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破产后我绝症痊愈了   作者:樱满庭   文案:   林鹿前世呕心沥血,拖着病体帮渣攻算计,搞垮生意上的竞争对手盛危。   谁知渣攻却和白莲花风风光光订了婚,林鹿缠绵病榻看到两人婚礼,当场咯出一口老血。   重生后,抱着病体的林鹿想开了。   渣攻他不要了,他选择躺平,爱咋咋地,总归命不久矣。   上辈子败的惨烈,盛危睁眼发现回到两年前。   想起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的林鹿,恨的牙根发痒,誓要狠狠报复回去。   当夜,盛危扯开领带,手抄兜里,居高临下打量林鹿,满眼凉薄:“想知道我会怎样待你么……”   林鹿瘫在床上翻个身,语调恹恹:“我身子骨弱受不住,你轻点。”   盛危:“?”   *   起初,盛危想给养尊处优的小病秧一个下马威,将林鹿扔在一旁,冷眼旁观。   但当他回家后,随便走两步就咳得弱不禁风的小病秧,刚颤巍巍抱起一只花盆。   佣人们惊慌一拥而上:“小祖宗别动,快放着让我来。”   盛危:“……”   他是捡回来个病秧子,还是请回来位小祖宗?   *   后来白莲花瞪着林鹿,气极败坏:“你以为这样他就会喜欢你吗!我和他才是天造……”   林鹿捧着心口,“咳咳咳——你刚才说什么?”   白莲花嗓音拐了十八个弯:“……我说天气凉了,多加点衣服。”   *   终于,在盛危雷霆攻势下,渣攻的公司资金链断裂,破产摘牌,还欠下巨额借贷。   当他迫不及待把这个噩耗亲口告诉林鹿,得意地等着看到林鹿痛哭流涕。   谁料那病秧子听后,居然垂死病中惊坐起,当场喜奔两公里,医生惊呼不可思议,简直当代医学奇迹。   林鹿感动地握住他的手:“真的谢谢你,我这辈子没感觉身子这么轻盈,浑身是劲!”   盛危:“……”   *   后来一日,两人受邀参加校庆,林鹿和曾经向他告白过的学长受相谈甚欢。   晚上众人相约泡温泉,林鹿正慢吞吞整理,却被堵在了更衣室里。   盛危垂眼看他,忍耐地咬牙:“林鹿,你就不能逮着我一个人碰瓷吗?”   林鹿:??   ·攻受双豪门,天生体弱小狐狸受x被撩直男大佬攻   ·1v1,攻受彼此唯一   内容标签:强强 豪门世家 重生 业界精英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鹿,盛危┃配角:预收《小病患穿成万人嫌后爆红了》┃其它:情有独钟;爽文   一句话简介:医学奇迹   立意:珍惜来之不易的生命 第1章   “化验单出来了,基本上可以确诊你遗传了你母亲的家族遗传病。”   “什么,你现在要走?不留下来治疗吗?”   禄口国际机场冷气充足,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能够看到外面压低的乌云,林鹿拖着行李箱刚从头等舱里下来。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几个小时前和医生的对话,林鹿眼尾的泪痣轻轻颤动,疲惫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   但即便是分外憔悴,出色的容貌依旧吸引来了不少路人的频频侧目。   意识到口袋里电话在响,是父亲林海天:“鹿鹿回来了?下飞机了吗?”   林鹿目光虚无的落在阴云密布的天空,“刚下。”   林海天咳嗽一声:“平安落地就好,赶快回来家吧,你这孩子也是,说要去看你母亲一声不吭就走,这两天生意上的事,我忙的焦头烂额的,你这孩子就喜欢在这个档口给我裹乱。”   林海天喋喋不休逐渐变得模糊,林鹿视线慢慢放空。   时间过去一周了,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接受自己已经重生的事实。   前世他精心算计,呕心沥血帮男友柏季言搞垮竞争对手盛危的公司,没想到订婚前夕,不幸查出遗传绝症。   这个病应该算是一种遗传性基因缺陷,患者表现为心脏病、体质孱弱,一步三喘,动不动就会咳血昏倒,各种治疗手段都没有奏效,外婆当年就是因为这个病走的,后来他母亲也被查出遗传了病症,多年以来一直住在疗养院,现在他也被查出患病。   他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然而就在这个档口,柏季言翻脸无情,牵起另一个相貌和他五分相似的男孩的手,风风光光订了婚。   林鹿没想到自己殚精竭虑,最后为别人做了嫁衣,缠绵病榻看到两人婚礼,当场咯出一口老血。   再睁开眼,就发现回到了两年前。   这个时间母亲还没有过世,所以重生后他先坐飞机去了林家名下的疗养院看望母亲,然后让医生给他做一次彻底的检查。   就在他以为这是老天爷对他的一场恩赐时,再次被确诊绝症。   宛如晴天霹雳,头顶明亮的灯褪色成一团苍白的光晕,冷静自持的林鹿在这一刻也茫然了。   曾经他一心扑在事业上,汲汲营营,在商场上呼风唤雨,到头来却发现再努力,也只是做无用功,任凭你有天大的能耐,两年后命数一到,该还是得走,那努力的意义是什么呢?   他再有能耐,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思呢?   林鹿捏着那两页薄薄的化验报告单,白炽灯光惨白的照在身上让他脊背发凉,头一次觉得心灰意冷。   机场大厅洪亮的广播声把他的思绪拉回现实,林鹿放空的视线渐渐收拢,电话还没有挂,林海天还在关切的絮絮叨叨,听到林海天言语间不经意透露出一些生意上的艰难。   他非但没有忧心,反而轻悄的垂下眼,弯唇笑出了声。   林海天话音一顿,疑心问,“鹿鹿你……在笑吗?”   “您听错了,”林鹿说,“您继续说。”   如果不是经历过前世,他恐怕还会被林海天的关怀打动。   前世他一直以为自己生活在还算温馨的家庭里,他记忆里,母亲在他小学的时候就确诊了遗传病,似乎不能接受自己也遗传了绝症的事实,母亲情绪逐渐不稳定,偶尔疯疯癫癫的,曾经抱着他差点把别墅点燃,造成火灾,因为这次事故,她后来就被送去疗养院,林鹿也和她并不亲近。   好在他有个儒雅随和的父亲,弥补了感情上的空缺,林海天虽然工作繁忙,但是对他关爱有加,无论是家长会还是毕业典礼,从来没有缺席过。   林鹿以为这就是父爱。   直到他确诊绝症,重病躺在床上,林海天从国外接回来一个比他还要大的私生子林轩澈。   从小他就被林海天告之要独立,要独当一面,所以在商场上遇上不少刁难,都是他自己想办法独自摆平,但是林轩澈一回来,林海天就带着他出入董事会和各大公开场合,毫不吝啬的介绍人脉,让老友们多多关照林轩澈,还在林轩澈陷入困境时提供援助。   林海天带着林轩澈出入媒体灯光,而瘫软的林鹿却被遗忘在病床上,任凭窒息绝望的海潮把濒临死亡的他逐渐淹没。   虚浮温馨的家庭幻象终究还是破灭了。   林海天平日里对他嘘寒问暖的关怀,不过是横跨了二十二年的虚伪表演。   果不其然,林海天说的口干舌燥,暗示半天,见林鹿一直不搭腔,他也不再兜圈子,缓缓切入主题。   前段时间林海天的老朋友生意在上栽了个跟头,和对方交往过密的林家也被拖到了泥沼里,林海天每天忙得焦头烂额,而在这当口盛危却抛来了橄榄枝,点名要林鹿去盛家做客,就帮忙拉林家一把。   “这次咱们家若不是无计可施,我也绝计不会让你去盛家,盛危年轻气盛,却也是盛家名正言顺的掌权人,你不会吃亏的。”话说到这里,林海天缓和语气,以退为进,“当然决定权还是在你,我充分尊重你的意见。”   听着林海天惺惺作态,林鹿觉得嗓子发痒,低低咳嗽了两声,“……我会去。”   林海天一喜,顿时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叮嘱他,“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可千万要把握住,多争取点好处。”   林鹿笑了:“行。”   林海天以为一切妥当,便挂了电话,却没看见落地窗照出林鹿冰凉的眉眼。   走出机场,停车场到处都是人,林鹿一身手工定制衬衫,洁白的外套披在肩头,湿润的海风勾勒出线条柔韧的窄腰,领口扣子松开一粒,隐约可匀称的锁骨,引得人频频驻足移目。   还以为是哪个明星。   林鹿没见到家里的司机,反而是盛家的司机老早就等在外面,一见他就迎上来,“林小少爷。”   林鹿朝他点头,“怎么称呼?”   “鄙人姓李,盛总让我来接林小少爷。”李伯接过行礼,为他拉开车门。   “辛苦了,”林鹿不动声色的问,“等很久了吧?”   “不久不久,半个小时。”李伯忙说。   李伯提前半小时就守在机场外面,可见林海天其实早就私下答应了盛危的要求,想到刚才林海天还惺惺作态说尊重他的意愿,林鹿扯唇讥诮一笑。   他也没说什么,坐进车里之后,问李伯:“李伯你有盛哥的联系方式吗?”   李伯知道林鹿往后要住在盛家一段时间,以为林鹿早就认识盛危,没想到连联系方式都没有,当即就把盛危的手机号给了林鹿。   窗外天空阴云密布,显然即将酝酿着一场暴雨,林鹿把车窗开了一条缝,略带着潮闷的微风撩起他额前柔软的发丝。   林鹿懒洋洋倚在昂贵的皮椅后座上,纤白的指尖轻叩屏幕。   林鹿:[盛哥你好,我是林鹿。]   [听说您愿意拉拔林海天?]   李伯上了年纪,平时不用微信,所以给他用的是盛危的手机号,发短信没有办法发动图,打完这行字又觉得语气太过生硬,他又发了个笑脸过去。   点击发送。   集团掌权人有多忙林鹿是清楚的,同是前世在商界呼风唤雨的大佬,每天下了飞机就进会议室,忙的像陀螺一样,所以他不认为立即就能得到回信。   没想到过了半分钟,手机嗡嗡响,收到一条短信。   盛危:[?]   林鹿认为这是让他长话短说的意思,于是免了那些客套,立即回复:[可以折现吗?笑脸.jpg]   [我的意思是……不用那么麻烦,您直接把钱给我吧。]   钱特助整理完文件抬起头,发现盛危刚出会议室的门,就握着手机停下脚步,眼神晦暗不明。   自打半年前老盛总身体抱恙,盛总临危受命走马上任后,进行了一系列大刀阔斧行之有效的改革,手腕之老辣根本不像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   这也是钱特助第一次见到盛危露出踌躇不定的表情。   盛危确实是拿不定林鹿的意思,前世数次交锋,他了解林鹿有多精明狡猾,连那个笑脸他都觉得像是狐狸的笑。   他在揣摩在林鹿意图。   他清楚林鹿有多少本事,肯定是林鹿不信任他插手帮忙,想拿了钱自己运作,让利益最大化。   盛危指骨轻叩桌案,他既然答应了帮忙就做不出背刺的事,但他也没必要解释。   半个小时后,林鹿倚着车窗闭目养神,手机又响了一声。   盛危:[卡号]   林鹿把银行账号发过去,没过多久就收到转账提示,数字后面跟着一串零。   察觉到手肘凝了一丝清冷潮湿的水汽,他即时升起车窗,不多时,噼里啪啦的雨点落了下来。   车窗上水雾模糊的氤氲,斑驳的光影落在林鹿脸上,林鹿依旧是那副病怏怏的模样,托腮慵懒的望着窗外的暴雨,垂下眼睑,捂着唇低低咳嗽几声。   他想起林海天叮嘱他一定到盛家多捞好处,眉眼微弯起。   “是好处啊,只不过是给我的而已。”   作者有话说:   鹿鹿:我全都要! 第2章   驶离喧嚣的高速国道,耳边汽笛声渐远,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隔着水雾斑驳的车窗,林鹿打了个盹,醒来看向外面两边夹道的梧桐树。   李伯说,“就快到地方了。”   离得老远就能看到远处古朴尖耸的钟楼,几分钟后,轿车停稳在盛宅门口。   管家撑着把伞守在外面。   李伯拉开车门,林鹿从车里下来,管家就迎上前,“林小少爷这边走。”   林鹿跟随他的脚步,透过雨幕往外看。   同是新京市的老牌家族,林宅和盛宅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林宅矗立于西泊水岸,是纯西方建筑,而盛宅卧居紫庭山,中式古宅虎踞龙盘,门口石狮张牙舞爪。   外面雨不少,还伴有风,大门到别墅地势低的地方积了几处水洼。   林鹿环顾古色古香的景致,管家撑着伞介绍盛宅的由来:“宅子是盛先生请齐老先生设计督建的,到今天也有十多年了,外观还维持着原样,内部早就翻修过多次,后面还有一幢玻璃花房,您恐怕也有耳闻?”   林鹿细细一想,也想起来了。   这是新京市名门望族之间的一桩美谈。盛危的母亲过世前特别喜欢侍弄花草,盛先生和她伉俪情深,特意为她建了一座花房,她经常和姐妹们午后约在花房吃茶谈话,新京市名门闺秀喜欢办茶花会的传统便是由此而来。   林鹿前世心思都放在事业上,对这些事关注的不多。   进门,和林鹿所预想的古朴木质的家具不同,里面地上铺的是大理石地板,随处可见的家具也是清一色的低调奢华的现代家具。   管家收起伞,门一合,就把淅沥雨声关在门外。   他把手里的行李交给佣人,领着林鹿往楼上走,推开一扇门,“这里是林小少爷的房间。”   林鹿大致瞥一眼,房间宽敞,至少有百余坪,装修大气简约,是成熟男性偏爱的黑灰色布置风格,空气里弥漫着清爽的橙花香氛,落地窗正对着后面花房。   作为养老的地方,林鹿很满意,他想起促成他到这个地方的源头:“盛哥他……”   “先生在外地出差,过几天才能回来。”   林鹿轻揉眉心,时间过去太久,他不太记得前世这个时间点盛危在做什么。   不过就算是知道,和他也没多大关系。   管家离开之后,林鹿用遥控器把窗帘拉上,闭合的空间让他的心一下就静了下来。   床很大很软,足够四五个人平躺在上面,林鹿在床边坐下,眼神在这一刻是放空的。   前世他忙忙碌碌,从一个轴到另一个轴,每天最多只睡四五个小时,但现在他忽然无事可忙了,居然会觉得茫然无措。   静静坐了一会儿,他去翻自己的行李,打算洗个澡。   无意间瞥见包里几罐未拆封的药瓶,这是确诊之后,医生给他开的药,他分明是拒绝了,没想到还是趁他不注意放到他包里。   林鹿也没有拆开的打算。   就在这个时候,他觉得喉咙发痒,忍不住按着床角咳起来,脸颊都咳红了。   林鹿抬起手臂,才发现衣袖湿了一块,即便全程都打着伞,但雨丝还是梢到了身上。   以他的经验,他这个不中用的身体只要淋雨多半会生病。   不过也无所谓了,林鹿垂下眼睑,忽地发出一声笑,与其苦苦折磨两年,倒不如早死早超生。   林鹿去冲了个澡,出来之后就抱着被子睡了过去,梦里前世他风光无限的场景,和最后他在病床上被死亡逼到绝望的画面如蒙太奇一般不断闪回,醒来一摸额头,果然是发烧了。   他对自己的身体不上心,但是管家早上敲门发现这件事后,连忙让佣人拿来感冒药,非要看着他吞下去,林鹿也不忍心为难人家一个老人家。   