽黑的裤管,看到明昕藏在长裤中的,弧线利落的、没有多余体毛的漂亮小腿。   殷雪镜的呼吸加重了起来。   他强迫着自己,将视线抬起,旋即却是对上了明昕那张带着恶意的、艳丽而凶戾的脸蛋。   “你想让我做什么?”他终于哑声问道。   “要怎样,才能讨好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昕昕踩殷狗:他肯定觉得被侮辱了!   殷狗(偷瞄昕昕jiojio):老婆的脚好漂亮!(阴暗地爬行)   昕昕用脚勾殷狗:哼哼,这样他肯定会更加生气!   殷狗(偷瞄昕昕小腿):老婆的腿好漂亮!(阴暗地乱舞) 第156章 野草与菟丝子9(重修)   明昕很满意。   不错, 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殷雪镜还算识相。   “很简单,我刚刚不是说了?辞了你那些有的没的工作, 专心陪我就好了。”明昕终于把脚缩了回来,盘腿坐在沙发上,对着殷雪镜笑着道。   殷雪镜的视线,似乎跟随着他的脚移动了一下,但又似乎没有, 他只是冷静道:“辞了工作,我没有任何收入, 对我这种穷学生来说, 没有收入会有什么结果,晏少爷不应该不知道吧?”   明昕知道他暗指的是自己被褚家认回之前,在城中村的那一段生活。   那的确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一块钱能掰成两半花, 所以当明昕回到褚家之后,便立刻找褚云讨了几十万, 殷雪镜在此时提起,无非是想让他将心比心。   明昕也的确是将心比心了,只不过, 被迫回忆起那段过往, 反而令他危险地眯起了眼, 浅褐色眼眸中露出极致的冷意,“看来, 你对我也并不是完全不了解啊, 殷雪镜。”   他支着脸, 盯着殷雪镜, 像是忽发善心般,勾起了一个冷笑,“那这样,你给我补习吧。”   殷雪镜怔住了。   看着那张冷淡如高山之雪的俊脸上,露出这般罕见的怔容,明昕终于生出了一丝愉悦来。   “从晚上七点,到十一点,至于补习费呢……就给你500吧,怎么样?比你补习的那几家要来得划算吧?”说到这里时,明昕是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大好人。   为了资助穷同桌,居然还把自己的课余时间给贡献了出来。   不过嘛,虽然嘴上说着是要补习,但究竟这个补习内容是什么……明昕勾起唇。   一个恶霸,忽然让受欺凌者给自己补习,那么补习内容究竟是什么,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明昕笑着俯视殷雪镜,因为刚刚被他踩了手,殷雪镜此时是单膝跪在地上的,原本比明昕还要高上一些的个头,便不可避免地比坐在沙发上的明昕低上了许多,看着就像是被明昕养在手边的大型犬。   他以为,任何有尊严的人,应该都不会接受像他这样的恶霸假惺惺的施舍,因此他期待着殷雪镜露出受辱的神情,好作为他之后得以反复咀嚼的点心。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殷雪镜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反而是明昕等得有些不耐烦起来,脚又垂下沙发,带有几分侮辱性质地踢了踢殷雪镜,催促道:“问你呢,说话。”   “联系方式。”一声与明昕预料牛马风不相及的回答却从殷雪镜那处传来。   明昕愣了一下,“什么?”   殷雪镜扭过头,黑眸沉静地盯着他,“你不是想让我补习,再给我补习费?”   “现在你身上应该没有五百的现金吧?”殷雪镜冷静道,“那你就得加我的联系方式,否则你怎么把钱给我?”   这一段话,很符合逻辑。   唯一不符合逻辑的是,这话是从殷雪镜口中说出的。   仿佛明昕真是真心诚意来找他补习的一般。   明昕盯着殷雪镜皱了一下眉头,无法理解,“你就这么接受了?你难道不觉得我在侮辱你吗?”   “侮辱?”殷雪镜的脸色变都没变一下,“一夜五百的侮辱吗?”   “这种侮辱,你还可以再给得多一点。”   他用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冷淡无波澜的语气,大大方方地说出了明昕都难以理解的话语。   明昕疑道:“你就没有自尊吗?”   “我也想有,只可惜,自尊养不活我。”殷雪镜垂下眼眸,冷淡的脸上,少见地露出了几分脆弱之意。   明昕眉头皱紧了。   然而,下一刻,殷雪镜却掏出了手机,“你加我?”   几秒后,明昕看着好友列表多出一个新的对话框,凶戾的眉眼被迷茫揉开。   原本他打算干什么来着?怎么就和殷雪镜加上好友了?   然而再一看,殷雪镜却神色认真地盯着手机,不一会,明昕的聊天软件上的未读消息便多出了一条。   殷雪镜:你好。   草,什么人会用自己真名当用户名啊?又不是卖保险的。   明昕瞥了一眼殷雪镜的头像,看到不是殷雪镜的自拍像,而是纯黑的一片时,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点开了和殷雪镜的聊天界面,思考着要回什么,最后,还是输入了最适合自己形象的回复。   STAR:。   而另一头,殷雪镜也正盯着与明昕的聊天界面,视线在明昕的用户名上停留片刻。   殷雪镜:为什么你叫STAR?   看见手机屏幕上跳出来的问题,明昕下意识点开对话框,就要回复。   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脸立刻变得比出租屋外的走廊还黑。   他为什么要回答殷雪镜的问题?   于是明昕反手删了对话框中的全部字。   STAR:关你屁事?   STAR:我还想问你为什么用真名   STAR:蠢死了   殷雪镜:因为我就叫殷雪镜。   殷雪镜:这个名字是父母给的,不蠢。   殷雪镜:你忘记在句末加上句号了。   接着,明昕就眼睁睁看着,殷雪镜依次引用了他的两个回复,随后,就像是改错一样,复制粘贴了他的回复,分别在末尾都加了个句号。   他瞪着屏幕中殷雪镜的回复,忍不住出声骂道:“你是神经病吗?我爱加句号就加句号,不爱加就不加,关你屁事!”   殷雪镜从手机中抬起脸看他。   明昕瞪着他,却忽然反应过来,他们现在面对面坐着,为什么还要用手机聊天?   他立刻把手机熄屏,对着殷雪镜命令道:“把你那个破手机关上!”   殷雪镜把手机关上后,他还不满足,又用垂下的脚踢了踢殷雪镜,冷冷道:“联系方式加好了,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呢?”   闻言,殷雪镜终于将视线,从明昕身上移开。   然而却是弯下腰,再度捡起了地上的零食包装袋。   “你在干什么?”明昕有些疑惑地挑眉。   “收拾桌面,”殷雪镜一边收拾着乱成一团糟的桌面,一边反问道,“这张桌子是我这里最大的桌子,不收拾干净,怎么补习?”   明昕总觉得这个发展有些古怪。   但看着殷雪镜为了收拾桌上地上的垃圾而勤勤恳恳的模样,他也没太过细想,只是换了个姿势重新靠在了沙发上,懒散而饶有兴致地观察殷雪镜忙来忙去。   一个小时后,明昕坐在重归干净的桌子前,一侧的殷雪镜用笔尖指着书上的一个知识点,问道:“我刚刚那么解释,你能理解吗?”   明昕两眼放空,一脸茫然。   见状,殷雪镜轻叹一声气,“看来得从初中开始补起。”   明昕那凶戾的面容,到了数学面前,也只能被揉化了剩下迷惑,他看着殷雪镜起身找了几本初中的课本回来,脑中忽地冒出一个疑问——他不是来教训殷雪镜的吗?怎么就开始补习了?   然而,这个疑问,在殷雪镜翻开课本,再度强行把他拉回到知识的无尽海洋之时,便又被汹涌的困意给覆盖过去了。   明昕失去了质问的先机,便只能在面容沉静的殷老师面前,时而茫然地摇摇头,时而皱紧了眉头作沉思状,脑中却实际是空空如也。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出租屋之际,殷雪镜便睁开了双眼。   金丝眼镜被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柜的眼镜盒之中,如往常的每一个清晨一般,他那双漆黑的眼眸失去了遮挡,便显出了几分可怖的压迫力。   然而就在他掀开被子起身时,身旁的人,却很不满地嘟囔了一声。   比常人要黑上一些的黑瞳定了一下,旋即向一旁看去。   躺在身侧,犹然在沉睡之中的少年有着偏为凌厉的眉眼,然而无论是再怎么凌厉的眉眼,处在沉睡中,都会显出几分无防备的天真来。   黑眸落在少年侧枕在枕头之上的,被压出一点弧度的脸,随后渐渐向下,落在上身略显宽大的T恤——那正是明昕第一次进入他的出租屋,他从衣柜翻找出,却没能让明昕换上的白色T恤。   明昕是侧着睡的,四肢自然弯曲微蜷,抱着被子睡着,因为姿势,T恤掀起一角,展露出一截细窄却又如劲竹般漂亮的腰身再往下,两条线条利落的长腿压在被子之上,本应是极具力量与年轻气息的男生的腿,却因为久不见光日而显得白皙,可见之处几乎没有一根体毛,落在熹微的初阳之下,竟就显出了叫人目眩神移的美丽与惑人来。   这一刻,殷雪镜几乎以为这是一场梦境。   无意识之间,他的手背离了他的意识,又或许恰恰正是顺着他的意愿,轻轻地落在了明昕身上一厘米处,顺着起落的弧度移动,明明没有真切地触碰到少年的身体,却像是真的在抚摸他一般,连手心都生起热来。   五月的天已经算得上是热,殷雪镜却直到这天才觉出一点热意来,然而这股热意却是很古怪地从腹部生起,蔓延向四周,率先延伸到了蛰伏之处。   明昕却隐隐约约感觉有蚊子在咬自己。   周身不那么凉快的环境令他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城中村的破屋子里,便没有觉出几分奇怪来,只是有些恼火地在蚊子咬到自己大腿时,伸手拍了过去。   啪的一声,力道很重,腿上却没有什么痛意,但烦人的瘙痒感总算消失了,明昕便又重新睡着了。   再度醒来时,是被闹钟吵醒的。   明昕眼睛都还没睁开,就伸手摸索着,冷不丁抓住了闹钟,抬手就往外丢去。   闹钟的技能点大概都点在了结实上,被摔在地上,滚了两圈,居然还在响。   明昕终于睁开眼坐起身,这时他还眯着眼,下床循着声去找闹钟,却撞到了什么。   睁开眼,戴着眼镜,穿戴好校服的殷雪镜站在他面前。   闹钟在他手上,停下了闹铃。   刚睡醒的明昕却一头乱发,显出困倦的模样。   “七点了,该起床了。”殷雪镜沉声道。   明昕一双浅褐色眼眸耷拉着,因睡眠不足而浑身溢满低气压。   他嘴里说着:“滚。”身体却是主动把殷雪镜当做立式人形抱枕一样,靠了过去。   殷雪镜似乎是被他的言行不一惊到了,没有躲开。   却是明昕先一步反应了过来。   在他还未靠到殷雪镜身上之时,他身上已经有个部件,先一步靠在了殷雪镜身上。   这可是男人之本,明昕终于清醒了一些。   然而,看到殷雪镜垂眸,看不出神情的模样时,他却像是还不那么清醒般,以炫耀式的口吻,冷淡道:“没见过吗?这是晨/勃。” 第157章 野草与菟丝子10(重修)   殷雪镜一动不动, 就这么被明昕靠着,黑色的眼瞳,靠近了, 更是显出几分幽暗来。   “别人的,确实没见过,”他冷静道,黑眸中却蓄满了明昕看不懂的情绪,“今天长见识了。”   什么别人不别人的?说得好像殷雪镜自己有过这种经历一样。   明昕想着。   就殷雪镜这个身板, 连他的一根脚趾都比不上,他敢肯定, 殷雪镜那根肯定没他大!   这么想着的时候, 明昕甚至没考虑到,他身上这件偏大上一些的衣服,正是从殷雪镜衣柜里掏出来的。   他只是充满自信地低头。   那双浅褐色眼眸, 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   搞什么鬼!   他一直觉得他自己就已经够大了, 殷雪镜居然还能更胜一筹?   “你是不是……”明昕有些艰难地开口,“往裤子里装什么了?”   殷雪镜的声音染上了一丝疑惑, “为什么要那么做?”   明昕盯着他的裤/裆,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许久, 他强行把自己的视线移开, 冷哼一声, “不过如此。”   到这个时候,他已经彻底清醒了, 何况下面还支着, 就这个状态也根本睡不着, 便用肩膀撞开殷雪镜, 冷着张脸走向卫生间去洗漱。   走到卫生间之前,明昕忽地想起,这是殷雪镜的出租屋,怎么可能会有他的洗漱用具?   可一打开门,他却看到了并排放在洗漱台上的两个牙杯。   明昕眼中满是震惊。   他的牙杯怎么在这里?!   最要命的是,放在两个牙杯里的两支牙刷,还很整齐地摆向了同一个方向。   明昕这恨不得把什么东西都搅乱了的人,必然是不可能把牙刷摆得这么齐的,所以只有一个可能,这是殷雪镜摆的。   拿起牙刷,正对着洗漱台洗漱时,镜子里那个头发凌乱,上身穿着宽大T恤的少年又是叫他一愣。   这衣服是谁的?他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明昕满脸疑惑。   他一边刷牙,一边盯着镜子努力回想,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叫他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了。   ——“我不想回去了,你去帮我拿洗漱的东西过来。”充满困意的嘟囔的声音,大约是昨晚的他太困了,动也不想动了,便如此命令殷雪镜。   “钥匙在哪?”迷迷蒙蒙的视野中,疑似殷雪镜的人形看过来。   “裤子里,自己掏。”   疑似殷雪镜的人形物顿了一下,像是没听清一般,又问了一次:“在哪?”   他有些恼怒了,清醒时本就不讲道理的人,在困意加持下,便显得更为暴躁,他直接抓住殷雪镜的手,直往自己裤袋里塞,一边塞,还一边暴躁道:“摸到钥匙了吗?拿走!”   明昕仿佛能共感回忆中的自己一样,微妙地感觉到了殷雪镜微凉的手指在自己裤袋中微微勾起,大约是捏住了他裤袋中的钥匙,可却又像是轻轻挠了明昕腿侧一下般,说不出的古怪的酥麻感,一瞬间顺着背脊攀上他的天灵盖。   但记忆中的明昕却迟钝得不行,他短暂地睡着了片刻,再醒来的时候,殷雪镜已经回来了,手上却只拿了他的牙杯他的牙刷他的毛巾,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没找到换洗的衣服?你真没用!”被叫醒的明昕很恼火,语气很差。   但之后殷雪镜却又衣柜里掏出了一件衣服和裤子,说是买小了的,他还没穿过。   他接过衣服,态度终于好了点,接下来却又理直气壮地提出了新的要求:“帮我洗澡。”   等等——   帮什么?!   洗什么?!!   什么澡?!!!   明昕连刷牙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停了下来,他瞪着镜子里的自己,眉头都快打结了。   他到底为什么要让殷雪镜帮他洗澡?   让殷雪镜给他洗澡,到底是他占殷雪镜便宜,还是殷雪镜占他便宜?!   所以到底有没有洗?   明昕极力回想,可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记忆就彻底断片了,不排除是睡着了的可能。   所以是洗了?明昕闻了一下自已的手臂,感觉不出味道有什么变化。   可他一扭头,却看到了洗浴用具架子上放着的沐浴露,居然恰好正是他习惯用的那一种味道。   洗漱完,明昕黑着脸走出去了,身上的反应早在回忆时给惊得消了下去,却又尤其令他感到不爽。   他正是看身上衣服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时候,看到沙发上搭着一套校服,便自然而然地走了过去,下意识就把身上衣服给换了。   殷雪镜刚做好早餐,一转身,视线却正与少年的后背撞上。   少年的肩背不是很宽厚,腰身更是窄瘦,然而却也并不单薄,每一个动作,潜伏在皮下的流畅肌肉都会微微浮起,现出几分青年的力量感。   随着手臂而舞动的肩胛骨之间,脊柱犹如山脉般起伏不停,最后没入凹陷的后腰,两侧凹陷出对称的一对腰窝。   直至明昕捞起沙发上的校服衬衫,扬手就穿在了身上,遮住了后背起伏的线条,殷雪镜才终于端着盘子,走到了狭小的餐桌前,放了上去。   明昕穿衬衫时,还没感觉出异常来,等到他穿上裤子,才发现不对。   “什么鬼?”系上了裤扣后,他还一脸不满地提着裤腰,“校裤怎么变大了?”   下一刻,却有一双手猝然从他腰的两侧伸出,明昕差一点就要往前跳开,幸好下一秒他看到了殷雪镜手上的皮带,靠着理智悬崖勒马,才没丢脸地躲开。   一夜五百块新收的补习老师很周到,亲自把腰带围上了他的腰。   明昕垂下眼,看到从腰后伸出的两只手,是很修长有力的少年的手,骨节、青筋都极为突出,各自捏着皮带的一端,咔哒一声,帮他把皮带扣上了。   感觉到裤腰被皮带固定住,殷雪镜的手却还放在他腰上,明昕便往他手臂上一拍:“拿开。”   “调整腰带。”殷雪镜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似乎靠得有些过近了,以至于明昕的耳根都被震得有些发麻。   明昕便没再拍他的手,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他的“服侍”,只不过这时他却没有意识到,殷雪镜在为他整理腰带时,整个人都几乎贴在他的身后,从一旁看,却像是把他整个人都搂在了怀里般,惊人的亲密。   黑沉的眼眸微转,落在了明昕无知无觉的脸上,只不过,在腰带被彻底整理好了之际,他便自然地松开了手,后退一步,从明昕身后让开。   明昕看袖子还有些偏长,便折了一折。   正是这个时候,他忽地抬头看向殷雪镜,皱眉,“这套衣服,不会是你的吧?”   殷雪镜却只用那幽幽的古怪目光瞥了明昕一眼,他明明没有说任何话,明昕却忽然心领神会。   明昕收袖角的手顿住了。   “我刚刚换的衣服也是你的吧?”他脸上神情不变,依旧是冷冷淡淡的,仿佛不过是顺便一问。   “是。”殷雪镜回答的声音毫无波澜。   明昕皱紧了眉头。   他掀起上唇,想问昨晚殷雪镜到底有没有帮他洗澡,话到了嘴边,像有自己意识般转了个方向,冷冷道:“你很喜欢买大一号的衣服吗?”   明昕还是觉得,殷雪镜合该身板比他弱才对,所以穿的衣服,也应该比他小。   可他穿到身上的衣服,却无一例外地大了一些。   殷雪镜看着他。   其实他会给明昕穿的那些衣服,都是小了一些的,只在最初买来时试穿了一次,意识到码数不准后,便没怎么穿过了。   可他没有说,只是淡淡道:“裤子小了一号。”   明昕抬头,浅褐色眼眸盯着他。   “裤子,是你的?”   殷雪镜平静地点了头。   见明昕忽地变了脸色,他又补充了一句:“当时一包三条,我只试穿了其中一条,觉得小就没穿了,你穿的那条,是完全干净的。”   觉得小就没穿了?   明昕脸上青白变换。   原本穿在身上的,很合身的裤子,忽然变得膈应了起来。   “真巧,”明昕的声音里透出点咬牙切齿,“我也觉得,它有点偏小了。”   闻言,殷雪镜垂下眼眸,借着睫毛与镜片的遮掩,在明昕所不见处,他幽暗的黑眸中,闪过了一丝笑意。   *   时近六月,教室的两台空调都打开了,呼呼的冷气从立式空调吹出,弥漫整间教室。   然而空调却吹不走教室的闷热,每至下课时分,便有体热的男生围在空调周围,享受冷气。   被明昕强行换了座位之后,殷雪镜的座位,便恰好位于其中一台空调的正前面,却始终无人敢靠近。   最重要的原因,自然是殷雪镜身边座位的归属者。   他的煞气甚至笼罩着受他“欺凌”的殷雪镜,如今殷雪镜无论去哪,见到他的,知道他惹了明昕的人,都会自动绕着他走,像是再靠近一步,就会沾染上明昕,不得摆脱。   期间,也有人用同情而怜悯的目光暗中注视着殷雪镜,无非是认为,他一个家境贫寒的穷学生,好不容易靠着成绩进了贵族高中,还拿了学校的资助,却惹上了有那种家世的混世魔王,人际圈直接被清空,简直可以算是人生的大起大落了。   然而旁人的看法,于殷雪镜而言却毫无意义。   他也根本不觉得,被隔绝交际有什么问题。   在明昕出现之前,他也是同样独来独往,此时唯一的变化,不过是断绝了一些本就不必要的交流罢了。   只不过,现在的他,却是有了一个新的问题。   他转动漆黑的眼瞳,看向身侧空无一人的座位。   那天,他似乎是把明昕惹怒了,之后,明昕便没再出现在教室,亦也没再踏入他的出租屋,接受所谓的补习。   想到这,殷雪镜眼眸下垂,任谁也看不出,此时的他在想什么。   隐蔽自我,已然是他的本能。   但这个本能,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呼唤声打破,“殷雪镜在班级吗?”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殷雪镜就飞快抬眼,看了过去。   站在门口的大抵是个体育生,高高壮壮的,运动短袖紧绷地贴在身上,显出夸张的肌肉弧度,体育生正一脸不善地从门口往教室里望,环视了一圈,视线定在了教室里,坐在靠窗最后一排的殷雪镜身上。   “就是你,”体育生头顶几乎顶到门框顶,压迫力非同一般,盯着殷雪镜时,坐他前面的学生都压下了头,独留殷雪镜与他对峙,“出来,老大找你。”   教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殷雪镜却挺直着身,不卑不亢地与他对视,冷淡的声音横跨整间教室,“你的老大是谁?”   闻言,坐他前面的几个同学都忍不住对他改观了。   临危而不惧,真是个人物。   体育生皱眉,“还能是谁?!当然是晏哥了!”他将手臂鼓起结实的肱二头肌,声音越发不耐,“你是打算自己走着去,还是我拖你过去,自己选吧!”   几个对殷雪镜改观的同学在心中为他鼓劲,加油!反抗强权与暴力,你可以的!   下一秒,之前在他们心中还临危不惧、冷静自持的殷雪镜,却忽地从座位站了起来,跟着体育生走了。   同学:“???”   不是,你刚刚反问的气势呢?怎么就这么不值钱地贴上去了?   殷雪镜却并不知道其他人在想什么,也许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作任何感想。   毕竟,他并不是靠着其他人的眼光而生存的。   像是怕他中途逃跑,体育生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出声提示他转向。   周围场景不断变化,直到接近医务室,他才隐隐约约听到了点熟悉的声音。   医务室面对着走廊的一面有一扇玻璃窗,透过玻璃窗,正好能将医务室的全貌基本收入眼底。   在靠近医务室正门之前,殷雪镜便率先侧过头,通过透明的玻璃窗,看到了被白色帘子掩住大半的病床,以及床边伸出的,修长利落的小腿。   殷雪镜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的腿。   他生来过目不忘,更何况,这双腿,曾在梦境中,被他一遍又一遍地描摹,就连腿弯处的一颗痣,他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然而,那条漂亮的、熟悉的小腿,却是架在了另一个男生的膝盖上。   那男生单膝跪在地上,捧着明昕的脚,以比鞋店销售员还要更加卑微的姿态,正在为明昕穿鞋。   殷雪镜的脚步一顿。   身后的体育生在催促,他却无动于衷,定定地站在窗前,漆黑双眸犹如无底深渊,定定地望着那个正为明昕穿鞋的男生。   明昕在学校里横行霸道已经不是第一天了,自然会有一些趋炎附势的人,前仆后继想要讨好他。   这当然不是问题。   只那男生还在为明昕穿着鞋,一边却忍不住伏低了身体,竟是暗中,将明昕穿了半只鞋的脚,按向了小腹处。 第158章 野草与菟丝子11(重修)   见殷雪镜停在窗户前不动, 体育生还以为他是怕了,正要上前来,强行把他推进医务室时, 殷雪镜却重新迈开了步伐。   这一回,他的脚步变得快了起来,甚至还没走到门前,便率先探出长手,拧动门把手。   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 医务室里的情状,却是发现了突然的变化。   原先还坐在病床边的明昕, 忽地爆发了, 猛地重重一脚将跪地为自己穿鞋的男生踹开了,骂道:“连鞋带都没松就穿鞋,你是想把我的脚硬塞进去吗?”   而在他爆发之前, 那男生却正好将他的脚隔着鞋按向小腹, 于是这一脚便完完全全地落在了他最脆弱的地方。   殷雪镜看着那男生害怕被明昕发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不敢太过明显地护着剧烈疼痛的部位, 只能蜷缩着颤抖的身体,还得颤着道:“抱歉,晏哥……我错了, 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再给你一次机会?林擎, 你就是这么想的?”明昕摇了摇勾在脚上的鞋, 勾起唇角问道,那个叫林擎的男生立刻有些期待地点了点头。   明昕脸上的笑, 却立刻变作了冷笑, “就凭你?”   当着林擎的面, 他直接将脚上的鞋, 朝着站在门口的殷雪镜丢了过去。   “喂,站在门口那个,”明昕冷淡的浅褐色眼眸望向门口,冷淡道,“把鞋捡了,过来给我穿。”   殷雪镜垂下眼,脸上的神情晦暗莫名。   明昕以为他会拒绝,说实话,拒绝了更好,他就有理由发作,把殷雪镜痛打一顿,好解前几天的仇。   然而,殷雪镜却是真的捡起了地上的鞋。   明昕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奇怪了起来。   殷雪镜却仿佛没有看到他古怪的脸色,他没走几步路,就被还躺在地上的林擎挡在了去路。   “晏哥,我不会再犯了!让我帮你穿鞋吧!”意识到自己即将被取代,林擎不仅不愿让开身体,还仰起脸,有些急切地恳求道。   这时,殷雪镜才看到他脸上的伤势。   下一刻,明昕却置之罔闻,竟是直接命令原先守在门口的体育生,把林擎拖走好好教训,什么时候他能学会自己站立了,什么时候再松开他。   这个叫林擎的男生,在明昕这里的地位似乎很低,谁都可以欺负,被从明昕面前的地上拖走时,他的声音几乎是悲切的,那个负责教训他的体育生,脸上的神情却甚至没有变一下。   殷雪镜却是知道他的声音为何悲切。   被强行拖走时,林擎迫不得已松开了手,露出的小腹下端,却竟是鼓起一块。   殷雪镜那双黑眸,一瞬间黑得几乎是瘆人的。   明昕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便嗤笑道:“怎么?同情他?想为他求情吗?”   殷雪镜收回目光,强行压下汹涌的负面情绪,淡淡道:“没有。”   明昕却以为,他是在嘴硬。   他看着殷雪镜这幅在强权压迫下只能唯唯诺诺的姿态,终于略微消了几天前在殷雪镜出租屋中的恼火。   “再不快点过来帮我穿鞋,他的挨打时间就延长十分钟。”明昕的声音骤然冷下,果不其然,接下来,殷雪镜便再度迈腿,朝着他走来。   面容清冷俊美的少年单膝跪在了身前,手上还捧着他的鞋,这一幕正满足了明昕的掌控欲,他又勾起了笑,垂眼看着殷雪镜专门用来持笔的修长手指翻飞,却是用来解开鞋带的。   两只鞋的鞋带都被松开了,殷雪镜便将鞋都放回到地上,双手捧起了明昕垂下的脚,却没有立刻帮明昕把鞋穿上,反而是捏着原本就已穿在明昕脚上的袜子,将它脱了下来。   褪下第一只袜子时,明昕还没能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他把袜子抚平了放在自己大腿上,旋即去碰明昕的另一只脚。   这一回,明昕终于反应了过来,却只来得及蜷缩住脚趾,将即将离开脚面的袜子夹住了,皱眉反问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为你穿鞋,”殷雪镜抬起脸,他那张俊美而冷淡的脸,令人想到高山上的雪,可此时他却跪在明昕面前,握着他的脚腕为他脱袜子,“穿鞋的第一步,不应该是穿袜子吗?”   “你就非得先穿袜子,才能穿鞋吗?”他的这个逻辑,却让明昕很不能理解。   “是。”殷雪镜说,他垂下眼,重新把视线落回到了明昕脚上的袜子,“这双袜子没穿好,我想帮你把袜子重新穿好。”   明昕都快气笑了,“是吗?这双袜子,是我自己穿的,我自己都没想到,原来自己穿得这么不好,要不以后穿袜子的事,都交给你好了。”   但他没想到,殷雪镜竟是真的答应了,“好。”   明昕还在发愣,殷雪镜却已经把被夹在他脚趾底下的袜子给抽出来了,他将明昕的脚放在了自己膝盖上,整理整齐手上的袜子之后,便一手捏着袜筒的一边,套在了明昕修长的脚趾之上。   明昕这天穿着的是夏季的九分裤,纤细而有力的脚腕露了出来,轻易便被少年宽大的手掌捏在了手心,抬了起来,脚掌正对着殷雪镜的胸口,仿佛欢迎他随时来踩。   看着殷雪镜工工整整地把袜子套上脚,明昕忽然记起,殷雪镜似乎有点强迫症。   那么这一切都很好理解了。   明昕心中对他有些怜悯,因为强迫症,为别人穿鞋时,居然还要额外帮人把袜子脱下再穿上,卖鞋的销售员都没他贴心。   然而殷雪镜却看着没他想的那么难受。   见袜子完美地贴合在了明昕脚上而无一丝褶皱之后,他终于拿起了一旁被他解开鞋带的鞋子,动作轻柔地将它套在了明昕脚上,随后明昕的脚被他放在了膝盖上,一根一根地将鞋带收紧捋平。   仿佛不是在替人穿鞋,而是在安装什么精细的零件一般,几乎是极尽了细致和专注。   就是抱了坏心要挑他错处的明昕,一时之间都挑不出来他有什么错处。   这一双鞋经由殷雪镜的手被穿在明昕脚上之后,就像是变了个样,鞋带整齐美观地绑在鞋面上,末端扎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整只鞋也是恰到好处地收紧,从鞋中延伸而上的袜子,也是一点褶皱也没有。   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昕站起来的时候,居然还觉得脚上舒服了许多。   他踩了踩脚上的鞋,到底是没觉出什么不适来,终于是有些不情不愿地讽刺道:“没想到,你不仅仅是学习成绩好,在穿鞋子上,居然也挺有天赋。”   “以后就算是失业了,就靠着这一手穿鞋的手艺,说不定也能立刻找到工作。”   这一番话,明显是在嘲讽殷雪镜,可殷雪镜却像是没有听出来一样,不仅脸色一点变化也没有,还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么,靠着这个手艺,现在我能找到工作吗?”   明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之前,你让我把补习的工作辞了,我照做了,”殷雪镜垂下眼帘,“可你却没再来补课。”   “也就是说,现在的我,没有任何一点收入,”殷雪镜平静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沾染了点委屈般,他抬起眼,与明昕对视,“既然晏少爷不想补习,那么,我能靠着这一手穿鞋的手艺,在晏少爷这里讨个工作吗?”   一旁还在教育林擎的体育生,硬汉一样面无表情的脸上,都被殷雪镜的话惊得裂开了。   怎么会有人会像殷雪镜这样,一边脸被打了一巴掌,他竟还希望打他巴掌的人,往另一边脸上也打上一个巴掌。   “殷雪镜,”明昕冷冷盯着他,浅褐色眼眸中带上了点探究之意,“你就没有一点尊严吗?”   “一点钱而已,你居然连这种事都愿意做?”   “为什么不?”殷雪镜拍净膝盖上的灰尘,站起来时,又是如玉树般的高冷学霸了。   然而,从他那冷淡的薄唇之中,却是吐出了其他人绝无可能想到他会说出的话语:“我只不过是做了和鞋店销售员一样的工作罢了,都是为了钱,为什么别人能做,我就不能做?”   明昕盯着他。   那一瞬间,他几乎被带回到几个月前——破败的出租屋,病重的养母,不断往家里偷钱出去赌的赌鬼养父,五百,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不过是一笔不值一提的小钱,对于那时的他,却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笔巨款。   穷怕了的人,是不会惧怕于变坏的。   他们更惧怕的是穷死。   明昕作为已经变坏了的人,亲眼见证着另一个人变坏,心中竟然生出了几分微妙的动容。   “行吧,那就看你以后的表现。”明昕语气淡然,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般顺畅。   然而接下来,他却是转身就离开了医务室。   殷雪镜面上依旧冷淡,无须明昕提醒,便自然而然地跟在了明昕身后,藏在金丝眼镜底下的一双眼,却是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没有一丝动摇。   只在经过被按在地上接受教育的林擎身边时,脚步微微顿了一下,漆黑的眼珠转动,看了一眼林擎。   那双漆黑的眼珠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然而,林擎看到了那双眼,却竟是从中感知到了一丝……愉悦之意。   仿佛从他手上抢过为明昕穿鞋的工作,是多么令人愉悦的事情般。   林擎在发愣,体育生的拳头却不等他,又是一次重重地落下,打得他眼前金星乱冒。   结束之后,他像一滩垃圾被丢在了医务室,体育生冷冷道:“自己清理伤口,晏哥说了,今天之后,之前你故意接触他弟弟,还泄露消息的事就一笔勾销了,之后别再出现在晏哥面前。”   体育生离开之后,林擎像野狗一样爬到了放着药的柜子边,一边为自己上药,一边暗中咬牙。   一笔勾销,怎么可能?   ……   明昕又重新踏进了殷雪镜的出租屋。   在殷雪镜为他装水、买饭、洗衣服等各种脏活累活之后,明昕对殷雪镜的服务周到感到很是满意,终于愿意“大方”地再给殷雪镜一个工作的机会。   刚一踏入殷雪镜的出租屋,原本还走在明昕身前的殷雪镜,便率先蹲了下来,一手顺畅地摸上明昕的脚腕,极为熟练地为他换起了鞋。   无论是见过多少次,明昕都有些难以适应,殷雪镜冷着一张脸,身体却极为主动地为他换鞋穿鞋的模样,就像是高岭之花被他从高山之上强行扯了下来一般。   单脚站立有些难以维持平衡,他不得已扶着殷雪镜的肩以维持住平衡。   换完鞋,吃过了殷雪镜的手艺,便开始补习。   然而,殷雪镜针对他的补习,却没有一次是真正做到,从饭后到半夜11点的。   十点半,殷雪镜放下笔,看着渐渐趴在桌上,闭上双眼陷入沉睡的明昕。   他垂下眼,盯着那张毫无防备的、沉沉入睡的脸,心中溢出了难以言说的满足。   然而,当他的视线似不经意又似有意地,停留在少年那被压得张开一点缝隙的红润唇瓣时,那股满足之中,又攀升出几分尖锐的渴意。   作者有话要说:   老殷好手段,不仅能摸昕昕jiojio,还能从昕昕那领工资(瞪大眼睛) 第159章 野草与菟丝子12(重修)   殷雪镜对明昕的补习已经持续了好一段时间了。   他夜间的生活, 实际上是被明昕所占据着的。   然而明昕却没感觉到任何一点羞愧,只时不时给他一点钱,有时甚至还扣着钱, 必须殷雪镜伺候得他舒服了才给,可以算是很资本家了。   他不知道殷雪镜怎么看待每晚的补习,反正他自己没觉得有什么用,往往没补习多久,他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都是在殷雪镜床上, 因此他也习惯了在补习前, 回自己出租屋洗澡——至于殷雪镜睡哪,他却一点也不关心,大概是在单人沙发上吧?   然而, 他对补习态度散漫, 殷雪镜却正相反,他会认真地辅导明昕课本和作业, 甚至分析明昕的错题,这样一套保姆式补习下来,就算明昕无心学习, 脑子里也被强塞了不少东西。   证据就在于, 第二次月考, 明昕竟也能在试卷上写上几个字了,最后成绩出来的时候, 居然不再是年级倒一了。   这件事传到褚云耳里时, 还是在会议上, 男人当即便露出严肃的神情, 还在汇报的职员还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吓得语速都快了几分,以至于本该在十点半结束的汇报,十点二十分就提前结束了。   然而结束后,褚云却不但没有斥责他,还罕见地夸了他几句,旋即转身回到办公室,却立即给明昕打了个电话。   电话被接通时,他身上的压迫力依旧,语速却也是快上了几分,先是审讯一般地问了明昕的近况,随后才仿佛不经意般进入正题:“听说,最近你上课都挺认真的?”   另一头,明昕却只是懒懒地将脑袋搁在殷雪镜的椅子上,在午间教室凉爽的空调风下昏昏欲睡,闻言只是道:“有吗?没吧。”   “你这次考试的成绩,好像挺不错的,”电话那头,褚云的声音听似平淡,却又急又快,仿佛急于知道答案般,“真的没有认真读书?”   “是吗?也就那样吧,我也就是随便考考,就考出这个成绩了。”明昕随口道。   他这么说,褚云却是一点也不相信,最开始找回这个真弟弟的时候,他也并不是一点准备工作都没有做过的,自然知道,明昕之前的读书成绩就不太好,可以说是学校里最正经的小混混,常年吊车尾。   一下子进步那么多名,必有蹊跷。   褚云又是好一阵询问,那个态度,好像明昕这一次考试考得多好一样,明昕的自尊心膨胀开,才终于回答道:“也没什么,只不过我的新同桌是年级第一,我沾了点光而已。”   可这点光,在褚云眼里,却比公司市值增加个几亿要来得令他惊喜。   “年级第一?”褚云只觉有些熟悉,问道:“叫什么?”   明昕淡淡道:“殷雪镜。”   接着,他又仿佛经意一般,补充了一句,“哦,对了,我好像忘了跟你说,他还是我出租屋的邻居。”   褚云当即问道:“所以你们晚上也待在一起吗?”   “对。”   沉稳的大人当即深受感动。   褚云原本还担心,在他出差的这段时间,明昕会在外厮混——结果,他居然是和好学生待在一起,好好学习呢!   他心中对殷雪镜生出了极度的好感,这孩子不仅是年级第一,还把他迷失了十八年的弟弟引回了正道,于是,知道了殷雪镜家境不太行之后,他便当即给明昕打了五十万过去,让明昕对人家好点。   作为明昕改好的奖励,“仅限今晚,你可以到处玩玩,但只能在你那间出租屋和咱们家过夜,知道吗?”褚云道。   原本还昏昏欲睡的明昕,闻言立刻精神了起来。   到处玩玩?意思是之前对他的禁令都解除了吗?   明昕勾起了唇角。   殷雪镜帮明昕买了午饭回来,却没在教室里看到人。   他站在座位边,弯下腰,摸了摸椅面,还留着点温度,他便坐回到自己的座位,将仍然温热的饭盒护在怀里。   可直至饭盒中的事物彻底失去温度,明昕也仍未回来。   明昕从未主动告知殷雪镜行程,也不允许殷雪镜询问。   平时他不在殷雪镜身边时,殷雪镜总会或多或少在周围见到明昕的人,似乎是盯着他,以防他在明昕不注意之际,擅自靠近褚心。   然而这个下午,殷雪镜却没再见到那几个熟悉的面孔。   已经玩腻了吗?   不是要好好盯着他吗?为什么又放弃了?   殷雪镜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傍晚时分,在离校之前,他站在班级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经过他身边与面前,却无一是那人肆意的、冷淡而艳丽的面容。   紫红色的夕光蒙住教学楼,显出如梦似幻的质感,殷雪镜忽然动了动脚步,却是走到走廊栏杆之前,呈“回”形环绕的教学楼全貌映入他眼中,然而,却已没有了任何人声。   殷雪镜终于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少了一人的出租屋,比学校宿舍大不了多少,却在此时显出了矛盾的空旷来。   殷雪镜垂眼,打开了手机里的聊天软件,他与明昕的消息停滞在了中午,他拍了张食堂菜样的照片,明昕则回复了语音,指挥着他点菜。   然而,殷雪镜转动黑眸,看到被他放在餐桌上的,中午为明昕买下的午饭,那份饭荤素齐全,在开着空调的教室里放了一下午,并没有变质,热过后,又冒出了香味。   可它的主人,却没有使用它。   贵族学校的食堂饭可以算是美味,只不过价格要贵上一些,在明昕出现之前,殷雪镜从来吃的都是自己做的饭,明昕出现之后,却对他没有多少肉味的三餐感到很不满,于是小型冰箱渐渐填充进肉食与各类食材,终于足以供两个正值青春期的大男孩生活。   此时另一个人不在,殷雪镜便甚至没打开冰箱,他坐在了餐桌前,就着原先为明昕买的午餐,吃起了晚饭。   ……   凌晨两点,殷雪镜便被门外传来的砸门声吵醒了。   是谁?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他眼中的黑沉之色,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下一刻,忽然响起的开锁声却解答了他的问题。   门被打开了,忽明忽现的走廊灯照进阴暗的出租屋,有些紊乱的脚步声响起,下一刻,玄关的灯被毫不留情地按亮,显出站在玄关口的少年酡红的脸颊。   他那双浅褐色眼眸已全然显不出清明之色,自然也没意识到,在他开灯之前,床上的殷雪镜,便已坐起身来。   “殷雪镜,起床。”他以为殷雪镜还在睡,便大声唤着,踢了踢脚上的鞋,“帮我换鞋!”   没有了眼镜的遮挡,殷雪镜那双黑眸显得极为阴沉,他定定地盯着明昕看了一会,直至明昕失去平衡,不得不靠在墙上以维持平衡,他才掀开被子,朝着明昕走去。   明昕的意识,像是已经很模糊了,殷雪镜靠近他时,闻到了浓郁的酒味。   原来消失了一晚上,是去喝酒了。   殷雪镜站在他面前,重新戴上了眼镜的双眼审视一般,将明昕全身都细细巡视了一圈,旋即才蹲下身,紧握着明昕的脚腕,不打任何招呼,便将明昕的脚抬了起来。   即使是在平时,这样的动作都会令明昕失去平衡,而不得已靠在殷雪镜身上,更不用说,是在酒醉了之后。   明昕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他倒向了殷雪镜,后者却仿佛早有准备般,将他直接搂在了怀里。   他本想就着这个姿势,帮明昕将鞋子换了,然而,浑身都涌动着热意的明昕,却在意识混乱之中,循着冰凉的气息,几乎将自己整个人都贴在了殷雪镜身上。   殷雪镜顿住了动作。   此时的他,半蹲在地上,明昕则几乎坐在他的大腿之上,却不但没有抗拒,还主动伸出手,搂住了殷雪镜的脖子。   少年的脸,不仅是泛着酒醉的酡红,更是散发出炽热的温度来,似乎不单纯是因为酒意,而显出这幅模样的。   他就这么搂着殷雪镜的脖子,为所触之地的凉意所吸引,随后,竟是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   脸颊与脸颊相触,被分担而去的热意使得明昕从口中发出点不自觉的喟叹:   “唔。”   漆黑的眼瞳转动,落在他蔓延到领口一下的浓郁红意,低沉的声音响起:“明昕,你吃了什么?”   没有任何回答。   卫生间的灯被打开了。   殷雪镜一手抱着明昕,一手拧开水龙头,然而明昕却很不配合,在殷雪镜抓着他的手,将他炽热的皮肤放在凉水下冲凉时,他却是很不高兴地挣扎着——比起冷水,他还是更中意殷雪镜微冷的皮肤。   也许是因为失去了意识,明昕并没有意识到,在他心目中,本应比他还要更加瘦弱的殷雪镜,却是牢牢地按住了他不断挣扎的动作。   殷雪镜抓着明昕的手冲了一会水,又用冷水泼了明昕的脸,却没有一点作用,明昕脸上的红意反而是越发加深了。   他将视线落在挂在墙上的花洒之上,沉思了片刻,便关上水龙头,抱着明昕走了过去。   意外就发生他打开花洒喷头的那一瞬间。   似乎是因为久久得不到满足,明昕竟是忽然暴起,对着殷雪镜就是猛地一推。   天翻地覆。   殷雪镜抱着明昕,滑倒在了地上。   雨水般洒落的热水从花洒中喷出,很快便将底下的两人淋湿。   殷雪镜也终于看到了明昕的神情。   少年的皮肤在热水之中,显得更为酡红,他的眉毛压得很低,浅褐色瞳色加深,显出了侵略的蜜色。   殷雪镜动了一下,他抬手就是一巴掌,按住了殷雪镜的肩膀,冷冷道:“不许动!”   这一声,令殷雪镜几乎以为,他清醒了。   而此时的明昕,比起刚刚迷茫而无意识的模样,也的确显得像是清醒的样子。   然而,他下一刻的动作,却绝非是殷雪镜所能预想到的。   明昕竟是弯下腰,重重地吻向了殷雪镜的唇。   狭窄的浴室之中,热水不断从花洒之中喷洒而下,蓄积起的热气,很快便将这间浴室填满。   迷蒙的雾气使得这一切显得像是梦境一般迷幻。   而在这其中,眉眼凶戾的少年,却是以压制性的姿态,抵着另一个少年的肩,吻着他的唇。   说是吻,却也并不尽然,他的吻没有任何技巧,只不过是循着本能,从另一个人身上攫取凉意。   而受到压制的清冷少年,在亲吻之中,脸上的眼镜掉在了一旁的地上,他那双沉静的黑眸之中,几分红丝蔓延而上,竟是显出了几分癫狂的意味。   明昕的唇上唇薄而下唇饱满,这样的人,情浅而重欲,可从另一个角度看,这样的唇,却恰恰很好吻。   殷雪镜没有任何挣扎地被按在地上亲吻着,明明应该是出于受强迫的状态,却竟是显出了与明昕一般的沉迷的姿态。   唇齿相依,体温相融。   可明昕的热意,却仍未得到消解。   明昕那双浅褐色眼眸盯着被他笼罩在阴影之中的猎物,他空茫的大脑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要得到更多的冷意。   下一刻,明昕抓着殷雪镜睡衣的领口,竟是猛地一个用力。 第160章 野草与菟丝子13(重修)   殷雪镜的睡衣, 是网上十几块一套买下来的,虽然说在同样价位的睡衣里,品质还算不错, 但到底十几块一套的睡衣,质量不会好到哪里去。   只见明昕手上一个用力,殷雪镜的睡衣,便从领口处裂开了一道口子。   那道口子延伸到腰腹以上时,殷雪镜便伸出了手, 将明昕按住了。   “想做什么?”他按着明昕的手,询问的声音极低哑。   明昕明显没有与他纠缠的意愿, 然而他挣了几下, 也没能从殷雪镜手中挣开,才终于张口道:“我想要,降降温。”   说这话的时候, 他面耳俱是赤红, 的确是一副需要降温的模样。   殷雪镜沉沉地盯着他看了一会,他心中已隐约清楚明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比起任由明昕破坏他的衣服,甚至于做出更多无法挽回的事,他现在更应该做的是把释放着热水的花洒改成冷水, 好让明昕清醒过来。   可他没有。   不但没有, 他还松开了明昕的手。   以默认的姿态, 低声道:“那就做你想做的吧。”   六月份,哪怕是在夜晚, 也显得格外炎热, 更不用说是在热气熏满的狭小浴室里。   明昕急迫地把手中殷雪镜的睡衣随手丢在了一旁, 旋即却又认为自己身上的衣服阻隔了热量的散发, 便直起身体,单手便将上衣扯了下去。   殷雪镜终于如愿以偿看到了他在上衣掩盖下的其他皮肤。   不同于同年龄男生的干瘪身材,明昕身上是有肌肉的。   劲瘦的肌肉覆盖在少年并不是很宽大的骨架之上,关节处几乎没有色素沉淀,透出漂亮的粉色,而这股粉色,在热意下弥散开,犹如造物主精雕细琢而成的艺术品,美丽而精致。   殷雪镜目光下沉,黑眸愈深。   果然,是粉色的。   明昕把自己的衣服随手与殷雪镜的睡衣上衣丢在了一块,随后几乎是焦急地弯下腰,然而他却没有意识到,殷雪镜同时也直起了上身,冷白色的手臂抬起,将他拥在了怀里。   这一刻,主导权在无声之中作了交换。   可明昕却还浑然不觉,他似乎是有些意外于猎物的主动,却暂时分不出大脑以进行思考,他回手拥住了殷雪镜的身体,长手攀在殷雪镜身上,把一块皮肤捂热了,就转移向下一块,像是动作极为缓慢的抚摸。   他的意识全在解热之上,以至于全然没有意识到殷雪镜从他胸口延伸至脸侧的吻,只觉得越来越不满足。   殷雪镜再度按住了明昕落在自己裤腰处的手,低沉的声音响起:“你真的想好了吗?”   明昕根本听不清他的话,被阻拦了之后,他的眼中现出凶光,可就在他即将再度将殷雪镜控制住时,殷雪镜却是再度松开了手。   少年冷白色的颀长身体,终于如献祭一般,展露在了明昕面前。   殷雪镜骨架偏大,是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显肉的类型,相比明昕,他显然更像是会照顾自己的类型,身上的肌肉匀称而流畅,并不显得精瘦。   这样的体格,却暂时赢不来唯一的观众的欣赏,明昕盯着他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块人形冰块,殷雪镜身上的所有阻隔一消失,他就忍不住立刻贴了上去。   然而,却被殷雪镜再度拦住了。   这一会,甚至不用殷雪镜说什么,明昕便自主理解了一切。   浴室之中,热水器中储存的热水渐渐耗光,雾气散开,将混乱的一切都显露于光下。   衣服凌乱地堆在了一起,水光之下,粉色与冷白之色交叠在一起。   明昕却是渐渐地发现,单纯的相拥,已经解决不了问题了。   他的动作全凭本能,却是愈发过分。   殷雪镜不但没有阻止,还顺从地配合着他。   只在明昕,抓着他的膝盖,意图将他掰开时,殷雪镜才忽地直起身,将明昕掀倒了。   眼前的天地发生了倒转,明昕茫然地躺在地上,后背垫着殷雪镜的手,他也就并没有感觉到疼痛,这一切发生得过于顺畅,以至于他浑然不觉自己已被捉住膝盖,还主动抱着殷雪镜的肩背,以为自己仍在主导。   “呃!”下一刻,他却忽地在地上滑出去了一截。   浅褐色的眼眸迅速染上了泪光,眉眼间的凶光被更为狠厉地揉散,化作不可置信。   殷雪镜的问题终于得以解答。   原来——长着泪痣的人,的确很容易落泪。   明昕只记得自己在KTV包厢和小弟们庆祝了一晚,他的酒量很好,却在喝下某个小弟递来的酒之后,立刻感觉到了热意。   他感觉到不对,立刻打了车回出租屋。   之后的记忆很混乱,他似乎是在浴室里强行推倒了殷雪镜,然后……   明昕忽然清醒了过来,然而入目的,却是少年布满了红痕的冷白色胸膛。   而他的双手抵在那人身上,蜷缩的五指陷进皮肤之中,留下了崭新的指痕,似乎正印证着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   明昕有些慌乱,正想起身离开,这一动作,却是牵动了不该存在于自己体内的物体。   他一瞬间卸了力,却恰是被重力带着,重新坐了回去。   那一瞬间的冲击感,直令他无意识从口中,泄出哭声来。   这一刻,明昕还有些茫然。   这个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脸侧传来轻柔的触感,明昕稍稍回神,却看到殷雪镜被领带捆住的双手。   领带末端端正地绣着三个字——晏明昕。   这是他的领带……是他把殷雪镜的手绑成这样的吗?   “没有力气了吗?”嘶哑的叹息声传来。   那人像是被使用过度了,连声音里,都传出疲惫感来。   “我来吧。”   什么意思?   明昕只来得及发出一个代表疑惑的语气音,便立刻像是被架在铁锅中的食物般,快速被颠炒了起来。   眼前的一切,都化作了模糊的流光,再度恢复意识时,他几乎全身都蜷缩在了单人沙发的角落里,连脚趾都在颤抖。   被领带捆缚着的手又来摸他的脸,随即是关切的声音,“好了吗?”   明昕却抓紧了机会,抬起了手,往面前人脸上重重地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极其响亮。   比起拳头,巴掌更有侮辱人的意味。   明昕不喜欢靠这种奇巧侮辱人,他更宁愿用实打实的武力叫人跪在自己脚下求饶,可殷雪镜却叫他破了例。   “出去!”明昕根本没有压抑自己的怒意,怒声斥道。   殷雪镜生生受了他这一巴掌,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他出去了。   他出去的时候,明昕下意识看了眼那折磨自己许久的刑具,却是被那牛马一样、还泛着紫红的东西刺得眼前一黑。   “你……你这牲口!”明昕骂道。   殷雪镜没有回嘴,与他清冷俊美长相浑然相反的邪恶物件却甚至还在往下滴水,把本就混乱一片的沙发弄得更脏。   现在的他,已完全和“干净”二字搭不上任何关系。   明昕勉力支持四肢爬下了沙发,可他高估了自己的体力,脚尖刚触及地面,两条腿就软得像面条一样,直叫他险些跪倒在地上。   却是殷雪镜那双被领带绑着的手,牵着他的手臂,拉住了他。   可明昕刚一被碰到,就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他骤然抬起另一只手,朝着殷雪镜脸上又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滚!”   只这一声呵斥,却是带了点哭音,反倒没有了之前的攻击性。   殷雪镜黑眸浓得犹如未研开的墨。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松开了手。   明昕再度尝试着自己站起身来,却尝试了几回,也没能直起腰来。   明昕终于没再尝试着靠自己起身,可当他重新坐回到地上时,他却看到了从自己身上流下的浑浊的液体。   一想到这些液体是从哪里来的,明昕心中就生出想杀人的欲望。   只是,现在他还需要殷雪镜。   明昕没有转头,只是冷冷道:“殷雪镜。”   “怎么了。”殷雪镜几乎立刻就回应了。   “抱我去清理。”明昕的声音生硬。   “恐怕不行。”殷雪镜却竟是如此回答道。   怒火再度攀上明昕心头,他扭过头,瞪着殷雪镜的样子,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他杀了,“为什么?”   殷雪镜却举起了手,露出紧紧绑在手腕上的领带。   “有这个,我现在没办法抱你。”他说。   明昕只能先给他解领带。   也不知道当时他是怎么绑的,领带绑得极紧,几乎成了死结的样子,明昕一边骂一边解,手上又没多少力气,最后是心一横,垂下头咬住领带,强行用牙把它撕裂开了。   殷雪镜的双手被解开了束缚,手腕上却留下了浓重的淤青。   像被狠狠虐待过。   明昕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却很难直视这种带有不一般意味的伤痕,他移开视线,冷淡道:“现在可以把我抱去清理了吧?”   “把里面那些东西……”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全都弄出来。”   说到这里,他担心殷雪镜没听清,又抬起脸,红肿的,被泪水润湿的眼眶映入殷雪镜漆黑眼底,语气却是不同于表象的狠厉,“只要有有任何一点没清理干净。”   “我就杀了你。”他语气发狠。   殷雪镜垂下眼,显出柔弱的、极听话的姿态,“好。”   虽然说要清理干净的是明昕,可最终忍耐不了的,却也恰恰是他。   仅是最开始的动作,他就往殷雪镜脸上打了两个巴掌。   到最后,殷雪镜已不知道挨了他多少个巴掌。   他却没有一点怨言,就像一个合格的、受欺凌的柔弱穷学生,令明昕以为自己的巴掌仍是有效的,而非只是无力地拂过他的脸侧。   明昕昏睡过去之后,他抱着明昕,却是以毫不费力的姿态,将人抱出浴室,送到了床上。   盯着沉沉入睡的明昕,殷雪镜弯下腰。   不同于之前在明昕面前的软弱姿态,他掐住昏睡少年的下巴,以一种强势不可违逆的姿态,重重的吻了上去。   恐怖的侵占欲从他身上弥散开,将无知无觉的少年彻底笼罩在了自己的阴影底下。   ……   明昕是在饭香中醒过来的。   无处不在疼痛的身体将他的睡眠质量降到了极点,窗外还是与睡前一致的稀薄日光,以至于醒来的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从未睡着过。   他的呼吸声重了一点,可饶是加重了,也还是轻浅,很轻易就被油锅的动静给盖过去了。   可同在出租屋里的另一个人,却像是时刻注意着他的动静般,立刻关了火,过来看他。   似乎以为他口渴了,那人蹲在了床边,宽大的手轻轻扶起他的后脑勺,一点一点往他嘴里喂水。   明昕却忽地反应过来,这个动作轻柔的人是谁。   他猛地睁开双眼,抬手就是一巴掌——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   可他却高估了他自己的体力,这一巴掌只不过堪堪让殷雪镜手中被子里的水洒出一点,殷雪镜很快就拿稳了水杯,放在了一旁的桌上,淡淡道:“你醒了?”   明昕没回他的话。   他强行支起身体,也许是看到他动作艰难,殷雪镜伸手过来扶了他一下,却被他很不耐烦地一掌拍开了。   明昕终于坐直身体的时候,因为疼痛,脸上再度泛起了红晕。   他看向殷雪镜,眼神很冷。   “跪下。”他冷声命令道。   听到这声命令,殷雪镜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明昕的意思却是没有说什么,而是利落地跪在了床边。   他这样毫不犹豫的姿态令明昕愣了一下,其实照两个人的身体状况,殷雪镜完全可以不听他的话,他也暂时拿殷雪镜没有办法,可他却真的如明昕所言,跪了下去。   昨天,殷雪镜似乎也不是自愿的……明昕脑海中,只有自己冷不丁推倒并强吻殷雪镜的情状,自然而然也就以为,之后发生的事,都是他强迫的了。   可尽管知道这一切,明昕心中却也没有一丝对殷雪镜的怜悯之情,毕竟,就现在看来,他才是那个最大的受害者,与其怜悯他人,不如怜悯自己,怪罪他人。   他这样想着,心里也就越发理直气壮起来,明昕一点一点挪动着身体,坐到了床边,垂下眼几乎是怨毒地看了眼殷雪镜鼓起的裤子——   之前他从来没有关注过殷雪镜这个部位,更没想到,这个部位会给自己带来怎么惨重的经历,他越是看,越是恼怒,最后更是怒上心头,从床上垂下一只腿,竟是重重地踩了上去。   殷雪镜忍不住从鼻腔中发出了一声哼声。   他皱起眉头,侧脖青筋突出,脆弱部位被肆意踩在脚下,眉眼间流露出了隐忍之色。   明昕却不但没有怜悯,反而脚下更加用力,他撑着身体,垂下脸冷冷道:“殷雪镜,你很厉害嘛。”   殷雪镜没有回答,他额间渐渐冒出了冷汗。   “这么厉害,要不我把你给废了吧?”明昕语气发狠,说这话的时候,他是真的想把殷雪镜给废了,脚下便也更加没有收力,而是碾压一样地狠踩。   殷雪镜都弯起了腰,声音虚弱得独余气音,“别再踩了。”   这样恳求一般的话语,是极少从殷雪镜口中听到的,明昕心中终于愉悦了一些,然而也仅限于一些——他又是重重一踩,冷冷道:“凭什么?昨天你不也没有停下?”   殷雪镜缓缓道:“我怕……”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因此明昕没有听清他到底怕什么。   可很快,他就明白过来了。   原本还踩在殷雪镜身上的脚,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立即收了回来。   明昕不可思议地瞪着跪在地上的殷雪镜,声音都不由得高了一些:“你……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起来?”   “你是变态吗?”他心中满是恼火,厉声质问道。   可身体却犹是留有余悸般,微微颤抖着,往回缩了一下。 第161章 野草与菟丝子14(重修)   被松开之后, 殷雪镜也终于抬起了脸。   但与身体的反应相反,他竟也皱起了眉头,眼中闪动难以置信的光。   “抱歉, ”他声音发哑,俊美冷淡的脸上,少见地露出了几分消沉的神色,“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好像……自从昨天你亲了我之后,我的身体就变奇怪了……”   明昕一开始听到这种话时, 脸上第一刻露出的是不屑的冷笑。   殷雪镜以为他是傻子吗?这种话也能信?   之前在沙发里,殷雪镜压着他的时候, 怎么就没说他的身体变奇怪了?   但渐渐地, 明昕看着殷雪镜脸上不似作伪的神情,心中的念头,顿时变得不那么笃定了起来。   “变奇怪, ”他大发慈悲一样, 终于问出声了,只是语气还有些差, 不像是关心,而更像是审问,“是什么意思?”   “似乎在你昨晚亲了我之后, 我的身体就开始发热, 接着身体就渐渐地开始不受控制。” 殷雪镜裤子还可怕地鼓着, 回答的声音却极冷淡,仿佛那是一块从他身上割裂的部件一样。   “之后, 我的身体就变得容易受刺激起来了, ”殷雪镜冷静道, “昨天在为你清理身体的时候, 被你扇了巴掌,我却……”   “闭嘴!”明昕怒声制止。   在殷雪镜的提醒之下,他记起了在昏睡之前,殷雪镜为自己清理身体时发生的事情了。   他自己难受得眼泪都掉出来了,殷雪镜居然盯着他,又起来了……   一想到这,明昕脸颊便不可抑制地生起点羞恼的红晕来,他恨恨地盯着殷雪镜,在清理的时候,他已经赏了殷雪镜好几个巴掌了,可现在回想起来,他却犹是不解恨,便又是抬脚,往殷雪镜身上踹了一脚,恼怒道:“是,那又怎么了?你……”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了。   浅褐色的眼瞪大了,像在看什么怪物一样,瞪着殷雪镜,“你、你简直……”   为什么被踢了还会变大?   殷雪镜真的不是什么变态吗?!   “不可理喻?”殷雪镜竟是先他一步张了口,丝毫不介意这是在说自己一般,他淡淡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没想到他竟会这么说自己,明昕的声音卡住了。   “晏少爷能告诉我,昨晚你去了哪里,又吃了什么东西吗?”殷雪镜思路清晰,“也许是晏少爷在不知情时,吃下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才会发生这种事。”   “不太好的东西?”明昕皱起眉头。   难道这不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酒后乱性吗?   他脑海中涌动起昨夜在KTV发生的一切,终于发觉出了异样——   一般和小弟们出去喝酒,都是他喝完了杯子中的酒,他的小弟才会给他添酒。   可昨晚,他酒杯中的酒还没喝完,就有另一个小弟,递给了他一杯倒满了酒液的酒杯,甚至那杯中的酒,也与他之前喝的酒味道并不相同。   明昕隐约还能记起那杯酒的味道,是有些甜得发腻,像是兑了过多糖浆的甜酒,放在平时,这种酒并不是他会喜欢的,只是昨天心情好,他没说什么,把酒给喝完了。   正是在喝完那杯酒之后,他察觉到了异样,便离开了KTV,他的小弟们并不知道他住哪,要是他在那里醉了,估计会被带到酒店里过夜——要是让褚云知道,他在解禁的第一天,就在外过夜了,估计之后再想这么玩,就不太可能了。   可之后,他回到出租屋后,却……   明昕脸上,一阵青白交接。   那杯酒……对,就是那杯酒!   那杯酒肯定有问题!   他喝下那杯酒后没多久就回出租屋了,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强吻了殷雪镜,还是那种……唇舌交接的亲吻,如果口腔里还残存着酒液,被殷雪镜给吃下去了,殷雪镜会变成那样子,似乎也再正常不过——他自己都失去了意识,还强压着殷雪镜做那种事,更何况殷雪镜自己?   明昕瞥了殷雪镜一眼,见到他唇上的咬痕。   这时候,他才发现,在这样炎热的夏天里,殷雪镜居然还穿了长袖,大抵是为了遮掩身上的痕迹,却到底还是没办法将其完全遮掩住,一截印着青紫勒痕的手腕从袖口延伸出来,清清冷冷的模样,裤子却鼓得老大。   看起来……的确是有些凄惨的样子。   明昕那本没有多少的良心,多少生出了稍微一点,然而这点良心,也只不过是叫他收回脚,可语气却因记起罪魁祸首是谁,而充满了恨意,“我知道是谁了,有人给我下药了……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他的。”   他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明昕从生啖其肉的幻想中抽离,一转脸,却看到殷雪镜还跪在地上,他的视线瞥过殷雪镜仍然鼓囊的裤子,总觉得这样被对着有些怪异,便冷冷道:“滚去处理一下。”   殷雪镜抬眼,黑色眼眸在金丝眼镜下,显出一丝脆弱的意味,“处理什么?”   明昕视线下落。   殷雪镜了然,可下一刻,他却仍是显露出茫然的神态,疑惑道:“怎么弄?”   明昕:“……”   他几乎要骂出脏话。   都是男人,殷雪镜在这里装什么纯洁?   “你没看过片吗?”明昕冷冷问道。   出乎他意料的是,殷雪镜竟是连片是什么都不知道。   即使他说出小电影三个字,殷雪镜也只是问道:“是什么电影?回头我可以研究一下。”   明昕这时候盯着殷雪镜的目光,真的像在看怪物了。   他这时候才反应起来,殷雪镜这种只知道学习的书呆子,说不定真的没看过片。   虽然说这个年纪的男生,多少都会谈论这方面的问题,可殷雪镜身边好像并没有什么朋友,也就是说,他是真的有可能,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   “你既然没看过片,那你昨晚……是怎么知道要那么做的?”明昕艰难问道。   殷雪镜却是道:“我只是按照你说的做。”   什么?   明昕脑中一片空白。   他……让殷雪镜那么做的?   “你放屁!”他下意识便反驳道。   明昕强行回忆起昨晚的事,可强吻之后,空白的记忆却无法为他提供佐证。   反而是殷雪镜被啃得破破烂烂的唇角,与手腕上的勒痕,从另一角度验证了他的话。   明昕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同性了,所以这些年来,他看的一直都是同性的片。   可他看的时候,一直代入的都是上面那一个,怎么会……   明昕绞尽脑汁,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最终只能归结于那杯酒。   “草!”明昕骂了一句,眼底透出狠厉来,“被我抓到是谁,我绝对会让他后悔惹我!”   殷雪镜抬起眼,浓黑色的眼中,同时现出与他一般的阴冷之意。   注意到殷雪镜的神情,明昕也只是冷冷道:“等我抓到给我下药的人,我会告诉你的,到时候……你想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气。”   说话间,明昕却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在无意识间已经选择了相信殷雪镜的话,毕竟就殷雪镜这种,被他强迫了也一声不敢吭的样子,骗他?那也得殷雪镜有那个胆子。   在这种念头的作用之下,他的语气也变得比之前温和上许多了,只他对殷雪镜的说法,还剩下点疑虑。   “你就没有梦遗过吗?”   “梦遗?”看殷雪镜的样子,这个词,似乎也接触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草。”明昕终于忍不住了,怎么会有人连梦遗都没有?   他近乎是绝望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难道就一点生理知识都没有吗?”   出乎他意料的是,殷雪镜在生理知识上的了解,可以称得上是精通。   可这样的精通,却仅限于人类生殖系统的各大器官及其作用,精细胞与卵子如何结合,最终形成孩子。   殷雪镜张口就是一大串明昕无法理解的专业术语,说得明昕脑袋嗡嗡叫,直叫:“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不也还是连梦遗都不知道是什么!”   “怎么会没用?”殷雪镜却是淡淡道:“这些都是课本上的知识,高考会考。“   明昕:“……”   他一下子缓过神来,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在学霸威压之下的古怪压迫感。   “你……”明昕恼道:“既然你知道那么多,那就告诉我,精子是怎么被送进去的?”   殷雪镜终于皱起了眉头。   盯着他不解的神情,明昕终于感受到了找回场子的畅快感。   “不知道是吧,不知道就去多找点片子自己看!”   在明昕的注视之下,殷雪镜的睫羽颤了一下,“在哪里……能找到那种电影?”   “哦,也对,你连片子是什么都不知道,肯定不知道上哪找。”明昕随意道:“我那里有很多,随便发一些给你好了。”   殷雪镜却又接着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他清冷的脸上,流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色。   “什么怎么办?”   只见面前的殷雪镜还跪在地上,一副谦卑的模样,可那双黑眸却是渐渐下沉,落在了自己的腿间。   明昕终于记起来,最开始是因为什么,他才会和殷雪镜提起片子的事情了。   一看到殷雪镜那个东西,明昕就本能地生出点不适来,好像他依然在昨夜,被对方控制着腰,近乎疯狂地欺弄。   他盯着它,心中立即便涌现出了恶劣的念头。   “很难受吗?”明昕明知故问。   见殷雪镜点了头,像是很乖巧的样子,明昕把盘在床上的脚伸了下去。   “我看你好像对我的脚挺有感觉的,那我就用脚帮你解决一下吧,怎么样?”明昕像是好心地问道。   殷雪镜看起来有些犹豫,但这种犹豫,在明昕用脚趾轻轻碰了他之后,便迅速烟消云散了。   “可以。”他说。   明昕却是忽地,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冷笑:“求我,我就帮你。” 第162章 野草与菟丝子15(重修)   听到这样带着威逼利诱语气的话语, 殷雪镜却也只是抬起眼,定定地看着明昕。   “求你。”他说。   而这样的回应,果然令明昕很是满意。   “真乖。”   他说着, 将脚探向了殷雪镜,踩了下去。   明昕在殷雪镜的出租屋中休养了几天,也可以说是使唤了殷雪镜几天,才终于恢复过来。   只不过这几天,殷雪镜就跟发情的泰迪一样, 时不时就要他帮忙,明昕一开始踩得脚底发酸, 后来想着解放双脚, 便把自己存在手机里的片子发过去,让殷雪镜自己学着解决,殷雪镜却自己怎么也弄不出来。   明昕不愿意为他解决了, 他便成日那样对着明昕, 明昕便终于是受不了了,离开了出租屋, 回到了褚宅。   回褚宅的这几天,明昕没有和殷雪镜联系过,可同时他也没有闲下来, 而是三番四次骚扰那天被下药的KTV负责人, 势必要翻出那天对他下药的人。   终于, 反复查看当天监控录像之后,明昕终于找出了行为最为反常的人。   盯着昏暗模糊的监控截图研究了许久, 明昕忽地咬着牙喃喃自语起来:“原来是你小子……”   只见监控截图一旁, 是一张一板一眼的身份证照片。   身份证姓名处写着——林擎。   可对于内里的明昕来说, 这却并不能算作是一个很意外的结果。   原剧情中, 林擎作为褚心前座,深深暗恋着褚心,却得不到回应,他本可以忍受,直至他知道,褚心竟也有心上人。   按照快穿局的尿性,原剧情里的主角受向来是所遇非人的——毫无疑问,这个林擎在褚心的悲惨命运上助推了一把,那天晏明昕会知道褚心被殷雪镜弄哭,正有他的一臂之力。   林擎就是这样的一根搅屎棍,把晏明昕、殷雪镜与褚心的三人关系越搅越乱,而殷雪镜也如他所愿,彻底厌恶上了褚心,他便趁虚而入,借着安慰褚心,入侵他的内心。   可他没想到,即使如此,褚心也只是把他当成朋友,他便再也维持不下伪善的面具,对着褚心下了药。   这个药,最后当然是便宜了恰好经过的殷雪镜,主角攻受结合之后,殷雪镜迷恋于褚心的身体,才有之后的虐身虐心。   正是因为这样,之前明昕才会对林擎那样颐指气使,虽然原剧情里的一切尚未全部发生,可快穿局编写原剧情时,却并不能完全脱离人物属性来编造——也就是说,林擎在原剧情里会对褚心下药,那么在现实中,他也必然有下药的动机和材料。   只是,原剧情却从来没说过,林擎这个人,好像还有些受虐倾向。   被他欺压了几天,态度反而亲密了起来。   明昕便借着换鞋的事把林擎赶走,又亲自领了一群小弟到了鱼龙混杂的KTV,想着能不能钓出他这条鱼。   没想到还真的钓出来了。   想着那一夜,明昕潜藏在角色表面下的灵魂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盯着屏幕上的照片,他先是拿出手机,正要通知自己的小弟抓人时,又忽地顿住。   应该先通知另一个“受害者”才对,明昕心中略带点愉悦地想着。   然而,当明昕到了学校之后,看到的,却是空旷的课桌。   他转头,看向了前座的学生,冷声问道:“殷雪镜呢?”   被问到头上的学生显得很紧张,小声道:“他……他请假了。”   明昕皱起眉头,“为什么请假?”   “听说……听说……他请假的原因好像是……”那学生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到了听不到的程度。   明昕眉头越皱越紧,“什么?”   在明昕几乎形同实质的压迫之下,那学生终于崩溃了般,大声喊道:“好像是要去医院看男科!”   明昕:“……”   整间教室都安静了。   明昕被他这一喊吓得后退了一步。   可更令他震惊的,却是“男科”两个字。   他下意识环顾了四周,看到班级里的学生都看了过来,明明“去看男科”的人并不是他,这种处于视觉中心的感觉,却令他生出了,是他要去看男科的错觉。   带着点古怪的羞恼感,他死死瞪着对方,抿紧唇怒道:“看个男科而已,你叫得那么大声干嘛?!”   这句话出来后,他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样说,似乎只会把这件事越描越黑。   明昕已经想走了,可见整间教室里的人都在看自己,他却又觉得,就这么离开,会显得像是临阵脱逃一样,便对着四周冷冷道:“看什么看!又不是我去看男科!再说了,看男科怎么了?!”   “你们就这辈子不会去看男科了吗?”   “说不定,他就只是去割个包皮而已!”与明昕刚劲有力声音形成反差的,却是他越发透红的耳廓。   然而他脸上却还仍是凶狠冰冷,带着点浑然天成的煞气,把整间教室的人都说得一愣一愣的,竟是没人敢反驳。   一通输出之后,明昕耳尖红得像是烧起来了,却还是一脸冰冷地离开了。   他走了之后,教室才渐渐有了人声。   “怎么突然感觉……”有人小声道:“他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确实,”一旁的人同样是小声地应和,“他耳朵都红了,好像有那么点……可爱。”   “反而让人有点想看看,他哭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隐晦的对话之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眼中都带着点“你怎么那么变态”的谴责之意。   就连向来害怕明昕的褚心,转头盯着明昕离开的那道门,脸颊上都带着点红晕。   另一边,明昕从刚刚在教室中的尴尬中脱离之后,却是在想殷雪镜。   为什么去看男科?   出什么问题了?   这时候,明昕却是差点连角色性格都维持不住。   是那个药,还是他踩得太用力了?   这个世界至少还有十几年,要是殷雪镜废了,他怎么办?   明昕皱紧眉头,经历了这么多个世界,他第一次生出了慌张的感觉。   看男科?   他不是主角攻吗?怎么会出现那种问题呢?   明昕心烦意乱,面上却没有显现多少,他问了老师,确认了是哪个医院之后,本想直接去医院找人,却忽地停下脚步,冷静了下来。   站定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他像是想通了什么,忽地在心中笑了一声。   *   到了目的地,殷雪镜垂下眼,确定手机上他特别关注的那个人,发来的消息,就正是这个地点。   隔着一道虚掩着的门板,却有令人牙酸的碰撞声从里传来,仿佛只要他推开门板,就会直接从现实坠入地狱一般。   殷雪镜推开了门板。   入目的场景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混乱。   三五个体格健壮的男生俯着身,正凶神恶煞地围着地上的瘦弱男生一通输出,屋里的家具倒的倒,破的破,看起来经历了一番恶战。   唯一干净的地方,却是正对着门的一张桌子。   拥有浅褐色眼眸的少年随意地坐在桌子边缘,白色的耳机线从耳边垂下,不知是在听什么歌,撑在桌角的手指一敲一敲的打节拍,是一副百般聊赖的模样。   殷雪镜走进屋子,漆黑的眼瞳落在地上正遭遇着不幸的少年,只一秒,便认出了他正是那天为明昕穿鞋的人。   只这一眼,便叫他沉下眉眼。   那天,如果他没听错,明昕应该是把这个玩具“遗弃”了。   是因为什么,才让明昕选择重新把他捡回来?   明昕却在此时抬眼,看到了殷雪镜沉下的脸色。   他并不知道殷雪镜内心的真实想法,而是以为殷雪镜是为地上挨揍的林擎感到不忿。   明昕摘下了耳机,对着站在门口的殷雪镜冷冷道:“过来。”   殷雪镜将目光从地上的林擎身上移开,看向了明昕。   他迈开脚步,绕过一地狼藉,朝着明昕走去。   刚一站定在明昕面前,明昕冷戾的质问声便传了过来:“你刚刚是在可怜他吗?”   可怜他?   殷雪镜抬起同黑眸般浓黑的眉,是不解的神情,可明昕却并不擅长察言观色,他见殷雪镜沉默不语,自然便以为自己说中了,他下意识不悦地踢了一下殷雪镜的腿,语气里满是恼怒:“那你看来是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殷雪镜目光郁郁。   才会让明昕将目光重新看向那人?   “停下!”明昕见殷雪镜还是那一副死人脸,心中怒火越是高昂,他喝止了小弟们的动作,下了桌子,亲自走到了地上奄奄一息的林擎面前。   明昕随意地用鞋尖踢了踢林擎的脸,不屑道:“死了吗?”   谁知,地上原本还一动不动的林擎,一听到他的声音,却好似被打了鸡血似的,努力睁开了肿得老高的眼皮,看向正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自己的明昕,忽地尖锐地笑出了声:“呵、呵呵,我知道为什么晏哥会突然找上门来……”   “那一夜晏哥过得还行吗?是不是很难受啊?”林擎的笑声很嘶哑,肿起的眼眯起时,竟是显出了浓郁的觊觎之意,“只可惜,晏哥走得太早了……不然,我倒是可以当一下晏哥的解药。”   其他人并不知道林擎说的是什么意思,可站在明昕背后的殷雪镜,将这些话听入耳之后,却是忽地变了脸色。   原来……是他。   明昕脸上的神情很恐怖。   他忽地蹲了下来,扯着林擎的领口强行将他的上半身都拉了起来,咬牙道:“你很得意是吧?”   “咳、咳,当然了,想到要配上晏哥这样的人,我用的……可不是市面上那些普通货色,那可都是烈性货色,必须得找个男人,才……”   “啪!”   明昕空着的另一只手给林擎来了个狠狠的巴掌。   他蹲在林擎面前,笑得很狰狞,“你他妈的,还挺得意啊?”   “你以为我会难受吗?放屁!老子回去的路上,随便就抓了个人,春风一夜,过得可他妈的快活,也就你还在巴巴地想,”明昕狠厉道,“就你,也配想我?”   林擎鼻青脸肿的脸上,竟是露出了呆怔之意。   明昕随手就把他扔在了地上,冷哼道:“你也不睁开你那双狗眼看看,这里的哪一个不比你好?”   “我随便找哪一个——”明昕随手一抓,揪着身后殷雪镜的领口,便强行将他扯了过来。   殷雪镜明明是可以维持住平衡的。   可他没有。   整间屋子里的人,都瞪大了双眼,看着明昕强行将身旁俊美冷淡的学霸扯得低下了头。   柔软的唇瓣相贴。   浅褐色眼眸同黑沉眼眸对视。   再冷淡的人,再冷戾的人,唇瓣也是柔软温热的。   地上的林擎瞪大了双眼,然而这个时候,他却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般大喊:“我不信,你们——你们肯定是装的!”   “你以为只是像这样亲一口,就能——”林擎的声音忽地停住了。   明昕竟是觉得他太过嘈杂,强行用舌尖挤开了殷雪镜的唇缝。   唇对唇,还可能只是作秀。   可若是像这样深入了——   还能是作秀吗?   交缠之中,明昕甚至分辨不清,那些是自己分泌出的唾液,又有哪些,是从殷雪镜那带回来的。   他放在殷雪镜领口上的手用力得几乎将他的纽扣扯破。   林擎的声音消失了。   明昕终于是觉得足够了,他将舌尖缩回,殷雪镜却忽地在他上颚处一挑——明明只是轻轻的一下,明昕却像是被卡住了七寸的蛇般,鸡皮疙瘩从后颈急生生蔓延开,叫他隐晦地打了个颤。   思及是在林擎与一群小弟面前,明昕便没有发作,而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殷雪镜。   可此时他那双浅褐色眼眸中闪着微微的水光,唇瓣红润透亮,仿佛被揉开了的玫瑰,艳丽地绽放着。   那一眼,对于殷雪镜而言,不但没有杀伤力。   还反而令他兴奋了起来。   两人是如此近的距离,殷雪镜身上有任何反应,明昕都能明显地感知到。   然而他却还来不及思考,殷雪镜明明去看了男科,为什么还会这么容易就兴奋起来的问题。   因为他也……有感觉了。   林擎:我还在地上啊喂!   呱师傅感冒了,昨天承诺的双更搞不来了呜呜   这个五一,呱师傅的舍友们都出去玩了,只剩下孤家寡呱一枚,孤家寡呱无聊了,就只能码字了呜呜呜呜,所以你们懂哒(泪) 第163章 野草与菟丝子16(重修)   感觉到自己居然因为一个吻而生出了感觉之后, 明昕脑中几乎是空白的。   他疯了?还是他的身体疯了?   之前在体育馆中和殷雪镜接吻时,明昕心中满是羞耻,又因为是当众接吻, 他的精神格外紧绷,害怕被小弟们发现自己不仅不擅长接吻,还被殷雪镜亲得呼吸有些急促,因此并没有细感亲吻的感觉。   而至于被下了药的那一天,更是不用说, 他的意识都模糊不清成那副模样了,怎么可能还会记得接吻的感觉?   这时候明昕终于是在全然自愿和主动的情况下亲吻了殷雪镜, 竟是忽然生出了一个感觉——和殷雪镜亲吻, 居然是有点舒服的。   舒服到,他想把屋里的人全部清空,继续和殷雪镜接吻。   然而, 身为老大的尊严还是遏制住了明昕这个念头。   天知道他是如何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 才得以压抑住自己,可一转眼, 却看到殷雪镜脸上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根本没受到这个吻的影响般。   此时,明昕由于过于心烦意乱而选择性忽略了殷雪镜兴奋的模样, 他只是下意识便感到了厌烦。   凭什么, 明明他们两人都同样经过了那一夜, 殷雪镜就能表现得那么光风霁月?   他应该要……变得更脏一点才对。   抱着这样恶劣的念头,明昕松开了殷雪镜的领子, 将他往林擎面前重重一推。   “还想亲我, 就帮我教训他。”明昕重新坐回了桌子上, 冷冷道。   他本只是随口一说, 就算殷雪镜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他也还有一万种方式逼迫殷雪镜亲自下手。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听到这句话之后,殷雪镜却只是回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便竟是真如他所愿,将林擎按在了地上,拳拳见血。   就连周围的体育生,看了也是一顿愣神。   那力道,那神态,几乎不像是被明昕指使了,才会下手打林擎的模样,竟像是一开始就对林擎抱着恨意一般。   恐怖的狠厉感从这个面若冠玉的清冷少年身上传来,明明应该是被贴在荣誉榜上灼灼生辉的优等生,如今却处在一群凶神恶煞的不良少年的包围之下,犹如混混头子的马仔一样,俯首听命。   明昕却是盯着这样的殷雪镜,浅褐色的眼中,闪烁起血腥的兴奋来。   以至于,他必须以舌尖抵着牙根,才不至于失态。   原来——这就是将高岭之花,扯下神坛,使之坠入泥泞之中的快感。   的确很美妙。   在林擎剩下一口气之时,明昕终于叫了停。   这个时候,林擎已经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大放厥词了。   明昕将林擎的手机打开至拨号处,还很贴心地丢到了他手边,垂下脸道:“随便你是叫救护车,报警还是搬救兵,手机就在这里。”   “不过,”他缓缓地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你要是选择报警,我也不介意告诉警察叔叔,说这个报警人,之前还给我下药过——”   “我有个好哥哥,打架的事,他大可以像之前那几次一样,随手就把我捞出来,至于你……”明昕垂下眼,笑容里满是散漫的恶意。   “自求多福吧。”   林擎用尽全力抬起头,想去看看明昕的模样。   可他的视线,却被另一个人挡住了。   明昕却已完全不把他放在心上了,而是将他当做地上随处可见的一块垃圾一般,抬脚就跨了过去率先离开了屋子。   挡住林擎视线的人,也终于向一旁移了一步,而也正是这一步,林擎终于看清了是谁。   是殷雪镜。   殷雪镜那张清冷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可林擎靠着对同类的感应,竟是能从他紧随着明昕的漆黑眼神中,感知到浓郁的痴迷。   屋里人全部离开了之后,林擎咬着牙,赶在手机黑屏之前,点亮了屏幕,拨通了一个电话。   在林擎所住的居民楼下,一群人纷纷分道扬镳。   明昕原本是和自己的小弟们一起来的,可现在,他却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走,而是在小弟们全部离开了之后,随脚踢了踢殷雪镜,冷冷道:“你的车呢?”   殷雪镜看了眼明昕,随即走进居民楼的停车棚里——推出了一辆自行车。   明昕脸上没有一点意外,之前在殷雪镜家里补习那几天,他就已见识过殷雪镜的坐骑,要惊讶,第一天也已经惊讶过了。   殷雪镜骑着自行车,在明昕面前停了下来。   和殷雪镜回去,明昕是抱着点小心思的,可一想到要坐殷雪镜的自行车,他还是难免露出了一点厌烦的神色。   直至他看到殷雪镜后座此时的模样。   原来铁条横织的硌肉后座之上,竟是额外加装了个防水的软垫。   明昕心中有些讶异,却并没有多想,抬脚便坐了上去。   他手长腿长的,坐在自行车后座,还得蜷着手脚,两腿得收拢住,踩在自行车后轮中心突出的两小点上,否则就会变成人力刹车。可这样的姿势却需要花上不少力气维持,为此他无数次在下车之后对殷雪镜投以冷眼。   可这一次,坐上后座之后他下意识抬起脚想要踩住车轮中心突起的那两点,下一刻脚底却是碰到了平面。   自行车后座下,竟是多出了两个踏脚板。   明昕垂下眼,又看了眼殷雪镜骑着的这辆自行车。   还是上次那辆,没有换。   殷雪镜感觉到明昕坐稳了之后,便骑动了自行车。   盛夏的晚风吹动少年飘逸的碎发与衣角,明昕坐在后桌,无须耗费任何力气就能享受到清凉,可坐在自行车后座,他的身体总难免与殷雪镜后背发生触碰。   点点热意,便渐渐自接触地蔓延开。   明昕盯着身前骑着自行车的殷雪镜,忽然抬手,拉了拉殷雪镜的袖子,命令道:“停车。”   殷雪镜停下了。   明昕却飞快下了车,随即,他拉着殷雪镜的手臂,强行将他连人带自行车扯进了一旁阴暗的小巷角。   殷雪镜甚至还来不及把车停好,就被他重重推向了墙面之上。   巷子的墙上,长着青苔,还留有各种奇形怪状的涂鸦,它们轻而易举便将殷雪镜后背的衣服弄脏了,殷雪镜下意识便感觉到了不适。   可还不等他站直,明昕却伸出了另一只手,再度将他抵回到了墙上。   漆黑眼眸转动,对准了明昕沾着点欲色的浅褐色眼瞳。   几乎是立刻,他就意识到,明昕想要做什么了。   然而他面上却仍是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样,低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会是忘了吧?”明昕没有一点羞耻感,张口就回道:“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只要你帮我教训人,你就可以得到一个吻?”   他向来是想要什么,便无论如何也要将其得到的强势性格,既然觉得接吻舒服,那便无论殷雪镜愿不愿意,掐着殷雪镜下巴,单方面做了决定:“现在就亲吧。”   殷雪镜垂眸盯着他。   眼中的黑暗,却险些就要涌出冷淡的表面,将面前自觉踏入陷阱的猎物强行包裹至其中。   可就在明昕的唇离他的唇只余一厘米之时,巷口却是传来了一声大喝。   “晏明昕!就是你小子!敢动我弟弟!老子这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墙上,极靠近的两人分开了。   转过头来,面对着巷口举着铁棍叫嚣的混混,两个同样身高的俊美少年,面上俱是相似的阴沉脸色。   “啧,”明昕不耐烦地活动起筋骨,眼底是被打断了好事的烦躁,“真操蛋的烦人。”   那群混混大都是些成年人,见他脸上满是不屑,像是被点燃了怒火一般,举着铁棍冲了上来。   然而,明昕身边一声不吭的殷雪镜,却是率先扛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车,不论死活地朝着他们丢了过去。   这一下,就连明昕,都有些惊讶地看了过去。   然而他还来不及多想,混战便一触即发。   有道是天道好轮回,之前明昕带着一群小弟去找林擎麻烦,现在就轮到林擎大哥带着一群社会混混来围堵他们。   比起自小就在混混堆里长大的明昕,殷雪镜到底是读书人,实战经验不够,很快便被抓住了破绽,一根铁棍伴随着风声挥来。   殷雪镜眼中没有一丝恐惧,然而就在下一刻,那根棍子,却被突来的一拳砸开了。   黑眸中闪过怔然,他转动双眸,却看见明昕略带点嫌弃的眼神,“你这菜鸡,怎么还在这里碍手碍脚的?滚到我身后!”   亲过几次嘴,还上过一次床,不管怎么说,在明昕心中,殷雪镜已经等同于是他的人了。   既然是他的人,那就只能被他欺负,别的人,便是想也不要想。   殷雪镜那双漆黑的眼眸,倒映着明昕飞舞的拳头,他脸上嗜血而凶戾的神情,他矫健而灵活的身形,面对攻击,报之以更残酷回击时的利落姿态。   如野草般野性勃勃。   殷雪镜没有如明昕所言,缩在他的身后。   他的实战经验很少,但他的力气却很大,学习能力则很强,更不用说,面前还有个优秀的范本,很快,那群混混,便再也找不到偷袭的机会了。   混战之中,明昕与殷雪镜齐力回击,竟也是有了点所向披靡的无敌感。   他心中于是越发痛快起来,下手也越发无所顾忌。   很快,林擎的哥哥便领着一群伤痕累累的小混混们,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逃跑前,还扔下句狠话:“你们等着,今天的仇,我林虎一定会报!”   明昕却正是刚打完架,浑身舒畅的时候,闻言不仅不生气,还笑吟吟地给他们比了个中指:“老子随时欢迎。”   他回过身,对着身后沉默不语的殷雪镜道:“走,回家吧。”   殷雪镜的眸光因着他那句“回家”而剧烈闪烁。   可他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事,“你还记得,我们进入这个巷子是要做什么的吗?”   “记得啊,”明昕的记性又没那么差,不过,“改天再亲吧。”   想亲就亲,不想亲了就把人撇在一边。   他就是这样自我的人。   “我在巷子外等你。”明昕根本没注意到殷雪镜脸上的神情,抬脚就要往巷子外走去。   可就在这时,他身侧竟是忽地传来一道大力。   明昕皱起了眉头,很是不耐地抱怨道:“你在发什么疯……”   然而,当他抬起头,看见了殷雪镜那双,本该极度沉静,此时却仿佛含着狂暴深渊的黑眸时,理直气壮的语气,一瞬间竟是变得不那么强硬了起来。   “明昕,”殷雪镜沉声道。   “说话要算话。”   他亲了下去。 第164章 野草与菟丝子17(重修)   殷雪镜的吻, 与他的长相犹如处在磁铁的两端。   他的长相清冷,容易让人怀疑他是个无欲无求的人,可他的吻却又深又重, 像是要将明昕整个人都亲透,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浓重欲望。   明昕的后背抵在墙上,后脑勺倒是被殷雪镜护在掌心,似是保护,又似是控制, 强硬地让他承受自己的吻。   被压在墙上的少年,抵在他肩上的手, 渐渐滑到了他的肩上, 手臂压着肩膀,探出的胳膊自手肘处弯折,纤长的手指穿梭在他后脑勺的发间, 却是蜷缩着, 带着点顽劣感地抓着他的头发。   月光冒出云端,落到这狭小的巷角, 他们却躲在月光照不到的阴暗处,靠着墙亲吻。   明昕从这个吻中得出一个结论。   和殷雪镜亲吻,果然很舒服。   经历过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斗之后, 而血脉贲张的身体, 轻而易举地便被再度勾起了兴致。   但被压在墙上亲吻, 却不是他的风格。   他才应该是掌控一切的那个人。   明昕抓着殷雪镜头发的手忽地用了力,硬生生将人从自己身上扯了起来。   两人的唇瓣分离之时, 甚至还发出了清脆的一声——   啵。   明昕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他抬手就扇了殷雪镜一巴掌, 冷冷道:“谁准你擅自亲我了?”   殷雪镜垂下眼, “抱歉。”   “道歉有什么用?”明昕却只是冷笑,旋即反手,将殷雪镜按倒在了地上。   刚刚在混混面前下手又黑又重的殷雪镜,到了明昕面前,像是一下子身娇体弱起来了般,轻易就被明昕按在了满是灰尘的地上。   明昕亦是毫无顾忌地双膝跪在他身侧,抵着他的肩,自上而下,以俯视的姿态看着他,“以后,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你不准亲我。”   殷雪镜仰着脸,像是毫无防备地躺在地上。   小巷的地面是如此的肮脏,平时他就连踏入其中都会心生抵触,可此时,他看着上方,明昕充满侵略感的神情,却是无心多想脏不脏的问题,喉结仿佛饥渴般地上下滚动。   “现在呢?”殷雪镜问道。   “什么?”明昕仿佛没听清般,将身体俯得更低了,后背弯得犹如一张弓,是极漂亮的弧度。   殷雪镜竟是接着问道:“现在我可以亲你吗?”   听清了他的问题之后,明昕却只是冷笑了一声,无情地拒绝了他:“不行。”   不知为何,殷雪镜的表情明明没有什么变化,仍是冷冷淡淡的模样,却是莫名透出了一股委屈的意味。   明昕像是在摸什么玩具一样,摸了摸他的脸颊,他的背俯得更低了。   “不过,”他的语气很低沉,唯有殷雪镜听得见,“现在,我想亲你。”   “只能我亲你,你的舌头,不准动。”   明昕说着,气息渐渐沉向了殷雪镜。   这个吻持续了更久。   其实最后殷雪镜的舌头还是动了,却很克制地没有越过雷池,而只是留守在自己的口腔之内,与明昕的舌头勾连共舞。   明昕却没有计较这点过错——要是殷雪镜真的一动不动,那和随便亲一块死肉有什么区别?   唇瓣与唇瓣相触、相擦,直至分离也还恋恋不舍地以银丝相连,迫不得已时才终于彻底断裂。   明昕是不愿意分开的,他此时抬起身,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   他忽然将手往后探,抓住了热烈地贴在自己身上的东西,语气冷淡,“我突然记起了一件事。”   “殷雪镜,我听说,你不是去医院看男科了吗?”明昕终于意识到不对了,“那你这个,又是什么东西?”   说话间,他手上用力,带着点受骗的怒意。   殷雪镜隐忍地皱起了眉头,似乎因为过重的痛意,而难以出声,明昕便松开了一些,却是一怔。   几乎是他松开的同时,手上的东西立刻就像吹满的气球,立刻又将他手心的空间再度填满了。   明昕对着殷雪镜抬眉,语气愈发冷了,“解释。”   殷雪镜连脖颈的青筋都鼓起来了,他仰着头,是弱点被攥在手里的柔弱姿态,连解释都显得极为艰难,“你发给我的那些视频,我都看了……”   “但是我没有一点感觉……”他缓缓道,“所以才会决定去医院。”   明昕皱起眉头,心中还是不信,“你说你没有感觉,那你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殷雪镜冷静道,“好像……只有在靠近你的时候,我才会有反应。”   “也许,是因为那天的药,我的身体才会变成这样……”殷雪镜忽地反问道:“你呢?这段时间,你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吗?”   明昕却只是不耐道:“能有什么异样?那当然是什么都没——”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了。   如果一点异样也没有,为什么刚刚他只是和殷雪镜亲了一下,就有感觉了?   明昕的视线下落,放在自己腹部之下。   正如此时。   虽然没和其他人接过吻,但就最开始和殷雪镜在体育馆接的那次吻,他就没有这么大的反应,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确实……是有点异样的……”明昕却没有说到底是什么异样,很含糊地便糊弄过去了,最后是有些焦急地,盯着殷雪镜问道:“你……之前去看男科,医生有没有说什么……?”   “他说,市面上有一些药,对身体的确是会有副作用的,其表现就在——”殷雪镜的目光同时下落,看向了明昕正皱眉盯着看的部位,“会让身体变得敏感。”   明昕忽然察觉到了矛盾点,“等等,这就不对了吧,你之前说你怎么看片子都没感觉,现在你跟我说,药的副作用是身体变敏感?”   “是的,原本我心里也有相同的顾虑,现在我知道了,我的身体只对你敏感,其他时候,就跟废了一样,没有任何感觉。”殷雪镜的语气平静得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明昕被他的话惊住了。   老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般,不可置信道:“这……这怎么可能?”   不过是个药,怎么还搞起定向狙击了?   现在的科技已经有这么发达了吗?   明昕没有想过,这些内容很可能是殷雪镜编造的可能,在他看来,给殷雪镜一百个胆子,他也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更何况,殷雪镜这幅模样,也实在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   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顾虑——不会他也只针对殷雪镜敏感了吧?!   靠,那可不行!   “那……”他咬牙道,“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法?”   殷雪镜却淡声道:“既然是身体变敏感了,那就试着让身体习惯接触,就像过敏治疗那样,需要频繁接触过敏原才能成功脱敏。”   “至于其他时间没有感觉的问题,我在医院开了点药,你也可以吃。”   闻言,明昕皱起眉头,脸上阴沉。   这个噩耗的打击过大,以至于他甚至都没有心情,继续和殷雪镜接吻了。   他从殷雪镜身上站了起来,靠着墙,试图让身体平静下来。   没过多久,他的身体果然真的冷静下来了。   这时明昕再去看殷雪镜,却见他原来鼓得厉害的裤子,也平息了下去。   仿佛真的印证了那句话,他们的身体只互相针对对方敏感。   操,这算是什么事。   明昕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只冷冷道:“回去吧。”   “回去我要再验证看看……要是你说的是假的……我会让你知道骗我会有什么下场。”   殷雪镜扶起躺在地上的自行车,回过头来,是很淡然冷静的模样,仿佛根本不害怕所谓的“下场”。   “好。”他说。   明昕却更不爽了。   这个时候,他居然更宁愿殷雪镜是骗自己的。   一回到殷雪镜的出租屋,还来不及更换身上的衣服,明昕便打开手机,翻出了他藏在手机里的各式资源。   随手打开其中一个视频,他扯着殷雪镜,就强迫他和自己坐在了一起。   两人的身上俱是在小巷子滚过一遭的肮脏,虽然不是坐在沙发上,却也同样把殷雪镜的屋子弄脏了,可他竟是没有做出多余的反应,便和明昕坐在了一起,看着手机中的视频。   看了一会,明昕却不但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还有些厌恶地皱起了眉头,对视频中的主人公指指点点,“他自己有老婆了,还去找男人?”   他下了一个定论,“真恶心!”   向来这种小视频,都是无法度无道德的,看的人也根本不会去关注剧情和背景,就是来寻求个刺激,而明昕这时竟是脱离出所谓的感官刺激,开始批判起这部片子的道德来了。   看着屏幕上白白花花的一片,明昕就想起设定里出门上班的老婆,操,要是她知道她上班的时候,自己老公就跟个野男人滚在一起了,肯定得膈应死!   他受不了了,起身关了视频,冷冷道:“这个不行,换一个。”   殷雪镜只是看着他的侧脸,没有任何意见。   结果一连好几个视频,明昕要么是吐槽主角丑,要么就嫌弃他们三言两语就滚到床上,一点逻辑也没有,看了老半天,不仅一点感觉也没有,还把自己看得一肚子火。   终于,翻过了十几个视频之后,他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视频了。   受方腿长腰细的,攻方则有八块腹肌,两人情到浓时,自然而然地就开始交流爱意了,算是挺正常的发展。   明昕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手机屏幕就那么点大,他便挪动椅子,坐得近了一点,没有意识到,一旁的殷雪镜微微低头,看了两人贴在一起的腿侧。   看着看着,明昕喃喃道:“腰还挺细的。”   明显是把自己代入攻方了。   “你的腰更细。”   “谁的腰更细?”下意识回复了之后,明昕愣了两秒,才忽然意识过来,这句话,是从身边的殷雪镜口中传来的。   明昕慢一步转过头去看殷雪镜,却见殷雪镜竟是紧紧盯着自己。   “你的。”   什么鬼?   明昕皱起眉头,殷雪镜这句话,像是在调戏他似的,他有些不悦地回道:“细不细的,关你屁事。”   殷雪镜有些隐忍地压下眉骨,“抱歉……你靠得太近了。”   “哪里近了?”   明昕便看向两人之间的距离,眼中的不耐烦,在看到两人紧贴着的腿侧时,忽地哑火了。   好像……确实是有点近了。   明昕抿着唇,默默地搬着椅子,离殷雪镜远了一点。   至少是把紧贴着的腿侧分开了。   然而分开了之后,没了依靠物的腿侧却是乍然生出了点热意。   明昕盯着手机屏幕,却是没了欣赏的意思。   腿侧的热意似乎正缓缓上攀。   搞什么鬼,只是隔着裤子靠了一下,怎么就这样了?   明昕上身渐渐前倾。   红晕自耳垂蔓延上脸颊,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眼瞳却是失焦的。   不知不觉间,出租屋落入寂静之中。   然而明昕却久久没有起身,去点下一个视频。   一只手,却是忽地伸了过来。   明昕下意识抓住了那只手的手臂,脚趾蜷缩又松开。   转过头之后,他那双浅褐色眼眸已然染上水雾,就连眼角的泪痣,都沾上了一点水光。   “你他妈的,”他哑声道,“在干嘛?”   殷雪镜整理了一下他的裤腰,顺手从桌上抽了张纸,慢条斯理地擦拭手中的污渍。   “我看你很难受。”他低声道:“你不用感到奇怪,大可以把我当做是脱敏治疗的随便什么器具。”   脱敏治疗。   明昕忽然又记起来,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   他目光下落,视线终止之后,顿了好一会,才问道:“那你呢?”   “你的脱敏治疗,”他很艰难地问道,“不会需要我帮忙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了一个道理,没文化,容易被骗 第165章 野草与菟丝子18(重修)   在明昕看不到的角落, 殷雪镜黑沉的眼眸之中闪过一瞬微光。   真可爱。   居然那么轻易地就接受了“脱敏治疗”的说法了吗?   然而,面对明昕的疑问,殷雪镜却是低声道:“不用。”   “我的身体, 你可以不用管,”他说,“忍一忍,应该就好了。”   明昕本就是个没什么道德感的人,立即就利落地接过了殷雪镜的话, “哦,那好吧。”仿佛害怕晚一步回应, 殷雪镜就反悔要他帮忙了。   他可不是那么乐于助人的人。   至于殷雪镜为什么愿意帮他, 他倒是没有多想——如果真的得脱敏治疗,才能治好的话,就算殷雪镜不愿意, 他也会强迫对方答应的。   明昕没再去管殷雪镜, 他关上了手机,径直走向殷雪镜的衣柜——之前住在殷雪镜出租屋的那几天, 他在殷雪镜这留了几件换洗衣服,现在浑身上下简直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就算是他, 也感觉有点难受, 当然得先洗个澡。   他洗澡, 也不回自己出租屋,而是直接用殷雪镜的浴室, 至于殷雪镜会不会因此多交水费, 则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而浴室之外的殷雪镜, 显然也并不在意这一切。   浴室灯光透过磨砂玻璃倒映在他的镜片之上, 水声灌入他耳中,这一切都或直接或间接地加深他黑眸的颜色。   对于饥肠辘辘的野兽而言,再也没有什么是比毫无防备心的猎物,更为诱惑的了。   夏天的浴室极为闷热,几乎是刚洗完澡的第一刻,明昕身上就开始冒汗了。   他干脆光着上身出来,正看到茶桌边的殷雪镜,好好学生直接就着看片时坐的小椅子,从书包里掏出了练习题在做。   明昕随便瞥了一眼,就被那复杂的题目和解答过程扎得一个恍神,脑袋都卡壳了一瞬。   屋里没有空调,只有一台直立风扇在呼呼地转着,他干脆把上衣丢到床上,敞着上身吹风。   这个时候,明昕的脑子还是乱乱的。   刚刚洗澡的时候,他自己试了一下,结果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弄都起不来。   真是除了靠近殷雪镜,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一想到这,明昕心情就有些差。   虽然过去十八年里,他从没动过什么花花心思,可这也不代表,他就愿意莫名其妙地就和另一个人绑在一起了。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和路上的随便什么人搞在一起,明昕就觉得一阵恶心。   就今天在手机上看的那些片子,就有几个是漂亮男孩被路过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玩弄的,明昕当时一看,立刻就觉得自己的眼睛该洗一洗了,要这事发生在他身上,他保证那男的脱裤子的第一瞬间,他就会把对方锤爆。   不过,也幸好对方是殷雪镜,而不是随便一个什么人。   这个时候,明昕终于回过头去看茶桌边的殷雪镜。   原本应该用于泡茶的桌子整整齐齐地摆上了课本、笔盒与试卷,殷雪镜就坐在矮小的茶桌边,背脊挺直,握着笔的手修长而结实有力。   明昕忽然生出一个疑问。   如果这个时候他靠近殷雪镜,对方会不会有感觉?   抱着这样的遗忘,他从风扇前离开了。   还带着点水汽的手指,落在了殷雪镜面前的试卷上。   接触处很快便被晕出了指印大小的湿痕,时刻身上冒着热气的少年靠近了他,问道:“学得这么认真,以后打算去京大读书吗?”   殷雪镜笔尖不停,一边写着题,一边还分心回答明昕的问题,“对于我这样的人,考到京大,是最好的出路。”   “哦,我猜你肯定能考上,”明昕很随意地回答道,“大学神呢。”   他在学校里,偶尔听到有人谈论殷雪镜,都是这么叫他的。   学神要是考不上,那其他人也就更不用想了。   明昕的想法很简单,殷雪镜握着笔的手却是紧了紧,飞快用余光看了他一眼。   然而,明昕靠近殷雪镜,却根本不是为了和殷雪镜聊什么未来的事。   可以说,被认回褚家,他的未来已经唾手可得了。   未来的事,是殷雪镜,和过去的晏明昕需要考虑的问题。   现在的他,根本都不需要空出脑子去思考未来的事。   他只不过是想看看,殷雪镜到底会不会因自己的靠近而产生反应的。   因着这个念头,他自以为隐蔽地一点一点靠近殷雪镜,甚至假装看他的试卷,问他:“这道题看起来很难,你是怎么写的?”   感觉到明昕将手支上了自己的膝盖,殷雪镜眸色加深,面上却没有一点异样,“这道题是高三的题目,按照你现在的知识体系,还没办法看懂……”   明昕的心思根本不在殷雪镜的讲解之上。   他只是感到有些疑惑,不是身体对他敏感吗?怎么好像一点影响也没有?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他转动脑袋,往下瞥了一眼。   这一眼,却直叫他瞳孔地震,原本撑在殷雪镜膝盖上的手都下意识收了回去。   “你……”他被惊得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不是,你就这样写卷子,不难受吗?”   殷雪镜顿了顿,只淡淡道:“没事,忍一忍就好了。”   明昕心中满是问号,他想过殷雪镜会敏感,可也不至于敏感成这样啊?   “你是从我洗澡之前就开始一直这样,还是刚刚才……”明昕皱着眉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殷雪镜手中笔一顿,语气冷静,“你洗澡的时候,有水声。”   明昕:“?”   “还有,你现在没穿上衣。”殷雪镜终于转过头来,幽黑的眸子倒映着明昕泛着粉的上身,几滴未干的水珠顺着光滑的肌理下滑,留下湿润的、线状的痕迹。   “靠,你拿我当下酒菜了是吧?”他怒极反笑,“你吃的药比我少,怎么就色成这样呢?我都没那么激动。”   殷雪镜却是低声问道:“是吗?”   他的目光落在了明昕身上。   明昕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低下头,看到了有着同样反应的自己。   此时带给他的震惊,简直远超刚刚他看到殷雪镜身体状态的那一瞬间。   再凶戾的眉眼,此时也之剩下茫然无措。   明昕下意识看向了殷雪镜,询问这个去过医院的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问完了之后,他又觉得自己傻逼。   于是再次出口时,问题变了个样,“怎么解决?”   殷雪镜放下笔,“我可以帮你。”   一提到“帮”,明昕立刻就想起,之前殷雪镜是怎么帮他的。   “不行,”他下意识就拒绝了,“我自己弄一下就好了。”   殷雪镜却问他:“你刚刚在浴室里,自己弄出来了吗?”   明昕瞪着殷雪镜,他没想到,殷雪镜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你的动静太大了,”殷雪镜语气正经得像是在讲解什么题目,“我想不听,都不行。”   “怎么?不愿意?”按理说,被发现在别人浴室里做手工,应该会感到害臊的才对,可明昕是什么人?他不仅不感到害臊,还反过来指责殷雪镜,“你就不能戴耳机,假装听不见吗?”   “现在想起要怪我了?”他冷冷道,“哦,我知道,你有洁癖是吧?有洁癖——”   他的视线落在殷雪镜背后沾满了灰尘的衬衫,语气中带着点讽意,“怎么就把自己弄得这么脏了?”   明明是因为他而变脏的,可明昕却不但只字不提自己的问题,还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了殷雪镜身上,可以说是很不要脸了。   可殷雪镜却没有一点被迫背黑锅的愤怒感。   他只是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明昕语速很快地反问。   殷雪镜不紧不慢地回道:“我的意思是,我是你脱敏治疗的器具,你有这种需求,就应该找我,我可以帮你。”   明昕原本还想反驳,却被这么一记直球噎住了,咳了好几下,眼角的泪痣都泛起了红,像见了鬼一样地瞪着殷雪镜。   最后,他冷冷道:“既然是帮我,你就不能给我添麻烦……我都洗好澡了,你必须得保证,不会把我弄脏。”   殷雪镜顿了顿,眉头下沉,似乎有几分为难,但他最后还是答应了:“好。”   明昕还是穿上了上衣。   裤子却凌乱地丢在了一边。   透过沁出生理泪水,而显得格外模糊的视野,他看到下方殷雪镜的发顶。   他实在没有想到,有洁癖的殷雪镜,居然会做这种事。   就因为他说了不让殷雪镜把自己弄脏吗?   在明晃晃的灯光下,他仰起脸,咬着指关节,脖颈肌肉延展出漂亮的弧线,喉结滚动。   他只觉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化作烟花,不断炸开。   这也太他妈的舒服了吧?   明昕在心中爆粗,面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靠在殷雪镜肩上的腿,都不自觉弯折了起来。   殷雪镜松开了他。   明昕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时候的殷雪镜,就觉得他色得过分。   太色了。   人怎么能色成这样?   他也不知道是脑子里那块筋抽抽了,居然半仰起身,抓着殷雪镜的领口,就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扯了过来。   随即,膝盖上抬,抵住了殷雪镜。   殷雪镜皱起眉头,眉眼间是明显的隐忍。   随即,在明昕的注视之下,他的喉结不可抑制地上下滚动。   他把口中,明昕的东西,全部咽下去了。   把殷雪镜弄脏,真是非常有趣的一个游戏。   原本他只想拿殷雪镜当自己脱敏治疗的一个媒介,而不情愿于帮助殷雪镜。   殷雪镜不愿意他帮忙,大约也是怕他把自己弄脏。   可现在……   明昕忽然叫了一声殷雪镜的名字。   在殷雪镜勉力将视线聚焦,落在他脸上之际。   明昕唇角勾了起来,是明显的充满了恶意的微笑。   “我改变主意了,”他说,“我这个人,心底还算是善良。”   “就勉为其难,帮你解决一下后遗症的问题吧。”   随着他的动作,殷雪镜皱起眉头,似乎是不情愿的模样。   然而,抵在明昕两侧扣紧了的手,却不是因为不情愿。   而是因为,如果不这样扣紧。   恐怕,他就要忍耐不住,攥住明昕的腰了。   *   林擎给明昕下的那个药,直接改变了明昕的生活。   即便从这段时间的感受来看,这种改变也许不能算差,但明昕还是不打算放过他。   但也许是生活过得太过混乱了,几乎每天都在想着治疗的事,于是等明昕再记起这一回事时,已经是两个星期之后了。   他便随便打听了一耳,却听小弟们说:“林擎?他退学了呀。”   “退学了?什么时候的事?”明昕居然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小弟们更是奇怪,他们还以为林擎退学有明昕的手笔呢,结果明昕却表现出一副比他们还不清楚这回事的模样。   放学之后,明昕要么和殷雪镜回出租屋,要么就回到褚宅,应付出差归来的褚云几天。   但这一天,他却是独自到林擎之前住的居民楼看了一眼。   林擎竟是搬走了。   透过窗户,明昕见那屋里空空荡荡的,门口贴了出租的告示,他通过告示,打了房东的电话,说他是林擎的同学,来找林擎,却发现人都搬走了,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哎哟,”房东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太太,可一提到林擎的事,就语气里透出点斥意,“你是他同学,那你怎么不知道他们家的事呢?”   “住那屋的两兄弟啊,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做哥哥的用那个药祸害小姑娘,现在在吃牢饭哩!做弟弟的还偷拍同学,曝光后都被学校开除!我劝你呀,还是离他们远一点才好!”   这倒是很让明昕感到意外。   他都还没下手,会是谁下手了呢?   想着这件事,明昕一路上没怎么看路。   再次回过神来,却是前方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沉静的呼唤声:“明昕。”   明昕抬起了头,却见拎着一袋子菜的殷雪镜,就站在路的对面,黑沉的眸光透过镜片,落在他身上,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第166章 野草与菟丝子19(重修)   明昕没想到他会在这里见到殷雪镜。   他记得, 林擎的住处,离殷雪镜的出租屋,应该是有一段距离的才对。   明昕向来不怎么动用的大脑, 罕见地运转了起来,他又恰好不是那种会隐藏疑惑的人,走到殷雪镜面前时,浅褐色的眼中便溢满了疑问,“我还想问你, 你为什么在这里?”   殷雪镜垂下脸,示意般提起手中的袋子, 回答道:“买菜。”   明昕看他袋子里装着菜时, 殷雪镜垂着的脸陷于阴影之中,显得格外晦暗不清。   然而等明昕再度抬起脸,他也同时抬起脸, 俊美的脸庞显露在夕阳之下, 是一副清冷而无欲求的模样。   明昕看清了,殷雪镜袋子里装着的都是些肉菜, 然而另一个问题却同时生出,“这里离出租屋也不算近,来这里买菜做什么?”   也许是刚刚听说了林擎的事, 他满腹的疑问无处释放, 看到了殷雪镜, 便转变为对殷雪镜的质问。   然而殷雪镜并没有多加在意,只是回答道:“昨天你说想吃红烧牛肉, 这里卖的牛肉比较新鲜, 我就来这买了。”   “我说过这种话吗?”明昕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殷雪镜点头了。   明昕的记性向来很差, 随口说完一句话, 转头却又给忘了,也是有可能的,更何况,殷雪镜袋子里也的确装了一小袋牛肉,红烧牛肉也的确是他嗜好的菜样之一,看起来,他的解释似乎一点问题也没有。   然而,明昕心中却还有一点隐隐约约的疑虑。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巧了,林擎什么时候不退学,偏偏在招惹了他之后退学,他的哥哥林虎什么时候不进去,偏偏是在对着他撇下狠话之后被抓。   而他刚离开林擎的出租屋,没走多久,就碰上了来买菜的殷雪镜。   于是,他对着殷雪镜命令道:“带我去你买菜的地方看看。”   他想要伪装成是因为好奇而提出的这个要求,然而他的演技实在不算好,眼中的怀疑,都落在了殷雪镜眼中。   这附近的确是有一条街,街边摆满了各式肉菜的摊子,明昕也看到了开在路边的牛肉店。   正巧有个人在买牛肉,摊主吭哧吭哧切好肉称好,装袋递过去。   装了袋的牛肉,与殷雪镜手中的牛肉,并无任何不同。   他们走过去的时候,那个摊主看向明昕身边的殷雪镜,笑眯眯问道:“同学怎么又回来了?是忘记买什么了吗?”   殷雪镜还真是来买过菜。   明昕心中的疑虑尽数消去了。   他的怀疑来得快,去得也快,殷雪镜就跟他私产似的,当然也不用因为这件事而道歉。   只是这回事到底影响了他的兴致,原本一见到殷雪镜,就莫名其妙想做色色的事,结果这天回去的一路上,硬是没碰殷雪镜一个指头。   晚上,殷雪镜果然炒了一道红烧牛肉。   明昕加了一筷子,那牛肉又软又弹,是刚切好的新鲜牛肉,肉间溢满了香甜的料汁,鲜得舌头都快掉了。   殷雪镜的厨艺是越来越好了,一开始明昕选择来蹭他的饭,就是觉得他做的饭菜很合口味,后来殷雪镜也不知怎么的,厨艺越来越好,甚至发展到连早餐午餐,都想吃殷雪镜的饭菜的程度。   美味的食物,常常令明昕感到心情很是不错,之前所有的疑虑全都抛之脑后。   饭饱思淫欲,殷雪镜作为做饭的人,吃得比较晚,明昕吃完了时,他还没吃完,明昕却根本不体谅他,抬脚便踩住了殷雪镜的脚,责怪道:“你的腿动来动去的碰我,是在勾引我吗?”   殷雪镜停住筷,抬眼看他,脸上透出一点无辜的神色。   他的腿确实动了,也的确碰到了明昕的膝盖。   可殷雪镜屋里这张餐桌本来就小,哪怕是一动不动,两人的腿也会抵在一起,哪怕殷雪镜只是夹个菜,膝盖也会在明昕腿侧滑过。   明昕也知道自己是在给殷雪镜扣黑锅。   但他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想到什么,便做什么。   既然殷雪镜蹭在他腿侧的膝盖勾起了他的欲望,那他就大胆地抬起脚,将其架在了殷雪镜的大腿上。   殷雪镜夹菜的手微微停顿,明昕便露出一个有些坏的笑来,“抱歉,我现在有点想做脱敏治疗了。”   “没事。”殷雪镜说着,额角却微微冒出青筋。   碗中的最后一口饭入腹之后,他放下了手中的碗。   不轻不重的一声,他抬起眼,眼瞳已全然被黑色浸满。   “去床上吧。”他说。   ……   有一些事,由于发生得过于隐晦,因此明昕并没有察觉到端倪。   正如他没有意识到,每一次他主动撩拨殷雪镜,最后眼角被泪水沾湿,眼眸因为过于舒服而微微失神的,也是他。   殷雪镜的学习能力极强,只用了几天,他便摸清了明昕身上的所有敏感部位。   而明昕却还以为,他的所有反应都是因为林擎的药。   殷雪镜撑起身,他的唇上泛着光,是吸吮了许久之后沾满的水光,他就这样去亲吻明昕。   放在两个星期之前,明昕会嫌弃他,可现在,他却是张着嘴,懵懂而沉迷地接受殷雪镜的亲吻,吃着殷雪镜口中属于自己的液体,连舌头被勾出来了,都没有发怒。   这个时候的他,是很好说话的。   殷雪镜便俯在他耳边,低声问他:“傍晚,昕昕去做什么了?”   明昕毫无防备地全部说了出来:“我听说林擎退学了,就去找他。”   “找到了吗?”   “没有,他和他哥哥都不住那了,他哥被抓进去了,他自己因为偷拍别人,好像没有学校愿意收他了,”明昕哼笑了一声,“活该。”   “之后为什么会怀疑我?”殷雪镜的手掌贴在明昕的小腹,泛着粉的肚脐就在他的大拇指一侧,微微一动,就能覆盖住。   明昕就像一只得到了满足的大猫,被撸顺了毛,便很随意地回答了殷雪镜的问话:“你出现得太巧了……我刚去找林擎,你就出现在那里,就像是在跟踪我一样。”   也是觉得殷雪镜毫无威胁,他才会毫无顾忌地将这些都托盘而出。   殷雪镜似乎也并不为明昕怀疑自己而感到低落,只是接着问道:“后来为什么不怀疑我了?”   “你要是有那么大能力,还会像现在这样,被我随便欺负吗?”明昕却是嗤笑着他,抬手掐着殷雪镜的下巴,眼底全然是漫不经心,“你要是能把林擎给弄退学了,我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拿捏你吗?”   他始终认为,殷雪镜是迫于他的威势,才迫不得已委身于他。   而殷雪镜,正像是被他说中了一般,垂下眼,没有说话。   明昕对他的猜想,大半都不过是他的伪装。   只有一点,明昕的确说对了。   现在的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动摇明昕背后的褚家。   然而,殷雪镜垂下的目光,却是落在了明昕的唇瓣之上。   少年下唇饱满美丽。   这样的人,往往会为欲望所倾倒。   而现在的殷雪镜,正是用着欲望,一点一点侵染着他的小野草。   直至他的野草,主动进入他的花园。   成为他的菟丝子。   *   七月份的期末考试之后,高二便放假了。   明昕考得还算不错,虽然仍是一科都没及格,可总算是考出比在答题纸上踩一脚要高出一些的成绩了。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最高兴的是褚云。   然而他面上没有任何表露,与明昕相似的眉眼中,透出的是浓郁的压迫力,唯独在话语中,透出一丝端倪,“最近你的成绩,还不错,看来是有认真学习。”   明昕随口应声,“没什么好认真的,也就那样。”   “之前你说的,给你补习的那个同学,什么时候能让哥哥见一眼?”褚云又问。   明昕转学前的成绩他是知道的,这小子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一天天的就知道混,要不是他那个同学帮忙,他哪里能考得出这个成绩?扔骰子也不行!   褚云却不料,他这一句话,却令明昕不悦起来,“有什么好见的?”   连他都见不到殷雪镜,褚云还想见个屁!   一提到这件事,明昕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也不知道殷雪镜是哪根筋抽了,他都听说了,殷雪镜那个成绩,完全可以裸分上京大,根本不用参加什么夏令营,可殷雪镜却最后还是去参加了。   此时的明昕,就像是乍然失去了玩具的小孩一样,眉眼间俱是烦躁。   衣服底下的吻痕消退了,然而浑身上下却像是中了名为殷雪镜的毒,不断地渴求着对方的触碰。   他丝毫没感觉到,他的身体已经被殷雪镜惯坏了。   他没察觉到,褚云这个单了三十几年的工作狂也更没可能意识到这一点,他也早已摸清楚了这个亲弟弟喜怒无常的脾性,便没有多在意,只伸手摸了一下明昕头顶,低声道:“怎么生气了?”   这一下,却竟是令明昕记起,殷雪镜亲吻他顶发时的情景。   明昕用力地捋了一下额发,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冷冷道:“我回房间了。”   他快步离开了书房,连门都没有关。   褚心刚好经过,正看见了明昕气鼓鼓离开的背影。   透过敞开的书房门,褚心看向褚云,眼中满是担忧,“怎么了?”   褚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褚心为褚云关上书房门之后,悄声跟着明昕离开的背影,却见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门被重重地关上。   褚心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站在明昕的房门口,等待了好一会。   明昕的声音,是很具穿透力的。   就像现在,隔着一层隔音能力还算可以的门板,褚心却仍是听到了他的声音。   “你他妈的,”模模糊糊的声音,明明是颐指气使,却透着点撒娇般的意味,“什么时候滚回来?”   接下来的声音,变得模糊了起来。   “……忍不了了……”   两个小时之后,明昕出去装水,一出门,却是恰好碰到了褚心。   褚心看着他泛着红晕的脸颊,连眼角的泪痣,都透出一股若隐若现的惑意。   他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亲眼看到一朵长满尖刺的玫瑰花,被捂得绽放开了一般。   明昕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转过头来看他,“怎么了?”   在褚心面前,他的脾气一直很好。   褚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出声问道:“你……你是不是。”   “谈恋爱了?” 第167章 野草与菟丝子20(重修)   问完这个问题之后, 褚心先一步害臊地红了脸。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开始问明昕,是不是谈恋爱了这种问题?   就明昕在自己房间里发出的那种动静,肯定是谈了才对……而他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 实在是有点……   褚心目光闪烁着,甚至都不敢去看明昕脸上的表情。   可他没想到的事,明昕传来的声音,却很是平静,“谈恋爱?”   “谁告诉你谈恋爱了?”   褚心有些惊讶地抬起脸。   但凡明昕的声音再有波动一点, 他都不至于这么惊讶。   可入目的,明昕的脸上, 却的确是没有一点慌乱。   相反, 他的脸上满是不解,似乎真的不明白,褚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一般。   “没、没有人告诉我。”处在明昕压迫力下, 熟悉的胆怯感又冒出来了, 褚心低下头,小声道:“抱歉, 我可能听错了……我先回房间了。”   他急匆匆想要离开,下一刻,却被明昕拦住了。   明昕转过头来, 皱眉看着他, “只是问个话, 你怎么就表现得好像我要把你吃了一样?“   褚心缩着肩垂着头,的确是一副害怕被明昕吃掉的模样。   明昕忽然冷喝道:“抬头, 挺胸!”   褚心下意识照着做了。   抬头之后看到明昕, 他又下意识要缩紧身体, 可却更害怕违逆明昕的命令, 于是竟是生生忍住了。   “之前我们一起玩游戏,不也是玩得很开心吗?”明昕看着他,仿佛是很不解地询问。   褚心也回忆起了之前,明昕把脚给摔瘸了的那段时间。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以为他可以和明昕做朋友,甚至是兄弟的……   甚至于被明昕蛊惑了一瞬,差点就要强行强吻殷雪镜。   可之后……   然而,久久得不到他回应的明昕,却接着说道:“我们应该是没有什么矛盾的才对。”   褚心:“……”   怎么就没有矛盾了?!   不论是殷雪镜的事,亦或是他们是真假少爷的事,他们看起来,都不像是没有任何矛盾的事。   为什么,明昕会有这样的想法?   然而,褚心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着的,却仍是不敢出声质疑。   可明昕偏偏就要逼他开口:“你看起来好像还是有问题的样子。”   “不然就这样吧,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说你没问题了。”   “要么就告诉我,你刚刚到底在门口听到了什么。”   话音刚落下,褚心便一脸惊愕地抬起了头。   “你……你怎么知道,我听到什么了?”褚心连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   他甚至想到,之前他守在门口偷听明昕说话的模样,是不是也被明昕看到了?   可也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亏欠明昕的,因此他的目光会在不知不觉间,追随着明昕的身影,甚至是忍不住去听明昕的声音,去打听他的事。   是因为注意到了他的这些行为,明昕才会在屋里,说那些让人误解的话吗?   就像是之前,明昕知道了他喜欢殷雪镜,便特意在他面前羞辱、强吻殷雪镜吗?   褚心垂在腿边的手,渐渐蜷缩了起来。   可明昕的内心世界却根本没他想的那么复杂。   “你刚刚不是说了,你可能听错了吗?”明昕却很直接地说道,“一般会这么说的人,肯定是听到了什么,才会听错吧?”   褚心:“……”   他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自己慌乱之间说的话暴露了自己。   可事到如今,他心中原本对明昕的恐慌之意,竟也不知不觉消下去了许多,就连原本紧绷的身体,居然也放松了许多。   甚至于,他能够鼓起勇气,去回答明昕的问题了。   “我……我确实是听到了点声音,”一回想起那些声音,褚心原本还泛着苍白的脸蛋就回复起血色来,却是羞窘的血色,“听到你好像在说……”   褚心本来想说“受不了了”那句,可半天说不出来,便只能改了口:“问人,什么时候回来……”他的声音小得几乎像是蚊子在叫。   明昕却没想到,他的这点动静居然也被听到了,只不过,只是这么一句无伤大雅的话,是根本没办法撬动他剩余不多的羞耻心。   这实际上是殷雪镜跑到大学参加夏令营的这几天里,他每天都会做的事。   殷雪镜离开了之后,他的身体大抵是因为脱敏治疗被迫中止了,便陷入了空虚之中,他便强迫殷雪镜一有空闲,就给自己打视频电话,借由虚拟的影像抚慰自己。   刚刚在房间中,就正是殷雪镜给他打电话过来了。   至于打电话做什么了,在褚心面前,他当然是不能这么说的。   “什么时候回来,就非得是谈恋爱,才会问的问题吗?”明昕倒打一耙,冷冷地反驳了褚心。   褚心一脸空白,被教训得一个愣神。   他咬着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当然知道,这句话绝不仅仅是谈恋爱才会说出的话,可他还听到了下半句话,听到明昕在说他受不了了,这些话联系起来,还不是谈恋爱吗?   可要是都说出来,太过详细,又显得褚心像是在偷听明昕的动静一样,似乎……有点太变态了,他便纠结了半天,只能勉强道:“嗯……我知道了……”   然而明昕这么说,却从另一个角度,勾起了褚心的疑惑。   在他看来,明昕一定是谈恋爱了。   可明昕会和谁谈恋爱呢?   和明昕分开之后,褚心竟是下意识在记忆中寻找起最有可能与明昕谈恋爱的那个人。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属于明昕的影像,他坐在殷雪镜身侧,支着脸不住下落的睡颜,他在教室里,询问殷雪镜去向,听到是“男科”时,惊愕的面容,以及放学后,他站在车棚边,一脸不耐烦地催促殷雪镜的模样。   褚心脚步忽地停下了。   不知不觉之中,他脑海中装着的,属于明昕的,或窥探或直视的影像,竟然也有那么多了。   可比起这个,最令他感到惊愕的却是——   只要是明昕出现的场景,似乎都有个人,会跟随在明昕身边。   居然……是他?   *   殷雪镜的夏令营,共进行了两周。   在结束前两天,明昕脑海中便演练了无数遍整治殷雪镜的办法。   要榨得他只知道求饶。   明昕心里想着。   结束的那一天,明昕决定晾一晾殷雪镜,便故意没接殷雪镜电话。   等殷雪镜打到第三个电话时,他终于接了,却是听到殷雪镜电话那头道:“我在褚宅门口等你。”   明昕差点把手机捏碎了,“你说你在哪?!”   之前他的确想过让殷雪镜来褚宅找自己,甚至是发了地址过去。   可他也仅限于想想,等冷静下来,他就强迫殷雪镜把地址给删了。   饶是明昕,也知道,他与殷雪镜这种关系,不适合展示在褚云面前,就连褚心,他都没说一句。   “抱歉,”殷雪镜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的身体很想你。”   “再不和你接触,它可能就要坏掉了。”   这样的话,在明昕这听起来是很正常的。   毕竟他的身体也很想殷雪镜。   相反,要是殷雪镜说的是“我很想你”,对他来说才是不正常。   明昕被说得身体一阵发热,他冷冷道:“你真是疯了!”   可他接下来的动作,却是毫不犹豫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因为要去见殷雪镜,出门时遇到司机问他需不需要乘车,都被他拒绝了。   明昕是走着出褚宅的。   站在门口,他却没有看到殷雪镜身影,便问道:“你在哪?”   殷雪镜开口道:“顺着大路朝右走。”   明昕照着他的话走了一段,却很快就失去了耐心,甚至开始怀疑起殷雪镜是不是在逗他了,不耐道:“你到底在哪?”   “算了,”殷雪镜低声道,“我过去吧。”   原本他还不希望进入褚宅的监控范围,才让明昕出来的。   可他的明昕失去了耐心。   手机那头,传来了风声。   正是这道熟悉的风声,令明昕生出了一点怀疑——殷雪镜是坐什么来的?   他的问题很快便得到了解答。   骑着自行车的少年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自行车不是那辆熟悉的自行车,可人是那个熟悉的人。   殷雪镜停车在明昕面前时,明昕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你要是说你打算骑自行车过来,那还不如我坐车过去!”   殷雪镜却说:“我比较过,你不会让褚家的司机带你来出租屋,而这附近能接单的出租车不多,等坐车出发,到出租屋的时间,比我直接骑自行车,从火车站到这里的时间,至少会多上一分钟。”   “更何况,你拒接电话的那一段时间,已经把一分钟延长为二十分钟了。”   殷雪镜选择去夏令营,是为了测试,明昕的身体到底有没有到达离不开他的程度。   看到视频中,明昕泛红与恼怒的眼角时,他的测试,终于得到了成功的回应。   可他还不料,与明昕分离的每一分钟,他的耐心也在不停消解着。   这是一场双向的折磨。   放在过去,殷雪镜恐怕想不到,迫不及待这四个字,竟也是能落在他身上的。   明昕也的确没见过殷雪镜这副模样。   因为一路骑行过来,殷雪镜冷白色的脸上添了些汗水,他发丝凌乱,上衣更是贴在了身上。   是说不出的狼狈。   然而,在殷雪镜难得的急切姿态面前,明昕却是不紧不慢地坐在了自行车后座,在殷雪镜骑动自行车时,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看来,你的身体,也挺想我的是吧?”   殷雪镜的睫羽,颤了一下。   他心中涌动着的无数情感,被强制冷静了下来。   没错,   他没有回答,而是载着明昕,又骑行了一段。   忽然,停在了一个转角处。   殷雪镜一脚踩在地面,回过头来的同时抬起了手,以虎口卡住明昕的下巴,眸中黑沉看不透情绪。   明昕甚至没办法转头,挑眉看着他,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这里是监控死角,”殷雪镜却就这样侧着头看他,低声道:“想不想接吻?” 第168章 野草与菟丝子21(重修)   明昕离开褚宅的背影, 正落在坐在窗前写作业的褚心眼中。   明昕离开褚宅,当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和成日待在褚宅里的褚心不同, 明昕并不喜欢这个空荡荡的大宅院。   然而褚心却注意到,明昕没有坐家里的车,而是直接步行朝着褚宅出口走去。   就好像,有人就在门口等他一样。   会不会,就是和明昕谈恋爱的那个人?   褚心也不清楚, 自己为什么会对明昕谈恋爱这件事这么在意。   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落在夏日炽热的阳光之下, 刚被明昕拒绝过的司机见状也走了过来, 问他:“小少爷要去哪?我带您吧。”   褚心连忙拒绝道:“没事,我自己走就好。”   司机脸上顿时露出了茫然的神态。   今天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一连两个少爷,都不坐他的车呢?   褚心却来不及解答他的疑问。   明昕的身影, 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拒绝了司机之后,他便连忙追了上去。   可明昕腿很长, 又是大步流星地迈步往外走,褚心一路小跑,竟也没能追上他。   等追到褚宅正门口时, 却已经没有了明昕的身影。   已经走了吗?   褚心心中蓄满了莫名的失落。   他循着褚宅门口的大路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   可就在此时, 他忽然听到了点说话声。   带着点莫名的预感, 褚心加快了脚步。   明昕的背影映入他眼帘,他背对着褚心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之上, 仰着头。   而在他身前的少年, 则扭过身来, 低着头。   他们的脸靠得极近。   这个距离……   褚心瞪大了双眼。   应该……不可能吧?   褚心在心中欺骗着自己。   也许是在户外, 还是在开阔的路上,他们很快就分开了,明昕面前的神农直起身,露出殷雪镜那张俊美的脸庞,锋利的唇角沾上了亮光,金丝眼镜下,冷静的眼眸在触及明昕时,竟是显得有些深沉——这一切,都显得与褚心记忆中,那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冰冷少年形象,格格不入以来。   自行车被骑出去了一段路,褚心才回过神来。   他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气喘吁吁地跑回到褚宅中,找到了司机。   发动前,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问道:“少爷要去哪?”   褚心小声说:“不知道……”   司机:“?”   但还好褚心又接着说道:“出褚宅后,顺着大路朝右走。”   离开褚宅后,没开多久,褚心便再度看到了殷雪镜与明昕的声音。   司机惊讶的声音同时响起:“嗯?晏少爷怎么在这里?”   褚心连忙道:“对,跟着他们走,别被他们发现。”   司机:“???”   啥?   他是不是误入了什么豪门争斗现场??   还有……   轿车这么大号,要怎么跟才不会被发现啊!   总之,折腾了一路,看着自行车骑入火车站,似乎并没有要一路骑自行车的意思,饱受煎熬的司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正歇息呢,后座的小少爷就像是有什么雷达一样,指着一辆出租车道:“他们在那辆车上,跟着它走。”   司机满头问号,不是,这是怎么看出来的,他怎么就啥也看不清呢?   殷雪镜的自行车,是借的火车站里保安大爷的,当时大爷被他一副乖乖好学生的模样蛊惑的,莫名其妙地就把自行车借给他了,作为抵押,殷雪镜留下了自己的全部行李,直到将自行车归还,才取回自己的行李。   大夏天的,还是在太阳底下骑自行车,是个人都受不了,殷雪镜明显要比明昕不是人多了,载着个人骑一路,脸上还没什么变化,明昕却是个容易上脸的,他的皮肤偏暖白,一受到刺激,晕色便自发蔓延开,此时,他正是被晒得满脸通红,又因为闷热而懒懒地靠在柱子上,等殷雪镜。   拖着行李走到他身边后,殷雪镜忽然伸出手,用冰冷的手指贴了一下明昕的侧脸,低声道:“打车回家吧。”   回家。   这样的字词从他口中吐出,带着点隐晦的意味,然而明昕什么也没察觉到,他抓着殷雪镜的手腕,把他的手当冰袋一样捂脸,不仅是因为环境的燥热,更因为身体的燥热,他朝着殷雪镜扭过脸来,哼笑:“好呀。”   “最好,越快越好。”   出租车的确很快。   一回到居民楼,刚踏进混乱不堪的电梯,他们就亲在了一起。   这种小居民楼的电梯是没有监控的,于是他们几乎像是连体娃娃一样紧贴在一起,只在电梯门打开之时,勉强分开红肿的唇瓣,却是急切地快步踏进了出租屋。   出租屋终于是安装了空调,冷气渐渐填满狭小的出租屋,行李箱孤零零地被丢在玄关,之后是散落一地的衣服。   拉着窗帘的出租屋一片漆黑,唯有从缝隙落进的光斑将屋内照亮一点朦胧的角落。   他们就正处于这样的角落之中。   殷雪镜靠在墙上,眼镜已被他取下,随手放在了桌上,此时他仰着头,面前是坐在他腿上,而比他高出半个头的明昕。   他们在接吻。   明昕叼着他的唇,眉间透出点凶戾之意来,就像是叼着猎物的猎豹,不肯轻易放开。   他仿佛是占据着上位的那一位,然而殷雪镜的手,却在他无意识之间,抚上了他的后腰,接着探入松开了腰带的裤腰之内。   明昕的呼吸声忽地一停。   他终于松开了殷雪镜的唇,眉头皱得很紧,是抗拒的姿态,他下意识想躲,却被攥着腰,想骂人,然而却在殷雪镜的动作下,连呼吸都颤抖起来,更罔论说出拒绝的话语。   自从第一夜,在林擎的药下,他失去意识与殷雪镜干了一夜,之后他就没再让殷雪镜碰过这个地方。   可他没想到,殷雪镜竟是趁着他毫无防备,擅自把手指伸进来了。   殷雪镜低声道:“这段时间,我查了点东西,发现了一件事。”   “你知道吗?男人的身体里,有个部位,叫做前列腺,进行有效的刺激,可以产生很强的快感,如果靠着刺激这个部位,或许能提高你的敏感阈值。”   因为殷雪镜没经过同意,就擅自碰自己,明昕差点就想把殷雪镜弄死,可殷雪镜一通专业术语就把他给砸晕了,明昕半天都没搞懂什么是前列腺,什么叫敏感阈值,只觉得殷雪镜好像说得很有道理。   可根据这些年看片的经验,被探索后头的都是些一推就倒的娇弱小零,明昕虽然也白,却并不觉得自己是做下面的那一个,吃了药的那天另算,那是被暗算了才会这样。   在他看来,殷雪镜都比他像下面那个。   明昕忍不住质问殷雪镜:“这个叫前什么的既然这么好,你怎么不自己试试?”   “那天我中的药比较少,我的身体,可以不用管。”殷雪镜却如此说道。   他的说法,让明昕都茫然了一小阵。   按殷雪镜的说法,好像这真是什么用于治病的治疗手段一样。   可很快,他的大脑,就再也装不下这点茫然与疑问了。   看着忽地弓起身,眼角沁出泪水的明昕,殷雪镜盖着幽黑眼眸的睫毛轻轻一动,手上动作却是不同于冷俊面容的恶劣与凶狠。   “找到了。”他吻着明昕的泪水,低吟一般说道。   忽然,像是一阵风吹过,本应关上的门,忽地透出一点缝隙。   虽是裂开了一点缝隙,可阳光却并未从那缝隙处透出。   热气散入阴暗幽冷的出租屋,蝉音不断响起,可落在此时此刻站在出租屋门口的人耳中,却远不如从缝隙中透出的,若有似无的水声要来得震耳欲聋。   从他的视角,他看到光着上身的明昕,伏倒在另一人身上,光斑落在少年肌肉起伏的背上,汗水犹如无数碎钻,反射出星星点点的、璀璨的光芒。   他捂住嘴,然而双眼却不听使唤一般,紧紧盯着屋里的景象,一错不错。   那正是一路追着两人,跟到出租屋的褚心。   他看见两人进了居民楼,害怕被发现,便没有立刻进入,之后进入,那两人却便没了踪影,他害怕坐电梯会被发现,便爬楼梯到电梯最后停在的楼层,找了一圈,才终于找到这间出租屋。   可他没想到,出租屋的门,竟是没有关紧。   他也更加没想到,屋里,竟会是这样的光景。   褚心的脑海中,浮现出明昕平静的反问声——“谁告诉你谈恋爱了?”   如果这不是谈恋爱,还能是什么?   褚心大脑一片空白,尽管看到了一切,他仍是不愿意相信,他们竟会谈恋爱。   忽然,屋里传来了明昕恼怒的低骂声:“殷雪镜,你找死是吧?”   这一声骂声,将褚心的意识收拢回归。   明昕接下来的话语,却更是令他感到惊愕,“谁他妈的让你擅自动了?”   似乎还不解气,明昕竟是举起手,给了殷雪镜一巴掌。   啪的一声。   明明不是打在褚心身上,褚心却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后退了一步。   而作为被打的那个人,殷雪镜的声音却显得很冷静,“抱歉。”   仿佛已经习惯于被这样对待了。   关于恋爱的,旖旎的幻想从褚心脑中退散开,他满脸苍白,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觉得,明昕和殷雪镜谈恋爱这件事,会令他感到违和了。   他们甚至连初见,都与美好这两个字差之甚远。   又怎么可能会平等地谈恋爱?   一瞬间,褚心脑中出现了无数幻想——都是些殷雪镜被明昕强迫控制的画面。   性情恶劣的富二代看上了家境贫困的优等生,追求未果之后,便闯入对方家中……   褚心不敢再想下去了。   仿佛害怕再听到什么可怕的内容般,他从出租屋门前逃走了。   然而,屋内,明昕扇了殷雪镜一巴掌之后,却是挣扎着从裤子里扯出殷雪镜的手。   他浑身都蔓延开晕色,但凡褚心再多看一眼,都会看到他因为落泪,而显得格外艳丽的脸颊。   至于那一巴掌,虽然响,却根本没在殷雪镜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也正是知道那一掌不轻不重,明昕才会愈发生气。   他没想到自己真会被殷雪镜的手弄到出来,还是靠着那地方出来的,一时之间觉得丢脸,便骂骂咧咧的,一副恨不得把殷雪镜咬死的模样,“殷雪镜!你等着,我等下就把你弄死!”   至于为什么不是现在,那当然是因为,现在他没力气了。   殷雪镜却忽然道:“门没关紧。”   果然,这话一出来,怀中的人便僵了一下。   一想到自己刚刚的模样,有可能被屋外经过的人看见,明昕便皱起眉头,看向了门口。   屋外灿烂的阳光照进玄关,走廊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   “放心,”殷雪镜盯着他被闷出红意的脸庞,低声道,“没人看到。”   他的声音里,满是蛊惑之意。   “我们的事,不会有任何人阻碍。” 第169章 野草与菟丝子22(重修)   高二和高三之间的暑假并没有多长, 殷雪镜两周的夏令营结束后没多久,学校便开学了。   这个暑假短得简直跟没有假期一样,总之, 哪怕离开学已有了几天的时间,明昕也还没能习惯高三的作息,早上被殷雪镜叫醒之后,还得发上好一阵的懵。   然而,发完懵之后, 他便会有些低气压地压下眉眼,没有赖床, 直接便走进了卫生间, 将卫生间门反锁。   随后,他却没有立刻开始洗漱,而是攥住内裤的两边, 直接将其扯了下来。   褪下的裤子中间湿了一大块, 明昕还未褪去困意的浅褐色眼眸多少有些无语地盯着湿哒哒的裤子看了一会,最后随手将它丢在了脸盆里, 换好了衣服,才开始洗漱。   他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了,自那天殷雪镜从大学的夏令营回来, 带着他回出租屋, 把他浑身都碰了一遍之后, 之后每天睡醒,都会像这样把裤子弄脏, 甚至有时候还会梦见自己像那天一样地被碰着。   明昕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最后只能把这一切都归结成是殷雪镜的错。   如果不是殷雪镜说那个叫前什么的可以提高他的阈值, 他也不会任凭殷雪镜那样碰自己, 最后还因此做梦,每天都得洗内裤。   抱着这种怨怼感,明昕洗漱完出卫生间,看向殷雪镜的眼神还是冷的。   殷雪镜似乎没察觉到,只是道:“洗好了?过来吃饭吧?”   明昕愿意每日留宿在殷雪镜出租屋里的原因之一,便是殷雪镜做的饭菜,然而这天,他却因为这段时间的事,攒了一肚子的火,看也没看一桌上的美食,只瞪着殷雪镜,冷哼道:“殷雪镜,你居然还吃得下饭?”   这种无由来的指责令殷雪镜似乎是有些意外地抬起了脸,眼中满是不解,“怎么了?”   “你还敢问是怎么了?”明昕语气冷厉,“要不是因为你,我哪里会每天睡醒都流得满内裤都是水?”   他说话说得很顺畅,基本没有卡壳,殷雪镜却反而顿了顿,低声道:“你不是说过,晨勃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为什么说是因为我?”   明昕却冷冷道:“谁跟你说是因为晨勃了?!我说是因为你,当然是有原因的!”   殷雪镜沉默片刻,仿佛恍然大悟一般,低声道:“所以,是因为那天我碰了你,所以你才会流水的?”   “否则还能是因为什么原因?”明昕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麻烦,忍不住抱怨道:“就是因为你碰了那里,我才会每晚都做梦,梦见……“   “梦见什么?”殷雪镜的声音,忽然在极近处响起。   而明昕过于沉浸于抱怨,竟完全没注意到,殷雪镜已在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   明昕忽然发现,殷雪镜似乎又长高了。   原本殷雪镜就比明昕要高上一点,只是并没有高上多少,所以显得两人身量相当。   那个时候,明昕根本没把殷雪镜放在眼里。   当然,现在的明昕也根本没把殷雪镜放在眼里,可长高的殷雪镜已经不能算是和他“身量相当”了,对于明昕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理智很快就被怒火烧干了,他怒道:“当然是你摸我!”   这句话落下,殷雪镜面上显然是一怔。   见殷雪镜终于因为自己的话语,裂开了一点面上冷静的面具,明昕心中的不快终于消下去了一些。   可他还想不到,殷雪镜接下来竟是忽地伸出手,探至他身后,碰了他一下。   无力感一瞬间传来,明昕的身体下坠了一下,却是靠着殷雪镜的手才支持住身体,从外面开,却像是坐在了殷雪镜的手上一般。   他刚换的干净裤子一下子又湿了。   明昕睁大了眼,看向殷雪镜,却见殷雪镜面上,竟依旧是冷淡的神情,仿佛并不情愿于这么做一般。   这幅模样,终于让明昕心里舒服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   “殷雪镜,你在做什么?”他强压着怒气问道。   “刚刚你不是让我碰你吗?”殷雪镜低声缓缓道。   “放屁,我是在说我做的梦,关你什么事?!”明昕眼角都冒出一点难耐的水汽,“手,拿开!”   殷雪镜很快便将手移开了,然而在离开前,似乎是无意识的动作,他的手指弯了一下。   那一下,却逼得明昕从口中惊呼出一声泣喘一样的悲鸣,身体像是要逃脱一般,朝着前方倒去,却恰恰落入了殷雪镜的怀里。   “抱歉,我想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殷雪镜抱住了他,低声道。   明昕抬起眼时,凶戾的浅褐色眼眸中已蓄满泪光,他浑身发麻,不明白殷雪镜为什么还能怎么冷静地说这些话。   可他又的确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便勉强回复呼吸,“你……你说。”   冷淡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音。   “我说过,这种刺激对脱敏治疗来说,是很有效的一种方式。”殷雪镜像在解一道题般,缓缓说道:“那天你很快就出来了,也的确证明了这个方法是有效的,但你之后却不愿意再继续,以至于效果不仅没有真正作用于身体,还给身体带去了反效果。”   明昕没想过会这么严重。   似乎是知道他的疑问,殷雪镜接着解释道:“对于慢性病而言,药是需要坚持吃的,病还没治好就断药,是会前功尽弃的。”   明昕皱起眉头。   殷雪镜漆黑的眼眸盯着他,就像看到一片干净的羽毛,渐渐被深渊吞噬一般。   “这样,那晚上就继续……用那个前什么的治疗吧。”明昕说道。   他以为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已经算是艰难,可转头,却见殷雪镜,竟也是垂着头,许久没有回应。   似乎并不情愿。   正是在这时,明昕记起,殷雪镜是有洁癖的。   只不过每天与殷雪镜相处,他总是会把对方弄脏,久而久之,他竟也忘记了,殷雪镜是不喜欢脏的。   所以对于他来说,伸手进那个地方,应该是很难接受的。   这个发现总算是令明昕好受了一点,这时他已经挣扎开殷雪镜的怀抱,站直了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毫不留情地踢了一脚这个刚刚抱住他的人,命令道:“说话。”   殷雪镜仍是沉默了一会,许久,才低声道:“好。”   然而,在明昕察觉不到的角落,一抹笑意,却飞快滑过他幽黑的眼中。   *   明昕知道这个新治疗会很舒服。   可他没有想到,会这么舒服。   弄得他都沉迷其中,沉迷了好几天,不知不觉间,连小弟们都忘了。   等他惊觉过来,才发现,自己竟也有一个月没有与自己的小弟联系了。   他便打开和小弟们组的群,决定召几个小弟到体育馆里,问一下近况。   结果问了几个人,竟是有大半都或转学或休学了。   这实在是有些不寻常,明昕皱起了眉头,在群里打字询问。   STER:怎么回事?   他问的小弟里,有几个是被家长知道了他们在学校里横行霸道的事,觉得学校校风有问题,便强行给他们转了学。   至于还有两个,是平时跟着明昕四处揍人的体育生,都是在训练的时候,不甚把腿摔折了——按照医生的说法,把腿养好到摔伤前的水平,起码得个四五个月,对于步入高三的体育生而言,养那么久的伤,体考早来不及了,便干脆休学了。   这些理由看起来都很合理。   可当它们撞在了一起,便显得没那么合理了。   明昕还是把剩下能到场的小弟都召集了。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最终到场的,竟是只剩下十几个愣头青,而这些愣头青,做过的最狠的事,也不过是把路上欺负小孩的混混揍了一顿罢了。   也就是说,他这个所谓校霸实际的战力,已经被削得只剩下一层皮了。   明昕坐在他习惯坐的体育馆表演台边缘之上,架着腿,脸上发沉。   他点了几个人的人名,都是些既不在群里冒泡,也没出现在体育馆里的人,问道:“这几个人呢?你们知道他们是怎么了吗?”   大部分人都摇头。   明昕扫视了一圈,点了个懵懵站在原地,没和别人一样摇头的,问道:“你知道什么消息?”   他自认为他的语气已经很温和了,可那个小弟仍是在他的压迫力下害怕地颤抖起来,甚至连声音也都在颤抖:“我……我最近、逛、逛那个学校论坛……看、看到有人发帖……”   他说得费力,还一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模样,明昕也听得费劲,也根本懒得费心在他这磕磕绊绊的解释中,打断道:“什么帖子,给我看看。”   