直到勉强退了烧,林鹿摸索着拾起手机一看,居然已经过了四天。   林鹿撩开被子,换上拖鞋去洗漱。   随手拉开窗帘,才发现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天空锃蓝是像被水洗过一样。   明亮的阳光洒满了房间。   林鹿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忽然手机嗡嗡作响,他接起电话。   林鹿:“什么事?”   距离林鹿到盛宅已经过了整整四天,但盛危迟迟没有动静,林海天终于还是沉不住气来电质问:“怎么回事?盛危还没有兑现承诺,他为什么没有出手帮公司?”   听见那边粗重的喘气,林鹿却笑了:“他已经给过钱了,再要一次不合适吧?”   说完他就把转账记录发了过去,林海天没想到一向听话的林鹿居然摆了他一道,气得嘴唇发抖,但更多的还是难以置信:“我之前是怎么告诉你的……现在家里正在关键时刻,你怎么能不管公司死活?”   林鹿穿着家居服,站在窗前,漫不经心的抬眉:“爸难不成你让我卖身是填公司这个无底洞的?我以为凭您的远见卓识,是眼看家快倒了,给我指一条出路呢。”   林海天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但一线理智告诉他必须稳住林鹿,于是很快缓和语气:“爸就你这一个儿子,怎么会让你卖身呢,爸早就打听过,盛危是直男,让你去盛家真的只是单纯的做客,爸一路看着你长大,就算为了公司也不至于让你做这种事……”   林鹿也顺势软下腔调,“爸你知道我为什么说气话吗?”   “因为我知道你是家里最关心我的人,虽然有时在工作上的事你会犯迷糊,但对家庭你一向是尽心尽力……因为太过失望,所以才会说出那种话,爸既然解释了我们也就说开了,对了,您也不想我身无分文住在别人家里吧?”   林海天眉心狠狠一跳,他想说你卡里那么多钱,你还敢说自己是身无分文!?   但林鹿气氛都烘到这里了,他还想指望林鹿多在盛危那里多挣点好处,就不能毫无表示,只能让秘书给林鹿打一笔钱过去。   然后又在电话里说了不少关心林鹿的话,显然是为了稳住林鹿。   稀里糊涂挂了电话后,林海天浑身都不得劲。   林鹿站在阳台轻笑,心想:你林海天不是喜欢装腔作势吗?那我把你的话坐实了,既然在意我就该拿出实际行动来。道德绑架谁不会呢?我就让你出出血。   收到林海天的钱后,林鹿从通讯录里挑出一直跟他的助理姜学文,把钱都转了过去。   [姜学文:收到!对了林总,您让我调查盛总,他在外地的竞标会结束了,不出意外现在应该已经返程了。]   [鹿:好。]   ·   晚上林鹿还有点低烧,管家又让他吃了两片退烧药,药里有安神成分,他躺在床上就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模模糊糊看见一个黑黢高大的影子。   落地窗足够大,照进来的月光足以把床上人勾勒的纤毫毕现。   林鹿怀里抱着被子,柔软的发丝散落在枕头上。依稀可见线条单薄的窄腰,鼻尖沁着细汗,仔细看,身体还在轻微颤抖,像被织罗在猎网里脆弱美丽,不断挣扎的猎物。   盛危手背浮起狰狞的青筋,阖上眼,他知道林鹿可不是什么脆弱美丽的猎物。   林鹿比谁都要阴险狡诈,诡计多端。   在回盛宅的路上他就在想怎么报复,直到亲眼见到人,前世种种宛如潮水海啸一般袭来,股东被分化导致股价跳水,集团分崩离析,一昔之间盛家如大厦倾颓,大规模工人失业流离失所,他背负巨额债务,被迫变卖家产身败名裂。   这一切都是因为林鹿。   林鹿、柏季言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盛危猛的睁开眼,松开牙关,隐约尝到嘴里咸腥的血气,看着床上的林鹿,视线落在那截纤细苍白的细颈上,还是克制不住心底翻涌的戾气。   这么细的颈子,不废吹灰之力就会折断吧。   盛危指骨微轻抽动,朝林鹿伸过去。   盛危手掌炙热滚烫,林鹿的皮肤却苍白冰凉,半梦半醒之间被烫了一下。   林鹿刚才又梦到了前世。   在治疗的后期,那时他瘫软在病床上,从细胞甚至到骨头缝都泛着疼痛,每天背后被冷汗浸得透湿,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半梦半醒间还以为来的是疗养院的按摩师傅,似乎又感受到了幻痛,缓慢蜷起了身体:“别弄了,我腿疼。”   嗓音轻柔沙哑,像是带了小钩子。   盛危一顿,神情晃了一瞬。   他猝然回想起前世林鹿最擅长左右逢源,和商界各大佬都交情匪浅,以为找到了原因。   冷笑一声,毫不留情把灯一开。   林鹿终于醒了。   纤长的眉头蹙起,他揉了揉眼,注意到床前身材挺拔的男人,男人肩宽健硕,眉目棱角分明,手臂肌肉线条极具张力,高定西装也遮不住浑身强势的凶戾。   林鹿脑海里忽然浮现一句话,猛兽披上西装,依旧是猛兽。   这么一想,他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咳。”   盛危随手扯开领带,居高临下打量他,满眼凉薄凶狠:“想知道我会怎样待你么……”   高大挺拔身影笼罩下来,压迫感十足,盛危等着林鹿流露出一丝恐惧,他就能顺着林鹿脆弱的缝隙乘胜追击。   没想到林鹿神情自若,眼脸轻颤,他拿不准盛危是什么意思,干脆身子一歪,躺在床上摊开手,语调恹恹的:“咳咳,我身子骨弱受不住,你轻点。”   盛危:“???”   这是把他当成那些交情匪浅的大佬了?   盛危握紧拳头,咬紧牙关,语调冷的像结了冰:“别误会,我对你没兴趣。”   他和沉迷林鹿的那些人不同,他不会被林鹿蛊惑。 第3章   林鹿微抬眼睑,若有所思瞥了盛危一眼。   上流圈子藏污纳垢,同性恋也不在少数,林海天说盛危是直男,他只信了一半,所以刚才试探一下,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那盛危指名要他是做什么?   换作上辈子的林鹿,少不得打起精神和盛危互打锋机,但现在半夜三更,他实在没那个精神头,恹恹打了哈欠:“知道了,早点睡觉吧。”   说完,小脸往被窝一埋。   盛危:“……”   这和当初他预想的实在差得多。   林鹿再阴险狡诈的一个人,寄人篱下心底也少不得要多几分惶惶,他大可以趁机找出对方的弱点予以报复。   但林鹿却处变不惊,一副回到自己家的模样,弄得他都觉得在这个时候把人叫醒很不人道了。   片刻后,林鹿听见门被重重地甩上,但没过多久门又开了。   林鹿勉强睁开眼,“还有什么事吗?”   盛危眉头一跳,沉声说:“你睡的,是我的床。”   林鹿当初就觉得这个房间风景太好,原来竟是主卧,看来误会盛危心怀不轨的不止他一个,管家估计也想歪了。   房间里空调的温度被他调的很低,林鹿又喜欢裸睡,稍坐起身,裸露的肩头便觉有些凉,又重新往被窝里缩了缩。   深灰色的被套将林鹿瘦削光滑的肩头衬得愈发白皙,亲眼看见这一幕,盛危脸色以肉眼可见的变黑。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林鹿手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捞过来一看,“快三点了,隔壁房间估计没有收拾,咱们一起睡吧。”   他揉揉眼睫,“你不介意吧?”   一起睡吧?   他怎么能这么自然的做出这种提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主人。   盛危扯了下唇,“我介意什么?”   “是啊,床这么大。”林鹿点头。   盛危:“……”   连发了四天的低烧,林鹿本就孱弱的身体越发不支,见盛危同意了,他也就没再管,给盛危留足了空间,重新缩回被子里面睡了过去。   他一觉睡到大天亮,盛危却基本上是一夜未眠,他重生之后想过千百种折磨林鹿的方法,却没想到两人相见的第一晚就是睡在同一张大床上。   熬到早上五六点实在睡不着,他干脆从床上坐起来。   管家年纪大了,很早就晨起浇花,见盛危从楼上走下来,眼睑略带青黑,“先生回来了?您没睡好吗?”   盛危眸色深沉,语气平淡,“让许姨重新收拾一间空房给林鹿。”   管家愣了一下,这时才知道自己坏事了。   盛危一直不近女色,佣人私底下偶尔聊天时也会调侃盛危怕是近男色,他喝止过几回,却也不由心里犯嘀咕,林鹿又生的那么漂亮,他便误会了两人的关系。   惊觉办错事,管家面带愧疚,赶紧应道:“我马上就去。”   盛危“嗯”了声,扯了块毛巾搭在肩膀上,重新往楼上去,他打算告诉林鹿要睡去另一个房间睡。   林鹿已经醒了,正在换衣服,没注意到身后门被推开。   窗帘透进来几缕微熹的晨光,光边勾勒细腻光裸的脊柱线条,肩胛骨轻微起伏,单薄流畅的腰线没入一双腰窝,看在人眼里,叫人喉咙发痒。   见林鹿有要扭头的迹象,盛危猝然松手,门又合上了。   林鹿对盛危心情的波澜起伏一无所知,他换好衣服,穿上鞋子来到楼下餐厅。   厨房里佣人们正在忙碌,林鹿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他不擅厨艺也就没有留在那里裹乱,捧了一杯热水来到客厅,正巧管家从楼上下来,他才想起昨天半夜的事,“盛哥回来了?我没有看到他的人?”   管家就引着他往后院走,“先生平时喜欢锻炼,这个点应该是在游泳。”   果不其然,一进后院就听见哗啦的水声,林鹿就站在廊下看盛危游泳。   其实比起游泳,盛危最喜欢的发泄方式是自由搏击,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股烦躁的火气在心里盘旋,搏击反而让火越烧越旺,他这才想起不怎么用的泳池。   一入水,这股火气就压下去了。   林鹿慵懒的眯起眼,抱着胳膊眺望这里,微风轻轻撩起额头柔软的发丝,昨天晚上灯光晦暗,他没能打好好打量盛危。   自己个头已不算矮,将近一米八,但盛危身高更为优越,至少高了他大半个头,昨晚他对盛危的印象就是西装革履的猛兽,现在一看更像了。   他想起曾听人说起过,盛危大学专业是体育,曾经是想为国争光,后来迫不得已才来接他爸的班。   晨光下的男人分水破浪,林鹿的视线落在他结实紧绷的腰腹上,看着看着他就怀疑以自己的眼光,之前为什么能看上柏季言。   盛危浮出水面,手掌把湿润的发丝捋到脑后,一眼就注意到站在那里等他的林鹿。   林鹿打招呼,“盛哥。”   盛危朝他走过来,一身精壮的肌肉,身材挺拔眉目深邃,水沿发梢落下,有种浓墨重彩的冲击力,林鹿有点不自然。   “嗯,”盛危嗓音低沉,捞了一条毛巾漫不经心的擦着,“为什么在那等我?”   林鹿说,“等盛哥吃早餐,客随主便。”   盛危挑眉嗤笑,“现在知道客随主便了,你昨晚那姿态可比我还像主人。”   林鹿弯唇,淡淡一笑,“那还不是盛哥让人觉得宾至如归吗?”   盛危瞥他,当初他听闻林鹿人缘遍布整个新京市,还以为是夸大其词,现在一瞧林鹿那张脸配合说出的话就是让人莫名觉得浑身舒坦,但是他不会被蒙蔽。   上楼换了身衣服,两人一同来到餐厅。   管家一面让佣人把早餐搬上桌子,一面瞧两人的表情,但林鹿天生唇边带笑,盛危一如既往面色冷硬,他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关上门,和佣人一起退出去了。   林鹿喝粥的动作斯文优雅,举手投足就像是用标尺量过,让看的人就觉得赏心悦目。   盛危哼笑一声,他最是不屑那些上流社会的规矩,个个瞧着人畜无害岁月静好,为了利益却能手足相残,抢的头破血流。   林鹿算是里面最会装的。   他迫不及待想撕开林鹿与世无争的伪装了。   林鹿正捧着海鲜粥喝,忽然餐厅门开了,进来的是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律师,把一纸合同放在面前:“林先生,这是盛总和令尊之前商议过的协议,请您过目。”   “林氏产业现在的情况不是一次注资就是有用的,林先生做客期间,盛总也会持续注资。”   林鹿垂眸看向合约,“每个月六千万?”   “嫌少?”盛危撩起眼皮,在支票簿上龙飞凤舞落笔,撕下扔到林鹿面前,“我给你凑个整。”   林鹿纤白的指尖轻叩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惯用动作。   他是个精于算计的商人,没人比他更知道等价交换的道理,拿了多少钱就得做多少事,盛危想要他留在盛宅。   那么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盛危目光在林鹿脸上扫视,别人或许会觉得拿了这么多钱,吃吃喝喝心满意足,但林鹿不同,恐怕没人比他更了解林鹿的野望雄心,林鹿渴望的是一家独大,乃至掌握整个新京市商业版图。   盛危前世的公司就是被他整垮的,重生后恨不得把林鹿扔到太平洋去喂鲨鱼,但这样的死法太便宜林鹿,他要林鹿体会野心粉碎的滋味,他要把林鹿扣在身边,让他眼睁睁看着所在意的毁于一旦。   盛危欣赏林鹿的表情,果不其然,林鹿皱眉,将支票推还到他面前。   盛危暗爽,“不愿意?”   林鹿点点头,又摇头:“支票太麻烦了,我希望这笔钱直接打到我卡上,包括合同里的钱。”   盛危:“……”   律师偷瞄一眼盛总,盛危牙根结实的磨了磨,“行。”   林鹿眉头瞬间松了,低下头继续喝粥,甚至眉梢还有一丝愉悦,毕竟谁会嫌白送的钱多呢?   他本就想离开林宅,盛危简直就像打瞌睡了送枕头,一张长期免费的饭票,他真是越看盛危越顺眼。   病恹恹的嘴唇都染上一丝薄红,映得林鹿秾丽的脸荡得人心弛神摇。   律师看了,都一时移不开眼。   盛危还不死心,“就这些?你没有别的什么要求?”   林鹿嘬着粥,睁大眼睛,“还能再提吗?”此时盛危在他眼里不仅是长期饭票,还是一个白送的冤大头。   盛危沉默。   一碗热粥下肚,浑身都暖融融的,林鹿张口就是:“床,要软要大。”   盛危:“……”   他简直要被气笑了。   但很快他的眼色就沉下来,不对,林鹿的反应不对,林鹿一向心机深沉狡猾,比狐狸还多十八个心眼,心甘情愿留下来怕是想趁机毁他事业。   不过无论这狐狸有什么阴谋,迟早会露出马脚,他也不急。   律师收拾离开后,餐厅又恢复了暗流涌动的平静,林鹿咬着水果馅的流心饺,想了想,还是打算为昨晚失礼道个歉,“昨夜……”   他刚起了个头,本就心情不畅的盛危脸直接黑了,放下手里叉子,“我是直的,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是之前管家误会了才会把你安排到我的房间,你不要把你对别人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   林鹿看着他,表情纵容,仿佛在看着一张可心的冤大头饭票。   他不知道盛危说的对别人的那一套是哪一套,但至少他看出来了,盛危铁直,等盛危话音一落,他就说:“你放心,我会让你保持纯洁无暇,绝对不会随便玷污你的清白。”   盛危:“……”   林鹿垂下眼眸,心里还有点可惜,他两世都没和人有过深度交流,这辈子想着还有两年,走之前还挺想体验一下的,盛危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可惜是直男。   正想着,喉咙里那股熟悉的痒意又上来了,林鹿想强忍住,但没能成功,还是捂唇咳嗽起来。   因为咳嗽的次数太多,嗓子就像刀割一样,林鹿刚有些血色的嘴唇又白了,之前盛粥的碗就搁在桌子边缘,被他失手打碎在地上。   “不好意思……”林鹿立即弯腰去拾。   盛危还没来及阻止他,林鹿就“嘶”的轻轻抽吸一声,盛危绕桌走过来,握住他的手,柔软白皙的掌心上割破了三寸长的豁口,血珠争先恐后的冒出来。   听见餐厅有东西打碎的声音,管家敲门进来,“先生,出什么事了?”   盛危握住林鹿手腕把人提起来,头也不回的吩咐,“去拿药箱。”   盛危之前在校队跌打受伤那是常有的事,家里早有准备,管家把药箱捧过来,盛危从酒精瓶里倒出酒精,用棉签蘸一些在伤口上消毒,涂上碘伏,动作娴熟。   管家瞧着林鹿就是养尊处优长大的,肤色很白,骨肉匀亭的手像瓷器一般无瑕。   而现在雪白的掌心一大滩鲜血淋漓,就衬得格外触目惊心。   林鹿怕疼,感受着掌心的刺痛,煞白的嘴唇愈加失了血色,他紧抿住唇才没发出声音。   盛危处理起来有条不紊,伤口流的血多,看上去一眼看上去很严重,其实并不深。   管家推了推老花镜,说:“还好破口不深,但短时间最好不碰水,保养的好应该是不会留疤的,碰水还容易感染发炎,洗漱洗澡都不方便……林小少爷要不还是别搬了,和先生住一起吧?”   盛危动作一顿,恍然大悟领会到林鹿的小心思。   林鹿果真心机深沉,对自己也够狠,为了留在他卧室里居然故意把自己弄伤,他倒要看看林鹿煞费苦心留在他的房间里到底有什么目的?什么时候露出狐狸尾巴。   “不用麻烦,我……”林鹿正准备回拒,他伤的是手又不是腿,完全可以单独住,盛危稍一挑唇,抬眼道:“那就先不搬了。”   见林鹿露出错愕的表情,盛危冷笑,心想:装什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第4章   林鹿无辜回视。   头顶光晕映在那张略显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纯然的无辜茫然看着他,而他掌心握住的手腕纤细脆弱,仿佛稍一施力就能折断,盛危皱了皱眉,这小狐狸还挺会装。   不过……   这样才有意思。   盛危哂笑一声,松开手掌起身。   外头传来敲门声,从玄关进来一位西装革履的大块头,论个头只比盛危稍矮一寸,打着板正的领带,如果不是对方夹着公文包,大多人第一眼都会把他错认成保镖,林鹿认得他,是盛危的特助,听说姓钱。   林鹿对他的印象是踏实耐劳,忠心耿耿。   他还曾经动过心思,通过猎头公司把对方挖过来。   但那都是前世的事情了,这一世他们应该是素不相识。   心绪百转千回,林鹿眼眸微弯,唇边含笑,“这位是……”   盛危眼皮掀了一下:“钱特助。”   钱特助礼貌伸出手:“林总,幸会。”   林鹿和他简单握了个手。   盛危一面查看行程,一面大跨步往外走。   钱特助也赶紧追过去,压低声音汇报:“盛总,检测报告已经出来了,好几项元素严重超标。”   盛危“嗯”了声似乎并不意外,牵起唇角,“很好,你去安排人找个机会……”   交谈声渐行渐远,后面的话林鹿就听不见了。   或许上辈子的他还有兴趣去一探究竟,但是这辈子他着实已经放下了,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探究这些事。   佣人打扫餐厅,管家问:“林先生,您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林鹿捂着唇,低低咳嗽几声,喃喃自语:“我能有什么安排呢。”   他曾经汲汲营营,为了往上爬可以说不择手段,每天的行程都安排的满满当当,现在一时闲下来,也没有什么行程要跑了,反倒觉得心底涌起股莫名的寂寞惆怅。   但选择来盛宅还是来对了的。   盛宅闹中取静风景优美,最让他满意的是和林家不同,没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人来串门。   林鹿本以为清闲下来的一天会过得很慢,但事实却恰恰和他以为的相反。   午觉睡醒,温暖的熹光洒满房间,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振动。   “唔……”   太阳穴被震动声搅的突突直跳,林鹿慢吞吞摸索过去。   眯眼拿起来一看,以为是姜学文发来的短信,没想到是好友楼扬。   他相熟的朋友太多,但交心好友就楼扬一个,两人是发小,楼扬只比他大半岁,一直到高中两人都同校。   不过楼扬人如其名,生性张扬不羁,兴趣是摄影,喜欢热闹,也喜欢到处采风,偶尔才会回国。   [楼扬:你和柏季言怎么了?闹矛盾了?柏季言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说今天没在公司看到你,打你电话也不接,整个人都急疯了,在到处找你,你现在在哪儿呢?]   柏季言。   单看到这个名字,林鹿眉眼微耷,蹙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胃部生理性不适。   柏季言拥着和他容貌相似的小明星,肩膀贴肩膀,亲密无间的站在豪华红毯上接受祝福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林鹿揪了个抱枕抵住胃部,才觉得好受些,指尖在屏幕上轻敲:“我现在在盛危这里,柏季言的事你别管,他再找你,你不必理会他。”   [楼扬:???]   [楼扬:盛氏的盛危?哥哥才出门三个月,你怎么和他勾搭上了?那你和柏季言怎么了?分手了?]   [楼扬:快告诉我啊,急死了,好兄弟怎么能有秘密?]   楼扬什么都好,就是特别能唠叨,况且这件事解释起来也比较麻烦。   [鹿:事情比较复杂,等你回国再说。]   那头连一丝停顿都没有,立即回他。   [楼扬:等着,爷现在买机票。]   林鹿:“……”   楼扬行动力太强,他再敲字去联络对方,那头却没动静。   真买机票去了?   林鹿扶额,忽然想起什么,戳开电子日历扫了一眼。   今天是九月十八日,他记忆力向来不错,这个时间点,柏季言刚刚费尽心思低价拍下过一块地,有风声传出这里会被上头圈定为规划区,柏季言就计划把这块地转手高价卖出。   林鹿人脉极广,柏季言要转卖还等着他牵线,现在他忽然人间蒸发,也不怪柏季言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若换做是以前,林鹿肯定会尽心尽力操持,但现在——   呵,自个儿急去吧。   踩着太阳落山的点,别墅门口传来汽车的制动声。   林鹿下楼正巧和刚进玄关的人碰面。   他站在台阶上,视线正好和盛危平齐,“盛哥。”   盛危扫了一眼那张苍白尖巧的小脸,眉梢一挑,“不舒服?”   林鹿摇摇头,“还好。”   盛危也没多说什么:“到餐厅吃饭。”   他把搭在臂弯的外套,递给旁边佣人。   经过林鹿身边的时候,带来一阵冷冽干净的风。   或许因为最后时间是在疗养院病房度过,林鹿对气味尤其敏感。   作为新京市新贵,柏季言格外注重仪容仪表,西服体面精致,喷的香水在不同场合也很考究,但……盛危似乎没有这个习惯。   不过拿柏季言和盛危相较,也是抬举他了。   林鹿漫无边际的发散着思绪,慢腾腾往餐厅走。   不得不说许姨手艺真的不错,他甚至多喝了两碗奶油汤。   晚饭很快吃过,林鹿回到卧室,身后传来脚步声。   人闲下来就容易发懒犯困,他正打算洗漱睡觉,外套脱下来,还剩下一件贴身衬衣,手搭在衣领扣子上,余光看见盛危还站在门口。   视线对上,盛危一下就读懂了这个眼神。   意思是你确定不回避一下吗?   他靠着门框,手掌抄在口袋里,强调:“这是我的房间。”   林鹿轻眯了下眼。   他也没想和他一个房间,为什么不把他安排到次卧去呢?   但睡在哪个房间对他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差别,况且都是男人,脱了衣服又不会少块肉。   他收回视线,神态自若的继续解扣子。   林鹿身上穿的手工衬衫,上面的联排扣子细小精致,盛危原本以为他伤了右手,解个扣子肯定会折腾半晌,但没想到……   “你左手也很灵光?”   林鹿莞尔一笑:“我两只手都能用。”   盛危牵起唇角,没再多说什么。   上学时他曾听过一种说法,惯用右手的人左脑灵活,反之亦然,那么……两只手都用的惯的人,是不是也会比其他人聪明些?   林鹿站在花洒下,闭着眼,任凭水流淌过发梢,顺着脸颊冲刷下来。   他将手放在左胸,最贴近心脏的位置,上辈子他经常心脏病发作,所以偶尔摸一摸胸口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浴室里雾气弥漫,哗啦啦的水声很像他躺在病床上,听见暴雨冲刷在窗户上的声音。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站在顶峰,在商界呼风唤雨,无坚不摧,却依旧抵不过疾病,熬不过死亡。   那时他除了躺在病床上,哪也去不了,偶尔会想起柏季言曾经和他的约定。   在一座热带风情的海岛,吹着湿热的海风,在暴雨来临的时候,盖一个属于他们的小屋躲进去。   他把所有的算计猜忌都留给了外人,一厢情愿的,毫不吝啬的去信赖身边的人,也就从来没能看清周围人的真心,最终落得那样的下场。   果然就像从前老师说的,所有感情都要有所保留,才能足够理智。   林海天、柏季言……   上一世他能把他们拉拔到难以企及的高度,重活过来他也能让他们坠入深渊。   林鹿伸手抹开镜子上氤氲的水雾,发出一声低喃:“毁也要在毁在我手里。”   ·   从浴室里出来后,林鹿发现卧室又多了一张床,好在卧室面积开阔,两张床并排放着也不显拥挤。   盛危换了身浴袍,手里握了份文件在看,听见动静,漫不经心问:“洗澡的时候方便吗?”   “方便,”林鹿轻抿了下唇,“就是……”   盛危抬眉。   “就是什么?”   “就是原来盛哥衣服上的味道是沐浴露的味道。”林鹿扬起还潮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笑笑,“很好闻。”   湿润柔软的发丝贴伏在耳侧,热气将苍白小巧的脸蒸出薄红,盛危视线掠过他的脸,本想说的话咽回喉咙:“你用过了?”   林鹿心情不错:“嗯,你闻得到吗?现在我身上和你是一个味道。”   盛危:“……”   原本共用一个浴室,用同一款沐浴露,本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但经过林鹿一点明,由于主卧两张床并排放着,林鹿必定要经过他的身边,离得一近,林鹿身上淡淡的香味如同冲破了某种防线格外突出,混合着水雾就像故意往他鼻尖上窜,刺激着他的神经。   这间主卧还是太挤了。   盛危眉眼压了压。   等到浴室的水汽散的差不多,盛危才进去冲澡。   林鹿本不是那么容易累的人,以前为了奔波出差,接连三四天不睡觉都能顶的住,但现在没有了奔头,反而从骨头缝里都泛出疲惫和倦意。   浴室里微弱的光线透过地面的间隙照进来,林鹿望着那道朦胧的光,不知不觉入了梦乡。   他很少做梦,也总是眠浅,但最近他总是睡得很沉。   半梦半醒间,他被胃部一阵熟悉的隐痛惊醒。   林鹿神情恍恍惚惚,只觉得手脚发凉,胃部钝痛的突突直跳。   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老胃病又犯了。   他从小就是玻璃身子玻璃胃,但凡喝点凉水,或者稍微有点贪食都会胃疼的厉害。   林鹿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尤嗜甜食,今天晚餐那碗奶油汤味道太好了,他忍不住多盛了两碗,还是贪嘴了。   “周伯,帮我拿点药……”话一出口,林鹿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林宅。   周伯也不在他身边。   算了吧,比起之前的几次,这回总归疼的并不那么厉害,早晨手上的伤就是盛危处理的,他也不想再去麻烦盛危,忍个两个小时也就过去了。   林鹿背后冷汗直冒,手脚涔涔冰凉,恍惚中抱着被子蜷的更紧了些。   那碗奶油汤果然还是不该多喝的。   盛危睡得也不安生,半夜他总能听见小猫一样的哼叫。   迷迷糊糊他以为是院子里来了猫崽,但搓了把脸再听,那声音虽然很轻微,但分明是从很近的地方发出来的。   盛危一下清醒了。   ……这声音是林鹿?   盛危眼皮猛的跳了一下,他又仔细听了听,已经能辨认出声源是林鹿发出来的。   确认之后,他的脑海里就像有一只原本风平浪静的小船骤然触礁抛锚,海风咆哮,一个大浪打过来,重重把平稳行驶的小船敲碎在暗礁上。   拍碎之后,只剩下一片留白。   林鹿在做什么?   不,应该说他在他床上做什么!?   这腔调似乎是刻意压低过了,如果不仔细辨听甚至会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或许是挨得太近,微小的声音也变得极为清晰。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那个喘息声逐渐平缓,呼吸慢慢放轻,盛危又躺了好一会儿,才睡过去。   清醒时的最后一个念头,这个主卧果然还是太挤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4 02:00:44~2023-02-25 17:3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桃汽泡水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龙龙龙龙龙20瓶;忘灼10瓶;宫离夙6瓶;嘟噜嘟噜5瓶;江莱ismywife 4瓶;白桃汽泡水2瓶;没有脑袋、1Moment、常山XY、墨染华裳、?