那小弟颤颤巍巍、战战兢兢地走过来,把手机调出论坛界面,随后异常虔诚地双手捧上。   明昕很不客气地就抢了过来。   他看了眼手机屏幕,却见帖子上,标题写着:“震惊!晏明昕那几个得力大将被曝光暴力事件,现在都被抓到少管所了……”   明昕皱起眉头,接着往下看。   Lz:这是真的吗?!我靠我刚听说的消息,听说他们打人的视频都被发到网上了,家长保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抓进少管所!   1L:lz今天刚通网吧?他们都在少管所里待了个两三天了,网上那些视频也都被删个了干净,估计是他们爸妈插的手。   2L:晏明昕被抓进去没?   3L:没有,视频里连他一根毛都没有出镜,怎么抓?   4L:弱弱地说,其实我觉得晏明昕也没传说中的那么可怕,他现在每天都来上课,好像是改邪归正了……而且我听说,之前他打人,打的也都是那些会欺负人的……   5L:你们是忘记了上学期学神被他整成什么样子了吧?啧啧啧,脸都被打得看不出形状了,晏明昕天天去上课,是为了折腾他吧?真可怜,要是殷雪镜发达了,第一个要做掉的肯定是……   明昕很快就看完了第一页的内容。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正想往下滑,接着看帖子内容时,却发现第一页以下,竟全是空白。   他刷新了一下,手机屏幕中央,代表着加载的圆圈慢悠悠转了好一阵。   结果,却是突然弹出一个报错提示:【抱歉,您查看的帖子不存在。】   不存在?怎么可能?   明昕不信邪,又刷新了好几遍,然而无论他怎么刷新,画面上都是同一个报错通知,最后一下,那帖子更是直接消失了,页面退回到论坛界面。   他难解地瞪着手机屏幕。   可就在这时,原本紧闭的,体育馆的大门,却忽地被打开了。 第170章 野草与菟丝子23(重修)   明昕抬头看去, 却见殷雪镜站在门口,那双冷淡的、黑得看不清眸色的眼眸望来。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明昕脑海中, 浮现出刚刚在那个帖子里看到的回帖内容:“要是殷雪镜发达了,第一个要做掉的肯定是……”   要做掉谁?   做掉他吗?   明昕这样想着,原本看到自己的小弟只剩下这么些老弱病残而有些不畅的内心,便愈是烦躁了起来。   于是当殷雪镜走到他面前时,看到的, 就正是一个眉眼间染着愠怒,浑身蓄满低气压的明昕。   “怎么了?”殷雪镜低声问道。   明昕却没有立刻回他的话, 手中的手机黑了屏, 他便随手将手机扔回给了战战兢兢的小弟,才终于是出声冷冷道:“老子的大半小弟都被学校退学了。”   殷雪镜皱起眉头,黑眸中闪过不解:“怎么会这样?会不会只是高三到了, 所以学校害怕他们影响其他人学习, 才将他们退学?”   “放屁!”明昕却怒道。   他虽然学习不好,但也不至于一点头脑也没有。   暴力视频被曝光, 之后被劝退,甚至是被抓进去,这不是完全与之前, 林擎被逼着退学, 他的哥哥被抓进牢里, 是几乎一致的手法吗?   明昕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针对了。   一开始,林擎退学搬家这件事, 他虽然觉得有些巧合, 但也不至于将其放在心上, 林擎对他下了药, 把他害成这样,就算林擎不被退学,他也不会放过对方——就这点看来,那个幕后推手,却反而像是帮了他。   哪怕不是为了帮他,就林擎那个偷拍犯和他那个卖药的哥哥,被结仇的人找上门算账,也完全是罪有应得。   可现在,看着满体育场中,没有一个能打的小弟,明昕这才反应过来——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想错了。   那个把林擎弄退学的傻逼,不一定是和林擎有仇。   而是和他有仇。   那个人也许并不知道他和林擎的事,但却肯定知道,林擎原本是他晏明昕的小弟。   从林擎入手,再一一设计让他身边的得力小弟退学,使得他孤立无援。   接下来呢?接下来是准备对他下手吗?   这样想着,明昕眉眼压得愈是沉。   连带着,他看向殷雪镜的眼中,都带上了几分冷意。   他倒也并不觉得殷雪镜有胆子与能力做出这一切,但一想到殷雪镜有可能像那个针对自己的人一样,对自己带有恨意,他就没办法对殷雪镜摆出任何好脸色。   他心知自己是在迁怒殷雪镜,殷雪镜不过是个没权没势的穷学生,唯一值得一提的也就只有他那个学习成绩,可这玩意又不能把他的那群小弟弄退学,可明昕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也根本不想控制自己对殷雪镜的怒意。   他忽地抓住了殷雪镜的领带,只将人扯得弯下腰来,与他面对面对视。   明昕冰冷的目光像要将殷雪镜大卸八块,再一块一块地将之解剖分析。   “殷雪镜,”他冷冷道:“你应该很讨厌我对吧?”   殷雪镜却只是定定地盯着他,低声问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为什么我会这么想?”明昕冷冷地笑了一声,“我当然会这么想。”   “我每天都欺凌你,利用你,把你当玩意一样玩弄欺弄,你要是不讨厌我,不恨我,那也太奇怪了。”   “如果你有机会,一定会想尽办法把我弄死,对吧!”明昕冷声问道,然而语气里却已完全是笃定。   他本就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从来都只有他欺凌别人的份,却绝不允许其他人因此报复他。   “昕昕,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但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更不想杀了你……”殷雪镜冷静为自己辩解着,“如果我真的想要杀了你,你留宿在我出租屋的每一晚,我都能……”   然而,怒火却随着他这一番话,渐渐充斥满明昕浅褐色的眼瞳,使得那双眼显出血腥可怕的意味,仿佛一头暴怒的野兽,下一刻就将吞噬干净面前胆敢侵犯自己权威的猎物。   “原来,你真的想过要杀我?”明昕咬着牙,一字一句低声道。   殷雪镜飞快抬眼。   他没想到,明昕竟会如此生气。   他的眼眸转动,看向一旁几乎就要软倒在地上的学生,他手中紧紧攥着一支型号老旧的手机,而这支手机,在他来到之前,正在明昕手中。   几乎是立刻,他就记起学校论坛中那些帖子。   被看到了吗?   杂乱的线混杂在殷雪镜脑海中,他强行将这些线团捋顺,然而漆黑眼眸却到底现出一丝少年的慌乱,“我绝无一刻,想过要记恨你。”   “如果可以,我甚至想当你的狗。”   此话一落下,满场皆惊。   明昕剩下的那些小弟,都是些原本受到欺凌,被救下后,主动将自己置身于明昕羽翼保护下的穷学生,可无论是谁,都难以想象,会有人愿意当另一个人的狗。   明昕亦是被殷雪镜的话语惊到了一瞬。   可那一瞬之后,他心中的怒火,却没有丝毫消解。   相反,却是越发高涨。   越是愤怒,他脸上却反而越是冷静起来。   无论是过去亦或是现在,在学校里,他都算不上是头脑好使的那一个。   可在阴暗混乱的城中村,在贪婪的养父,凶狠的讨债人面前,他能将病弱貌美的养母护好,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绝无可能是毫无头脑的。   只是安逸平静的贵族学校令他放松了警惕,他以为殷雪镜只是个柔弱的书呆子,因此没有任何防备之心。   知道此时,他才忽然想起来,殷雪镜似乎是个学神,每次考试都会考第一的那种。   他甚至只随便教了自己几个月,那些复杂的、奇怪的试题就变得没那么可怕了,他竟也能凑出个两三百分的成绩,足以证明,殷雪镜头脑有多好用。   脑子这么聪明的人,随便糊弄糊弄他,难道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吗?   明昕回想过去这段时间的经历,却越是想,面上的神情越发冷肃。   他竟是不知道,从何时起,他的生活里,竟是只剩下殷雪镜了。   而也正是沉迷在殷雪镜的所谓治疗之中,他才会一再错过自己的那些小弟或退学或休学的消息。   原本,明昕并不认为这一切是殷雪镜做的,他只不过是将殷雪镜当成了发泄怒火的一个道具。   可随着他愈是细想,殷雪镜的那些行为,却越发无法细想起来。   明昕抬起眼来,冷冷盯着殷雪镜看,他看到他漆黑的眼眸,他锋利的薄唇,金丝眼镜的修饰下,少年俊美的面容带上了几分商场精英一般的气质。   这样的人说想要当他的狗。   明昕忽地扯着嘴角,笑了一声。   他逗狗一样,勾了勾殷雪镜的下巴,眯起眼,柔声问道:“殷雪镜,你想当我的狗?”   明昕脸上的怒意尽消,仿佛真的被殷雪镜的话说服了般。   殷雪镜垂着眼,他那张脸,最具威胁力的便是他那双幽黑的双眸,在示弱时,必须像是这样掩着,才能令他的弱态变得有说服力起来。   “对。”殷雪镜低声道:“我想当你的狗,想一直待在你身边。”   “如果可以,你完全可以随意使用我、利用我。”   “昕昕刚才是在看学校论坛里的帖子吧,之前我的确看到了一些,你的手下退学的事,原本我并只以为这些是巧合,现在经过提醒,才知道这些都是有人蓄意针对昕昕。”   “如果昕昕需要,”殷雪镜抬起眼,直视明昕,“我完全可以帮你铲除,那个害得你失去手下的人。”   明昕拍了拍他的脸,低笑道:“你还真是贴心,知道我想做什么。”   “可就凭你这个什么都没有,连生活必须的钱,都要靠我给的穷学生,你能怎么帮我铲除?”   “我当然有办法,”殷雪镜说,“但是,这个办法,需要除了我们之外的其他人离开。”   明昕盯着他看了一会,竟真的对殷雪镜身后,那些呆若木鸡的小弟们冷冷吩咐道:“都出去。”   他这一声,却令殷雪镜终于放松了下来。   到现在,明昕还愿意按照他说的话做,说明,至少,他确实被自己说服了。   殷雪镜心中微定,体育馆再度安静下来后,他便开始一点一点说明自己的办法,“之前网传的那些视频,都是监控视角的视频,那么,能够发布这些视频的人,必然需要经由学校监控室才能得到视频,老师对我很信任,我完全从他们下手,进入监控室,根据那些视频发布的时期,找到监控调取的记录……”   明昕一脸冷淡地听完了他的话。   可出乎殷雪镜意料的是,听完之后,明昕却只是笑了一声,“哦,原来是这样啊?”   “你可真是聪明,尽是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办法。”   “那么,”他脸上的笑,骤然消失得一干二净了起来,“既然你这么聪明,也一定知道,怎么弄到那些监控视频,发布到网上,对吧?”   殷雪镜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明昕便骤然发狠,猛地抬脚,在他的腹部,重重踹了一脚,只将他踢飞到了地上。 第171章 野草与菟丝子24(重修)   殷雪镜被明昕重重一脚, 踢飞到了地上。   挂在鼻梁上的眼镜摔在了地上,蹭着地面滑了出去。   痛意从腹部传来,然而殷雪镜却无心关注腹部的疼痛, 他抬起脸,半倒在地上,双眼失去了眼镜的遮挡,黑得有些瘆人的黑瞳便就此暴露在明昕眼中。   明昕蹲在了他面前,掐着他的下巴, 忽然道:“平时不怎么细看,现在一看, 你这双眼睛, 长得还真恐怖。”   “平时,你就是这么把自己的眼睛藏在眼镜后面,然后在心里想着要怎么报复我的吗?”   殷雪镜却立刻半敛下眼帘, 低声道:“昕昕, 我出来没想过……”   “闭嘴!”   事到如今,明昕已清晰地认识到殷雪镜这张嘴的可怕了。   白的说成黑的, 黑得说成白的。   如果不是今天他被怒火驱使着,细察起殷雪镜的所有行为,并从中察觉出异样, 他也许还仍被蒙在鼓里。   他甚至还不敢回想, 殷雪镜到底还骗了自己多少事。   “昕昕?”明昕忽然察觉到了殷雪镜对自己的称呼, “谁让你这么叫我的?谁?!”   昕昕,是他的乳名, 只有他的养母会叫。   这个称呼, 在他的养母去世之后, 就再也没人再叫了, 哪怕是褚家的人,也没有人会这么叫他。   “在医院的时候,我和昕昕妈妈见过一面……”殷雪镜低声道。   “还撒谎?”明昕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掐着他下巴的手,抬手就是一巴掌。   然而,这一掌明昕没有收力,殷雪镜被重重的一掌,拍到了地上,再度想支起身体时,身上确实忽地一重,脖颈间遭遇了束缚,被抵在了地上。   殷雪镜完全是可以挣扎的,然而他抬起眼,却从明昕那双浅褐色的眼中,看到了一点细碎的闪光。   仿佛是泪光。   明昕却没有流泪。   可无疑,殷雪镜提及明昕的养母,是触碰到了他的逆鳞,他就这么居高俯下地冷冷看着殷雪镜,双手掐在殷雪镜脖间,语气已全然降至冰点,“殷雪镜,我是真的想杀了你。”   “我最恨的,就是骗子。”明昕的脸上,显露出真实的恨意。   无论是将欺骗他,说要为他过十五岁生日,却将他和养母推向欠债人屋里的混账养父,亦或是说着不会伤害他,却将他势力架空、意欲报复他的殷雪镜。   “与其等到你真的报复我,倒不如我先一步了解你。”明昕冷冷说着,五指渐渐收紧,仿佛真的就要将殷雪镜掐死在这里。   殷雪镜的脸色渐渐呈现出呼吸不畅的苍白,人类对死亡有着本能的恐惧,即使是寻死者,在濒死之际,都会一脸惊慌的挣扎,然而,殷雪镜却仿佛完全甘为他人鱼肉般,尽管身体已不自觉地抽搐起来,也未曾试图掰开明昕掐在自己脖颈间的手。   “昕、昕,如果……”殷雪镜哑声道,“如果杀了我……会让你好受,那就杀了我吧……”   然而,下一刻,明昕却是松开了手。   猛然灌入喉中的空气呛得殷雪镜弓起身咳嗽起来,他看向明昕,却见明昕脸上的暴怒,却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漠然。   明昕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险些掐死殷雪镜的手。   他缓缓握紧了这只手。   直到看见殷雪镜那双黑瞳中,自己在暴怒之下,展露而出的,嗜血而冷漠的神情,他才后知后觉——无论他有多恨那个男人,他仍是不可抗拒地,受到了对方的影响。   易怒而冷血,自私而邪恶。   这是他憎恨之人的模样。   也亦是他的模样。   明昕淡漠的目光落在地上的殷雪镜身上。   真可怕,他居然在殷雪镜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殷雪镜又有什么错呢?他不过是像当年的自己一般,想要反抗不断折磨自己的“养父”罢了。   而他,却正在悲剧地,从被“养父”欺凌的少年,变成那个欺凌他人的“养父”。   人总会步入厌恶的那条道路。   “差点把你掐死。”明昕垂下眼,“抱歉。”   “以后我不会再这么做了。”明昕说着,缓缓从殷雪镜身上站了起来。   他像是忽然察觉到自己正陷入泥潭里的迷途者般,用尽全力意欲自己从阴险的泥潭中拔出,直至脚下踢到了什么,才终于回过神来。   明昕低下头,看见了一副金丝眼镜。   “哦,是你的眼镜。”明昕看着那副金丝眼镜,语气冷淡,“你应该也并不喜欢它,对吧。”   说罢,明昕便抬起脚,一脚,便将地上那副眼镜踩坏了。   “以后不用戴了。”   做这些的时候,明昕甚至没有回头,也更是没有看到,殷雪镜在眼镜被踩碎之前,下意识伸来的手。   体育馆的门开了又关,明昕却在门口,看到了几个胆怯的小弟。   他顿了顿脚步,忽然问道:“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我不是让你们走了?”   没人敢说话。   像是忽然被点通了一般,明昕自言自语地为他们回答起自己的问题:“哦,你们看我那样子,觉得殷雪镜会被我打死。“   “我像是那种人吗?”他冷冷问道。   明昕在他们惊恐的眼中看到了答案。   他皮笑肉不笑地勾起了一个笑容。   “知道了,他没死,你们放心吧。”他漠然道。   那几个学生仍是满脸恐惧,也说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明昕往外走了两步,接着又停下来,转头时,却看到已经有几个人,趁着他离开之际,已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体育馆的门边,似乎只要他再晚一步转头,他们就要将门打开了一般。   见明昕忽地转头,他们吓得都石化在了原地。   放在过去,看到这一幕,明昕一定会发怒。   可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正在无声无息之中,成为了最厌恶之人的模样之后,再见这一幕,明昕的心中却是再生不出任何怒意。   换言之,过去,他还傻傻的不知道真相,还以为自己真是那个混账老爹的亲儿子之时,他不也还是如此暗中违逆对方意愿的吗?   “别怕,”明昕的声音发涩,语气漠然而疲惫,“我只是想说,以后你们可以不用再跟着我了。”   原先,明昕认为自己把这些软弱受欺的学生收在羽翼下保护,就如同是在保护过去的自己一般,是一项再正确不过的事。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终于晃过神来。   他自认为的保护,真的是保护吗?   他那些所谓的得力手下,那些被曝光了暴力事件,因而进入少管所的人,真的会安心保护这些人,而不对他们收取任何回报吗?   强权真的能诞生出正义吗?   明昕敛下眼,没再关注那几个学生的反应,他再度迈开步伐,离开了这里。   那几个准备开门的学生,没等来明昕的责难,反倒是得到了这么句无由来的话语,顿时都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只不过,现在他们还没把这个喜怒不定的老大的话放在心上,比起相信长相凶戾的明昕是好人,他们更偏向于此时被关在体育馆里生死不知的殷雪镜是个好人。   然而,他们原以为会浑身伤痕昏迷在地上的殷雪镜,却是身板挺拔地站在体育馆之中,听到自门口传来的开门声,便下意识转身望了过来。   这一刻,门口的几个学生,竟是感受到了比明昕身上还要更甚的压迫感。   细碎的黑发从额边落下,搭在高耸的眉骨之上,垂落的阴影蒙住他黑沉的眼眸。   苍白的面孔与黑发,淤青冒血的嘴角,凌乱却仍是整整齐齐扣到喉结处的衬衫与校裤,机械擦拭着破碎眼镜,妄图拼凑出一副完整眼镜的手,以及被镜片碎片扎破指腹,而坠落的血珠,他就像是一幅拼图,被无数碎片勉力拼凑而成。   直至殷雪镜戴上眼镜,莫名凝滞的空气,才终于流通开。   终于有个人,忍不住担心道:“学……学神,你没事吧?”   “昕昕呢?”殷雪镜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道。   没人摸得清殷雪镜在想什么,但终究还是有人站出来,回答了他的问题:“他走了……走前还说,说我们以后不用再跟着他了……”   “是吗……”   殷雪镜垂下眼。   “我也一样,”   “他也不要我了。”   *   明昕没再去学校。   他退了之前做老大时建立的群,更是没再管那些被抓紧少管所的小弟。   不论是作为晏明昕,亦或是作为明昕,他都觉得那些人是罪有应得。   而至于他自己,更是绝不能算作是无罪。   他甚至差点因为一时暴怒杀了人。   待在房间里的这段时间,明昕一直在不断回想自己的过往。   然而,他这幅颓废的模样,却令同在褚宅中的另外两个人心生担忧。   眼见他成绩刚有起色,却又不知为何颓靡了下来,褚云算是最着急的人了。   为此,他甚至将公司的业务搬回家,时不时地就敲明昕的门与他谈心,甚至几度趁着送饭,闯入明昕房间中,试图把人从一片混乱的房间中拖出。   终于,在褚云表面冷淡实际担忧的关心声下,明昕终于愿意将步伐挪出房间,再从褚宅中挪出褚宅门外。   但他却并未如褚云所愿,回到学校里。   他去了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殷狗的车还有一辆没翻呢(诶嘿)   殷狗(低头作狗勾状):昕昕我绝对不会骗你,欺负你,我甚至可以当你的狗……   昕昕(一脸冷漠)(抬手揭他底):你就放屁吧!   殷狗(吐血)(坚持不懈):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   昕昕(冷哼)(一脚把车车踢翻):你有个屁的机会! 第172章 野草与菟丝子25(重修)   明昕进入医院之后, 便轻车熟路地走到了住院部。   熟悉的病房里已经有其他人住了进去,明昕并没有进去打扰,而只是站在门口, 浅褐色眼眸停留在病床之上,即使躺在床上的已经不再是那张熟悉美丽的面孔,他的眼中也仍显出了几分眷恋的颜色。   然而他没有意料到的是,躺在那张病床上的老太太,却忽然转过头来, 和蔼道:“孩子,在门口站了那么久, 应该也累了吧, 要不要进来坐坐?”   猝然被老太太温和的声音从回忆中拉出来,明昕却不但没有感到愤怒,反而是有些不安地退后了一步。   “我只是刚好路过……”明昕半张脸掩在门框之外, 凶戾的眉眼现出几分局促。   “没关系, 进来坐坐吧,”老太太却温和道, “刚好我女儿给我切了太多水果,我有点吃不完,你能不能帮我吃几块呢?”   也许是她的劝说声太过温柔, 明昕竟是不知不觉间踏进了这间明亮的病房。   然而, 在踏进病房门的那一瞬间, 他却像是乍然从梦中醒来,退后了一步。   然而老太太却只看到了他进门的步伐, 便真的勉力起身去够放在床头柜的水果, 笑吟吟道:“这个梨啊, 又水又甜, 你吃了肯定心情会变好……”   与她毫无阴霾的面容相反,她的手颤颤巍巍,支起的身体更是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病床上滚下去。   明昕心中一紧,几步上前,将她扶住了。   老太太还浑然不觉,还坚持不懈地指着桌上的水果,絮絮叨叨道:“孩子啊,吃一块水果吧,很甜很好吃的。”   明昕最终还是吃了水果盘中的梨。   被老太太催着吃了第三块,他便无论说什么,也不肯再吃了。   也许是一个人有些无聊,老太太又拉着他的手,说了很多话。   似乎是看出什么了,老太太并没有问他,为什么刚刚站在门口,盯着病房看那么久,她只是道:“孩子啊,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只要你无违于心,爱你的人,无论身在何处,都会保佑你的。”   恍惚间,老太太生满褶皱,却又慈祥和蔼至极的脸庞,似与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女人重合。   直至老太太女儿回来,他才如梦初醒,从床边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老太太的女儿却很抱歉,手忙脚乱地给他塞水果,“不好意思,我妈妈麻烦你了吧,她只是无聊了想找个人说话,这些水果就当做是你陪她聊天的谢意,希望你能收下……”   明昕的脸颊却渐渐染上红晕,也手忙脚乱地推拒,浑身上下唯有声音还算是冷静,“不用了,我也没有什么事……”   女人异常坚持,明昕推拒不过,只能躲避着急急退出病房,正在此时,病床上的老太太还在女儿背后朝着他笑道:“孩子,下次再来啊,下次我请你吃其他水果。”   明昕的脸却彻底红透了。   他逃跑一样,离开了住院部。   走廊上路过的人脸上都或多或少地带着点倦容,过去的明昕也是其中一名。   现在他走在其中,不知为何,心中却是渐渐平静了下来。   仿佛正如那个老太太所言,那个已不在人世的人,就正在他看不到的世界,默默保佑着他。   不知不觉间,明昕走到了门诊导诊台前。   在工作人员的询问声下,明昕神情冷淡,脸颊处的红晕却渐渐延伸开,甚至染上他的锁骨。   “请问,在哪里可以看男科?”他终于突破了内心的障碍,低声问道。   ……   寂静的出租屋。   殷雪镜将原本放在衣柜中,属于明昕的衣服都放在了床上。   尽管如此,却依旧阻挡不了另一人的气味的丧失。   正如那人毫不留情离去的背影。   似乎做好了与他一刀两断的准备,于是甚至没到出租屋中,收回自己的东西。   殷雪镜还戴着勉强修复的金丝眼镜,然而破碎的镜片却再也无法恢复原状,饶是如何粘合,也难以除去镜片上的裂痕。   更换的新眼镜孤零零摆在桌子角落,不受其主人的怜爱,眼镜店的老板见殷雪镜模样凄惨,便只多收了他一百,便为他更换了一副一模一样的新眼镜,然而这幅新眼镜到了殷雪镜这,却成了被冷落的那个。   正如此时的他自己。   殷雪镜原以为,他能将那一株野草,养成自己的菟丝子。   为此,他机关算尽,甚至于试图算计人心,却不料,人心恰恰是这世上最难算计之物。   野草失去了他,犹然野蛮生长,以至于生长成他所无法见证的美丽模样,而至于他,却在颓废中渐渐消沉。   殷雪镜忽然睁开眼。   漆黑的双眼,处在阴暗寂静的出租屋中,显得空洞阴郁异常。   薄唇开合,无声地呢喃出了那两个字,“昕昕。”   只有在念出这二字之时,他那像是被剜去了一块的内心,才会有一丝波动。   他绝不能失去明昕。   *   褚心在学习上的天赋不算是很强,全靠着勤奋把成绩拉上来,可到了高三,哪怕是不喜欢学习的人,也会象征性地努力一把,褚心的成绩本就只能算是中等偏上,又没了唯一的优势,压力便一下子重了起来。   期中考之后,发现自己没有退步之后,他才终于稍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却也并没有松多久,很快,褚心便又忧虑起了另一个人的事——那便是明昕。   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明昕忽然不来学校上学了,还每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门。   虽然在哥哥的劝说下,他终于愿意踏出褚宅,可在学校里,褚心却始终没见到明昕的身影。   褚心在心中想着明昕可能会去的地方,充满了忧虑。   他上完厕所,站在盥洗台前洗手,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甚至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旁的人。   直至他的视线不经意瞥向贴在墙上的镜子,透过镜子,与身旁的殷雪镜撞上了视线。   每一次看见殷雪镜,褚心总会紧张地僵住身体。   之前是因为他暗恋殷雪镜,在暗恋的人面前,他又是这样性格的人,当然会感到紧张。   可这一次,他却是因为尴尬而僵住身体的。   他心知殷雪镜曾被明昕欺凌过,他甚至亲眼见过明昕是如何压倒在殷雪镜身上的……   他心知殷雪镜是被迫的,可他不仅什么也没有做,甚至在此时,在受害者身边,他居然还在为明昕而感到忧虑。   就像是无意中成为了帮凶一般,褚心低下了头,心跳又快又乱,下意识拧上水龙头,蹑手蹑脚从殷雪镜身边离开。   然而,殷雪镜却忽然叫住了他:“褚心。”   褚心僵住了身体。   暗恋的人忽然叫住自己,是他一直以来的旖梦。   可现在,褚心却手脚发麻,心中一阵慌乱,他僵着头,一点一点扭过头,看向殷雪镜,勉强微笑回应道:“……怎么了?”   “你知道,明昕去哪里了吗?”   “明昕”这两个字刚从殷雪镜口中吐出,褚心就像是被电击了一般,好一会才勉强道:“我……我知道过去明昕哥对你很坏,但他现在不来学校了,更没办法欺凌你了……如果你对他有什么恨意,干脆就冲我来吧……”他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仿佛是在试图说服殷雪镜放下仇恨一般,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都唾弃,“我替他向你道歉……”   他偷走了明昕十八年的人生,这是他欠明昕的,毋庸置疑,更何况……他仅仅只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勒索了几个月,精神就几欲崩溃,更不用说……与那个男人共度十八年的明昕。   于是,在曾经极致迷恋的殷雪镜与明昕之中,褚心对自己毫不犹豫地便选择了明昕这件事,感到并不惊讶。   可他心中仍是对殷雪镜生出了浓浓的愧疚感。   “是什么让你以为,他在欺凌我?”然而,殷雪镜平静的声音,却将褚心拉回到了现实中。   褚心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向他。   似乎是没明白殷雪镜说的是什么意思。   褚心嘴张了又闭,想起那天他在出租屋中见到的一切,那样的情景,不是欺凌强迫,又是什么?   “我喜欢他。”殷雪镜说道。   什么?!   褚心一脸震惊。   他几乎以为这是一个笑话,可他却是莫名从殷雪镜脸上那如往常一般的冷静模样中,看出了十分的认真。   殷雪镜喜欢明昕,那天他们又在出租屋里做那种事……   难道……   “你们在谈恋爱?!”褚心惊声叫道。   殷雪镜垂下眼,没有回应。   堪比默认。   如雷轰顶。   褚心被震了许久,才勉强张嘴问道:“既然你们谈恋爱了……为什么……为什么明昕哥现在都不回学校了?”   “他不要我了。”殷雪镜低声道。   那一瞬间,褚心仿佛与他共感。   被心爱之人抛弃的苦楚与悲恸涌上心头,褚心终于抬起头,直视殷雪镜的双眼。   这是他第一次直视殷雪镜的双眼。   然而,他忽然发现,殷雪镜的双眼微微泛红,似乎哭过。   曾经在他心中完美无暇的人,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高高在上、那么完美。   被抛弃了之后,他也会低落,甚至是落泪。   这个时候,殷雪镜又接着道:“我想见他,可他不回学校,也不回我的消息。”   “你能不能帮帮我?哪怕,只是见他一面也好。”   犹如一记重锤,褚心下定了决心。   “好,我帮你。”褚心小声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昕昕不好骗了,就来骗主角受的屑殷狗 第173章 野草与菟丝子26(重修)   明昕从楼上下来, 先是到厨房的保温箱里取出早餐,吃饱后,一边喝着纸杯里的豆浆, 一边离开厨房,经过客厅走向玄关。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却忽然响起来褚云的声音:   “明昕。”   明昕才发现,褚云居然还没去公司。   他转过身, 看到沙发上的褚云褚心,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今天大约是周末。   明昕随口应了一声, 然而,他最意料不到的是,坐在褚云对面的人, 听到他声音之后, 也转过头来。   一张熟悉又可憎的俊脸,映入明昕眼中。   明昕没说什么。   然而, 握着纸杯的手,却骤然捏紧了。   ……   明昕的抵抗,在褚云面前是无用的。   他被强行拉进了书房, 在褚云的絮叨声下抱着手臂, 心中满是恼火。   他瞪着坐在桌子对面的殷雪镜, 他无法理解,殷雪镜被他揭破了心思, 怎么还能一脸若无其事地找上门来?   这人就不怕自己对他做什么吗?   见他这副模样, 褚云心中疑惑, 忍不住问道:“我查过了, 你之前说的,给你补习那同学,就是雪镜,那个时候你们补习得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又不乐意了?”   明昕沉着脸,没有回答,殷雪镜却忽然垂下眼,低声道:“抱歉,我听褚同学说希望我也给他哥哥补习,没多想就来了,没想到居然是明昕,之前我们发生了点误会……所以明昕不愿意见到我,也是正常的……”   误会?   明昕快被气笑了。   殷雪镜管他把自己小弟弄进少管所的事叫误会?!   是,那群人的确罪有应得,但殷雪镜也确实是做了那些事,就这这还能叫做是误会吗?   可明昕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褚云会怎么看待这个所谓的误会。   在褚云看来,他和优等生相处,必然是好的。   果然,褚云立刻道:“既然是误会,那就解开,都是相处那么久的朋友了,别让这种误会影响了你们的感情。”   进入商场之后,褚云越发察觉到友谊的难能可贵之处,尤其是像殷雪镜这样优秀的人,现在他能为明昕补习,以后就能在商场上帮助明昕度过难关。   经历过商场的勾心斗角之后,褚云也并不认为像明昕这个年龄的高中生会和同学产生什么样的误会,为了这种误会分道扬镳,是绝对不值当的事。   于是,他抓起了明昕的手。   明昕不明白他想做什么,却还是下意识挣了一下,却还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被摆到了殷雪镜面前。   “来,握一下手,不管是什么误会,都解开吧。”褚云说道。   明昕皱着眉头,满脸不可思议。   “什么鬼?!我可没说……”他咬牙怒道,可还未说完,他的手上,却被少年微冷的手掌握住了。   那股冷意像是一瞬间顺着手臂传到了身体内部,明昕的声音卡了壳,像在看神经病一样瞪着殷雪镜。   殷雪镜却是微微露出了一个笑容。   金框眼镜之后,漆黑的眼眸贪婪地一点点描摹着明昕的模样。   在死亡了半个月之后,他终于重新活了过来。   “可以解开误会吗?”殷雪镜的声音变得极沉,像是正压抑着浓郁的情感,“昕昕。”   无论是褚云亦或是褚心,都没有察觉到这个称呼的用意。   哪怕是褚心,也只是在心中默默想,原来他们真的谈过恋爱,居然叫这么亲密的称呼……   明昕却冷冷瞪着他,因着“昕昕”这个称呼,眉头皱起。   他也许确实干过不少坏事,甚至为此,不敢面对自己的养母。   但他认为,他在殷雪镜面前,是于心无愧的。   一开始他以为殷雪镜弄哭了褚心,确实叫自己的小弟把殷雪镜教训了一顿,可那几个打殷雪镜的小弟,都被关进了少管所,而他自己,也为此……   想到前不久,从医生那听到的一切,明昕便不可抑制地冒出怒火。   连他自己,都在不知不觉中,受着殷雪镜的蒙骗与玩弄。   现在,殷雪镜借着褚心与褚云的势找上门来,是想做什么?   想要拿捏他吗?   那他——想得也太美了!   明昕忽然收紧五指,反向用力握紧了殷雪镜的手。   “好啊,”他也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那得看看,你怎么表现。”   他用的手劲很大,以至于手背上都冒起青筋,然而殷雪镜却像是没感觉到疼痛般,拇指还轻柔地划过明昕虎口处,温和笑道:“我会让你满意的。”   见他们终于有了和好的意思,褚云终于放下心来。   只是他一走,明昕就立刻松开了手。   仿佛丢什么垃圾一样,甩开了殷雪镜的手。   *   明昕暂时还不想在褚心面前展示自己凶恶暴躁的模样,因此当褚心在场时,他便暂时忍下对殷雪镜的怒火,没有发作。   但因着这股怨气,他只顾着低头玩手机,将殷雪镜的讲课声当做耳边风一般,左耳进右耳出,知识于他犹如三不沾之于不粘锅,没有任何相贴的机会。   然而,他不想看殷雪镜,殷雪镜却偏要他看自己。   “昕昕,”殷雪镜忽然对着明昕问道,“这道题,你听懂了吗?”   明昕慢一步反应过来,挑眉抬头看向殷雪镜。   他觉得殷雪镜一定是疯了。   要么就是太大胆了。   居然敢招惹他。   “听不懂,看来你这个老师做得也不怎么样。”他嘲讽道,“我劝你还是赶紧收拾东西回家吧,别在这再现我的眼。”   殷雪镜竟也同意地点了点头,像是没看到明昕手上还亮着的手机一般,“没能让你听懂,确实是我的问题。”   “既然这样,我就再给你讲解一遍吧。”   说着,殷雪镜忽然站了起来,绕过书桌,走到明昕身边坐下。   明昕:“???”   褚心见状,忽然从殷雪镜那高超的解题思路中抽离开,终于是记起了自己的任务,便连忙站起身,“我、我突然记起有点事没做,先出去一下,你们先讲题吧。”   书房门被关上,整间书房只剩下明昕与殷雪镜两人。   这种架势,饶是明昕头脑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了。   他猛地撕下在褚心面前的假面,转过头抓住了殷雪镜的领子,直接将他扯了过来,冷冷道:“你通过褚心接近我?”   殷雪镜神情很冷静,仿佛不觉自己正处于危险之中。   “是。”他抬起眼,那双黑眸中,压抑着的全部眷恋全部爆发出来。   “你太久没回来了,我很想你。”   这种肉麻的话语从殷雪镜口中吐出,却不但没抚平明昕心中的怒火,反而令他记起,几天前在男科诊室中,他听到的话语。   他好不容易……才克服了羞耻,想去治治自己的病,结果,他却在诊室中,听到医生不解道:“现在还不存在这种药,对身体有这么强的副作用,还能持续这么久……”   “你说的这种情况,我实在没听过,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心理作用?或者是把别人的玩笑当真了?”医生没有再细说下去,可眼神却像是会说话一样,问着明昕:“你是不是被骗了?”   明昕的脸,被怒火染红了,他实在气不过,便猛地将殷雪镜推倒在了地上,而他自己,则在殷雪镜倒在地上的瞬间,便飞快上前,骑在了殷雪镜身上。   “殷雪镜!”明昕咬着牙,一字一句念着殷雪镜的名字,仿佛要将他连人带名一同切碎了般,“你为什么要骗我?!”   他那双浅褐色眼瞳,都被血丝染红了,“你……你为什么,要骗我做那些……所谓的脱敏治疗?!”   被发现了。   只要一步踏错,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会失败。   殷雪镜早已做好了这种准备。   “对不起,”他毫无抵抗之意地被压倒在地上,本应冷静的声音,终于有了点波动,“我确实骗了你。”   他那一双漆黑而映不进任何事物的双眼,倒映着明昕的面容。   “我的第一个谎言,是你被下药的那一夜,手上的领带,是我自己亲手绑的,全程我都是自愿的,反倒是昕昕,最开始受到药效影响,才接受了我的入侵,之后你恢复了意识,我还假装没有发现,又强行要了一次。”   “第二个谎言,则是所谓的脱敏治疗……因为那一夜的事,昕昕似乎想要远离我……所以我欺骗了你,想用所谓的脱敏治疗,维持我们的关系……”   随着殷雪镜一句句承认自己的错误,明昕瞪大双眼,浅褐色眼瞳染上赤红,犹如太阳般燃烧。   他怒红了脸,连声音都变得不稳了起来,“你……日你大爷的……你居然还真的做了这种事,我只是打了你一顿,你居然那么骗我……殷雪镜……你真是……”   这个时候,明昕忽然感到了一阵无力。   他终于意识到,殷雪镜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怪物了。   而这个怪物,是他亲手招惹的,甚至于,这个怪物,还闻着味,爬进了他的家里,想要当着他家人的面欺负他。   他浑身颤抖,仿佛回到了那个夜晚般,被双手被紧缚的殷雪镜困在沙发中,无法挣脱殷雪镜的欺弄。   “你真是变态。”明昕颤着下唇,终于说完了自己的话。   原来这就是他的报应,他的养父抛妻弃子,最终被他的亲生儿子送进监狱,他狂躁暴怒,却是被殷雪镜弄成了这幅模样。   许是受到的打击过大,明昕竟一时之间没能从殷雪镜身上站起来。   而在察觉到他意图的第一刻,殷雪镜却飞快抬起手,揽住了他的腰,制止了他离开的动作。   “不是的,”殷雪镜的声音,竟也染上了一丝苦闷之意,“还有一个谎言,我还没说完。”   “最后一个谎言,确实是我举报了林擎,还有一直待在你身边的那些打手。”   明昕的浅褐色眼眸冷冷地看着他,这些他早已知道,殷雪镜这么做,不就是想……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   殷雪镜抱着明昕,自下而上望着他。   “我说过那么多谎言,可有一句,是完全没有骗人的,”殷雪镜低声道,“昕昕,我想待在你身边,哪怕是被你利用,亦或是当你的狗也行,只要能待在你身边,就可以了。”   “我承认我哄骗了你,可那是因为我害怕你离开我。现在我无比后悔之前撒的所有谎,失去你的这半个月,对我来说比死还难受。”   “如果可以解气,昕昕大可以打我,多用力都可以,只要你能不离开我。”殷雪镜握住了明昕垂下的手,放在脸侧,犹如蛊惑般低声道:“哪怕扇我巴掌也好,只要不离开我。”   明昕僵着身体,一点点低下头,看着殷雪镜。   他从殷雪镜眼中,看到了疯狂与痴迷。   这一刻,明昕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是恶人,他从来不忌讳于承认这一点。   因此受到报应时,他并不感到意外。   然而,现在,他像是发现了另一个,与自己一般邪恶的灵魂般,被殷雪镜握着的手感到奇异一般,反复在殷雪镜脸侧抚摸。   “喜欢我?”明昕忽地露出了一个带着点恶意的笑容。   殷雪镜:“是。”   明昕冷冷道:“松手。”   殷雪镜果然松开了手。   明昕还坐在他身上,腰被他束缚着,像是处于弱势。   然而,他却抬起了手,狠狠在殷雪镜脸上,扇了一巴掌。   殷雪镜被这一下,打得脸都撇了过去。   然而下一刻,他却立刻转过头来,仿佛小狗一样,被坏主人一脚踢飞过去,还孺慕地贴了上来。   “另一边脸也要打吗?”殷雪镜低声问道。   明昕垂眼看着他。   他原本还怀疑,殷雪镜说的,所谓的“喜欢”,是不是另一个谎言。   但身体的反应却不会骗人。   殷雪镜,居然就因为那一巴掌,起来了。   是真的喜欢他,还是只是单纯的喜欢受虐,明昕已经无所谓了。   “另一半脸,等着下一次再打吧。”明昕说道。   然而,这样的话语,却仿佛一个承诺般。   殷雪镜那双幽黑的眼眸,竟是一下子亮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与此同时   偷听的褚心(大吃一惊):玩这么大?! 第174章 野草与菟丝子27(重修)   七年后。   周五放学得早, 下午两点,褚心送别了班上的小朋友,关灯锁门之后, 骑着小电动离开了学校。   红灯之间,他看到聊天软件有了消息,来信人备注为“小星星”。   当然,“小星星”本人却并不知道他怎么备注自己。   小星星:今天的生意伙伴有点难搞,可能得晚点结束, 你过来之后先去办公室等我。   褚心余光见红灯开始数秒了,来不及打字, 便用语音回道:“好的。”   春意渐渐将寒冷驱逐, 下班后开着电动、骑着自行车亦或是步行的人将人行横道填满,到处都是人声,褚心躲避不及, 只能下车推着车走。   过马路时, 他看见对面有一家烤鸭店,想到那人还在和开会洽谈, 肯定来不及吃饭,便到烤鸭店前买了一只切好了的烤鸭。   开着电动车又走了十分钟,褚心终于到了目的地。   褚心提着烤鸭进了公司一楼大堂, 前台立刻挂着笑脸迎上来, 对着他问好:“褚先生您好, 晏总还在开会,您可以先去晏总公司等他。”   “好的, 谢谢。”过去的褚心, 要是到褚家的公司遇到主动和他攀谈的员工, 肯定会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但现在,他却很自然地就对前台道:“刚刚他给我发消息了。”   说着,还摇了摇手中的手机,仿佛在炫耀。   褚心从员工电梯离开之后,一个路过的实习生好奇问道:“他是谁?怎么表现得好像和晏总很熟的样子?”   实习生眼中满是怀疑,他刚刚还看到褚心是骑着电动车到公司前面停车的,这样普通的人,能和晏总认识,还有联系方式,不会是……   前台弯起的嘴角放了平,“你不知道吗?他姓褚。”   褚?那不就是褚家的人?   实习生大吃一惊:“褚家,那不是咱们公司的对家吗?”   “晏总本来就是褚家的少爷,只不过他比较喜欢自己的姓氏,不乐意改罢了。”前台淡淡道:“晏总想要向自己的哥哥证明自己的实力,才成立了咱们公司,但人家一家子关系可不错了,对家,也只是在商言商而已。”   电梯抵达了公司顶层。   褚心拎着一大袋子烤鸭,路上抱着资料经过的职员都盯着他手中的袋子,似乎都感到垂涎,褚心心中得意,认为那人看到了,肯定会很开心。   能在顶层工作的职员,大多认识褚心,于是褚心毫无阻拦地便进了空无一人的总裁办公室,办公室里配套了一间小厨房,厨房里有保温箱。   然而褚心打开了保温箱之后,却在里头看到了另一盒烤鸭。   褚心:“……”   他在办公室里没等多久,办公室门口便传来了人声。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后,褚心下意识站起了身,一脸期待地盯着门口。   然而,门不仅没有被立刻打开,反而还响起了另一个讨人厌的沉冷声音。   不一会,门外便忽然没了声音。   似有所感般,褚心冷着一张小脸,走到了门口,抓着门把,忽地把门打开了。   站在门口,原本贴在一起的两个人,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分开了。   那正是明昕与殷雪镜。   高三,褚心以为殷雪镜正和明昕谈恋爱,却被明昕抛弃了,便心生怜悯,把他带进了自己家里。   却没有想到,这个行为,无异于引狼入室。   最开始,明昕对殷雪镜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就连殷雪镜的补课,都不怎么听,三番四次睡过去。   而虽然褚心是用着补习的借口,把殷雪镜带进家里的,但那时的他对殷雪镜的滤镜极大,以为对方是个端方君子一样的人物,所以每一次离开书房,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人时,并没有想过殷雪镜会对明昕做什么。   直到一天,他忘带东西,折回书房,却在推开门之后,看见殷雪镜在偷亲趴在桌子上沉睡的明昕。   被他发现了之后,他不但不慌张,还对着褚心做出了噤声的动作。   他知道褚心不会舍得吵醒明昕。   甚至在第二天,也不知明昕是受了殷雪镜怎样的蛊惑,突发奇想带着殷雪镜出去了一趟。   听说那天,他似乎是去了养母的墓前,也就是褚心亲生母亲的墓前走了一趟。   也许正是在墓前,殷雪镜用什么诱惑了明昕,明昕竟在回来之后,不再排斥殷雪镜,甚至是回到学校,认真听课起来。   从那之后,褚心终于渐渐地发现了殷雪镜的真实面目,而殷雪镜也像是知道他不敢告诉明昕一般,在他面前愈发地肆无忌惮起来。   他终于忍不住,告诉了明昕这一切,然而褚心想不到的是,明昕竟是对他说:“你不用怕他,他也不过是我的一条狗而已。”   褚心并不惊讶于明昕会说出这种话。   他只是担心,明昕受到了殷雪镜的蛊惑,便劝道:“狗……狗也是有可能反咬主人的,明昕哥,你还是谨慎一点吧……”   “没事,他已经被我拔掉所有狗牙了。”明昕说着,抬起了眼。   褚心似有所感,转过头去。   看到殷雪镜站在不远处,对着他露出一个笑,漆黑眼眸弯起。   仿佛在说:“你看,他信我。”   ……   “在想什么呢?”明昕微微弯腰,在褚心面前晃了一下手,将这个呆呆的弟弟唤醒。   褚心双眼终于重新聚焦,无论见过几次,明昕那张艳丽得刺人的面孔乍一入眼,都会叫他脸庞通红起来。   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几年,明昕长得竟是越来越好看了。   刚刚在前台面前,还应答自如的褚心,像是一下子被打回原形般,嗫嚅道:“明昕哥。”   他这一声念出来,也不知是在叫人,还是在回答明昕的问话,带着点模棱两可的暧昧意味。   然而,下一刻,他却被忽地一下,从门口撞开了。   讨厌的冷淡声音从头上响起:“别在门口堵着。”   褚心心中的暧昧感一下子被打破了。   他抬起眼,看见明昕身边的男人,一头黑发梳得齐整,面容俊美冰冷,却挂着一副金丝眼镜,像是个表面冷淡的禽兽。   不对,他就是禽兽!   褚心还记得,自己引狼入室那段时间,有次不经意路过明昕卧室,却透过门板听到明昕细碎的、咬着牙一般在忍耐什么的啜泣声。   他害怕是明昕受什么委屈了,凑近了想听得更清楚一点,下一刻,门板却忽地快速地震了几下,像是被什么频率很快地撞了几下,而明昕的声音,也随着那几声震动颤抖着。   意识到里面在发生什么的褚心,吓得逃离了走廊。   褚心脸上的笑意,在碰上殷雪镜,便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殷雪镜只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便一边拉着明昕,一边转头对着明昕说道:“那个项目,我以为很是适合我们公司,虽然项目负责人有些过于谨慎,但这也可以算是一件好事……”   一提到工作的事,明昕的注意力便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他嘴角含着笑,明显是心情不错的样子,“反正都已经搞定了,接下来就都交给你了。”   明昕抬起的手,像玩弄什么玩物一般,轻慢地在殷雪镜脸上拍了两下,然而这样堪称是侮辱的动作,在殷雪镜这里,却像是让他很受用一般,那双漆黑的眼瞳,都亮了一瞬。   “好,办成之后,晏总可要给我点酬劳。”他说话的时候,那双眼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明昕。   明昕却只是无所谓地一笑,回望过去:“不会让你失望的。”   一旁的褚心,只觉那“酬劳”绝非寻常的酬劳,他关了办公室的门之后,一路追着听两人对话,几番想要插话,都被殷雪镜抢先打断,终于趁着殷雪镜到厨房里时,问明昕:“是什么样的项目?刚刚你给我发消息时,不是说那个商业伙伴有点难搞吗?”   “是难搞,不过已经搞定了。”明昕嘴角挂着点笑。   他给褚心提了几句这个项目的内容,褚心却听得云里雾里,像是回到了大学教室一般茫然,不过他听懂了这个项目对明昕的公司来说,如果与项目主办方合作成功,将会是一个很强的助力,是可以让明昕和褚家公司分庭抗礼的程度。   被褚家从小养大的褚心两眼亮晶晶,赞叹道:“真厉害!”   在他的夸赞下,明昕唇角露出点微笑,犹如玫瑰绽放一般,令褚心眼前一亮。   然而下一刻转头,褚心却看见厨房里的殷雪镜,竟是从保温箱里掏出了一盒烤鸭,转头笑道:“幸好我预料到今天的洽谈不会很顺利,说不定午饭都来不及吃,便预先订了一盒烤鸭,昕昕,在出发之前,我们还是先把肚子填饱吧。”   明昕说:“刚好今天我想吃烤鸭……嗯?这家不是需要提前预定吗?”   褚心瞪着那盒烤鸭,忽然认出了那看起来就很昂贵的包装盒。   那似乎是一家很有名的私菜坊,最出名的菜就是烤鸭,听说老板祖上是在皇宫给皇帝做烤鸭的御膳官,堪称色香味俱全,吸引了不少客人,甚至需要提前几周预订,才能排到。   “既然昕昕喜欢吃他们家的烤鸭,那我就每天预订,这样,只要昕昕一想吃,我就可以立刻拿到现烤的烤鸭。”殷雪镜淡淡道。   他这样的用心,得来的是明昕意味不明的一瞥,“还挺上心,是想要奖励了?”   “只要昕昕开心,有没有奖励都一样。”殷雪镜说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般,转过头来,看着褚心,似笑非笑,“对了,刚刚我好像在保温箱里,看到了一袋碎鸭骨头,是你的吗?”   褚心脸色苍白,心知他在挤兑自己,却无力反驳。   比起殷雪镜那需要提前几周预定的烤鸭,他那一袋路上烤鸭店买的烤鸭,就显得很拿不出手了。   然而明昕却也转过头来,看向褚心,“你也买了吃的?拿出来一起吃吧。”   褚心苍白着脸,拿出了保温箱里的烤鸭。   比起殷雪镜那盒烤鸭,他的烤鸭黯淡寡淡,香气也没那么浓。   褚心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拎着烤鸭到顶层,会有那么多人盯着自己手上的袋子了。   他羞窘得低下头,殷雪镜冷淡低沉的声音又顺势响起,补了他一刀:“你怎么也买了烤鸭呢?”   “两只烤鸭有点腻味,不如拿其中一只去犒劳伯母,怎么样?”   今天是明昕养母,也正是褚心亲生母亲的忌日。   这也正是他们二人聚在这里的原因。   明昕却对着殷雪镜冷冷道:“你的话怎么这么多,吃不完你就把剩下的都塞进胃里。”   接着,他又转过头来,对着褚心道:“拿过来,一起吃吧。”   褚心一点一点抬起头,眼中满是光芒。   除了烤鸭,小厨房里还做了点饭菜,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香气逼人,高中时住在褚宅,殷雪镜经常下厨,每次都闻得褚心流连忘返,却没有一次在餐桌上见到味道来源,直到一次见到殷雪镜端着碗面进明昕卧室,他才知道那些味道是从哪里来的。   办公室小厨房的餐桌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搬来的,小得出奇,坐上去简直腿脚都伸展不开,要不是为了和明昕一起吃饭,褚心是不会坐在这里的。   殷雪镜坐在明昕右侧,褚心便紧跟着坐在了明昕左侧。   但围着圆桌,两人却几乎是对坐着,一顿饭吃得刀光剑影,褚心给明昕夹菜,殷雪镜便紧随着夹肉,肉菜之间,明昕常常会选择先吃肉再吃菜,于是殷雪镜抬眼看向褚心时,唇角便微微勾起,带着点嘲意。   褚心咬着牙,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放他面前的,都是菜,肉全在殷雪镜那边。   当然,他也有一道肉菜……褚心看向自己面前的那一袋烤鸭,终于定下心来,夹了一块肉比较多的,喂到明昕面前:“明昕哥,要不要尝尝我买的烤鸭?虽然没有殷秘书订的贵,但味道也不错。”   殷雪镜眉头一抬,也从盒子里,夹出一块肉质极嫩的鸭肉,喂到了明昕面前,低声道:“味道到底不错与否,应该不能只靠说的,对吧?还是先吃我买的烤鸭,免得嘴巴被不明物污染。”   明昕看着喂到唇前的两块烤鸭肉,皱起了眉头。   然而两边的人却较上劲了一般,都要他先吃。   终于,明昕猛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冷冷道:“闹什么闹,再闹,全滚出去别吃了。”   两边的人一下子正襟危坐,全安静了,然而夹着肉的筷子却还坚持地举在明昕面前,不肯放下。   明昕只得说:“把肉都放我碗里,我自己吃。”   于是明昕碗里边多了两块肉。   两双眼期待地看着明昕,想看他先吃那一块肉。   却见明昕一筷子下去,把那两块鸭肉都夹进了嘴里。 第175章 野草与菟丝子完(重修)   墓园。   明昕走到墓前, 墓碑上黑白色的女人温婉地笑着,注视着他。   他盯着那张黑白照片看了一会,忽然出声:“殷雪镜, 你能再说一说,七年前你在这里对我说过的话吗?”   “可以,”殷雪镜说着,却转动眼珠,看向了一旁的褚心, “不过……”   褚心知道他想说什么。   虽然有些不忿,但他还是考虑了明昕的感受, 走得远了一点。   确认褚心已经远到不太能听清楚他们的声音的, 殷雪镜才朝着明昕走近一步,微微低头,在他耳边说道:“我最后一天在医院见到伯母, 她也许是察觉到自己活不久了, 你又不在身边,所以她拜托我, 如果见到一个长得有点凶的漂亮男孩,告诉他——   ‘不管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你都是个好孩子, 我爱你, 昕昕。’”   那双浅褐色的眼眸, 渐渐染上了水光。   十八岁那年,他被认回褚家。   他不愿意跟着褚云回家, 褚云却以为他在闹脾气, 便强行将他带回褚家。   见识了金碧辉煌的褚宅之后, 明昕意识到, 他完全可以从褚家拿到钱,回去治养母的病。   于是他从褚云手中借了十几万,奔回医院。   得到的却是养母病逝的消息。   无数次他都在回想着,临死时,他的养母会怎么想他。   尽管养母并不知道他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明昕还是无数次假设,如果她知道了自己不是她的亲生孩子,临死时还失去了踪迹,会怎么想他?会对他感到失望吗?   所以在七年前,从殷雪镜这知道了养母在弥留之际所说的话语时,他便犹如被救出漆黑深渊的将死之人般,终于喘进一口新鲜空气。   这么多年来,他就靠着这口气,渐渐将自己改造成沉稳的晏总。   殷雪镜看着他微微泛红的泪痣,可他知道这个时候,明昕需要的是一个人待着,便只能强行忍住,也走到了褚心站着的地方,远远盯着明昕。   “殷雪镜。”褚心忽然小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殷雪镜没有看他,冷冷道:“有话直说。”   “你们在一起了是吗?”褚心问道。   殷雪镜沉默了片刻,忽然低低道:“是,也不是。”   褚心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只是恶狠狠道:“你最好乖乖待在明昕哥身边,脑子里别冒出别的什么念头,更别想让明昕哥难过,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褚心以为殷雪镜会冷笑,亦或是说些嘲讽的话语,一如每一次他们独处时,殷雪镜做的那样。   然而没有。   殷雪镜只是沉声道:“我不会的。”   ……   殷雪镜还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   无论是什么知识,他都一学就会,无论是什么书,只要看一遍,他便能全部记住。   然而,他却无法像正常人一样,拥有正常的情感。   世界万物,无论是昆虫、飞鸟、人类,亦或是车祸时脑袋拧断的父母,于他而言,都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切,他厌恶混乱,然而对于厌恶,也仅只是浅尝辄止。   他不会哭,不会笑,所有情感就像是隔了一层雾,朦胧难辨。   就像是被挖去了灵魂的躯壳。   直到十八岁那一年。   体育馆中,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冷笑着弯下腰,眼角泪痣闪亮莫名。   像是水坝开了口,无数情感争前恐后涌入这具空壳。   厌恶、喜爱、嫉妒、恐惧、喜悦……   他因着明昕,获得了新生,而只要离开明昕,他就会死去。   只有永远留在明昕身边,他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   项目宣布成功的那一天,明昕主办了场庆祝的宴会,并在宴会上喝了个烂醉。   殷雪镜喝得比他多,还帮他拦了好几杯酒,眼神却比他清明得多,架着明昕的手臂,将他送到了车后座,将人放平在后座上,脑袋枕着自己的大腿,之后才对着驾驶座的司机低声道:“回家吧。”   平时殷雪镜都会为明昕开车,但只要有酒席,就会叫上一周开不了几回车的司机过来,司机也习惯了,启动了发动机,将车驶出地下停车场。   殷雪镜低着头,将发丝从明昕面上拂开,这时饮酒的眩晕慢一步涌上头来,他便抬手摘下眼镜,揉了揉眼镜,重新戴上眼镜后,又接着低头盯着明昕带着几分酡红的脸庞。   他们住在市中心不远处的独栋别墅里,安保做得很好,连一些比较有名的明星都住在里面。   下车之后,无人再关注他们,殷雪镜便彻底没了顾虑,直接将明昕打横抱起来,进了别墅。   明昕被放到床上后,便有些清醒了,半眯着眼看殷雪镜,殷雪镜给他喂了点水,去衣帽间给他找睡衣,又到浴室放热水,出来的时候,却听到明昕的说话声,他似乎是在和褚云说话,醉醺醺的声音还带着点得意:“……这个项目搞定了,之后你就没办法再对我的公司做什么了,哼……”   殷雪镜直接把他从床上抱了起来,明昕没有任何反抗,反而是手机里的褚云,一见到殷雪镜入镜,就立刻变了脸:“殷狗,你怎么也在昕昕家里?!昕昕醉成这样,是不是也有你一份?!你这狗崽子……”   褚云知道他们关系,是在三年前。   那时候明昕刚毕业,便搬出了褚宅,和殷雪镜同居在一起,褚云没通知他,自己悄悄上门看他,却不小心看到两人在家门口亲嘴。   对于褚云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褚云始终认为是殷雪镜把自己弟弟拐走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致力于拆散两人,为此三番四次与明昕自己创立的公司对峙,然而却越走路越窄,总之直到今天,明昕已经两三个月没回褚家了。   殷雪镜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他抬手就要挂断与褚云的视频电话,褚云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立刻急急道:“昕昕,明天回家一趟吧?哥哥很想你,家里买了你喜欢吃的菜,你就算是要带人也行……”   嘟——   手机被随手扔在了床上。   浴室热气氤氲,殷雪镜将明昕放进浴缸里,为他擦拭身体。   在这个过程中,明昕渐渐醒了酒。   突然,殷雪镜被勾着脖子,拉进了浴缸里。   水花四溅。   殷雪镜浑身都湿透了,他倒在浴缸中,明昕伏在他身上,皮肤沾满水珠,亮得惊人。   像逗狗一样,明昕勾了勾他下巴,褪去了在酒席上的沉稳姿态,醉醺醺地歪头,轻佻地笑道:“你最近做得很好,想要什么奖励吗?”   殷雪镜抬起眼,透过沾满水花的眼镜看着他,唇角勾起一点笑弧,低笑道:“真的可以索要奖励吗?”   “当然。”   水波荡漾,从浴缸中涌出的热水渐渐铺满整个浴室。   这一场澡,洗了整整几个小时。   中间水冷了,殷雪镜便抱着人到床上,明昕无意识碰掉了床头柜的东西,低头一看,轻笑道:“这么个破眼镜……嗯……你居然还留着……”   那掉在地上的,正赫然是一副镜片破碎的金丝眼镜。   殷雪镜跪在他面前,搂紧了他,黑色眼眸从地上的眼镜一瞥而过,低声道:“那是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   明昕却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只是轻哼道:“是吗?这么破的眼镜?你把它弄破的?”   “对,”殷雪镜说,“我让昕昕不高兴了,所以昕昕把它弄碎了。”   明昕忽然抬手把殷雪镜推倒了。   他坐在殷雪镜身上,是居高临下的姿态,放在殷雪镜脸侧的手轻慢而威胁地抚着:“那就把那副眼镜放在展示柜上吧。作为一个提醒,要是你再让我不高兴,碎的,就不止是眼镜了。”   明昕猛地握住殷雪镜在自己身上逞凶的坏东西,冷笑道:“还有这个。”   脆弱之物被拿捏在手中,殷雪镜却反而更是情动,哑声道:“如果有那一天,昕昕尽管可以废了我。”   为了项目,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像这一晚一样酣畅淋漓了,到最后,明昕连小腹都微微地鼓起来,像是装了许多液体般,脸红得更是厉害,泛着艳丽的红。   洗过澡,他浑身清爽地躺在床上,尽管疲惫,却仍感到愉悦,便对着殷雪镜道:“再成功一个项目,我就再奖励你一次。”   下一个项目的截止日期,就在两天后。   正在打扫卧室的殷雪镜身体一顿,漆黑的眼瞳都被情动的红丝染得有些狰狞。   但他依然是忍住了,低低道:“好。”   ……   休息日的早上,明昕向来起得很晚。   殷雪镜则率先睁开双眼,抱着明昕温存了一会,才起身洗漱做饭。   破碎的眼镜果然被放在了展示柜最明显的地方,殷雪镜的视线在眼镜上停留了一秒,随后迈步走向厨房。   正在他做饭时,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殷先生,与晏氏公司的合作成功了,接下来需要做什么,要将其吞并吗?”   如果明昕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会惊讶地发现,打这通电话的,竟就是昨夜与他一同参加庆祝晚会的项目负责人。   殷雪镜唇角的笑容消失了,他的语气阴冷而隐含威胁:“我没吩咐的事,别胡乱猜测。”   电话那头的人犹豫道:“我看您和晏总似乎关系非同一般,以为您想要……”   “我的事,我自有主张,再擅作主张,你就不用再做了。”殷雪镜冷冷道。   电话那头的人立刻哑了声。   将早餐做完后,殷雪镜并没有先吃,而是先将它们都放入保温箱中,随后到健身房中锻炼。   过程中,他时不时看一眼手表,思及明昕大约醒过来了,便离开了健身房,回到了卧室。   等他冲完澡,换好衣服,床上的明昕果然睁了一半的眼,迷迷蒙蒙地翻着手机。   “醒了?”殷雪镜俯下身,在他唇边吻了一下。   十八岁那年,殷雪镜想将一株野草养成属于自己的菟丝子。   可他却不料。   最后成为了菟丝子的,是他。   菟丝子是寄生植物。   只要失去寄主,就会死亡。   明昕抬手勾住了殷雪镜脖子,随意地与他接了个吻。   殷雪镜那双漆黑的眼眸渐渐被明昕那双浅褐色眼瞳映出暖光。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野草与菟丝子·完】 第176章 小少爷下乡记1   明昕坐在车里, 看着车窗外渐渐从现代化的城市街道转变田地,轿车驶入没有铺水泥的坑洼小径,颠簸得他一上一下的。   他的心声却还很温柔:“统统, 解释一下,上个世界,你明明说我这个世界还会是少爷的。”   系统的声音有点小,“确……确实是小少爷不错。”   明昕的声音,瞬间冷淡了下来:“哦, 被丢到农村干农活的小少爷吗?”   上个世界,褚心的进度条停滞了许久, 尽管他的人生已经算得上是美满, 却一直卡在60%,没有进展。   直到明昕在三十多岁与殷雪镜结婚,进度条才重新开始, 以龟速缓慢增长, 每年增长个1%,甚至更少, 似乎幸福得很是吝啬。   直到明昕七十多岁,他才终于达到99%。   褚心那时精神已经很不振,明昕已经做好任务失败的准备, 然而他在死前, 却握紧了明昕的手, 问他:“昕昕,你幸福吗?”   明昕愣了一瞬, 点了点头。   下一刻, 伴随着褚心带着微笑闭眼, 世界进度也达到了满值。   最后的七天, 明昕始终陪在殷雪镜身边。   最后一刻,明昕躺在殷雪镜的怀里,忽然抬手摘下了殷雪镜的金丝眼镜。   像是知道他想要做什么般,殷雪镜低下了头。   七十岁的唇瓣已不复少年饱满,然而他们的吻却依旧热烈。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明昕看着殷雪镜那双,本该漆黑一片的眼中,闪烁着光芒。   像是泪光。   也正是在那时,系统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低落,便说:“下个世界,你还会是少爷,整个家族就你最受宠,两个主角加起来都没你有钱!”   这个时候明昕想到这句话,便在脑海中冷冷道:“两个主角加起来,都没我有钱?”   “我也确实没说错嘛……”系统的声音越来越小,“只是……这个钱,暂时还用不了而已……”   似乎也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会挨打,系统先是把一只脚伸入屏蔽墙,接着又把另一只脚缩进去,最后整只机械体都悄无声息地躲进了屏蔽墙。   明昕:“……”   *   这个世界的原剧情,正发生在乡村,讲究的是一个斯文受和糙汉攻的搭配。   主角攻受都是质朴的农村人,主角受在农村附近小镇上到高中,就回来做中学老师了,算是村里比较受人景仰的文化人,而主角攻则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大老粗,为人老实憨厚,凭着一身腱子肉成为村里姑娘的热衷人物,但凡下田,田地旁的小径都能有五六个小姑娘不小心路过,两人算是竹马竹马,主角受打小就喜欢主角攻,却以为主角攻喜欢姑娘,只能将这份感情藏在心底。   直到一个叫杨明昕的城里人哭天喊地地被家里人送到村里体验生活。   这个叫杨明昕的年轻人,长着一张好脸,却浑身是富二代的坏脾气,好吃懒做还拿鼻子瞧人,不仅瞧不起主角攻这样的村里人,觉得他是大老粗,同时也看不起主角受,可再怎么恼火,他也没法回城里,久而久之,居然对主角受起了心思,把人按在玉米地里一顿欺负,却被主角攻发现了……   总之,在这个世界里,明昕就是这样的一根搅屎棍。   此时,搅屎棍本人站在农村破败的祖屋门前,手里拎着的名牌行李箱底盘几乎被农村坑坑洼洼的地面敲烂,他原本在国外乐不思蜀,接了通电话说他爷爷去世了,就忙不迭坐飞机回国,结果一落地,就被爷爷生前的秘书一轿车拐到这个山沟沟,觉都没睡好。   但为了稳妥,他还是又问了一句:“在这里那些债主真的不会找上门吗?”   在来的路上,秘书告诉他,他爷爷去世后,杨氏乱成一团,最后是被敌家收购了,却还是欠了几亿的债。   虽然杨老去世了,但那些债主都不是省油的灯,肯定会把这笔债算在明昕身上,杨老生前对秘书有恩,秘书便帮着把明昕运进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农村,让他住在这间祖屋避一避。   想着,明昕便不由得悲从中来。   秘书看着面前的青年,作为杨老唯一的亲孙,他无疑是养尊处优的,浑身上下皮肉养的白得发亮,无一处不精致,听说在国外也很受那些欢迎,被那群外国佬勾着胡混,杨老听了坐不住屁股,打电话又叫不回人,怕他年纪轻轻就走入歧途,才想出这个下下策,要锻炼锻炼他亲孙的吃苦能力。   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怜意,却听明昕带着点悲意的质问声:“我以后真得住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屋子吗?我爷爷的欠债关我屁事,干嘛非得我还?他们怎么不干脆去我爷爷墓前磕几个头,说不定我爷爷还能显灵给他还几个钱,找我管个屁用?”   真是好个狼心狗肺的不孝孙。   秘书面无表情,自动过滤了他的话,淡淡道:“少爷就在这好好待着,我得马上离开了,否则他们很可能就会发现这个地方,等风波过去了,我再来接少爷,就这样。”   轿车哗地一下从明昕面前飞离,只给他留下一道凄凉的风。   说是凄凉,也并不那么凄凉,至少在七月份的大下午,太阳烈得可以把人晒化,明昕最后还是坚持不住,流着汗拖着行李箱进了很受他嫌弃的祖屋。   结果一进祖屋,明昕就再也迈不开脚了。   不是因为屋子太过破旧,以至于他杨少爷不愿意把穿着高档运动鞋的脚迈进去,屋里其实很干净,带着点常年有人收拾的整齐感,装的灯亮度也够,照得屋里一片亮堂,所有一切都得以映入眼底。   可也正是因此,明昕一进门,就看到了摆在屋里正中央,足足有三四排黑漆漆的牌位。   明昕皱起眉头,冷冷地和它们瞪了一会,突然哼道:“看什么看!”   他转身就走向屋里唯一的床,坐在上面玩起游戏,行李箱被他丢在一旁,骨碌骨碌地转,平时没什么的声音,这个时候落在明昕耳里,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刺耳了起来。   他终于忍不住了,又站起身来,经过那堆牌位时,又瞪着它们,狠狠道:“看什么看!我出去随便走走,才不是怕你们!”   一边说着,一边脚步极快地离开了祖屋。   ……   这个小村庄,对于明昕来说,是全然陌生的。   同样,他这个浑身穿着高档衣服,皮肉雪白细腻的城里人,对村庄的人来说,也是陌生的。   他一路上走,一路上的人都盯着他瞧,像看大熊猫似的,带着方言的说话声明昕也是一点也听不懂,他凭着那些人的说话声量与脸上的笑容,觉得他们是在笑自己,又觉得他们粗鄙难言,不愿攀话,脚下步伐便愈发快起来。   结果就是,他彻底不知道路了。   明昕慢慢停下了脚步,环顾四周,周围都是极像的房屋,远一点则是漫无边际的田地。   下午的太阳炽烈烈地晒着,明昕很快就感受到了干渴,软底的球鞋被粗糙的农村地磨平了,脚底一阵阵钝痛,如果有认识的人看他此时的脸色,就知道大少爷接下来肯定是要发火了。   可就在这时,两个笑着经过的小孩撕塑料包装的声音传来,明昕下意识看过去,眼睛顿时瞪得跟铜铃似的圆。   那两个小孩手上拿着的,竟是冰棒!   他现在终于也不管什么乡下人粗鄙不粗鄙的了,一个箭步拦住两个小孩,活像是要打劫似的,问他们:“喂,小孩,你们冰棒是上哪里买的?”   那两个小孩见面前突然冒出个脸色阴沉的漂亮大哥哥,真比他们班上的班花还漂亮,半大小子,也是知道动心的年龄了,顿时都羞红了脸,怯怯地抬手指了个方向,先是下意识用方言说了句什么,接着才忽然反应过来漂亮大哥哥是城里人,终于换了有口音的普通话,小声道:“在那里买的。”   明昕终于有了个迈步的方向。   顺着那两个小孩指的方向走了一会,他就看到了个便利店。   说是便利店,其实也不过是在门口竖了个牌子,上面写着“便利店”三个大字。   明昕进了门,狭小的空间里挤挤挨挨地摆着不少货架,中间仅容一人经过,对着门口摆着张桌子,大约是做收银台用的,桌后却空无一人,不知道老板去了哪里。   明昕从来没见过这么袖珍的便利店,可屋里却很阴凉,还有桌边一台风扇在满屋子里转,一阵阵的风吹来,明昕浑身的汗顿时便被吹得一阵凉爽。   大抵是夏天,放冰棒的冰柜离门口很近,明昕很轻易地便到了冰柜旁,拉开冰柜顶上的盖子,比风扇要更加冰凉的冷气袭来,明昕的手有些不舍地在冰柜里停留了一会,听到屋里有动静,才终于掏出支雪糕,朝屋里唯一的桌子走去,“结账。”   “九块。”格外低沉雄厚的声音自桌后响起。   男人的声音震得明昕耳畔麻了一下,他抬头,却看到便利店老板比便利店货架还要挤挨着紧绷在汗衫下的胸肌,男人手臂几乎有明昕大腿一般的粗壮,皮肤是经常下地晒出来的健康的小麦色,狰狞的青筋于手臂之上交错延伸,是说不出的凶狠与野性。   明昕被老板那一身腱子肉惊得有些紧张,更何况,老板不仅是壮,还很高,他自己就有一米八,老板居然还几乎比他高出一个头,似乎有一米九多。   明昕抬起头,看清了老板的长相。   只这一眼,他紧绷的肌肉就放松了下来。   老板长得很帅,至少是明昕至今所见,五官最俊俏的男人了,可眉眼却很温和,带着股天然的笨拙老实感。   甚至于,那老板还和便利店外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一样,一双黑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忘了刚说过价格般,低声又道:“九块钱。” 第177章 小少爷下乡记2   明昕从冰柜里拎出雪糕时, 周成正盯着他。   虽然从前也不是没进过城,可到哪里周成也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标志的年轻人,眉毛和睫毛都一样浓黑, 眼角上翘,看着很不好惹,皮肤白得透光,手脚都嫩得像豆腐似的,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宠大的小少爷。   “结账。”   就连声音, 都清凌凌的像泉水一样好听。   周成低下头,却见小少爷从冰柜里随手一拿, 就拿到了整个冰柜最贵的雪糕。   到底有多贵, 周成也不知道,老板去城里进货的时候,只特意买了几支回来尝鲜, 村里的小孩要买也都是买一块或是五毛的冰棍, 没人拿这一支一看就很贵的雪糕,于是为了把这一支雪糕保下来, 周成特意往大了说。   “九块。”   害怕小少爷没听清楚,他又重复说了一遍:“九块钱。”   小城里人却没什么反应,他从口袋里掏出个钱包, 里头装着一叠印着老外头像的纸币, 他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出张人民币, 那动作看起来像是有些为难似的,周成便好心提醒道:“你手上拿的雪糕是冰柜里最贵的, 便宜一点的有三四块的, 还有一块几毛钱的, 你要是嫌贵, 可以换一根。”   小城里人却抬起头,用那种有些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手上却刷地一下,从钱包里抽出张银行卡,“能刷卡吗?”   周成皱起浓黑的剑眉。   他当然是认识银行卡的,却仅限于在银行里,而且只能用来存取钱,刷卡这一回事,他是从来没见识过的。   他很认真地问道:“怎么刷卡?”   小少爷像看什么怪物一样看着他,“用POS机刷啊?傻……什么人都是。”   泼死鸡又是什么鸡,周成有些糊涂,但在长相漂亮的小少爷面前,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道:“我打个电话。”   像是怕把娇嫩的小城里人从屋里吓出去,周成打电话的声音很小,但电话另一头的老板却声音很洪亮地传递出来,在老板响亮的方言中,周成终于知道了泼死鸡是什么鸡,但是——   “老板说了,小农村没那种东西,”周成有些抱歉地说道,“咱们这只能用现金,要刷卡,只能到县城的超市。”   明昕呆住了。   他像是在看什么珍稀物种一样瞪着周成看,声音不由得大了点:“你们没有pos机?!”   他又从钱包里掏出美元,很重地拍在桌子上:“那用这个可不可以买?”   周成看了眼被按在桌上的钱,除了上面的数字,他什么也认不得。   明昕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回应。   他眼眶都红了,捏着雪糕袋子的手紧了又松,就在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要么是热死、渴死、亦或是气死,但这全部情绪汇聚在一起,最终还是敌不过他的面子。   在这么个土包子面前,他要是表现出很窘迫的样子,估计之后每晚睡前都会被这段回忆折磨一下,明昕拎着雪糕,脚步很沉重地拖回到冰柜前,把它放了回去。   说实话,这么一支九块钱的雪糕,明昕平时都看不上眼,他在国外,不是高档雪糕,他都不吃的,可现在,明昕站在冰柜前,看着那一支被他放回去的雪糕,忽然就开始幻想起它的口感来,冰凉凉,甜丝丝,肯定马上就能解他的暑。   直到周成走到他身边,喊了他一声,明昕才猛地一个惊醒,这个时候,他那张雪白的小脸,都透出一股浓郁的血色来,对着周成怒目而视:“干什么?!我都已经放回去了!”   “我是想提醒你,你的东西没拿。”周成很老实地受着他的骂,却还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明昕。   那正是刚刚明昕拍在桌上的那一张美钞。   明明是物归原主的好人好事,明昕却还是瞪着周成,好像被他侮辱了一样。   