、小海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翌日,林鹿睁开眼,房间里只剩下他自己。   搁在床上的手机“嗡嗡”震了一声,林鹿只好打消再睡个回笼觉的想法,摸索着拿起来。   屏幕一亮,是楼扬发来的语音。   楼扬的嗓音很有特色,因为他跑的地方多,每到一个地方,说话居然就会掺杂当地的口音,好在林鹿早就习惯了。   “鹿鹿啊,几内亚飞机停飞,等哥转车去别的地方买机票,你等着哥啊~”   “对了,柏季言昨晚又联系我了,好像工作上出了什么事,我这里信号时有时无,断断续续的也没听清,不过我们鹿鹿不想理他,哥也把他拉黑了。”   林鹿边洗漱,边听语音,洗了把脸之后,回道:[拉得好。]   [楼扬:看来你们是真没可能了?]   [鹿:小狐狸点头.jpg]   [楼扬:别难过,等哥哥回国把宽阔的肩膀借给你。]   林鹿指尖微顿,楼扬安慰他别难过,但他其实心里没那么难过。   当初知道这件事,也是懊悔自己识人不清更多。   林鹿发了个小狐狸拍头的表情包回去。   楼扬半天没回,应该是又没信号了。   林鹿走到阳台吹了会儿风,九月的风不湿不燥,就着和煦的阳光吹拂在身上,让人心情都好了不少。   林宅栽的树是法国梧桐,在他小的时候还是大腿粗细,等到他成年后,这些法国梧桐都有一人合抱粗,参天蔽日的,遮住了远处的风景。   盛家别墅就截然不同,能看到近处的松树,也能看到远处的湖泊,视野开阔天高静远。   在阳台站了会儿,林鹿收起手机,到衣帽间换衣服。   盛危晨练后照例去冲了个澡,浴室紧挨衣帽间旁边,他将白毛巾搭上肩膀,拉开门把,见林鹿迎面走来。   林鹿低着头,不知在惦记什么,眉眼柔软的发梢悄然垂下,衬得颈项肤色冷白脆弱,手指藏在略长的袖子里,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没有扣,依稀能看出锁骨清瘦的轮廓。   盛危没有避让,林鹿就撞了上来。   “唔。”   扑面而来的温热的水汽和熟悉的味道猝然充盈了整个感官,林鹿脑海顿时一嗡。   撞到的是胸口,力道小的可以忽略不计,细碎的发梢掠过的胸膛,有种莫名的痒意。   不过距离近了,他微低下头就能从林鹿微微敞开的领口看见脊椎轮廓,皮肤苍白的甚至找不到一丝毛细血管。   盛危目光沉沉,伸手把人稳住,“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林鹿在想着搅黄柏季言的转卖,毕竟那块地现在炙手可热,就算没有他牵线,想要买地的人也不计其数。   他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方法。   但他满腹的阴谋诡计,都被这一撞撞到了九霄云外。   他穿着整齐,盛危却仅在腰上围了条浴巾,盛危个头很高,单搁那一站,优越的身高就能带来十足的压迫感。   盛危正举着手臂擦头发,肌肉分明的腰腹就在他面前晃动,眉眼冷峻深邃,低头看着他。   林鹿面露笑意,“盛哥早。”   盛危抬手将湿漉额发捋到脑后,没有放过之前的话题,“你刚才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林鹿自然笑道,“就是睡的太好了,所以早上起床有点迷糊。”   这话一出,盛危擦头的动作顿了顿,表情有些危险,他有连着两天没睡一个好觉,林鹿提这一茬是故意的吗?   还有昨晚……   “你晚上有学猫叫的习惯吗?”   林鹿:“?”   这是什么问题?   他眨了下眼,流露出几分茫然,“应该没有。”   那昨晚林鹿窝在他床上做什么呢?   盛危没再追问,随手把毛巾抛进脏衣篓,套上衬衫,纯黑衬衫覆盖在脊背上,勾勒出分明的线条,“下楼吃早餐。”   林鹿望着那道背影,舌尖轻扫过苍白冰凉的嘴唇。   餐厅有一个四十多英寸的壁挂大屏幕,林鹿刚进餐厅,就听见电视里传来新闻播报员的声音。   许姨为他拉开座椅,林鹿笑了笑,“谢谢许姨。”   这孩子生的好看,笑起来也让人赏心悦目,许姨甚至恍惚了下,下意识也回了个笑。   早餐一如既往的丰盛,林鹿对烤的恰到好处的草莓酱奶酪羊角包格外钟意。   但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吃药的原因,他的胃部还有一点隐隐作痛,他将手掌作拳抵在腹部,慢吞吞吃了两口,就轻轻搁下了刀叉。   盛危说,“不合胃口?”   林鹿摇头,嗓音绵软无力:“难受……吃不下。”   “哪里不舒服?”   林鹿脸色无精打采:“老毛病了,不是什么大事。”   见盛危这个点还在餐厅,就问:“盛哥今天不去公司?”   盛危挑了下眉,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今天有更有重要的事。”   “是什么事?”   盛危往后一靠,沙发周围内陷下去,他金刀大马翘起腿,拍了拍沙发旁边空着的位置,“坐过来。”   林鹿用纸巾擦了擦唇,走过去,刚刚坐下来,一条结实的胳膊就搭在他的肩膀上,让他身体正面对着电视屏。   “……盛哥?”   “急什么?”盛危嗓子低沉,沙哑的笑,“要到了。”   “好好看着。”   “…据最新消息,位于宁江区牛首山旁隶属于双木的标地污染指数超标,此地将无法用于商用及民用开发…更多商业新闻…本台记者报道…”   双木就是柏季言和林鹿一手成立的公司。   林鹿僵在当场,怔怔看着屏幕。   “这块地片是柏季言之前费尽心思拍下来的吧?最近有风声说这块地方会被圈为发展区,他正准备高价出手吧?”   林鹿肩膀微微颤抖。   “就是不知道一块污染超标的地还有没有人要呢?”   “怕是要砸手里了吧?”   这块地皮污染超标是林鹿没想到的,上一世被转手后他就再没去关注过。   盛危也是在公司垮了之后,卯足了劲深挖所有和双木有关的事情,才发现这件事。   双木崛起是有迹可循的,林鹿与新京市众多业内大佬交情匪浅,消息灵通。   在这块地皮低价的时候买入,然后在它被划为商圈之后高价卖出。   利用赚到的这一大笔钱,双木又拍下了一块地,用来开发高级住宅,赢利的钱又投入双木的主业,就是智能汽车开发。   雪球越滚越大,双木最终成长为的庞然大物。   而在这背后规划运作的,就是林鹿。   “柏季言怕是要气的肺都炸了吧?”   盛危扯唇嗤笑,余光去看林鹿的反应,林鹿对柏季言有多尽心尽力没人比他更清楚。   林鹿可别气得当场晕过去。   林鹿是要晕过去了,却是乐晕过去。   没想到还没等到想出一劳永逸的方法,居然已经有人替他解决了。   他只觉得原本隐隐作痛的胃都不疼了,连苍白的脸蛋都浮起一丝红晕。   整个人就像容光焕发一样。   这变化让盛危忽视都没法忽视:“……嗯?”   林鹿立马又装,迅速收敛愉悦的神态,恢复成病恹恹的模样,背脊向下弯了弯,眉皱起,把拳头重新抵上腹部,牙尖紧咬住苍白的唇,嗓音断断续续:“哎哟,我难受…这个事难道是你做的?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盛危盯着林鹿颈后那片苍白的皮肤,心里只觉畅快,“怎么,这就叫狠心?那更值得期待的还在后面呢。”   林鹿,这只是开端。   你所在意的一切我都要摧毁,你可要拖着你的病体好好承受住!   林鹿一边轻喘,一边思索,他似乎终于明白盛危的意图了。   盛危想报复他。   他想把自己控制在这里,然后摧毁双木,摧毁柏季言。   虽然暂时不知道原因,不过这简直是瞌睡送枕头,他不介意好好利用一番。   客厅一片寂静。   林鹿纤白的指骨抵在胃部,单薄的肩膀轻颤,像是猝不及防受到了打击,动了动唇,喃喃:“不过幸好你还没有给银行施压,我相信季言通过贷款还是能解决这件事的。”   话刚出口,他就立即捂住嘴巴,像是忽然反应过自己失言了。   盛危还是听清了他说的话,又笑了,“你倒是提醒了我。”   可不就是在提醒你?   林鹿愉悦的情绪在唇角一闪而逝,就又耷拉眼皮,似乎再也在这里呆不下去,脸色虚弱苍白,捂着胃,摇摇欲坠站起来,绕开盛危的长腿往外走,盛危却拦住他,“等等。”   “你还要做什么?”   盛危捏住他尖巧的下巴,挑眉哼笑一声。   “不叫盛哥了?”   林鹿回视他。   视线相触,林鹿睫毛颤动,喉结下滑,齿尖在唇瓣留一层浅浅的痕迹。   吊盏璀璨的光映在柘白的脸上,肤下蛰伏的黛青纤细脉络让人浮想联篇,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波光璀璨,任谁来看着,都觉得心神摇曳。   盛危都难得思绪一晃,只觉指腹莫名发热,如同烫手一般松开了林鹿。   这小狐狸脸当真招摇。   若不是在林鹿的手里栽过大跟头,恐怕他也会轻易被这浅薄的外表所蒙蔽。   这时,传来两声敲门声。   “进。”   管家推门走进来,客厅微妙的气氛散的一干二净。   “先生,林老先生将请帖送来了。”   林老先生就是林海天,后日是他五十五寿辰。   因林氏集团最近深陷风波,林海天这才决定大操大办,办个风光的寿宴冲冲晦气。   “搁那吧。”   管家欠身将请帖放在矫几上,几名佣人走过来收拾餐桌。   “等等,”林鹿腼腆出声:“那碟羊角包可以先放着吗?我现在胃口还不错。”   盛危:“?”   刚才说难受吃不下去的是谁?   作者有话说:   鹿鹿:表面哭了,心里:大力点,加大力度!   关于鹿鹿的病是编的,不要深究嗷^-^   感谢小天使们的营养液~比心!   感谢在2023-02-25 18:00:05~2023-02-26 17:0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送清风50瓶;忘灼10瓶;一诺、麇糜、喵阔卡、墨染华裳、小海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盛危看着林鹿斯文却一点也不慢的炫完了一整碟羊角包。   羊角包里填满了果酱,大多数人吃起来肯定沾抹的到处都是,但林鹿举手投足间都是优雅,咀嚼也不会发出一丝声音,就连嘴角和指尖都是干干净净。   这两天他也见过林鹿用餐,就跟那小猫舔食似的,三餐吃的还没他一顿多。   他头一次见林鹿胃口这么好。   但一次性吃那么多羊角包不腻吗?   还是真的有那么好吃?   等到林鹿端着一杯甜奶喝,他开口了:“这份请帖,你怎么想?”   林鹿心满意足摸了摸肚子,歪着脑袋重复:“我怎么想?”   盛危抬眸看他,皮笑肉不笑:“这份请柬邀请的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到场。”   林海天的用意再明显不过。   两人同时出席会带来不小的话题,向外界传递两家关系不错的信息,对于现在身处泥沼的林海天至关重要。   “……盛哥,”林鹿和他对视几秒,眨眼一笑:“我们会一起去的吧?”   “不巧,”盛危也笑,“那天我有个合作要谈,恐怕腾不出时间。”   林鹿嘴角翘起,又快速下拉:“可是我不小心听见钱特助汇报行程,那天没有合作要谈。”   “巧了,现在有了。”   林鹿眼睫微颤,委屈的抿了抿唇:“那我一个人……”   “你还没有搞清楚你的立场,”盛危打断他,将请帖随意甩到一旁,道:“你现在在这里‘做客’,我还没准备放你回去。”   就等这句话了。   巧了不是,他本来也没想去,给林海天做脸美的他了,有这功夫多睡个懒觉,他不香吗?   林鹿得尝所愿,表情却像受到了打击,手微一抖,玻璃杯摔在地上“噼里啪啦”碎了满地。   盛危心情愉悦。   他刻意把事情推到下午,就是为了欣赏林鹿如今的姿态。   既欣赏过了他也没必要留下来,该回公司处理堆积的议案。   他起身,吩咐管家:“地上碎片清扫干净。”   管家:“是,先生。”   盛危没再逗留,钱特助早就在门口候着,两人转身便去公司了。   盛危人一走,寂静无声的客厅气氛终于开始流动。   佣人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干活,管家欲言又止,还是开口:“林先生,先生的话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先生他平时不会这样,许是心情不好。”   “我可能哪里得罪了盛哥吧,”林鹿肩头微塌,睫毛颤动,轻声一笑。   看着林鹿没什么血色的脸色,管家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清楚林鹿和先生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林鹿现在毕竟是家里的客人。   况且这一周时间也让他看出来林鹿绝对没有坏心眼,又是个玻璃娃娃,病弱,纤细,让他难免多了些怜惜之意。   林鹿强忍着咳嗽,站起身,摇摇晃晃的,管家忍不住上前扶了一把。   “抱歉……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林鹿垂着眼。   管家只好松开手。   林鹿慢吞吞往楼上走,他身形纤瘦,码数略大的纯色针织衫套在身上,空荡荡的,露出一截白净笔直的小腿。   管家轻叹口气,即使从小看着先生长大,他也对先生这次的做法颇不赞同。   将林鹿送到卧室,管家给他倒了杯温开水,   林鹿抱紧膝盖,坐在床边,声音很轻,“谢谢。”   管家朝他笑了笑,为他调好室内温度,才体贴的关上门。   晨风拂动纱帘,和煦的阳光为室内的家具镀上一层金边,门一关,林鹿就按着床沿笑起来。   一大早上能得两个好消息,让他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就连折腾了他一个晚上的老胃病都消停了。   等他笑够了,才注意到手机接到了林海天连着发来了几条信息,无一例外都是嘱咐让他一定要把盛危带去参加他的寿宴。   林鹿唇线微弯,眼神冰凉,动了动手指,回了一个好。   他了解林海天。   林海天和柏季言一样,都特别喜欢宣扬自己,有三分的功绩就要吹成十分。   寿宴也是一样,得了他的保证,林海天肯定转头就会把盛危会出席他寿宴的消息广而告之。   可想而知盛危最后缺席,他会丢脸成什么样子。   傍晚,日落西沉。   盛危的车停在了别墅外围。   制动后盛危从后座下来,随手把西装外套递给佣人,视线扫了眼客厅,“他呢?”   许姨把外套拿去挂起来,管家说:“林先生今天一直都在房间里,没有出来过。”   盛危挑眉,“一整天?”   管家踌躇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您和林先生……以我的身份本来没有资格说,但林先生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这样子,我还怪心疼的。”   许姨也附和两句。   “这件事不必多说,”盛危眼神打断他的话,整了整袖口往楼上走:“我去看看他。”   盛危单手松开领带,敲敲门。   轻轻一碰才发现门根本没关,他推门走进去。   室内灯光昏暗,盛危扫了眼浴室,里面灯是关着的,也没有水声,床上也没有人。   直到他走到阳台,脚步微顿。   月牙型的吊椅,他不记得他原来阳台有这个东西,应该是从别的房间搬来的。   林鹿左手握着手机,包着纱布的右手怀抱一只毛茸茸的抱枕,曲着腿睡着了,细碎的发丝落在柔软的面料上,纯色针织衫卷到小腹,一截单薄纤细的腰,皮肤比象牙还要白。   听闻脚步声,林鹿睫毛轻颤,慢慢睁开眼睛,晨昏的光映在眼底,有种不可方物的璀璨。   盛危俯身下来,从上方的角度能轻易看清雪白的颈窝,领口露出一截锁骨轮廓。   林鹿迷茫失焦的视线重新汇聚,他听见盛危低沉的声音:“林鹿,还真不能小瞧你,半点都不能掉以轻心。”   “连管家刚才都在为你说话。”   “这才几天功夫,你可真有本事。”   林鹿微仰起脸,眼尾耷下,无辜又纯然的眼神,让人根本不忍心说任何重话,更不会升起怀疑他的心。   盛危凑到他耳边,低声咬牙切齿:“真是一头擅长蛊惑人心的小狐狸。”   “只可惜,我不会被蒙蔽的。”   ·   林氏集团受到牵连深陷泥潭的消息早在新京市不胫而走。   此时林董大摆寿宴,不仅特意宴请主流新闻媒体,还放话出来盛氏集团新掌门人盛危也将出席他的寿宴,两家是亲密无间的合作关系。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观望。   然而林董言之凿凿,寿宴当天盛危却并未到场,就连独子林鹿也没有露面,这让他之前的信誓旦旦顿时成了笑话。   后来新闻媒体报道,这场筹备了半个月的寿宴只进行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匆匆落幕。   林鹿慵懒的靠在沙发上,指间上下划拉手机屏幕,津津有味翻看有关新闻报导。   这些天他从未有过的清闲,整天躺着就能看到这么多好消息。   他上翘的嘴角在余光瞥见西装革履的男人从电梯走出来时,才勉强压下去。   “换身衣服,”盛危看向林鹿:扯了扯领带,“跟我出去一趟。”   林鹿思索盛危要带他去哪里,在换衣服的时候方才想到,今天是地区规划会展的最后一天。   这是他第一次来别墅的地下车库,车库的面积比他想象的还要宽阔。   林宅车库只有形形色色的商务车,而这里除了商务车,剩下的全都是各大厂牌的订制超跑,放眼望去让人眼花缭乱。   林鹿对盛危的爱好也略有耳闻,只精略扫了一眼,就跟着盛危坐进豪华商务车。   半个小时,车下了高架,驶入新京市国贸商厦停车场。   地区规划会展就在这里举办。   规划局会在这里公开即将招标开发的地皮,柏季言手上那块宁江区牛首山附近的地皮原本也列入其中,但现在已经被撤了下去,在规划地图上变成灰色。   这意味着弃置,淘汰。   想必盛危带他来,就是想让他看这个。   会展进入尾声,大厅人丁寥寥,冷气飕飕吹拂后背,林鹿难耐的轻咳:“咳,那块地已经废了,我早就知道了,所以你还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盛危把印有一张纪录地皮信息的详表扔到他面前,“这可是只有在这里才能看的东西,”他手往兜里一插,“据专家对污染指数评估,保守估计该土地至少十到二十年后才可以投入建设。”   “你说,双木能不能存活十年呢?”   十年。   林鹿眸色浓深,周围明亮的感应灯投入的光刺进他的瞳仁,他却没什么反应,只舔了舔苍白的嘴唇。   他最多只有两年时间,这还是前世积极治疗的结果,这一世他放弃用药,估摸连两年都撑不到。   从会展出来天色已晚,盛危打了电话告之管家他们不回别墅吃晚餐,带林鹿走进附近桦南街颇有名气的壹号公馆。   桦南街从南到北整个街区都是当年民末时期的遗留下来的建筑,寸土寸金,壹号公馆也保留了当年的装修建构。   多数人都是看中壹号公馆的私密性,林鹿谈合作偶尔会和人约在这里。   迈进门就有专人为他们引入内厅。   比起林鹿倾向于私密性好的包厢,盛危更喜欢热闹的顶层大厅。   他们到的时候,上面已经坐满了衣着考究的客人。   “照以前的上。”菜谱在盛危手里打了转,又合上递还回去。   侍者征询林鹿,林鹿弯唇:“劳驾,我也和他一样。”   等侍者应声离开,盛危慢悠悠抱着手臂,笑了:“我点的你可吃不惯。”   林鹿眉心一跳。   盛危又唤来服务生,“多加壶凉水。”   很快,两份一模一样的菜品被端上来。   林鹿总算知道盛危为什么说他会吃不惯,放眼望去一片喜庆的红彤彤。   其实他完全可以重新点一份菜品,但他坐在这里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油然而生的好奇心,好奇盛危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口味,亦或许是想试试从未接触过的刺激的味道。   头顶灯盏的光明晃晃坠入盘中,将那片刺目的红映的过于耀眼。   林鹿夹了一筷放进嘴里,冲人的辣味瞬间从舌苔一直蔓延到喉咙,他凭借刻入骨子里的教养才没当场吐出来。   一盏凉水被他头一仰喝了个光。   盛危挑眉,悠哉悠哉的看着他。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红的菜品,除了炒肉片里面就是一种卖相普通黑红色的小果子,结果刚入口,就像一团烛烟呛进嗓子里。   见林鹿咳的眼眶发红,盛危哼笑一声,夹起那枚黑红果子鼓起腮帮咀嚼,眉头都没皱一下:“这是椒王,这桌上所有辣椒里,这是最辣的。”   “当。”   餐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抱歉,”林鹿眼眶润红,捂唇起身说,“我去下洗手间。”   ……   洗手间宽敞明亮,豪华复古的水晶吊灯投下光落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砖上。   林鹿双手撑在大理石洗手台上,脊背微弓,咳的上气不接下气,抬起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竟连鬓角都浮出虚汗。   他刚才几乎以为自己的嗓子要灼烧冒烟了。   掬了一捧冷水洗了把脸,这才觉得好受些,抽出纸巾擦拭脸上的水珠,刚走出洗手间,忽然听见一个压抑怒意的声音:“林鹿。”   擦拭的动作顿住,迎面走来的是一位保养得当的中年男人。   那张英俊斯文的脸,就算上了年纪,也不过是眼角多了几道鱼尾纹,然而阴翳的表情却像给这张脸蒙上一层铅灰。   “爸?”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 第7章   林鹿神情一恍,算起来他也有很久没见过林海天。   上一世他没让林海天操什么心,凭一己之力将林氏捧到顶峰,后来他病重,到头来这颗果实便宜了他那个私生子哥哥。林海天牵着林轩澈出席某个盛大开幕式,红光满面,逢人就向别人介绍自己的好儿子林轩澈。   而他躺上病床之后,林海天一次都没来看过他。   重生后他第一时间去疗养院看了母亲,接着就被送到盛家,根本没机会和林海天碰面。   所以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从新闻媒体上看到那时的林海天春风得意,比现在要年轻的多。   看来这些日子林氏的麻烦,让他吃了不少苦,都没空保养自己了。   林鹿得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鹿鹿,你怎么不接电话呀?这些天你爸一直在联络你。”   林鹿寻声望去,才注意到林海天手臂还挽着一位藕色鱼尾裙的女人,即便上了岁月,却留给她的是玉润柔美的气质,恰到好处的妆容,不显得寡淡也不显得媚俗。   林鹿弯起唇角,打招呼:“萱姨。”   萱姨陪在林海天身边有近六七年了,一直担任林海天的私人秘书,照顾林海天日常起居,陪他出差应酬,在必要场合充当女伴的角色。   上一世他们在林鹿面前一直保持着分寸和距离,林鹿也从未怀疑过。   直到林轩澈回国,林鹿病倒,才知道这萱姨和林海天是青梅竹马,林轩澈正是萱姨的儿子。   “你好意思叫我爸吗?”   “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林海天脸色难看,质问道:“怎么没有把盛危带来寿宴?”   林海天额头青筋快跳起,胸口呼哧呼哧的,萱姨边帮他顺气,边轻言细语:“鹿鹿,林氏将来也是由你继承的,这次林氏成了个笑话,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虽然没人敢当面非议,但背后议论肯定是少不了的。   林海天这一遭丢了个大丑,免不了成为新京市上层圈茶余饭后的笑料。   尤其林海天这一辈子最在乎的,就是面儿。   萱姨这句话是故意往林海天心里戳,果然林海天气的嘴皮子都开始抖。   走廊旁边有扇窗户,林鹿走过去把窗户打开散了散狐狸的骚臭气,点头认同,“萱姨说的不错。”   接着又说出下半句,“林氏合该是我继承的。”   萱姨表情一顿,脸上笑容也稍微凝了一瞬,才恢复如常,她自然的绕过这句话:“你说你闹这么一出,本身咱们林氏现在就自顾不暇,你爸又丢了个大脸,哪好意思出现在公开场合?”   “不错,萱姨真是句句都说到我心坎里。”   林鹿背靠着窗台,指尖敲了敲大理石台面,笑的和蔼可亲:“不如我们直接去盛危面前质问他为什么不来?当面讨个说法!明明已经收到了请帖,还故意不来,这是故意下我们林氏的脸啊!”   此话一出,萱姨笑僵在脸上,林海天面上也挂不住。   要说盛氏集团大楼也是新京市地标建筑,林海天真想要个说法不会找不到门朝哪开,但他没这脸。   盛危是小辈,要林海天这么一个要面子的人去质问小辈为什么不来参加他的寿宴,他面子上过不去,何况若是一个弄不好撕破了脸,林氏还指望着谁能搭把手?   林海天脸皮子绷的紫红,半天没说出话来,还是萱姨先开口:“盛家与我们一直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忽然做出这种事情,鹿鹿,难道你在哪里得罪了盛危?”   “我的确得罪了他。”林鹿眼皮轻垂。   没等林海天发作,他又接着说:“不过这都是为了林氏。”   “爸难道不想知道盛危为什么没去寿宴吗?因为那天恰好是盛危初恋情人的忌日。”   林海天:“……”   寿宴和忌日撞在一起也是晦气,但他也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爸有所不知,”林鹿轻叹口气,“盛危脾气暴躁,尤其是忌日那天不知道摔了多少东西,我为了劝他去参加寿宴不停的说好话,为了弄清楚原因,连手都划伤了。”他无辜地举起包扎纱布的右手。   萱姨维持很好的表情有一瞬间崎岖。   林海天的目光落在那道纱布上,已是信了林鹿的话。   林氏出问题对林鹿也没好处,何况就算是提前做戏,林鹿也没法预料他们什么时候碰面。   林海天调整了下情绪,语气终于缓和下来,“鹿鹿,这次是爸勉强你了,这事也不能怨你,你也尽力了。”   “不过到底是得罪盛危了,”林鹿垂了眸,迟疑说:“我想买些东西给他赔礼,爸您看……”   “你做的对。”   林海天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肉痛,拍了拍他的肩膀:“爸转头就让助理给你转账。”   萱姨趁机会调整面部表情,梨花带雨的走过来捧起他的手,“我们也知道鹿鹿在那里不容易,有难处的话也该早点告诉我们,阿姨刚才心急语气重了些,你千万别往心里去,阿姨也是看着你长大的,看你伤成这样阿姨心也难受。”   难受?   林鹿差点笑出来,既然难受,刚才这两个人居然没有一个主动开口问他。   “萱姨。”   林鹿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凑近些,脸上的笑容病弱无辜,在她耳边呢喃的声音却冰彻入骨:“林氏将来是我的。”   “您刚才说的话可要记住了,以后我要抽查的。”   萱姨刚酝酿好的眼泪还挂在脸上,身子却怔住不动了。   林鹿松了松领带,手揣在兜里,冷淡的看着林海天两人身影消失在走廊。   ……   站在窗口吹了吹风,他往回走。   “林总?”身边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   前脚刚送走两个晦气的,清静还没两分钟又来一个。   林鹿寻声望去,戴眼镜的男人正一脸欣喜看过来。   从走廊那头小跑到林鹿面前,握住他的手,殷切晃了晃:“是林总吧,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您。”   眼镜男是双木股东之一,是姓王还是姓李?   但林鹿现在半点也不想和双木扯上关系,卸任辞职信早在他住进盛家的时候就通过邮件发给了柏季言。   现在眼镜男还叫他林总,难道柏季言没有把他辞职的事情公布出去?   “您最近怎么没来公司呀?没您坐镇双木都乱套了,柏总到处都在找您呢……”   “您听说了吗?上回您坚持要和合作很久的那个渠道商解除合作关系,前不久那个渠道出事进去了,连带着抓了一票人。您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眼镜男絮絮叨叨半晌,忽然拐角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盛危先是瞥了眼林鹿,目光落在眼镜男抓着林鹿的手上。   “我还以为你偷跑了。”   “怎么会呢?”林鹿终于抽出手,把手里废纸巾随意丢进垃圾桶。   眼镜男打住了话头,疑惑道:“这位是……”   盛危执掌盛氏集团没过多久,本身也不怎么喜欢露面,何况眼镜男只不过是双木集团的一个小股东,没见过盛危也实属正常。   林鹿介绍:“他是和我一块儿来的……”   “盛危,”盛危打断他的话,慢步走过来,却莫名让眼镜男感受到了莫名的压迫感。   “你刚才抓着他的手做什么?”   眼镜男没和气场这么足的人打过交道,掏出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下意识回答了他的话:“我想让林总回双木。”   “林总?”盛危手揣在口袋里,扬了扬下巴:“那你怕是认错人了。”   “不可能!”眼镜男否认。   “总之这里没有你要找的林总。”盛危嗓音不耐,也懒的管他什么反应,揽住林鹿的肩膀把人拽出走廊。   来到无人处,林鹿侧了下头,忍不住问:“盛哥平时都是这么随心所欲的吗?”   林鹿从小接受精英教育,里面的处事之道就是审时度势人情世故,他最擅长左右逢源,只要他愿意,能让所有和他相处的人都感受到温暖如春。   他是头一回遇到像盛危这样张狂,或者说随心所欲的人。   盛危睨他一眼,反问,“你难道就想被他抓着手,听他絮絮叨叨?”   他生性叛逆,最讨厌和人慢吞吞打太极,也不耐去应付他厌烦的人,这个性子两辈子都没什么变化。   哦,或许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林鹿。   林鹿笑笑,“碰碰嘴皮子就能少走些弯路,难道不是好事吗?”   上一世做到了面面俱到,在那个圈子里如鱼得水,现在却也没这个必要了,懒得再做面子工作,去搭理那些人。   盛危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长袖善舞的人活的太累。”   林鹿歪头看他,眼尾无辜下拉:“但我从前就是这么活的。”   盛危低头瞥他,还没来及说话,林鹿就凑近,在他耳边语气软绵绵的说:“现在我是盛哥的人,难道不是盛哥的福气吗?”   说完,林鹿就慢吞吞越过他往前走。   盛危定住脚步,耳边还缠绕着林鹿的吐息。   他眉峰冷淡,半晌嗤笑,“我的人?真敢说啊……”   回到之前的位置上,盛危早就吃好了,林鹿只动了几筷子,大多菜品都没动过。   随意应付了几口,林鹿实在不想在这里多待,起身,“回去吧。”   盛危掀了掀眼皮,扫了一圈残存的菜品,“你是真的一点辣都吃不了。”   林鹿摸了摸肚子,表情惆怅:“……今天已经算是挑战极限了。”   盛危扯了扯嘴角,没做评价,转头接了个电话,回来告诉他:“刚才喝酒了,我让钱特助过来接。”   “他在哪儿?”   “停车场。”   新京市九月昼暖夜凉,地下停车场气温要更压抑些,灰尘裹挟着泥土的腥味,丝丝缕缕往人鼻尖钻。   林鹿走在盛危身后,干净的气味消减了呼吸的不适。   他有些走神,想起前世林海天和萱姨的关系也不是无迹可循。   萱姨的工作是林海天的私人秘书,所以在林宅也有她的一间客房。   还在高中的时候,有几回半夜他起来倒水,曾经见过衣带松垮的萱姨从林海天房间里出来。   只不过从他很小的时候,林海天就给他灌输精英思想,他一门心思扑在学业上才无暇顾及这些反常。   进入大学又忙于各种竞赛,毕业后就沉溺事业,忙碌奔波逐渐把这些回忆冲淡了。   盛危:“在想什么?”   林鹿侧过脸,看向身边的人,盛危身量够高,光从出入口照到侧脸,将鼻高眉深勾勒的极富攻击性,气场凌厉而傲慢。   他看了半晌,思忖道:“听管家说盛哥父母关系很好。”   盛危漫不经心:“是还不错。”   林鹿没说话。   “怎么?”盛危掀起眼皮,睨他一眼:“你父母关系不好?”   林鹿扭开脸,很自然的笑了笑,“也很好。”   终于坐进商务车,前头钱特助拧动车钥匙,转过头来和他打招呼,“林总,好久不见。”   “钱特助,大晚上的辛苦了。”林鹿笑吟吟的。   夜幕星垂,豪华商务车融入高架车流,垂落的灯光滑过车体流畅的弧线,晚风就着夜色轻轻送拂。   “不辛苦。”   钱特助说,“有加班费。”   林鹿觉得他的回答还挺有意思。   他是死过一回的人,经历过濒临死亡的绝望,对利益和权势倒看淡了。   想起他曾挖过钱特助被拒绝,想上一世他对所谓忠诚不屑一顾,现在却觉得这种品质难能珍贵。   夜风拂起额前碎发,林鹿手肘搭在连窗边,唇边含笑:“这么说如果我给你的开的工资比盛总更多,你也会来为我工作吗?”   钱特助摸了摸寸头,“这是不一样的。”   林鹿还打算继续逗他,一直闭目养神的盛危冷飕飕开口:“你和谁都能聊起来?”   林鹿终于安静了,他将头发捋到耳后,凑到盛危耳边轻轻:   “怎么你吃醋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6 17:02:26~2023-02-27 17:2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北宸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忘灼10瓶;31375411 5瓶;墨染华裳、小海疼、一诺、不给糖吃就胡闹、白桃汽泡水、4548743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盛危眉心一跳。   林鹿倚着车窗,手托着腮,眉眼蓄满笑意,毫不避讳地对视。   商务车里一片寂静,盛危周围空气像是结了冻。   钱特助兢兢业业的开车,装作没有听到两人对话。   盛危开口,提的却是另一件事:“再过几天是你生日?”   林鹿回想了一下,他的生日确实就要到了,印象中是九月的第三个星期五。   许多年没有过生日,竟连具体日期都要忘了。   在他还在上幼儿园,亲生母亲欧云芸还没疯的时候,由于他和林海天生日在同一个月,就相隔几天,林海天工作又很忙,所以两个人的生日往往并在一起庆祝。   欧云芸手艺很好,能张罗出一桌好菜。   她鼓励他去交朋友,过生日的时候往往能请一堆小朋友回来,整个林宅都布置满了闪闪发亮的装饰品。   生日会过后,欧云芸还会制作一大堆的烤饼、糖果和小蛋糕,带着他到银杏公益公园,或慈善福利院去分发给那里的小朋友。   他从小就是玻璃娃娃,不能吃那些过甜过辣的刺激性食物,所以偶尔趁欧云芸不注意,他会偷偷藏一两个糖果在袖子里,在欧云芸没注意的时候吃掉。   这些事。   遥远的仿佛是上辈子发生的。   林鹿靠着车窗,一双眼睛看似望着外面,实则微微有些涣散。   等了半晌,没等到林鹿的肯定或否认,盛危转过头:“林鹿?”   他微一怔,车窗倒影中林鹿表情和平时没有多大区别,姿势可以说是慵懒,纤白的手指托着尖巧的下巴,眼睑微垂,却莫名单调又孤寂。   孤寂?   盛危惊讶于自己的感觉。   信息时代消息流通一向很快,身为林氏掌舵人的林鹿和业内各大佬交往密切,经常登上各大头版头条。   林鹿会缺人陪?   盛危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林鹿眨了下眼,涣散的瞳孔找回了焦距,脸上表情就像按下了暂停键活了过来,满怀期待:“盛哥刚才问生日?”   “是打算给我什么惊喜吗?”   盛危松开袖口,嗓音低沉又意味深长:“是啊,所以你好好期待一下。”   回到盛宅,已经将近晚上十点多。   钱特助把车开进车库,走出电梯的时候,整个别墅里安安静静。   佣人们都各自回房,管家和许姨还在等他们。   管家接过外套,“先生喝酒了吗?要不我给先生煮碗醒酒汤?”   “没喝多少,”盛危往楼上走。   许姨从厨房端出拼盘:“今天烤了些果脯饼干,刚出炉的,林先生要趁热尝尝吗?”   盛危对甜食没什么兴趣,径直回房了。   林鹿倒是想尝两块,但他不争气的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于是挣扎着摇摇头。   “太可惜了。”许姨看着热气腾腾的饼干盘,可惜叹气。   林鹿比她还要惋惜。   见林鹿要去楼上洗澡,管家不放心,“林先生要去沐浴,需要我帮忙放水吗?”   “麻烦您了。”   管家对他笑了笑。   主卧浴室里有淋浴声,林鹿就拿了毛巾去隔壁房间的浴室,管家给他放好热水。   “那我就先出去了,林先生如果有什么需要就按旁边的这个按键,铃声是通向客厅的。”   林鹿还记得刚来的时候管家介绍过盛危母亲身体不好,所以这些应急按键可能就是为了这个安装的。   同样是母亲生病,感情缺位啊…   “唔……”   水温恰到好处,刚一下水,温热的水流包裹全身,林鹿眯起眼,感觉骨头缝里的寒气都被驱散了,连血管经脉都舒展开来,腹部疼痛也略微舒缓。   浴缸和他家是同一个牌子,林鹿调成按摩模式,枕着浴缸翻看手机。   林海天的转账到了,他也没在乎数额,直接把钱转给助理姜学文。   楼扬也给他发了几十条信息,全都是在几内亚拍的地貌风光,还有很多他和当地人的合影。   [楼扬:还给你带了点小礼物,不用太感激我。]   楼扬每去一个地方就会给他带一大包当地的特产,林鹿都已经习惯了,这些东西还都放在林宅,得找个机会整理一下拿出来。   林鹿撩起水浇在肩头,温水沿着锁骨下滑,淅淅沥沥的落回浴缸。   说到礼物,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双木从刚起步开始,决策、运营都是他来做,可以说是整个公司都是靠他支撑起来的。   柏季言离不开他,也不敢得罪他,所以把那个和他相貌有几分相似的男孩藏的很好。   就连偷偷给那个男孩买礼物用的都是他的名义。   那个男孩不是他们这个圈子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十八线小明星,似乎是一个人气不高的偶像团体的成员,再过几天就是他们的出道三年纪念日。   有个娱乐综艺邀请他们当集体嘉宾,同台互动,除了个人在节目的发挥,身上佩戴的首饰往往也会很吸睛。   柏季言就借着他的名义,偷偷给那个男孩儿买了一套首饰做礼物。   这些事也是后来他已经躺在病床上了才知道的。   洗好了澡,他披上浴衣,擦着头发拉开门,盛危站在窗边,挡住了侧面照过来的光源,让侧卧的空间都显得格外狭小。   “浴缸太舒服,不小心睡着了。”林鹿眼眸微弯,露出羞涩懒散的笑。   “盛哥在等我?有话和我说吗?”   盛危没应他,目光沿着林鹿踩在地上圆润的脚趾上挪,扫过被热意濡湿熏红的唇,坠了水珠的眼睑,沾湿后纤细柔软的发梢贴服在脸侧。   林鹿的长相无可挑剔。   盛危漫不经心的想,至少两辈子加起来他都没遇上过比林鹿更好看的。   苍白、脆弱、就像玻璃或是琉璃,是那种让人难以生起恶意的,只想好好拥进怀里呵护的美。   只是在这副皮囊下却是满腹诡计狡诈。   即便暂时没什么动作,但这是想让他麻痹大意的手段。   他有足够的耐心,小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这些想法在一晃而过,盛危扬起眉稍,颇有兴致的问:“今天遇到那个人,是双木的股东?你们很熟?”   林鹿扭过头,拿毛巾擦拭发尾:“那也算不上,不过是萍水之交。”   盛危看着他湿漉的发顶,别有深意的问:“他肯定会把碰到你的事说出去,柏季言这会功夫说不定已经知道你在我这里了,你不在乎吗?”   在乎个屁的。   “当然在乎。”   “所以……”   林鹿放下毛巾,伸手攥住盛危的衣袖晃了晃,歪了歪脑袋,水润的眼睛期待的望过来:“所以,我想盛哥可不可以和他解释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的表情太像盛危碰见的小狐狸,平时慵懒的蜷缩在窝里舔舐雪白大尾巴,悄悄拿漂亮狡猾的眼睛观察周遭,擅长用好看的外表亲近人。   它的撒娇只是狩猎的一种方式。   “我和他解释?”   盛危气笑了。   “你想让我和他解释?”   “先生?”这时一道声音插话。   许姨收拾好了客厅,上楼见客房的门开着,就走过来看看,“林先生?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   接着注意到林鹿光裸的脚踩在纯白的驼毯上。   “哎呀林先生,您怎么又没穿拖鞋,地上是铺了地毯,但是着凉了可怎么办呀。”   她焦急的去找拖鞋,顺手拿来一双薄袜,“来来来,快换上。”   林鹿依言换上鞋袜,许姨又张罗去给他倒杯热牛奶。   “脚踩在地上,寒气肯定上来了,喝点热牛奶消消寒气还能助眠。”   “谢谢许姨。”   林鹿接过捧在掌心,嗓音软绵绵的。   小狐狸最擅长的就是用外表欺骗人,让别人对他掏心掏肺,把对方耍的团团转。   盛危心里莫名烦躁,冷声道:“你可真是好本事。”   ·   当晚盛危阖眼,困倦睡意来袭的很快,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能睡熟,模模糊糊他仿佛站在壹号公馆的走廊。   林鹿将手搭在他肩膀上,拉近两人距离,趴到他耳边,弯唇细语:“现在我是盛哥的人……”   他的人?   简直是笑话。   林鹿就是惯用这种模棱两可的手段去勾搭那些人的。   盛危骤然惊醒。   睁开眼,他面对的是漆黑一片的房间,离他不远的被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若有似无的细碎呜咽。   在完全黑暗的环境里,全部的感官都被调动到耳部,扩大了他的听觉。   盛危甚至疑心林鹿故意留在他的房间里,目的就是搅得他睡不好觉。   被子被拖动的辗转反侧,还有柔软暧昧的声线,真的让人很难不往那个方面想。   难道有意引诱他?   盛危是直男脑袋,但林鹿罪状累累,况且这个缠绵起伏的声音真的很让人浮想联翩……   盛危下了床,沉着脸走了过去,掀开被子:“林鹿!”   拉开被子看到林鹿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想差了。   林鹿指尖疼的蜷缩,脑袋埋在前胸,身体弓起,依稀能看见柔软的发丝都被汗水打湿了。   他的胃从一个多小时之前就开始剧烈疼痛,像是有一只大手在里面翻搅拉扯,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这里,意识都开始模糊。   这种疼痛是一阵一阵的,偶尔拉扯似的疼痛,稍微好一点的时候又转成隐痛,他面朝下趴着,十指死死揪住枕头像是抓着一块浮木。   盛危俯身,不客气地把人从被窝里挖出来,“怎么回事?你哪里不舒服?”   林鹿眼睫轻颤,睁开眼,眸光飘忽朦胧,像是失去了焦距,看着他又像没看着他。   盛危和他对视几秒,面无表情,“还能认出我是谁吗?”   半晕半醒之间,林鹿眼皮微垂,茫然歪头:“我的…饭票?”   盛危:“……?”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7 17:00:57~2023-02-28 17:31: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北宸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忘灼10瓶;小海疼2瓶;君子兰、墨染华裳、chaos、白桃汽泡水、一诺、审核中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你刚说什么,饭票?”   