他干脆连周成手上的钱都不要了,可刚走出去一步,就又马上折回来,猛地抢过周成手上的美钞,绷着张脸就要往外走。   周成却又再度叫住了他:“等等。”   明昕臭着一张脸,很不高兴地回头看他,“干嘛?我又丢什么东西了吗?”   周成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脸颊两侧的红晕,从冰柜里拿了一根冰棒,朝明昕递过去,说:“你看起来很热,要不这只冰棍就送给你了吧。”   虽然这家店不是他的,但这么一支冰棍的钱,他也还是可以拿得出来的。   明昕低头看着他手上的冰棍,那正是他过来的时候,那两个小孩在吃的冰棍。   他还记得那两个小孩儿嗦冰棒是吸溜吸溜的,好像很好吃的样子,便终于有点心动,抬手接过了那只冰棍。   酷暑催促着明昕,叫他立刻就撕开包装把冰棍吃了,可明昕哪里不好,就非要脸,拎着包装袋,还硬撑着多问了一句话:“我不用你送,多少钱?之后我会还的。”   周成毫无防备就回答了他的话,“没事,不用你的钱,也就五毛。”   就是这么一句话,令明昕顿住了动作。   他抬起头,眉毛抬得老高,一双琉璃似的眼也睁得老大,满是不可思议,连声音都高起来了:“你说才五毛钱?!”   周成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五毛钱也不能算少了,但他还是好脾气地解释道:“这个冰棍很受小孩子喜欢的,都说很甜,你可以吃吃看。”   “不是,你送人就送五毛钱的冰棍吗?!”明昕却拧着眉头,气得脑袋一阵发晕,“我连一张擦汗的纸,都没用过这么便宜的,你怎么敢送我五毛一根的冰棍的?”   也许是气急,明昕竟是狠狠地将手中的冰棍摔在了地上。   周成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缓缓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冰棍,从包装袋瘪下去的部位可以看得出来,冰棍被小城里人那一摔,摔断成了两段。   不知道为什么,明昕感到一阵冷意。   面前的男人块头实在是太大了,哪怕是蹲下,也像是座小山一样,站起身后,身影几乎将明昕笼罩住,轮廓硬朗英气的脸庞在紧绷时,显得很有压迫感。   “你怎么能浪费粮食?”   明昕后知后觉地感知到一丝危险,仿佛下一刻就要挨打了一样,但他始终不信自己会为这么个五毛钱的东西挨打,还梗着脖子,仰着头与男人叫嚣,“五毛钱的冰棍算什么粮食,你这个土包子!”   “我现在又渴又累又热,只是想吃个雪糕,结果你们没有pos机,还不让用美钞,你根本就是故意想让我热死在这里!”明昕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又见周成粗壮的手臂横在面前,手上还捏着那根破冰棒,他是个什么身价,能光顾这间破店,店老板都算是祖上冒青烟了,居然还敢拿五毛钱的东西敷衍他,顿时连声音里都冒出了点哭腔,“你这个死土包子看什么看?你生气个什么劲?!我才不乐意吃你的冰棍,拿着你的臭冰棍滚!”   虽然这么说着,明昕却是先一步转过身,就往店外大步走去。   听到明昕声音里的哭腔之后,周成却是立刻就有些慌了。   他手上还捏着那支冰棍,拿在明昕手里刚刚好的冰棍,在他手里就像是小孩零食一样娇小,就如同明昕本人一样,他连忙跟在明昕身后,却害怕一个不留神就踩死明昕一样,始终留着一段距离,急得俊脸都涨红了,也说不出几句好听话,只是道:“我不是想让你热死,只是我不是这家店的老板,我也做不了主收你那什么美钞,这个冰棍小孩都爱吃的……”   明昕加快了脚步,还绷着脸蛋,似乎一点也听不见周成的话。   到了门口,周成就没法再追了。   老板去县城进货,他还得看着店,便只能站在门口看着青年的背影皱眉,手上还捏着那支冰棍。   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周成几乎在这一刻,想要不顾店铺追上去,可不等他做出抉择,却忽地听到前方传来“扑通”一声。   “哎呀!有个后生仔晕倒啦!”   路边一个阿婆还叫唤着,刚要上前把摔在地上的青年扶起来,却见一道影子迅速飞来,地上的青年在他手上就跟个小孩似的,轻轻松松就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再一看,周成那张憨实的脸上满是焦急,只记得留下一句:“应该是中暑了,我带他到店里解解暑!”就抱着人冲进了店里。   周成没想到,只是一会,这个小城里人就中暑了。   也是,在店里他看起来就不寻常,脸蛋红扑扑的,浑身都在冒汗,七八月份,太阳毒辣得很,村里的人都穿着背心裤衩的时候,小城里人还臭美地穿着衬衫长裤,不热才怪。   周成急忙把人放在店里的躺椅上,把屋里唯一的风扇转到他这里,又拿手上那支冰棍冰他的脸。   这时,周成见小城里人衬衫扣得很高,呼吸又很急促,便朝着他的衬衫扣子伸了手。   谁知,只解了两颗扣子,小城里人就醒过来了。   雪白的手指忽然抬了起来,按住了周成宽厚麦色的手。   再一看,小城里人还染着红晕的脸朝着他这边,迷蒙的眼中满是怒意:“你在干什么?!” 第178章 小少爷下乡记3   周成的手还停留在明昕胸口之上, 明昕却抬手按住了他,还用那种看坏人的眼神瞪他,周成便立刻有些慌了, 怕自己被误解成坏人,便连忙解释:“你中暑了,我只是想帮你松松领口。”   明昕还瞪着他,青年眼角都被热意氤氲上潮红色,事实上按在周成手背上的手是毫无力气的, 但他那样轻轻抓着周成手往外推的时候,周成却是毫无抵抗的, 顺从地就被他推开了。   “我自己来。”明昕似乎是信了周成的话, 也是,就周成那个大块头,想做什么还用得着等明昕晕倒?他更倾向于周成是个脾气软的傻大个, 被他丢了根冰棍, 他中暑了,这人还傻不愣登地把自己带回来照顾。   周成的手被他推开了, 但捏着冰棍给明昕脸上降温的手却还没被推开,明昕也并没有说什么,他便只举着那只手, 有点傻, 像条大狼狗一样地蹲在躺椅边, 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盯着明昕看。   但接下来明昕做的事, 却叫他不知道把眼珠子往哪里放了。   明昕虽然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中暑过, 但他也知道, 中暑就是因为太热了, 他便双手放在胸口,解周成刚刚没能解开的纽扣,胸口白腻一片的皮肤便一下子暴露出来,锁骨上还冒着汗,红意从脖颈处向下蔓延,几乎晃花了周成的眼。   但还好,明昕扣子也只松到第三颗,就不肯再向下解了,可即便是这样,也足够周成看见他那大片白花花的胸膛了。   男人硬朗的脸上生出了点热意,幸而他皮肤偏黑,看不太出来。   周成下意识想要移开视线,可明昕窸窸窣窣的整理衣服的声音却始终勾着他的耳朵,令他情不自禁去幻想小少爷此刻的模样,小城里人浑身皮肉都精细得不得了,比十几岁的小孩还要细嫩……   “喂。”忽然的一声,叫周成浑身一个激灵,这个时候,他的脸已经热到了一个程度。   可当他应声去看小城里人时,却见小城里人再度抬手,皱着眉头将周成捏着冰棒按在自己脸上的手拉得开了一点,原先冰棒捂着的地方红了一片,还有水珠不住往下淌,落在衬衫上,很快就把那一片白色的衬衫打出了肉色。   “你怎么拿冰棍的,都弄化了!”明昕很不耐烦地抱怨道,可眩晕感却将他满是怨气的语气软化,显得有些含糊,像是在撒娇一样。   抓着周成的手五指都极纤细白腻,跟周成干惯了农活而显得很粗糙的手简直是两个极度的反差。   “对、对不起。”周成却像是被这一幕刺到了一般,连忙把捏着冰棍袋的手缩回来,缩回来之后,他才发现,袋子上的确已经在淅淅沥沥地淌水了,刚化的冰水冷得很,他心里很抱歉,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怎么地竟又把手中的冰棍递给明昕,“吃冰棍吗?”   问完这句话之后,周成又后知后觉记起来,小城里人似乎刚刚还对这根冰棍感到很不满意……   可这个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小城里人转过头来,果然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周成已经做好了手上的冰棍又被他丢在地上的准备了,明昕却先是盯着周成举到自己面前的冰棍看了好一会,忽然问道:“这根冰棍,是不是刚刚被我丢到地上的那一根?”   周成回道:“对。”   回答的同时,他在心中想,小城里人才刚中过暑,心情肯定不能算好,如果这次他又丢冰棒,就稍微忍一下……   就跟周成想的那样,明昕果然生气了。   可生气的点,却与周成想的稍微有些不同,明昕重重喘气,连睫毛都气得发抖,“你居然拿从地上捡的东西敷本少爷的脸?!还想给我吃??!”   周成先前做的那些心理准备全完蛋了。   他依旧是捏着那一根冰棍,却语无伦次了起来,糙惯了的人,就是掉在地上的包子,拍一拍也能下肚,更不用说是带包装的冰棍,他哪里想到城里的小少爷会这么介意,“地板是很干净的,我每天都有打扫……”   “地上再干净,能有本少爷的脸干净?”明昕身体还软软地躺在人家店里的躺椅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嘴上却已经开始指使起周成了,“拿一根新的过来,我不要吃这一根。”   小少爷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大约在之前也是这么使唤人的,自然而然地就开始支使起自己干活了,周成这样想着,却回过神来时,已经到冰柜里,又重新拿了一根冰棍,递给小城里人了。   周成看着小少爷手里的冰棍,看小城里人这样子,就知道他不会付钱,便有些心疼,这下子,一块钱就全交待出去了,还是交待给了只见过一面的小城里人……   可小城里人还不太满意,得寸进尺道:“我想要吃九块的那根。”   九块钱,周成至少得割上好些稻谷才能赚回来,他不能再遂小城里人的愿了,再这么下去,这家店迟早被败光,便绷着张脸道:“不行,这家店不是我的,我不能做主的。”   他想这次小城里人再说什么,他也不能再受影响了,可却没想到,小城里人只是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情愿,却也暂时没作什么妖,“撕拉”一声拆了手中的冰棍,默不作声地吃起了冰棍。   那根冰棍是糖水冻成的,小城里人只舔了一口,就被冰得眯起了眼睛,但磨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吃上点什么,他也来不及嫌弃冰棍劣质,很快就吃得冰棍只剩下一半了。   不知为什么,看着他吃冰棍,周成竟是渐渐地有些燥热起来。   他看看手上不知捏了多久的冰棍,包装袋下边已经兜了半袋子水了,他心想不能浪费,便也拆了包装袋,袋里的冰棍,已经化得只剩下很细的一根了,周成拿出那根冰棍吃进嘴里。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后知后觉地记起来,这袋冰棍,刚刚还被他拿去捂小城里人的脸呢。   像是吃进嘴里的,忽然就变成了小城里人那张白嫩的脸一般。   周成的脸上,立刻涨起了旁人难以看清的红晕。   ……   明昕不知不觉就在周成的店里睡着了。   他睡着的时候,周成又站回到了桌子后头,他皱着眉头,眼中满是忧虑,不敢相信这个小城里人竟毫无防备地就在这里睡着了。   连自己是不是坏人都没搞明白,小城里人就这么睡着了,要是自己是什么坏人,想对他做什么,他不是就连反抗都反抗不了?   周成自然不知道自己在明昕心中,已经被打上了傻大土包的标签了,躺椅原本是比较靠近门口的,他怕进门的人把小少爷吵醒,就连人带躺椅把小少爷整个人都移得进来了一点,整个过程中都没发出多少声音。   在这个位置,周成即使是站在柜台后,也能很轻易地看到躺椅上的人,敞开领口下的雪白皮肤,甚至隐约之间,还能看到其中粉色的小点。   他俊脸一红,浑身都冒起薄薄的热汗,终于忍不住,翻出一件自己午睡时会盖的薄上衣,盖在了青年身上。   明昕当然不清楚周成心中的挣扎。   从得到爷爷去世的消息回国到被秘书一路从机场运到这个小村庄,整整两天他都没能睡好,此时在这间狭小阴凉的小店铺,吃完了一根冰丝丝的冰棍,又被风扇吹着,竟也感觉出了几分舒适来,睡得只差没打小呼噜了。   他是迷迷糊糊被周成叫醒的。   也并不是周成非要把他叫醒,他向来是在晚上七点就关店回去做饭,现在八点,已经整整晚了一个小时,就为了等小城里人起床。   眼见天色完全暗下来了,他想小城里人应该不是一个人来村庄的,这么晚不回去,家里人说不定会着急,就忍不住来叫人起床了。   城里人被叫起床之后,却就像个赖床的小孩一样,哼唧着直往周成的薄外套钻,可周成的声音却始终贴着他,温和又坚持。   最后,还是周成说到“再不起来,我就要关店了”,明昕才被催着勉强睁开了双眼。   他从躺椅里坐起来,侧脸贴上了竹躺椅的纹路,眼神还有些懵,显然是还没怎么睡醒,但终于是从躺椅上起身,允许周成收起躺椅了。   地板早在七点就扫过了,周成便关了店里的灯,转身却看到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已经走了吗?   周成有些失落。   他清楚,他和小少爷的差距大得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今天两个人也只是萍水相逢,连名字都不知道,说不定这辈子只会有今天这一面了,之后,说不定小少爷连他都不会记得……   周成的无数念头,在他看到站在门口的那一道人影时,骤然停了下来。   他像是愣住了,锁上门之后,没什么用处的钥匙拿在他手里,摸索了好几下都没能放进口袋里。   那道人影转过身来,露出小少爷那张漂亮的脸蛋,从眉梢到唇角,没有一丝不精致,落在月光下,就跟月光做的人似的。   “怎么还在这里,不回家吗?”周成终于还是问出声了。   然而,就在他问出这一句问话的下一刻,小少爷那张玉人一样的脸上,就微微地皱了起来。   “我的膝盖好痛。”明昕抿着唇,原本他在躺椅上睡得好好的,也根本不觉得膝盖疼,这个死土包还非得把他叫起来,现在他又困,膝盖还疼,声音里便带了点委屈,“要不是因为你把我叫起来,我也不会膝盖疼,你得对我负责。”   这话多少有些没道理了。   但周成几乎在听到他说膝盖疼的第一瞬间,就猜到他大概是下午晕倒的时候摔伤膝盖的了。   他皱起眉头,怕小少爷真的摔出个什么问题来,当即便问道:“是哪一边膝盖疼?”   “这还用说?当然是两边都疼了。”明昕很不耐地说道,“疼得我都走不动路了。   他这么说,当然是要让面前这个傻大个愧疚。   而他想的也没错,这么说完后,面前的男人脸上果然就露出了十足的担忧。   可他没想到的是,下一刻,男人便单膝跪在了他面前,两手拉着他的裤脚,竟就要把他裤脚拉起来一探究竟。   作者有话要说:   大土狗连昕昕名字都还不知道,就已经开始摇起尾巴了(乐) 第179章 小少爷下乡记4   周成的速度在村里一直是都是位居前茅的, 明昕还没做出什么反应,他的手已经“唰”地一下把明昕的裤腿拉起来了。   周成拉明昕裤腿的时候,根本没空多余想别的事, 可明昕裤子底下那雪白匀称的小腿一钻进他眼里,他的眼皮便顿时是一跳。   他止不住地想要移开视线,可又着急想知道明昕膝盖的情况,便在脑海里催眠自己,城里人都是长这样子的, 要是他看到这个小城里人的腿就受不了了,以后再进城该怎么办呢?他总不能看到谁都这样吧?   这样想着的时候, 周成却根本忘记了, 他也不是从来没进过城,也见到过城里人穿短裤短袖的露皮肤,可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 视线连沾都不敢沾一下。   总之, 他靠着催眠自己,总算是能重新把视线放回到明昕的小腿上了, 这时他小心翼翼地将折起的裤管拉到了膝盖之上,看到了玉一样质地的膝盖。   周成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凑近了点, 皱着眉头去仔细查看明昕的膝盖。   明昕低下头只能看到周成硬茬子一样四处乱冒头发的脑袋, 看不到自己的膝盖, 他倒也没有对周成撒谎,对个土包撒什么谎呢, 他的膝盖是真的疼, 生疼, 明昕从来没受过这种苦, 要不是他坚强,眼泪估计都得飙出来,可再坚强,见男人蹲在地上一言不发地盯他膝盖,明昕也有点慌了,忙道:“是不是伤得很重啊?我以后不会要当一辈子瘸子吧?”   “好像确实是很重,以后真得做瘸子了。”周成低沉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明昕愣住了。   周成见明昕膝盖也是同小腿的白嫩,皮肤上没一点伤口,以为小城里人是在骗自己,而自己又的确被骗得心里一顿揪起,感到有些生气了,才那么说的。   可他这么说完以后,头顶上的小城里人却一直没出声。   不会真的信了吧?   周成抬起头来,却见小城里人那张漂亮的脸上绷紧了,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嘴巴瘪着,眼眶发红,再一看,眼泪已经在眼睛里打转了。   他顿时慌了,连忙道:“别哭,我刚刚是瞎说的,你的膝盖连皮都没都没蹭破,我以为你在骗我,才那么说的,要不然你自己看,膝盖是不是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明昕却已经听不进他说的什么话了。   意识到自己被个乡巴佬忽悠了之后,他心中的恐惧一下子就转变为愤怒,又听到周成反驳自己,一张嘴就是叽里咕噜的一段英语骂街,他在国外什么也没学到,就这个学得很厉害,又在国外待了好几年,一急起来根本不记得用中文怎么骂人,只会用英语。   只周成没想到,这个小城里人还是个小洋鬼子,他听到明昕用外国话说自己,猜到是在骂自己,可小洋鬼子带着哭腔的洋话显得格外软,跟撒娇一样,他有心愧疚,却也盯着明昕不断张合的嘴唇失了神。   明昕看周成那个傻不愣登的样子就来气,他也反应过来周成听不懂自己的话了,便勉强换回了中文,对着周成接着骂道:“都说什么农村人老实,我看你这个家伙最坏!又是骗我说我要瘸了,又是骗我说我的膝盖什么事也没有!”   可用起最熟练的英语骂人,在周成耳里也都跟撒娇似的软糯,更不用说是用起明昕不知道多少年没用的中文骂人了,膀大腰粗的男人耳根红得可以烫手,他强行移开视线,指着明昕的膝盖说:“要不你自己看看,这上头是不是一点伤口也没有?”   听到他的话,明昕终于停下了骂人的话,他弯下腰去看自己的膝盖,但他很宝贝自己的身体,一眼就看出了不一样,指着膝盖上一处怒声道:“这个不就是伤口吗?”   周成看了好一会,才终于从明昕手指下,看到他膝盖上有一点点小小的红。   “这个是伤口?”周成纳闷道。   明昕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质疑的意思,他最受不了被质疑,何况周成看起来是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他,小少爷脾气本就大,这一下是彻底爆发了,他狠狠地在周成身上推了一下,却不仅没能把这个傻大个的身体动摇半分,还差点因此失去平衡后倒在地上。   周成看得心里一跳,想去拉住他的时候,小城里人却已经把自己稳住了,然而也根本不领周成的情,稳住身体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瞪了周成一眼,好像是周成害得他差点又摔了似的。   明昕觉得他肯定是和周成八字不合,转身就走,也根本不管自己走的是不是正确的道了。   他走路的时候,周成就在他身后看着,见他是一瘸一拐走着的,一边走还一边握着拳头,好像在忍痛的样子,似乎是真的疼的厉害。   愧疚感一下子涌上周成心头,他忍不住追了上去,跟在小城里人背后劝道:“你住在哪里,要不我直接背你过去?”   明昕正是看他不顺眼的时候,只闷头走路不理他。   但也有其中一个原因,是他实在疼得说不出话了。   周成没得到回应,反而更着急了。   他长腿快速迈了几下,就先明昕一步走到了他前头,直接蹲了下来,“你上来吧,我背你回家。”   明昕一低头就看到他汗衫也遮不住的雄厚背肌,再一看自己的身板,脸色更臭了,宁可一瘸一拐绕开周成,也不情愿被他背,不仅如此,还给周成泼黑水:“我才不要上你的背,今天这么热,你肯定留了好多汗,臭死个人!”   周成急忙忙为自己正名:“我今天没都待在店里,没怎么出汗,也不臭的,不信你闻闻!”   他害怕明昕为此嫌弃自己,拉着身上的汗衫就要过来让明昕问,明昕哪里能让他得逞,忙加快了脚步逃开,可他脚瘸着,周成腿还比他长,很快就又被追上了,明昕就像是大号娃娃一样,被周成大手抓着埋进他那隆起的胸肌里,连脸蛋都被挤变形了。   “你干嘛?!”明昕手忙脚乱从周成的胸膛里挣扎而出,两腮都被周成的胸肌闷得一片粉红。   周成发现自己似乎又做了件让明昕不高兴的事,有些无措地解释:“我只是想让你闻闻,我真的不臭。”   明昕当然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其实还是有一点汗味的,大夏天的,就连他自己都有汗味,更不用说这么大只的男人,可那汗味并不臭,带着点男人自带的荷尔蒙气味与泥土的气味,更多的,还是香皂的气味,男人也似乎也算是爱干净,每天都有洗澡洗衣服,否则不会有这么重的皂香味。   可明昕当然不会说这种打自己脸的话,便闭着嘴不说话,更不同意周成的话。   周成又跪在了明昕面前,对着明昕朝自己背上挥了挥:“上来吧,我带你回家。”   明昕知道周成这是不放弃的意思了,他也没什么放过他人,牺牲自己的良好品德,也更不觉得周成有什么坏心思,要真有什么坏心思,刚刚在店里根本不用等他睡醒,趁着他睡沉就可以下手。   明昕只觉得乡巴佬傻得厉害,真是白瞎他那一身好身材,他终于愿意弯腰趴在周成背上,被周成托着大腿背起来时,嘴里还碎碎地嘀咕:“你这个乡巴佬坏得很,我一上你的背,你说不定把我背到什么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卖了,我警告你,我可值钱了,你要是敢卖低了,我肯定放不过你……”   他是趴在周成背上说的,完全不避讳周成,周成却真的信了,忙说:“你指哪我就走哪,要是走错了,你就揪我耳朵,怎么样?我绝对不会卖了你的,咱们村里也根本没有这种买卖人的地方,要有我第一个报警!”   明昕听到他说的话,也看到周成的耳朵了。   正在这个时候,周成问道:“往哪走呢?你先指方向,我再走。”   背上的人久久没有反应。   周成心中的疑云越团越大,他终于忍不住了,再度出声道:“你不会……连你晚上住哪都不知道吧?”   耳朵猛地被揪住,恼羞成怒地重重拧了一圈。   最后,周成还是靠着明昕对祖宅的描述,勉强知道了个方向。   明昕也终于知道自己受骗了,周成的耳朵拧起来根本就不痛不痒的,拧到后面反而是他的手拧得快酸死了,就是周成让他拧其他地方,他也不情愿了。   酷夏的夜里,男人就跟个大型火炉似的,热得明昕浑身发烫,但明昕也懒得动了,直接趴在男人背上,好像觉得周成耳垂好玩一样,不住地把玩着。   脑海中的系统,却忽地出声幽幽道:“你是故意的吧?”   要是过去的明昕,说不定还会拿什么欺负主角攻的说辞忽悠系统,但现在,他很诚实地就承认了:“是。”   系统也老早猜到了,虽然系统不明白人类情感的事,但它知道,当同一件事重复发生七次,那肯定不会是偶然的!   它哼哼道:“我看我根本就不用提醒你谁是主角攻,你自己闻着味就知道谁是主角攻了!”   系统描述得明昕就跟个变态似的,明昕却不仅不在意,还笑道:“看来你现在已经很了解我了,真厉害啊,统统。”   系统被他夸得,半只机械身体都缩到了屏蔽墙内,好像个坚守贞洁的烈统一样,但稍稍有些紊乱的代码却彰显了它的内心,它小声警告明昕:“我跟你说,这个世界的主角攻看着老实,实际上最坏了!”   明昕好像不知道它要说什么一样,问道:“哦?怎么坏了?”   “哼,他就是那个,那个叫什么凤凰男的,后来跟主角受好了,被你爷爷看中,提拔到城里干活,变成大老板了,就变坏了!他不愿意放弃你爷爷的好处,一知道你是豪门少爷,就拿主角受当人情,把人迷晕了打包送到了你床上。”系统气哼哼的,“我劝你还是好好做任务,不要跟他谈恋爱!”   “哦,原来这么坏呀。”明昕说。   “可是,我自己就是豪门大少爷,他要怎么拿我做人情讨好我自己呢?”   系统卡壳了。   系统生硬道:“总、总之他就是那种坏男人,你最好不要被他骗!”   脑海中没动静了,明昕知道系统应该是又缩进屏蔽墙了,便只是在心里笑笑。   不过,他本就不是什么很大度的人,尽管知道系统说的那些内容,也不过是快穿局编写的所谓原剧情罢了,根本算不得真,但他还是抬起手,又在周成耳朵上重重拧了一下。   周成感受到了耳朵上的痛感,以为自己哪里做不好了,连忙问道:“怎么了?”   明昕随便扯了个理由,抱怨道:“你怎么背人的,我都要掉下去了!”   “我就知道你这一身肌肉都是假的,手上没有一点力气,以后肯定讨不着老婆,有老婆也跟别人跑路……”明昕还没说完,周成却抓着他的大腿,猛地将他往上面一颠。   明昕被惊得尖叫了一声,只感觉自己就要飞出去了,忙紧紧搂住周成的脖子,怒道:“你想吓死我吗?”   “这样能讨到老婆吗?”   “什么?”   明昕看不到的方向,周成俊脸微微发红,沉声又问道:“这样能讨到老婆吗?”   “讨你个大头鬼!”明昕说着,感觉到周成似乎又要颠自己,忙双腿收紧,夹紧了周成的腰,改口道:“好啦,讨得到讨得到,好好背你的,别乱来!”   被他这么一夹,周成托着他大腿的手臂,都不住绷紧了。   小城里人在他背上,一点都不沉,还软乎乎的,比晒过的被子还软。   那两只手臂环在他脖子周围,真就跟水蛇一样,环住了周成的命脉,而更要命的是,周成却还没有一点不情愿!   这个时候,周成听到有个小孩在用方言跟他妈妈喊道:“看,猪八戒背媳妇!”   整条路上的人,都因为这句话看了过来。   这下子,周成整张脸,都彻底红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昕昕:可是,我自己就是豪门大少爷,他要怎么拿我做人情讨好我自己呢?   周土狗(俊脸一红)(缓缓给自己扎上丝带):不拿你做人情,拿我自己讨好你吧。 第180章 小少爷下乡记5   那小孩用的是方言, 明昕没能听懂,脑海里的系统却给他翻译了:“他说你们是猪八戒背媳妇,你不生气吗?”   明昕没生气, 还笑眯眯道:“那是在夸我好看呢,我生气什么?要生气也应该是背我的人生气,他变成猪八戒了呢。”   说着,明昕将脑袋往周成肩上搁了搁,想看周成脸上的脸色。   在背上的人移动身体的那一瞬间起, 周成的身体就不由得僵硬住了。   周成的目光开始游离,却看到街上往这里看来的人, 似乎都被搁在他肩膀上的毛绒脑袋吸引住了。   就连最开始, 喊着“猪八戒背媳妇”的小孩,也看着他肩上的人,两只眼睛瞪得老大。   “哇……好漂亮的媳妇……”周成听到他在小小声感叹。   周成那张脸, 已经彻底红起来了, 他肩上的明昕歪着脑袋,只看到他红透了的俊脸, 像是不懂他为什么会露出这幅表情般,问道:“你怎么了?脸红成这样?”   “我也不至于重成这样吧?”他狐疑道。   周成的脸却因为他这一番问话,变得更红了。   小城里人一定不知道, 村里人以为他是自己的媳妇呢……   仿佛在小少爷不知情时, 擅自把他变成了自己的人一样, 周成心中有一丝愧疚,但更多的却是隐隐约约的喜悦, 面上却更加沉闷, 害怕被小城里人看出来, 只低声道:“没什么。”   这么说着, 却还加快了脚步。   明昕从他加快的脚步意识到了什么,他自以为窥见了真相,便很不屑地说道:“怎么,被村里人看到了,觉得不好意思了?”   明昕小时候,跟爷爷回过一两次村子,虽然时间不是很久,但他也知道,在村子里,只要发生什么值得稀罕的事,很快就会一传十十传百地传播出去。   今天周成背了他,明天上街买菜,随便路过个什么人说不定都要问他背人的事。   “不好意思也没用,谁让你害得我膝盖疼,还敢笑话我!”明昕抓着周成的肩,数落他的坏处,从之前周成的反应,他就知道周成最害怕什么了,便在周成耳边道:“我要让村里的人都笑话你,让你娶不了媳妇!”   他说话的时候,热气便往周成耳垂上扑。   周成侧颈上微微用力,鼓出些肌肉的轮廓,口中一言不发,脚下步伐更快。   只明昕却还毫无察觉,尖细的下巴戳在周成肩上,见周成毫无反应,很快就失去了兴致。   周成的脚程快,明昕在他背上,被晃得睡意生出,可就在他快要睡着时,周成却停了下来,低声道:“到了。”   明昕勉强支起垂下的眼睑,入目的果然就是他下午离开的那间房子。   他有点不可思议,周成居然真的按照他那模棱两可的描述找到了地方?   这小乡巴佬还挺厉害。   但明昕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他才不乐意夸这个傻大个呢,便接着还是使唤着周成,叫他把自己背进屋里。   周成一推门,发现门没锁,眉头顿时就锁紧了。   屋里家具不多,唯一乱的便是歪斜站在地上的行李箱,一看就知道是谁放的。   周成把明昕放在了屋里的椅子上,皱着眉头,“这屋子只有你一个人在住吗?那你得把门锁好,万一被什么酒鬼懒汉摸上门,到时候磕了碰了,或是什么东西丢了,你哭都没地方哭。”   其实磕磕碰碰或是丢什么东西其实还算是小事,村里还有一些老光棍,平时有城里姑娘进来支教,他们都要舔着脸到小学那偷窥,一个两个恶心得不得了,小城里人虽然是个男的,却长得漂亮,还没一点防备心,要是被盯上了,那才是要紧事,周成实在是担忧,便又多说了几句。   说到一半,周成感觉到有些异样,忽然停了下来。   他看着小城里人,终于发现是哪里不对了。   他站在这里说了这么多话,小城里人怎么没有一点反对的意思,还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   再一看小城里人,却见他那双眼一眨不眨的,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背后的什么东西,浑身都紧绷着,好像在害怕什么。   周成心中一紧,可他往后看时,却除了摆在桌子上的几排牌位,再没见到别的什么东西。   等等……牌位?   周成好像知道是为什么了。   “你害怕牌位?”他问道。   明昕像是被他这句话唤回神了一般,然而他却恼羞成怒地涨红了脸,冷冷道:“怕什么怕,谁怕那种东西了,你这个臭乡巴佬,别的好的没学会,尽学会骗人和污蔑人了……”   他忽然暴起,双手推搡着周成,皱着眉头赶他:“滚开,回你家!”   周成原本还不愿意走,可明昕推他推不动,好像更加生气了,“再不滚,不理你了!”   他在国外的时候,跟朋友生气了,都是这么说的,那些人也很受他的威胁,一般听到这种话,都顺着他来了,于是“不理你了”便成为了明昕的一大杀手锏。   而现今,这个杀手锏落在周成头上,也是很管用的,他立刻放弃挣扎地叫明昕推到了门外,门板“砰”地一声贴着他的鼻子重重关上了,他就像是被丢到门口的大狗,还拍着门嘱咐,“我叫周成,就住在你家隔壁,要是晚上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隔壁找我!”   “知道了,滚!”小城里人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周成还是不放心,又拍门道:“晚上记得锁门!陌生人敲门别开门!”   “咔哒”一声,正是锁门的动静,周成终于没什么好嘱托的了,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却还是很担忧,仿佛恨不得把小城里人这间屋子外头再罩上一间屋子才能放心一般。   周成一步三回头地走到了隔壁屋子里,他之所以能照着小城里人的描述找到他的住处,就是因为两间屋子隔得不远,他才能那么快找到位置。   晚上他在自家屋子里,总是开窗看隔壁房子,他也觉得自己是疯了,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城里人,今天才见了这么一面,明天说不定就要回城了,之后就是一辈子也难见这么一回,他却像是中毒了似的,到了睡觉还想个不停。   半夜下了大雨,周成本就睡得不深,被一道雷声惊醒,见窗户还开着,雨点都进了屋,他连忙关了窗,却看到隔壁屋子,到了大半夜,居然还亮着灯。   周成立刻就想起来了,晚上回家,小城里人急着把他推出屋子前,似乎是有些害怕桌上的牌位的。   村里人有时会把祖先的牌位摆桌上放,说是祖先能保佑全家平平安安,除了按日子上香上供之外,平时就跟个家具似的,没人会害怕家具。   可小城里人是城里来的,城里应该没这种习俗,害怕也是有道理的,毕竟一个牌位就代表着一个人走了,村里也有小孩怕鬼,这当然是正常的,和那些牌位相处久了,大家自然而然的也就习惯了。   然而,周成站在窗前,看着屋外的大雨与天边不住闪起的电光,之后没过多久,就会响起一道雷声,轰隆隆的可大声。   这种天气,一个人和那堆牌位待在一起……周成没法再多想了,他脚上拖鞋还没来得及换,只记得抢了墙角的伞,急吼吼地就往雨里跑。   可到了隔壁屋子门口,周成反而顿住了身体。   大半夜的找上门,再怎么想也太奇怪了,拍拖的小情侣也没这样黏糊的,万一小城里人睡着,被他这一敲门敲醒了怎么办?   雨下得越来越大,周成的脚都湿了,他因为一时冲动跑了过来,临到门口却开始犹豫,终于,他就要转身离开时,门却自己开了。   小城里人就站在门里,瘪着嘴一脸不高兴,“你站在门口干嘛?大半夜的想吓死人吗?”   周成一个进门都得弯点腰的大块头,被他说得脑袋几乎埋到土里,闷闷道:“我看外头打雷了,担心你害怕……”   谁知,他这么一番话,却几乎把明昕点炸。   “谁害怕了?你看不起谁?!”他小嘴一张就开始叭叭,“你这个死大块头,臭乡巴佬,净会胡扯说人坏话,我看是你……”   他话没说完,天边却是忽地一亮,雷声像是敲在村庄附近一样,响亮得不得了。   周成看着下意识钻进自己怀里的小城里人,眼底微微一动,这时他才发现,明昕居然还没换白天穿的衣服。   “嗯,是我害怕了,你……呃……”   怀中的人闷闷地出声,“杨明昕。”   在这种情况下知道了小城里人的名字,尽管周成在心里唾弃自己趁人之危,胸膛里的心脏却也“砰砰砰”地加速跳动了起来。   哪怕周成现在还不知道是哪个明哪个昕,却也一点不妨碍他觉得这个名字好听。   “昕昕,我害怕打雷,你能不能陪我待一会?”周成说。   明昕紧紧抱着周成,傻大个晚上应该是洗了澡,身上也没什么汗味了,都是肥皂的味道,他想到自己还没能洗澡,晚上也不敢睡觉,便也不在顾虑,只嘴上还嫌弃着,“没想到你长这么大个,倒是没长一点胆量,都成年了还要人陪。”   他只顾着挤兑周成,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变得没那么胆小了一样,然而就在这时,又是一声雷声,他不说话了,把脸埋在周成的胸肌里,双手双脚几乎都要扒在周成身上。   然而扒了没多久,他就没力气了一样,直往下滑,周成手忙脚乱抱住了他,小少爷肚子却适时地“咕噜”声,叫了好大一声。   小少爷露在外面的耳朵都红透了,可肚子饿又不是他的错,奔波着两天,他就没怎么吃饱,吃饱也在车上晃吐了,便恼怒道:“怎么了,没听过别人肚子饿吗?!”   周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说:“那走吗?刚好我也饿了,家里还存着点面条,再不吃要坏了。”   “咕噜”一声,这下子不是肚子的响声了,而是小少爷咽口水的声音。   明昕终于抬起头来,仿佛很不好意思一样,白玉一样的脸庞红着,嘴唇跟花瓣似的,一出声,却又是很不客气的话语了:“臭乡巴佬,还敢拿我帮你消坏面,你死定了!”   周成盯着他看了一会。   就是这一会,小少爷被他盯得眼神微微朝一旁飘离,声音也小了下来:“……作为帮你处理面的交换,我还要吃煎蛋。”   “要两个!”他嚷嚷道。   声音却软得像棉花糖。   写了个猫狗小剧场,宝贝们要是喜欢的话扣个评论,呱师傅再接着写嘿嘿嘿   小剧场·猫狗日常   它是一条大型狗,皮毛顺滑,有半人高,算是主人在老家田里捡来的一只土狗,却很聪明,不会拆家,脾气也好得不得了。   这天,主人却从外头带了个小小的包。   土狗从包上闻到了一股奇妙的味道,香香的,软软的,甜甜的,它动了动黑黑的鼻子,立刻迎了上去,对着包就是一顿嗅闻,主人把包举得老高,警告第一次表现得如此躁动的大土狗,它却置之不理,前爪都攀到主人身上,人立着想去够那个包。   但也许是它平时温和的表现让主人感到很放心,主人也只以为它好奇包里是什么,便一手拦着它的狗头,一边在桌子上,拉开了包的拉链。   土狗前爪扒拉着桌角,愣住了,只有长长的尾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般,摇得像是螺旋桨。   一只小小的、炸着绒毛的小猫,从包里探出了脑袋,黑珍珠一样别在绒毛脑袋上的一双眼睛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大狗。   主人见土狗安静了下来,却仍然担心小猫害怕,便对着土狗嘱咐道:“大成,这是昕昕,昕昕还是小猫,你得对它好点啊,别把人家吓着了。”   主人不知道大狗有没有听懂他的话,可大狗在看清包里的小猫头之后,便一动不动了,他便试探着松开按住大狗头的手,却见大狗小心翼翼地把脑袋往前蹭,用黑黑的大鼻子碰了一下小猫。   小猫踉跄了一下,细细地“喵”了一声,嗲嗲的,大狗尾巴一停,随后又开始以更快地速度摇了起来。   主人见一狗一猫相处得还不错,便将小猫放在地上,转身去处理与猫一起到的其他东西。   小猫在地上坐得端正,两只猫爪爪整齐地合并在身前,大狗就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地盯着它喘气,尾巴摇得老快。   猫脑袋一转,见主人出了门,看不到屋里发生的事,便立刻变了张脸。   它记仇得很,记得大狗刚刚推了自己,便趁其不备,抬了爪子,就给了大狗鼻子一爪。   主人刚出门,听到屋里传来“喵嗷”的一声猫叫,立刻着急地跑回屋里。   却见大狗两爪环着小猫,正兴高采烈地为它舔着猫毛。   见主人回来,小猫叫得更凄惨了。   可小猫叫声嗲嗲的,一点也不像是在惨叫,更像是在撒娇。   “相处得真好啊。”主人感叹着,终于放下心来,出门继续搬小猫的东西去了。 第181章 小少爷下乡记6   明昕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糊里糊涂地跟着周成回他屋子里的。   一路上的雷声仿佛都多起来了, 明昕一准备从周成身上下去,就猛地劈下来一道雷,吓得他又缩回到周成怀里。   周成就像是在抱小孩一样, 仅凭单手便托住了明昕的身体,他的手臂又粗又结实,明昕完全可以坐在上面,一路上晃都不晃。   明昕再度认识到了他的力量,再怎么说, 他也是有一百多斤的成年人,周成居然单手就能抱住他, 这个臂力简直恐怖。   但他尽管知道了这一切, 也很难对周成生出恐惧感,这么个呆头呆脑的傻大个,有这么大力气, 不也是拿来抱他了吗?这又有什么好忌惮的?   他心安理得地被周成抱着, 路上雨大得几乎看不到路,回到屋里时, 明昕注意到周成两条结实的小腿都湿透了,远离自己的那边肩膀的衣服甚至在滴水,反观他自己, 却浑身上下都很干爽, 最湿的, 还是他的鞋底。   大夏天的晚上,即使下了雨也很闷热, 周成没在意身上的湿衣服, 把明昕放下在屋里后, 从屋里的冰箱拿了点食材, 便又出门了。   “你要去哪?”明昕赶在他出门前扯住了他的衣服下摆,皱着眉头抱怨,“你不是要我陪你?怎么自己跑了?!”   周成举了举手上的面条,说:“我去煮面,很快就回来。”   明昕不理解周成为什么煮个面,还得出门,他不满地嘟囔道:“煮个面而已,别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也要去。”   周成却说:“厨房很脏,你还是在这里待着。”   明昕心想厨房不都是一个样子的吗,还能脏到哪里去?   他死活不肯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周成也拿他没办法,只能任凭他跟在自己身后。   结果,明昕一看到厨房的样子,就惊到了。   他以为炒菜就是一个电磁炉上面放着个锅,可周成的厨房,却用砖砌了个很大的灶台,一旁的地上堆着柴火,起火便是把那柴火往灶台里放,点火烧柴。   黑乎乎的烟直把明昕往厨房外熏,幸好从主屋到厨房的路上盖了防水的顶,他便站在门口雨水和黑烟都殃及不到的地方,捂着鼻子,竖着眉头对里头的周成抱怨道:“你的厨房怎么是这个样子的?”   周成:“村里的厨房都是这样的。”   其实周成的厨房,在村庄里,已经算是很干净的了,锅旁的桌上都拿布擦得很干净,没有多少油污,地板也有每天都扫,至于从柴火堆带出来的烟尘,却是难以避免的。   明昕却并不知道,他这时候已经彻底后悔了,在这种脏兮兮的厨房里煮出来的面,能是什么样子的?肯定是黑乎乎脏兮兮的,他想说他不吃了,却见屋里的周成在油烟中,面无表情地弯下腰,铁手一样直接拿了火堆里的一根柴火,手臂肌肉鼓起,在翻动灶台里的柴火堆。   明昕说不出来了,周成手上还拎着烧着的柴火,万一周成一个恼羞成怒,拿柴火打他怎么办,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明昕也不情愿冒险。   他想大不了等周成煮好面,他再以周成的面不好吃为由不吃罢了。   可不知不觉间,从厨房里爆出的喷香味便勾得明昕,不知不觉朝着厨房门口走近了好几步。   周成煮完了面,熄了火,往两个大瓷碗都装了满满的面,出门时看到小少爷就躲在门框边往里探头,还有些惊讶,他以为厨房油烟那么大,小少爷早该吓跑了才是,居然还呆在这里。   明昕却两只眼睛都盯着他手中的面,没看到黑乎乎脏兮兮的一团,反而是看到碗里泛着星点油光的美味面条,面上的煎蛋边缘焦黄,蛋黄圆滚滚的,肥瘦相间的卤肉散落在面上,每一块都诱人得很,怎么从那种厨房里煮出来的面,看起来都那么好吃呢?   明昕咕咚了一下口水,秀气的眉头却还皱着,不住地数落周成:“你煮个面,也煮那么久,是想饿死我吗?”   “你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厨房居然那么邋遢,以后谁能看得上你?”明昕知道周成最在意的就是媳妇不媳妇的事,便专门挑着这回事扎他的心。   可之前对这个话题还反应很大的周成,现在却没什么反应了。   他转过头,看见被香气勾着一路跟上来的明昕,他要是再走得慢点,估计小少爷整个脑袋都要埋进面碗里了。   周成眼中冒出一点笑意。   回到屋里,周成将面碗放在桌上,明昕还在一旁叭叭:“煮那么大碗,我哪里能吃得完。”一边说着,一边坐在碗前,乖乖接过周成递来的筷子,小洋鬼子大概是太久没用筷子了,夹了好几次都没能夹起碗里的面,更加不高兴地抱怨:“你就不能买好一点的筷子吗?买这种坏筷子是想气死我吗?”   终于夹起面条,明昕也不再说什么话了,只着急就把面往嘴里喂,却忽地叫了一声,筷子都掉回到碗里。   周成也没想到,他只不过是一会没注意,小少爷就把自己烫到了。   他连忙去倒了杯凉水喂给明昕,小少爷眼睛含着两大泡泪,喝了好几口水,却还是不放心,惊恐道:“你快看看!我的舌头不会烫坏了吧?”   小少爷的声音里满是恐惧,周成自然也吊起心来,掐着明昕下巴,让他张开嘴巴,自己好给他看看舌头有没有问题。   周成看了老半天,也没能看出什么问题。   明昕的舌头红红嫩嫩的,没有烫坏,舌尖轻轻抵着洁白的贝齿,连喉咙里垂下来的小舌头都可可爱爱的,周成俊脸不觉间红了起来,终于松开明昕的下巴,声音很低:“没什么问题,等会吃面注意点就好了。”   “没事就没事,一直盯着看干什么?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明昕抱怨着,“你这个死土包,家里居然也没个叉子什么的,做的面还那么烫,我看你是想烫死本少爷……”   周成默不作声给他拿了根勺子,低头无怨无悔地承受他的抱怨,提醒道:“可以把面条先放在勺子里吹凉再吃。”   在周成的帮助下,明昕终于吃上了第一口面。   随着这一口面下肚,他那双黑珍珠一样的漂亮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呱唧呱唧抱怨的声音也停了下来,只顾着低头吃面,再来不及说什么抱怨的话。   面上盖着的煎蛋外酥里嫩,卤肉入口即化,面条吸饱了汤汁的鲜味,每一根都好吃到爆,明昕这时哪里还记得自己之前还嫌弃过这碗面是从那个脏兮兮的厨房里出来,只顾着吸溜吸溜地吃,脸一样大小的碗很快就空了。   他吃得扁扁的肚子都微微鼓起来一点,满足得不得了,周成本来便不是很饿,吃得比明昕还慢一点,明昕汤汁都喝光了,他还剩着大半碗,肉像是一点都没吃的样子堆在一边,周成见明昕盯着自己碗里的肉看,便道:“还想吃肉吗?”   明昕觉得盯着乡巴佬碗里的肉看很丢自己的份,便绷着脸道:“谁想吃肉了,我都吃饱了……”   周成夹了肉送在他嘴前,明昕再也说不下去了。   周成收拾碗筷的时候,明昕就坐着刷手机,村庄的信号不怎么好,看什么都要加载老半天,明昕失了耐心,看窗外黑漆漆的天空,在心里道,下大点,下大点……   雨果然下大了。   明昕终于不用回那个空落落的祖屋了,他心里得意,却在周成回来时恶狠狠地指责他,把一身腱子肉的高个男人数落地狗血喷头,最后抱着手臂,反客为主地宣布道:“雨这么大,回去肯定淋湿了,我就只能勉为其难在你这间小破屋过夜了。”   说到这,仿佛害怕自己的居心被揭露,他重申道:“你那么看我干什么,你以为我很愿意待在你这个小破屋子吗?谁让雨下得那么大?”   周成盯着他,却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是:“昕昕要留宿在这里,那晚上,也是在这里洗澡吗?”   “换洗衣服是不是都在行李箱里?”他问,“我去把行李箱拿过来吧。”   闻言,明昕身体却是一僵。   他终于记起来,他为什么这么晚还没洗澡了。   不仅是因为祖屋没热水,还以为,他的行李箱里,没有换洗的衣服。   可明昕身上这一套衣服,都穿了快两天了,他再穿,就要臭死了。   那双黑珍珠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盯上了周成身上的衣服。   “你这里,肯定有干净衣服对吧?”明昕像简直像土匪一样,对周成伸手,“把你的衣服给我换,不就好了。”   周成的脸,一下子红了,“什么?”   “这么大雨天,你又跑出去,回来肯定都湿透了,本少爷怕你感冒,就勉强穿你的衣服。”明昕可鸡贼了,知道不能直接说自己没衣服换,不然就算是土包,一定也会蹬鼻子上脸,便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衣服给我!”   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用嫌弃的眼神瞟了一眼周成下面,补充道:“你的内裤就不用了,我晚上就不穿内裤了。”   周成却僵在原地,真真是天道好轮回,刚刚他烧柴火,现在却像是肚里的面汤反过来在作祟一样,从腹部开始,将他全身都烧透了。   猫狗日常2   小猫接回来的第一夜,下了大雨。   小猫太小了,主人怕它半夜在屋子里乱跑,便把它关在了笼子里。   它被关在笼子里,大狗就在笼子外,一双狗眼担忧地看着它,绕着笼子转来转去。   小猫却很不忿,它被关在笼子里,臭狗却在笼子外炫耀自己没被关,之前还舔得它浑身都脏兮兮的都是臭狗的味道,舔了好久毛才舔干净。   趁着主人离开,它立刻没了娇娇的模样,猫爪伸出栏杆快速拍打大狗的脑袋。   大狗不仅不生气,还主动伸着脑袋给它打,尾巴一整天都没能停下来。   它一晚都围在笼子边,仿佛就要守在这里一般,主人便过来赶它,“大成,回去睡觉了,明天起床还能看昕昕!不用守在这里的!”   大狗垂下尾巴,一爪三回头地离开了笼子边。   小猫以为自己成功把大狗赶走了,得意洋洋地舔爪子。   可晚上一只猫在笼子里,却有些孤寂,到了半夜,还打雷下大雨了。   小猫缩在软乎乎的猫窝里,雷响的时候,忍不住咪呜了一声。   这一声细细小小的,睡在狗窝里的大狗,却忽然从梦中惊醒,立刻呼哧呼哧地冲了出来。   第二天,主人在猫窝没看到小猫,心里一惊。   他在屋里找了大半天,终于在大狗怀里,看到了缩着一团,睡得正香的小猫。 第182章 小少爷下乡记7   周成垫着一层薄薄的竹席躺在地上, 平时他最是好睡,可今天他闭着双眼,脑中却浮现出各种纷杂的思绪, 一时之间,竟是没能睡着。   他终于睁开双眼,藏在凹陷眼窝里的一双眼珠转动,看向一侧的床铺。   床铺要比地面高上一些,按理来说, 从周成的角度,应当是看不到床上的人的。   可床上的人, 却睡得离床边很近, 半张侧脸上的软肉被坚硬的床板压得微微鼓起,就连漂亮的唇也被压得嘟起一点小小的弧度。   他闭着眼,呼吸均匀, 是已经睡熟了的模样, 一手自然垂落,五指纤细, 真真是城里少爷的手,皮肤白嫩细腻,连指甲都秀致, 明显是从小就养尊处优着长大, 没干过哪怕一点活。   周成看着, 莫名有些低落。   这样的人,哪怕现在待在他这个小破屋里, 迟早也会推开他的房门, 走出村子。   到以后, 想到今天, 他周成大概也只会变成一个没有头脸的模糊形象,不对,说不定到那个时候,小少爷身边早已有了其他人,更加不会想起曾经在村子里遇到的人。   这样想着,周成浓黑的剑眉微微皱起,男人木讷憨实的脸上,竟也现出了几分苦涩。   然而就在这时,床上的人却忽然在梦中发出了呓语:“……疼。”   周成当即一个鲤鱼挺身坐了起来,眉眼间的苦涩霎那间被担忧取代,他凑近了,小心翼翼问道:“哪里疼?”   明昕抿了抿唇,再出声时,声音里的委屈仿佛都要溢出来:“……膝盖。”   周成一愣,下意识看向他的膝盖。   小少爷连膝盖都精雕细琢得像是艺术品一样,关节处泛着粉,连接着白嫩的大腿与小腿,周成再怎么仔细看,也只能从膝头上看出一点小小的红,根本想不到会让小少爷那么疼。   周成悄无声息地起身,从屋里翻了个小盒子,里头都装着大罐小罐的伤药,但也都是些村里的老土方,周成不太摸不清,小少爷皮肤那么娇嫩,贸贸然涂上这些药会不会过敏。   稳妥起见,他又在屋里找了一番,终于是给他找着罐小瓶的云南白药,他谨慎地看了眼保质期,本来自己用是没这个习惯的,但对象是小少爷,便不由得注意了点。   确定药还没过期,周成便回到明昕身边,弯下腰,按着药罐喷头,对准膝盖细细地喷了药。   “唔。”正在沉睡的人像是被惊到了般,忽地将膝盖一缩,同时睫毛不住颤动,像是就要醒来。   周成心中也是一惊,明明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却好像见不得光一样,意识到明昕被惊醒,便不由得僵住了身体,连带着举着药瓶的手也顿在了空中。   然而明昕也只是缩起了双腿,眉头皱起又松开,再度沉睡过去了。   可周成的身体,却丝毫没有一点放松。   他的双眼像是被吸住了,连眨都没能眨一下。   晚上洗过澡之后,明昕身上穿着的是周成的衣服。   穿在周成身上要绷紧的白色背心,落在明昕身上,却跟女孩的睡裙似的,衣服下摆盖过腿根,再往下,是两条又细又直的长腿。   夏天的夜里哪怕是下了雨,也不能算凉快,更何况周成屋里没有空调,连风扇也是老旧的风扇,吹来吹去也吹不来一点风,明昕便也没穿裤子。   可他原本也不穿内裤。   双腿蜷缩起来之后,青年挺翘圆润的臀部便出现在周成眼中。   手臂上起伏的肌肉都鼓起,青筋怒张,周成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手上那瓶云南白药的铁皮壳都被他捏得轻微变形,周成忽然晃过了神,察觉到自己正盯着明昕衣摆之下痴痴地看,一时之间心神大乱,连药瓶都来不及放下,就捏着瓶身,飞快倒回了自己临时的床上,双眼紧闭,可即使是到了冰凉的地上,他也浑身燥热,心脏跳动的弧度大得仿佛连大地都在地震。   他有些苦闷地曲起身体,虽然没有看钟表,但他想也知道,现在肯定已经晚得不行了,可他却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不仅没有,还……   周成再度睁开眼时,原本侧着身躺在床边的青年已经看不到了,只留着一只手垂在床边,那只手实在是越看越好看,指尖泛着粉,就跟三四月份新长的花骨朵一样漂亮,周成盯着那只手,慢慢将手也伸进了被子里,眉眼似自厌又似迷恋。   ……   周成这一觉睡得不是很踏实。   他平时早上六七点也就起床了,之后去管田地的事,吃过饭大约八九点再去开店,帮入城的老板看店,可这一天,他不仅夜里睡得晚,一整晚还做了一堆古古怪怪的梦,早上便自然也醒得晚了。   然而醒来之后,他看到窗外正烈的太阳,第一反应却不是想田地的事,而是立刻转头看向床上,见床板上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再一看晾衣服的地方,城里人原本晾在晾衣绳上的衣服都被收走了,一旁的木盆里就丢着昨晚小城里人穿的那件背心。   他心中还抱着一丝妄想,到了隔壁一看,屋里却是什么也没有了,小城里人来之前是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子。   周成心中一瞬间空下来,像是被硬生生挖去了一块肉一样,做什么事都不利索。   木盆里明昕穿过的那件衣服,周成忍不住闻了闻,不仅没觉得臭,还香得逼人,他不舍得洗,就放在床头,结果出门时,还是没忍住,又折回去,把那件衣服别在了腰间。   这也算是小城里人留下来的一点念想了,周成摸着那件腰间的衣服,失魂落魄地往田地的方向走,年轻气壮的小伙子,活像是没了老婆的鳏夫一般死气沉沉。   他也清楚,小城里人是不可能在村里久住的,村子环境不好,日子也苦,小城里人那么细嫩的人,肯定是受不了的。   可他没想到,小城里人走了之后,他也受不了了。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没遇到明昕之前,糊里糊涂的日子也是照样过,怎么现在就成了没明昕就不行了呢?   周成不知道原因。   他只是在明昕走的第二天,就忍不住拿出自己屏幕上满是裂缝的手机,打了通电话。   电话很快就打通了,电话对面传来一听就知道很稳重的声音:“周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周成不太适应对方这样尊重的腔调,所以平时没必要,他是不会给对方打电话的。   但现在事出有因,他便对着手机那头道:“吴秘书,我记得当时你说过,我隔壁那间屋子,是你老板的祖屋对吧?”   “是。”吴秘书回答得很快。   周成:“我想问问,你那个老板,有没有个儿子?”   “有。”吴秘书的回答,令周成心中猛地吊起,然而吴秘书的下一句,又让他的心脏掉回去了,“不过,我们老板的儿子,早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   已经去世了?   那明昕又是什么身份?   他也姓杨,和吴秘书的老板同一个姓,周成便以为他们是父子关系,可现在吴秘书的意思,却好像他们不是父子一样。   吴秘书却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般,语气里都带了点笑意,“我知道了,你是想问最近这几天住在祖屋的那个年轻人吧?”   明知道对方看不到自己此时的模样,周成脸上仍是微微一红,仿佛被揭开了遮羞布一般,连低沉有力的声音,都放轻了许多,“是。”   “他是我们老板的一个远房亲戚,家里欠了不少债,我们老板念旧,便让他去祖屋住,也躲躲外面讨债的人,”吴秘书说道,“不过……他家里人把他惯得有点坏人,人有点大少爷作风,不知道……”   “不会,他挺好的。”周成却急忙道。   那一头,吴秘书声音一顿。   他甚至以为他听错了。   那个大少爷,人挺好的?   不愧是职场上混了十几年爬到总裁秘书这个位置的人精,吴秘书很快便稳住了自己,接着道:“那就好……我们是想呢,都是一家人,还是帮衬一下,就把我们在村里的那些地让给他管,那些作物什么的都交给他买,看看能不能帮他还债……周先生,之前都是您帮我们管地,现在我多给你一倍钱,除了管地的雇金,还得麻烦你帮我们看着那个年轻人,免得他跑出村子,被那些讨债的找上门,顺便可以的话,也教教他干些农活,他也老大不小了,不能总靠着别人……”   毕竟是从小看着小少爷长大的长辈,虽说也做了恶人,帮着杨老把小少爷丢到农村,但也肯定是不愿意看着小少爷在村子里瞎吃苦的,吴秘书一时没能忍住,吩咐了不少话。   幸好周成也听得认真,甚至还问他小少爷喜欢吃的饭菜和水果什么的,吴秘书也没多想,一口气全说了。   结果到最后,吴秘书说得口都干了,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那头的周成才终于道:“明昕他这两天都没在村庄里,也不知道是去哪了,吴秘书你有什么消息吗?”   吴秘书惊得被口中的水呛了老大一口,一边咳嗽,一边惊道,“你怎么不早说?!” 第183章 小少爷下乡记8   吴秘书打电话过来的时候, 明昕正与一堆货物挤挤挨挨地坐在一辆皮卡车里,开车的是顺路回村的一个大叔,听说明昕的目的地和自己一样, 便顺路把他捎上了。   明昕长手长脚的,有些委屈地缩在角落里,行李箱被他放在腿边,将他和那堆看起来就不是很干净的箱子隔开,明显可见他对车内环境的嫌弃, 就连后背也不愿轻易靠在靠背上。   可他实在没办法,回村子的路太难走, 找了几个出租车, 一听目的地,要么拒绝,要么就坐地起价, 明昕也是到了县城, 才知道自己的银行卡都被冻结了,也就是说, 他全身上下,只剩下钱包里那些美钞能用了,换成人民币, 也才两千不到。   两千, 这点钱, 甚至都不够以前的他随便一挥手花的钱。   就是现在,明昕到县城住了一晚, 吃了几顿饭, 买了点衣服, 就只剩下一千块了。   到现在, 明昕才终于明白,花钱如流水,究竟是怎么个流水法了。   于是等吴秘书电话过来时,明昕的小暴脾气立刻就爆发了,对着手机骂了好半会,中途开车的大叔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他才记起自己是在别人的车上,开车的不是他的司机,随时能把他丢下去,他才勉强低下声,语气却还是不耐,“我没跑,我就是到县城换钱买点东西,我连一件衣服都没带,你总不至于让我光着身子过日子吧?”   “……我的银行卡全被冻结了,现在全身上下摸出来也才八百块钱,”明昕皱着眉头,“就算是……”他顿了顿,看见侧着耳朵,明显在听八卦的大叔,便放轻了声音,小声道:“就算是为了躲债主,现在我什么也没有,要怎么生活下去?”   他本意是想找吴秘书要点钱,他需要到村庄里躲债主,吴秘书却不用,说明那些债主根本就没拿他怎么样,说不定这时候打电话,吴秘书还是坐在高级办公室的办公椅上跟他打电话的呢,明昕心中酸得发大水,恨不得从吴秘书手上啃点生活费下来。   然而,吴秘书接下来的话,却令明昕讶异地挑起了眉头。   吴秘书说:“谁说你在村子里是什么都没有的?”   明昕在大叔的皮卡车里颠簸了好几个小时,才终于抵达了村子门口。   不过,他的精神却是异常地亢奋。   谁能想到,他在村子里,居然还有一块田地,种了一大片的玉米和其他作物,吴秘书说之前那片地都是包给其他人管,现在他回村了,那块地就归他了。   明昕现在脑子里全是钱的事,当时便问:“那些玉米,能赚多少钱?”   吴秘书只淡淡道:“种得好,想赚多少不行?”   这一句话,顿时让明昕信心百倍。   就他看来,种个玉米而已,能有什么难的,他小时候闲着没事干也拿过厨房是蒜头去种,每天给点水,它就长大了,明昕回了家,装满新买衣服的行李箱又是被他随手一撇,立刻就摸出电话,拨通了吴秘书给他的那个号码,接通之后,一张嘴便开始问地的事:“吴秘书应该和你说过我的事了吧?之前你帮我们管的那些地,能带我去看一下吗?以后那些地就是归我管了。”   电话那头静了好一会,随后,一道沉厚而熟悉的声音传来:“昕昕,你回村了?”   ……   明昕没想到,那个帮他们管农地的,居然是周成。   他也更没想到,他们家的玉米地,居然有很大一片。   漫漫地看去,所及之物几乎都是玉米杆,明昕几乎要被这一片地迷了眼,忍不住转过头问周成,“这一块,都是我们家的地吗?”   见周成点了头,他才终于又扭回头,去看波浪一样随着风摇动的玉米杆。   “这几天我先带你熟悉一下玉米地,玉米怎么种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手把手教你,之后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直接来问我。”周成根本没怎么看平日里都看惯了的玉米地,一双眼紧紧盯着明昕,仿佛在看失而复得的宝物一样,整颗心都满满的。   他以为明昕只会在村子里住个一两天就走,结果现在却有人告诉他,明昕会在村子里继续住下去,而且还要在村子里过日子。   这不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每一天,他都能见到明昕了吗?   如今玉米在明昕眼中,就正和钱是挂钩的,周成说的时候,他就在一旁听,这辈子都没这么认真过。   然而人的精力到底是有限的,更何况明昕当学生时,也根本不是会认真听课的货色,很快他就觉得无聊,开始走神、发呆、不耐烦起来了。   周成有个朋友是做老师的,于是他也清楚,这个时候再讲什么,明昕也是听不下去的,他停了解说,说:“我给你示范下怎么给玉米浇水和施肥吧。”   明昕也厌倦了听讲解,立刻就同意了。   饶是他也知道,浇水对玉米来说重之又重,这可是他以后赚钱的根本,便重新打起精神,跟着周成到了个水井边,井旁堆着好大一团水管,水管末端连接着个机器,周成说:“这个是抽水机,要浇水前打开开关,浇好了就关上,每天都要给玉米浇水,每棵玉米都得浇到,否则现在日头那么烈,今天没浇水,明天玉米就会蔫,收成的玉米品质就不能好,当然也不能浇太多,否则玉米要淹死。”   他说着,开了抽水机的开关,明昕跟在他背后,悄悄用手比了一下那水管的大小,不愧是给农田浇水用的水管,又粗又大,明昕的手握上去,也才堪堪将水管环过一圈。   可这样的水管,到了周成手上,却又好像小得可怜,周成站在玉米边,一手按着水管口,控制水流大小,另一手边轻轻松松地就握住了水管下端,是很放松的姿态,男人麦色粗壮的手臂垂着,宽背蜂腰,侧脸俊逸硬朗,到了农田,他的自信气仿佛一下子涌了上来,那股木讷劲全消,只一会的工夫,在明昕看来一块很大片的玉米地,就都结结实实地被他浇透了水。   不过周成也知道,他现在的目的并不是要给玉米地浇水,而是要教会小少爷给农地浇水,便问道:“昕昕想试试看浇水吗?”   明昕见周成浇水浇地那么轻柔,自然就以为这是个简单的活计了,他信心满满地接过了周成手上的水管,想象着跟周成似的,随手就能把农地浇完。   结果在周成手上还轻飘飘的水管一落到他手上,活像是突然挂了个铅球似的,直按着明昕的手往下坠。   周成急忙道:“不是那么浇的,得往上浇,才能浇得大片!”   明昕咬牙,心说那也得他提得起这狗屁水管才行!   他双手握紧水管,总算是勉强把它抬起来了,却连唇瓣都抿得发白。   然而,就在他抬起水管头的那一瞬间,脚下却同时踉跄了一下。   周成眼皮一跳,甚至连想都没想,就大步上前,从背后接住了明昕。   明昕却一心只在手中的水管上,他试图像周成一样,捏着水管头控制水流大小,却被喷了一脸水。   身后传来一声叹气声,随后一双麦色手臂自身侧伸出,覆盖着明昕的手,握住了他手上水管。   那水管就好像欺软怕硬似的,在明昕手上四处作祟,一被周成按住,便立刻消停了。   周成也看出明昕是力气不够了,但力气的事,又哪里是一下子就能弥补起来的,他便捏着明昕的手,给他找了个最省力的位置握住水管,说:“现在这个握法,会比刚才那样轻松点。”   虽然这么说了,他却也没松开明昕的手,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帮明昕给玉米地浇水。   然而在明昕这边,却是丝毫没察觉到这根水管的力,绝大部分都被周成承受去了,他只感觉到按着周成说的那样换个位置握水管,浇水果然就变得轻松了许多。   自然,他也根本没意识到,身后的周成,双手绕过他身侧握住他的手,胸膛与他的后背直接接触,已在不知不觉中,几乎将他拥在了怀里。   周成比明昕要高上近一个脑袋,刚刚他为了让明昕听清楚自己的话,便低了头,伏在明昕的耳边说话,然而之后就算是没再接着说话了,他却也没把头抬起,侧脸只差一点距离,便能与明昕的侧脸贴在一起。   小少爷脸颊是玉一样的雪白,手更是软得和豆腐一样,和周成干惯农活而长满茧子的手完全是两个极端。   周成垂下眼,看到自己的手臂几乎是明昕的两倍,麦色皮肤上青筋粗壮而脉络清晰,明昕的手则白得像是白玉,在光下显出曝光一样的亮度,皮肤光洁柔软,浅黛色的血管伏在雪白皮肤之下,几乎是周成见过的,最精致漂亮的人。   这样的人,现在被他搂在怀里,雪白的一双手都被他宽大粗厚的手覆盖住,极致的反差令周成恍惚中,生出了自己正在弄脏小少爷的感觉。   然而,这样的幻想,却无端地令他浑身都燥热起来。   二更还是会很晚,也可能明天白天发,宝贝不用等,么么哒   猫狗日常3   主人辛苦拼好的笼子彻底没了作用。   他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前脚刚把门锁好,后脚大狗就到笼子前,仅用鼻子就顶开了锁。   晚上也就算了,晚上大狗开了猫笼的锁,也只是把小猫带到自己的狗窝睡觉,之后主人发现这一点后,晚上便没再锁过小猫。   可有一次小猫爪欠,一口气把桌上的东西都清理到地上之后,被愤怒的主人关进猫笼反省,结果小猫只是咪呜了一声,大狗就飞奔过来,迅速给它开了门。   主人气死了,指着一猫一狗大骂,大狗倒是表现得很愧疚,低着脑袋,狗尾巴垂得低低的,倒是小猫,抖抖毛毛,踏着猫步又得意洋洋地走了出来,主人一指它,它就躲到大狗身后,咪呜咪呜好像很可怜,大狗朝着主人瞪大了狗狗眼,仿佛在为小猫求情。   主人却更是生气,甚至克扣了大狗的小零食。   小猫却根本不关心大狗是否因为自己受罚了,它只不过是一只小猫,哪里需要替臭狗考虑,它大摇大摆而优雅地跳上桌面,习惯性地把桌面的东西都一爪拍到地上,却没有听到熟悉的声响。   它有些奇怪地探头往下看,却看到大狗躺倒在了桌边,小猫刚刚扫落的东西,就正落在它身上。   见小猫看来,它立刻立起耳朵,尾巴像扫把一样,在地上狂扫。   “嗷呜。”昕昕尽管丢,我全都接住,主人就不会骂你啦! 第184章 小少爷下乡记9   明昕跟着周成学了几天怎么管玉米地, 有了周成的帮助,他做什么都得心应手,很快便认为自己是彻底学会了, 便宣布说他要出师。   最开始有这个念头,是明昕有一次起了兴致,问周成:“这么大一片玉米地,应该能挣很多钱吧?”   从周成这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又接着问:“能挣多少, 有一百万吗?”   富人家的少爷不知道挣钱的难度,只知道他爷爷在公司里, 动辄是几百万上千万的生意, 村里人挣得少点,那就挣个一百万吧。   周成却沉默了,他意识到明昕想法单纯得可怕, 而他又不愿意打破明昕这样的单纯, 便最后只是含糊道:“努力努力,应该可以吧。”   他本意是想宽慰明昕, 他知道明昕家里欠了很多钱,至于是多少钱,他并没有问吴秘书, 但一定是很大一笔钱, 否则小少爷不至于到村庄里过这样的苦日子, 因为这点,他认为明昕这么想要赚钱, 一定是急着要还债。   也正是因此, 周成没法把真相告知明昕, 要怎么说呢?说靠着这一片玉米地, 这辈子赚一百万也难?   然而明昕却对周成的苦心无一丝察觉。   不仅如此,他盯着周成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狐疑,“我听说,我回来之前,这片地的玉米利润,都是你在收?”   “也就是说,你靠着那些玉米,已经挣了那么多钱了?”   周成简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一听说玉米地会挣那么多钱,明昕立刻对玉米地积极了好多。   更甚之,害怕周成觊觎那“一百多万”,他当即决定了,不要再让周成教自己种地了。   反正这几天周成也差不多教完了,他也知道怎么照顾玉米地了,干脆就彻底解放了周成,否则他怕周成越是教他,就越是馋他的钱,万一以后要找他分成怎么办?   于是这天傍晚,明昕在周成这吃过饭,转头便翻了脸,说不让周成继续跟了,他要自己下地。   周成却很不安。   明昕没感觉,他却心知这段时间,明昕无论是做什么事,都是经过他手的,到底有几分力是落在他手上,又有几分力是落在明昕手上的,他自然是一清二楚。   他确实是不舍得让明昕干那些活,可他心里也存了让明昕慢慢适应的念头,明昕突然的这个决定,一下子打乱了他的阵脚,周成收拾着碗筷,却实在是心不在焉,洗碗布就着盘子光滑干净的表面徒劳地擦了好几下,他终于是放心不下,无意识将手中洗干净的盘子与脏碗放在了一起,随后脱下围裙,追了出去。   玉米地的位置,周成早就熟悉得不得了了,没走上多久多久,就看到了那一大片玉米地。   然而这一眼,却令周成心里一沉。   玉米地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迷路了?周成心中刚生出这样的猜测,下一刻就看到了井边运作着的抽水机,水管延伸向玉米地深处,也就是说,明昕没有迷路,还提着水管要去浇水,之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玉米地里才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周成动手关了抽水机,一路顺着水管走进玉米地,过头顶的玉米杆严实地遮住周成的视野,在这种环境中,还是在夜里,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很难被发现。   周成越走心里越是恐惧,他已经是彻底后悔听明昕的话,放明昕一个人到玉米地里干活了,娇滴滴的小少爷,这辈子五指都没沾过什么春水,哪里会干什么活呢?   他的脚步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而随着他深入玉米地,一点细碎的哭声,也渐渐传进了他耳内。   周成心下一紧,立刻朝着哭声的方向,飞快冲了过去。   随着水管延伸到了尽头,他终于看到了,倒在玉米地中,蜷缩着哭泣的明昕。   一时间周成脑海中根本是一片空白的,只记得自己叫了一声明昕,就到了明昕身边,手忙脚乱扶着青年的身体,要将人抱入怀里。   明昕的哭声却立即大了起来:“别,别动我,好疼!”   周成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一听到明昕受伤,他顿时也感觉自己好像也受伤了一样,心里痛得厉害,连忙问道:“哪里疼?哪里伤到了,我看看!”   明昕却是疼得浑身发抖,过了好一会,才终于慢慢展开蜷缩的身体,周成这才发现,他的衣服上,竟都沾了血。   明昕将手臂从怀里伸了出来,白嫩的胳膊上,被不知什么割了一道口子,到现在还在汩汩地流着血。   周成看得心惊肉跳的,他知道明昕很怕痛,第一天见面时中暑在外头摔了一下,膝头红了一小块,到晚上睡觉还在说疼,这样一道大口子,难怪明昕连站都站不起来,缩在这里哭。   “这也太严重了,我得带你去诊所。”   周成一手绕膝一手扶背,就要将明昕打横抱起,明昕却又扯着他的衣服,挣扎着道:“玉米地……玉米地还没浇完水。”   周成见他连挺翘的鼻尖都哭红了,脸上还挂着泪痕,衣服沾了血,可怜得不行,居然还在想着玉米地的事,他心头软得一塌糊涂,更是对自己感到怨怪,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无论明昕怎么说不要,他也应该跟上来看着明昕的才对,但现在再怎么后悔也无济于事了,他连忙道:“先去诊所,上完药包扎好我们再回来浇水。”   闻言,明昕果然不再挣扎了,只那双泛着红沾着泪的眼还看着周成,“一定得回来浇水,要不然玉米会干巴的。”   周成很快就把明昕送到了村里的诊所,幸好当时候诊的人并不多,很快就轮到明昕了。   那医生一看到明昕胳膊上的伤,当时就顿了顿。   周成立刻就紧张了起来:“医生,这个伤是不是很严重啊?”   医生听男人声音极其急切,又见病人本人被他抱在怀里,和带小孩来看病的家长一样担忧,便对两人的关系产生了误解,一边准备清洗伤口的无菌水,一边安抚道:“你弟弟的伤没那么严重,不用担心,等会上了药,敷个两三天,差不多就好了。”   心急的周成一点也没注意到医生的称呼问题,他皱起眉头,“还得两三天才好?”   医生:“……”   冰凉的液体仅只是在伤口周围的皮肤碰了一下,明昕就瑟缩着朝周成怀里躲了躲,眼中的泪水又垂垂欲滴,周成见了心里也难受得紧,却做不了什么,只能一手揽着他的腰,另一手不住地抚摸他的背,低声哄道:“不痛不痛,痛痛都飞走。”   他这么安慰时,后头一个带小孩来看病的妈妈都忍不住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小孩膝盖上擦破了一大片,还抓着她的手,活力十足地闹着蹦着要去门口玩一块钱一次的摇摇车。   其实明昕的伤也并不严重,只不过是皮外伤,只是男生胳膊白,看着严重而已,医生给他包扎好,吩咐了不能沾水,就算是好了。   只是周成还担心之后会留疤,尽管医生再三重申这点伤不会留疤,他还硬是买了一瓶祛疤药,整整三十多块就花出去了。   他一路背着明昕,朝着家的方向走,结果明昕还记得玉米地的事,一见是回家的路,便拍着他的背,怕他忘了似的急着道:“回玉米地,回玉米地!水还没浇完呢!”   周成却任凭他如何拍打自己,坚持说:“玉米地的事,我来办就好,你得先回家休息。”   明昕就这么被他背回了家里,为防他下地走来走去,周成在他面前放了水、零食和水果,简直跟照顾瘫痪的病人一样照顾明昕,明昕却还念着玉米地,催了他好几次,男人才终于出了门。   确认周成正是朝着玉米地的方向走,明昕才终于安静下来。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他确实彻底不是干农活的料,那片玉米地,就算是包在他身上,说不定最后也只能落得被他养死的结局。   像今天这样,让周成帮忙吗?明昕脑子乱糟糟的,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周成就回来了。   不管他想不想让周成帮忙,总之在伤还没好的这两天,就算他想干活,周成也不愿意了,明明伤在手臂上,周成却好像他全身都伤到了似的,连下地都要抱他,这几天明昕基本没怎么下地过,连洗澡周成都要帮忙,要不是他强烈反对,周成连他上厕所都要跟进来。   他的伤果然很快就好了,新结的痂脱落了之后,新长出来的是完好无损的皮肉,那瓶祛疤的药没了用处,却还是被周成宝贝地收在了盒子里,说以后无论受了什么伤,这瓶药都能派上用场。   按理来说,伤好了之后,明昕应该得重新捡回玉米地的活了,可他到了农地里,无论做什么,都被周成抢先一步先做了,明昕站在农地里,两手空空的,而一边的周成,则又是浇水,又是给玉米地除草除虫,还浇肥,忙得团团转。   一下子,明昕心中对周成的怀疑又涌了上来。   他不会还是在惦记着玉米地的那些钱吗?好狡猾,像这样把活都抢着干了,他之后一定不好意思独占卖玉米赚的那些钱了!   他于是就问周成:“你把活都干了,我做什么呢?”   问话时,明昕已经决定了,要是周成说没活给他干,他就立刻揭露周成的心里的小九九,并且明说他不会分钱给周成。   可周成却说:“当然有事让你干。”   他指了指放在田埂上的包,说:“包里装了水和毛巾,你偶尔就拿毛巾给我擦擦汗,送水给我喝。”   明昕等了好一会,也没等来下文。   他忍不住了,问周成:“就这样?”   “什么叫这样,这是很重要的活,”周成却很严肃,“就跟那台抽水机一样,快坏了的时候就得修一下,否则抽水机就不能抽水了,你的活就跟维修抽水机一样,重要得很。”   明昕一头雾水,却莫名觉得周成的比喻很恰当。   只是,周成把自己比喻做抽水机,却从来没有人分红是给要分给机器的,明昕怀揣着隐晦的念头,面上却很积极地从包里掏出毛巾和水瓶,问道:“那你现在要喝水擦汗吗?”   周成此时浑身是汗,就正需要擦一下汗。   明昕便拿着毛巾,踮脚给他擦汗,周成配合地低下头,明昕漂亮的脸蛋就近在眼前,仰着头给他擦汗的样子,就跟小媳妇一样。   周成心中有着比明昕更为隐晦的心思,他隐忍地闭了一下眼,汗水从眼皮上低落,喉结同时上下滚动了一下。 第185章 小少爷下乡记10   九月份是玉米成熟的季节, 虽然说是秋收,但九月份的天气到底也还算炎热,周成便起了个早, 轻手轻脚地换下睡衣,穿上干活的衣服,原本他是没有穿睡衣的习惯的,农村的男人夜里都是敞着身体睡的,他耳濡目染, 自然也习惯那么睡,但明昕却嫌弃他光着身体, 说那样像野蛮人一样, 周成便特意托去县城补货的便利店老板帮自己买上一套睡衣,明昕在自己这里睡的时候便穿上。   对,明昕是在他这里睡的。   明昕到底还是害怕自家屋子里那整整齐齐三大排的祖先牌位, 甚至怕鬼, 知道屋子后的山头有好几座坟之后,说什么也不乐意自己一个人睡了, 一定要和周成睡在一起。   最后便成了明昕睡床上,他睡地上。   这个结果也许外人看人会感觉奇怪,但无论是明昕, 还是周成, 竟都觉得是很正常的。   明昕不用多说, 二十几年大少爷的生活当然没教会他谦让,而只教会了他得寸进尺, 既然周成把床让出来, 还自愿睡在地上, 他就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不仅每天都睡在周成的床上,还往床上垫了好一些从自家搜刮来的垫子,甚至把自己的行李箱都推到了周成的屋子里,俨然一副鸠占鹊巢的坦然模样。   至于周成,他根本是希望明昕随时随地都在自己的视线里,简直恨不得把明昕拴在裤腰带上,当然也不会拒绝明昕到自己屋里睡觉,自愿睡地上,则是考虑到床那么小,要是两个人睡在一起,必然要紧紧贴在一起,再怎么说也是年轻气壮的年纪,心上人躺在身边,仅一翻身就能将他搂入怀里,哪怕周成定力再强,也不敢拿明昕冒险。   于是渐渐的,两人便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下去了。   周成换好了衣服,收拾好铺在地上的席子,免得小少爷迷迷糊糊下床把自己绊倒,接着转头去看睡在自己床上的青年。   窗外熹微的晨光落入屋里,映得熟睡的青年皮肤似白纱一样朦胧,他呼吸均匀,脸颊睡得红扑扑的,大约是嫌热,他和被子各睡各的,之间如有一道鸿沟般不可跨越,宽松的上衣掀起,露出白皙而扁平的肚皮,随着呼吸一上一下,腰细得几乎盈盈一握,连肚脐眼也可爱得紧。   周成垂眼看着他衣服下露出来的那一截雪白,俊脸微微一红,他伸出手,粗壮的手臂一瞬间几乎将明昕的整个雪白腹部都遮蔽住,极致的肤色差令周成眼皮一跳,然而他还是忍住了,目不斜视地勾着明昕身边的薄被子过来,盖在了明昕肚子上,把肚脐给遮上了。   他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带了三个空筐子,背上背了一个,两手还各自提着一个,如此便朝着玉米地进发了。   男人力气大,动作利索,又惦念着在家里睡觉的人,没几个小时,这三个大竹筐便都全部装满了,这时他仍是背着个装得满满的竹筐,用一根木杆挑了剩下两个大筐,脚步却仍是快,多快到玉米地的,就多快回家门口。   这时正是早晨九点,他心想明昕应该快醒了,就蒸了几个包子,还顺手拿了窗户上的牛奶,是村里订的,早上现挤现送的牛奶,滚了三遍奶,倒出来到杯子里,才回到屋子里。   然而床上的明昕却仍是没醒,与周成走前不同的是此时他换了个姿势,从仰躺变为了趴睡,睡得神志不清,都不知道同屋的男人都干完活回来了。   周成这下就有些为难了,他盯着明昕乱糟糟的头发看了好一会,终于下定决心般,大手抚上明昕的背,极轻极轻地摇晃他,低声道:“昕昕,昕昕,起床了。”   明昕一动不动。   周成叫了好一会,他才不耐烦地呢喃了一声,不用想也知道是在骂周成。   见寻常方法叫不醒明昕,周成终于使出了杀手锏,“今天要去县城卖玉米给一个老板,再不起床,我就自己去了。”   这句话对明昕来说,的确是很有用的。   他眼睛还没睁开,就挣扎着先嘟囔着道:“我要去,你不许一个人去。”   要是放周成自己一个人去卖玉米,中间周成若是贪了钱,他自己都不知道,明昕哪里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周成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谨慎,虽然感觉明昕可爱,却仍是不免得心里生出一丝忧愁来。   要不是家里有债务要解决,金枝玉贵的小少爷哪里用回到乡下种地,还因此受伤?   在周成心里,明昕就该待在金碧辉煌的城堡里,享受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睡在每天都嫌硬的床上,还成日地为钱发愁。   然而能逼得小少爷跑到乡下避难的债务,必然不会是一个小数字,至少光靠卖玉米,肯定是没办法还清的。   他得想想其他办法,赚更多的钱来帮明昕。   周成的这些念头,明昕都并不清楚。   吃过饭了之后,他便同周成到了便利店老板家里借小货车装家里的那些玉米,周成只用一个人的力气给货车装货,饱满结实的肌肉生了汗,将身上的汗衫都沾湿了,明昕便拿了毛巾,给他擦汗,周成任凭他擦汗,擦到脖子时,还很配合地抬了抬下巴。   给另一个男人擦汗这件事,明昕倒也没有多少不情愿的意思,主要是什么苦活累活周成都给干了,他要是不做点什么,只怕周成之后觉得这玉米都是他自己的收成,把钱独占了不给自己,那就亏死了。   只是他这么做的时候,却全然没意识到,村里的夫妻也是这样做的。   只是村里的女人比他还能干,能下地能做饭,他却什么都不会,仅靠着周成过日子,在村里生活了几个月,手上不仅没长一点茧子,还越发养得细嫩了。   就像现在,周成还要亲手给他开副驾驶座的门,见坐垫蒙着层灰,便拿了家里的干净布铺在上面,才扶着明昕的身体,送他上车。   真是恨不得把明昕当婴儿一样地宠。   说是去县城见老板,其实也不过是把玉米拉过去,坐下来谈了谈价格,便一手交钱,一手卸货了,老板是周成之前就联系过的,要的就是现掰的新鲜玉米,出手也很大方,觉得周成的玉米品质好,一出手就是八百块。   这放在平时,算是一个让周成感到还不错的价格,然而明昕坐在一旁,听到八百块钱,却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惊讶道:“这么一大车的玉米,才八百块钱?”   他还以为这个收购玉米的老板是个黑心老板,看样子是张嘴就要开骂的样子,周成眼疾手快,捂着他的嘴就把他抱了出去,到老板听不见声音的地方才松手。   明昕却是很不满,皱着眉头看周成:“你干嘛拉我出来?那么多玉米,他才卖你八百块,也还黑心了吧?不行,我们不能卖给他了,卖给其他人吧!”   周成却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走,他知道明昕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便冷静道:“他已经是出价最高的人了,卖给其他人,钱只会更少。”   明昕瞪着他,“可是你不是说了,我们那一块玉米地能挣一百万吗?这么多玉米都只能挣个八百块,我们要干多久才能有个一百万啊?”   周成只沉默了一会,他正思考要怎么解释,明昕却已然从他的沉默中,察觉到一丝事实的真相。   他连眼眶都发红了,发狠地重重踩了一下周成,怒道:“好啊你个死土包子,之前说的话是哄我的是吧?!”   他转头就要往外跑,周成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很快就将人抱在了怀里,任凭明昕怎么锤他打他,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毕竟他也清楚,明昕说的确实就是事实,便只闷不做声地承受着明昕的踢打。   过了好一会,明昕终于没了力气,整个人被周成稳稳的抱在怀里,两条腿根本着不了地,越过周成的颈窝,他看见老板正站在门边,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不仅眼眶是红的,如今连脸颊也红了,便推了推周成,闷闷道:“你放我下来……”   他声音里还有点哭腔,周成以为他还在气头上,便死活不肯松手。   明昕急了,他死活挣脱不开周成如铁钳一样的手臂,便顿时发狠,低下头狠狠咬了周成一下。   周成却没能感觉到多少疼痛感,只觉软软的嘴唇在脖颈上碰了一下,他顿时便头脑发昏,不觉间便松了手。   回去的一路上,明昕心情显然是低落了下来。   来的时候想着要赚钱,精神便很亢奋,现在知道了残酷的真相,他便不由得感到一阵的茫然。   空落落的货车驶过崎岖的山路,他看见不远处就正是村子,便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八百块,无比失落地想着,难道他这辈子就只能系在这种地方了吗?   整个晚上,他都在想着这一回事,甚至还异想天开地做起梦,说不定他爷爷根本就没去世,只是觉得他在国外太胡闹了,就想出把他弄到农村里改造的招数来,过不了多久,就又把他带出去了。   可这样想了之后,明昕又觉得不可能,便裹在被子里,闷闷地发着呆,周成不忍骄傲的小少爷变成这幅模样,简直使尽了浑身解数想哄他高兴,却收效甚微,甚至于吵得明昕转过身去,只拿背冲着他,显然是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然而明昕这样拿后背对了周成一会儿后,身后的周成忽然就不说话了,随后是一阵脚步离去的声音,明昕有些疑惑地动了动身体,悄悄用余光往后看,心想周成怎么不继续哄了?   以这个角度,他却看不到周成到底在做什么,只听见他窸窸窣窣的似乎在屋里翻东西,翻了好半天,才终于走了回来。   明昕立刻又翻回身,假装自己没回头看周成过。   然而,就在这时,面前却忽然放了个铁盒子,盒子里堆着的,竟是满满当当的钱!   周成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昕昕,这是我攒了十多年的钱,都可以给你。”   “我来帮你还债,”他说着,蹲在床边,用有些硬的头发蹭着明昕的后颈,就跟大狗似的,“你别不高兴了。” 第186章 小少爷下乡记11   明昕看着面前的铁盒子, 后颈被偏硬的头发磨了好一阵,他才像是忽然反应过来般,一个猛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转身不可思议地看着周成,“你说你要把你自己攒的钱都给我还债?”   “对。”周成还蹲在床边,抬头看着明昕,一脸认真。   “你疯了吧?攒了那么久的钱,现在说给我就给我了?”明昕那双漂亮的眼睛都瞪大了。   周成却说:“钱攒着就是拿来花的, 不然就是一堆废纸,既然昕昕需要钱, 我就把钱都给你, 反正我就算不用那些钱,日子也照样能过。”   明昕瞪了好一会周成,确认他没有在开玩笑, 心中便感到了十足的荒谬, 他拿起床上的铁盒子,见到盒子里堆着好几叠人民币, 一百的和一百的捆在一起,五十的和五十捆在一起,晃一晃铁盒子, 还能听见底下硬币晃动的叮当声, 明昕拿出盒子里的钱开始数, 发现这个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大的盒子里,居然装了有三万多。   这下他是终于明白了, 卖玉米确实是挣不了多少钱, 土包子攒了十年, 居然才攒了三万多。   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 周成立刻又说道:“不只有这些,我手机里还有钱。”   他于是调出银行卡的短信给明昕看,明昕瞟了一眼,周成手机上的加上铁盒子里的,也才五万块,和他家里欠的那些债相比,简直是石头进海洋,连水花都没有。   然而有总比没有强,明昕抱着怀里的那个大铁盒子,想到自己的资产一天之内从几百块变成了几万块,心里还有些恍惚,盯着周成看了好一会。   而男人本应是给钱的那个,要是换成明昕之前见到了那一个两个满肚子坏水的商人,说不准就要把明昕浑身上下的利用价值都给榨干了,可周成此时却是紧张兮兮地盯着明昕,仿佛怕他拒绝自己一样,还接着补充道:“虽然我现在没什么钱,但是我身体好,可以干很多活,也能活很久,不管赚来多少钱,都能拿来给昕昕还债,这辈子那么长,总有一天是可以把钱都还上的。”   对了,这傻子不仅要把钱都给他,还要帮他还债。   怎么会有人愿意帮另一个人还债呢?   他们也才相处了几个月,这几个月来,明昕根本记不得自己对周成有多好,反倒是一直任凭周成替自己干活,不仅如此,他还吃周成的喝周成的花周成的,占了周成的床让他睡地上,按理来说周成应该是讨厌自己的才对,可为什么现在周成反倒是对自己就死心塌地了呢。   以前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明昕都遇到过对自己好的人,可那些人大多都是为他背后的权势而来,甚至日常交往,也都是有来有回,无人像周成这样,明晃晃地把一颗心摆出来,还可怜巴巴地问明昕要不要接受。   明昕终于忍不住问了:“周成,你为什么要帮我?”   然而,周成在听完他这句问话之后,语气却很不解,“我在帮你吗?”   “你想帮我还债,这不是帮我,还能是什么?”   周成却说,“我只是想让你高兴,如果还债能让你高兴,我也能高兴。”   “我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我自己。”   ……   那天夜里周成说的话,明昕好长一段都没能弄明白。   周成那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明昕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他高兴了,周成也能高兴?   反正还债的事不急于一时,可周成却是实打实的眼前人,明昕这段时间便每天暗中观察周成,想弄明白周成到底为什么要帮他还债。   如果不弄明白,说不准哪一天周成就又不愿意帮他了,到时候又要找他讨回手头那五万块该怎么办?一个周成顶他两个大,明昕可没有把握能在他手下收住那几万块。   也许是想到要为明昕换债的事,周成这段时间收玉米收得很勤快,连便利店也不去了,到便利店收拾自己的东西回来时,明昕也跟在他身边,原本想着是打下手,结果到了便利店,周成又是让他坐着等,又是拿水给他喝的,几乎什么活都不让他干,连看他站着都怕他累的程度。   他要起来,周成就说:“昕昕你坐着就好,你在这看着,我就轻松好些了,要是跟着我搬东西,我反而会分心。”   明昕终于是坐下了,也是很认真地盯着周成看,生怕一个错眼,周成就变得不轻松了。   便利店老板是个矮胖的慈祥中年人,给一个来买零食的小孩结完账,见他们这样,便忍不住撑着桌子探出身来,笑眯眯道:“你们感情可真好啊,比村里那些新结婚的小夫妻都要黏糊。”   夫妻?明昕扬了扬眉毛,满脸茫然。   “怎么就比小夫妻都黏糊了?”明昕觉得老板的用词不太对,他又没黏在周成身上,怎么就能叫做黏糊了?   明昕没看到周成每次搬东西出去前,都要转头看一眼他的方向,确定他是乖乖坐在椅子上的,没有到处乱跑,才安心地把东西搬出去到车上,老板却是都看得一清二楚。   老板和周成父母曾是小学同学,之后成家立业了也还关系很好,周成十岁时夫妻俩去县城进货,结果回来被酒驾司机撞下山了,之后老板便将周成视如己出,而周成现在都二十好几了,身边却从来没多个什么人,哪怕村里有不少姑娘跟他告白过,他也油盐不进,活得十年如一天的单调,仿佛日子没什么盼头。   可现在,老板笑吟吟地抬眼,看着周成浑身大汗地从屋外进来,搬了之前放在老板这的躺椅回去,老板是知道周成的力气的,那躺椅对他来说不过是轻得不行的小物件而已,平时随随便便就扛走了,今天却故意绷紧了身体,直起的腰腹八块腹肌都透过沾满汗水的衣服凸显出来,雄性气息磅礴逼人。   以前周成都只是过一天就算一天,浑浑噩噩的,眼神都木讷,可现在,他像是有了为之追求的事物般,精气神一下子都冒出来了,眼神都有锐气。   而这一切变化,都是在眼前这个白白净净的城里人出现后出现的。   老板自诩是见多识广,他一看就知道周成心里藏着什么心思,他也没觉得古怪,毕竟周成是自己从小就看大的,是个什么人,不是他喜欢什么人就能改变的,只是小城里人似乎还懵懵懂懂的,什么都还不知道般。   他决定帮周成一把,便对明昕道:“我看你们每天都走在一起,不就和小夫妻一样吗?”   “不过,你们两个都是男人,肯定是不能像真的夫妻似的,夫妻都是不分你我的,村里的男人还都把钱都交给媳妇管呢,正常人哪能把钱都给另一个人管?”老板说道。   这一会正好是说者有心,听者也有心了。   明昕正好在琢磨周成为什么能把全部身家都给他的事,老板这么一说,他顿时犹如被打通了思路般,喃喃道:“夫妻都是不分你我的?”   “对呀,那夫妻都是只要你高兴了,我就高兴了,还分什么你我。”   周成的那句话,莫名钻进了明昕的大脑:“如果还债能让你高兴,我也能高兴。”   老板不知道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却恰好呼应了之前周成对明昕说的话,他见明昕若有所思,便适时停了嘴,有时候提醒一两句就好了,太过强调,反而会坏了事。   明昕也正如他所想,将夫妻之间的关系联系到了自己与周成的关系。   这时周成搬好了东西,明昕便出了店,刚要上车,周成却让等等,折身又回了店里。   明昕便一边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一边等他。   忽然,一根雪糕却出现在了视线中。   那正是最初明昕到店里,选中要买的那根九块钱的雪糕!   明昕下意识就以为周成是花钱买了雪糕,眉头都锁紧了,“周成,你干嘛乱花钱?!”   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见识了赚钱的艰辛,便不肯再轻易花钱了,现在拿着手上的雪糕,就像是拎着个烫手的炸弹一样。   周成却硬是把雪糕就塞到他手里了,低声道:“不是买的,是老板送的。”   明昕信他才有鬼!   周成却抢先捉小鸡一般掐住了他的腰,直把人往车上送,嘴里说着:“赶紧上车回家卸东西,晚上还要继续收玉米呢。”   明昕闷闷地坐在车上,手上拎着那根雪糕,周成后头上车见他还在看手上的雪糕,便催促他:“快吃吧。”   “债多不愁,也不能为了还钱,连日子都不过了吧?”周成的语气很温柔,“吃吧,真没花钱。”   明昕终于撕开了雪糕的包装,九块钱的雪糕,在以前的他看来,便宜都不值得他看一眼,可现在,他却一边吃得满嘴都是白花花的雪糕沫,连鼻头都沾了一点。   吃完了雪糕,周成自然地抽了张纸递给他,明昕也极自然地接过了纸,正要擦脸时,才忽然反应过来,现在的他,似乎有点太习惯于周成的照顾了。   要是周成以后有了老婆,会不会就不再对他那么好了?   明昕神色越来越严肃了,除了这一点,他还更深地想到,要是周成媳妇要管钱,他会不会就后悔把钱都给自己了?   到时候,他找自己要钱怎么办?   无数问题浮现在明昕脑海中,大多都杂乱难以厘清,然而明昕却仍是从中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不想让周成找媳妇了。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逐步加深痕迹,他没觉得自己自私,周成对他这么好,他却想着不让周成找老婆,毕竟周成在他这里就是这样的,他要什么都给,自然而然,他便觉得自己能左右周成的想法了。   周成开车的时候,见他皱着鼻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还以为他嫌弃这车上的灰尘,但货车就这样,干净不了,何况这也不是他们的车,他便说道:“以后有钱了,我们就买一辆小轿车,就不用再借洪叔的车了。”   洪叔就是那个便利店老板,明昕又被提醒了一遍刚刚洪叔说过的话,又听到周成嘴里的“我们”,便忍不住想,以后周成找了媳妇,嘴里的“我们”,是不是就变成他和他媳妇了?   停车之后,周成开始往屋里搬东西,其实都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只是他们现在就急需钱。   而除了钱之外,有些东西,他搬回来,是想着也许明昕会想要,比如说那个躺椅,明昕玩手机的时候,就可以躺在躺椅上,也可以在上面睡觉,晚上还可以搬出屋子,吹着凉风吃西瓜看月亮……   他搬东西的时候,明昕就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周成心里软成一片,反正明昕也没要干什么活,就只是跟着,他便默许了,只走路的时候特意慢了点,等明昕跟上。   最后一个东西刚搬好,明昕便站在他身边,忽然问道:“周成,你以后是不是要找媳妇?”   周成俊脸一红,“怎么问这个问题呢?”   只有两个人的院子里,明昕忽然一脸认真地问他媳妇不媳妇的问题,简直像是在暗示什么一样,周成仿佛预感到什么,连心跳都加快了。   明昕却一看他那副模样,心脏就猛地一沉。   果然,周成就是想要找媳妇。   他早该有察觉的,最开始见面的时候,周成就对媳妇两个字很敏感,似乎村里的男人大多都是想着讨老婆的事,周成是这里长大的,肯定也想的就是一样的。   可明昕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问道:“那你之前给我的那些,那些攒了十年的钱,是不是就是为了娶老婆攒的?”   周成心跳愈发快了。   “是……”他喉咙发哑,仿佛做梦都不敢想的奢望,今天就要实现了一样,“那些钱,都是我的老婆本,原本是准备结婚之后,都拿给老婆管的。”   而现在,老婆本全被明昕拿走了。   明昕会察觉到这一点吗?   如周成所愿,明昕的确是察觉到这一点了。   然而,与周成想的正好相反,他此时心里却已经沉到了谷底。   既然是老婆本,那等周成以后讨了老婆,肯定就要从他手里把钱都拿回去。   周成连手心都出了汗,几乎不敢呼吸得太大声,怕下一刻就把明昕吓跑。   而在他眼中,明昕抬着雪白的脸,整个人在夕阳下漂亮得像在发光。   明昕就这么看着周成,说道:“周成,你能不能不要讨老婆了?”   猫狗日记4   主人带着小猫去打疫苗了。   在医院里,小猫以一敌多,上蹿下跳,简直虎虎生威。   回家的路上,还喵嗷了一路,骂了主人一路,猫嘴巴脏得很。   结果一回到家里,见到守在门口的大狗,它却忽然软了身体,咪呜咪呜的,一双猫眼含了两大泡汪汪的眼泪,明明打的疫苗是在后颈,它却一瘸一拐的,好不可怜。   大狗果然以为小猫受重伤了,它一脸紧张地围着小猫绕来绕去,时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一副很心疼小猫的模样。   小猫有气无力地趴在猫窝边,大狗就用鼻子拱来它的猫碗,小猫屈尊纡贵地咬了好几口,把猫粮都吃完了,又抬起猫脸看了眼装水的小碗,大狗立刻心领神会,一路拱着水碗过来,狗鼻子都弄得湿漉漉的。   小猫一整天都这样病殃殃的,大狗趴在狗窝里,看着小猫睡觉的样子,又小又脆弱,好像碰一下就会坏掉一样,整条大狗忧郁得连尾巴都不怎么摇了。   晚上,下班回来的主人决定鼓励小猫今天打了疫苗,便开了一个猫罐头。   撕拉一下猫罐头打开的声音响起,大狗还没反应过来,睡前还恹恹的小猫顿时从它怀里弹射飞出,飞奔着跑去猫罐头的方向。   留下一只伸着脑袋,满狗脸茫然的大狗。 第187章 小少爷下乡记12   “周成, 你能不能不讨老婆了?”   周成像是被一记闷棍重重敲了一下,他心中的旖旎之意全部消散,只剩下冷意。   “为什么?”他连笑意都维持不住了, 嘴角放平,这幅神态再配上他高大的身形,说不出的压迫感弥漫而出,“为什么不想让我讨老婆?”   他看着明昕,看着他雪白美丽的脸蛋, 从惊喜中抽离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出明昕面上的低落, 他多可笑, 以为明昕抱着与自己一样的念头,甚至还以为明昕想要告白,可却没察觉到, 如果真是要告白, 哪里会是这样的神情。   那么,明昕又是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是发现了什么吗?   九月份的夜晚, 大地仍在冒着热气,周成却在这样热的天气里,浑身发凉起来。   他已经用尽全力不去表达自己的感情了, 明昕为什么还能看出来?   然而明昕看到他那副模样, 心脏却也是同时往下坠。   周成还真的想要找个老婆。   周成找了老婆之后, 他怎么办呢?   他肯定是不能再住在周成屋子里,毕竟周成要和他媳妇在一块睡, 他只能灰溜溜地回自己屋子里, 和那堆牌位面对面睡觉。   也没人给他做饭了, 毕竟周成要给他老婆做饭吃, 他必须得自己烧火,自己倒油烧菜,手上烫出几个泡来,周成也不会来管他。   明昕仅仅只是想到这些,都觉得自己委屈。   杨大少爷从来受不了委屈,他抬头看着周成,见男人脸上没一点笑意,似乎是有些生气的样子,可之前周成哪里会对他露出这种脸色?现在为个都还没着落的老婆,居然都敢对他摆起脸色了。   明昕的眼眶渐渐地红了,连声音里,都带上了点哭腔,“老婆有什么好的,我们这样子不是很好吗?”   这话落在周成耳里,却恰是明昕看出他心思,让他保持本分的意思。   周成看着明昕泛红的眼眶,心便不由自主地软下来,本能催促着他同意明昕的一切要求,可明昕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让他做什么他都可以做,只有他对明昕的爱意,是不能随随便便被撇弃的。   遇见明昕之前,他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的,没一点乐趣可言,直到明昕出现,他才仿佛被赋予了灵魂一样,有了生活的动劲。   现在,明昕的这个要求,却无疑是要他死。   周成浑身都绷紧了,他双眼赤红,连脖颈都显露出肌肉的弧度。   “昕昕……”他连说话,都变得艰难起来,“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你,只有这个不行。”   明昕的心脏越发下沉,他实在想不通,老婆有什么好的,周成为什么一定要讨个老婆?   他想到那根九块钱的雪糕,想到周成的床,想到雨夜的那碗面,想到周成蹭着自己的后颈,蹲在床边说要帮自己还债。   如果周成有了老婆,这些好,是不是都会变成他老婆的了?   明昕不能接受。   他必须想个办法,让周成的这些好,只归属自己。   周成久久没等来明昕的回应。   他当然知道他配不上小少爷,明昕这样的人,就应该和电视上那种金光闪闪的有钱人在一起,被宠得不知道钱是什么东西,而不是跟着他,在这间小屋子里吃苦。   周成心知让明昕接受自己这件事不过是个奢望,他所谓的温水煮青蛙,也不过是安慰自己的一个说法罢了,可知道自己没可能是一回事,当面被揭穿被拒绝,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看见了明昕眼中的泪光,这泪光却是因他而起,因着那泪光,周成心头鼓起一阵又一阵的钝痛感,这股痛感暂时令他浑身无力,连说话声都变得虚浮了起来:“天也晚了……我先去起火烧菜……”   可周成刚一转身,手上就忽地传来一股大力。   然而他没有被扯动,而扯他的人,却反倒被这股力倒拉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青年柔软的身躯,在月光下白得发亮,此时落进了周成宽阔的怀抱中,却仿佛他正拥着一团小小的白雪般。   周成尽管心灰意冷,身体却仍不由自主地为主动落入怀中的这一团雪泛起热意。   然而他记得小少爷才刚拒绝了他,现在却不小心撞在他怀里,应该会觉得羞恼吧?这样想着,周成便主动后退了一步,想让明昕离开自己身前。   出乎周成意外的是,明昕却又紧随着他的脚步,上前了一步。   周成有些讶异地低下头,却正碰上明昕那一双黑珍珠一样漂亮的眼睛。   那双眼却满是坚决,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定一样。   疑虑充斥了周成的心,他正要询问,下一刻,却忽地睁大了眼,眼中倒映出明昕放大的脸。   明昕放下了踮起的脚。   青年唇瓣泛着水光,他的手还抓着周成的衣服和手臂,像是怕人逃跑一样,他脸上满是正大光明的理所应当,完全看不出来,刚刚竟是强吻了面前比他还要高大上许多的男人。   而至于被他强吻的男人,明明是高高大大的很强壮的样子,被明昕这样亲了一下,却是直接从脸红到了脖颈,双眼定定地注视着面前的明昕,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而接下来明昕却仿佛仍觉不够般,接着说:“周成,你又穷,又傻,现在连初吻都没有了,已经没有女人看得上你了,你讨不到老婆了。”   “我来当你老婆吧,”这是明昕想出来的,既能让周成继续对自己好,又能满足周成找老婆愿望的方法了,仿佛怕周成临阵脱逃一样,他用力地抓紧了周成胸前的衣服,“不许找别人。”   不许找别人?   原来刚刚明昕的那些话,都是误以为他会找其他人当老婆,才会说出来的话吗?   还有那句,那句……   “我来当你老婆吧”……   谁当谁老婆?当什么?   周成浑身都飘飘然起来,在明昕主动亲他之前,他以为自己进了地狱,可之后明昕却又用行为告诉他,他不是在地狱,而是在天堂,过于强烈的落差感令他恍恍惚惚,像是在梦里一样,说的也成了梦话:“昕昕,你想当我老婆?”   这是一句不敢置信时下意识吐露的反问话,明昕却误以为他不情愿,他嘴角不太高兴地向下撇,恼道:“怎么,你不愿意吗?外面多少人想和本少爷拍拖,本少爷都不愿意,你个死土包子和我在一起,是攒了三辈子的福,居然还敢……”   在明昕的指责下,周成终于缓过神来。   如果真是梦,那么他的昕昕应该会勾着他的脖子,跟他青天白日的胡闹,而不是像这样,一张俏脸都恼红了指责他。   然而仅是猜测,还不能让周成放下心来,他当着明昕的面,一脸严肃地抬起没被明昕抓着的那一只手,在自己脸上狠狠地掐了一下。   周成对自己向来不会留情,只这一下,锐利的痛意霎时便传上了大脑。   可感知到痛意后,周成却后知后觉地生出了狂喜来。   原来真的不是梦!   是真的!   明昕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一脸狐疑地看着周成,“你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掐自己,还笑得这么傻?”   周成高兴得都说不出话来,他想要绕着屋子跑上几圈,想要高兴得大叫,想抱住明昕转圈圈。   然而他左右做不出取舍,便终于决定,三件事都做!   于是,明昕不仅没得来周成的回应,还被周成兴奋地从地上抱了起来,突然的高度变化令明昕反射性地惊叫了一声,他下意识在周成的怀里挣扎了起来,可男人光是搂着他的腰,就叫他双脚不能落地了,粗壮的手臂轻而易举就把他困在了怀里,任凭明昕在怀里如何挣扎,都不曾丝毫放松。   明昕发现周成不仅抱着自己,还绕着屋子开始跑了起来,一边跑,还一边在嘴里喊着“昕昕”,傻得不得了。   就跟条大狗似的,啃到了心心念念的大棒骨,就摇着大尾巴,绕着屋子跑。   可周成乐意丢脸,他可不乐意,明昕白净的脸颊都红透了,为了维持平衡环着周成的手不停地拍打着周成的肩,害怕被发现一样,压着声音道:“周成,周成!放我下去!不许再叫了!周成!”   周成却已经被莫大的惊喜砸得晕头转向了,他的心跳快得像在打鼓,明昕说什么,他都听不太真切,只听到明昕也在叫自己的名字,以为他是和自己一样的高兴,便松开搂着明昕的一只手,宽大的手掌几乎将明昕整个后脑勺都包在手里,还衬得明昕脑袋格外秀气,他就这么按着明昕的脑袋,抬头小心翼翼地吻了吻明昕的嘴唇。   ……   明昕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大约是周成亲得他很舒服,于是他就默认着让周成继续亲自己了。   亲着亲着,他们就亲到了床上。   在昏黄的灯光下,周成的影子笼罩在他身上,却撑着身体,很小心地没有压到明昕身上,男人背着光,却没有给明昕带来一点压迫的意味。   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唇舌讨好明昕的技巧,直亲得明昕两腮泛起潮红,眼神迷离地仰着头,张着嘴任凭他将里面亲透。   屋里一片寂静,亲吻时发出的水声却如雷声般响亮,可更响亮的,却是周成沙哑的声音。   “好爱你啊,”周成低低地、痴迷地说道,“昕昕老婆。” 第188章 小少爷下乡记13   没了周成看店, 光顾便利店的姑娘都少了好些,但也有几个仍不放弃般,时不时就来看几眼, 仿佛多看几眼,便利店里的大叔就会变成英俊强壮的年轻汉子。   有个姑娘忍不住问洪叔:“老板,之前在这看店的那个人……”   洪叔自然道:“他啊,忙着自己的事,之后都不咋不来店里了。”   姑娘似乎还知道些别的事, 又是忍不住问道:“昨天我在菜市场看到他了,他身边还跟了个白白净净的城里人, 那是他弟弟吗?周成人也是好, 他弟弟那么使唤他,他都一点也不生气的。”   洪叔却只在心里笑笑,故意说:“什么弟弟啊?周成我从小看到大的, 家里根本没什么弟弟妹妹的。”   听了洪叔这番话, 那姑娘脸色却反而变差了,喃喃道:“我就说, 哪有弟弟都成年了,哥哥还亲手给弟弟剥葡萄皮喂葡萄的,不像是兄弟, 反倒像是……”   姑娘失魂落魄地结了账飘走了, 留下洪叔摇摇头, 不觉间也想到了小城里人那里去,也不知道那天他说完那些话之后, 两人的感情怎么样了。   而与此同时, 被洪叔惦记着的两人正在玉米地里干活。   说是干活, 实际上, 干活的也只有周成一个人而已。   明昕跟在他身后,说是跟,也真的是跟,原本周成就不乐意他干活,只让他帮着擦汗送水,之后两个人“在一起”了之后,周成就是更见不得他活动了,连汗巾都是搭在自己身上,恨不得连明昕下地都不用,想去哪他背过去就可以了。   只是当时明昕死活都不乐意,还说:“你掰玉米的时候,背上还背个大竹筐,怎么背我?”   周成被问得沉默了片刻,可看他那表情,似乎甚至是想把明昕装进筐里背。   可若是他干活的时候,叫明昕回家里一个人待着,不仅是明昕不乐意,他自己更是不情愿,明昕的意思是怕没人看着,周成一个人干活肯定会偷懒,而周成却是不舍得明昕。   小情侣刚在一起的时候,不都是恨不得黏在一起的吗?   幸好也是玉米收成的最后一天了,周成手脚又麻利,这一天到晚上七八点,就收了个七七八八的了,明昕却走得脚底疼,说要坐着休息休息,又嫌弃田埂都是土,周成便主动坐在田埂上,把大腿都让出来给明昕做椅子。   明昕也没犹豫,很快就坐上去了。   虽然口上说着让明昕把自己当椅子坐,可老婆到了怀里,周成却根本忍不住抱他的欲望,用汗巾擦净了汗水的手臂自然而然地就环上了明昕的腰,唇瓣也像是被磁铁吸引了一样,情不自禁贴上了明昕后颈白得发光的皮肤。   几个月没修理头发,明昕的头发长了不少,今天出门他就特意扎了个揪揪,露出后颈透气,结果现在反倒便宜了周成,明昕那块皮肤最敏感,他一边躲着周成的唇,一边反手去抵周成的脑袋,生气道:“浑身都是臭汗,不许过来亲我!”   可实际上,周成和村里其他男人不一样,他很爱干净,洗澡洗衣服都很勤快,这种勤快,在明昕来了之后,就更为明显了,也许是明昕皮肤白,于是身体哪怕是脏一点臭一点,周成都有种自己配不上他的感觉,便常常一出汗就洗澡,还用香皂洗,因此现下他虽然浑身都是汗,却一点也不臭,甚至浑身上下还笼罩着股雄性荷尔蒙的气息,说不出地令人面红心跳。   这种气味被明昕污蔑成是臭汗味,周成也一点也不生气,不但如此,他还听话地把沾满了汗水的胸膛朝远离明昕的方向挪了挪,只手臂和两瓣嘴唇还分毫不移地贴在明昕身上,一边亲着一边道:“手和脸刚刚都洗过还擦过,不脏的,我就亲一会,亲一会我们就回家,昕昕老婆可以吗?”   他特意搬出“老婆”的名头来,明昕终于没话说了,毕竟夫妻都是那样的,是不是就亲亲贴贴的,好像也很正常的样子。   明昕原先以为周成想找老婆,怕周成有了老婆之后,自己在周成这里没了特权,才说要当周成老婆,好留住这么一个愿意替自己还债的冤大头,可他一说要当周成老婆,周成就又是笑,又是抱自己,又是绕着屋子跑圈,还亲自己,不仅接受良好,还高兴得受不了,亏得明昕为了让周成接受自己,觉得周成这种乡下的土包子,肯定对初吻很看重,还先下手为强亲了周成。   明昕也是之后才慢慢回过味来的,回过味来的时候,他还被周成哼哼唧唧得抱在怀里,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周成甚至爬上了床,明昕无论往哪翻身,最后都能翻到他怀里,而周成这时便会极为愉悦地亲吻他的脸颊、头顶又或是后颈。   正是这种亲昵的行为,叫明昕心中生出疑云,“周成,你是不是以前就喜欢我了?”他问道。   周成俊脸微红:“昕昕看得出来吗?我以为我装得挺好的。”   周成只以为自己在诉衷肠,明昕却如遭雷击。   可周成还犹嫌不足般,又给明昕补了一下重击:“之前昕昕说不让我找老婆,我还以为昕昕是不喜欢我,没想到是昕昕想给我当老婆……原本我只是默默地一个人喜欢昕昕,也只敢做做和明昕在一起的梦。”   “也就是说,就算我不当你老婆,你也一样喜欢我?”明昕傻了一样,问他,“也不打算找别人当你老婆?”   闻言,周成有点不高兴,“哪有人能同时喜欢上两个人的呢?”   明昕终于知道,自己是做了怎么样愚蠢的行为。   原本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能跟在身后的傻大个,他硬是给付出了代价,买了高价的牵引绳和罐头去勾引它,得来傻大个如以往一般的跟随,还洋洋自得以为自己成功了。   不仅如此,有了罐头之后的傻大个还……夜里的田间,风吹动玉米叶,哗哗的声响犹如周成抚在明昕腰间的手发出的声音,明昕垂着头弓着腰,明明是躲避的姿势,却更方便了男人亲吻他的脖颈,青年后颈红成一片,握在腰间麦色手臂的手指用力得泛了白。   远处隐隐有人声传来,明昕紧张地拍了拍周成的手臂,手都拍红了,周成还不为所动,他只能紧张地低声道:“好像有人来了,别亲了!”   周成恋恋不舍地从他的颈上移开,他只觉明昕的脖颈亲起来就跟小蛋糕一样,香香软软甜甜的,嘴巴一沾上,非得做上好一阵的心理准备才能挪开。   一感觉到周成松了手,明昕也不管自己脚酸不酸了,连忙从他身上站了起来,又见周成仍是眼神灼灼地盯着自己的后颈看,便立即抬起了手,护住了后颈,一脸警告地瞪着周成看。   周成却也不挑,后颈被遮上了,他就盯着明昕的脸看,那种眼神,直叫明昕毛骨悚然。   人声越发近了,还说着明昕听不懂的方言,不远处隐隐可见走来的两道人影,就在这时,周成却忽然站起了身,男人身形高高大大的,一站到明昕面前,无论他愿不愿意,都能带来一点压迫力。   就是在这个时候,周成也学着明昕压低了声音,指了指一旁比人还高的玉米杆,说道:“昕昕不想让别人看,我们就进田里,可以吗?”   明昕瞪着他,他完全没想到,周成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你做梦呢吧你!”怕被听到,明昕特意小声骂道。   可对于周成来说,与明昕在一起的这段时日,就美得跟做梦一样。   他凑近了明昕,说:“我想和昕昕亲嘴了。”   明昕终于忍不住了,往周成胸膛上就是一个暴栗:“亲你个大头鬼!”   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这一拳让周成清醒了一点,但有了老婆的人,就算是被老婆打了,也浑身舒爽,他怕明昕真的生气,就强行忍了下来,去提地上那几大筐玉米。   那两个说着方言的大爷也终于经过这里了,笑眯眯地和周成打招呼,明昕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有点紧张,周成却还当着那两个大爷的面,问他:“要不要我背昕昕回去?”   明昕脸红成一片,他下意识去看那两个大爷,大爷却沉迷于谈论国家大事,连余光都没给,他才终于放下心来,却仍是很不讲道理地暗中踢了踢周成的脚,不高兴道:“我自己会走!背你的玉米去!”   他才不想被周成背了没两步,就被路过的什么大爷大妈指指点点。   可他刚要走出去,腰间就忽地被周成揽了起来,随后一阵天翻地覆,他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一刻就到了周成背上。   为了维持平衡,明昕双手下意识扒住了周成的背,紧张道:“周成,你干嘛?!”   “背昕昕啊。”周成说:“昕昕脚疼,哪里能让昕昕自己走路呢。”   明昕当即就要从周成背上下去,却被周成忽地往上一颠,吓得四肢都死死地缠在了周成身上。   这一声动静引来了大爷的注意,明昕吓得一动都不敢动了,脑袋埋在周成背上,一点也不愿意被别人看见。   幸好天黑了,大爷什么都没看到,只问了一句就又走了。   明昕终于没再想着从周成背后下去了,何况他的脚也的确是又酸又疼,便也只是悄声在周成耳边问道:“你背我,玉米怎么办?”   “等会我再回来扛。”周成想都没想就说。   “被偷了怎么办?”哪怕卖不了多少钱,那也是钱,明昕现在可稀罕钱了,一听周成要把玉米落在这里就紧张。   周成便暂时让他从背上下去,转身把玉米筐放进高高的玉米杆中藏好,回头道:“这样总不会被发现了吧?”   其实他根本不担心别人会扛走玉米,这一筐玉米重的很,足有大几十斤,普通人扛不走,但明昕不放心,他也乐意让明昕放心,就这么做了。   果然,明昕勉强满意了,这回是主动爬上了他的背。   周成背着自己的小媳妇,自己的漂亮老婆,全身都飘飘然,无法言喻的快乐充斥了他全身,令他不自觉就哼起了曲子。   明昕是越听越觉得古怪,那天喊周成背他是猪八戒背媳妇的小孩特别喜欢猪八戒的电视机,每天都看,以至于那曲子他也听得有些耳熟了,便忍不住问道:“周成,你哼的是不是猪八戒背媳妇的曲子?”   周成没想到自己被发现了,便闭了嘴。   明昕没得到回应,却更生气了,抓住了周成耳朵,就是一大拧:“问你呢!你个死猪八戒!刚刚哼的什么曲子?!”   看来是知道了。   周成眼中带着点笑意,正想着要怎么哄明昕呢,就听到前头传来一道声音:“成哥,你这是在?”   明昕也闻声看去,见那是个长相清秀的青年,戴着副眼镜,看着文质彬彬的,简直就是读书人的范本模型。   正在这时,那青年似乎注意到了明昕的视线,好奇地看了过来,随后抿着唇,对着周成背上样貌好看的小城里人,露出了一个羞怯的笑容。   旁观了好几天小情侣黏腻日常的系统终于松了口气,“你的任务对象来了。”   原剧情里,杨明昕基本是对主角受一见钟情了,只是自己还嘴硬不肯承认罢了,系统想着接下来终于不用再受折磨了,机械足小心翼翼地从屏蔽墙里跨了出来。   这下子,明昕总不能每天都和主角攻黏在一起了吧?系统心想。   作者有话要说:   你懂什么叫催化剂! 第189章 小少爷下乡记14   到了屋里, 周成向明昕介绍了一下来访的人:“这是梁青,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最近在学校里当老师。”   随后又向梁青介绍了明昕:“这是杨明昕, 是我的……”   他还没说完,明昕却从他的唇形预先猜到他会说什么,便连忙一脚踩在了周成鞋上,同时手还接着身体的掩护,狠狠地掐上了周成的腰。   虽然不是很痛, 但周成却可从明昕的动作中察觉到他的意思,便顿了顿, 最终还不太高兴地继续道:“是我现在的邻居。”   这还差不多, 明昕松开了手,转头再看向一脸迷惑的梁青,按照他的设定, 杨明昕和五大三粗的周成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一见到长相清秀的梁青, 立刻就感觉到了眼睛被清水洗过的愉悦感。   明昕看着梁青,却一点也没感觉到眼睛上有水洗感。   当然, 这也很正常,梁青于他的取向并不一致。   但既然人设需要,明昕便象征性地盯了梁青一会。   只不过是这一会, 周成就感到了一丝不适。   但他也没多想, 只以为明昕是对梁青感到好奇, 但男人到底还是心里有些暗暗地吃味了,毕竟原本一路上他背着明昕背得好好的, 结果明昕一见到梁青就不乐意他背了, 现在还两只眼睛有一只算一只都直勾勾地盯着梁青看, 一点余光也不留给他。   周成便决定速战速决, 好快点把梁青从屋头送出去,便直切主题道:“有什么要紧事就直说吧,我和昕昕都还没吃过晚饭呢。”   梁青也没想到自己还打搅了两人吃饭,眼中露出点不好意思来,但他要说的,也的确是件要紧事,便直言道:“成哥,前几天你不是还问过,有什么来钱快的法子吗?今天我就从我爸那知道了个老板,想要收一大批新晒好的玉米,正好就是这两天要紧要,出这个数!”   他比了五个手指头,大约就是五千的意思,五千在这农村里,可是个大数目,周成的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他有说他要多少玉米吗?”   他们这几天收的玉米都拿来晒了,正好在后院堆了一大堆,不过,周成也有顾虑:“五千这么多钱,我们家现在晒好的玉米也不晓得够不够。”   梁青没注意到他说的是“我们家”,只是道:“这个你不用担心,那个老板要紧要的玉米也不多,只是要求说要品质好,只要品质好了,之后还能接着合作。”   “我现在把电话给你吧,趁着现在才晚上八点多,赶紧和那个老板聊一聊!”梁青知道周成在愁赚钱的事之后,虽然不知道周成赚那么多钱要做什么,却也尽力在帮周成,“这么好的生意,肯定有好些人挤破了脑袋要给他玉米,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聊聊吧。”   周成却还惦记着在田里的那几大筐玉米,“我还有几筐玉米在田里呢,先去收了回来再打电话吧。”   梁青却急了,“这一来一去的就半个小时过去了,人老板说不定早睡了,我去帮你收了吧!”   他从小就认识周成,知道周成一直照料着的田地在哪,说完,立刻就跟道风似的刮出去了,周成想拦都找不到机会开口。   但既然发小这么支持自己赚钱的事,周成也不再推脱,便让明昕先吃点水果饼干垫垫肚子,他打电话和老板聊聊看。   然而电话拨通后没多久,一旁的门却忽地传来门打开的动静,开门的人只留下一句“一个人搬玉米肯定累,我去帮帮他!”就走了。   周成这时刚拨通了老板的电话,听到从门口处传来的声音,慢了一步回头去看,却只见门已然关上了,而之前还嚷嚷着脚疼,被他背回来到家里,本该坐在椅子上吃着水果饼干的青年已经没了踪影。   电话那头的人疑惑地喂了一声,周成终于反应过来,和对方谈起生意的事,心里却到底生起几分古怪感。   他的昕昕就从来没主动干过什么活,怎么现在就突然想要搬玉米了?   那些个玉米明昕抬都抬不起来,怎么帮忙?   如果是要帮周成,周成也只会觉得明昕可爱,可现在明昕却帮的是另一个人,而这个人一到他们屋头,明昕就不停地盯着人家看,现在还跟出去,要帮人家搬玉米。   当然,明昕很看重他那些玉米,为了看周成有没有认真收玉米,还特意跟在周成身后,现在指不定也是怕梁青把玉米筐搬翻了,才追出去……   只是,哪怕周成在心里这样为明昕开脱了,却仍是始终无法说服自己。   刚在一起没几天,在周成心里,他和明昕还是热恋期,可他却这么怀疑明昕,顿时心里便溢满了愧疚感。   然而,他绝对想不到,明昕正恰恰是他想的那样,对梁青生出了念头。   而梁青虽然脚步快,却到底比明昕矮上一些,明昕一路小跑,便也追上了。   只是追上了之后,青年两颊热得泛红,跟在梁青身边不住喘气,哪怕是梁青,也看得有些怔神,刚才他虽然听周成介绍了明昕,却除了名字和他是周成的邻居之外,别的一概不知,现在听明昕说要来帮忙,虽然不觉得明昕能帮上什么忙,却也抿着唇,笑得脸上现出一小点梨涡:“谢谢你,你人真好。”   明昕一听,顿觉很新奇,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夸人好,他看着梁青温润的双眼,感觉到了久违的情动。   杨明昕给周成当老婆,那是为了让周成给他还债干活,虽然也能被周成弄出感觉,但周成到底是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明昕没对别人生出感觉,纯属是觉得村庄里的其他人都比周成要难看,还没周成力气大,可现在他却看到了梁青,梁青就和周成很不一样,看着很瘦很清秀,衣服裤子什么的都很整洁,还很有文气,和常年穿着汗衫背心的周成就是两个风格。   梁青对明昕笑,明昕也对他笑,小少爷假惺惺的时候就显得很惑人,那张漂亮的脸蛋一展露出笑脸,梁青便看呆了似的,眼神在他脸上停顿了好一会。   不仅如此,明昕还说:“小青你人也很好,还帮周成赚钱收玉米。”他这话倒是发自真心的,毕竟给周成赚钱就是给他赚钱嘛。   小少爷真心想要哄谁时,声音都是甜甜的,梁青虽说也进城上过学,但到底没怎么听过别人怎么跟自己说话过,还叫他小青,顿时心跳不自觉快了几分。   莫名加快的心跳使得他有些慌张,连忙在心里对自己说:“梁青啊,你不是喜欢周成吗?怎么还能对另一个人心动呢,这样可不行!”   他又在心里劝了自己好几句话,终于感觉好点了,可表面上却是低着个脑袋,连耳根都有些红。   明昕顿时就很是自得起来。   不觉间就到了玉米地,梁青见玉米地外没有玉米筐,还有些纳闷,明昕便给他指了玉米地里面,说:“傍晚回家的时候,我怕玉米被偷,就让周成都搬到玉米地里面放着了。”   既然怕玉米被偷,当时怎么不直接搬回家里呢?还要特意费力气搬进玉米地里。梁青听了心里有些疑惑,但他只看了眼明昕,见他手脚俱是月光一样的洁白柔软,又记起之前周成是背着明昕回家的,便自以为知道了些真相,也没再多问。   毕竟,明昕看起来是花一样的娇嫩,要是他自己当时在,估计也是一样的更乐意去背娇娇软软的明昕。   明昕并不知道他在梁青心里是个什么样的形象,他还拿梁青是没什么力气的斯文人,进了玉米地,见他卷起袖子就要去搬那有他半人高的玉米筐子,还连忙上前去,说:“我也来帮你。”   谁知,梁青看着瘦弱,却也毕竟是乡下长大的,从小就干惯了农活,那看着很大一筐的玉米,被他抱着往上一提,竟也没那么费劲地提起来了。   明昕顿时愣在了原地。   他的眉头不由得皱起来一点,还很不可思议地喃喃道:“这就,抱起来了?”   梁青听了他的话,笑笑说:“成哥力气大,筐子都是别家的两倍大,我抱着也吃力,你应该是提不动的,先回去吧,我分几次搬回去就好。”   小学的时候梁青和周成在同班,梁青长得瘦弱,很经常受欺负,周成帮了他几次,而梁青又是很记恩的人,帮周成搬玉米这么点活,做起来也乐意。   可明昕不一样,明昕被周成背着回家,看着又白白嫩嫩的,应该是从小就被千娇万宠着长大,不仅周成大抵会不乐意让他干活,梁青也不太乐意,口上便催促着明昕和自己回去。   可明昕却霎时就被梁青这么一番话激起了好胜心。   他瞪着玉米筐,满脸不解,他想不通,梁青这么文弱,还比他矮上一点,怎么就能搬得动这么大一筐玉米了呢?   “不行,怎么能只让你一个人搬玉米呢?”明昕说着,伸了手也去提那筐,“我也搬一筐回去!”   梁青来不及阻止,就见明昕用力得满脸通红,像是使尽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是把手中的玉米筐,从地面搬起来了一点。   然而,仅是搬起来这么一点高度,他就顿时卸了力,被玉米筐拉着往一旁倒了过去。   那方向正是梁青站着的方向,梁青见明昕摔倒,心头一跳,当即就伸了手要去接,终于是被明昕扑倒在了地上。   小城里人的身体香香软软的,梁青倒在地上之后,第一个反应竟不是起身,而是下意识先收紧了搂在明昕腰上的手,一边闻着明昕身上香甜的气味,满脸通红,一边却在心里唾弃自己。   然而,从玉米地外传来的一声怒吼,却将他的满腹旖旎都打破了:“你们在做什么!” 第190章 小少爷下乡记15   周成到底还是不放心明昕, 电话一打好,就连忙追了上来。   他想的是明昕从来就没干过什么活,要是梁青不清楚情况, 真的让他帮忙了,明昕受伤了怎么办。   这其中是否还藏着什么隐晦不可见人的心思先不论,总之他快步赶向玉米地,却没想到,一到达玉米地, 他看到的却是明昕倒在梁青怀里,而梁青双手搂着明昕的腰, 脸颊泛红, 像是有些情动的意思。   “你们在做什么?!”那一瞬间,周成的理智几乎燃烧殆尽。   而听到了他的怒吼声之后,梁青浑身都抖了一下, 从小到大, 他还从未见过成哥发这么大火,便下意识松了环在明昕腰上的手, 可下一刻,他就觉得自己这个动作奇怪,明昕和周成应该也只是朋友关系而已, 他为什么弄得好像是在和明昕偷情一样呢?   这样想着, 梁青又想把手重新搂回到明昕腰上, 至少先把明昕扶起来,可周成却飞快上前, 先他一步, 将明昕抱了起来。   周成眼都怒红了, 双手抱着明昕, 叫明昕双脚都着不了地,而他则像是一条护食的狗一样,对着梁青怒道:“梁青,我在问你呢!你没有老婆吗?怎么就冲着别人的老婆抱来抱去呢?”   什么老婆?梁青脑袋都空白了一瞬,之前周成不是说了,明昕是他邻居吗?   他想至少解释一下,说是明昕摔跤了,他想扶一下他,可话到口边,他看到明昕在周成怀里显得格外可怜可爱的样子,话却变成了:“明昕怎么就变成你老婆了?成哥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哄骗人家了?”   在这天之前,梁青还从来没想过,他会这么说周成。   他这么几句话出来,周成几乎是怒发冲冠了,喘着粗气道:“你懂什么?!我们是两情相悦!昕昕亲口说了,要当我老婆的!”   不料,明昕听了他这样一番话,却不高兴了,还在他怀里动作幅度很大的挣扎了起来,周成倒是还抱得住他,却害怕他挣扎过程中伤到了自己,只能松了手。   明昕落地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却是狠狠地踩在了周成脚上,仰头怒道:“你这个臭土包,在那里瞎说什么话?!”   周成在梁青面前怒发冲冠,在明昕面前却委屈得像是一条被雨淋湿皮毛的狗,他不解道:“我说得难道不是事实吗?”   “放屁!”原本明昕当周成老婆,就只是贪图周成为自己干活,只他虽然这么做了,却害怕被别人看出来,所以每天都遮遮掩掩的,现在却被周成在梁青面前揭发了,心中是又恼又怒,又重重地踹了几脚周成,却不但没踢动傻大个,还踢得自己脚趾疼,可这时候喊疼,就太没气势了,他便压抑着疼痛,冲周成道:“谁和你两情相悦了,我当你老婆,只是怕你以后讨了老婆,不对我好了而已!你个五大三粗的土包子,谁喜欢你了!”   父母去世之后,周成便没再流过眼泪,可这时候听了心爱的人说这样的话,饶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不免红了眼眶,他余光看见梁青正惊奇地看着这边,原本就想抢他老婆的人,知道了对明昕好就能叫明昕当自己老婆了,指不定在心里起什么心思,周成只能先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对着明昕低声道:“不管是为的什么,你现在都是我老婆了,再怎么说,也不能在外面让别人动手动脚的……”   可他一软下来,明昕的气焰就更加高涨起来,周成刚刚气成那样,他都敢反抗,更不用说是现在,他虽然矮周成一个头,还仰着个脑袋,却是一脸理所应当,大声道:“是,我是你老婆又怎么了?你不知道吗?现在倡导的是一夫一妻,你当我老公,小青当我老婆,这难道有任何问题吗?”   明昕这样一番堪称歪理的言论一出口,就算是梁青,也瞪大了眼睛。   周成都被明昕的话气笑了,“你还想给梁青当老公?”   他那个笑一冒出来,梁青就感到大事不好。   他上一次见到周成露出这个笑,还是在小时候,几个同村的小孩骂周成是没爸妈的野种,周成就是带着这个笑,把几个高他一个头的小孩按到地上,一边往死里揍,一边冷冷反问:“你他妈说谁是没爸妈的野种?你他妈说谁是没爸妈的野种?!”   现在,周成就用着这种语调,冷冷反问明昕:“昕昕,你真想给梁青当老公吗?”   梁青立刻上前小声道:“成哥,你先冷静下来,明昕不是故意要这么说的……”   只周成却一心一意盯着明昕看,而明昕却还不知危险即将降临般,还踩着周成的脚,大声道:“那当然了,你都没小青好看,身材也没他好……”   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昕却并不知道,在暴怒的雄性面前夸赞另一个雄性的羽毛漂亮,却彻彻底底是一大禁忌。   他还没能反应过来,身体便猛地腾了空,周成一手将他扛在肩上,,另一手卡在明昕膝弯之中,一言不发就将人往玉米地带去。   明昕过了好一会,才意识过来周成对自己做了什么,他立刻就又挣扎了起来,一边挣扎还一边大力捶打着周成的后背,怒道:“周成!周成!你干什么!放我下去!!”   周成却根本不应他,明昕没想到平时都很听话的周成现在居然一点都不听他的话了,终于有点慌张了起来,这时梁青怕暴怒的周成对明昕做些什么,也追了上来,明昕就在周成肩上撑着身体,朝着梁青伸出一手,悲戚道:“小青,救救我!”   这话令周成眉间直跳。   明昕忽然嗷了一声,他立刻收回了伸向梁青的手,捂着屁股,回头不可思议地瞪着周成,眼泪花都冒出来了,“周成!你居然敢打我屁股!”   周成闷不吭声,只顾着抱着明昕,直往玉米地深处走去,明昕被他打了那么一下,小脾气又蹭地上来了,又是拧周成耳朵,就是拧他手臂,两脚扑腾着直踢周成,全都被周成默默受下了。   明昕只顾着教训周成,却没察觉到,原先还跟在周成身后的梁青,已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被周成甩开,失去踪迹了。   直到被周成放下在地上,明昕看着完全陌生的四周,才终于有些慌张了,但还不愿意在周成面前失了气势,还梗着脖子道:“死周成!你带我到哪里了?快把我带回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找寻机会,就要从周成包围中窜出去,却被周成横了一手拦在腰上,又抱了回去。   小少爷终于知道自己是彻底把傻大个惹怒了,他心跳跳得很快,几乎以为自己要被暴怒的周成鲨了分尸埋在玉米地里,反正他爷爷也去世了,就算今天他被埋到玉米地里,也不会有人发现,说不定有了他的尸体做肥料,明年周成的玉米还都会长得又肥又大,又给他赚好多钱……   明昕越想越委屈,可就在这时候,周成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却是带着点哭音的,“我才不要带昕昕回去。”   周成都把明昕都哭懵了,几乎都忘了自己要委屈,心里很震惊地想,怎么回事,他怎么就把周成弄哭了?   也不对,周成怎么长那么大个,还哭得比他厉害呢?他就不羞吗?   可下一刻,周成的声音,却又发起狠来,“把昕昕带回去,昕昕不就又要去找梁青让他当老婆了吗?昕昕以为我是傻子吗?!说好了给我当老婆,怎么还能给别人当老公呢?!”   还带着湿气的热气从颈后靠近了,周成低低道:“这段时间我们除了亲嘴就没干过别的,昕昕应该还不知道别的夫妻都是怎么亲密的吧?没关系,我努力学了很多,现在都可以教给昕昕,我保证昕昕会喜欢。”   教什么?   什么叫别的夫妻都是怎么亲密的?   明昕感觉到周成的热烘烘的吻落到了自己的颈上,终于意识到周成想要做什么,连忙道:“等等,等等!周成,先停下来,这里还是在外面!小青还在玉米地里!周成……唔……”   明昕满是恐惧的惊叫声响起时,周成还有些心软,可一听到“小青”这两个字,所有心软便都烟消云散。   他满是嫉妒地叼着明昕的后颈,心想明昕还从来没叫过他比“周成”要更加亲密的称呼呢,现在只不过见了梁青一面,就特别亲密地喊上“小青”了。   之前见了梁青,还踩他掐他,不许他叫老婆,之后还偷偷跟着梁青到玉米地,要不是他及时赶到,是不是就打算踢了他,转头和梁青在一起了?   明昕被翻了个身,正面对着周成,他以为周成终于被他说动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还牵了牵周成衣袖,装得可怜巴巴地说道:“今天小青还帮我们赚钱了呢,我们赶紧出去吧,别让他在外头一直找……”   小青。   又是小青。   周成心里都要酸出水了,却还决定再给明昕一次机会,“昕昕,如果住在你隔壁的不是我,而是梁青,你是不是也和他好了?”   “当然还是和你好,我能是那么随便的人吗?”明昕也知道现在是受制于人,随口就安抚周成的样子活像是个渣男。   周成饶是有所准备,心也不由得沉了下来。   “好。”   周成这一声刚出来,明昕眼睛就是一亮,似乎是以为自己安抚周成成功了。   然而,周成却是死死盯着明昕,一字一句道,“既然昕昕这么喜欢我,那昕昕当然也愿意,现在和我亲密的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   都是小情侣的情趣,别担心嘿嘿   一夫一妻的说法是瞎扯的,不管是什么情况,出轨就是坏的!虽然是因为人设,但昕昕就是干坏事了,所以下一章要被教育了(乐)   昕昕(假装):哎呀我要被主角攻欺负了,好可怕哦   系统(冷哼):到底是不小心的,还是故意的? 第191章 小少爷下乡记16   梁青见周成发那么大火, 扛着明昕怒气冲冲地就往玉米地深处走去,实在担心周成暴怒之下失去理智对明昕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连忙就跟了上去。   然而周成腿长脚步快, 又比梁青要熟悉自家的玉米地,梁青很快就被他甩开了,他四下看去,见周围都是密密麻麻又高又壮的玉米杠子,从哪个方向看都是一样的景色, 明昕的声音也远去了,梁青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找, 却又挂心明昕的安危, 便随便挑了个方向,一边找,一边喊:“周成!天都这么晚了, 有什么气, 回家再好好说吧!”   然而,梁青却并不知道, 他到处找明昕和周成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经过了两人。   明昕躺在男人用上衣铺过的地上,听到梁青的声音自远而近地传来, 一双漂亮的眼睛都恐惧地瞪大了。   他害怕自己不小心发出声音, 就收回了打周成的手, 双手都捂着自己的嘴。   可没了他捣乱,周成的动作却越来越过分了。   明昕便垂下眼去瞪周成, 可那双从来都是盛气凌人的双眸, 此时含着眼泪, 不但没有一点威慑力, 反而是如秋水一般的多情。   周成眼眸越发深沉。   明知明昕捂着自己的嘴,是怕被梁青发现,他却还坏心眼地碰了明昕要命的地方。   明昕果然不留神从指缝泄出了一声轻哼。   梁青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随后是犹疑的问话:“明昕,你在这里吗?”   明昕一下子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他几乎蜷缩在周成怀中,衣服乱糟糟的,被周成脱了鞋袜,两只白嫩的脚丫踩在周成麦色的小腹上,露出来的皮肤都透着情动的红意,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们在做什么。   正是明白这一点,明昕才会这么慌张,一时之间,他都忘了,他把脚踩在周成小腹上,是为了阻止男人的靠近,只一味地往周成怀里缩,害怕被梁青看到自己此时的模样。   仅仅只是这样一个动作,周成原本坚如磐石的心,却就此微微发软。   可周成心里却还惦记着明昕那些混账的话,便不顾渐近的梁青的声音,伏下身在明昕耳畔低声道:“昕昕就这么害怕被发现吗?害怕被你的‘老婆’发现,你被另一个男人搂在怀里,做这种事吗?”   周成的声音一出来,明昕却更加慌张了。   也是过于慌张,他猛地抬手,用手心按住了周成的嘴。   明昕的手心又软又嫩,还有一股甜甜的香气,送到周成嘴边,就像是主动把点心送到饿得发慌的人嘴边一般,周成连眼神都变了。   然而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就察觉到了明昕的不对。   明昕在颤抖。   细微的、不细察根本感觉不到的颤抖感,却使得周成心头的怜惜感,一瞬间压制住了磅礴的怒火与欲火。   明昕只听周成像是叹息了一声,接着男人宽厚的大手托着他的后背,将他按在胸膛之中,温柔地安抚了起来,“别怕,梁青找不到这里的。”   像是印证着他的话一般,周成说完没多久,梁青的声音便再度远了起来,直至再也听不见。   明昕眼中含着的两泡泪水都蹭到周成胸肌上了,他愣愣地抬头,很小声很小声地问道:“他走了吗?”   周成的心已经彻底软了下来,他看到明昕被自己亲得微微发肿的唇瓣,他哭红了的双眸,以及身上凌乱的衣服,心中生出些许愧疚感,终于是抱着明昕,让他从地上坐了起来,“对不起……刚刚我失去理智了……”   然而,在他说出道歉的话语之前,却从未想过,明昕是个惯会蹬鼻子上脸的。   他本来就不觉得傻大个真会对自己做什么,刚刚害怕,也只是怕周成一反常态的怒容,现在周成像是恢复了正常,梁青又似乎是听不到他们这边的声音了,他还红着眼眶,被周成抱在怀里,就敢去锤周成的胸,虽然实际上是被周成富有弹性的胸肌给弹回来了,却还是很有气势地大声嚷嚷道:“你个死土包,臭乡巴佬,傻大个!居然敢这么对我!我不要当你老婆了,你爱找谁当老婆就找谁当老婆吧!!”   明昕刚骂完,周成才软下来的心,一下子就又硬起来了。   “昕昕刚刚说什么?”周成的眼眸都危险地眯了起来。   明昕只以为周成是真的没听清,便又说了一遍:“我说!我不要给你当老婆了,也不要你帮忙还债了,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我就不应该找你……”   “那昕昕想找谁?”天知道,周成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想找梁青吗?梁青长得漂亮,人又斯文,你就喜欢他了是吧?现在就恨不得把我撇开,好去跟梁青好是吗?”周成一字一句怒声道,这一刻,他知道,刚刚他对明昕生出来的那些心软,已全部成了笑话,“这样的事情,昕昕以为,我会答应吗?!”   他就不该心软,而是狠狠地教训明昕,教会他,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抛弃的!   正面周成的怒火,明昕却还没有一丝危机感,他还想周成很快就会像刚才那样,又是心疼又是温和地抱着他给他拍背呢。   可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   这一次周成的愤怒,似乎已经很难再安抚下来了。   向来无法无天的小少爷终于慌了,他又捂住了屁股,睁圆了的一双眼又可怜又可爱,高叫着:“周成,我屁股疼,你刚刚打的那一下还没好呢!”   周成却已经不会再心软了,何况之前他打在明昕屁股上的那一巴掌根本就没用力,怎么刚刚不疼,现在就又疼了?   他的声音是极低的,还带着冷意,是完全不同于往日木讷呆板的冷酷模样。   “晚了,昕昕。”   *   梁青在玉米地里找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能找到那两人。   最开始他还能听到一点声音,最后却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梁青找到最后,都有些纳闷起来,不会那两人已经先回家了吧?   这样想着,梁青便走回到了周成的家门口,然而屋头里灯却还黑着,都这么晚了还不回来,梁青心里直打鼓,又跑了一趟玉米地,却仍是没找着人。   梁青也不明白,他今天上门找周成,是为了帮周成的,却弄得这幅结果,然而如果他真是问心无愧,对明昕一点心思都没有起的话,也不至于这样慌乱地到处找人,生怕明昕因为自己受了什么罪。   这一回从玉米地回到周成的家门口,屋里的灯终于亮了,梁青也是急于弄清楚此时明昕的状态,立刻上前就敲了敲门。   “滚……”仿佛猫叫一样,软软的、无力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正是明昕的声音。   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声音,梁青的心跳跳得有点快,他说:“是我,梁青,明昕你现在怎么样了?”   然而,知道了他是谁之后,屋里的明昕却没了声音,梁青心里有些着急,手按在了门把上,就要将门打开。   可就在此时,从梁青身后,却传来了周成的声音,“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梁青手上还捏着门把手,回头去看周成,见周成上身的汗衫仍未扣好,敞着满是划痕的胸膛,手上端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粥里细细地放了瘦肉丝和切碎了的青菜,然而英俊的脸上却很阴沉,一见梁青,突出的眉骨就压得很低,从来都是温和的眼中,却透着股野蛮的厉色。   梁青认识了周成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他从周成身上感受到对自己这么强的敌意。   可他不仅没觉得难过,还感到一丝对周成的不满。   “周成,你到底对昕昕做什么了?”梁青质问道。   以前梁青一直以为周成是个好人,可现在见了他的所作所为之后,却惊觉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么娇贵的人,还傻傻的,他动动嘴就把人骗成自己老婆了,还把人抱到玉米地里,不知道干了多么肮脏的事,原本还活力满满的人,一听到是他,在屋里却是一声也不愿意吭了。   “你给我介绍的那个老板,我问过了,他已经有要合作的人了,这次你帮了我,是我欠了你人情,这个人情,我会还上的。”周成却答非所问。   下一刻,梁青被周成以不可抗拒的力道,从门前拉开了。   拉开梁青之后,周成却没有立刻开门,而是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去开锁。   只是煮粥的这么一小会时间,他居然还要把门锁上!   梁青直觉明昕肯定遭受了什么不得说的残忍对待,他立刻上前,想趁机从门缝钻进去,周成却速度比他还快,手上还端着碗粥,人已先一步进了门内,把门缝都堵得严严实实的,不让梁青有任何一丝窥探屋里的机会。   也正是这个时候,梁青看到他脖颈上印着的一圈完整漂亮的牙印。   一开始见到周成胸膛上的划痕,梁青还没怎么细想,然而划痕配上咬痕,却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了,更不用说,这时梁青忽然发现了,周成嘴唇上也有牙印,还破了口。   梁青愣在门口,周成却趁着这时,对着他冷冷道:“之后你就不用再帮我了,我的老婆我自己能养,你也不用太关心我们了,我们自己就能过得很好。”   说罢,那门便擦着梁青的鼻子,彻底关上,还给锁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成:警惕每一个不管姓不姓王的隔壁(同村人)! 第192章 小少爷下乡记17   明昕却并不如梁青想的那样, 陷在水深火热之中。   相反,除了在床上和出门的事,周成都很听话, 比过去都要胜过一万倍的听话。   明昕被他伺候着清理了身体,又一口一口喂完粥之后,泄愤一般满屋指挥着周成团团转,一会让他倒水,要不冷不热的, 温度适中的,一会儿又让他为自己削苹果皮, 切成小块喂自己吃, 简直比在杨家里还要像是小皇帝。   周成也是任劳任怨,只有一件事不遂明昕的意——那就是梁青的事。   晚上在玉米地里,明昕被他折腾了好一番, 哭着说只要周成, 不要梁青了,才被放过, 带回了家里,周成出门给他煮粥,梁青来敲门时, 明昕也实在害怕周成又生气, 便没说话, 也许就是看在这一点,周成进屋之后, 脸色并无太大的变化, 除了最开始有点不高兴之外, 之后看向明昕的眼神都是温和的, 像条听话的大狗。   然而,脚长在梁青身上,明昕不想见他,却不代表他不想来见梁青。   之后明昕跟周成出门,傍晚回到家里,总能在门口不远处见到梁青的身影。   然而梁青却不知道的是,每见到他一次,夜里周成都会发狠了一样,欺负得明昕脚趾都蜷缩起来,低低的声音满是妒意:“昕昕真是厉害,只是见了梁青一面,就让人惦记上了。”   明昕满脸通红,嘴上呜呜地说着不要,心里却很是满意。   第一眼他看到周成,就知道,周成是很厉害的。   他只不过是拿梁青作催化剂随意地刺激了一下周成,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只不过,他却并未猜到,梁青对他会那么执着。   无论是晴天还是下雨,他都定时在傍晚守在周成家门口不远处。   对此,系统却是恼怒道:“都怪你,主角受都快要和主角攻反目成仇了!”   明昕却只是微微笑道:“任务失败了吗?”   系统卡壳了一小会,机械眼瞟了一眼后台的任务进度。   任务当然没有失败,不仅没有失败,还稍稍往前前进了一小点。   有时候,这个进度值的计算方式连系统自己都搞不懂,按照过往它的经验,只要按照快穿局传来的剧情办,进度条才能到达100%,可前几个世界里,明昕没有一次是真的按照原剧情做的,却每一次都能推动进度条达到100%。   “没有呢,”它嘀咕着,“怎么会这样呢?”   见系统还是傻傻的不明白情况,明昕想起系统在上个世界说过的话——“上一个上司可好啦!又很漂亮!会发光哩!”   也是从那开始,明昕终于慢慢放下了对系统的戒心。   他沉默了片刻,说道:“其实,无论是按照原剧情,还是按照我的办法,任务都最终都能成功。”   系统挠挠空空的脑瓜,问道:“为啥子?”   在村里过了好一段时间,它的口癖都被影响了一点。   “主角受作为小世界里能量最强的人,是快穿局建立在小世界的锚点,也就是说,快穿局运作时产生的能量,都是来源于主角受的,而无论是主角受的痛苦,亦或是喜悦,最终都能作为能量,供给给快穿局,”明昕轻描淡写,就将快穿局运作的机制揭露给了系统,“所谓的剧情进度值,不过是快穿局在这个世界吸取的能量百分值,100%,指的是这个世界的能量,已经到了无法再吸收的程度。”   系统渐渐放下了挠头的机械手,CPU都要过载了,才勉强运转过来,却依然是呆呆的模样,“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连它都不知道!   明昕却没有回答它这个问题,只是接着道:“但是,由主角受内心痛苦生出的能量,却恰恰是最容易获取的,有些贪图能量的人,就会希望主角受过上悲剧的一生,以求迅速得到强大的能量。”   系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它大受震撼,一双机械眼都瞪大了。   “但是,这样的建议,被快穿局的前局长,也就是你的前上司,驳回了。”   明昕垂着睫羽,精神海之中,他的灵魂仿佛正发着细碎的光,仿佛无数黯淡的星星都聚集在了一起。   他抬起眼,看向系统,问道:“统统还记得前上司在的时候,你做的都是什么样的任务吗?”   系统努力回想起来,然而也就是在这时,它却惊恐地发现,明明它还记得前上司亮亮的样子,可除此之外,别的做任务的记忆,却是一点也不剩了。   像是这一块数据,都被强行删除了一样,偏偏又留下对系统而言最深刻的记忆,再加上各种各样的工作,系统居然到现在才察觉到不对劲。   系统犹犹豫豫道:“不,不记得了。”   这样说,就好像它这只系统很无能的样子,系统立刻又补充道:“肯定是谁删除了我的数据,不然我不可能会忘记的!我的内存还有好多空位,最近也没中过毒,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就丢失记忆呢?”   果然是小笨蛋系统。   “可是,正常系统都会安装安全系统,这个安全系统是不会轻易失效的,也就是说,你的记忆不会随随便便就被删除,除非……”   明昕只点到为止,然而系统却已经震惊地大叫了出来:“所以是我自己干的?!”   “……”   明昕沉默了片刻,“这个安全系统,连系统本身都没办法突破。”   “除非向快穿局局长申请,说明合理理由,经过审批,才能对记忆数据进行删除。”   “现在,你知道,到底是谁最有可能动你的记忆了吧。”   这一次,明昕已经提醒得很明确了。   “所以,是上司做的?”系统喃喃道,“可它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正是因为从它出现开始,小世界的任务,发生了质的变化,过去的快穿任务,偏向于帮助小世界的锚点,取得应有的完美人生,可自它成为快穿局局长之后,任务却无一例外,都变成了促使主角的人生陷入悲剧之中。”   系统的CPU即将过载。   可莫名之中,它又觉得明昕的话很让统信服,仿佛真相就是他说的那样,它转动机械眼,看向明昕,精神海中的青年浑身亮亮的,令它有种既视感。   记忆中那个人,也是浑身都发着光,然而那时他的光过于强盛,几乎可以照亮整片快穿局,像系统这样的小系统,是不敢正眼去看他的,自然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模样。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它问道。   明昕只是勾着唇,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因为现局长删你们记忆的时候,我正在离家出走呀。”   ……   傍晚,外头下了暴雨,明昕被留在家里,周成则穿了雨衣,去收晒在外头的玉米。   正是在这时,明昕透过窗户,看到了守在不远处的人影。   明昕推开窗户,见到举着伞的梁青,在这样的天气,他居然也来了。   “小……梁青!”他大声喊着,然而他的声音在暴雨之中,却显得有些模糊,喊了好几遍,梁青才终于看了过来。   见明昕竟是罕见地主动喊了自己,他双眼发亮,连忙跑到了窗前,“明昕!”   好几天都不能和明昕对上话,梁青一时间有很多的话想说,比如说问明昕最近过得怎么样,周成有没有对他做什么坏事……   然而思绪流转,他却是听到面前的明昕,恶声恶气地说道:“你能不能不要再来了?”   “啊?”梁青愣愣的,他身上的衣服在暴雨中湿了一半,配上他呆愣的神情,显得有些可怜。   可明昕在这个世界里,本就是个不顾他人死活的恶劣小少爷。   最开始看上梁青,是看中了他清秀的长相,可这几天因着梁青,他没少被周成按在床上欺负,久而久之,就对梁青生出了不耐烦的情绪来,现在趁着周成不在场,终于得以释放出来。   “没听清楚吗?我说,不要再来了!”明昕冷冷道,“每天都守在别人家门口,显得很像变态的知道不知道!”   他自认他的话已经说得很难听了,可梁青却又朝着窗户走近了一步,担忧道:“是不是周成逼你了?他让你赶我走是吗?”   明昕:“……”   “什么逼不逼的,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这些日子,明昕也想清楚了,像周成这样愿意帮自己还债的冤大头,已经是很难找到了,要是为了梁青,把周成气跑了,那才是得不偿失,就拿扛玉米筐来说,周成一个人就能扛三大筐,而梁青只能扛一筐,这不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吗?   梁青听了,却反而对明昕更加心疼了。   “如果周成欺负你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帮你逃出去。”   明昕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逃不逃的?我自愿留在这里,为什么要逃?”   逃了,不就没有人帮他还债了吗?   梁青却急了:“怎么就不逃了,虽然周成看着力气大,你也不能失去斗志!你一个细皮嫩肉的城里人,在村子里过日子肯定很苦,家里人肯定也担心!我知道一个出村的办法,周成肯定追不上来……”   明昕听来听去,终于是从梁青的话中察觉出了端倪,他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是以为……”   “我是被周成拐来的吧?”   梁青也察觉出不对了,闭上了嘴。