林鹿虚弱轻咳:“…你是耳朵不太好,听错了吧。”   盛危确实听得不太清楚。   林鹿意识疼得模糊的,他刚才说了两句话,几乎耗尽了身上最后一丝力气。   后面他再动嘴唇,发出的却是气音。   林鹿早习惯了胃疼,他身体病弱,忙于工作忘记吃饭是常有的事,这次夜里胃里抽搐,他也以为像以前一样咬紧牙关就能捱过去。   等到一个多小时阵痛还没有消退,他终于意识到严重,但他已经虚脱没什么力气了,纯棉睡衣早就不知道被汗湿过几回了。   他原本是想叫盛危,但是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微弱的可怜,就算想起身,连挪动身体的力气都没有。   “林鹿?”   胃部绞痛剧烈传来,就像有一只大手把他的胃部揉碎了不断往下坠一般,他下意识按住自己的腹部,弓起脊背,想要抵御这种疼痛。   盛危听见林鹿嘤咛轻喘,冷汗一瞬间打湿后背,发梢浸透汗水黏在脸颊。   苍白脆弱的后颈也浮出细小汗珠。   盛危低头,拉开他压迫在腹部的手,“忍忍,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别墅就盛危一个主人,他身体强壮,一年到头都生不了一回病,所以也没请过什么家庭医生。   林鹿听清了医院这两个字。   “不用去…医院,我这是老胃病了。”   等那阵锥心刺骨的绞痛过去,又转成隐痛,林鹿捂着腹部起身,没走两步就小腿摇晃,蹲了下去。   眼看着他支撑不住,往前栽下来,盛危眼疾手快捞了他一把,“你要做什么?”   “……药。”   “什么药?”   盛危勉强听清他说的药名,“那你等着,我去楼下找找。”   他右手绕过林鹿膝弯,把人打横抱起重新放回床上,扯过被子盖上。   手刚刚握上门把,却听见后面传来“咚”一声闷响。   回过头,林鹿卷着被子摔在了毛毯上。   盛危快步走过去,皱眉:“摔在哪里,有没有磕伤了?”   林鹿虚弱的在被子里轻喘。   盛危稍微检查过他的头没有磕伤,就把人重新抱回床上。   地上虽然铺了一层毛毯,但是毕竟还是不如床上暖和,到时候寒气上身,林鹿肯定疼的更厉害。   盛危正想去楼下,但是又担心他人一走,林鹿又摔到地上去。   于是他先去找同住一层的管家,房间就在走廊的左侧。   管家很快应门:“先生,这大半夜的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盛危冷静道:“林鹿胃病犯了,我把药名发到你手机上了,你先去药箱看看有没有,没有的话我立即送他去医院。”   “林先生胃不舒服?”管家急了,火急火燎戴上老花镜,匆匆往楼下走,“我现在就去看。”   盛危回到卧室前已经做了心理预期,果不其然,床上空空荡荡,他绕过去,才在地毯上找到林鹿。   “为什么总是喜欢躺地上,不冷吗?”盛危轻叹一声。   林鹿耷拉着头,胃部偶尔的痉挛就像神经突突在跳,他需要转移注意,冰凉的地毯能让他的疼痛获得片刻的消解。   盛危把他抱起来的时候,他嗅到盛危身上熟悉的沐浴露的味道。   林鹿迫切需要转移注意力,他揪住盛危的衣领,把脸埋在对方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   盛危:“……”   林鹿的力道实在是微乎其微,他是猝不及防才会被抓了个正着,林鹿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窝,发梢蹭过他的下巴,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意。   盛危额角一跳,把距离拉开。   若不是林鹿小脸汗涔涔的,浑身冷汗,身体一直在微微发抖,他还以为林鹿又在玩什么把戏。   盛危是很想撒手不管的,上一世经历过的画面就像海啸在脑海里翻涌,在林鹿诡计下,偌大盛氏分崩离析,被一条条虎视眈眈的鬣狗撕扯吞咬。   他被迫不停的变卖家产,却见林鹿衣着光鲜的出入各大上流场所,受到数不清的人的追捧,这些场景就像不会褪色的镌像一直牢牢刻在他的脑海里。   而现在林鹿整个人埋在他胸前,冰凉的指骨用力的发白紧攥着他的衣领。   从他的角度,从林鹿敞开的领口一览无余,或许是因为疼痛,弓起的脊骨线微微发抖,苍白病态的皮肤布满细腻的汗珠。   盛危闭了闭眼,才勉强把翻涌上来混杂着血腥的戾气压下去。   他的报复是要摧毁林鹿所在意的一切,在对方胃病的时候落井下石,他还不至于这么低劣。   疼痛就像一柄重锤,把林鹿的理智敲的粉碎。   他把手握成拳头抵在胃部,指骨用力发白,随着胃部的抽搐,他也跟着哆嗦一下,唇角溢出一声嘤咛。   盛危冷着脸,移开他的手,“说过了,手不要挤压胃。”   林鹿不满,嗓音绵软,“好冷。”   盛危掀开被子,随手蒙盖在林鹿身上。   “冷就盖被子。”   ……   半小时后,被折腾出一身热汗的盛危肩上披着裕袍,叉腿坐在床边。   林鹿常吃的那种药,正好家里的药箱也有,就着热水吞服两片下去,枕着胳膊沉沉睡过去。   管家拿了一块消毒过的热毛巾,给林鹿擦脸上的汗。   林鹿睡着后就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连呼吸都格外清浅,只是手指还依旧紧紧揪着他的衣摆。   盛危尝试了几次,都没把衣摆从他手里拽出来。   先前看他都疲惫力竭了,没想到拽他的衣服力气倒挺大。   “先生,”管家瞧了眼盛危面色,清了清嗓子:“林先生怎么会忽然胃疼的这么厉害?您晚上带他去了什么地方?”   “壹号公馆,你也知道我的胃口,他也跟我要了一样的菜,全是辣口。”盛危牙关咬了一下。   “难怪了,”管家恍然大悟,“林先生应该就是那种玻璃肠胃,因为肠胃过于脆弱,只能吃那种精细的食物,更吃不得这些刺激性的东西,一吃就会闹肚子……”   盛危眼皮掀了掀,“还有这种事?”   仔细回想,这也不是林鹿第一次胃疼,那几天晚上哼哼唧唧,可能就是这个原因,还有那天在餐桌上,只是那时林鹿疼的不太严重,他也没在意。   “您从小身体就壮,当然无法体会。”   管家忧心忡忡:“我明天就和许姨说给林先生做点养胃的汤,平时林先生脸颊,嘴唇就没什么血色,就像玻璃娃娃一样,体质方面应该也不太好,可能贫血,低血压,最好还是再请位营养师回来伺候……”   怎么会有人需要这么精细的活着?   听着管家絮叨,盛危神经绷紧,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原以为带林鹿回来是肆意羞辱的,没想到请回来一位小祖宗。   难不成往后还得时刻关注这位小祖宗的身体状况?   ·   林鹿的胃病来的快,好的也快,就是脸又瘦了一圈,接连吃了五天的养胃粥,才找回些许气色。   许姨在网上咨询了一位营养师,照着推荐的搭配每天更换不同的食材,花式给他做养胃粥。   一个秋高气爽的清晨,林鹿换了身羊绒衫起床下楼。   厨房从早到晚都在烹粥,在楼梯口就能闻到淡淡的清粥的香味。   许姨戴着隔热手套,从厨房把锅端出来,一抬头见到林鹿,忍不住露出笑容:“林先生今天身子感觉怎么样?好点没有?”   林鹿一笑,嗓音柔绵悦耳,“托许姨的福,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前两天你那脸色呀,病恹恹的,阿姨瞧着都揪心。”许姨摘掉手套,取了个勺子给他舀粥。   “让许姨担心了,以后我会尽量注意的。”林鹿笑笑说,拉开椅子坐下。   餐厅的装修风格是偏冷色调的北欧风,角落里摆着插花。   “今天是红枣桂圆黑米粥,红枣补脾益气,养血舒缓情绪,黑米明目,桂圆健脾益胃,都是些好东西,煲了整个早上,林先生可要多吃一点。”   “那些药啊什么的也尽量不要多吃,药吃多了对身体也没什么好处,还是多吃点营养膳食,调理身体比什么都有用。”   林鹿托腮,笑的打颤:“许姨因为我,快要成食疗专家了。”   “那可不么,”许姨笑眯眯的把手背在围裙上擦了擦,“最近我在网上也学了不少知识,发觉还挺有意思的,营养学真是门大学问。”   林鹿弯眸,提议道:“许姨学成了,可以去考一个营养师证。”   “考不了考不了,我就是看看长长见识,年龄都快奔六了,哪里比得过那些年轻人,”许姨一边笑一边摆手。   林鹿端起花茶浅酌一口,鼓励道:“许姨也该对自己有信心才是,好饭不怕晚,学习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   许姨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儿。   “林先生这些天晚上胃还疼吗?”   “好多了,基本没疼过,”林鹿摇了下头。   许姨松了口气,关切说:“那是好事,年轻人也要注重身体调养,不然等到老了就后悔了,看来喝养胃汤粥还是有用的,接下来几天还要再巩固巩固。”   “那就麻烦许姨了。”   林鹿抿了口粥,视线四下看看:“今天好清净啊……”   “先生和管家回老宅了,所以难免寂寞些。”   老宅?   林鹿低头搅弄汤匙。   别墅这里一直是盛危一个人,老盛总难道就是住在老宅?   擦干手后,许姨看了看挂壁时钟,走到沙发那边打开电视。   屏幕上赫然出现一档又唱又跳的综艺节目。   许姨平时除了追家庭伦理热剧,就是定时看这档娱乐综艺,起初是因为这档综艺有个环节是教人做菜,后来她倒是真心喜欢上了这个节目。   按照许姨的话来说,看到这些年轻的孩子,感觉自己都年轻了。   “哎呦,这期请的是个什么团体,没听说过呀,”许姨翻出毛衣织了两针,然后嘀咕两句,“咦这个孩子怎么和林先生长得有点像……”   林鹿动作一顿,抬眸望去,果然在悬挂在客厅的蓝光超清屏幕上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乔杭杭。   被柏季言藏起来的那个小明星,在台上一众同团成员中,论容貌也非常有分辨力,就连台下摄影师也比较偏爱将镜头给到他。   许姨搁下毛衣,掏出不常用的眼镜瞅了瞅,“认真一看还是不像,五官上就逊色了,而且这孩子怎么打扮这么浮夸……”   有个词叫合眼缘,乔杭杭夸张新潮的造型对于年轻人来说备受追捧,但许姨年纪大了,难免产生代沟,当然也就不合她的眼缘。   林鹿没做评价,搁下汤勺,拾起纸巾沾了沾嘴角。   他隐约记得柏季言偷偷给乔杭杭买了只腕表作为礼物,用的是他的名义。   后来乔杭杭上了这档综艺,腕表价格被火眼金睛的观众们扒出来,乔杭杭登了半天热搜,收割了一波关注,还有人称他是娱乐圈最低调的贵公子。   想必现在乔杭杭的名字已经挂在热搜上了吧?   许姨口嫌体正直体,很快就被娱乐节目逗的哈哈大笑。   林鹿偏头看了一眼时钟,这些天他过的稀里糊涂,都快忘了今天就是他的生日。   盛危之前还说要给他一个惊喜。   ·   商务车行驶在返程途中,倒映在车窗上的沿途景色不停倒退。   盛危正在后座处理电子邮件,手机不停振动,刚点开微信,就有数十条信息弹过来。   全都是平时玩的好的那帮好友发来的消息。   [有人上回壹号公馆见到盛哥和双木的林鹿在一起,盛哥这是真的吗?]   [卧槽!?林鹿,是那个林鹿吗?]   [林氏那个出名的贵公子?]   [盛哥带过来见见啊!]   这还只是最开始那几条,几个小时没看,后面都开始发展成敲定具体的时间地点了。   盛危低头睨了一眼,他还没说同意呢。   管家清了清嗓子,好言劝说:“先生,您和老盛总不要总是这么剑拔弩张,也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盛危收起手机,“不然我为什么把你带回老宅?”   管家也知道自己就是个调和剂的作用,但每次回老家都是一阵腥风血雨,他这个老人家也受不住,斟酌着解释说,“老盛总只是太挂念老夫人。”   “他那不是挂念,是想和我母亲一起走。”盛危冷笑。   钱特助在前头尽心尽责的开车,就像没有听到两人对话。   管家叹了一声,不知该说什么好。   盛母病逝对老盛总和盛危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那时盛危还在上小学,虽然很悲痛,但还是坚强乐观的挺过来了,可老盛总却沉湎在过去的回忆里,茶不思饭不想,就像天塌下来一样。   对盛危也变得忽视,就连工作都开始不上心,等盛危一毕业,就强行把所有的工作都当做负担撂了过去。   尤其是消极的生活态度,就像是想要赶紧追随盛母而去一样。   老盛总性子犟,盛危也是个一点就燃的脾气,但凡碰面,三言两语都能爆发口角。   管家望着窗外的风景,轻叹口气,“待先生也等到一个情投意合,在意的不得了的人就懂了。”   盛危轻嗤,眼皮子抬都没抬,显然是对这句话不以为然。   管家又叹息一声,没再说话,车厢里陷入寂静。   回到别墅,盛危脱下外套,在玄关换鞋,隐约听见厨房林鹿的说话声,和许姨爽朗愉快的笑声。   他迈步朝厨房走去。   客厅综艺的声音盖住了玄关的响动,餐房里两人这才没听见他们回来的动静。   “林先生吃的惯就好,这橘子馅我熬了三个钟头,还担心糖放多了呢,”许姨松了口气,拍拍胸脯。   林鹿用水洗手,唇边含笑:“小面包就是要甜一点才好。”   说着,他对上盛危的目光。   林鹿眼睑拱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眼角眉梢都是未散的笑意,让看见的人也不由会心一笑。   管家正好也走过来,感慨说,“林先生长的好看,笑起来尤其有感染力,不进娱乐圈真是可惜了。”   说完,他还以为先生会反对。   却听盛危哼笑一声,“是啊。”   演技这么好,不进娱乐圈真是可惜了。   林鹿端着托盘很自然的走过来,莞尔一笑,“盛哥回来了?”   “还没有感觉那天晚上盛哥照顾我呢,许姨烤了一点小面包你尝尝?”   “借花献佛你真是玩明白了。”盛危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扯了扯唇。   林鹿一脸无辜。   盛危眸色深沉,瞥了一眼,手抄兜里转过身,“跟我过来。”   管家忧心忡忡看着两人走进客厅。   “认得出这个吗?”   盛危从口袋里将一只腕表掏出来。   林鹿难得懵了一瞬,这腕表再熟悉不过,是柏季言借他的名义给乔杭杭买的礼物。   本该是戴在乔杭杭手上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盛危挑下眉。   听说这是柏季言要给林鹿的礼物,从半个多月前就开始盯这块表,从它第一次展示到后来的报价,甚至曾经很多次和主办方协商,想私下里把这块表买下来。   所以他跟柏季言竞价,抢了过来。   盛危把那块腕表扔林鹿面前:“想要吗?