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脸震惊。   梁青先开了口,“你不是……”   “是个屁啦是!”明昕打断了他的话,恶声恶气道:“现在是法治社会,哪有那么容易就拐人的,我是自己自愿进村,给周成当老婆的!”   梁青却只感到一阵荒谬,这么漂亮单纯的青年,怎么就主动进村,给周成当老婆了呢?   尽管内心深处意识到这很可能就是真相,他却还是不太愿意相信,竟是忍不住伸手,就要抓住明昕的手,“你应该是被骗了,我现在就带你走吧!”   可他伸出的手,却连明昕的一根汗毛都没能碰到,就被横出的麦色手臂给阻拦住了。 第193章 小少爷下乡记18   梁青心里一惊, 顺着那只麦色手臂看去,只见周成沉着张俊脸,对他冷冷道:“你没听见吗?昕昕都说了, 他是自愿给我当老婆的。”   沉冷的双眼在此时显出了鹰隼一般的锐意,直勾勾射进梁青心底,“你不会是自己没老婆,就打算把我的昕昕拐成你的老婆吧?”   梁青有些慌了,他下意识看向明昕, 却见明昕将半个身体都躲进了墙后,恶人先告状道:“周成!你也听到了!我就没答应要和他走, 是他自己想要带我走的!我给拒绝了他就来抓我!”   周成绷着张脸, 一听这话,就把庞大的整个身躯都拦在了窗户前,像是母鸡护小鸡一样地护着明昕, “你要是真觉得我拐人了, 那就去报警,别在这里偷人老婆。”   梁青恍恍惚惚, 仿佛自己真的成了破坏别人情缘的恶人一般。   梁青最后是深一脚浅一脚地逃走了。   明昕透过周成与窗户的缝隙,看到梁青的背影。   按照快穿局的原剧情,梁青喜欢上周成, 就正是他悲剧的开始。   而至于之后, 杨明昕的出现, 不过是把这一场悲剧挑明罢了。   现在,梁青与周成之间所有的可能, 终于被斩断了。   如果没意外, 之后应该是有一段时间不会再见到梁青了。   周成进屋时, 是一声都不吭的模样, 闷闷地从冰箱里拿晚饭的食材。   明昕原本还以为他又要拿梁青的事发作一番,结果周成却不但什么都没说,每每目光一和明昕的碰上,都会下意识躲闪开。   明昕突然发现了点异常,他惊讶地大叫道:“周成,你的耳朵红了!”   周成动作一顿,终于愿意看向明昕,这时明昕才终于发现,原来他不只是耳朵红了,他那张俊脸连同脖颈,竟都变红了。   “你怎么连脸都红了?”见状,明昕更加惊讶地问道。   周成原本强忍着所有情绪,然而现在被明昕当面揭开,他终于忍不住了,把手中的所有东西都一股脑地往一旁的桌上放去,随后敞开双手,紧紧将明昕抱在了怀里。   无论明昕愿不愿意,他与周成天然的体型差决定了,只要周成想抱他,他的身体都会不由自主地离开地面。   就如同现在,明昕就被周成抱着,双脚离开了地面。   明昕完全没想到,他只不过是问了周成耳朵为什么红了,居然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被周成给抱了起来。   “你干嘛啊?”他就像是一大滩长条猫一样,被周成穿过咯吱窝下方,就这么抱在了怀里。   周成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话,这段时间频繁来扰的梁青将他的不安感前所未有地强化了,哪怕是夜里,明昕在他的怀里沉沉入睡,他也难以安心,更是不能入睡,像是只要他一闭上双眼,明昕就会立刻从他怀中逃离,跟梁青走一样。   然而,他所担心的一切,却都没有发生。   明昕叫梁青过去时,周成就躲在不远处,冷眼看着一切发生。   所谓的玉米没收,也只是他的谎话,他早就看过今天的天气预报了,知道今天下午会下暴雨,中午就把玉米给收了。   他离开,只是想看看,明昕会不会和梁青走。   可是没有。   明昕却不但没有选择和梁青走,还说——   “我是自愿给周成做老婆的。”   这不是为了讨好周成而说的,而是对着梁青说的。   周成紧紧抱着明昕,许久,才终于哑着声道:“昕昕,你之前和梁青说的话……是真的吗?”   明昕都快忘了是什么话了,闻言不由得茫然道:“什么话啊?”   “你说,你是自愿……自愿给我当老婆的。”说这些话的时候,周成甚至都没法把话说顺畅,他那张俊脸,其他人乍一见还以为他会是那种很沉稳的人,可如今,这个沉稳的男人,却在明昕面前,涨红了脸,紧张得像是个初中生。   明昕却觉得奇怪,“这种话我早说过了,你怎么还那么高兴?”   “那不一样。”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周成却实在说不出来,见明昕还疑惑地盯着他,他脸上温度更高,“反正,就是不一样!”   他只知道,哪怕是同一句话,在自己面前说的,和在梁青面前说的,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却实在说不出来,还越想越火热起来,却不像前几天那样,压着明昕在床上厮磨,只是黏黏糊糊地抱着明昕,在屋里转了好几圈,还兴奋地亲了明昕好几口,被不耐烦的明昕用脚尖踢了好几下,才终于恋恋不舍地把人放了下去。   可放下明昕之后,他却还是一副很是愉悦的模样,哼着歌,又拿着那一堆食材,去厨房给明昕下厨去了。   明昕始终觉得周成奇怪,他说那些话,自然是有他自己的打算的,周成能帮他还债,梁青可不能帮他还债,所以他原本就是打算着只当周成一人的老婆,可周成现在却高兴得像是中了大奖一样,煮了好大一桌明昕喜欢吃的菜,一边给明昕夹菜一边絮絮叨叨地说:“我想过了,想赚钱,肯定不能留在村里,那些个有钱的老板都在城里……”   就算不为了赚钱,周成也已意识到,他的昕昕也不适合继续待在村子里的。   就连梁青,为了明昕都每天风里雨里的到门口守着,可要是换成别人呢?村庄里的人没见过多少漂亮人,哪怕是为了明昕的安全,周成也必须带着明昕入城。   更何况,明昕本就是城里的小少爷,适合他住的地方,本就该是在干净整洁的大城市里,而不是在这小小农村里。   只周成研究了好几天该怎么赚钱,一说起来,简直能从晚饭起说上好几个小时,明昕却根本不是这一块料,在周成兴奋的絮叨下,很快就就觉得无聊,昏昏欲睡了起来。   然而,他的睡意,却在周成的一句话下乍然轰开了。   “我已经联系上了个有钱的老板。”   见明昕迅速看了过来,周成像是早有预料般,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   “过两天,我们就进城,去谈合作的事。”他说。   明昕原本还以为,周成说的进城,指的是山脚下的县城,准备行李的时候,他还觉得奇怪,不就是去县城。   可周成带他去了县城之后,却还在县城叫了辆出租车,一路前往火车站,两人坐上了高铁,坐了好几个小时,从偏僻的小县城,到了高楼林立的大城市里。   明昕这才知道,原来周成说的进城,还真的是进城!   “你要见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老板?”他狐疑道。   周成对着他神秘地低笑,随后,说了个名字。   明昕却没想到,这个名字他也是听过的!   一个建筑公司的老总,承包过好几次农村建设的工程,和政府合作了好几次,每次工程都大成功了,所以名声很好,明昕还是杨家大少爷的时候,虽然没见过对方,但若是他到了对方面前,也得喊对方一声叔。   只是,“你是怎么联系上这个老板的?”他疑道。   在他看来,建筑公司的老总和周成,简直可以算是两个世界的人,别说是谈生意了,连见上一面都难。   周成只随口说了个理由,明昕虽然心里有疑惑,却也还是勉强相信了。   可他却并不知道,早在周成决定为他还债那天起,周成就联系了吴秘书,告知了对方他这一决定。   虽然据吴秘书所说,明昕只是隔壁那间老宅主人的远房亲戚,但那个老人愿意把老宅让给明昕住,说明也并不是完全不关心的,周成那时也是被明昕的眼泪弄得晕头了,四处寻求赚钱的机会,竟也厚着脸皮,打算问对方有什么活是他能干的。   然而,他却没想到,他仅是刚说出他愿意为明昕还债,电话那头,就换了个人回复电话。   那是个苍老的声音,声音中的喜意却难以掩饰,他一连夸了周成好几次“好孩子”,随后,就把那个建筑公司的老总介绍给了周成。   于是,周成就带着明昕,到了这风光无限的大城市里。   谁知,明昕的疑问还未停止,他上上下下瞟了一圈周成的穿着,挑眉道:“你就打算穿着这一身,去见人家公司老总?”   这一段时间,周成反反复复练了上百遍见老板时要说的话,练得自己都能倒背如流了,可他唯一没想过的,却是自己的着装问题。   听到明昕的疑问,他才终于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汗衫与短裤,脸上露出点迷茫,像是又回到了几个月前还没遇到明昕时,老实木讷的模样。   “要怎么穿?我也只剩这些衣服能穿了。”周成茫然道。   只明昕不是赚钱这块料,却恰是败家的能手,闻言,他当即露出得意的笑容来,浑身都闪闪发光起来,“我就知道你这个小土包不知道怎么打扮自己,你就放心吧,我肯定给你打扮得人模狗样的,比那个老总还像老总!”   周成虽不解其意,却也被明昕那副自信的笑容给迷得三荤五素的,就这么被明昕勾着,毫无防备地进了大商场,被明昕哄着到理发店做了个造型,又在服装店换了一套又一套的衣服。   明昕也换了套衣服,青年穿了一身休闲式的套装,柔顺的头发长得长了一些,看着就跟个纨绔子弟似的。   “昕昕。”低沉的声音响起,他抬起头,看到面前人的那一瞬间,几乎以为他看错了人。   周成本就肩宽腰窄,个高腿长,穿上西装之后,比常人要大上许多的胸肌将西装外套撑得外扩,然而腰间的衣服却又显得很宽松,头发理得稍短,却又恰好能被梳到脑后,露出英气的额头,既粗犷又斯文,仿佛西装暴徒一般迷人。   哪怕是杂志上的模特,也少有能把衣服穿得这么适合的,一旁的导购员也很惊喜,夸赞的话不要钱地抛出来。   然而周成却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沙发上翘着腿的明昕,青年唇红齿白的,雪白肌肤在休闲装下显得更为柔软,他只觉得明昕这样的穿法才好看,自己这样穿简直就跟野兽一样,他根本不相信导购员的话,只是对着明昕问道:“这样穿……能行吗?”   明昕却没有立刻做出评价,他随手将手上的杂志丢到了一边,跨了几步上前到周成面前,亲手拆开了周成打得乱七八糟的领带,重新为他系好,才后退了几步,在周成紧张的目光下,沉默了好久,才别着眼,小声道:“也就这样,真是……”   周成的目光却落在了他通红的耳尖上。   以他的经验来看,一般明昕耳尖发红,就代表着他害羞了。   像在床上,被弄得舒服的时候,明昕不肯发出声音,就一边咬着下唇,一边耳尖发红。   果然,一旁的导购员小心翼翼问他:“那是要换下一件吗?”   “嗯……”明昕说着,转回眼,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周成,又补充了一句,“这套衣服,先留下吧。”   只那一眼,周成几乎就要起来了。   这一天,周成在商场里换了十几套衣服。   他实在是衣服架子,穿的大多衣服都很有范,到最后结账时,明昕才惊觉,他居然几乎把周成试穿过的衣服都给留下了。   按照杨少爷以前的习惯,留下的衣服就没有挂回服装店架子的道理,但考虑到手头上也只有几万块能用,最后还是只买走了一套西装,正是周成试穿的第一套衣服。   就这一套,就花了他们一千块,回酒店的路上,周成领着衣服袋子的手珍重像是在拎金子。   一千的衣服配皮鞋,对于明昕来说不算是什么,反而还算是便宜了,对周成来说却实在是贵,给明昕买一千块的衣服他不嫌贵,给自己买这一千块的西装他却觉得很心疼,最后还是忍不住,对着明昕小声道:“这西装这么贵,不然还是给它还回去吧……”   明昕却立刻对着他竖起眉毛:“退什么退,明天你要赚的,可不止是这一千块,要是因为你穿得不好,让人家看不起了,不愿意合作了,要怎么办?”   周成终于不说话了。   现在花钱对明昕来说也和割肉一样难受,但他也有自己的道理,一路上就叽里咕噜地说着:“人家一个老总,明天肯定是请你去高档餐厅吃饭,那种餐厅连侍者都穿着一身西装,你穿着大裤衩进去,人家就知道你土里土气的,说不定没见过多少世面,那你的话就不值得信……”   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他的话就又多又密起来,周成跟在他身后,跟个人高马大的保镖一样,然而在小少爷的唠叨声下,这个保镖却反而放松下紧绷的身体,唇角露出了一点笑意。   第二天,周成梳了个背头,穿上新买的西装与皮鞋,一本正经地带着明昕出发,叫了辆出租车到了那老板指定的地方——   一家生意热火朝天的大排档。 第194章 小少爷下乡记19   建筑公司的老板姓张, 是个常年带着慈祥笑容、有着啤酒肚的弥勒佛一样的中年男人。   和周成谈完之后,他感到异常满意,即使是到了杨家掌权人面前, 也是一样的赞誉有加:“哎呀,那天我约他到大排档,本来是想着让这个年轻人不要那么紧绷,结果他居然穿着西装,特别正式就到了我面前, 谈公事的时候,也很沉稳, 每次开口, 说的话都一针见血,我都以为我是在和什么公司的总经理说话了,杨老啊, 你这孙子找的人不错啊。”   杨老爷子乐呵呵的:“是我孙子御下有方。”   张老板微妙地迷惑了一瞬。   那个大高个的, 跟打拳击的似的,居然是在下面的吗?   然而杨老却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张老板走了之后,他靠在躺椅上,转动手上的佛珠, 笑着感慨道:“果然老祖宗说的话是对的, 这孩子啊, 只要吃过了苦,就能马上就改头换面, 你看, 现在咱们昕昕, 甚至都能给自己招揽来一个得力下属, 真是厉害!”   他这话,是向吴秘书说的。   然而,吴秘书却有点犹豫。   他想,听周成对明昕那亲昵的劲,似乎……并不像是个下属对上司应该有的态度。   但在这个时候,吴秘书却更宁愿自己是想错了,便只对着杨老恭敬地点点头:“是厉害。”   “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昕昕了,过段时间,我也回村,看看昕昕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吧,”杨老露出了个欣慰的笑,“说不定,过段时间,我就能把他接回来,把家产都交给他了。”   吴秘书欲言又止,欲止又言,如此反复几回,终于道:“这就为您安排出一天的行程。”   ……   建设村庄的第一步,就是造路。   以前出村,村民都要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磕绊个几个小时,才能勉强到最近的县城,就连工程队要扛建材上来,都要好一番折腾,工程队和村主任商议了好一阵,留出了临时出村的小道,造了好几个月的路,终于在年前竣工了,现在进县城开车只要五十几分钟,这个年,连回村的人,都比往年要多上个几倍!   通路之前,也有觉得道路施工造成不少麻烦的村民,知道施工队是周成牵头进村之后,还有人上门抗议,这些周成全都承受下来了,直到年前通了路,这些全部的抗议却都消失了,换做是数不清的果篮与自家产的米面菜蛋,一时之间,这个年家里竟是不用出门采购,就有吃不完的粮食了。   靠着这个工程,周成也挣了有小十几万,毕竟真正施工的是建筑公司,配合施工的是村主任,他只是负责牵头的,得这么十几万已经算是个不错的报酬了,更何况,这次工程事成之后,周成还认识了不少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属于是不可估量的大回报,今后想办什么事,都能容易许多,于是这个年,周成与明昕两人便暂且不再担心什么钱不钱的事情,安心过这么个年。   除夕当天,周成起得很早,大过年的,屋子就要干干净净的,他便先到隔壁,也正是明昕原先住的房子里扫扫拖拖,这些活他都干得很习惯了,只用了一个小时就结束了全部活计,回家时他想明昕还没睡醒呢,却看见院子里,穿着一身棉袄的明昕站在水缸前。   周成下意识放慢了脚步,像一头巨大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来到猎物身后,随即从背后抱住了明昕。   “在看什么呢?”他把脑袋塞进明昕的颈窝里,亲昵地问道。   明昕却看着水缸,有些忧虑地说道:“水缸冻上了,里面的鱼会死掉吗?”   “今天还没给小晟、小瑾、小兰、小昱、小雪喂过食呢。”   周成:“……”   小晟、小瑾、小兰、小昱、小雪都是明昕养的鱼的名字,奇怪的是,那几条鱼周成自己都看不出差别,明昕却一眼就看得出哪条鱼叫什么名字。   而更奇怪的是,每每周成听到这几条鱼的名字,都下意识会对它们生出点反感来,这时听到明昕担忧它们的安危,这种不满感便愈是强烈,“死了也没关系,再换条养就是了。”他说。   明昕却不高兴了,“换条鱼,就是不一样的鱼了,哪里能没关系呢?”   在明昕的不满前,周成心里再大的不满,也烟消云散了,他忙哄了明昕好几句,说:“我拿锤子把冰块劈开,它们能呼吸到氧气,就应该还能活。”   周成说到做到,下一刻就拿了锤子过来,把缸里的冰敲碎了舀出来扔在地上,里面的几条鱼都兴高采烈地吐着泡泡往明昕的方向游去,周成左看右看,看不出这几条鱼有什么特别之处,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丑得很共同,明昕给它们喂食时,五条膘肥体壮的鱼游得更是激烈起来,也丑得更是激烈了。   周成转头看向明昕,见他脸上带着点温和的笑,漂亮的双眼很专注地盯着缸里的鱼,竟也吃起鱼的醋来,饿虎扑食一样猛地抱起了明昕,黏黏糊糊道:“昕昕要过年了,我们亲个嘴吧。”   明昕却不高兴地挣扎起来:“你干嘛?!今天又要大扫除又要买年货,忙得不得了,你一亲嘴就没时间概念,等下什么活都做不了……唔。”   虽然亲嘴之前,明昕是很不情愿的,可这段时间周成苦练亲嘴技术,知道怎么亲能让明昕舒服,他便在周成的怀里哼哼唧唧地,不知不觉也陷在了其中。   然而他们却并不知道,就在此时,杨老及吴秘书也坐着车,顺着新铺成的路,一路顺畅地进了村。   许久未回到这个村庄,杨老先是背着身,在村庄里四处逛了逛,见到村里唯一的学校已经搭起改建的竹架,点了点头,见村里的大路上也铺了水泥地,脸上露出一点笑,然而这时他仍是没回祖屋,而是到属于杨家的田地转了一圈,见田地都搭起了防寒的大棚,里头种了不少能过冬的作物,笑意甚至都蔓延到了眼中。   杨老忍不住用拐杖柱了柱地,笑道:“我这孙子啊,本事还真是大啊!”   他改变主意了,对着身后的吴秘书道:“今天也是除夕了,全家团聚的日子,不如就在今天,把昕昕接回杨家吧!”   “就照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是把杨家的家业都传给昕昕,我也不能再更放心了!”他叹道。   吴秘书犹豫了几秒,道:“会不会太突然了?现在您在少爷那,是已经去世的状态,突然在除夕这天出现在他面前,还说要接他回家……不太恰当吧?”   然而杨老心意已决,主要是在此明昕回国之前,他就已经有好几年没见到明昕本人了,思孙之切,也让他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了一生的老人失了耐性,吴秘书劝不动他,便只能跟着他,回到了祖屋。   然而祖屋里却是空无一人,整间屋子,不仅是桌上地上一丝灰尘都没有,甚至是呈现出一副完全的没住过人的状态,杨老终于察觉出问题来,皱起眉头来,“他不住在这,能住哪?”   两人在屋里找了一圈,却连明昕的半只袜子都没能找到,出来时,两张面面相觑的脸都是一样的疑惑。   吴秘书却立刻想到了周成,周成肯定是知道明昕住在哪里的,可莫名的预感,却阻止了他说出这一猜测,甚至之后,他还特意带着杨老,绕开了隔壁屋,万一真是他想的那样,杨老被气出病了怎么办?   然而吴秘书机关算尽,却没想到在他们离开祖宅后不久,就遇到了个戴着眼镜的思维青年,似乎是看他们在找人的样子,便好心上前来,问道:“你们在找什么人吗?”   杨老和蔼道:“后生啊,你知不知道一个叫明昕的年轻人住哪?我是他爷爷。”   那青年一听到“明昕”两字,眼神就忽地变了。   “我知道,现在我就带您过去。”   随后,那青年就引着他们,朝着来时走的路走了回去。   吴秘书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果然,那青年最后竟是将他们引回了祖屋——的隔壁。   “明昕就住在这里。”青年说。   屋子周围围了一圈栅栏,正门没有关紧,杨老没多想为什么明昕自家祖屋不住,反倒去住隔壁屋,即将见到蜕变成功的孙子的激动感叫他失了分寸,上前就推了门。   然而下一刻,院子里两个抱着亲嘴的青年,却叫他们都石化在了原地。   杨老老脸一红,现在的年轻人啊,光天化日下就敢这么抱着亲,还不把门锁紧。   然而这时他却还没意识到问题,只是下意识退了一步,打算等年轻人亲完了,再问他们明昕住哪。   可就在这时,那两个年轻人却被推门声所扰,分开了看了过来——   那个被抱着亲的,就正是明昕。   杨老目瞪口呆,震惊地用拐杖柱了好几下地,震声质问:“昕昕,你怎么跟个男人抱在一起亲嘴?!”   与此同时,明昕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大叫道:“爷爷,你不是去世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杨老(掩面):我知道孙子下乡会觉得苦,可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去找男人…… 第195章 小少爷下乡记完   听亲孙子居然咒自己去世, 杨老顿时急了,提着拐杖,上前就要打孙子, “谁去世了,你这个口无遮拦的混账!”   吴秘书:“……”   这难道不是您自己亲自说的吗?   明昕对杨老那根拐杖有着天然的恐惧,他下意识躲到了周成身后,周成便护着他,一脸警惕地与这个举着拐杖要打自己宝贝的陌生老人对峙, 他见过杨老,知道他是隔壁祖屋的主人, 然而此时他却警惕道:“您是昕昕他爷爷?可之前我跟吴秘书打过电话, 他不是说昕昕只是你们家的远房亲戚吗?”   明昕将脑袋从周成背后探出,在男人手臂与身体的空隙里瞪着杨老,“我居然还成了你的远房亲戚?!”   杨老这时也冷静下来了。   原本他的设想是, 他突然出现在乖孙面前, 敞开双臂对乖孙说:“爷爷我还没死!爷爷来接你回家啦!”随后乖孙眼泪汪汪地抱住他,呜呜说:“爷爷原来你没死, 我想死你啦!”接着他就放心把家业都交给乖孙,自己去过养花遛鸟的养老生活。   然而现实是,他的乖孙藏在野男人身后, 一脸警惕地瞪他。   杨老也终于开始巡视面前的两人, 高大男人有着一身麦色皮肤与健壮身材, 听声音,应该就是电话里那个主动要为明昕还债的周成, 而他的乖孙躲在他身后, 一手牵着周成的手, 露出来的小脸白生生的, 跟用水养成的似的,比下乡之前,像是还要更加娇嫩一些。   这时候,杨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先他还以为,周成是明昕靠自己的人格魅力招揽来的下手,现在一看,这哪是什么下手?!明显就是情夫!!!   乖孙下乡后变得更独立自主的幻想现在是彻底破灭了,现在重中之重,应该是立即把他的乖孙带回去,面对两人的质问,杨老只能先沉稳道:“先去里屋,我们好好谈谈。”   十分钟后,里屋。   说完一切的杨老坐在凳子上,冷静地用吴秘书递来的搪瓷杯喝了一口茶。   “我明白了,正是因为昕昕在国外不愿意回国,所以你才设计让他回国,顺便把他送下乡,好锻炼他的意志力?”周成沉声道。   除了拐走乖孙的事,杨老对周成还是很满意的,闻言他点了点头:“正是这样的……”   然而,周成却还是没能忍住,看向杨老的眼神中,透出一丝谴责,他打断了杨老的话,冷冷道:“你是怎么狠下心来,把昕昕送到乡下的?你知道,要是没有我,他会过上什么日子吗?他不会做饭又怕鬼,你这是在把他往死路上赶!”   杨老:“……”   察觉到周成对自己的敌意,杨老也没有了最开始的和蔼,他肃容道:“周成,我看你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你也应该知道,这段时间昕昕会和你在一起,不过是以为自己没有依靠了,才决定把你当做依靠,对他来说,现在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和我回杨家。”   周成沉默了。   理智告诉他,杨老说的确实是对的。   与其跟他吃苦,明昕应该跟着他爷爷回家,重新过他小少爷的日子。   周成缓缓转头,看向身侧的明昕,低声道:“昕昕。”   明昕应声看来,他还是没能回过神来,怎么去世的爷爷就这么突然复活了?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欠债,他还是杨家的大少爷?   周成看他那副怔神的模样,心不住地往下掉,然而他还是问道:“昕昕,你想要和爷爷回家吗?”   说出这样的话,就宛如亲手割下自己的心脏一般,然而周成却必须这么问。   他的昕昕,只适合在金屋被娇养着。   此时,整间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明昕身上。   明昕看向杨老,这一刻,哪怕是杨老,也不得不承认,周成的确将他的孙子养得很好。   这一刻,无论是谁,都以为明昕一定会说:“我要和爷爷回家。”   甚至于当明昕开口的那一瞬间,周成都低落地低下了脑袋。   他想了很多,大不了昕昕和他爷爷回家之后,他就努力赚钱,努力追赶昕昕的脚步,直到自己足以配得上他的程度……   “我才不要和你走。”   这句话响起的那一瞬间,周成的心脏简直像是被利刃戳穿了,是了,杨老是昕昕爷爷,他们生活了那么久,明昕会选择和谁走,简直连想都不用想。   下一刻,他却忽地被牵住了手。   同时,明昕清澈的声音响起,虽然是气哼哼的,却仍然好听得令周成死去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你都快把我骗死了,我凭什么跟你走!我就要待在这里,你反正现在只是我一个远房亲戚,我凭什么听你的!”   周成猛地抬起了脑袋,不可思议地看着明昕,结巴道:“昕昕,你……你的意思是,你要继续和我在一起?”   明昕冲着杨老叉腰,对着周成也是仰着张小脸,很神气的样子,“就是啊,不然我是什么意思?”   他忽然对着周成挑眉,“死土包,你不会不想要我了,要把我推出去给那个家伙吧?你敢这么做,我就咬死你!”   周成一个浑身肌肉贲张的大高个,却在明昕的指责声下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要和爷爷回家……”   明昕改正了他的说法:“什么爷爷,那个是远房亲戚!”   周成却已经再听不下去了,他猛地抱住了明昕,明昕在他的怀里吱哇挣扎着:“撒什么娇,还有人看着呢!”   杨老则刚从乖孙居然不愿意和自己回家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下一刻就看到周成搂着自己乖孙,登时大怒,举着拐杖冲了上去,“你这臭小子!快从昕昕身上起开!”   吴秘书则担心杨老受伤,连忙上前拦住了老人,“杨总,杨总,冷静一下!”   唯有一片混乱可以描述屋里的状态。   最后杨老实在拉不动明昕回家,便计上心头,假装病发摔在了地上,于是屋里越发混乱起来,他被送到了医院,做了一大堆的检查,趁着检查报告还没出,他挣扎着从病床里探出手,握住了明昕的手,艰难道:“昕昕啊,我怕是不行了,杨家,就交给你了吧。”   明昕是真以为他要被自己气死了,眼中含着两汪水,然而他还是坚持摇了摇头,“不行啊,爷爷,我什么都不懂,就算是接管了杨家,肯定也会把咱们家的产业都败光的。”   杨老用苍老的声音道:“没关系,吴秘书可以帮你……”   吴秘书却是和杨老配合着一起骗自己的人,明昕对他还有怨,实在不乐意让他帮自己,这时他忽然灵光一现:“让周成帮我吧,周成学什么都很快,他肯定能帮我把杨家管好的!”   杨老:“……”   他恨铁不成钢,这孩子怎么就是执迷不悟呢?!跟那穷小子有什么好的?现在居然还要让对方帮自己管家业了?真是岂有此理!   可正在此时,一个医生拿着报告过来了,“杨健是吧,你的身体很健康,没什么问题了,应该只是情绪波动太大了,之后静养就好了。”   听了报告,明昕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他失望地最后看了眼杨老,当即就松开了手,“你又骗我!”   明昕说完,当即就往病房外跑去。   守在门口的吴秘书还来不及弄清楚病房内是什么情况,就见小少爷冲出了病房,抓着一旁的周成,就从病房前跑开了。   吴秘书刚站起来,病房内又冲出一道身影,正是几分钟前还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的杨老,老人支着只拐杖,却跑得飞快,一边跑还一边叫着:“昕昕啊,爷爷错了!昕昕等一下爷爷!”   吴秘书被一个人留在病房门前,一头雾水。   过了一会,他又重新坐下了。   ……   除夕这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周成早就想好了要怎么过这个除夕。   先是打扫完屋子,接着看一眼农地里的作物,最后再和明昕一起买点年货回家,晚上做上一桌的大鱼大肉,庆祝这个与昕昕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现在虽然计划出了偏差,过年的地点从家里变成了城里,吃的年夜饭从周成准备的一桌菜变成了饭店菜,可他们却依旧是在一起的。   除夕当夜,不少出租车司机都回家过年了,在路上走了好一段路,都没能拦到哪怕一辆出租车,这时虽然没有下雪,却冷得叫人难受,周成便松开了棉袄,把明昕包在了里面,他的棉袄也是极宽大的,几乎将明昕整个人都装在里头,只在领口处露出一小点炸着柔软黑发的脑袋。   笃笃笃的声音,是明昕在跺脚,他抱怨道:“都怪爷爷,害得我们跑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连车都打不上。”   家。   原来那间小屋子,对昕昕来说,已经可以算作是家了吗?   周成搂着明昕,心中软得像是棉花糖一样,他忽然道:“等年过完,我们买辆车吧。”   “你疯啦,车那么贵,你把车买完,我们不就变穷了吗?”   周成却说:“那我们就别买那么贵的车,买辆三四万的小车,够我们俩坐就够了,现在因为工程的事,已经有很多家公司想要招揽我了,我们以后会赚越来越多的钱,也能坐越来越贵的车,住越来越大的房子。”   他低下脸,蹭了蹭明昕的脸,温声道:“我会努力赚钱,好配得上昕昕的身份。”   明昕被他蹭得脸上发热,直往周成的棉袄里藏,好一阵,才闷闷道:“我能有什么身份,我家已经破产啦,那个老爷爷只是个远房亲戚而已……”   他忽然踮起脚,从周成的衣领处钻了出来,就这么仰着脸,结结实实地在周成下巴处亲了一大口,把周成迷得五荤四素的,才小声道:“我听说,有很多男的,有钱了之后都会变坏,你要是变坏了,我就回杨家,叫那个老爷爷把你揍一顿。”   他语含威胁,“你别看他年纪大,他壮得跟头牛一样,每周都跑去学散打呢,到时候肯定把你打得在地上爬!”   之前在混乱中,周成挨了杨老好几拐杖,那地方现在还青着呢,他自是知道明昕没有骗人,闻言却只是温和笑道:“好,都听你的。”   零点。   明昕抬起的眼中,倒映着漫天的烟火,周成的眼中,却满满的都是他的模样。   周围来来往往都是出门看烟花的人,他们矗立其中,没有一丝违和感。   “新年快乐。”到处都是祝福声与相拥的人。   周成于是也搂紧了怀中的人,低声道:“昕昕,新年快乐。”   明昕终于将视线从万千烟花中移开,看向了周成。   他喜悦的笑容比天边的烟花还要灿烂,“新年快乐!”   这只是他们的第一个新年,接下来,他们还有无数的新年,一同度过。   【小少爷下乡记·完】 第196章 完美实验体1   砰!   忽然关闭的门令潜入研究院的佣兵小队纷纷警惕地停住脚步, 回头看向门口处。   几天前,联邦总统暗中将他们召集到了书房中的密室之中并告知他们,研究院正在秘密进行一项实验, 其内容很有可能将会危害人类的命运,希望他们能将有关实验内容的文件偷出来。   “禹寒,如今你是整个联邦最强大的人,这件事事关重大,我唯一能托付的, 也只有你们。”联邦总统拍了拍佣兵队长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因着这是联邦总统的特殊委托, 在出发之前, 整个佣兵小队情绪都极为激昂,在一些队员看来,研究院不过都是些文弱的研究者, 根本没有任何防备的必要, 然而直到进入研究院,他们才真正明白, 联邦总统所说的“很有可能会危害人类命运”,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一路上,他们甚至连一个人类都没有见到, 遇见的……都是些不成人形的怪物, 抵达这条走廊时, 他们不少人已经深受重伤,伤口处结起不自然的黑膜, 仿佛富有生命一般地起伏着, 重伤他们的怪物是一只拥有无数触手的奇异生物, 攻击他们时藏身在阴影处, 黑暗中唯有一双嗜血的红瞳悬在空中,哪怕是在人类居住所之外的陷落区,他们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怪物,如果不是佣兵队长厉禹寒射中它的眼睛,将它击退了,他们恐怕都要交待在这里。   “队长,门关了……我们还要继续走下去吗?”说话的人捂着手臂,手缝处满是血,明显伤得也不轻,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的队长。   厉禹寒目光凝重,他握紧了手上的枪,看向走廊深处近乎凝固的黑暗,仿佛下定决心般,眉眼重重地下压,低声道:“放置文件的房间就在这条走廊的尽头,继续走吧。”   队伍中有人露出犹疑神色,厉禹寒看在眼里,便冷冷道:“不想前进的,可以留下,但这一路上我们遭遇的怪物你们也看见了,如果任凭研究院继续研究这些怪物,人类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根本不用多想!”   他的神色凝肃,语气低沉而落地有声,在他这一番话下来,一些内心动摇的队员终于坚定了决心,与他一同小心翼翼地走向走廊尽头。   走廊尽头的门边安装着认证机器,厉禹寒手中有一张研究员的身份卡,刷上之后,门上立刻亮起通过的绿灯,随后,门后的景象映入他们眼帘,这时,就连厉禹寒,也忍不住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这……这是什么?!”队伍中,有人禁不住发出了恐惧的叫声。   只见屋里,自地面向上,悬挂着无数圆筒状的培养容器,容器内形状各异的怪物悬浮在培养液之中,在恐惧叫声落下的同时,它们俱是浑身一震,无数双眼猛地睁开,眼珠转动,看向了站在门口的佣兵小队。   ……   最后一只怪物倒下,厉禹寒也彻底再握不住手中的匕首,沾着血的匕首“乒”一声落在地上,随之他也贴着破碎的培养容器,滑到了地上。   他要死了吗?厉禹寒浑身发冷,他的视线被流进眼中的血模糊了视线,其他队员倒在地上的模样,落在他眼中,只剩下一团又一团模糊的黑影。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耳力却忽而极为古怪地灵敏了起来。   哒,哒,哒。   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靠近了这间房间。   无数脚步声响起,其中有一道,却犹如恒定的节拍器般,每一声脚步声之间都留有相同的间隙,仿佛此时此刻走来的是机器人或是什么非人生物。   这一整晚,厉禹寒都没能在研究院见到除那些怪物之外的其他活口,于是在听到这频率恒定得近乎刻板的脚步声时,他第一个反应是,有别的怪物过来了。   厉禹寒却再没什么力气支持自己起身了,更罔论再杀死一个怪物。   他的心中满是绝望,可那频率最古怪的脚步声,却忽然停在了不远处。   那是门口的方向。   它就站在门口,垂眼看着屋里的一切,周围的脚步声也都停下了,守在它身边。   “都死了吗?”冷淡而悦耳的声音响起,仿佛乐声般,钻进厉禹寒的耳内。   是人类!   厉禹寒的体内一瞬间积聚起一道气力,催促着他睁开双眼。   他也的确睁开了双眼,然而事实上却仅只是微微眯缝开了一点缝隙,透过缝隙,他看见一道道模糊的身影。   一阵听不清具体内容的嘈杂声过后,他再度听到了那道声音:“清理干净。”   那一道道模糊的身影行动起来,只留下正中央那道影子,冷冷地驻足在门外。   负责清理的人很快就到了厉禹寒身侧。   厉禹寒身形健壮,一人抬一边却还堪堪难以扛动,最后是三个人一起使劲,才勉强将他从地面抬起,小步小步地走向门口。   抵达门口时,那道身影已从门口正中央移开,站在一侧,哪怕眼前只是模糊一片,厉禹寒也依旧能察觉到,那人正垂着眼,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   不知是从哪里生出的力气,厉禹寒竟是忽地朝着那人的方向伸出了手,胡乱之中,他抓住了纤细而细腻的什么东西,模糊视线之中,那人终于转头看了过来。   这一变故令抬着厉禹寒的三个人,都不由得愣在了原地,战战兢兢道:“明、明昕博士……”   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度,厉禹寒脑中一片混乱,他紧紧抓着那人,薄唇微张,勉力从口中发出了嘶哑的声音:“我……我还没死。”   他固执道:“我还活着……”   那人看着厉禹寒,忽然朝着他的方向,往下弯了腰。   厉禹寒模糊一片的视野中,忽而撞进了一双冷淡的双眼。   那是一双极美的眼眸,纤长睫羽落下的阴影笼罩住琉璃般剔透的双瞳。   然而那双眼,却又极为冰冷,他看着厉禹寒的眼中,不带一丝感情,近乎是无机质的冷淡感,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物品。   他就用这个眼神,观察着厉禹寒,许久,才终于直起身,他的面容又陷于模糊之中。   “把他的手掰开,”那人道,“带去实验室。”   这时,一旁守候着的另一人才终于敢上前,硬生生将厉禹寒的手,一根一根指头掰开了。   被抬走前,厉禹寒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那人身上。   他看到那人手中拿着一块白色的东西,在手上擦了许久,看来是一块手帕。   在厉禹寒彻底看不见那人之前,他看到那人手臂垂下。   随后,将手帕丢在了地上。   这个世界是有洁癖的高冷昕昕! 第197章 完美实验体2   明昕通过了面容识别, 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说是他的房间,屋里的摆设却很简单,家具寥寥无几, 银白色的墙壁桌椅地面加上白色的床铺、白色的沙发,是看久了都要雪盲的程度,就连实验体待着的实验室,都比他的房间都要有人味。   明昕踏入房间的同时,管家系统机械的声音响起:“明昕博士, 欢迎您回来,现在是凌晨4点23分, 经检测比您平时回来的时间晚3个小时, 是否为您准备换洗衣服与洗澡水?”   “准备。”冰冷的声音,搭配着匆匆的脚步,明昕径直走向浴室, 关上了门。   透过浴室磨砂的玻璃门, 可见他褪下身上衣服的迅速动作,随后水声响起, 映在玻璃门上的身影细致地清理过全身,清理到手腕处时,清洗的动作就变得机械而神经质起来。   清洗过身体之后, 明昕的神情明显松弛了许多, 他站在墙边, 管家系统便控制着从墙上伸出吹风机,将他的黑发吹干。   做完这一切, 他才终于躺到了床上, 此时已经将近五点。   管家系统为他关上了灯, “晚安, 明昕博士,是否仍然为您定7:00的闹钟?”   “定。”经过一夜的事端,明昕已经十分困倦,七点起床代表他只能睡两个小时,可第二天他还有数不清的工作,不能懈怠。   “明昕博士,您的状态不太好,是否允许我接通您的个人终端,以便更准时地将您唤醒?”   不知是不是错觉,管家系统本该机械无机质的声音,竟带上了几分可怜巴巴的意味。   明昕像是已经入睡,然而,过了一会,却还是冷声道:“可以。”   ……   七点,明昕准时醒来。   因着睡眠不足,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这时,系统的声音从脑海中响起:“我趁你睡觉煮了杯咖啡,现在还保温着,你等会去喝一下吧。”   明昕的动作顿了顿,在脑海中问道:“我什么时候让你接回个人终端了?”   系统:“……”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明昕的系统就莫名其妙,从他的脑海中被分割开了,单独成为了他的管家系统。   然而这个世界的科技虽然发达,却远没有快穿局发达,平时明昕要是不把系统接到个人终端,系统就得一板一眼地装智障系统,成天就负责给屋子洗洗擦擦,做做家务,只有接入明昕的个人终端,系统才得以从智障系统的限制中脱离,和明昕单独在脑海里对话而不被发觉异样。   真是天道好轮回,平时还只是明昕有人设崩塌的危险,现在却连系统都有统设上的要求了。   系统苦不堪言,此时也只能说:“你昨天亲口答应的!不许再反悔了!”   天知道,它昨天装了一天的智障系统有多辛苦,明明在昨天之前,一人一统通过个人终端还聊得好好的,结果昨天明昕莫名其妙就把它一只统丢在了房间里,整整一天没人陪它说话!   想到这里,系统更加幽怨:“都怪你昨天把我一只统丢在房间里,昨天有人进你房间偷你的权限卡,还删除了当时的数据,装智障系统的时候,我都没法通知你。”   原本系统还以为,明昕会问它删数据的事,结果明昕皱起眉头,问的第一句话却是:“有人进了我的房间?”   “你后来清理过房间吗?”   系统:“……”   明昕这个世界的人设有很严重的洁癖,而且是只针对人的洁癖,要是有人进屋后留下什么痕迹被他发现了,简直能难受上好几天,系统也清楚这一点,却还是气哼哼地大声道:“当然有清理了!洁癖死你吧!哼!”   系统越想越委屈,它每天都辛辛苦苦打扫卫生,给明昕准备早中午餐,还煮咖啡泡茶的,明昕居然对它一点也不关心,真是个大坏蛋!   明昕心中微微一笑,终于道:“统统怎么生气了?我只是开个玩笑。”   “你刚刚说你的数据被删了,”他问道,“不要紧吧?”   系统芯头的怒火,就这么莫名其妙被明昕寥寥数语给平息了,但系统芯知按照常理,它不能那么快就软下语气,便冷哼着道:“被删的只是那个傻逼管家系统的数据,我的安全系数比它要高上几十倍,怎么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就被删了?”   明昕在心中弯起眼,轻声夸道:“那你真厉害啊。”   系统:“……”   系统芯中的怒火,现在是彻底消失了,它抬着机械脑袋,骄傲道:“那可不,我不仅没被删除数据,还记下了当时的监控,你要是想看,我甚至可以放给你看!”   “这倒是不用。”明昕却已经知道是谁偷的了。   他只丢了一样东西,而这东西,昨晚在混乱一片的实验室地上被找到了。   那是他进出实验室的权限卡的副卡。   那一整队佣兵小队,就是靠着那张副卡,进入他的实验室的。   这个世界是未来世界,2223年,地球爆发了一场灾难,超过半数的人类与动植物都发生了畸变,成为了怪物。   这些怪物残暴而毫无人性,哪怕是昨夜才刚温存过的亲人,也毫无犹豫地痛下杀手,甚至是生吞活剥,以至于本就不多的正常人类数量骤减。   剩下的人类建立起防备怪物的城邦,这些城邦在之后被联合起来,成为了联邦,人类暂时平静地生活在了联邦之中,而至于那些怪物,则游走活动在城邦之外的陷落区,除了偶尔会离开城邦,到陷落区查探消息的佣兵小队外,城邦内外互不干扰。   这一切,是明昕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从明昕博士的记忆里获知的。   而也许是因为初来到这个世界,系统就被从他脑海中剥离了,以至于关于这个世界的原剧情,甚至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攻、主角受,系统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唯一能知道世界情况的,也只有一个可怜的进度条,从他们抵达这个世界至今,这个世界的进度一直在以龟速缓慢变化,这么些天下来,也就增长了个0.01%,按照这个速度,明昕起码得花上100年才能往常这个世界。   “我已经上报异常了,但听说最近快穿局被不法分子入侵了,还有监察局的人在搅混水,说要把惩罚局给关了,所以都没人处理反馈异常的邮件了。”对此,系统苦涩道。   说着,系统偷偷动用管家系统的功能看明昕喝咖啡的样子,它见明昕微微眯着眼,似乎是很满意的样子,想到一时半会,它估摸着是摆脱不了管家系统的身份了,便试探着说道:“之后能不能不要再像昨天一样,把我一只统丢在房间里了?”   明昕慢慢品尝着系统泡的咖啡,却一张嘴就是拒绝的话,“不行。”   “万一有什么血腥的场景,被你给看到了怎么办?”他说着,好像很关心系统数据库健康的模样,“我可不能污染统统的数据库。”   系统:“……”   它信明昕个鬼!   其实这个世界它变成明昕的管家系统,明昕肯定可高兴了对吧!明昕就是嫌弃它吵了对吧?说什么怕它看到血腥场面,其实是恨不得天天把它丢在房间里,看它假装智障系统吧!   系统气成了一团河豚,在明昕喝完咖啡后,气哼哼地。   把咖啡杯拿到了洗碗机里清理。   *   厉禹寒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竟赤身裸体地被束缚在实验台之上。   他浑身用力,身上饱满却并不夸张的肌肉鼓起,然而实验台上的铁拷却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厉禹寒连脸颊都因过度用力而充起血,也没能摆脱铁拷的束缚。   可正是这一挣扎,却令厉禹寒察觉出了异样。   他记得,在昏迷之前,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伤痕累累,最重的一道伤,甚至穿透了他的胸膛,   可现在,他不仅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痛感,就连那道穿透胸膛的伤口,也不见了踪影。   可以说,现在的他,除了浑身上下不剩多少力气外,没有任何不适感!   男人卸了力,重新倒在了实验台上,冷静下来之后,他终于开始观察期周围的环境。   正是这一下,他浑身都不由得绷紧了。   这间关着他的房间,就正是先前他与其他队员一同闯入的实验室!   原先高悬的培养容器都被撤离了,整间实验室显得有些空旷,然而厉禹寒非常肯定,这就是那间实验室!   他用力偏过脑袋,看向情报中所指的,放置着文件的地方。   然而,目之所及处,却只是一面墙。   一面空无一物的墙壁。   就在此时,门口却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哒,哒,哒。   熟悉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厉禹寒却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双眼定定地瞪着那一面墙。   为什么会什么都没有?   是被撤离了?   厉禹寒脑中一片混乱,而最终将他注意力唤回的,却是一道极度强烈的视线。   那视线逡巡过他全身,尽管没有一丝情色的意味,却带着股强烈的审视感,仿佛这个躺在实验台上的男人,不过是一块没有生命的肉块般。   厉禹寒终于记起自己身上没有一丝遮挡,下意识想要抬手挡住重点部位,却被浑身上下的铁拷阻拦住了。   厉禹寒那张俊美的脸上泛起一丝难堪的颜色,他看向了来人,却又是一怔。   站在实验台前的人,有着一双极美的眼睛,可那双眼中的情绪,却冰冷至极,或者说,他浑身上下都是美的,可冰冷的气质与无一丝褶皱而板正的穿着,却叫他让人难以直视。   厉禹寒在半昏迷之中,听到过他的名字。   而厉禹寒从总统那接来的身份卡上,就正写着他的名字。   “明昕博士,”他叫出了对方的名字,“现在的我对你没有任何威胁,可以把我分开吗?”   明昕却置若罔闻,他盯着厉禹寒,美丽的脸上现出非人的冰冷感,许久,才冷冷道:“你杀死了我全部的实验体。”   “现在开始,就由你来当我的实验体。” 第198章 完美实验体3   当他的实验体?   厉禹寒抬起眉, 眼中有不解。   “明昕博士,”像是预感到什么危险,他立即低声道, “我并不知道这是你的实验室,我接到了一个委托,委托人告知我研究院正在进行一项有可能会危急人类未来的实验,你是研究院的一员,应该对这个实验是有所耳闻的……”   明昕却低着头, 像是根本没有在听厉禹寒话的模样,他直接打开了个人终端的通讯工具, 冰冷的声音在实验室内环绕:“进来。”   门再度打开了。   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推着装满了试剂瓶的推车, 走进了实验室,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正是在实验台上的厉禹寒。   那工作人员就站在试验台边, 拆开了一支针管, 从试剂瓶中吸入液体,颜色各异的液体在针管之中混合成一团, 呈现出更为诡异的色泽。   厉禹寒没有说话,但他双眼都直勾勾盯着工作人员手上的针管,连颈侧的青筋都绷紧了, 警惕之意溢于言表。   “这只是检查身体的第一步, 不用担心。”工作人员安抚着, 随之毫不犹豫地就把手中的针管扎进了厉禹寒的手臂里。   这一刻,无须再度询问, 厉禹寒也终于明白过来, 所谓的实验体, 究竟是谁了。   他浑身都绷紧了, 却仍是眼睁睁看着针管被推动着,将管中全部的液体都打了进来。   拔出针头之后,工作人员还好心用棉签在针孔之上按了一会止血,然而对于厉禹寒来说,这点帮助却几近于无。   自体内被注入那些不明液体之后,尖锐的痛意便在他体内肆虐,他犹如濒死的鱼一般在实验台上不住挣扎,唯一未被束缚住的腰间挺起又落回到台面上,连腹肌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汗液。   在这样尖锐的痛感之下,就连听觉也开始模糊起来,嗡嗡的杂音蓄杂在他的耳畔,然而,尽管这些杂乱的声音持续地折磨着厉禹寒的大脑,然而他却仍然在其中,分辨出了明昕的脚步声。   他似乎也被厉禹寒的反应吸引了注意力,正朝着实验台这边走来。   “你给他注射了B级痛觉剂?”冰冷犹如高山雪的声音响起。   明昕看着躺在试验台上的男人,男人浑身上下已是大汗淋漓,过于强烈的痛觉摧折得他脸色苍白,就连那双藏在深邃眼窝之下的鹰眸,都浮现出血丝。   可尽管如此,他却依然死死咬着牙,一声没有吭。   不仅如此,他竟还能分辨出明昕的声音,在他声音响起的那一刻,转过头来,无神的双眼注视着明昕的方向。   “是的……”工作人员对明昕博士的习惯很清楚,知道他对自己的实验体都很爱惜,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起来:“等级太高了吗?但是当时您说这个实验体的身体强度异于常人,所以从B级开始……”   明昕的视线对上厉禹寒的视线,他发觉男人身体的颤动幅度似乎降下来了,那双蒙着薄雾的鹰眸就这么盯着他的方向,似乎带着点异常的意味。   他打断了工作人员的话,冷冷道:“接下来,直接给他上S级。”   工作人员的话,就这么被卡在了喉口。   S级痛觉剂,是已经被尘封在限制使用区的试剂,最开始研发出来时,受试者疼痛万分,甚至最终休克死去。   工作人员犹豫道:“S级……不是不到必要时刻,不得动用的试剂吗?”   明昕却终于扭过头来,冷冷地注视着他,“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在他的注视之下,工作人员犹如被丢进冰潭之中,他霎时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一句,转身就出了实验室。   厉禹寒在一旁听到了全部的对话,尽管明昕口中吐露的都是些冰冷无情的话语,可他仍在明昕冰雪般冷静的声音下渐渐缓和了痛意。   然而,他也终于明白过来,明昕并不是像他所想的那样无辜。   至少在工作人员口中,不到必要不得动用的S级试剂,明昕却毫无犹豫地就用在了他身上。   “为什么?”厉禹寒眼神复杂,“是因为我杀死了你全部的实验体吗?”   然而,听到他的问话后,明昕那双眼中,却是罕见地现出了些许疑惑。   明昕仍然不太能适应这个会说话的实验体,然而刚刚厉禹寒超乎他想象的表现却大大地提高了他对厉禹寒的容忍度,于是他罕见地回答了厉禹寒的问话。   “为了人类的未来。”他说。   *   厉禹寒在明昕的实验室中已经待了三天。   这三天来,明昕在他身上注射的试剂数量之多,几乎已经到了厉禹寒无法数清的地步。   这些试剂各有各的古怪,厉禹寒几乎是受尽了折磨,而最可怕的是,这些折磨好似无穷无尽一般,除了进食与睡觉,他根本不被容许有一时一刻的自由时间。   他也想过逃跑,也许是因为那些试剂的原因,此时此刻他身上的肌肉是前所未有的强劲,原本牢牢困缚在他身上的那些锁拷,似乎都变得能够挣脱了起来,厉禹寒甚至能够感觉到,只要他稍加用力,似乎就能把它们崩断。   厉禹寒原本打算的是,趁着实验室无人的时候逃跑,可明昕却几乎像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每日除了做实验之外,就是记录厉禹寒的身体状况,往往厉禹寒入眠之前,明昕在实验室里做实验,睁开双眼第一个见到的,却也是他,他似乎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也导致了厉禹寒根本找不到逃脱的间隙,哪怕是厉禹寒试图抵抗睡意以找寻逃脱机会,明昕也会以“合格的实验体需要充足的睡眠”为由,给他注射催眠的试剂。   既然这样,他就只能……厉禹寒想着,睁开了双眼,此时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转头看向明昕的方向。   这几日来,厉禹寒已基本掌握了明昕的动向,知道他这时会在角落的试验台上配制试剂,也许是三天前被闯入实验室的佣兵小队毁掉了全部的实验用具,这三天来厉禹寒几乎是看着明昕一点点重新将空旷的实验室填满的,正如此时,明昕就站在摆满了瓶瓶罐罐的试验台前,全神贯注地一边配比试剂,一边在桌上写着什么,对厉禹寒的视线几乎毫无察觉。   青年博士身形颀长,穿着一身毫无特点的实验服,戴着实验专用的防护眼镜,全部的穿着几乎将他的所有特征遮挡住,极度专注的模样在他周围塑构出了生人勿入的独有气场,厉禹寒也心知明昕是个毫无情感可言的疯狂博士,然而尽管如此,他却仍是不由得看着明昕的模样失了神。   直至明昕终于被他那存在感越来越强烈的注视感所扰,抬起头来,与厉禹寒灼灼双目对上。   明昕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目前于他而言,最重要的实验,莫过于此时躺在试验台上的厉禹寒,于是他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试管与笔,道:“抱歉,我忘了这是你进食的时间。”   虽然说着抱歉,他的语气却也没有一丝变化,根本听不出任何歉意来。   听到明昕冰冷声音的那一瞬间,厉禹寒便回过神来了。   见明昕走向放置营养试剂的架子,他忽然道:“现在也应该是你进食的时间。”   按照他对明昕的了解,只有到了需要给他灌营养液的时候,明昕才会记起用餐。   此时自然也不例外,厉禹寒的话音刚落下,就见架子边的明昕顿了顿,又从架子上拿了一瓶营养液。   就这么被自己的实验体提醒了用餐,明昕面上也没有任何变化,就连给厉禹寒灌营养液的手法也是一贯的粗暴,但轮到他自己喝营养液时,却也只是像喝水一样慢慢地倒入口中,尽管表情上没有任何变化,但厉禹寒却莫名觉得,他也并不是很喜欢喝营养液。   想到等会的计划,厉禹寒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用言语转移明昕的注意力,便问道:“你作为博士,在研究院的地位应该也不低,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喝这种东西,而不去吃饭?”   只不过,在问这些问题时,是否藏有私心,就连此时的厉禹寒,也难以分辨。   明昕已经习惯了在做实验时,实验体会絮絮叨叨地说一些废话了,就像小白鼠在面对手术刀时,也会发出嘤嘤嘤的叫声,他对此向来是抱以最大的宽容,闻言便回答道:“不需要。”   “为什么?”   厉禹寒说着,鹰眸却一错不错地盯着明昕朝着自己手臂靠近的身影。   “我的时间,不是用在那种无聊的事上的,”明昕冷冷道,“吃饭只会浪费我工作的时间。”   这话一从明昕口中吐出,厉禹寒便是一顿。   他想起这段时间明昕几乎是没日没夜地工作着,究竟是什么样的工作,让明昕像这样,如同机器一般不知疲倦地运转着?   然而就在厉禹寒思绪一片混乱之际,明昕却已然站定在他手侧,弯腰从一旁的推车上,拿出了针管。   新拆开的一次性针管泛着尖锐的冷光,厉禹寒终于无法再思考下去。   他当即一个用力,赫然就将身上全部的锁拷都崩断,随即他如闪电般朝着明昕伸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明昕似是根本没意料到他能摆脱实验台的束缚,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厉禹寒钳制住了,随着越发收紧的五指,愈发缺乏的氧气将他冰雪般冷白色的面容染上了一丝血色。   厉禹寒冷着一张脸,“带我离开研究院,否则我就……”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了,不可思议地垂下了眼。   只见明昕竟是不顾厉禹寒掐在自己脖颈上的手,坚持将手中的针管,打在了他的手臂上。 第199章 完美实验体4   针管里的试剂一打进体内, 顷刻间,无法抵抗的无力感便以针孔为中心,向周身扩散开, 厉禹寒钳制住明昕咽喉的手不受控制的松开,然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天旋地转起来,直至身体无力地滚落至地上。   厉禹寒重重地喘息着,他侧倒在地上,姿势极度不雅, 四肢几乎是互不相干地随意摆放着,然而他却连弯一下指头都费劲, 更不用说是控制四肢。   “你对我做了什么?”厉禹寒厉声质问道。   这一刻, 他终于清醒了过来,眼前这个博士,绝不是他想象中那种弱不禁风的研究人员, 这一点单从他即使是被掐中要害, 却仍毫不犹豫地就将手中的针打在厉禹寒手臂上时表现出来的冷静与果决可看出。   然而现在才认识到这一点,却已经太晚了, 厉禹寒从未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刻,即使是在陷落区,被无数怪物包围着生死攸关的时刻, 他也不曾像现在这样, 毫无反抗之力地、浑身不着寸缕地倒在地上, 而致他于此地的青年,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而是转身先将手中已经打空的针管丢进了垃圾桶, 随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没过一会, 水声响起, 他似乎是在洗手,厉禹寒终于认识到自己的处境,想来他在明昕眼中,大抵只是一只人形的实验生物吧。   他终于再度想起了原先在实验室中,那些可怕的怪物,它们都是明昕的实验体……原先厉禹寒在明昕的话下,只以为自己是误闯入明昕的实验室,又将对方所有的实验体杀死了,因此在明昕面前,总会感到愧疚,可现在,厉禹寒再度回想起那些形状各异的实验体,却只感受到了危险。   明昕博士那副固执得接近疯狂的神情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厉禹寒拼尽全力掌控自己的身体,回报却仅仅只是手指头弯曲了一点。   “刚才用在你身上的,是肌肉松弛剂。”明昕的声音,忽然从近距离处传了过来。   厉禹寒转动眼珠,明昕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再美丽的容颜,以这样充满掌控意味的角度看来,都会透出一丝冰冷的攻击力。   “原本在肌肉松弛剂之后,还会再注射一针肌肉重塑剂的,目前你的表现很让我满意,我不希望你在接下来的实验中坏掉。”明昕说着,他脖颈上的指痕已经渐渐泛青,厉禹寒却无法再将他放置在弱者的位置了。   “你要将我也变成那些怪物吗?”厉禹寒冷冷道,他看向明昕的眼中,满是尖锐的恨意,“你就不怕我变成怪物之后,把你杀了?”   “怪物?”明昕却反问他,“你是在说我的实验体吗?”   厉禹寒冷眼看着他。   明昕说:“你一定是弄错了,我的实验体不是怪物。”   “并且,”明昕说着,微微弯下腰,他原先勾在耳后的偏长的黑发,便因此滑至脸侧,那双剔透的黑眸中倒映着厉禹寒的模样,犹如人形的恶魔,锁定住自己的猎物,“成为了我的实验体之后,你将不会再记得过去的一切。”   “而是全身心地,属于我。”   ……   厉禹寒的成长之快,超过了明昕的想象。   原先固定厉禹寒身体的那些锁拷已经不能再用了,可那却已经是研究院内所能够找到的,最坚固的材料,既然这种材料的固定器已经不能再限制厉禹寒的行动,他就干脆没再重新束缚厉禹寒的四肢。   取而代之的是,之后他没再为厉禹寒注射肌肉重塑剂,虽然在实验过程中,被不甚配合的实验生物伤到,是很正常的事,但考虑到这只实验生物的破坏力不算小,明昕便还是稍加提高了防备心,于是在肌肉松弛剂的基础上,他又特意为厉禹寒找来了一个足以限制活动的装置。   脱离开对明昕的莫名滤镜之后,厉禹寒也终于发觉,明昕的确是个没有人性、眼中只有实验的恶魔,他被用牵引限制大型犬的项圈束缚住了脖子,一条几乎有手臂粗细的铁链将项圈与试验台连接在一起,将他像狗一样地拴在了试验台上。   可狗至少有一身狗毛遮蔽,他身上却什么都没有,就这么裸着,全身上下只有脖间的项圈,不像是狗,倒更像是被权贵养在家中的玩物,幸好熬过肌肉松弛剂最初的强劲效用之后,厉禹寒找回了点力气,这点力气足以支持他控制着支起腿,勉强将重点部位遮挡住了,不管怎么说,至少不再像之前一样,四肢分开,犹如待宰的畜牲一样地被困在试验台上。   可恢复的力气,也不能帮他摆脱项圈的束缚,相反,这点力气,只会让他越是挣扎,就越是受缚。   厉禹寒几乎都要以为,明昕是在报复先前他掐他脖子的行为,可每每一看见明昕那张毫无情感的脸庞,他却更是苦闷——有情绪的人,总要比没有情绪的变态要来得刚好掌控些。   但说是变态,明昕却又表现得很正常,即使是白天被厉禹寒挟持一般地掐过了脖子,他也没有恶待厉禹寒,中午的营养剂也尽数喂给了厉禹寒,没有任何克扣,甚至为了保证按时按点,他还在个人终端上定了闹钟,中午响一次,晚上响一次。   而厉禹寒不知道的是,明昕的个人终端响起时,还会伴随着一道机械声于明昕脑海中响起:“到晚饭点啦,可以去玩弄男人啦。”   那正是系统的声音,却比起这个世界普通的系统,声音中要多出几分情绪,此时便正是有气无力的,满是自暴自弃的意味。   闻言,明昕便停了手上的动作,假模假样的关上了终端的闹钟,随后拿了一管营养剂,走到厉禹寒身边,递给了他。   之前厉禹寒被束缚住手脚,所以都是明昕帮他喝营养剂的,但现在,既然厉禹寒已经被放开了手脚,他便只需要把营养液递给厉禹寒,盯着他自己喝下便足矣。   除了实验之外,明昕最重视的就是实验体的进食问题,厉禹寒也知道这一点,于是他抬手,就把明昕手上的营养剂拍开了。   营养剂掉在了地上,滚出去好一段距离。   “我不喝那种东西。”厉禹寒冷冷道。   然而明昕却只是与他对视了一会,纯黑色的眼中倒映出厉禹寒满是敌意的俊脸,然而他面上仍是没有一点变化,连最基本的不满也没有,而是转头捡起了地上的营养剂,回头朝着厉禹寒走来。   他要自己亲自灌吗?厉禹寒在心中估量着,他现在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如果他硬是不喝那瓶营养液,明昕也暂时拿他没有办法……   明昕需要的是一个健康的实验体,厉禹寒无比清楚这一点,那如果他变得不健康了呢?明昕会不会因此就放弃将他作为实验体了?   可厉禹寒想不到的是,明昕却没有立刻走到他身边,相反,在离厉禹寒还有一步距离时,他就停下了脚步,微微弯下腰。   猛然凑近的上身,落下的实验服衣领处透出一点锁骨的痕迹,久未见日光的青年皮肤是雪一般的白。   厉禹寒靠在实验台边,却在此时此刻,顿生出躲避的意图来。   可视线被明昕领口吸引住的同时,他却没有意料到,明昕伸出的手,却是绕过他的身体——   径直抓住了连接在厉禹寒项圈上的铁链。   原本松松垮垮垂在厉禹寒颈边的链子一下子绷直了,厉禹寒几乎是瞬间,就感受到了窒息感,他被逼迫着高高仰起头,犹如受戮的猎物一般,暴露出最脆弱的咽喉。   明昕这么做,却并不是为了折磨厉禹寒,他早就预料到了厉禹寒一定不会那么配合自己的喂食行为,他扯着厉禹寒,也不过是为了固定住厉禹寒的身体,这种行为于他而言正常得就像是抓着不愿意进食的小白鼠,给它喂饲料一样,明昕戴着手套的手紧紧扯着厉禹寒的铁链,单手打开了营养剂的盖子,随后,强行将营养剂塞进了厉禹寒口中。   厉禹寒喉间越发收紧,因为担心他不能将营养剂很好地吸收,强行塞进口中的营养剂探得有些深,几乎直逼喉口。   却不料,厉禹寒却是被刺激到了气管,即使是在肌肉松弛剂的作用下,也反射性地将喉中的营养液,尽数呛咳出去。   砰!   厉禹寒终于被松开了。   他倒在地上,眼前一阵发黑,出于求生的本能,胸膛重重起伏着,肺部攫取氧气的力度大到有些发疼,许久,他才终于缓过神来,双眼恢复了焦距。   他将全部营养剂都吐出去了……厉禹寒心中想着,抬眼看向了明昕的方向。   可这一眼,却令厉禹寒怔住了。   明昕脸上、身上都被厉禹寒呛咳出的营养液弄脏了。   耳边的黑发被染湿了,贴在脸侧,脸上的液体顺着侧脸的弧度滑落,自下巴处滴落,白色实验服胸口处都被沾染上了营养液的污渍。   而在此之前,明昕哪怕是做了一天的实验,也都干干净净的,身上的实验服连褶皱都不会有,手上也一直戴着手套,像是有洁癖一样。   而现在,他却浑身都脏透了。   厉禹寒终于如愿看见那张高山雪一般的美丽容颜。   露出了嫌恶至极的表情。   昕昕(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厉狗(兴奋.jpg) 第200章 完美实验体5   明昕眉头皱紧了, 他的唇瓣抿得极紧,那神色打破了他过去冰冷的面具,厉禹寒紧紧盯着他, 几乎忘了移开视线。   厉禹寒心头生出一点荒谬感,他没想到,让明昕露出人类应有的表情,竟然是这么的简单。   “你和那些怪物生活了那么久,”厉禹寒语气古怪, “居然还那么怕脏?”   “它们不是怪物。”明昕脸上还带着嫌恶的表情,他布满冷意的双眸落在厉禹寒身上, 仿佛在用眼神切割厉禹寒的肉体。   可古怪的是, 他视线所及处,厉禹寒却是感受到了莫名的热意。   仿佛他的身体正渴望着被切割。   然而明昕却很快就恢复了原先的冷容,厉禹寒心中竟生出一丝莫名的遗憾感。   明昕转过身, 显然是不愿再说什么话般, 像是挽留那副厌恶模样般,厉禹寒又冷声道:“不是怪物, 还能是什么?它们杀了我的队员,我也几乎死在你的实验室,现在你还要把我变成像那样的怪物……”   明昕脚步一顿, 他半转过身来, 厉禹寒以为他会再度看到明昕厌恶的表情, 然而明昕却只是以更为冷淡的表情看着他,冷冷道:“对于它们来说, 闯入实验室的你们, 才是怪物。”   “它们只是在自保而已。”   这种古怪的言论令厉禹寒一时哑言, 而就着他沉默的时间, 明昕却很快就到了洗手台边,从厉禹寒的角度,却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只能听见不断回响在屋里的水声。   而明昕也的确是在清理自己脸上、身上的污渍,实验服被他脱下,丢在了一边,但这样洗了许久,连皮肤都生起些刺痛的感觉,那种肮脏的感觉却仍停留在他的皮肤之上,挥之不去。   明昕终于放弃了无用功,他关上水,唇瓣抿得愈发紧,他打开了个人终端,拨通了一个电话。   “实验体的身体情况已经达标,”他说,“可以进行第二步实验了。”   什么第二步实验?   厉禹寒心头生出些许不妙的预感,先前在陷落区中,无数次就是他的预感救了他,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他立刻挣扎着将身体挪向可以看见明昕的地方,质问道:“你想做什么?”   绷紧的铁链限制了厉禹寒的行动,他转眼,近乎是恨恨地瞪着那泛着黑色光泽的铁链,要是放在过去,这种铁链,他单手就能扯断,现在却被它掣肘着,不得行动。   明昕走到了他面前。   厉禹寒抬起眼,这一眼,却是令他眼神发生了变化。   他从未想过,明昕在实验服里,竟是穿着白色的衬衫与黑色长裤,衬衫下摆收进裤腰,勒出纤细的腰身,领口处被水沾湿了一点,青年微微低着头,脸侧的发丝都染湿了,脸上是刚用水洗过的,润泽美丽的模样。   青年博士只是这么冷冷地看着他,随后道:“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他的实验室似乎相当于是机密场所,如果没有明昕主动使用个人终端联系,就不会有人主动进入。   他关闭终端后不久,实验室的门就被打开了,走进实验室的,就正是厉禹寒第一天见到的那个工作人员。   然而这天,他的眼神却有些惊慌。   明昕似乎并没有看出他的不对,只是吩咐道:“给他穿上束缚衣,带去地下……”   这时,工作人员身后的人也走进了实验室,明昕的声音顿住了,冷冷问道:“谁允许你带其他人进来的?”   工作人员苦不堪言,“明昕博士,不是我……”   “是我强行让他带我来的。”工作人员背后的人却亲亲热热地,从背后用手臂将工作人员的脖颈勒住了,露出一张笑眯眯的俊脸,他有一双狭长的眼,眼尾上挑,仿佛狐狸一般狡诈,身上却也穿着一身与先前明昕一致的实验服,似乎也是一名研究者,然而他却举起了藏在工作人员背后的手,那只手上,却赫然握着一把枪:“我威胁他,不带我过来,我就杀了他。”   倒在地上的厉禹寒,却在看清那名研究者面孔的那一瞬间,便重重地皱起了眉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他记得这个人,那天总统将潜入研究院的任务派遣给他时,这个人也在场!   明昕冷冷道:“你想做什么?“   “把001带到这里,”那个研究者将枪口调转,对准了身前的工作人员,“否则我就杀了他。”   枪几乎怼在了工作人员脸上,那工作人员脸上是一片死灰,他恐惧道:“明昕博士,救我!”   明昕却很冷淡,“你尽管杀了他,我也不会将001带出来。”   这样冷酷的发言,几乎浇灭了工作人员的希望,他眼神空洞,厉禹寒看着他,竟是仿佛能够共情他的绝望一般。   那个研究者看着明昕,竟是对这般冷酷的明昕感到有些难办。   不过,他还有杀手锏。   研究者笑着,下一刻,竟是将枪口对向了躺在地上的厉禹寒。   明昕的脸色终于变了。   “明昕博士,你别以为我不知道,001号虽然被关在地底,却有一次,从地下的禁区逃出来过,”研究者道,“我记得,那一天,就是这个佣兵闯进研究院的同一天对吧?”   “明昕博士从陷落区捡回来的小宠物,虽然鉴定危险度在S级以上,平时却只是像只小狗一样,没有任何攻击性,却在这个佣兵进入研究院的那一天突然发狂,逃出了地下……”研究者笑容诡异,“你把他留下作为实验体,也是看中他这一点特殊性对吧?要是我杀了他……”   直面黑洞洞的枪口,厉禹寒心中却很镇定,在拿枪口对准自己的那一瞬间,他看到研究员对自己眨了一下眼。   如果他没想错,这个研究者应该就是总统的人,说不定向总统提供明昕身份卡的就是他,出发那一天,他本着肩负人类未来的使命感,没有多问就出发了,现在了厉禹寒在实验室经历了几天的折磨,心中的疑问却也越来越多。   正如此时此刻,他就不知道,001号是什么?   然而在场的人却没有人为他解答困惑,明昕紧紧盯着研究者手中的枪,语气明显与之前有了些许不同,“就算我把001号带上来,它也不会任凭你将它带走……”   研究员却猛地开枪了。   那一枪射中了厉禹寒的手臂,血液汩汩地从伤口处涌出,疼痛感与灼烧感自枪伤处传来,然而令厉禹寒意外的是,这原本会令他疼痛难忍的痛感,此时却仿佛对他毫无紧要一般。   是之前注射在身上的那些痛觉剂吗?   明昕却并不知道他的情况,他只看到厉禹寒那不断流出血液的伤口,研究者有一点说对了,他的确是在意厉禹寒的死活的,毕竟就现在而言,厉禹寒是他唯一的实验体,他皱着眉头,下意识朝着厉禹寒走近了一步,研究者懒洋洋的一句话,却又将他阻拦住了,“再朝佣兵走近一步,我就再开一枪。”   这一声却提醒了厉禹寒,他看向明昕,却见他正看向自己的方向,冷淡的眼中,似乎含着一丝担忧。   厉禹寒竟是下意识开口道:“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研究者似乎也是这么想的,他挑了挑眉,看向厉禹寒的眼中不知为何,满是冷意,“佣兵可真是个圣人?居然还安慰把你当做实验体对待的变态科学家。”   厉禹寒也觉得自己是疯了,便闭上嘴,没有反驳。   明昕却在这个时候,冷冷道:“我去带001上来,你别杀了他。”   厉禹寒心中竟是一动。   “有先见之明的决定,”研究者笑着道,下一刻,又变了张脸,阴冷道,“三分钟之内没回来,我就杀了这个佣兵。”   “每过一分钟,我就开一枪。”他又笑眯眯地补充道。   厉禹寒看着明昕离开的背影,明明心知闯进实验室的这个研究者,是为了将自己救出去,却仍不免对对方生出了一丝不满。   他也知道这不满毫无由来,于是当研究员将手中的工作人员丢在一边,径直朝他走来时,他并没有说什么。   “你好,厉禹寒先生,你应该已经在总统那见过我了,我叫白卓,是研究院的一名研究者,不过我可不是像明昕那样的坏孩子,我是来救你的。”白卓说着,蹲在了他面前,忽然,他歪了歪头,疑惑道:“你现在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是被注射了什么试剂吗?”   厉禹寒说:“对,肌肉松弛剂。”   白卓闻言,却有些为难道:“怎么办呢?我的研究方向和明昕博士并不相同,肌肉松弛应该用什么试剂解决呢?”   厉禹寒却从他的语气中感知到一丝不对劲,这个白卓,似乎不仅仅是来救他的。   但他仍耐着性子道:“肌肉重塑剂。”   白卓转动眼珠,不知为何,语气微微冷了下来,“真厉害呀,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了。”   “明昕博士可是什么都不跟我讲,真过分呢。”   厉禹寒心头的怪异感越来越强,然而白卓下一刻,却又的确直起身来,在实验室寻找其肌肉重塑剂来,这点怪异感便仅只停留在他心底,没有显露出来。   白卓顺利找到了肌肉重塑剂,并打在了厉禹寒身上,对四肢的控制感重新回归,厉禹寒终于得以从地上爬起,下一刻,却直面白卓手上的枪口。   厉禹寒语气发冷:“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分钟到了。”白卓却只是一笑,下一刻,对着厉禹寒开了枪。   子弹打碎了连接着厉禹寒脖间项圈与试验台的锁链。   “项圈真好看,是明昕博士亲自为你戴上的吗?”白卓颇有些羡慕地看着厉禹寒脖间的项圈,“能拆下来给我吗?”   他这一番话,却叫原本想要摘下脖间项圈的厉禹寒打消了注意。   “再浪费时间,明昕博士就回来了。”他冷冷道。   然而即使没了肌肉松弛剂与锁链的牵制,厉禹寒也还不能马上走出实验室,他环视一圈,捡了洗手台前被丢在地上的实验服,这件衣服在不久前,还穿在明昕身上,布料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雪一般的冷香。   厉禹寒犹豫了一秒,但想到像明昕那样爱干净的人,衣服丢到地上,应该就是不要了的意思,便还是将它围在了腰间,挡住了重点部位。   一旁的白卓,原本还笑着看他遮挡身体,下一刻,却看见垂在厉禹寒胯前的衣服上,吊着一个胸牌,胸牌之上,是很熟悉的几个小字。   白卓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这是谁的衣服?”白卓冷声问道。   下一章会变个名字,但还是同一个世界,宝贝们到时候不用害怕喔~ 第201章 吞噬6   厉禹寒转眼看向白卓, 眼底带着一丝探究之意。   他意识到,白卓对明昕,似乎怀着一丝隐晦的情感。   这一发现, 不知为何,令他生起些许警惕来,厉禹寒冷冷道:“再废话,明昕就回来了。”   他还记得,大约是为了加强可信度, 白卓还对明昕说了“三分钟不回来就杀了他”的话语,真是个疯子。   为了保证他的人生安全, 明昕一定会在三分钟内回来……   这是, 哪怕是受过明昕几日折磨的厉禹寒,心中也有些微妙,他脑中闪过一分钟前, 白卓对着自己开枪之后, 明昕望来的模样,一个被他如此厌恶的人, 却竟是如此在意他的存活。   白卓跟在厉禹寒背后,他的双眼始终注视着厉欲延欲延禹寒围在腰间的衣服,握着枪的手紧了紧。   这一刻, 他甚至想要将枪口对准厉禹寒, 直接开枪。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意图, 厉禹寒突然停下了脚步。   然而,厉禹寒却只是转过身来, 对着他伸出手:“把枪给我。”   白卓按着枪, 抬眼看他。   厉禹寒接着道:“既然你要救我, 就得给我防身的武器, 否则——”他语气冷淡,“我怎么相信,你是来救我的,而不是来推我进火坑的?”   白卓看出了他眼中的怀疑,他只停顿了一秒,便忽地一笑,把手中的枪丢到了厉禹寒手中,“不过,考虑到之后我还得继续在研究院为总统传递消息,我建议你对我开一枪,以造成是你胁迫我的现象。”   “两分钟还没到。”   “正因为没到,所以才更加不会暴露我们之间的关系。”   厉禹寒心中有些疑惑,白卓都对明昕做出威胁这样的事情了,为什么还能这么自信自己还能留在研究院里?   然而他也没有多想,而是顺着白卓的建议,对着白卓的大腿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白卓却忽然变了张脸,惊恐地叫道:“实验体出逃了!别杀我!”   厉禹寒心中一跳,然而也就是一瞬间的事,白卓就猛地往实验台上一扑,按下了一个按钮。   警报声顿时响起。   在警报声中,白卓转头看来,露出一个微笑:“实验体,快逃吧,否则,你就逃不了了。”   妈的,真是个疯子!   厉禹寒无心再多想,他握紧了手中的枪,当即便往实验室外逃去。   早在进入研究院之前,他就已将研究院的地图背下来了,这一趟出逃,厉禹寒手中的枪只发了一半的子弹,大多都只是射中了阻拦者的膝盖,还没到危及性命的程度,他的敌人是那些怪物,而不是人类。   可越到研究院出口,全副武装守候在走廊上的人就越多,厉禹寒手中的枪只剩四发,然而厉禹寒身上却毫发无伤,他心中有些荒谬,一个浑身上下只有腰间外套遮拦身体的人,居然能毫发无伤地破开几十个警卫的拦截,简直就跟游戏主角一样。   厉禹寒又想起明昕为自己注射的那些药剂,那些作用古怪的药剂,是因为它们吗?   可为什么要为他注射那些药剂?什么样的实验,需要先一步增强实验者的体质?他现在的身体强度,简直已经到了非人的程度。   厉禹寒很快就没有多余空间思考这些问题了。   不停回响的警报声在忽然之间,变了个音色,那尖锐的声音一响起,所有围着厉禹寒的警卫便立即变了脸色,几乎是同时停住了攻击厉禹寒的动作。   “001出逃了!”他们恐惧地叫着,四下逃开,就连被厉禹寒打中膝盖的人,也在用尽全力地在地上爬动着。   只留下厉禹寒,脸上满是不解。   他立刻就记起,几天前他和佣兵队的人闯进研究院的时候,中途也响起了这个警报声,可当时他们以为这个警报声是他们引起的,于是并没有多想。   原来,这个声音,竟是001出逃的意思吗?   厉禹寒皱紧眉头,地上有一把警卫逃离时不留神拉下的机枪,他便顺带将它给带上了。   然而忽然之间,走廊尽头,却忽然黑了下来。   那是一片看不透的黑暗,厉禹寒心中弥漫起警惕来,慢慢停住了脚步。   而在他的注视之下,那一片黑暗,却自周围,伸出了数条长短不一的触角,黑暗渐渐朝着厉禹寒逼近,走廊上的灯光接连暗下,顷刻间,那片黑暗就延伸至厉禹寒面前!   那一刻,厉禹寒脑海中对于危险的预感,几乎尖锐到了令他疼痛的程度!   那黑暗在厉禹寒面前停顿了片刻,紧接着,一双猩红色的大眼便猛地睁开,注视着眼前的厉禹寒。   咚、咚、咚。   古怪的感觉自厉禹寒心头生出。   他竟是仿佛同时拥有了两个视野,一个视野凝望着黑暗,另一个视野则注视着手中拿着机枪的自己。   仿佛……他们是存在于同一个世界的,同一个体的不同碎片。   ——唯有吞噬彼此,才能得到完整。   ……   三分钟前。   被白卓威胁之后,明昕便动用了个人权限,进入了地下的限制区。   这个区域,是用来限制一些拥有着恐怖力量的畸变生物。   不,也不能说是一些。   自研究院建立以来,这个地方,便只关着一个怪物,唯一一个。   明昕站在门前,这是最后一道关卡,要打开这扇门,需要与研究院院长接近的权限。   他拿出了自己的身份卡、权限卡、又通过了指纹、人脸与密码识别。   门打开了。   然而,打开后的门内,却是不同于门外的一片黑暗。   明昕没有任何畏惧便走进了门内,那一片黑暗,便以他为中心,缓缓向后退开,露出独属于研究院的银灰色地板。   浮空中,现出一双猩红色大眼。   那一双眼直勾勾盯着踏入门内的明昕,在黑暗中响起一声无意义的呢喃声,仿佛婴儿对着父母会发出的依恋声音一般。   明昕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拖出了一个巨大的玻璃箱,转头对着那一双难以名状的血红眼瞳道:“进来,001。”   001定定地看了他一会,随后听话地流进了玻璃箱之中,限制区原本的模样失去了001号的遮蔽,终于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在关上玻璃箱之前,明昕当着系统惊恐的眼神,将手伸进了玻璃箱中。   他摸到了一团柔软的东西,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而那一团黑暗中的猩红双眼也随之愉悦地微微眯缝,从黑暗中钻出两条细细小小的触角,依恋地圈着明昕的手指。   “它好恐怖哇……”系统在明昕脑海里瑟瑟发抖,“你不怕它把你吃了吗?”   明昕看向001的目光却带着一丝暖意,“它不会吃掉我的。”   “它的心思比孩子还要纯净,恐怖的也就只有这个外壳而已,你不用害怕。”   系统却还是很警惕,它两只机械眼都紧紧盯着玻璃箱中的黑色怪物,看到明昕把手抽出时,那怪物的触手还不舍地追了一下,系统连代码都要瑟缩起来,几乎以为接下来就要发生那些异形电影里经常会出现的异形杀人事件。   但是没有,001意识到明昕要关上玻璃箱之后,便乖乖把触手都缩回去了。   转移001时使用的玻璃箱是用特殊材质制作的,如果不用这个转移001,独属于001号的警报声即刻就会响起,尽管明昕一再重申001是没有威胁性的,可它恐怖的破坏力与压迫力却更令人相信它是不定时会炸开的炸弹,整座研究院,除了明昕与作风古怪的白卓,没有人不害怕001的存在。   明昕仔仔细细将玻璃箱的锁一一锁上,然而,在锁上倒数第三个锁时,头顶却传来了一声闷闷的枪声。   这一声枪声加上先前明昕用权限进入限制区时听到的枪声,已是第二声枪声,明昕上锁的速度加快了,可饶是如此,却仍在上最后一个锁时,遭到了阻碍。   一条细长的黑色触角,从玻璃箱开口之间的缝隙钻了出来,将锁头抵开了。   明昕停住了动作,冷淡的语气中带着点警告的意味:“缩回去。”   001下意识缩回了触角,然而它却是异于常态的兴奋,那触角缩回了之后,却有更多的触角再度伸出,甚至于,就连原先已经锁好的锁周围,也都探出了细长的黑色触角,一时之间,那玻璃箱之上,竟是伸出了无数细长的触角,如同海藻一样兴奋地颤动着,玻璃箱中,一双猩红色的大眼四下转动着,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裂纹自中心向四周蔓延开,犹如蛛网。   看到这一幕,明昕却没有什么意外的感觉。   虽然说是现今最坚硬的、专用于限制001行为的玻璃,却从未有人敢肯定,001不能破坏这个玻璃箱。   明昕后退了一步。   第三声枪声响起的瞬间,玻璃箱轰然破碎。   玻璃碎片四下飞溅,明昕却连手都没有抬一下,飞往他这个方向的玻璃碎片,便中途被猛然涨大了体积的黑色触手尽数拦下了,玻璃碎片飞溅在触手表面,仿佛撞到了一堵坚硬的墙般,噼里啪啦直往地上掉。   黑暗迅速膨胀,再度将整间隔离室填充,明昕脑海中的系统吓得大叫出声,然而001却仍然没有触及明昕的身体,反而是卷走了地上的玻璃碎片,随后猛地往隔离区大门冲撞而去。   隔离区外,总共有五扇大门,无一例外,全部失去了踪迹!   001虽然没有伤人的意愿,但除了明昕之外,它也没有特意保护人的意愿。   它就像是一个无法控制自己的孩子,无意识释放着自己的恐怖气息,一路上受到同样破坏的大门与墙体数不胜数,明昕还见到了几个来不及撤离的警卫与研究者,俱是眼神空洞地倒在地上,仿佛被吞噬了灵魂一般,身上没有任何外伤,却无法对外界再做出回应,犹如空壳。   明昕绕过他们,循着001离开的方向跑去。   其实,不用思考,他也知道,001会去找谁。   既然是空壳,就会本能地,寻找适配自己的灵魂。   明昕的脚步慢慢了下来。   001留下的破坏性痕迹,只终止于这前方。   通往研究院外头的大门敞开着,阳光肆无忌惮地洒进走廊,使得无论是谁,都会下意识以为,001逃离研究院了。   明昕最终停在了散落在地上的一团实验服之前。   实验服胸口处还挂着一个胸牌,上头写着几个大字——明昕博士。   在他的注视之下,那一团乱糟糟的衣服,忽然动了一下。   像是有什么正奋力挣扎着要从衣服之中钻出来一般,明昕却没有上前帮忙,而是低着头,冷眼看着它挣扎。   终于,实验服正中央被顶开了。   一小团黑漆漆的团子,钻了出来。   黑色团子茫然地四下望了一下,察觉到面前的明昕后,它忽地停下了动作,看不出是不是脸的部位直勾勾对着明昕,整只团子都颤动起来。   突然,噗地一声。   团子猛然于表面上长出了一双大大的红眼睛,和几根细细小小的触手,那几根触手朝着明昕伸去,却碍于太短,只能无奈地在空中飘来飘去。   明昕垂着眼盯着它,观察了好一阵它在实验服上歪七扭八爬动的模样,才终于弯下腰,将它捧在了手心。   黑团子整只都瘫在了他手心,触手有一只算一只,全都牢牢地将明昕的五指都圈住了。   它恋慕地在明昕手上蹭了蹭,随后,在明昕手心猛地一颤。   下一刻,气味古怪的黏液,从明昕指缝间流了出去。   接下来是小触手养成啦,这是一只有着Q萌外表,内里却藏着黄豹肮脏成年人灵魂的小触手~ 第202章 吞噬7   “我知道你们之前一直都不是很对付, 但这一次实在是闹得太大了!”研究院院长紧紧皱着眉头,怒声斥责着面前的两人:“你们知道这件事造成了多么可怕的后果吗?有多少人因为这件事受伤,又有多少人因为这件事精神崩溃!”   明昕站着, 身形如松竹般挺直,他冷冷道:“如果不是白博士硬要我将001带到地面上,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白卓支着拐杖,大腿以绷带裹了一圈又一圈,他笑眯眯地, 侧着脸看向明昕,仿佛与他很亲近一般, 说的话却含枪带棒, “昕昕怎么能说出让人这么伤心的话呀,我也是受害者呀,怎么能说是我的问题呢?也不是我让001出逃的呀, 我只是想让昕昕把001号带上来, 谁知道却出现了出逃事件,更何况——”   “如果001号本身就不存在, 研究院从最开始,就不会出现这种突发事件。”白卓弯着眼,笑中却没有一点暖意, “我只不过是预见了这种可能, 所以才打算先下手为强, 这难道不对吗?”   “何况,我记得, 在此之前, 001号就出逃过一次了呢。”白卓冷笑道, “虽然那一次没有造成什么重大损失, 但总归而言,是有这个风险的,不是吗?”   明昕的声音几乎坠至冰点:“又想要拯救人类的未来,又想要一点风险都不担,白博士,你的想法也太天真了。”   白卓:“明昕博士的实验,可不仅仅只是一点风险……”   “停下,适可而止了!”院长实在忍不住了,制止了两人的争执。   他首先看向了白卓,斥责道:“首先是你,白博士,持枪闯入别人的实验室,实在是不应当的行为!我知道你对明昕博士的实验一直颇有微词,但也不能采用这样极端的行为!你还间接导致了明昕博士的助手精神崩溃了!接下来这段时间,你的实验就先停一停吧,好好反思自己的行为!”   最后,院长看向了明昕,语气也软和了下来,“当然了,明昕博士,这件事您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的,001的存在……”他犹豫了一会,“对于目前的人类而言,的确是难以承受的风险,说不定……我们人类还没走向灭亡,就已经被001给……更何况,它现在还逃出了研究院,也不知道会造成多么大的破坏……”   明昕垂下眼,唇角微微下撇。   他心中涌动起满满的厌恶感,许久,冷冷道:“它没有逃走。”   “它已经死了。”   从院长室走出来之后,明昕径直便走向自己的实验室,路上,系统愤愤不平道:“明明都是那个,那个白什么的错,怎么院长最后也没怎么惩罚他,还暗搓搓地想让你把那个黑球杀掉啊?”   “他也不是什么公正的执法者,当然不可能任何事都公平公正。”明昕却只是淡淡道。   明昕低着头,一边走,一边擦拭着自己的手,“他也早就对我的存在感到厌烦了,所以一直暗中扶持白卓,好对付我。”   系统被他的话搞糊涂了,“既然想要对付你,他怎么还对你用‘您’啊?是为了阴阳怪气吗?”   明昕说:“因为,这所研究院,最开始就是我创立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系统骤然一惊,“你说什么?研究院是谁创立的?!”   明昕终于在心里微微笑道:“是我呀。”   系统犹如遭到了晴天霹雳,好一阵子都没能恢复过来。   “那,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当院长?”它吃了好一会儿惊,才终于问道。   明昕叹了一声气,“还不是因为刚建起研究院的时候,有个小系统跑过来,二话不说就把我抓住了,说三天内就要把我传送到惩罚世界,我无力反抗,只能勉强这么安排了。”   系统:“……”   系统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所以这个世界,居然就是当初它抓到明昕的世界吗?   然后因为被它抓住了,明昕就只能勉强推举其他人当院长?现在还因为这事受着被自己推举成院长的人的欺负?   最初遇到明昕的时候,系统芯中只有抓住罪犯这件事的执着,可现在,与明昕经历了这么多个世界,不知为何,它的情感越来越丰富,现在,居然还能感觉到愧疚感了……   怎么会这样……呜呜……系统仿佛变成了阿飘,从大张的嘴里飘出魂魄来……可是系统怎么会有魂魄呢?它们难道不是由代码构成的吗?哪里有魂魄呀?   “原来你以为自己只是由代码构成的吗?”自从系统成为了管家系统之后,明昕便能听到它全部的心声,便在心中露出一个微笑,轻声道:“我以为你知道,系统其实是来自更高维度的机械生命呢。”   系统:“?”   系统:“?!”   系统:“?!!”   系统下巴都快没了:“你在说什么啊?!可是我不管做什么,都需要用到那个,那个代码啊!”   “谁说要用代码,就不是生命了?”明昕却说,“单独的分子,是生命吗?但无数分子组合在一起,竟然就变成了生命,既然如此,为什么由代码组成的,就不是生命了?”   系统芯片都快烧坏了。   “那为什么,我的数据只告诉我,我不是生命体呀?”系统茫然道。   真是个小笨蛋系统。   明昕轻笑着,道:“因为,只有智慧生命体,才有自主的权利,非生命体,是没有权利的,骗你们是非生命体,就可以随便剥削你们啦。”   系统被明昕一个又一个大石头,砸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感觉到小系统明显是自闭了,明昕便没再刺激它,专心扮演起自己的高冷博士。   但再怎么说要扮演高冷博士……   实验室门打开,明昕第一眼,便看到了自己藏在角落的保温箱,那保温箱周身被白色实验服包围着,甚至看不清箱里的情景。   那天他发现001对自己的衣服比较感兴趣,即使是离开了地上那一团白色实验服,也挣扎着想顺着自己的袖口钻进来,便当即就用地上的实验服裹住001,一整个带回了实验室。   也幸好当时他那么做了,一路上再没人见到001的身影,否则,今天他在院长室里,也说不出001已经死了的谎言。   明昕锁上实验室大门之后,快步走向保温箱,他有些嫌弃地绕开围在箱体周围的衣服,轻轻打开箱子,这箱子并不算大,按照过去001的体型,要装在里面,简直是天方夜谭,可现在他打开了箱子之后,却只在箱子中央,看到一小团黑漆漆的团子,一鼓一缩的,像在睡觉。   明昕不愿打搅它睡觉,可在意识到他回来的那一瞬间,团子却挣扎着醒来了,一双像是有些困倦的红色大眼抬了起来,在看见明昕的那一瞬,便瞬间睁圆了,原本缩回身体的触手,立刻喜悦地伸了出来,朝着明昕的方向摇来摇去,像是小孩在要抱抱。   “被吵醒了?”明昕见状,终是没将盖子盖回去。   他将手指伸入保温箱中,青年五指纤长,骨节突出,指甲盖泛着粉,就仿佛艺术品一般,黑团子简直是兴高采烈地就把细长的触手卷在了他手指上,随后借着触手的力,迅速将自己转移到了明昕手心里。   明昕将它从保温箱里拿出来时,几根触手却已经趁乱伸进了他的袖口,小怪物浑身都是冰冰凉凉的,哪怕是细细小小的触手,也足以将明昕手腕冰出一阵阵的鸡皮疙瘩,他立刻用另一只手将那几根触手从袖子里扯开,冷冷道:“不许伸进袖子里。”   001那几根被发现恶行的触手蜷缩起来,它眨了眨红色大眼,整只团子在明昕手心里颤抖起来。   明昕想到之前它在自己手心里喷出的那些黏液,之后查明成分之后,在其中发现了类似精细胞的成分,便又是冷声道:“不许抖。”   他倒是没觉得001在使什么坏,只是觉得001在遭受到刺激之后,不仅体积变小了,也许身体也变得难以控制起来了,颤抖就会射//精可能就是其中一个后遗症。   只是001被他连续厉声斥责了两次,虽然不再颤抖了,整只团子却变得有些萎靡不振起来,球形团子仿佛漏了气一般,瘪瘪地趴在明昕的手心里。   明昕见它这幅颇有情绪的模样,觉得有些稀奇,过去001虽然体积极大,却极少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情感,更多的时候,只是睁着它那一双大眼,时刻不停地盯着明昕看,像是好奇,像是专注,又仿佛不过是在发呆。   然而现在,团子缩在明昕手心中,两只红色大眼委屈地一闪一闪,像是就要落泪。   明昕终究还是抬起手,以指腹在它头顶摸了一下,感受到摸摸的001整只团子都僵住了,飞快抬起头,速度快得明昕差点戳到它的大眼睛。   001立即就恢复了活力,蜷缩的触手又展开了,牢牢地圈着明昕的手指。   明昕将001拿出来,只是为了观察它的健康状态,现在见它状态还行,便又要将001放回到保温箱中。   然而,这一举动,却遭到了001的反对。   001全部触手都紧紧圈在了他手上,整只团子也就挂在了明昕手上,那双望来的大眼睛满是不情愿。   常人一见便足以精神崩溃的猩红双眼,到了明昕面前,却只剩下可怜巴巴,明昕心中微动,但是……   “白卓随时都会来实验室查看你的存在,”他对着001缓缓道,像是在说服它,“我必须把你带回到我的卧室里,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明昕本以为,他还得再废上好一阵劲,才能让001回到保温箱里。   谁知,这一段话说完之后,001竟是立刻就松开了触手,“啪叽”一声,迫不及待摔进了保温箱里。   是这样的,这个001啊,原来是个壳子,没什么情绪,现在和厉狗结合了之后,学会耍流氓了   所以,耍流氓的是谁,大家懂的都懂 第203章 吞噬8   从实验室回卧室的一路上, 明昕都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尽管明昕手上提着用实验服外套包着的奇怪物件,也根本没有人上前来质问,那些见到明昕冷漠脸庞的人, 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回避。   他遭到的最大的阻碍,竟是来自于系统。   “你真的要把那家伙带回到卧室吗?”系统一发现明昕打算把小怪物带回卧室里,当即就从自闭状态中脱离,在明昕脑海里满是担忧地叭叭道:“它会不会把地板弄脏呀?会不会突然长大把保温箱弄破,然后破坏屋里的家具。”   明昕歪头:“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啦!地板是我打扫的, 家具也是我每天都在清理的,你个不做家务的当然无所谓!”系统大声道, “你要是敢把它带回房间, 我就不做家务啦!”   明昕默不作声地提着保温箱进了门,关门之后的下一个动作,却是把手腕上的个人终端靠近墙上的管家系统, 似乎打算把系统送回到管家系统里。   系统见状, 立刻急了,“算了算了, 我错了!你别把我……”   下一刻,它的声音无法自控地从卧室里响起:“滴,管家系统与个人终端分离成功, 欢迎您回家, 明昕博士。”   妈的, 狗屎明昕!   系统怒火冲天地腹诽。   把在脑海里不停叭叭的系统分离了之后,明昕总算是清净了, 他将手中的保温箱放在屋里唯一的桌子上, 随后打开了保温箱, 把立在保温箱中, 不知为何极为亢奋的001拿了出来。   那双红色大眼,自离开保温箱之后,便迫不及待地环顾四周,明昕的房间却极度干净整洁,乍一看,几乎看不出明昕住过的痕迹,饶是如此,001那双眼也大睁得几乎占了整个身体的一半,像是要将整个房间的模样,都刻进眼底。   而最终,它的视线却直勾勾地定在了一个方向。   001的一举一动,都落进明昕眼中,他顺着001的目光看去,却看到了自己的床铺。   明昕的床铺如他本人一般,通体都是白色的,床铺上的被子被极为细心地铺了开,被单上几乎没有褶皱,整齐得不像是人睡过的地方。   明昕捧着手心的001,走到了床边,手心的黑色团子当即就对明昕的床铺展现出了十足的兴趣,原先牢牢圈在明昕五指上的黑色触手松开,支撑着身体朝着床的方向爬去,明昕还来不及阻拦,就眼睁睁见着手中的001,以一往无前的姿态,直挺挺摔向了床铺。   小怪物对明昕的气味很敏感,哪怕床铺干净得就像没人用过,它也很清晰地从中闻到了来自明昕身上那种浓郁的冷香。   它欢快地在被单的海洋中游动起来,黑色的一小坨落在白色的床铺中,就犹如墨水滴进了清水,它经过的被单都变得混乱起来,忽然想到了什么,001转过身体,看向了明昕,果然在那张冷淡的脸上,看微微皱起的眉头。   ……虽然程度还没到那一日,那副嫌恶神情的程度,可只要是区别于冷漠面容的表情,无论是什么……   都令他兴奋。   明昕却根本不知道001在想些什么,黑色小怪物变小了之后,似乎有了察言观色的能力,它停住了动作,一双猩红大眼一眨一眨的,仿佛很是可怜。   明昕与它那双眨巴眨巴的大眼对视了片刻,在人类面前毫无波澜的明昕博士,似乎在这一团黑不溜秋的小怪物面前格外没办法,他微微松开皱起的眉头,冷声问道:“喜欢这张床?”   001摊开了身体,每根触手都捏了一小块被单,直将整洁平整的被子弄得更加混乱,身体力行表达了它对床铺的喜爱。   “那就在这里待着吧。”明昕的眉头彻底松开了。   明昕没再管001,转头进了浴室洗澡,001便立即用触手支起身体,黑乎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仅只能从那双目不转睛盯着浴室门的眼中看出几分向往来。   水声传来,小触手怪似乎是无知无觉地朝着浴室的方向爬了一会,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逼近床边。   直至“啪”地一声,从床上掉到了地上。   001五仰八叉地从地上起身,十几根触手有一根算一根,全都尽了全力地支撑着身体,朝着浴室的方向移动。   然而以它仅有手心大的体格与细小瘦弱的触手,再怎么努力,直到明昕洗完澡打开门,它也才爬了一米的距离。   “你在做什么?”   冰冷的质问声一响起,001顿时就僵住了身体,它又故技重施,睁大了双眼,可怜巴巴地仰望着明昕。   洗过澡的明昕,身上仅只穿着质地柔软的睡衣,冰冷的五官经历了热水的润泽,显得稍许柔软。   然而那抹柔软,也仅只是一点,他看着在地上不知爬行了多久的001,难以想象它身上究竟沾上了多少灰尘,眼神都凝重了几分。   但明昕也心知,要想从连话都不会说的001口中得来回应,实在是不太可能的事,他大步上前,仅用食指与拇指捏起了地上的黑团,而黑团本团似乎也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乖乖地垂在空中,连一根触手都不敢动。   然而进入浴室之后,它还是动了动身体。   浴室里的热气还未完全散去,明昕身上的气味溶解在水汽中,001就仿佛被包围在明昕的气味中,整只团子是说不出的满足。   忽然,它那双猩红的大眼定在了一个方向。   而它视线所及之处,则是明昕先前刚换下的衣服。   即使是脏衣服,第二天就会被管家系统拿去清洗,明昕也很细心地将衣服都叠得整整齐齐的,001盯着那叠衣服,猩红双眼滴溜溜地转,仿佛只要明昕将它松开,它就会立刻跃入脏衣服之中,将其弄得更脏。   直至冷水猛地从头顶淋下,将它的全部思绪都打乱。   出于本能,001的触手下意识就开始挣扎起来,明昕终于察觉到,将它疑似脑袋的部位从水下移开,见001终于不再挣扎,才开始用手搓洗起001的身体。   青年的手平时只用来摆弄那些精细的实验仪器,更多的时候还戴着手套,五指是出奇的白皙精致,那修长的指头穿梭在黑色怪物的触手之间,又下了决心般一定要将001身上可能沾上的灰尘都洗干净,于是任何角落都没有放过。   小触手怪虽然通体漆黑一片,仿佛能将所有光都吸进去的黑,以至于除了那一双大眼与探出身体的细小触手之外,再看不出其他部位的模样。   它却还是有属于生物的,用于繁衍的部位的。   明昕手上动作忽地一停。   他再顾不上清洗001,将手从水下伸了出来。   只见明昕手上,除了一滴一滴下滑的水珠之外,还有一串粘稠的液体,挂在他的手指之间,微微张开手指,液体之间便拉开一条细细的丝线,说不出的怪异。   明昕无言地看向001,而那团小黑团在他的目光之下,则羞怯地蜷缩起触手,乌黑的身上,竟是透出一抹绯红来。   ……   清洗好001之后,明昕便要将它放回保温箱中。   然而001依旧是以相同的方法,表达了它对保温箱的嫌弃,它活像是被胶水黏在了明昕手上一般,任凭明昕怎么甩动它,它都坚持不懈挂在明昕的手上不下去。   甚至过程中,它还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触手,指向了床铺的方向。   明昕最后还是放弃了。   原本把001养在保温箱中,是看在它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好,现在001似乎再怎么样,也和状态不佳这四个字搭不上边了,似乎也没那么需要保温箱了,反正之前也洗过身体了,明昕也就勉强将001带到床铺上,就放在枕边。   灯光被敬职敬业的系统关上了,它仍在心中腹诽明昕,瞪大了眼透过监控看着没心没肺的明昕闭眼就睡,留它一只统可怜巴巴地守夜。   系统嫉妒地瞪着明昕枕边的小触手怪,连这个小怪物都能上明昕的床,它却上不得,这是什么区别对待哇哼!   虽然是这么想着的,它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守了一会夜,见明昕呼吸均匀起来,似乎已经睡着了,才正要进入休眠状态。   可就在这个时候,原先蜷缩在明昕枕边,那一团黑得近乎融入夜色的小怪物,却忽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猩红双眼一亮起,就把系统吓了一大跳,连要休眠都给忘了。   小怪物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屋里除了它与明昕之外,还有第三双眼,它转动猩红双眼,在黑暗中盯着明昕看了许久,那双眼在黑暗之中,终于褪去了伪装,显出独属于非人生物的,极度的痴迷意味。   它忽然用挪动了身体,直至猩红双眼都没入被子之中。   小怪物失去了身影,系统却是一点都不敢松懈,它看到明昕身上的被子鼓起了一小团,而那一小团,则在明昕身上缓慢地挪动着,随后停在了他的胸膛上。   陷入沉睡的明昕,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有些不适应地动了动身体。   系统看得简直心惊胆战!要知道,平时明昕睡觉,都不怎么动的!   那个什么小怪物,究竟在明昕被子里做什么啊?!   明昕却根本听不到它心中的呐喊,他的胸口鼓起一块,尽管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动作,那一块被子却是古怪地活动着。   他终于皱起眉头,转了身,仿佛这样就能将那诡异的感觉甩开。   侧过身之后,从被子上终于再看不到胸口的鼓起了。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有些不适地蜷缩起身体。   同时,从口中发出了一声轻轻的,仿佛呢喃一般的轻吟声。   那声音还带着本音的冷淡质感,尾音却极细,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惑意。   似乎是被这一声刺激到了,没入他被子里的怪物,越发过分起来。   不知不觉,明昕身上的被子,已从他身上滑落。   青年面上酡红一片,仿佛喝醉了酒一般,他身上的睡衣乱成一片,蜷缩着的双腿不自觉地磨蹭着,睫羽颤动。   一团黑影缩在他小腹前,看着像是比先前大上了许多。   像是察觉到他即将醒来,那团黑影,忽地伸了一条长长的触手于他面前。   触手末端忽地如花一般绽开,不知是释放了什么,原本还有些不安的明昕,骤然安静了下来,再度陷入了沉睡。   系统瞪大了双眼,几乎就要突破管家系统的人设限制,大喊着昕昕有流氓怪!   然而正在这时,明昕小腹前的怪物,却忽然转过身,一双猩红大眼中满是尖锐的冷意与浓浓占有欲,直勾勾看向监控器。   顷刻间,系统便失去了全部视野。 第204章 吞噬9   明昕醒来的第一瞬间, 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被子虽然还是整整齐齐地盖在身上,睡姿也如昨夜睡前一般,可只要稍微一动, 便能感觉到身上那股令人不适的黏腻感,这股黏腻感遍布全身,最严重的,则集中在腿间,只要是男人, 都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而在这种黏腻感之下,他竟然还睡得着。   明昕掀开被子, 见衣服仍是完整地穿在身上, 只不过边边角角的多出了许多平时没有的褶皱,再思及昨夜莫名其妙的绮梦,而这一切, 是在他将001带到床上之后, 才出现的。   虽然内里的明昕了然于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表面上的明昕博士却仍只是垂着睫羽, 虽然被尊称为明昕博士,青年却仅只专精于怪物研究,除此之外的常识, 他都并不是很了解, 以至于在过去二十几年里, 他都没有过哪怕一次的梦遗,发生了这一切之后, 他那双冰冷的眼中便生起一丝罕见的茫然, 是一副无法理解现状的模样。   不等他细想, 一旁便忽地, 传来一声细细的叫声。   屋里会发出声音的,除了他与管家系统之外,便只剩下……   明昕看向了原先睡在枕边的小黑团。   然而,昨天还只有一个巴掌大的触手怪,竟是在一夜之间,长大了几倍,原本细细的几条触手更是粗壮了许多,现在竟是与明昕的手指一样粗细了。   而在那一双红色大眼底下,原本只是一片漆黑的部位,却不知何时起,裂开了一个小口。   明昕听到的那细细的声音,就是从那个口中发出的。   直到现在,明昕转过头盯着001看的时候,它也还在从那小口中,发出持续不断的叫声。   明昕的目光中满是惊奇,他仍想像昨天一样单手托起床上的黑团,可当001将同他手指一般粗细的触手卷上他手指,将整个身体都挪到他手上时,那明显膨胀了的体型与重量立刻就叫他放弃了先前的决定,转而用双手捧起001,举至面前,与视线平齐。   明昕紧紧盯着001新长出来的嘴,在此之前,他从未在001身上看到这样的部位,而001也从未尝试过发出什么声音,它是悄无声息的怪物,仅只是目光,就足以令人坠入深渊,从未有人敢想象,要是它学会了出声,该会是怎样的可怕。   而现在,它却长出了嘴巴,还学会了发出声音。   明昕连自己身上的不适都几乎忘记了,他原以为001突然变小,是受到了攻击,进入虚弱状态才会变小,现在看来,也许是另一种形式的蜕变?   在他思索的过程中,001一直叫着,那声音,在明昕听来,有点像是……“你是在,”明昕思索了片刻,找到了对应的拟声词,“嘤嘤嘤吗?”   001:“……”   虽然长出了嘴巴,001的情绪,依旧难以从面上看出来,明昕只能从它突然停住的声音与僵住的身体感觉到它的震惊。   是找错了拟声词吗?明昕想。   但001的声音,的确就像是‘嘤嘤嘤’一样,除此之外,他也找不到别的合适的拟声词了。   001也只萎靡了一阵,很快,它又重整旗鼓起来,持之以恒地接着叫了起来。   “嘤嘤。”   “嘤嘤……”   “昕嘤……”   “昕昕!”   明昕终于听出来了。   他眼中的冷意尽消,被惊讶取而代之,“你是在叫我吗?”   黑团子终于兴奋起来,仰着脑袋,这一回,它长到小臂长度的触手,终于得以探入明昕袖口,而不受到阻碍。   然而,它的声音却是如同幼年体一样的稚嫩,更不用说,这样细幼可爱的声音,还在持之以恒地叫着:“昕昕,昕昕!”   两相径庭的行为,成功将明昕蒙蔽过去了。   他耳畔不断萦绕着小触手怪的“昕昕”声,心中却乱成一片。   无论是001的成长能力还是学习能力,都全然超乎他过往的研究,而这一切,甚至是只经过一夜就实现的,明昕甚至都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他几乎想不管不顾随时可能出现的白卓与院长,将001带回到实验室里研究。   但最后,他还是重新将001放回到保温箱中,中途还发现了001不知何时伸进袖子里,绕在手臂上的触手,他只以为001是眷恋人的体温,便铁面无情地直接将触手从袖子里抽出,说:“乖,保温箱里也是一样温暖,我必须去实验室,你就在这里待着吧。”   001:“昕昕,昕昕,昕昕,嘤嘤嘤……”   它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关在了保温箱里,保温箱对于它就仿佛纸箱一样脆弱,只用一根触手,它就能将其全部撕碎,爬出去寻找明昕。   可明昕还在这里,他会生气的,之后关住它的,也许就不只是这么一个小箱子,而是地下那个黑屋子了,在那里,它能见到明昕的次数,只会比现在更少。   把001关进保温箱之后,明昕又重新感觉到身体的黏腻感,他到浴室又洗了一次澡,换下来的衣服里,白色物质都已经结块黏在内裤上,明昕有些嫌弃地将它丢在了垃圾桶里,对着管家系统吩咐道:“管家系统,我出门后就把垃圾倒了。”   管家系统却没有任何回应。   明昕察觉出异样,他重新将管家系统接通了个人终端,系统就仿佛盲人重见光明一样,在明昕脑海里以抱怨式的口吻将昨晚发生的事倒豆子一样全倒给了明昕。   说完,系统委屈巴巴地说道:“那个黑不溜秋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找个理由,干脆把它丢了吧。”   “这可不行,我现在身体的人设所有的研究内容,都是以001为中心开展的,扔了谁,他都不可能扔到001的。”明昕却为难道。   说着,他宽慰道:“你放心,今晚我就不让它睡床上了。”   “好吧。”系统委屈巴巴地接受了明昕的说法,它自己也没意识到,明昕就跟个渣男一样,没给什么对它有利的承诺,它就被安慰下来了。   系统又多嘴了一句:“既然这个身体之前都是你在操控,你干嘛整一个怪物来养,弄这么一个人设?”   明昕被系统抓到之前,他在这个世界的人物却已经在小世界里留下了浓重的痕迹,倘若无缘由地死亡,会引起小世界的动荡,不利于快穿局与小世界的联系,于是他被强行带离这个世界之后,“明昕博士”便由快穿局控制着,依照着过去的人设,继续运行着。   在系统的提示之下,明昕脑海中,却竟是自发地浮现了一些过往……   他以为那些回忆,随着那人灵魂的回归,应当是渐渐模糊了,可直到现在,他才发觉,那些回忆,仍仿佛昨日一般,浮现在他眼前。   纷飞的大雪,消散在眼前的爱人灵魂,以及消散之后,留在地上,一团黑乎乎的小怪物。   尽管察觉到,这个小触手怪并没有灵魂,只是一具空壳,可于当时的他而言,它却无异于是救命稻草。   于是他带着001建立了研究院,日夜浸泡在对001的研究之中,只求能从中查探出爱人灵魂的下落,除此之外则一概不关心。   可没能研究多久,系统就找上了门来。   再度回到这个世界,他的人设居然变成了高冷洁癖的疯狂研究者,嘴里还喊着什么为了人类未来的口号,回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哪怕是明昕,也感到一阵啼笑皆非。   面对系统的疑问,明昕只是笑了笑,道:“你说一个离家出走的人,精神状态能有多好?”   只不过他的情况和离家出走不太一样,他是家自己出走了,还是被迫的那种。   更不用说,还没把家找回来,系统就突然出现,把他强行带走了,如果不是在小世界里遇到了想要找回的人,明昕的精神状态应该还能更差一点。   系统这才想起这一回事。   它顿时浑身不得劲起来,先前它一直以为明昕没心没肺的,说话便很口无遮拦,但后来发觉明昕和前上司的共同点之后,终于学会了共情,现在发现了自己无意识揭了明昕的伤疤,整个芯里就是一个感觉——   它真该死啊!   系统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昕趁机露出一副不愿多谈的忧郁模样,转身出门,嘴里喃喃着:“系统的监控器坏了?”   001虽然在保温箱里,明昕的声音却毫无阻拦地进了它看不清在哪的耳朵里,小触手怪顿时很嚣张地在狭窄的保温箱里扭动起触手,每根触手都在炫耀着:“是我干的!”   在伴侣面前,展现自己的强大,正是它的本能。   只可惜,它这一番行为,完全是秀给瞎子看,明昕对它在保温箱中的行为毫无所知,他研究了一会管家系统的监控系统,发觉它坏得很彻底,连代码本身,都几乎扭成bug几何体了,像是经历过二哈的屋子一样惨不忍睹,他便放弃了修理,从杂物室里推出几年前就该淘汰的管家机器人,开机,在脑海里指使着系统:“好了,接下来你就用这个机器人,继续在屋里干活吧。”   刚刚才同情明昕的系统:“?”   “??!”   明昕在心里,仍是挂着温和笑容的样子,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他是什么天使,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天使,毫无怜悯地将系统留在了管家机器人体内。   “你他妈?明昕,你能不能做个人?!”系统无望的怒骂声被阻拦在了小小的管家机器人体内。   明昕离开之后,桌上的保温箱突然弧度很大地动了一下,随后摔在了地上。   系统之前还觉得黑团子有点可爱,现在那个触手怪,却已经变成了它的心理阴影,要不是还在管家机器人体内,它估计就尖叫出声了。   然而明昕出门之前,还给它留下了一个指令。   于是系统只能身不由己地驱动着机器人的轮子,到了倒在地上的保温箱前,伸出机械臂,嘴里念叨着:“整理屋子,整理屋子。”   001却在它滑过来之前,先一步顶开了保温箱的盖子,从里头爬了出来。   见管家机器人过来,它那双在明昕面前还可怜巴巴、满是懵懂之意的红色大眼,当即便成了阴冷而恐怖的模样,蜷起的触手猛地弹开,把管家机器人打得旋转着飞了出去,一边转着,一边还卡壳了一般,“整整整整理屋屋屋屋子——”   咚!   机器人整个撞在了墙上,不动了。   系统:“……”   它怀疑,明昕是在报复自己!而且有证据! 第205章 吞噬10   为了隐瞒001的存在, 明昕仍然如往常一般前去实验室做实验。   但先前他的所有实验体都被厉禹寒杀死了,而厉禹寒本人也不知为何失去了踪迹,一个研究怪物的学者, 不能没有怪物,明昕便向院长申请,要求得到一些活的怪物实验体。   也许是知道之前在他和白卓之间的争端中有所偏颇,院长很快就通过了他的申请。   新的怪物被送到了明昕的实验室里。   那是个长着鹿角的兔子,胆子很小, 基本没有伤人的先例,正是因为这一点, 才会那么轻而易举就被佣兵抓住, 送到研究院里。   明昕垂下眼,隔着栏杆与兔子通红的双眼对视了片刻,在工作人员手中疯狂挣扎嘶吼的兔子, 在他面前, 却很是安静。   工作人员离开实验室后,他打开了关着兔子的笼子。   随后, 将手伸了进去,摸了摸兔子的脑袋。   休息时间,明昕按时回到了卧室。   然而, 入目的却是撞在墙上, 陷入故障的管家机器人, 与摔在地上,满地乱爬的001。   明昕:“……”   借着饲养实验体的理由, 明昕拿到了一些生肉, 思及001凭空长了张嘴, 也许会有进食的需要, 他便把其中一部分生肉带了回来。   把001重新清洗完之后,他便将生肉放到了001面前,问道:“吃吗?”   001看着那一大块被放在盘子上的肉块,触手有些嫌弃地缩了一下。   比起这个,它更想吃的是……   猩红色双眼望向明昕,细细的叫声从口中响起:“昕嘤……”   “不吃吗?”明昕记忆中,001最开始就是靠着吸食肉块,才从一小团变成足以覆盖整间屋子的怪物的,它虽然没有嘴巴,触手上却有吸食养料的结构,可以轻而易举将肉块化为血水吞噬。   现在不吃肉块,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昕又将肉块往001的方向推了推,冷冷道:“吃。”   001又开始“嘤嘤嘤”,它绕着盘子爬了一圈,到了明昕身边,几根触手眷恋地攀上明昕的手臂,像是在撒娇一样,扯着袖子轻轻晃了晃。   明昕盯着它看了好一会,终于是从001眼中看出了它的不情愿。   明昕与它对视了片刻,终于放弃了,将肉块送到了冷冻箱里,打算第二天送回到实验室里。   不过,作为001挑食的惩罚,“今晚不能睡床上。”明昕宣布道。   001瞪大了双眼。   仿佛身体力行地诠释着“瞳孔地震”四个大字一样。   不让它睡在床上,简直就像是在要它的命一样,它立刻急了,一只触手抓着明昕的手,其余触手疯狂朝着冷冻箱爬去,仿佛在用行为表明:“我吃,我现在就吃!”   真正知道001不能睡床上真相的系统见状,在芯中吭哧吭哧地笑着。   小样,让你白天还欺负我!   明昕的心肠实在是钢铁做的,发觉现在的001即使不吃肉,似乎也精神饱满,大约的确是不那么需要吃肉块,便冷酷地拒绝了001,双手捧着明显蔫吧了许多的001,再度把它装到了明显有些狭小的保温箱里。   001的触手在保温箱里胡乱挥舞,几番差点被它从保温箱里逃出去了,明昕终于盖上盖子之后,看着箱子在箱里001的挣扎之下颤动的样子,心中竟有些担忧箱子被001弄坏。   而他的预感,却在第二天得到了实现。   保温箱,彻底被一夜体型暴涨的001,给彻底撑破了。   ……   尽管并没有食用明昕带来的,001却仍在以一种难以预料的速度成长着。   仅用了一周不到的时间,它就从明昕的手心大小,大到伸直每一根触手,便足以占据半张床铺的程度。   自从保温箱被撑破了之后,明昕找不到别的足以容纳001的容器,便只能暂且允许它睡在自己床上,然而,也不知道是否与001有关,每每早上醒来,明昕总会感到浑身黏腻。   洗漱时,已经能够说出简单句子的触手怪像小狗一样跟在他脚后,用孺慕的口吻道:“昕昕,昕昕,好喜欢!”   明昕现在已经养成了每天早上都洗一次澡的习惯,便将001整只抱起,关到了浴室门外。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001看似白纸一张,却会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偷偷将触手塞进门缝,实体状的触手如流水一般变换形状,直到足以全然伸进门缝。   明昕打开了热水的开关,冲淋而下的热水与由此生出的雾气遮蔽了他的视野,以至于他并没有察觉到,一条黑蛇一般的触手,缓缓延伸至他身后,随后,立起的触手间倏忽间裂开一只眼来,红色的眼珠转动,随后对准了他被热水打湿的身体。   门口的001兴奋地拍打起剩余的触手,浴室里的明昕却无知无觉,洗完澡后,他身后的触手便如潮水般退去,只在地上留下了一点不甚明显的黏液,被水流席卷着冲入下水道。   明昕换好衣服,打开门,果然在门口看到了宠物一般牢牢守在门口的触手怪。   如今的001,已与“小”这个字搭不上边了,它几乎有成年大型犬一样大小,趴在门口时,半人长的触手绕着身体整整齐齐摆放着,红彤彤的眼睛上抬仰望着明昕,似乎在怨怪明昕不让它进去。   明昕却只是绕开它的身体,他走到哪,001就跟到哪,直至最后,他打开卧室的门,001便听话地停在了门前。   “在家里待着,没洗过澡不许到床上。”明昕已经知道001能够或多或少地理解自己的意思,便这样嘱咐道,随后在001面前,关上了门。   001在门前守了许久,触手以一定的频率,在地面上拍打着。   他知道,43200次拍打之后,他的昕昕就会回来。   然后他的昕昕就会抱着他到浴室的浴缸里清洗身体,用浴巾擦拭过水珠之后,再将它带到床上,之后,他们就会一起睡觉。   明昕至今还不知道,夜里,001从未睡着过。   当明昕入睡,他就会睁开双眼,触手便会缠上明昕的身体,毫无空隙地相拥。   这个时候,001会有些怔怔地盯着自己的触手,他记得,自己原本应该是有结实的双臂,那双臂可以将明昕整个人都抱入怀中,整整一夜,随后第二天,明昕睁开双眼之后,会对着自己甜甜一笑,然后说……   然而现实是,他只有十几根丑陋的触手,它们犹如绳索般环绕着明昕的身体,他洁白的身体,像在欺负他,在亵渎他,而在明昕醒来之前,他还必须将触手从明昕身上移开,整整齐齐地摆在明昕身旁,装作刚醒来的模样,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不怎么做,明昕就会生气,哪怕那也许并不是明昕的本意。   001的触手不知不觉间攀上了门板,以它现在的能力,要想拆开这扇门,不是完全不能实现的,可明昕让它待在家里。   家里。   001猩红色的大眼兴奋地眨了眨,但到了下一刻,却还是有些萎靡地黯淡了下来。   可待在家里,却不能一直和明昕待在一起。   他也想去实验室。   在他还是厉禹寒的时候,尽管被束缚在实验台上,尽管被注射了那些药剂,他却是一直与明昕待在一起的。   可那时的他没有任何关于明昕的记忆,他只想着逃走。   融合之后,他的脑海中多出了许多记忆碎片,尽管这些记忆碎片彼此之间难以联系,它们却都在告诉他一件事——   他是明昕的,明昕是他的。   他们互相属于彼此。   这样想着,001盯着门的目光变得阴鹜冷淡起来,拍击地面的触手,动作变得急躁了起来。   所有阻扰他们的,都将被他消灭。   ……   这天明昕回到房间的时间,比以往晚了一个小时。   在守在门口的001彻底失去耐心之前,他终于打开了门。   开门的那一瞬间,门口001的目光顿时从阴鹜变得纯真可爱起来。   “昕昕,回来啦!”它的声音里满是喜悦,尽管明昕居住的房间是权限要求最高的区域,他还是立刻便反手关了门。   “洗澡。”他说着,牵了001一只触手,将它带向了浴室   比起在厉禹寒面前的防备与嫌恶,明昕在001面前,却表现得更为松弛和包容,有时被001分泌的黏液弄了一手,尽管有些不适,却仍不至于流露出厌恶的神情,甚至能够帮001洗澡。   洗澡本是001最高兴的时候,明昕漂亮的双眼会始终注视着它,随后修长美丽的双手细致地揉洗它身上每一寸皮肤……   本该是这样的。   然而,这天,在明昕为它放好水之后,凑近了清洗它身体的那一刻。   001却从明昕身上,闻到了一股陌生的气味。   那股气味其实并不浓郁,尤其明昕是那么爱干净的人,不管是人还是实验体,接触过后,他总会细致地清洗双手,并用消毒水清理身上的衣服。   然而,那味道,却仿佛恶心的鼻涕虫一样,充满占有意味地停留在明昕身上,仿佛挑衅般,刺激着001的嗅觉。   明昕忽然停住了清洗的动作。   他的目光中满是惊奇,看着001头顶猛然冒出的尖刺。   这是过去的001,从未展现出来的形态。   001原本如同孩童稚嫩可爱的声音,忽地变得古怪了起来。   “昕昕,昕昕……”它的触手牢牢圈住了明昕的手腕。   穿戴在手上的手套,刹那间,便被腐蚀破开,滑溜溜的触手,直接与明昕的皮肤贴在了一起。   “我的……” 第206章 吞噬11   明昕不明白001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他的注意力暂时001腐蚀透手套, 随之直接与自己胳膊相贴的触手夺去了,滑溜溜的触手裹在皮肤之上,实在是有些难以忍受, 他便冷下了脸,命令道:“松开。”   平时,001都很听明昕的话,从未忤逆过他的命令,可今天, 001在他冷漠的声音之下,反而像是被激怒了一般, 更多的触手朝着明昕的方向缠了过去。   水花泼溅。   在明昕反应过来之前, 他已经被猛地从浴缸里蹦起的001撞倒在了地上。   大型犬大小的001撞进明昕怀里时,明昕根本无法维持住平衡,而躺倒在浴室地上之后, 任凭他如何挣扎, 缠在身上的触手却是越来越紧、越来越多,甚至于有的触手并不满足于隔着衣服与明昕接触, 从触手表面分泌出透明的黏液来,轻而易举便将明昕身上的实验服分解开。   这些黏液虽不会对青年白皙的皮肤造成什么伤害,却在接触部位留下一阵又一阵的麻意, 明昕一开始还挣扎, 但随着身上黏液的增加, 却挣扎的弧度却只能渐渐小下来。   001充满眷恋的声音不断响起,“昕昕, 昕昕, 昕昕……”   它努力将自己的气味涂满明昕全身, 意图将那陌生而讨厌的气味驱逐开, 可被愤怒冲晕了脑袋的001却毫无察觉,它正在无意识地散发出,用以迷惑伴侣使之与自己交配的气味。   明昕身上的衣服渐渐被瓦解成破布碎片,落在湿漉漉的地上,平日里冰冷的双眼,在那股气味的侵染之下,渐渐失去了焦距,他想要蜷缩身体,却被死死纠缠在身上的触手阻碍着不得动弹,冷白皮肤泛起潮红色,是情动的模样,更不用说,001的触手仍在他身上不断移动着,细心而专注地将怪物的气息涂抹在他身上。   终于,明昕落在地上的手难以忍受般地狠狠攥紧,他睁大了双眼,一声模糊的哭音从被触手堵住的口中发出,随后眼皮无力地耷拉下来,眼尾满是恹恹的疲意与愠怒之意。   明昕身上没了那股讨厌的、陌生人的气息,001恢复了冷静,可冷静下来之后,看着明昕在自己的捆缚下无力而疲惫的模样,它却是浑身都僵住了。   “对不起,昕昕……”001呜咽着,触手如潮水一般从明昕身上退去,一整只大怪物缩在浴室的角落,红彤彤的大眼睁得老大,像在祈求明昕的原谅,“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明昕暂时没理001,或者说,他暂且没有余力去理001。   身上的触手逃离之后,青年雪白纤细的身体上却满是由触手留下的红色勒痕,他勉强用手臂支起无力的身体,黏液从身上滑落,流淌到了地上。   这股熟悉的感觉……   是每天早上起床后,都会感觉到的黏腻感。   明昕以手指沾了一些皮肤上的黏液,眼神中满是探究,许久,他看向缩在角落里,几乎石化成触手雕像的001,青年悦耳的声音仍未摆脱恹恹的软意,却已经开始了质问:“001,这段时间在床上,你都对我做了什么?”   001颤颤巍巍、战战兢兢,明明它才是怪物,却在明昕的质问下,紧张得触手都蜷曲起来,甚至开始了装傻:“昕昕,昕昕,喜欢……”   明昕却将它的回应,当成了回应。   “就因为喜欢,所以每天晚上趁着我睡着,你都会对我做这种事吗?”明昕看向自己干干净净的腹部,喃喃道:“难怪你不喜欢吃肉,原来已经有了另外的食物。”   001不敢再说话了。   明昕接着问道:“既然平时都是在我睡着之后做这种事,今天为什么在我还醒着的时候,就忍不住这么做了呢?”   “昕昕,身上……”001直勾勾盯着明昕,小声道:“其他人的味道。”   “昕昕,我的,别人,不可以!”说到最后,001孩童般纤细的嗓音,竟是带上了几分怪物独有的凶戾感。   真是强烈的占有欲……明昕想着,是把他当成了配偶吗?   就算是怪物的求偶行为,于他而言,也是充满研究价值的。   “我明白了,”明昕垂下眼,“你先出去吧。”   001却一动不动,两只红眼睛有一只算一只,都可怜巴巴地盯着明昕,“昕昕,不要丢掉我……”   明昕身上仍然没有什么力气,他支着身体,红晕仍然留在眼角,他冷冷地看了一会001,说:“我不会丢掉你的。”   001是他唯一的希望,哪怕是丢掉整个世界,他也不会丢掉它。   “出去吧。”   浴室的门在001面前关上了。   它忍不住将黑乎乎的脑袋贴在浴室门上,听到浴室里响起水声之后,触手渐渐地开始不安分起来,意图如以往一般,从浴室门的缝隙钻进去,偷看明昕洗澡。   但今天才刚对明昕干了一件坏事,平时趁着明昕睡觉偷偷做的那些事也被发现了,001不确定,要是再被明昕发现自己还偷看他洗澡,明昕会不会把自己丢掉。   触手急躁地拍击起地面,001的眼神,一瞬间显出满是邪性的凶戾来,它根本无法想象,被迫从明昕身边离开之后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是漆黑的,窒息的,在空茫毫无边际的空间中飘荡,不知时间与存在为何物。   以至于,连自己是谁都忘记……   浴室门再度被打开了。   几乎贴在浴室门上的001躲避不及,被猛地打开的浴室门“啪叽”一下,甩到了另一边。   明昕的动作顿了顿,见到001的触手在门缝下抽搐了一下,随后飞快缩了回去。   001小心翼翼从浴室门后面慢悠悠挪了出来,它的皮肤坚硬得能够抵御子弹,区区一扇门根本不能对它造成什么伤,在明昕忧虑看来的时候,它还小声为自己辩解道:“不是故意,把门弄坏的。”   明昕并不是担心浴室门,但听001怎么辩解,他也知道001没出任何问题。   “不怪你。”明昕飞快说道。   他身上换了管家系统日常放置在浴室的衣服,确认001没什么问题之后,他便没再多看001一眼,而是快步走向玄关处,连接了管家系统在个人终端里,随后开门,对着追到门口的001冷静道:“我出门一趟,很快回来。”   主人离开之后,卧室灯光渐渐暗下,重归寂静。   001毫不畏惧陷于黑暗与寂静的屋子,它只害怕离开的明昕。   都已经很晚了,也洗过澡了,为什么还要出门呢?   还把那个讨厌的系统带走了。   001攀在门上的触手不自觉用起力来,比起进浴室之前,它的体型竟是又变大了一些,触手几乎有成年男性的手臂一般粗壮。   它也想和明昕一起出门,一起散步,哪怕是去实验室,拿它做实验也好。   无论是在明昕身上留下讨厌气味的人,还是那个系统,都能跟在明昕身边。   他也想要。   触手骤然用力,门框处竟是以触手接触地为中心,忽地涨开一大片裂纹。   足以挡下火箭筒攻击的门,就这么被这只怪物,生生拆了下来。   永远亮着灯光的走廊出现在001眼中,它就像一片喜悦的黑暗,几乎在门倒下的那一瞬间,就从门内涌了出来。   昕昕,昕昕,昕昕……   它就像是循着味道的狗一样,闻着明昕一路留下的冷香味,所有触手都在努力爬动着,仿佛地面上凭空出现的深渊般,一路流淌。   “……你有什么事?”   明昕冷淡的声音忽然飘进了它耳内。   昕昕!   001像是忽然找到骨头的大狗一样,惊喜地睁大了眼,但它还记得明昕让它待在家里,要是被明昕发现它跑出来了,一定会生气。   它便悄无声息爬到走廊的天花板之上,自作聪明地以为这样明昕就一定不会发现自己了。   循着明昕的声音,它终于看到了明昕的背影。   猩红色的大眼刚弯成月牙形状,眼中满是星星,下一刻,它却看到了站在明昕面前,同样穿着实验服,有着一双狐狸眼的青年。   触手怪物猩红色眼中的笑意骤然消失。   空气中,除了明昕身上的冷香之外,还有另一道只要稍稍一闻,就觉得恶心至极的气味,那气味恬不知耻地缠上明昕刚洗过澡的身体,他的皮肤——   001猩红色眼中一片森寒,尖刺猛地从它那漆黑一片的身体中炸开来!   白卓!   他居然敢!!   他居然敢拉昕昕的手!!!   明昕也没想到,白卓竟会专门在这里等他。   今天晚了一小时回房间,就是因为路上被白卓给拦住了,可他单以为白卓只拦他那么一回,却没想到,之后竟还会再拦一次。   他的些许温情仅只提供给001,在其他人面前,尤其是白卓面前,那张美丽的脸上,便只余冷淡。   可他更是没想到,白卓竟在听到他的疑问声之后,猛地走进了一步,将他的手抓住了。   明昕浑身僵硬,这时候他才发觉,之前他离开卧室时似乎太焦急了,竟然忘了戴手套。   白卓冰冷的手直接握住他的手,就仿佛毒蛇圈住他手掌般,白卓弯着那双狐狸眼,笑着道:“我只是太想你了而已,我们都足足有一周没见面了。”   “听说,”白卓忽然睁开了眼,眼中带着一丝冷意,“这段时间,你又找了个实验体?”   明昕冷冷道:“松手,跟你没关系。”   “怎么跟我没关系?”白卓双手都握着明昕意图挣脱而出的手,他举起明昕的手,将其抚在自己脸侧,动作仿佛对待情人一般缱绻,语气却与动作全然不同:“只要实验体还在,你的双眼,就一天也不能停留在我身上。”   “干脆,把我变成你的实验体吧。”白卓的声音再度沉了下来,带着股难以掩饰的兴奋意味。   明昕的眉眼中满是冷意,“不可能。”   “你还达不到,做实验体的要求。”   白卓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了。   “昕昕真是太残酷了,”他面无表情,语气却仍然柔和,“我以为001没了之后,昕昕应该会悲痛欲绝的,现在却没有,真是……”   仿佛想到了什么,白卓脸上,忽地又露出了笑容来,“干脆……”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忽地停顿了下来。   一双猩红色的邪恶眼瞳,坠至明昕身后。   阴冷地盯着他。   没有老婆的人,精神状态就是白卓这个样子的(咳) 第207章 吞噬12   白卓的眸光突然暗了下来, 他越过明昕的肩头,与那双满是邪恶之意的猩红色双眼对视。   “不用了,今天就先这样吧, 我还有事。”他握着明昕的手,充满暗示之意的捏了一下,完全是无视了明昕冰冷双眼的模样,“明天再见,昕昕。”   说罢, 白卓松开了握着明昕的手,唇角的笑, 显得格外锋利了起来。   明昕似有所觉, 转过头去,然而他却只看到空旷无一物的走廊。   却不见,一条漆黑的触手绕过他视野所及处, 朝着他的脚腕延伸而去, 下一刻,却被白卓狠狠一脚踩住了。   “昕昕不是有什么事要做吗?快进实验室吧。”不知是否是错觉, 白卓含着笑意的声音,变得有些勉强了起来。   一只长满尖刺的触手充满恶意地从背后刺向白卓,而白卓背在身后的手, 却不顾那尖刺, 直接抓住了那触手, 血液骤然从指缝滴下。   明昕却并未立刻离开,他冷冷地看着白卓, 一边用手帕仔细擦拭着手上并不存在的污渍, 一边道:“白博士, 我还有一个疑问, 还没解决。”   “什么?”白卓另一只手悄然从实验服口袋中掏出一支试管,他单手打开试管口,将里面的溶液滴向脚下的触手,触手怪物当即吃痛的缩回尖刺。   “上一个实验体闯进我的实验室的当天,我留存在卧室的备用卡失窃了,”明昕道,“是你做的吧。”   001缩回被腐蚀的触手之后,却朝着白卓伸去了更多的触手,那双猩红色眼瞳中满是残忍的杀意。   一滴汗,从白卓颈后流下。   他甚至难以出声回应,只顾着应付001的攻击,然而明昕却并不抱希望于得到他的回复,他心中早有答案。   只是,“我并不理解,既然是你把实验体送到我面前的,之后又为什么,亲手把他推到001面前,将他推入死亡的境地呢?”明昕不解道。   “啊,这个啊,”白卓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笑来,“自然是因为,有人想让他,和你那些可爱的实验体同归于尽呀。”   “尊贵的总统大人,发觉联邦对于所谓的最强佣兵,实在是太拥戴了,他害怕自己的地位被取代,于是利用了佣兵的忠诚,把他骗到了你的实验室里,想看看究竟是佣兵先死,还是你的实验体先死。”白卓脸上的笑容真诚,而似乎被他的话语所惊,001的进攻,竟是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融合之后,001体内的厉禹寒仍然留存着过往的记忆。   尽管被困在实验室之后,厉禹寒心里已经有了些似真似假的猜测,但再如何猜测,也不及亲耳听到要来得让他震惊。   “我的实验体?为什么?”   “昕昕还不知道吗?”白卓笑容诡异,“你的实验,在其他人看来,根本就不是救世的实验。”   “而是——灭世。”   明昕睁大了眼,他脸上的冰冷,第一次被白卓打破,露出符合年龄的惊诧来。   白卓看着他连眨眼都忘却了的漂亮双眼,心中却是变态的满足。   “这个世界,只有我,是完全相信你的实验能成功的,只要你能把我当做实验体……”白卓忍不住朝着明昕走近了一步,然而,仅只这一步,他就被不断裹上脚面的愤怒的触手阻拦住了脚步。   他那双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真是碍事。   很久之前,他就觉得001碍眼了。   只要001存在一天,明昕的双眼,就不会为他停留……   白卓改变了想法,他的双脚犹如陷入泥泞般难以移动,于是他便勉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昕昕,我只说到这,反正你的001也已经死了,等明天见面,你再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把我,作为你的实验体。”   反正,今晚,他就会彻底将001杀死。   明昕脸上的惊诧迅速被他收拢入心中,他连擦拭过双手的手帕都忘记了丢弃,而是重新装进口袋里,进入了实验室。   他进入实验室的那一瞬间,001立即从天花板落了下来。   一人一怪物,眼神竟都是相同的嫌恶与愤怒。   001率先将触手攻向白卓,伴随着全然不似孩童的,冷戾而尖锐的吼声:“昕昕的实验体,只能是我!”   明昕在实验室内呆站了一会,似乎在沉思些什么。   随后,他终于抬动双脚,走向试验台。   白卓竟是以口令取出了锁在墙上保险箱中的激光枪,毫不留情地射向001,所射之处,当即便留下了一个空洞。   他的笑显得狰狞而偏执:“你不过是个怪物,还妄想待在昕昕身边?死亡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明昕站在试验台边,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瓶子,瓶子里装着的,是受到001黏液腐蚀之后的衣服碎片,上面还残留着些许黏液,这正是他急于用于实验的内容物。   不一会,他再度从冷却箱中,拿出了一支试管,管中装着的,却是厉禹寒的血液。   实验室中极为宁静,实验室外,尖锐的警报声却引来了无数警卫,所有警卫脸上皆装备着降低精神攻击的护目镜,将手中的激光枪对准白卓面前的触手怪。   显然,这天的埋伏,是早有计划的。   白卓身上的白色实验服几乎被血染红,然而001也并不比他好上多少,它身上的触手仅剩下五六根,怪物连血液都是黝黑一片,汩汩地流满了地面,将坚固的地面腐蚀出内里的结构。   地面传来一阵又一阵仿佛地震般的颤抖,明昕却全神贯注注视着显微镜中无数细胞,毫无反应。   “昕昕,昕昕,昕昕……”   白卓冷笑着咳了一口血,“放弃挣扎吧,昕昕只要进入了实验状态,就感觉不到其他动静。“   “001,不对,厉禹寒……”白卓脸上的笑,越发兴奋了起来,“你就乖乖的死去,把昕昕交给我吧。”   然而,这一瞬间,时间,却仿佛被凝固住了。   从白卓身上流下的血,空中无数激光,被迸飞至空中的细小石头,全部停滞住了。   001猩红色眼瞳猛然竖起,黑暗迅速填充满整条走廊,犹如邪神降世。   显微镜中,属于厉禹寒的细胞,与明昕从衣服碎片上提取出来的,属于001的细胞,融合在了一起。   融合细胞先是忽地缩小,随后,以惊人速度飞快分裂繁殖,仅只0.01秒,便将视野全部填满。   几乎就像爆炸一样!   显微镜忽地翻倒在地上,伴随着一声巨响,实验室所有一切都倒向地上,明昕这才意识过来,实验室外,就正在爆炸!   就连个人终端也断网了,001彻底无法与卧室的管家系统联系上了,它惊恐地在明昕脑海中道:“昕昕快躲到角落!”   这场爆炸一样的动静,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才停下。   也许是过于害怕了,明昕缩在角落,脸色竟是出奇的苍白。   系统虽然一开始叫得最大声,可发现实验室是出奇的坚固,没有一点倒塌的迹象时,它就冷静了下来,发现明昕像是被吓到了,还嘲笑他:“哼,你胆子好小!”   出乎它的意料,明昕竟没有对它的话做任何回应。   这个世界变成管家系统之后,系统就再也感应不到明昕的情绪,可尽管如此,它也察觉到,明昕现在的状态并不正常。   “怎么啦?”系统原本还满是嘚瑟的声音小了下来,小心翼翼问道:“昕昕。”   明昕终于有了反应,“没什么。”   “就是呀,能有什么事?你看虽然震得那么厉害,实验室却一点也没裂开,说明它很坚硬的嘛,不怕不怕。”系统觉得自己真成了管家一样,居然还安慰明昕。   在它的安抚声下,明昕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点。   他敛下眼。   如果想要彻底找回那个人,就必然要经历这一切……   震动结束后半小时,明昕终于勉强支着双腿,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他慢慢走向实验室大门,随后,打开了大门。   然而门打开的那一瞬,无论是明昕,还是系统,都被门外的场景,惊得一怔。   整座研究院,除了明昕所在的实验室连墙壁都没有一点划痕之外,其余建筑,竟是全部倒塌成为了废墟!   系统在明昕脑海中惊叹,明昕却是慢慢扫视过毫无生机的废墟,按在门上的手,用力得指尖泛起白来。   刺目的阳光从头顶落下,照在他身上,却是带来一阵的寒冷。   *   举世震惊的研究院大地震发生的第一刻,联邦军便受总统指派,驻扎在了研究院边,寻找可能的生还者。   然而,无论联邦军如何寻找,整座研究院的人,却都犹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就连一具尸体,竟也没能留下。   唯一的幸存者,只有一人。   联邦军统帅回到驻扎地时,忽地发现,一些换班下来,本该回到帐篷里休息的士兵,竟是不见了踪影。   他因常年皱眉,而铭刻上皱纹的眉宇,不由得皱了起来。   无须过多思索,他走向驻扎地中央,分派给研究院唯一幸存者的帐篷走去。   一路过去,他果然见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年轻士兵脸上带着点羞涩的红,却在碰见面上竖起法令纹的统帅,紧张得手忙脚乱,好一阵才脚跟互碰,对着他敬礼:“统、统帅!”   “看来你们都很闲,”统帅的态度却极其冷硬,怒斥道:“既然如此,就不要休息了,滚去继续搬石头!”   士兵们只得离开。   还未进入帐篷,统帅便听见几个士兵温和而小心翼翼的说话声,他眼中愈是冰冷。   果然,踏入帐篷的第一刻,他便看到,几个红着脸的士兵,正围着中间五官精致美丽的青年,说着蹩脚的笑话。   昏暗的帐篷中,青年却仿佛发着光一般,冷淡的眉眼也叫人难以移开视线,更难以克制想要靠近的欲望。   统帅眼中,有惊艳,更多的,却是警惕与提防。   最初他见到眼前的青年,也认为对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者。   然而,总统的话,绝对不会有错!   他没有提醒几个沉浸在美色中的士兵,而是猛地厉声道:“将这个伪装成人类的怪物拿下!” 第208章 吞噬13   明昕是被晃醒的。   醒来的那一瞬间, 浑身的不适全都找上了门来,口渴,饥饿, 以及姿势别扭而导致的睡眠不足。   联邦军的统帅似乎认定他是危险程度最高的怪物,不仅给他上了手铐脚铐,还将他单独一人关在了一个漆黑的箱子里,在这个箱子里他几乎感知不到昼夜的变化,唯一能够感受到的, 唯有不停晃动的箱体。   他不知道他将被带往何方。   唯一能够确定的事,倘若他真的被带到目的地了, 等待他的, 必然只有一个结局。   死亡。   而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然而,唯一能与外界联系的个人终端却被收走了, 也就是说, 明昕甚至连系统,都联系不上了。   在漫长的行程中, 明昕用尽全身力气,一次又一次在黑暗中摸索这个箱子,然而箱子从内部却摸不到任何一点空隙。   无数次尝试之后, 明昕疲惫地倒在了箱底。   然而, 他的心底, 却是极度平静,平静得近乎一潭死水般。   如果……那人没来救他, 就说明, 他的实验失败了。   既然如此, 就算他从这个箱子里逃脱出去, 迎来的也只会是相同的命运。   明昕的呼吸,渐渐缓了下来。   再度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敞开的箱子,星光一隅倒映入他眼中……   明昕忽然睁开了双眼,重重地喘息了起来。   那并不是幻觉,而是真实的——星空。   这样美丽的星空,只有在陷落区才会拥有。   然而明昕心中却没有一点恐惧,他睁大了眼,眼中灼灼生辉犹如正装着一片星空。   他被救了。   救下他的,只有一个可能。   明昕原本毫无力气的身体,忽然生起了点力气,他努力站了起来,抬起被手铐锁住的手,试图勾住箱子的边缘。   也许以为他是怪物就不用进食,被关进箱子里后,联邦军统帅就没给他喂过什么吃的,明昕站起的那一瞬间,眼前泛起一阵阵的黑,举起的手够了好几回,才勉强勾住了边缘。   他尽全力以勾住箱体边缘的手将自己一撑——   箱子受箱壁上急剧变化的压力所影响,骤然侧向倒了下去。   明昕蜷缩着倒在地上,好一阵,他才缓过来,慢吞吞往外爬去。   然而爬了一会后,明昕却忽然发觉,原本束缚在他手腕、脚腕上的铁拷都断裂开了。   拿起来一看,却见铁拷断裂处,留有受到腐蚀的痕迹,似乎是在他失去意识时,受到了腐蚀。   明昕垂眼注视了好一会,才终于将铁拷放回到地上。   离开箱子之后,入目的,却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雪白。   呼出的气流,在空中凝结成了白雾。   困住明昕的箱子,原先是被放置在车上的,而车子周围应当是有数十辆军用车护送,但此时明昕眼前,除了载着箱子的那辆车之外,其他车都失去了踪迹。   漫无边际的雪地与星空,这里无疑就是陷落区,但看那个联邦军统帅的意思,他应该会被送往联邦中心,即联邦总统所在的地方,陷落区在联邦之外,再怎么样,车也不能开到这里……   明昕走到了驾驶座,果然在方向盘与踏板上找到了几根冻得梆硬的触手。   明昕把那些触手收进了口袋,又在驾驶座翻找了好一会,终于翻到几支冻出碎冰的营养液与军用外套。   他穿上宽大的军用外套,又忍着寒冷喝了一瓶营养液,剩下的都装进口袋里,过了好一会,身体才终于温暖了一些。   军用车的燃料都彻底冻住了,明昕无法启动车子,只能从驾驶座爬了出去。   陷落区中,前后左右都是一样的雪白,几乎分辨不了方位,然而明昕却仿佛极为熟练一般,抬起头,根据星空中星星的方位,朝着一个方向,抬脚走了过去。   陷落区的天气阴晴不定,明昕走了没多久,就开始下起了雪。   尽管穿着军用外套,明昕的体温却还是急剧降了下来。   而更危险的是,随着暗下的天色,一些原本潜藏在暗处的怪物,一个接着一个,从藏身处中,缓缓爬了出来。   而就在它们爬出来的那一瞬间,一股极为香甜的迷人气味,传了过来。   明昕很快就不能再接着走下去了。   不仅是因为冻得失去了知觉的双脚。   还因为,周围的黑暗中,一双接着一双亮起的,邪恶的、觊觎的,属于怪物的毫无人性的双眼。   窸窸窣窣,是怪物身体摩挲过雪地的声音,明昕双腿无力,软倒在了雪地上。   “001……”他一边环顾四周,一边轻声喃喃道。   率先靠近他的,是几个有着人类体格的怪物。   说是拥有人类体格,它们的模样,却已经几乎和人类没有关系了,原先长着眼睛的部位,裂开了黑洞洞的缝隙,从里头伸出细长的触角,觊觎地探向明昕的方向。   腥臭的、生长着无数利齿的嘴,朝着他兴奋地张大了。   无数怪物,围猎着这个误入陷落区的柔弱人类,兴奋得立刻就要彻底将他分食!   明昕闭上了双眼,脸色苍白。   他的心跳频率达到了最快,哭泣一般的叫声,从他口中响了起来。   “001!”   下一刻,预想中遭受攻击的情景,却没有发生。   那带着恶臭气味的触角,在离他仅有一厘米距离时,便骤然停了下来。   伴随着尖啸般的惨叫声,几滴黑色的血液,滴在了明昕眼下。   明昕怔怔地睁开了双眼,血液顺着他的脸颊下滑,犹如泪水。   围在明昕周围的无数怪物,无一例外都僵住了动作,随后,从身体中心裂开,碎成了无数块。   明昕仰着头,他的眼中,倒映着唯一站立在他面前的身影。   那是一道极为高大的影子,依稀看得出来,是一道人影,却通体漆黑,哪怕是在洁白的雪地中,也没有丝毫一处反光的部位,仿佛光芒到了他身边,就被他全部吸收了一般。   唯一发着光的,是一双猩红色的眼瞳。   那双眼如同其他所有怪物一般,是无机质的,冰冷的,毫无情感的,盯着明昕的模样,就仿佛是盯着一个可口的猎物。   仿佛他杀死围着明昕的所有怪物,并不是为了救下明昕,而是为了独享这个猎物。   黑影朝着明昕抬起了手臂。   他的手臂,也是一片漆黑,唯有剪影可辨认出是手臂一样的结构,手臂上连接着与人类同样的手掌与五指,是如男人般宽大的手掌。   明昕没有闪躲,任凭着面前这个高大的怪物,碰到了自己的脸颊。   不同于人类,怪物的手指光滑而冰冷,他用手指碰了碰明昕的脸颊,随后,如同擦拭脆弱的瓷器一般,拭去了落在明昕眼下的黑色血液。   大雪停下了。   星空再度逃出乌云的遮蔽,照亮了洁白的雪地。   怪物的手刚拭去明昕眼下的血液,崭新的、透明的液体,却再度占据了擦拭过的部位。   怪物张开了嘴。   然而没有用于撕碎猎物而生长的利齿,更没有腥臭的气味。   嘶哑粗粝,却温柔的声音,从中传了出来。   “昕昕,不要哭。”   ……   明昕的目的地,是一间小木屋。   木屋处在陷落区的中央,却几乎没有怪物出没,经历了不知多少年的风雪,却也始终没有倒塌,唯有围在木屋周围的栅栏,受到了极为严重的破坏,缺了不少口。   一抵达木屋,高大的漆黑怪物将明昕放下,随后不等明昕反应过来,他便轰然倒在了地上。   明昕被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他,“001!”   然而地上的怪物却温柔而坚定地将他推开了,随后跪在地上,浑身都仿佛在鼓动着,下一刻,他猛然张嘴,“呕”地一声,吐出了一整套衣服。   明昕:“……”   那套衣服明昕之前见过,是一整套的军装,肩上缝着军衔,正是统帅的衣服。   “你把……联邦军的统帅吞噬了?”明昕不着痕迹地缩回了手,问道。   001没有回应,他又是“呕”地一声,吐出了一堆小物件。   明昕目光一凝,看到了原本属于他的个人终端,终端表面不断闪烁着,像是很兴奋的模样。   然而他又看了看蒙在个人终端表面的血迹与不明黏液,手背在了身后,没有任何要将其捡起的意思。   001吐完,奄奄一息倒在了地上,随后像是支持不住人形了一般,融化为一滩有明昕半人大的巨型黑团。   明昕盯着它看了一会,黑团表面忽然睁开一双空洞无神的猩红双眼,可怜巴巴地上抬着看他。   明昕终于叹了一声气,忍着对脏黑团的嫌弃感,弯下腰,试图将它整个抱进木屋里。   然而不知吞噬了多少东西的001,体重却已完全不是明昕能比的了,明昕用力得连雪白的脸蛋都涨红了,却也没能将它抱起来。   001看样子像是委屈得要哭出来了,但看明昕确实抱不起自己的模样,它也终于放弃妄想了,勉强从黑团表面分裂出触手,牵着明昕的手,慢吞吞把自己挪进了木屋。   一进木屋,001就闭上了双眼,触手也缩回了身体,像是陷入了沉睡。   哪怕只是将001拖进木屋,也废了明昕不少体力,他甚至来不及嫌弃木屋地上的灰尘,便累得坐在了地上。   木屋的一切映入他眼中,所有一切都熟悉得恍若时间从未流动过一般。   休息了一会,明昕终于拿着块抹布出了门,将被001吐在地上的个人终端捡了回来。   尽管位于陷落区,木屋的水源却还依旧能够使用,清洗了大约有一个小时,明昕才将个人终端重新佩戴回手腕上。   连接成功的第一刻,系统又哭又叫的声音便毫无阻碍地传了过来:“呜呜呜呜呜呜昕昕呜呜呜终于回到你身边啦呜呜呜呜你不知道那个黑乎乎的家伙有多可怕呜呜呜它居然直接把那个统帅整个人都给吞啦!吞掉那个坏家伙就算了,居然还把我也给吞了太可怕啦!!!明明我就是个系统没有肉可以吃的!我以为我要死了见不到你了呜呜呜呜……”   忽然,它回过神来,控诉般怒斥明昕:“我这么可怜,你居然还笑!”   明昕愣了一下,“有吗?”   他摸上自己唇瓣。   唇角微微上弯着。   确实,是个笑容。   他注视着地上呼呼大睡的黑团,听着脑海中系统的絮絮叨叨声,在笑。 第209章 星星与野狗14   作为小世界的中转站, 快穿局日夜人流不息,不仅是休假的系统,一些任务者在小世界的任务结束之后也会回到这里。   快穿局是多层的庞大建筑, 用于维持整座快穿局运转的主神,就位于快穿局的最顶层,他是一个巨大的光团,不仅能为快穿局提供运转的能量,还能作为光源, 照亮整座快穿局。   任务者前往小世界,找寻到小世界能量最为强大的人类, 既是那个世界的“主角”, 随后引导着主角,走向最适合他的“完美结局”,达成这个结局之后, 也就建立了“主角”与快穿局的通道, 强大的能量顺着通道传递至主神体内,主神再将这股能量提供给快穿局, 系统能够利用这股能量以协助任务者,进入下一个世界。   快穿局的作用,不过是能量循环中的一环罢了。   如果没有快穿局, 世界意识便会为了榨取更强大的能量, 而将小世界的主角, 置于彻彻底底的悲剧中,比起幸福, 痛苦当然本身就拥有强大的能量, 然而获得了这些能量之后呢?那些被彻底榨干能量的主角, 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如果可以, 主神当然希望,所有小世界的任务,都能成功。   于是当他从系统那得知,有个世界的“主角”,拒绝了所有任务者的帮助,随后不知他做了什么,所有任务者都主动放弃了任务。   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先例,主神听了系统的诉苦之后,不由得喃喃道:“他为什么要拒绝帮助?”   系统哭哭啼啼道:“我们也不知道呢?那个主角根本就没办法沟通的,想帮他就会被攻击,人家的宿主运气超级差的,抽签抽了几次都抽到他的世界,每次都失败,奖金都要扣光光啦!”   主神无言,最后只能将那个世界从抽签池中挑出来,作为悬赏世界,然而这个世界似乎在任务者中都出名了,很长一段时间里,竟都没人愿意接这个世界。   一个没有人愿意接受的世界,一个无人帮助的主角,无须多想,主神便可想象到他的结局。   在世界无意识的针对与压榨下,彻底陷于悲剧中,随后被榨干全部能量,成为空壳。   主神分出了一点分神,投到了那个世界里。   他的能力远超快穿局的所有系统,无须依靠任务者,便轻而易举找到了主角的位置。   那是一座巨大的斗兽场。   主神终于知道,那个主角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帮助了。   “让我们欢迎,斗兽场永远的冠军,野狗!!!”   伴随着主持人兴奋的解说声,斗兽场中央幕布被拉下,露出底下,被锁在铁笼里的生物。   在全场激烈的尖叫声中,那生物不安地扭动起身体,这时,主神才终于看出来,那并不是真正的野狗。   那是个人类。   虽说是人类,他却比畜牲还不如地被四肢扭曲地困在狭小的铁笼中,浑身上下脏得几乎看不出皮肤的颜色,头发犹如杂草一般打结炸开,将面孔遮挡住,只露出嘶吼着的叫声。   再怎么重新感应,主神也只能无数次重新确定。   “野狗”,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斗兽场上又落下了几座笼子。   笼子里栖息着真正的野狗,它们被主办方饿了一整天,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看见斗兽场中央的“野狗”,都兴奋地流下涎液来。   在尖叫声中,斗兽场上的笼子,都被打开了。   “野狗”四肢着地,朝着那群野狗发出令人胆寒的嘶吼声,随后,朝着它们扑了过去。   主神闭上了双眼。   与在场因“野狗”嘶吼声与凶狠模样而感到恐惧的观众不同。   主神从“野狗”的声音中,感受到了极度的恐惧与愤怒。   斗兽场上一片血腥,然而斗兽场周围的观众,却被这猎奇的一幕吸引得纷纷朝着斗兽场靠近。   主神被人流推动着,不由自主朝着斗兽场边缘走去。   他本可直接离去,然而却不知为何,站定在了斗兽场边。   场上,被唤作“野狗”的男人,成功杀死了袭向自己的五条野狗。   他掩藏在杂乱黑发下的黑瞳,与包裹在严实伪装下的主神,有了一次短暂的对视。   趁着这一眼对视,一条饿红了眼的野狗绕至他身后,随后朝着他扑去。   “野狗”却骤然暴起,他将那条野狗抓住了重重摔在地上,随后,如同真正的野狗一般,低下头恶狠狠撕扯开了野狗的脖颈。   被咬断脖颈的野狗软趴趴垂在他嘴边,“野狗”一甩头,将死去的野狗扔到了地上。   那正是主神所在的方向。   那是斗兽场上最后一只野狗,在血泊之中,“野狗”毫无疑问是唯一的胜者,他于是如同犬类般,兴奋地引天长啸。   围在斗兽场周围的观众,也发出了不比“野狗”更具人性的尖叫声。   确定主角还暂时不会死,主神拉下遮挡面容的兜帽,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他该回快穿局了。   这一回,他一定会帮这个世界的主角,找到能够帮助他的任务者。   ……   “001,你在做什么?”明昕坐在木屋唯一一张床上,看着原本在地上呼呼沉睡的黑团,骤然生长出无数黑色的触手,犹如编织巢穴般,将木屋的窗户与正门都遮挡住。   这是他和001抵达位于陷落区中央的木屋的第三天。   明昕从军用车上搜刮得到的营养液喝完了,他的身体需要能量,没有能量会死,所以他穿戴好衣服,准备出门寻找食物。   然而,几乎就在他推门的那一瞬间,原本还在地上沉睡的001,却忽然醒来了。   它毫不犹豫,用触手将明昕卷起,送到了床上,随后,便以这幅拒绝沟通的模样,将木屋塑构成了困住明昕的巢穴。   明昕冷静道:“我需要出门寻找食物,否则我会死。”   001睁着那一双红瞳,眼瞳中仿佛冰冷毫无情感,又似乎充斥着无限情感。   在明昕的解释下,它的触手却不但没有减慢延伸的速度,反而还加快了速度。   仿佛遮天蔽日。   在无数扭动着的,藤蔓一般的黑色触手浪潮当中,明昕坐在床中央,是雪白、犹如明月、星星,犹如光团一般的纯洁姿态,他像是被怪物掳至巢穴的美丽青年,柔弱而无法逃脱。   在最后一点光芒被遮蔽之前,001终于出了声。   “不要离开我……”   一根触手伸入了明昕口中,末端沁出带着奇香的汁液,几乎是入腹的那一瞬间,就令明昕感受到了饱腹感。   这股奇异的香气,似乎不仅仅来源于这从触手末端沁出的汁液,空气几乎被异香填满了,明昕那双美丽的眼瞳边缘渐渐扩散开。   过往的记忆,在这股异香中,晃晃悠悠地浮现在他眼前。   ……   主神原本打算立刻回快穿局。   可在经过斗兽场出口时,飘进耳中的对话声却打消了他的主意。   “……‘野狗’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不过,老是这样就胜出,实在是太没劲了,已经有一些老客户,觉得‘野狗’的场子无聊了。”   “呵呵,没事,下一场会有趣的,你听说了吗?子爵大人前些天,买了一头狮子回来……”   主神用力闭了闭眼,停下脚步,随后,朝着那几个对话着的,穿着滑稽服装的人走了过去。   “‘野狗’怎么卖?”他冷声问道。   他的话,把那几个人吓了一跳,“什么?”   主神在快穿局,从来都是温和的模样,然而此时,他的语气却冰冷到了极点,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压,“我问你们,‘野狗’怎么卖?”   “我要把他买下来。”   ……   原先,主神只是想看一眼,这个令所有任务者闻风丧胆的世界,它的主角,究竟是什么模样的。   然而到现在,他待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却已经超过了整整三个小时。   为了这个世界的主角,主神甚至动用了能量,在这个世界塑构了一个属于自己的身份——一个对猎奇生物着迷的青年公爵。   问询而来的子爵对着他极尽谄媚之意,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松口将“野狗”卖给他,主神也看过那些围在斗兽场周围的疯狂观众,在“野狗”获胜之后,仅是兴奋过度而被挥洒向天空的钞票,便不可估量,更不用说在这背后有可能创造的无限财富,这样一棵摇财树,子爵自然不会轻易松手。   然而,主神却已经打定主意,要将主角从整座斗兽场中救出,如果金钱不能让子爵动摇,那就用权势压迫,这也是为什么,他耗费大量能量,为自己设计了“公爵”的身份。   子爵见实在无法说服他,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柔声道:“是这样的,公爵大人,小的也不是故意不把‘野狗’卖给您,只是‘野狗’实在是太暴戾了,在您之前,也有一些好奇的人,试图把‘野狗’带走,只是呢,那些人的下场……唉呀,都不是很好呀,‘野狗’是无论谁靠近了,都会试图咬断对方喉咙的,平时我们也只有给他打了麻药,才敢靠近他的,不让大人您买走他,是怕您受到伤害,是为您着想呀!”   主神却犹如那些自我独断的贵族般,穿戴着手套的五指搭在扶手上,不耐地敲动着,听了这样一番“为自己着想”的发言,却只是倨傲地仰着头,冷厉的眸光从漆黑的兜帽下射出,冷冷道:“谁允许你,替我着想的?”   子爵背脊上,顿时生出了恐惧的冷汗。   主神又接着道:“不管是‘野狗’,还是什么怪物,在本爵面前,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难道子爵是怀疑本爵,认为本爵会死在‘野狗’口中?”   子爵暗暗咬牙,终于打定了主意,道:“那真是太好了……既然大人有这样的体质,小的也放心了,这就带您去见那野狗。”   口上虽然是这么说着,子爵心中却极致恶毒地想着,最好叫那“野狗”在见到公爵的时候,就把他咬死……   子爵将主神带到了专门用于关押“野狗”的房间。   说是房间,却比城区的下水沟还要肮脏恶臭,平时负责给“野狗”送饭的,都是些最粗鄙的下人,而因为害怕“野狗”,他们送饭的动作也很粗暴,多是直接把食物像丢垃圾般丢入房间内,至于“野狗”之后如何趴在地上舔舐地上的食物,却与他们无关。   就如同对待真正的野狗,而不是人。   站在如牢房的房间之前,主神看到满是食物残渣与脏污的地板,三个小时前还在斗兽场上嘶吼的“野狗”像死了一样毫无生息地缩在角落。   这一刻,主神周身的气压,几乎低到了极点。   子爵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他的脸上满是嫌恶,以手帕捂着口鼻,将钥匙递给了主神,想要谄笑着讨好主神,却最终失败了,只能扭曲着脸色勉强道:“大人请进吧。”   主神没有一丝犹豫,接过钥匙,便打开了门。   然而,就在门锁打开的那一瞬间,原本还缩在角落,奄奄一息的“野狗”,却忽地暴起,四肢用力,吼叫着朝着主神扑过去!   子爵心中闪过一瞬扭曲的痛快,这种仗势欺人的权贵,就该死在卑劣“野狗”的口下!   至于他,却早就准备好了镇静“野狗”的麻药枪,只要“野狗”一把公爵咬死,他就对着“野狗”发射麻药!   可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原本还气势汹汹扑向主神的“野狗”,却突然之间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压倒在了地上。   “野狗”被死死压制在了脏污的地上,任凭他如何挣扎,如何嘶吼,却也不能从地上起身。   就这样,在子爵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主神缓步走到了“野狗”面前。   “野狗”身上满是脏污,更是散发着一股逼人的臭味,主神却没有一丝嫌弃,更不畏惧他的森森利齿,朝着“野狗”伸出了手。   “野狗”仿佛毫无抵抗之力般,被主神捧着下巴,抬起了脸。   本该是漆黑一片的兜帽之下,却透出一抹温和的、柔和的光芒。   那道光芒落入“野狗”混沌一片的眼中,仿佛在漆黑一片的夜空中,生出了一颗耀眼的星星。   “从今天开始,”那颗星星如是说道,“我就是你的主人。” 第210章 星星与野狗15   黑暗的木屋之中, 明昕浑身攀满触手,雪白的皮肤像是被染上了胭脂,氤氲上淡粉色。   他已不知这是第几天, 只感到所有一切都晃晃悠悠地,仿佛浸在一场漫无尽头的梦境中。   触手的主人紧紧搂着他,那已是一具拥有成年男人体格的黑影,嘶哑的声音如同叹息般低声道。   “昕昕……”   ……   “xin,xinxin, xinxin……”   主神耐心纠正:“这两个字,叫‘星星’。”他指着书上的字, 重复道:“星——星——”   男人如同大狗一般, 蹲坐在主神面前,主神将他买下之后,便带着他到了这座无人居住的府邸中, 还动用了一些能量改变了周围人的记忆, 让周围人都以为他们新搬进这座府邸的住户。   为了这个目前还颗粒无收的小世界,主神已经花费了过多的能量, 甚至整整花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无数次耗费能量压制男人的攻击行为,才将最初极度怕生的“野狗”, 勉勉强强养出了个人样。   好好收拾了之后, 男人俊美的脸庞便得以重见天日,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 本该是冷酷的长相, 此时蹲坐在明昕脚边, 从下往上看时, 那双眼眸却睁得很大,仿佛大狗般纯良。   “星,xinxin……”男人有着成人体格,说话却如同孩子一样费劲,他根本没去看明昕手上的书,只是一味盯着主神看。   主神超强的耐心,已经被他消磨得所剩无几了,他忽然冷冷道:“坐好。”   男人被主神忽然严厉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将像狗一样支在身体两侧的腿放好,像□□的那样,像人一样地坐着。   他那双眼因委屈泛起了点泪水,嘴上却还是倔强地说道:“xin,xinxin……”   主神将书放好,他感到一阵疲惫,“算了,今天先到这吧。”   此时,他不由得开始怀疑起,自己坚持待在这里陪伴这个世界的主角,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如今,这个世界的主角,已经不再会像过去那样拒绝所有前来帮助他的任务者了,而他作为主神,本也不该在这里久留,也许也是时候该回到快穿局,把这个世界留给其他任务者了。   然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男人却忽然猛地起身,将主神的腰紧紧搂住了。   “xinxin,xinxin,xinxin……”似悲切似恳求的声音响起,男人粗壮的手臂几乎能将主神的腰绕上两圈捆缚住,可他的声音却像是意识到自己即将被丢弃的小奶狗一般委屈,整个人挂在明昕身上,呜呜咽咽地哭着。   很快,主神腹部的衣服便被男人的泪水染湿了,他刚下定的决心,就这么被软化了。   再等一段时间吧,他想着,至少,等到主角有自理能力。   快穿局准则之一,任务者只能为主角提供帮助,不能妄图决定主角的未来,更不能与主角产生超出常理的感情。   主神却并没有意识到,他已经走在了违规的边缘。   然而这天之后,男人学习的速度却骤然加快了,仅只两个月,他就记下了半本字典的内容,渐渐也不再像狗一样蹲坐,更不会在遇到外人时,下意识如过去的“野狗”一般嚎叫警惕。   现在的男人,只要有外人在,便也装得人模人样的,只在外人离开之后,会立刻扑进主神怀里,仿佛倦鸟归巢般依恋。   他似乎以为,只要表现得好,主神就会满意。   男人唯一始终改不过来的,便是对星星的念法,他总会将星星念成xinxin,可如果是这样也就算了,他还总会在主神面前念那错漏百出的两个字,无论主神如何纠正,都没办法纠过来。   主神终于忍不住了,停下脚步,冷冷道:“你喜欢xinxin这个词?”   男人顿住了,不安地看着主神,随后点了点头。   “为什么?”   “因为、你是xinxin。”男人认真地看着主神,说道。   “我不是xinxin,我是……”主神的声音,忽然停住了。   他是什么?   他是快穿局的主神,是维系大千世界运转的一环。   他没有他自己。   男人却趁着主神停顿之际,忽然快速朝着书房冲了过去。   他这样突然的动作,将主神心中的茫然都打消了。   自主神将男人从那个肮脏恶臭的斗兽场带回来之后,男人便从来不肯离开他身边太久,因此此时主神心中没有一点男人要远离自己的猜测,只是想着,他要做什么?   尽管主神已作为快穿局的主神存活了数百年,对于情感的认知,却仍然只是一张白纸,就连一些系统对感情的认知,也许都比他要来得丰富一些。   于是此刻就连他都没能意识到,对于男人的一举一动,他竟已是投注以极度的信任。   而男人也没有违背他的信任,很快,他就拎着一本厚厚的书,从书房里冲了出来。   走近了之后,主神才发现男人手上拎着的,是一本字典。   那字典正是之前教男人认字时用的书,像是被翻阅了无数遍,连页脚都生起了毛边,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开。   但主神记得他最后一次教男人识字时,那本书还没那么破旧。   明显,在那之后,男人自己还使用了许多遍这本字典。   男人小心翼翼地翻动着字典,但尽管动作极度轻盈,却还是很快就翻到了想要的页码。   随后,他指着书上的字,双眼都亮晶晶的。   昕。   释义:黎明,天明。   “昕昕。”   这一次,主神终于明白,男人想念的,并不是“星星”,而是“昕昕”。   只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总是对着我叫昕昕?”   “星星,太小了,不够亮,”男人知道主神听懂自己的意思了,兴奋道,“昕昕,是太阳,很亮。”   “所以呢?”主神忽然想起,男人至今,还没有名字。   因为主神自己也没有名字,所有人、所有系统都叫他“主神大人”,所以他便自然而然地,忘记了为男人取名。   他似乎有点明白,男人为什么会这么执着这个字了,他问道:“你想要叫这个名字吗?”   “名字。”男人眼睛亮了一瞬,但下一刻他就飞快摇了摇头,指着主神开心道:“你!”   “你是昕昕!”   男人看着主神,双眼发光,身后犹如长了一条大大的狗尾巴,飞快扫动着。   砰,砰,砰。   主神仿佛听到了陌生的鼓动声,自胸膛处传来。   那是什么?   他茫然地想着。   那是只有人才会有的心跳声。   他不是人,怎么会有心跳声呢?   “你怎么能轻易就给别人取名字呢?”主神底气不足地斥责道,“如果别人自己本来就有名字呢?”   男人茫然地看着他,就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主人生气的大狗一般。   主神接着训斥道:“要是我擅自给你取名字,你会高兴吗?”   闻言,男人却双眼又是一亮,很是期待地重重点头。   主神:“……”   他抿住唇,再度感受到了难以沟通的艰难感。   可与过去教男人识字说话走路不同,这种艰难,竟是令他感到一阵飘忽,一股暖暖的热意,仿佛下一刻就要维持不住人的体型,变换回大光球了一般。   他还是逃跑一样地离开了,逃跑之前,还生气地不许男人追上来。   可是,真的是因为生气吗?   府邸主卧,主神褪去身上所有的遮蔽,宽大的兜帽与长袍、衣裤、手套与鞋子都掉在了地上,没有点蜡烛的屋里一下子亮了起来,犹如白昼。   主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然而镜子中却只能倒映出一团人形的光团,刺目得像是在注视太阳。   ‘昕昕,是太阳,很亮。’   ‘你是昕昕。’   主神将自己的脑袋缩进臂弯里。   咚、咚、咚——   这到底是什么声音?主神心烦意乱地想着,他明明是没有心脏的。   快穿局的主神,是一个巨大的光团,这是所有系统都知道的。   光团是运转世界的能量体,时间久了,就衍生出意识,于是就有了主神,但再怎么样,主神都不是人,是不会有心脏的。   主神将自己窝进被窝,亮堂堂的屋子顿时黑了下来。   他就缩在被子里,有些茫然地想着,他不是人类……   但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是人类。   这一刻,主神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可怕的过错。   他违反了快穿局的规则。   快穿局的主神,居然违反了快穿局的规则,和小世界的主角有了超出常态的情感维系。   他怎么能这么做呢?他应该现在就离开这个世界,把这个世界交给任务者。   这样想着,主神心中的慌乱感却没有丝毫减轻。   也许只有到他真正离开这里,将错误扼杀在摇篮里,所有一切才会重归正途吧。   然而,主神还未做出什么行动,原本蒙在他身上的被子,却忽然被掀开了。   主神身上的光芒,一下子将整间屋子都照亮了。   下一刻,男人炽热的身体便也挤进了主神床上,他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主神是一团光团般,亲亲热热地抱住了主神。   因为被男人抱着,主神只能一脸惊诧地瞪着男人,质问道:“你怎么没有敲门就进来了?!”   男人委屈道:“敲门了,没人应。”   每当主神有了离开的念头,男人似乎都能感应到,并立刻出现,这一回出现在主神面前,他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抱紧主神,双手搂紧主神的腰身,双腿夹住主神的腿,这样近的距离,主神立刻就感觉到他抵在自己腹部的坚硬物品。   “松开!”主神终于忍不住了,冷声怒斥。   他一用这种声音说话,便是真的生气了,男人下意识就松开了手,无辜地看着他,主神低头,看到原来之前硌着自己的,正是那本字典。   主神一时无语又无奈,他从男人的怀中退出了些许,冷冷道:“你没看到,我现在没穿衣服吗?”   男人闻言,愣愣地看向他发着光的身体,在这么亮的光芒下,根本看不出主神是没穿衣服的。   但知道了此时主神是没穿衣服之后,男人盯着面前这团人形的光团,俊美的脸上竟是微微红了起来。   主神看着他发红的脸,不知为何,身上似乎也发起了热来,他意识到不对,紧接着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没看出来,我和别人不一样吗?”   “我是……发着光的。”   主神本以为男人脸上会露出点抗拒的神色,却没想到,男人接下来,竟是兴奋地拿起倒在主神面前的字典,又噼里啪啦翻到了有“昕”字的那一页,指着注释中“黎明”的“明”字,慢慢念道:“明。”   又指向“昕”字,“昕。”   “明,昕。”他一脸认真地念道。   “明昕。”   主神忽然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以为自己不喜欢“昕昕”这个名字,于是又绞尽脑汁,想了一个新名字,虽然这个名字,与之前那个名字也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笨狗。”   男人忽然睁着眼,停住了动作。   主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不知不觉,骂了男人一声。   怎么能这么骂人呢?   可男人却很兴奋,他把字典放下,紧紧地抱住了主神。   “明昕,明昕,明昕,明昕……”他拥着主神,不停念着这个他新造的名字。   主神的手,不觉间回抱在了男人身上。   “……嗯。”   一声轻轻的,如果不细听,根本听不清的回应。   男人却听到了。   从他的表情上看,他像是开心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想要像“野狗”一样汪呜汪呜,但是主人是不喜欢他这么做的。   他摇头摆尾,心中的喜悦暴涨得像是下一刻就要满出来了。   在满出来之前,他终于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低下头,在怀中光团人形的脸上,亲了一口。   啾的一声。   主神浑身都僵住了。   他捂着脸,震惊地看向男人,连声音都颤了起来,满是怒意,“你,你做了什么?”   平日里,只要一听到他的怒斥声,就会委屈成一团的男人,此时却竟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那双清澈的眼中,倒映着怀中人的身影。   那不再是一团无模样的光团。   而是一个有着柔软皮肤,有着泛红眼尾,有着淡粉色唇瓣的美丽青年。   这是……   他的明昕。 第211章 星星与野狗16   “唔……”   明昕像是恢复了一点神志, 然而在黑暗一片的木屋之中,即便是恢复了神志,也徒劳无功, 更何况是在怪物无数触手的捆缚之下。   然而明昕没有任何挣扎。   他抬起眼,定神看向面前紧紧拥抱自己仿佛他随时会消失的“怪物”,明明面前的“怪物”是与黑暗一般的颜色,却仿佛幽幽地散发着黑色的光,映入明昕眼中, 呈现出男人拥有着完美体格的躯体。   来自男人的束缚当中,明昕用尽全力, 伸手抚向男人的脸庞。   随即, 垂下眼,在那张脸上,轻轻亲吻了一口。   仿佛受到了震撼一般, 纠缠在整间屋子里的触手刹那间都停住了动作。   下一刻, 像是在火中投入炸药,所有触手全都疯狂涌动起来, 仿佛一瞬间有了自我意识,朝着明昕的方向飞去,却被主人毫不留情地抓住, 丝毫不顾及那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狠心全部折断!   不仅如此, 就连原本攀在明昕身上的触手,也都被妒心极强的主人连根从明昕身上拔起, 取而代之的是男人强壮的手臂, 男人漆黑色泽的手臂环在青年雪白窄细的腰身上, 是充满占有欲的姿态, 他垂下头,深深地亲吻着明昕的唇瓣,亲吻着他的面颊,他柔软细碎的黑发,他形状精巧的耳朵,他的喉结,他的锁骨。   他的一切。   伴随着亲吻,男人身上的黑色皮肤渐渐发生了变化,从接触之地开始,黑色皮肤被染成麦色,锋利的唇瓣,坚毅俊美的五官,深邃眉眼,深处镌刻着一双填满了浓郁爱意的眼。   明昕深深注视着他,张开唇,念出了他亲自为男人取下的名字。   “明煦。”   昕是黎明,煦便是日出后的霞光。   拥有了人形的主神,即使不再因浑身上下的光芒暴露出非人的身份,却还是如往常一般,浑身都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不露出任何一点皮肤。   他坐在书架边,翻着手中厚重的书籍。   这本该是一幅极为安宁的场景。   如果他身边,并没有缠着一头极为高大的人形大狗的话。   大狗双手紧紧抱着主神纤细的腰上,脑袋窝在主神肩窝之中,黏腻得就像是一团巨型史莱姆,而且还是一团极为嘈杂的史莱姆,一边紧紧抱着主神,一边还不断念叨着:“明昕,明昕,明昕,明昕……”   一边念着,一边他心中的喜欢满到几乎溢出来,怀中的小主人就像是一块味道可口的糕点,或是一根他眼馋许久的大棒骨,这头大狗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他的本性告诉他,如果喜欢什么东西,就要贴在对方身上,把对方紧紧抱在怀里,去亲吻,或是用舌头舔舔,这都是表达喜爱的必要途径。   前面两点他都做到了,只是到了亲吻这一步,男人却只亲了一口,就被主神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之后无论他如何打滚恳求,主神都只会用冷淡的语气命令他站好,不许打滚,更不许亲人舔人。   大狗便只能仅限于拥抱,小主人体格比他要小上许多,于是便能完美地嵌入他怀中,仿佛他们本就该是一体的。   但大狗也有不开心的时候,就比如过现在,主神沉浸在手中的字典中,根本不理他。   男人虽然也能靠着玩玩青年的衣服,玩玩他的手指来消遣时间,但时间久了,他的耐心也就消磨光了,便忍不住把脑袋在明昕颈窝边不断磨蹭着,呜呜咽咽道:“明昕,明昕,昕昕,陪我玩……”   主神,或者说是明昕,被他蹭得脑袋都偏向一侧去,他皱起眉头,终于抬起手推了推男人的脑袋,冷冷道:“不许蹭,停下。”   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大狗有时候也知道,明昕什么时候是真的生气了,现在明显是还没有生气的样子,他便装作没有听到,一心一意蹭着明昕。   明昕的兜帽都被他蹭掉了,露出底下雪白的小脸,青年正一脸不高兴地瞪着他,过去从来没有系统更没有人类任务者敢像大狗一样这样靠近他,更不用说是蹭他脖子了,明昕的身体很敏感,尽管大狗的力度并不大,脆弱的脖颈却还是红了一片,像是含着红光的白玉。   大狗看着这样的明昕,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很奇怪,小腹热热的,牙根痒痒的,浑身都充斥着莫名的激动感,很想猛地把面前的人扑倒,叼住对方的脖颈,或是叼住对方的嘴巴,狠狠地做一些什么事。   但懵懂的大狗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只是下意识觉得不该做这种事,做了明昕肯定会生气,于是便忍住了,只是蹭明昕的力度不由自主地加大了,仿佛这样做,就能消减体内莫名的冲动般。   然而明昕却被他蹭得有些不耐烦了。   青年整张脸都透着红,他冷冷地瞪了大狗一眼,漂亮的眼中却含着两汪水,不仅没什么威慑力,反而还好看得叫大狗都怔住了。   然而明昕却说:“不要闹,我在给你找名字!”   仅这一句,大狗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昕昕要给他取名字?   大狗愣愣地看着明昕重新垂下眼翻书的模样。   那么认真地坐在地上一整天,翻那么多页的书,原来是为了给他取名字吗?   大狗都忘记了,他也是翻了好几遍的书,才找到最符合明昕的字词,他一双眼,本该是凶戾阴沉的,此时却亮闪闪的,里面装着明昕的模样,就像是装了整个世界一般。   不对,明昕就是他的全世界。   而现在,他的世界,在为他取名。   大狗开心得想要原地转圈,但他还是老老实实抱着明昕,等他给自己取名字。   终于,明昕终于翻完了整本书。   其实,他本就不需要这么做,作为主神,这个世界所有知识都会自动进入他脑海中,念头移动,就能找到对应的内容。   他只是,想到这个世界的主角那么辛苦地为他寻找名字,所以,他也想那样做罢了。   “你就叫……”明昕想到自己想为主角取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脸上有些发热,于是垂下脸,小声道:“你就叫明煦吧。”   黎明之后,便是霞光遍布天空。   大狗好一阵没有回应。   明昕有些奇怪地转头看去,却见男人愣愣地看着自己,俊美的脸上总能摆出那样一副呆滞的表情。   “怎么了?”明昕心沉了下来,“不喜欢?”   这个名字,果然有些太简单了吗?也是明开头,简直像在偷懒……明昕想着,却听男人忽然动静很大地说道:“喜欢!”   明昕都被他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面露喜色的大狗。   “喜欢!”   “喜欢喜欢喜欢!”   明昕。   明煦。   一听就知道,他们是一家人!   明煦将明昕拥得更紧了。   “喜欢,喜欢明煦,喜欢明昕!”明煦不断说着,仿佛失去了逻辑般,“明煦喜欢明昕!”   明昕的脸颊都红起来,他冷声道:“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声音很冷,又很笃定,毕竟明煦是头并不怎么接触人类社会的大狗,像人类一样地生活,还是在遇到明昕之后才有的事。   可问出这样问题的时候,明昕却也根本没有意识到,其实他自己,也是自从遇到了明煦之后,才开始像人类一样的生活。   他自己对于喜欢,也并没有多少意识。   出乎他意料的是,明煦却回答了,“喜欢就是……”   他握住明昕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说:“这里热热的……”   脑袋,“这里热热的。”   明煦表情天真,抓着明昕的手却毫不犹豫地就往身下按,“这里也……”   明昕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暴红,猛地把手从明煦手中抽出,绷着张泛红的脸僵硬道:“好啦,知道你……知道你喜欢我了。”   他把手中的书合上,放进书架里,抬脚就走,实际上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往哪个方向走,直到被明煦猛地抱住,才发觉自己差点就撞到墙上。   晚上,明昕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明煦睡在隔壁,他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   一张陌生、又泛着春意的脸。   从来没听过,本质是能量团的主神,会变换出人类的形态。   这样的话,他岂不是也能像人类任务者一样,在小世界里做任务吗?   明昕有种感觉,他拥有人形,也许是因为明煦给他命名了。   有了人类的名字,所以就有了人类的形态。   也不对,人类任务者中也有给系统起名字的,可也从来没有系统突然变成人形的先例出现过。   明昕又想起那个吻。   是因为那个吻吗?   镜子里的青年,脸蛋愈发红润起来,眸子泛着莹莹的水光,懵懂而又莫名欲气。   他感觉到,脑袋热热的,胸口热热的,还有……   明昕缩紧了身体,将脑袋全部埋进臂弯之中。   可露出来的耳朵,却仍然红得发亮。   他喜欢明煦?   他是主神,他会喜欢一个人类吗?   镜子中,照出茫然的一双眼。   明昕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来到这个世界,只是为了不让明煦陷入悲剧命运之中。   可他现在,居然公然违反快穿局的规则,不仅和主角互起姓名,还……喜欢上了对方。   更何况,他是主神,拥有近乎永生的生命,而明煦是人类,最多百年,就会死去。   甚至都不必等到百年,只要明煦的幸福值达到百分之百——   他就得离开明煦,重新做回自己的快穿局主神。 第212章 星星与野狗17   作为主神, 明昕也有个辅助系统。   这个系统会帮他解决一些比较复杂的内容,在快穿局被称之为是“摄政王”的存在。   夜里明昕趁着大狗入睡,回到快穿局, 把辅助系统带到了小世界。   他的本意是为了看看这个明煦的完成度,然而令明昕意外的是,明煦的完成度,居然是极其的高,直达97%。   而这个数字, 在第二天早上,他打开门看见蹲在门口的明煦时, 直接涨到了99%。   明煦开开心心地缠在了他身上, “昕昕吃饭!”   他的幸福居然来得这么容易吗?   明昕心中有些茫然,又有些发沉。   只要再多上1%,他就得从这个世界离开了。   辅助系统却在他的脑海中冷冷道:“主神大人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是不可能和这个世界的主角在一起的。”   “早日完成这个世界, 回到快穿局带领我们,才是正确的。”   自从昨夜明昕将辅助系统从快穿局带来, 它便全然是这幅说辞。   它当然不能理解主神的做法,更不能理解主神为了这么一个人类,如同任务者一般, 在小世界里花费这么长的时间。   它更不能理解的是身为主神的明昕对人类产生出“喜欢”的感情, 于是明昕只能说:“他的身上有着很强大的能量。”   能量是快穿局的生存之本, 而明昕也并没有撒谎,明煦身上的确有着非常强大的能量, 这一点他从第一次在斗兽场看到仍为“野狗”形态的明煦时, 便察觉到了。   为了获取能量, 世界意识会本能地压迫主角, 主角身上拥有的能量越是强大,世界便越是压迫。   还未教化成功时,每一次明煦看到明昕,都会嘶吼着扑上来,借着被明昕身上携带着的主神能量所压制,因此在主神来到这里之前,没有任何任务者能够搞定这个小世界,因为整个快穿局中,还没有人能拥有像主神一样精纯的力量。   然而面对明昕的说辞,辅助系统却只是冷冷道:“那就如同任务者行事就好了,何必这样为主角付出?”   它这么说时,它口中的主角,正强硬地抱着明昕,要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和他一起吃饭。   自从被明昕从斗兽场带出,明煦的身体是一日比一日强壮了,就这么搂住明昕要将他往怀中带时,明昕除非动用力量,否则根本不能抵抗明煦的动作。   他最终还是坐到了明煦怀中,大狗开心地拿起刀叉,给他喂吃的。   因着这样亲密的姿态,明昕一时半会不知该如何回应辅助系统的问题。   最开始他被明煦在斗兽场的惨状打动,才会选择去帮助他,可渐渐地,无论他情愿亦或是不情愿,明煦对他的情感,似乎渐渐就变了个味道,而他予取予求,没有反抗,或者说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愿,两人的关系便最终变成了这幅模样。   明昕终于小声在心中说:“他喜欢我……”   辅助系统却冷冷地反驳了他的话:“你怎么知道,他是真的喜欢你呢?“   “主角被你养在宅子里,除了你之外,便再见不到其他任何人,他唯一能接触的善意来自于你,唯一能得到的帮助也来自你,每天能看到的人也只剩下你,除了你之外,也没有其他人能让他喜欢了。”   系统的声音冰冷而毫无情感:“如果你带他到外面的世界,放任他遇见更多的人,接受其他人的帮助,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喜欢其他人呢?”   “更何况,这个世界里,他无论是喜欢谁,都比喜欢你要来得好,”系统冷冷道,“你是主神,他只是个小世界的主角。”   “你们,本就不该在一起。”   ……   明昕已经准备好了行李,站在明煦门口等他。   明煦却磨磨蹭蹭的,衣服也要带,抱枕也要带,明昕给他买的各种小东西都要带,箱子都已经爆满,他却还没有停下的意思,甚至试图将餐厅桌上的盘子也一块带走。   明昕终于失去耐心了,冷冷问道:“你到底还有多少东西要带?”   闻言,明煦停下搜刮屋子的动作,他抱住明昕的动作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行云流水,也很懂得什么样的声音能够打动明昕,撒娇道:“能不能,不要出门?”   明昕没有说话。   “待在家里,”明煦可怜巴巴道,“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生活,多好呀。”   明昕却想起辅助系统的话。   ‘你怎么知道他是真的喜欢你,还是别无选择?’   他沉下脸,无情道:“不行。”   ‘如果有别人出现,他还会那么喜欢你吗?’   “再不收拾好,你就自己留在屋子里,我自己出门。”明昕的声音冷得像是冰块。   被他这样威胁了一番,明煦终于没再磨蹭,只用了五分钟,就强行把鼓鼓的箱子给打包好了。   明昕带他出门的时候,明煦牵着明昕的手,下意识要将他拉回到宅子里,从前饱受伤害的大狗明显对宅子外的世界感到极为恐惧,但明昕站在宅子外的阳光下,只是轻轻用力,明煦便还是听话地被他拉了出去。   考虑到明煦确实还是不适应宅子外的世界,明昕便还是让明煦穿戴上了与自己一般的兜帽长袍。   可就连他也没想到,这一出门,便是整整一年。   在这一年内,明煦渐渐从最初必须明昕牵着才能走在路上,到最后,即使没有牵手,也能自如地出门,他也渐渐从最初恨不得一整天都像个大狗一样缠在明昕身上的黏糊模样,成长为了沉稳可靠的男人。   “到此为止吧,”辅助系统冷冷道,“现在的他,就算离开了你,也可以独自生活。”   明昕抿着下唇,没有说话。   “他的进度,还没到达100%。”最后,他只能这么道。   这整整一年来,除了最开始离开宅子时,明煦的进度掉到了95%,之后虽然略有波动,却都维持在98%左右,可从来也没有达到过100%。   “留在这里,你只会越来越……”辅助系统的声音忽然停住了,它那机械冷硬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点笑意,“主神大人,抬头看看吧。”   明昕正为辅助系统莫名的改变而感到奇怪,闻言他抬起头。   也正是同时,他的动作顿住了。   公会中央大厅,明煦坐在桌边,面上没有一点表情,冷厉深刻的五官,自然为他镀上一层冷漠的光环。   而一个少年站在他面前,柔声告白:“请问,我能成为你的另一半吗?”   “瞧,最好的选择出现了,”辅助系统的声音于明昕脑海中响起,“这个喜欢主角的少年,将会为主角出生入死,用自己的真心感化主角坚硬的内心,他们最终将会成为美满的一对。”   “那缺少的1%,将由他补上。”   明昕抿着唇,脑中混乱一片,几乎没有察觉到,辅助系统竟擅自为明煦安排了接下来一生的内容。   他转头就走,却没有看到,大厅中央,原本冷漠沉默的明煦,在看到他身影的那一瞬间,原本暗沉的双眼,忽地亮了起来。   旋即,他像是从一开始便没注意到面前的少年般,径直转过身,朝着明昕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明昕并没能走多远,就被明煦追上了。   离开宅子在外生活一年之后,明煦学会了如何当个正常的人。   于是此时,在大街上,他便只是悄悄跟在明昕身后,随后,从背后牵住了明昕的手。   明昕却没有为明煦停下脚步,亦没有理会他。   大狗终于有些不安了,他五指都探入明昕指缝之中,是极度亲密而富有占有欲的姿势,明昕终于不能再忽视他了,停下了脚步。   “昕昕。”明煦双眼亮了起来,那张带着冷意的脸,仿佛不要钱一般绽开了笑容来。   出于大狗的本能,即使没有看到明昕的模样,他也隐约察觉到明昕的心情并不好,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冒着不像人的风险,凑近了明昕身后,牵着明昕的手绕到明昕身前,将他整个人环在了怀里。   “我们回家好吗?”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外面人好多。”   所幸现在他们正处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并没有多少人意识到他们此时的模样。   明昕却许久没有回答他的话。   明煦感觉出不对,他立刻将怀中的人翻了个面,将戴着宽大兜帽的正脸转了过来。   兜帽掉了下来。   然而看清明昕模样的明煦,却顿时愣住了。   明昕竟是流泪了。   浅浅的泪痕留在明昕洁白美丽的脸上,就仿佛两道刺眼的伤痕一般,扎进明煦眼中。   明煦眼中的笑意,全部冷了下来,那张本身五官便极为深刻锋利的俊脸,在毫无表情时,便显得极为凶戾。   “谁欺负你了?”明煦几乎是咬着牙,慢慢问道。   阴暗的怒火在他胸膛中流窜,在他的世界里,明昕的痛苦就是他的末日。   明昕并没有听清他的话。   辅助系统的声音萦绕在他脑海之中,将明煦的声音都压倒了,泪水蒙住他双眼,他更是看不清明煦的模样。   “好吵。”他喃喃道。   眼中含着的泪水,却从那眼眶中,如同落线珍珠一般,掉了下来。   周围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眼中的泪水落下之后,他也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   明煦低下头,他的眼睛睁得很大,这样的表情挂在他那张冷峻的脸上,会显得有些滑稽,但他也清楚,明昕就喜欢他装乖的模样,于是这时候,他就装作可怜的样子,看着明昕,原本因为怒气发冷的声音软了下来,“有什么在吵昕昕吗?”   他是明昕最乖的小狗,明昕怎么会觉得他吵呢?明煦心中笃定地认为,一定是别的什么存在,让他的昕昕觉得吵了。   明昕却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抬眼看着明煦,轻声道:“明煦,你喜欢刚刚那个向你告白的男生吗?”   明煦却很疑惑,“那是谁?”   明昕抿了抿唇,换了个说法,“如果有这样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没有我,但有另一个人,把你救下来了,他治愈了你的全部,你也会喜欢上他吗?”   明煦明显没有理解明昕的意思。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世界呢?”他低声道,“我不可能离开昕昕的,我永远是昕昕的小狗,除非昕昕不要我了,否则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别人呢?”   “如果我把你抛弃了呢?”   明煦脸上的表情,却全部消失了。   有那么一瞬间,明煦脸上的表情,竟是显得格外狰狞。   就仿佛回到了他还是斗兽场的“野狗”的时期一般。   然而很快,明煦就意识到,不能让明昕看到自己的这幅模样,于是他立刻就强行缓和了表情,速度快得像是错觉。   他喃喃道:“昕昕,要抛弃我?”   像是不能理解一般,明煦一句话重复了好几遍,“昕昕要抛弃我?昕昕要抛弃我?要,抛弃我?”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明昕,像是在小心求证:“真的吗?”   明昕极轻极轻的一句。   “嗯。”   几乎是在这一声落下的那一瞬间,明煦的脸色,就彻底沉了下来。   大狗是一条被斗兽场买去折磨的大狗,生命于他而言,不过是现在死和之后死的差别罢了。   直到有天,矜傲漂亮的主人把他买了下来。   他以为一切循着主人的话来做,就能得到永不褪去的宠爱。   无论是假装成人类,还是和主人一起离开安全的小屋,他都做到了。   对于大狗来说,只要主人的一个握手,一个抱抱,一个亲亲,他便能为他的主人克服一切外难。   可现在,他的主人却不要他了。   周围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冷了下来。   明煦拥住明昕的力度,用力得仿佛要将自己融在他体内一般。   最好是能够融在一起,这样,大狗就与他的主人再也不分离。   “不要抛弃我。”明煦的眼眶,一瞬间红了起来。   “不要离开我。”   “不要离开我。”   与此同时,属于明煦的圆满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下滑。   99%,89%,69%,39%,9%……   “不要离开我。”   明昕只感觉到自己正被明煦抱着在路上飞驰,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再度睁开眼时,他已被明煦抱着带回到了那间无人居住的府邸。   门窗上锁,塑构成一个封闭的世界,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一般。   明煦的进度,终于以一个危险的趋势,停在了1%。   将明昕关在这间屋子里,似乎为明煦提供了一点虚无缥缈的安全感。   除此之外,他还努力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仍然为明昕做饭洗澡换衣,就连睡觉,也缩在明昕脚边,真的就跟一条大狗一般。   他还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个圈狗用的大项圈,握着明昕的手,将它戴到了自己脖颈之上。   全部明昕教过的属于人类的礼仪全都被他抛之脑后,当狗的时候,明昕从来没说过要抛弃他,可成为人了之后,明昕却说要抛弃他了,于是明煦自作聪明地得出了一个结论——只要当明昕的狗,就不会被抛弃。   他就如同狗一般蹲在明昕脚边,脖颈被项圈勒着,以锁链牵引着,落在明昕手里。   明昕拉着手中的锁链,只轻轻一拉,明煦就被迫仰起了脑袋,脆弱的喉咙露出,正对着明昕,那一双眼也直勾勾看着他,“明煦,你要把我一辈子都关在这里吗?”   明煦不是很理解他的话。   这哪里能叫作“关”呢?   在他眼中,这座府邸是他和明昕的爱巢,他这么做,不过是想让明昕与他重归过去在这里的生活罢了。   他说:“留在这里,一直陪伴着小狗不好吗?”   为了留住明昕,他甚至开始自称“小狗”。   明昕垂下了眼。   他那双剔透的眼中,倒映着明煦的模样。   他的小狗。   主神的生命几乎与“时间”本身一般漫长,身为人类的明煦,也许在未来回望于此刻,明煦也不过是一片极细极薄的灰烬,风轻轻一吹就碎去。   不仅仅是现在,在拥有意识的过去几百年里,明昕就在不断地经历这一切。   快穿局的任务者来来去去,有的得偿所愿,有的释然离去,却始终无人会为高高在上的主神停留在快穿局之中,无人属于他,他亦也从未属于任何人。   既然要他高高在上,毫无情感,成为秩序的维护者,又何必让他生出情感?   “你在想什么?”脑海中的辅助系统的声音渐渐恐惧了起来,“你是快穿局的主神,快穿局的一切都属于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明煦恍惚间,像是听到了什么,微微皱起眉头,“什么声音?”   他的昕昕明明没有说话,他为什么会听到说话声?   “没有声音。”明昕说着。   辅助系统在他的脑海中说了那么多,不过是想让他回到快穿局中,继续做他视终生平等的神。   他当然彷徨过,可被明煦关在这里的这段时间里,他心中的彷徨之意,却渐渐得到了释放。   似乎意识到他的意图,辅助系统在他的脑海中尖叫道:“主神大人,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明煦皱起眉头,他朝着虚空处亮出利齿,哑声道:“不对,我听到声音了!”   他像守在明昕脚边的守卫犬般,朝着虚空处嘶吼:“就是你欺负昕昕吗?看我怎么把你咬死!”   明昕眼中倒映着明煦狰狞可怖的神情,却生不出一点恐惧之意。   脑海中的辅助系统终于不能再出声了,它被丢回了快穿局。   他捧起明煦的脸,轻声道:“好了,它不在了。”   明煦立刻收回了凶狠的模样,他抱着明昕的大腿,手臂几乎比明昕的小腿都要粗壮,脸上却可怜巴巴的,“是它叫你抛弃小狗的吗?”   明昕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会……”   “有可能会。”明昕却轻声道。   明煦像是被雷劈了一脸般,灰头土脸地看着他,眼中泪光闪烁。   明昕仍然捧着他的脸,竟是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眼中含着暖意,“所以你最好时刻看紧我,见到我的每一瞬间都要想着怎么把我留在你身边。”   明煦看着他。   “如果我要抛弃你,你就像现在这样,把我锁在只能看到你的屋子里,不要容许我离开你。”明昕柔声说着。   “这样,我就是你一个人的主人了。”   明煦眼睛发亮。   “不过,同样。”   脖间的项圈忽然紧了紧,明煦被拉着,蹲在地上的两条长腿都被迫伸展了一些。   明昕低着头,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之上。   他的手上还圈着明煦脖颈上项圈的锁链,这是个充满了掌控意味的姿势。   “我也不会允许你离开我。”   “只要你胆敢离开我,”他轻声道,“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然后把项圈,戴在你脖颈上,为了我,你必须放弃你的一切,抛弃世界、身份与一切,只停留在我身边。”   身为主神的掌控欲,在这一刻表现的淋漓尽致。   全知全能之神,要求他的子民无条件顺从自己,有什么问题吗?   明煦却将手臂圈上明昕的腰身,在这样几乎如同威胁一般的告白声中,他却露出了惊喜的,欣喜若狂的表情。   “好。”他说。   小狗的全世界,本就是他的主人。   抛弃其他的一切,奔向他的主人,就是在奔向他的全世界。   进度,100%。 第213章 全文完   明昕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溢满木屋的触手巢穴中待了多久。   他只要一感到饥饿, 便有源源不断的黏液从触手尖端落入他口中,为他带来饱腹感。   然而他也放纵着自己,陷落在这久违的被占有的触感之中。   就如同当初的他, 被明煦关在府邸之中,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而只感到从腹部被填饱般的满足感。   他们就像两只怪物一样相互纠缠,不死不休。   甚至于,哪怕其中一方死去, 另一方也不惜耗费所有精力,以将另一人重新带回人世。   终于恢复理智, 已经是在将近一月之后, 重逢的疯狂从顶峰消耗下来后,恢复人性的怪物终于知道人类不能仅靠着进食怪物分泌的黏液存活了,便只得在千万个舍不得下暂时离开他的小人类, 外出为小人类寻找食物。   而一个月这个时间, 还是被关在个人终端里的系统告诉他的。   明昕支着脸,听着个人终端里的小系统战战兢兢问他的身体状态, 为什么那么久不出门居然还能活着,垂下的袖口露出斑斑红痕。   在无人居住的陷落区,已经没有了所谓的对人设的限制, 明昕便卸去全部伪装, 似笑非笑道:“嗯……是因为爱情的力量?”   系统:“……”   气统!明昕又在忽悠系统了!   然而系统却并不知道, 明昕说的,并不是假话。   他守在门口坐了一会, 屋外的风雪半点也无法沾染木屋内的地面, 纷纷大雪落入他眼中, 却很快便被其中的暖意融化。   很快, 远处一抹高大的影子,映入了他的眼中。   男人冷峻的面容在风雪下显得更为凌厉,多年闲置在木屋中的老旧衣服穿戴在身上,却仍然遮掩不住男人健壮的身躯。   哪怕离得这样远,还隔着这样大的风雪,那人也毫无阻隔地看到了守在门口的明昕。   他的脚步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跑了起来。   明昕眼中的笑意,也愈发加深了起来。   然而他却不但没表现出来,还反手就将门紧紧关上了,随后朝着远离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下一刻,“咔嚓”地重重一声,门被径直拆了下去。   男人站在门口,几乎充当了门的身份,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屋外的一切都遮住了。   他的脸上有些委屈,直勾勾盯着明昕看。   明昕好像才看到他一样,打着哈欠从书中抬头,见他眼中的委屈几乎化为实质,才不紧不慢道:“怎么这么慢才回来呢?明煦。”   “还把门给拆坏了。”是抱怨的话语,却没有一点抱怨的意思。   更多的是调笑。   然而明煦似乎是被切了太多块,连同智商也被切去了点,不仅没听出明昕的调笑之意,还有些着急地抬起手,将手中紧紧抓着的东西展示给明昕看,“因为不知道这种东西,昕昕会不会愿意吃,所以迟了点,拆门,是因为想立刻见到昕昕。”   傻乎乎的,两句玩笑话都要回复。   然而明昕却一点也不在意他这副模样。   他落眼在明煦手中颤颤巍巍的活物上,却见那是一只长着三对翅膀的鸡。   这大约是陷落区的独有特产,能在一群怪物中存活下来,大约也有些独有的本领,然而再大的本领,在伪装成人类的触手怪面前,也只能吓破了胆,任人为所欲为。   既然明煦把它带了回来,就代表着这一定是明昕能吃的,明昕并不是很担心,大不了多煮两双翅膀罢了,他只是抬眼,对着明煦轻轻一招手。   原本还万分委屈堵在门口的男人,顿时便一顿蹭蹭蹭,如大狗般被他招到了面前。   明昕随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男人偏硬的黑发有一瞬间如同万千细小触手般卷上他的手指,下一刻却又恢复作头发的模样。   只靠着摸摸,明昕便成功将委屈的大狗狗安抚好了,而大狗一高兴,掐着鸡脖子的手便无意识攥紧了,把三双翅膀的变异鸡掐得不停鸡叫。   不过它很快就尖叫不了了。   因为大狗的主人摸着他的狗头,笑眯眯道:“乖,把鸡煮好,把门修好,我就亲你一口。”   大狗顿时如上了发条一般,从明昕面前蹦了起来,气势汹汹地抓着鸡到门口,手上一划,变异鸡干脆利落就被割了鸡脖,伴随着惨不忍睹的尖叫声,触手怪大狗从破旧的衣服里探出无数条触手,噼里啪啦地把鸡毛拔了个利落,抓着杀好又清理干净的鸡回屋时,变异鸡的身体甚至都还是热的。   明煦手上抓着鸡,经过门口时,身后探出几根触手,顺手便将被拆下的门重新装了回去。   木屋里的设施一应俱全,完全可以用来烧鸡,虽然因为切片过多而脑子不太聪明了,明煦烧菜的本领却还是炉火纯青,尽管用的是柴火,也完美地做出了一大盆鸡。   端到明昕面前时,明煦身后那条无形的大尾巴几乎摇得像大风车一样,满脸都是期待。   明昕本想再逗逗他,但看见明煦眼中近乎疯狂的渴望时,他却还是心软了。   “就亲一口。”他轻声说:“不许亲太久了,否则刚煮好的鸡要凉了。”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明煦就把脸凑了过来。   唇齿交接。   美妙至极。   当然,如果在接吻过程中,明煦背后尚未完全修好的门没有倒下,那就更好了。   接下来,两人在木屋里,过上了如同普通夫夫一般的生活。   明昕无数次想起,在许久之前,他借着明煦进度100%的能量,将明煦从小世界挖到快穿局之后的那一段时光,他们似乎也是那样度过的。   主角于小世界而言,无疑是至关重要的,而要想把主角从小世界里挖出,难度非比寻常,尽管有明煦本身进度100%的能量加持,还利用了明煦对追随明昕的强烈愿望,明昕仍然是消耗了许多能量。   而按照快穿局的规则,这部分能量,需要被挖入快穿局的人自己偿还。   于是明煦就这么成为了快穿局万千任务者中的一员,又由于他所欠能量众多,需要经常性地下任务,明昕便进入他的脑海中,成为了他的“系统”。   任务之余,脑海中的“系统”还会冒出来,作为冷酷总裁的猫猫、剑修的剑灵、吸血鬼的小蝙蝠存在,在任务之余还能甜甜蜜蜜地过日子,忽略如同看着皇帝一日日堕落的老臣般,总是劝主神不要沉溺人类美色的辅助系统外,几乎就像是在度蜜月。   就如同此时。   虽为触手怪,却把自己伪装得正正经经如同真的人类的明煦,每日早出早归为明昕捕捉各种食物,后来甚至还在木屋后围了栅栏,将在陷落区中找到的可食用的变异动物养殖了起来,也像模像样地耕了几块地,种上了不顾植物本身意愿硬是拔过来当作物种植的变异植物。   渐渐地,他们住在这里的时间,也有了一年。   白天人模人样地吃饭看书,在没有风雪时散步,晚上便将个人终端放在衣柜以隔绝系统的视听,趁着夜色做稍微有些疯狂的事。   就连系统也意识到了明昕的松弛感,这是在前几个世界里都没有过的。   “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这只触手怪了吧?”它纠结了好久,终于忍不住,惊疑不定地问道。   “唔?你看出来了?”明昕没有任何反驳,只是笑笑道。   明昕这样笑着的时候,眼中却并没有任何笑意。   审视感从他那双微冷的眼中闪过。   系统当然不可能看出来,它正沉浸于明昕居然还真的喜欢这只触手怪的震惊当中。   不过过了一会,系统就忽然理解了一切。   “嗯,虽然和小世界的人谈恋爱这件事听着很离谱,但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情。”系统冷静道:“反正在之前的世界里,你也像这样和小世界的人搞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明昕:“……”   唔,用“搞过”形容,听起来也太……   系统接着理解道:“嗯嗯,我知道了,你应该是那种,换世界恋爱型是吧!就是换一个世界,就爱一个人,这个我在系统论坛也是听过的!”它的声音里有着恍然大悟的惊喜感。   明昕却似笑非笑地听了一会它的自我解释,忽然道:“你只说对了一半。”   系统:“什么一半?”   “我是只喜欢一个人,不管在哪个世界,都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明昕缓声道。   许久的无言,代表着系统的震撼。   如果把智商在系统界里排一个位,系统估计也是排在下头的。   现在它很茫然,茫然得无以复加,处于一种这是什么,我听到了什么的懵逼状态。   许久,它终于憋出来一句:“额,好吧,不是很懂,但好像懂了,那我有一个建议要说。”   明昕唇角微微下落,“什么建议?”   他的心情不可抑制地沉了下来。   “就是,现在我知道你很喜欢他了,但是……”系统却极小声极小声地说道:“也不要每天晚上都那样那样吧?身体会坏掉的。”   明昕:“……”   系统又接着道:“唉,虽然过度喜欢一个人而产生幻觉这件事我也不是没听说过,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   明昕:“……”   系统:“要那么喜欢,之后怎么办呢?我听说之前也有过有人把小世界里的人带到快穿局过,要不我帮你问问是怎么做到的?”   说着,系统竟就真的没了动静,似乎真是去系统论坛问问题了。   不过,很快,它就又回来了,眼泪汪汪道:“我给忘了!现在我进不去系统论坛呜呜呜呜!”   “为什么会这样呢,那这个世界的任务完成之后,我要怎么把你送出去哇?”系统嘤嘤呜呜地,百思不得其解。   明昕却忽然笑了出声。   系统瞪大了眼睛,完全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下,明昕是怎么笑出来的。   明昕却越是笑越忍不住,到最后竟甚至是捂着肚子,“哈哈哈哈哈……”   也许是因为辅助系统的事,明昕难免对系统产生抵触感,所以在最开始,明昕对系统,是以防备为主的,就算是到了这个世界,明昕最终决定把系统放到个人终端里,而不允许它继续待在自己的脑海里,很难说是没有受到过往的影响。   然而,辅助系统之所以为辅助系统,就在于它是真正的人造系统,而不是系统生命,在情感与规则之间,它会毫无偏颇地偏向于规则,毫无人性地扩大化规则的机械性。   AI与生命,终究是不同的东西。   “有什么好笑的呢?”听系统的声音,它大概是已经懵逼到了极点。   明昕抬手擦去眼角的生理泪水,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可爱而已。”   系统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代码都不由得混乱了起来,结巴道:“噢,我,我也觉得我很可爱。”   明昕说:“回去的事,你不用担心,你一定能回去。”   系统的小脑袋突然起了点作用,狐疑道:“我能回去,那你呢?”   “我呀,大概就在这里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了吧。”明昕玩笑道。   系统本想说,明昕还是快穿局的罪犯呢,怎么能就留在这个世界了呢。   犹豫了老半天,支吾来支吾去的,最后系统还是道:“那,祝你幸福?”   明昕笑得双眼弯成月牙形状:“嗯,谢谢。”   ……   这个世界虽然没有所谓的剧情与主角,却有世界进度。   虽然进度是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增加着,但再怎么缓慢,也终究还是有接近100%的时候。   明昕从木屋角落翻出了一台收音机,叫明煦用八根触手修好了,每天调调频道,收听最近的新闻。   与终日安宁的木屋不同,人类城邦似乎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一会怪物入侵城邦,一会人类突然变异为怪物,在城邦中大开杀戒,就连主城邦也遭受了入侵。   明昕还调到了研究院塌陷的新闻,新闻里没有提及联邦军统帅绑走研究院唯一一个存活者的事,更没有说他是怎么被触手怪吞噬的,只说他是在保护研究院生还者回城邦的路上被怪物袭击了,于是双双殒命。   明煦听了,很不满地说道:“他想杀了你,怎么能说是保护你呢?”   明昕看着他:“所以你就把他吞噬了?”   明煦合上了嘴,转眼看他,眼神小心翼翼的。   “以后不能再乱吞东西了。”明昕沉下脸。   明煦还是盯着他,裤管下伸出一条手臂粗的触手,悄悄卷上明昕脚踝。   明昕假装没感觉到,那根触手就顺着他的小腿渐渐延伸了上去。   有时候,明昕会有一个疑问。   为什么明煦最后,会变成一只靠吞噬为生的触手怪,而不是一只大狗呢?   但到现在,这些疑问渐渐地都得到了解答。   无数只触手探入明昕衣服之中,明昕垂下脸,需要撑着蹲在地上的明煦的肩膀,才不至于软倒在地。   明煦的目光直白而热诚,他紧紧盯着明昕,看着明昕泛着水光的双眼与微红的脸颊。   “好想把全身都变成触手,贴在昕昕身上,永远不分开。”   他拥着明昕,炽热的唇瓣相贴,交缠,深入。   “好想把昕昕吃掉,我们就永远不会再分开了。”   明昕抓在他肩上的手忽然收紧了,青年眼角尚还染着湿红,却很不高兴地瞪了明煦一眼,冷冷道:“不是说了不能乱吃东西吗?吃了那种东西,之后就别想再亲我了。”   明煦对着他笑,随后触手代替他的唇瓣,伸入了明昕口中。   有时候,问题的答案就是那么简单。   因为想要拥抱,所以拥有了触手,因为喜欢到想要吃掉喜欢的人,于是拥有了吞噬的能力。   又或者,其实答案是什么并不重要。   只要他们在一起,就足够了。   *   收音机里的所有频道都变换为接受不良的雪花音之后没多久,系统就提醒明昕,世界进度达到了99%。   只差一步,进度就能达到圆满。   “真的只要进度达到100%,我就能回快穿局了吗?”系统有些不安地问道。   明昕说:“对。”   但“对”了之后,却许久没再回话。   木屋外的风雪停了,明昕穿上外套,到木屋后看那些养殖的小变异动物,有三双翅膀的变异鸡,三双翅膀挺好吃的,牙齿有点尖的兔子,可以做麻辣兔头和烤全兔,还抓了只长了两条大长腿的鱼,不为吃,就是看着好玩。   脚踝上传来了熟悉的缠绕感,下一刻,男人将手臂环在他身上,随即下巴搭在他肩膀上,有力度却不显得沉重。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明煦罕见地没有说什么。   这样站了许久,明昕忽然道:“明煦,你是不是还没恢复全部的记忆?”   身后的人闷闷地嗯了一声。   或者说,明昕离开这个世界后,连续经历的那几个世界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明煦还什么都不知道。   明昕说在那几个世界里见到了他,明煦也隐约有点印象,可除此之外,却再记不清别的了。   “把这些动物都放走吧,”明昕轻声道,“我要出一次很久的门,去找回你剩下的记忆。”   明煦很听话,把栅栏都给撤了,回屋里整理出门的心里,整整收拾了三大箱,其中三大箱都是明昕的行李,真恨不得把整间木屋都带上,明昕冷着脸说了他几句,他才终于不情不愿地缩减为两箱,然而事实上是把三大箱的东西硬是塞进了两个箱子里。   明昕:“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我们不是要出很远的门吗?肯定得多带点东西才能舒服。”明煦却说道。   明昕看着堆起来几乎与明煦一样高的行李,头疼道:“带这么多东西就能舒服了吗?”   明煦振振有词道:“晚上昕昕要睡觉,肯定得带上被子枕头垫被,喝水要水瓶,还不能喝冷水,得带上热水壶,衣服起码得带上五套,还有两套睡衣换着穿……”   这样说着,竟又被他找到几样没带上的,连忙转头又去木屋里搜刮了。   明昕冷哼道:“这么多东西,路上你自己提。”   闻言,明煦却反而露出了开心的表情。   仿佛帮明昕提东西,是一件多么值得他高兴的殊荣一般。   折腾了好一阵,最后两人还是上路了。   毕竟有了怪物的力量,再多的行李,对于明煦来说也只是小事一件,他不仅能背着人高的行李走上十几公里,甚至还能让明昕坐在箱子上背着走。   一路上,他们并没有遇到任何怪物,后来进入了城邦,却也连一道人影也看不见。   明昕想到99%的世界进度。   小世界的主角圆满度达到100%,就代表着快穿局吸收能量的进度达到了100%。   可要是这个世界没有主角,这些被吸收的能量,又会是从哪里来的呢?   明昕将视线从空无一人的城邦中收回,对着明煦道:“我们继续走吧。”   他们的目的地,是主城邦的总统府邸。   这里有着除他们之外,唯一的活人。   或者说,已经不能叫做是活人了。   总统服被庞大的身躯挤破成碎片,层层叠叠的肉堆从布料缝隙中探出,听闻有脚步声传来,肉堆顶上几乎看不清五官的脑袋转了过来。   “主神大人,”那张脸裂开一道缝隙,声音从中传来,“把那个佣兵送去你身边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过来。”   明昕冷冷道:“你把这个世界的能量都吸收了?”   “是的,为了快穿局的繁荣。”那道缝隙向上弯起,似是一个笑容。   “只差1%,我就可以把主神大人送回快穿局了……”肉堆中传来沉闷的叹息声,“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人类,放弃主神的身份呢?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人类,追随至这样一个荒凉的,没有主角的废弃世界呢?”   机器不能理解情感的存在,就像它不明白,为什么在吸收主角能量时,不彻底将他的能量吸干,同时它也不明白,主神为什么要对快穿局的系统那么和蔼,明明它们不过是群代码塑构成的东西,它也更是不明白,明明它只是在替明昕尽主神的职责,却无法从主神这得到任何承认。   相反,那个人类,不过是亲明昕一口,就能得到他的微笑。   所以它趁着明昕不注意,将那个人类流放到了没有主角的荒凉世界,没有主角的世界,与快穿局的联系是断开的,只要明昕进入这个世界,就会断开与快穿局的一切联系,也就是说,等同于放弃了快穿局主神的身份。   可它却根本想不到,明昕竟真的追到了这个世界。   它也许是坏掉了,竟感觉到了愤怒的感觉。   “你的确坏掉了。”明昕看着它,轻声道:“你不也为了我,进入了这个世界吗?”   “吸收了这么多能量,不仅无法运回快穿局,还可能使身体无法承受而爆炸,这些毫无助益的事情,对于过去的你来说,完全是不可能会做的事。”   “明知道无益,却还是做了,你虽然口上说着无法理解我,最终却仍然作出了和我一样的选择。”   “这是因为,你是我的主神。”苍老的声音缓缓道。   明昕抬着头,盯着总统府中央,巨大而几乎看不清模样的巨大肉堆看了一会。   他从一团毫无神智的能量团,变成拥有自主思考能力的快穿局主神之后,第一个见到的,就是辅助系统。   没有自主思考能力的能量团只能用于运转快穿局的能量循环,却不能管理整座快穿局,所以在明昕拥有意识之前与明昕能够独立管理快穿局之前,都是辅助系统在运维快穿局的运行。   所以,最开始在明昕眼中,尽管辅助系统是没有感情的机器,却可以算作是他的“父亲”。   然而,他的“父亲”,最终还是走向了崩坏。   明昕陷入了沉思,身后的大狗却不愿意他盯着别人看那么久,闷不做声地挡在了他面前。   “昕昕,看我。”明煦的声音有点委屈。   如他所愿,明昕转眼看向了他。   “把它吞了吧,”明昕淡淡道,“很快就会结束了。”   几乎是立刻,明煦迫不及待地便撕破身上的衣服,化身为比肉堆总统还要更加庞大的黑色触手怪。   没给肉堆留任何反应的空间,触手怪猛地张大在明昕面前总是小小的嘴巴,啊呜一口,直接将肉堆总统一整个吞进了口中。   然而,在被吞噬之前,肉堆脸上裂开的那道缝隙,却诡异地上弯了起来。   明昕眼皮一跳。   只见吞下辅助系统的触手怪忽然极为古怪地颤抖了起来。   黑色触手怪转过身,似乎想要靠近明昕。   可下一刻,它却忽然膨胀了起来了!   恢复意识时,明昕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卧槽,发生了什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明昕勉力睁开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膨胀的触手怪物将整座总统府都撑破了,身躯延伸至远方,几乎遮天蔽日。   唯一仍未被触手怪物塞满的,只有明昕所在及身后的空地。   “他被能量撑炸了。”明昕的声音很冷静。   辅助系统出现的时候,系统被明昕屏蔽了视听,于是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怎么就被撑炸了呢?”   明昕没有回答它的问题。   他慢慢走到了最近的黑色内壁处,将手放了上去。   下一刻,黑色内壁上却忽然裂开了七八只猩红色眼睛,眨动着看来看去,最后锁定在了眼前唯一的活物,明昕身上。   系统被吓了一大跳,明昕却只是和那群眼睛对视了一会,随后竟是坐了下来,靠在那群眼睛旁边。   系统胆战心惊的,它看得出来那群眼睛里已经没有什么属于人类的情感了,要是它忽然把明昕吃掉了怎么办?   只系统如临大敌地盯了那堆眼睛好一会,却发现它们只是盯着坐在它们身边的明昕在看,除此之外并没有再做出任何行动。   “他不会伤害我的,”明昕忽然出了声,把系统吓得代码都要炸开了,“尽管我是把他变成这副模样的人。”   所以最后一刻,辅助系统才会对他露出那样的笑容。   仿佛在说,“你虽然喜欢他,最终却还是选择了利用他。”   明明知道吞噬过多的能量,也许会变成这幅模样,却还是让他做了。   明昕抱着双腿,在猩红色眼珠的围绕之下,垂下了脸,不愿与它们对视。   “变成这样之后呢?你应该还有别的计划吧?”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系统竟是这样理所应当地问道。   明昕一怔,“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系统虽然笨,但也不至于笨得连人都看不清。   “而且,你不是说了,会送我回快穿局的吗?现在我还没被送回去呢,你肯定还有什么后招吧。”系统说。   明昕忽然笑了。   周围围着他生长的眼睛更多了,被他笑得惊慌失措地疯狂眨起了眼,仿佛十几只围绕着明昕扑闪翅膀的红色蝴蝶。   “你说得对,我是还有后招。”明昕笑着道。   “这个后招还有多久?”系统被那群眼睛看得芯里有点发慌,不由得问道。   “很快。”明昕轻声道。   系统不知道这句所谓的“很快”,究竟有多快。   男人变成遮天蔽日的大怪物之后,明昕便每日都睡在怪物身旁。   这个时候,明煦最开始收拾的那两大箱子行李便起了作用。   晚上睡觉的时候,便铺好被子枕头垫被,喝水用水瓶,想喝热水就用烧水壶,几乎吞噬了整个世界,几近邪神存在的触手怪不害怕火焰,他烧水的时候,几只眼睛还好奇地过来看,差点被烫着。衣服一天换洗一套,还有两套睡衣换着穿,除了准备行李的人没有了意识之外,明昕竟也实现了“过得舒服”这四个字。   这样想想,也许在最开始,明煦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跟了过来。   明昕看着烧开的水,许久没有说话。   几只眼睛挪到了他身边,众星围月般簇拥着他。   明昕没再多想,将水倒入杯子中,一边捂手一边慢慢喝着。   他的所谓后手,是在第五天抵达的。   明昕睁开眼,在朦胧之中,看到守在火堆前的高大身影。   那道身影原本是瘦弱的,却在看到他之后,毅然决然选择了强大自我。   最后,甚至为了他,从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叛逃,将快穿局搅成混乱一片。   “席钦。”明昕喃喃道。   那人转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随后,任凭怪物的身体,渐渐将他吞噬。   触手怪又开始膨胀了。   它摧毁一切建筑,填满一切河流,甚至即将撑破天空,却独独在明昕周围,留下了尚容一人的空隙。   火焰也被它吞噬,无数眼睛围着明昕,像是在保护他一般地存在着。   它越来越庞大,越来越接近神灵的存在,随后——   忽然,系统停下了吱哇的乱叫声,怔怔问道:“那是什么?”   只见那天空被触手怪撑破了之后,竟是露出了背后漫无边际的黑暗。   “那是世界。”明昕却竟是如此轻声回答道。   话音刚落,黑暗之中,忽然亮起了一个点。   “那又是什么?”系统感觉自己像傻瓜。   明昕却没有嫌弃他,只是道:“一颗星星,就代表着一个世界。”   就在他说话间,那颗亮光却忽然扩散开了,简直就像是那个世界在向明昕飞来一般!   而除此之外,黑暗之中又接连亮起了许多星星。   一、二、三……总共有七颗星星!   那些星星就像是找到了主人一般,飞快朝着明昕飞来。   怪物的身躯围绕着中间站立着的明昕,于是星星的亮光先一步侵袭至他身上。   仿佛被光亮融化了一般,怪物的庞大身躯渐渐融消作一团黑色的大光球,浮在明昕面前。   整个世界都消失了,明昕漂浮在黑暗之中,被星星温柔地围绕着,喜悦地缠绕着指尖。   明昕身上,渐渐发起了温和的白光。   见状,系统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你,你,”它连声音都开始颤抖了起来,“你不会是主神吧?”   亮亮的、温柔的大光团。   明昕温柔的声音响起:“是的。”   系统:“……”   瞳孔地震!!!   系统:“啊,这个,怎,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把孩子吓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呜呜呜呜呜明昕怎么会是主神哇?它居然把主神当罪犯对待了!   系统回想起过去自己的行为,冷汗都要下来了,不对系统有冷汗这种东西吗?它是不是哪里出故障了?   明昕知道系统在想什么,却还是故意晾了系统好一会,才缓缓道:“唔,好像有个系统,对我很不敬来着?”   系统一秒趴下,嘤嘤呜呜道:“主神大人我错了嘤嘤嘤嘤……”   明昕不仅没有一点怜悯,还故意道:“既然这样,就罚你……”   此时系统只恨自己是系统,不能伸长耳朵去听明昕即将说什么。   “……回快穿局吧!”   “呜呜呜呜诶?”系统忽然停住了哭泣,惊疑不定地问道:“啥?”   明昕忍着笑,把它从个人终端里揪了出来,小小的一团小机器人,道:“现在你可以回快穿局了,回去吧。”   系统想不到自己居然一点惩罚也没有,它围着明昕转了一圈,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我回去,那你呢?”   “当然是和我的爱人在一起。”   说话间,白色光球已经被黑色光球紧紧裹住了。   “再见了,”明昕笑道,“很快,我们还会再见的。”   系统被黑色光球挤走了。   不过它心中却没有一点不快。   得知明昕就是主神固然令它感到惊讶,不过,这点惊讶很快就被它放下了。   系统用力挥了挥机械手:“那我回去了,再见。”   “你们要幸福,哎呀!”   系统还没说完,就被忽然从黑色光球里伸出的一只黑手抓住,朝着快穿局的方向扔了过去。   星星被黑色光团给强行挥开了,他几乎霸占了明昕周围的一切空间,霸道地不允许除了他之外的其他存在靠近明昕。   明昕任凭他拥抱自己,轻声问道:“记起一切了是吗?”   “嗯。”比起过去要更为低沉的回答声,代表着男人记忆的回归。   顾晟的偏执,傅郁瑾的执着,兰斯的迷恋,贺昱的隐忍,秦修瑾的疯狂,殷雪镜的痴狂,周成的沉闷,同一时刻填满他的脑海,他的全身。   这一刻,他几乎真的想将明昕吞吃入腹,永不分离。   然而在挣扎过后,他选择了另一种形式的吞吃入腹。   在广袤而漆黑的世界中,万千世界的注视之下。   纯白光球在黑色光球的拥抱下,显出几分被玷污的意味来,随后,光球中凝练出两道人形,光芒褪去,显出相拥而吻的两人。   主人找到了他的大狗。   从此,再不分离。   【全文·完】   正文完结了!大约在休息一周之后会发番外,目前番外大概会挑几个世界写写正文之后的故事,也会有之后快穿局的故事,喜欢的宝贝到时候可以看看喔   这本小说写了半年多,收获有,遗憾有,有的剧情设计的时候觉得很棒,到了写的时候却达不到预期,也因此难过过,但有你们这群小天使在,大部分时间还是开心圆满的,所以这本书能写到现在,绝对有你们的功劳,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