你爱人费心费力准备给你的东西。”   盛危以为林鹿会在乎,抱臂等着欣赏林鹿的表情。   林鹿回过神,难以言喻的看他一眼:“你是什么菩萨?” 第10章   再也找不到如此称心如意的饭票了。   林鹿叹息。   他都能想得出柏季言在小情人面前夸下海口,结果下不来台懊恼的表情,还有乔杭杭自以为已经到手的东西,像煮熟的鸭子飞了,也不知道要怎么和柏季言闹呢。   想想就让人心情愉悦。   虽没把对人渣放在眼里,但能膈应一下也是挺好的。   盛危盯着他的脸:“你没什么想说的?”   “谢谢盛哥,这个生日小惊喜我很喜欢,”林鹿真诚的说,生怕盛危感受不到他的认真,他又重复了一遍,“真的很满意。”   盛危:“……”   不对,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啊,柏季言给林鹿精心准备的礼物,他抢过来了,林鹿不是应该跟他急吗?   林鹿原本苍白的唇色染上一丝薄红,眉梢透出些许愉悦,他真是看盛危越看越顺眼,“盛哥生日是什么时候?”   盛危回过神,面无表情:“你问这个做什么?”   “礼尚往来,”林鹿弯唇一笑,朝他眨眨眼,“当然也得给盛哥准备小惊喜。”   管家不放心跟了过来,恰好听到这句话,立即出声:“先生的生日在一月。”   盛危:“……”   没等盛危拿眼横他,管家就麻利的把脑袋缩了回去。   林鹿也知道自己表现的不对劲,但他刚才太意外之喜了,一时没收住情绪,以后一定要多加注意。   不过他相信盛危心思那么深,一定会脑补一个合适的理由。   “许姨烤的小面包要凉了,”他转过身,笑笑:“盛哥洗洗手一起来吃吧。”   几分钟后,盛危坐在沙发上,狠狠盯着那碟馅饼,眸色沉沉。   他本疑心林鹿反应和他预计差太多了,但现在想想也正常,小狐狸心机深沉狡诈,怎么会轻易表露情绪?   林鹿故意装作不在意,甚至感谢他,只是在扰乱他。   往往笑面狐话说的越动听,就在策划着更狠的阴谋。   他只有保持冷静,才能在第一时间揪住林鹿的狐狸尾巴。   刚才差点就被牵着鼻子走了。   盛危心不在焉的跟他们吃了两块小面包,他平时是不怎么吃甜的东西的,尤其是这种甜腻腻的面食。   许姨老怀甚慰,“看来这次小面包做的是真的不错,以前先生都不怎么捧场的。”   林鹿笑着说:“许姨这次做的步骤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对了,今天做的流程是什么……哎呀,我得赶紧把它记下来,省得到时候忘了。”许姨一拍脑门,转头去找纸笔。   忽然别墅的电话响了,管家赶紧接起来。   片刻后,他回到客厅汇报:“先生,外头有位自称双木的唐先生要见林先生。”   林鹿心思稍动,上回在壹号公馆碰到那个股东,他就知道他在盛家的事瞒不了多久。   盛危毫不避讳的自报姓名,那人只要回去稍一打听,就知道盛危是谁。   管家也是稍微了解一些内情的,“既然是双木的人,为什么来的不是柏总?”   “怕被轰出去丢脸吧。”盛危冷笑。   他睨了林鹿一眼,刚才还想着要抓这小狐狸的尾巴,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盛危稍稍抬了抬下巴,“怎么?听见双木的人就坐不住了?想见?”   林鹿眼睫微颤,故作焦灼坐立不安。   “来的人姓唐,”盛危食指轻敲桌面,笑道,“那应该是唐伟吧,柏季言的秘书?你们之前应该打过不少交道吧?”   林鹿像是克制不住扯住他的袖口,满怀期待的问:“我可以和他见见吗?”   盛危本想让管家直接把唐伟赶走,但转念一想,林鹿想见唐伟,就让他见,这未尝不失为试探林鹿的手段。   他轻挑眉:“当然。”   ·   半个小时后。   一位西装革履,梳着油头,看上去年龄三十岁出头,表情殷切的男人被管家带到别墅议事厅。   见到林鹿,唐伟眼神顿时一亮,握住林鹿的手:“林总终于又见到您了。”   林鹿温柔一笑,苍白的唇也多了些血色。   管家站在一旁,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先生的表情,盛危面无表情,眼神冷得结冰,眉头像是打了死结。   直到林先生的手被松开,那道结才松了下来。   明明不想林先生见人,为什么还要同意唐伟进门?   管家摇摇头。   唐伟也是认得盛危的,见他还翘着腿坐在那里,硬着头皮问:“我们谈事,盛总难道不回避一下吗?”   盛危:“这地方是我的,我在哪里就在哪里,你有什么意见吗?”   他抱臂瞧着唐伟,但凡对方敢应一声,他就能直接把人轰出去。   唐伟额头淌下冷汗,他没和盛危打过交道,但盛危风评摆在那里,说脾气暴躁,不近人情的都有,所以他有些发怵。   落座后,他尽量忽略盛危的视线,关切地望着林鹿道:“哎呀我和林总好久没见了,林总脸色怎么这么苍白,看着像是很不舒服的样子。”   胃疼已经过去了几天,林鹿看上去还是病恹恹的,面孔苍白,几乎看不出一丝血色,但比起那天晚上,已经调养好了许多。   “老毛病又犯了。”   林鹿疲倦的抬起眼皮,轻轻咳嗽说,“小唐,你也不要叫我林总了,我早就把辞职信发给季言了。”   季言。   叫的可真亲切,盛危冷笑。   唐伟一听就急了,他今天目的就是来找林鹿回双木的。   “林总,您身体不舒服,暂时不能回公司,我们能理解的,柏总说这个职位会一直为您保留着。”   “柏总这些天联系不上您,成天惦记着,寝食难安,白天工作提不起劲,晚上也睡不着,急得跟什么似的。”   盛危听后嗤笑一声,掀了掀眼皮去看林鹿的反应。   柏季言惦记着他,全公司人都等着他,林鹿应当自得的很吧。   “地球离了谁都会继续转,双木也是一样。”林鹿轻叹了口气。   “你回去吧……”林鹿故作怆然,弯下腰轻轻咳嗽:“告诉季言别等我了。”   “那怎么能行!”唐伟心急如焚,深情并茂的说,“且不提柏总,双木是您一手拉拔到如今的规模的,您难道对它没有感情吗?”   盛危:“……”   如果不是知道唐伟是为了找林鹿回去工作,还以为是他们在拍什么苦情剧呢。   “并不是身体原因,”林鹿轻喘。   唐伟快速接道,“怎么说?”   林鹿微顿,盈盈抬眸,唐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我现在是盛总的人了。”   唐伟:“???”   盛危微一扬眉,没想到林鹿在这个时候说出这句话。   林鹿无奈叹气:“所以别在我身上费功夫了,请回吧。”   唐伟僵硬地坐着,一时间没回过神来,他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盛总的人”是单纯字面上的意思,还是更深层面一点?   盛危也没给他时间站在自家的议事厅思考事情,话都聊完了,唐伟还在这里就显得碍眼了。   他让管家赶紧把人打发走。   管家客客气气,将神情恍惚的唐伟请走。   唐伟一路飘着走到别墅门口,就像个木桩子似的在外面站了半天,才木愣愣抬腿往回走,心里越发纠结,这件事该怎么和柏总汇报呢?   他不仅人没劝回来,还有暧昧的这句话,是如实说,还是美化一下?   管家返回客厅,林鹿上楼洗漱了,盛危还坐在沙发上看议案。   通过的议案,右下角用钢笔勾勒出醒目,龙飞凤舞的字迹。   “先生,人送走了。”   窗外天色渐昏,室内煌煌灯火映照着男人深邃的眉眼,盛危眼未抬,说道:“辛苦了,洗洗睡吧。”   管家应了一声,走到门口即将带上门,却又走了回来,低声说,“虽然不知道先生和林先生之间有过什么龃龉,但从刚才的事,您也能看出来,林先生他绝对是站在您这边的。”   盛危停下动作,冷飕飕道:“你是这样想的?”   管家迟疑:“难道不是吗?”   盛危看着他,轻嗤一声,“他拿我当挡箭牌拒绝了唐伟,唐伟回去后肯定要告诉双木那帮人,他这是故意给我树敌!我和柏季言的确是有私人恩怨,但林鹿这一手,直接就强行把我架到了整个双木的对立面。”   “你看他长的柔弱,说话绵软动人,其实心眼儿比谁都多,还有那最后故意露出的无奈的笑,哼,无非是故意挑唆罢了!”   都说敌人才更了解对手,盛危上辈子在林鹿手底下败的惨烈,这才看清了他狡诈的真面目。   如果他不是事先了解林鹿的本性,今天恐怕也要被林鹿一番话给蒙骗了,感动的稀里哗啦,还真当他是自己的人了。   但其实林鹿就是有这种本事,三言两语就能挑唆别人心甘情愿为他赴汤蹈火,为他当阵前矛,都被利用干净了,被卖了还为对方数钱!   说着,盛危磨了磨后槽牙。   管家听的一愣一愣的,林先生是这么攻于心计,这么恐怖可怕的人吗?   正想着,林鹿刚洗完澡,肩头披着浴袍从楼上走下来。   腰间的束带系得很松,露出领口一线雪白纤细的锁骨轮廓。   管家迎上前,“林先生怎么下楼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许姨在吗?”林鹿张望。   “这个点应该是睡了。”   林鹿抿了抿唇,将手里字迹还未干透的纸片放在管家掌心,腔调柔软道:“今天和许姨一起烤的小面包,我把步骤都默写下来了,不知道许姨后来有没有找到纸笔记录……有的话就算了,没有的话,牢烦您帮忙转交给许姨。”   管家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又低头望向纸片上清隽的字迹,动容道:“您特意费心了。”   林鹿笑了:“麻烦您了。”   说完,他拢了拢浴袍,转身上楼。   管家追随着背影,由于养成良好的习惯,林鹿就算是上楼脊背都挺得很直,唯独露出一小截格外白皙的脚踝,他感慨道:   “林先生可真是个温柔的人。”   盛危:“……”   这头狐狸怎么那么会收买人心! 第11章   唐伟回去后,林鹿的生活平静了一段时间。   姜助理发消息告诉他,唐伟那天刚进总裁办,里面就传来了噼噼啪啪摔东西的声音。   看来柏季言这次是被刺激大发了。   林鹿在别墅的生活倒是没有多少波澜。   盛危到外地出差,这一周时间他过得很是清闲,早上睡到自然醒,闲下来陪许姨上烹饪班的网课,偶尔到花房散散步,这是前世没有的清净日子。   这天秋高气爽和风日丽,他刚散完步,就听见前庭传来汽车制动声。   从厨房接了点水,捧着杯子走出来,他看到盛危站在落地窗前。   盛危单手握着手机在打电话,目光一瞥,就注意到慢吞吞挪过来的身影。   林鹿穿着宽松的睡衣,指尖藏在袖口里,隔着袖子托着热气腾腾的玻璃杯,歪着头瞧着他,眼睛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换身衣服,和我见几个朋友。”盛危捂住话筒,对他说。   林鹿凑近了些,弯起唇角,用口型说:“是要带我出门吗?”   盛危一低头,就能看见他苍白潮湿的嘴唇一开一合,分辨出他在说什么后,从鼻腔里嗯了一声:“换完衣服到庭院去,车停在那里。”   林鹿没再干扰盛危,回到卧室脱下睡衣,换了一件休闲衫,商务车停在前庭,他坐进去的时候,盛危已经靠着背垫在后座闭目养神。   当看到驾驶座的人,他弯眼一笑:“李伯,好久不见。”   “林先生好久不见。”李伯也笑了笑。   “钱特助不在?”林鹿低声询问旁边的人。   “怎么,你还想和他唠嗑?”盛危眼皮一跳,睁开眼,扭脸看他:“他又不是我的司机,他还有别的工作要做。”   林鹿眨眨眼,无辜的笑了笑。   他将车窗打开了一道缝,徐徐的秋风透过窗户缝隙吹进来,让人格外舒适。   盛危低头回复手机信息,听说他终于把林鹿带过来,群里就像热水里面浇了一瓢沸油,手机震动个不停,一分钟能有几十条微信。   林鹿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闻到略带咸腥的海风才悠悠转醒,入眼的是一望无边的沙坪海滩。   昏黄西沉的日光,落在宽阔的海岸线上,盛危刚下车手机就震动起来,是好友余曜的电话,他按下接听。   “盛哥,你们到哪儿了?我在海滩立牌那里接你们,你们一过来就看到了。”   余曜嗓门出奇的大,盛危没开外放,林鹿也听的一清二楚。   新京市很大,林鹿从没来过这里,海滩风景极美,沙滩上却没有游客。他猜测这里应该是为数不多的私人海滩,像这种海滩一般都被承包下来作为某些俱乐部的活动据点。   沙滩虽然没有游客,但却散落着许多艺术品一样的涂鸦立牌。   林鹿看见有道人影又蹦又跳,生怕他们看不见,朝他们使劲挥手,“盛哥!这里这里!”   盛危和对方碰了下拳,然后瞥了眼旁边的林鹿,“他是……”   “我知道,我知道,百闻不如一见,”余曜风风火火打断他的话,握住林鹿的手摇了两下,“这位就是林鹿吧,终于见到你了!我叫余曜,和盛哥同岁比你大一点,不如你就叫一声曜哥?”   盛危额角一跳。   其实他不太想把林鹿带来见余曜他们。   林鹿是他要报复的对象,而余曜他们又太过自来熟……只是架不住这些人频繁轰炸他。   林鹿把碎发拨弄到耳后,眉眼弯弯:“曜哥。”   “诶!走走走,”余曜揽住他的肩膀往沙滩走,“我再带你认识几个哥们,他们想认识你好久了!”   沙滩旁支了几个帐篷,架着烧烤架,旁边坐满一群人正在喝着啤酒,喧闹声离得老远就能听清。   余曜带着人一过来,他们就不约而同放下手里的东西,朝他们看过来。   虽然预先知道林鹿要来,但是真见到人的时候,他们还是忍不住吸了口气。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林氏和盛氏才算是真正的鼎盛之家,林氏贵公子林鹿,整个新京市不可能有人没听过他的名头。   虽然林鹿年纪比他们还要少两岁,却已经是能和他们父辈齐名的人物了。   从前他们的爸妈还会拿他们和林鹿相比,拿林鹿当例子,后来林鹿在商场逐渐崭露头角,和他们差距来越来越大,现在连他们父母都不会提及林鹿。   据说那些顶圈的大佬都对林鹿青睐有加,面对那些人,他们的父母都感觉到压力,但林鹿却能和他们谈笑风生。   无论怎样,他们都或多或少时听过林鹿的事迹,于是听说盛危和林鹿在壹号公馆吃饭,他们都争着闹着要见见林鹿。   直到亲眼一见,简直颠覆了他们的想象,林鹿长的也太惹眼了!   一时间甚至没人能挪开眼睛。   林鹿和余曜认了人,他太擅长应付这些场合了,轻而易举就和这些人打成一片。   从前他也经常参与这些聚会,却都是在一些会员才能出入的高档娱乐场所,想巴结他和他套近乎的人一茬一茬换,许多人他现在连名字都记不得了。   盛危的这些发小倒是很接地气,一边撸串一边啤酒,但说话之间没有暗示利益往来和暗藏的锋机。   林鹿感觉的出来,这些人时不时投过来的目光,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单纯的好奇。   这些人里面他只认得一个,曾经在生意场上碰到过的沈家公子哥,对方点了支烟,主动走过来,“林总还认得我吗?”   “沈经理。”林鹿抬眸,睫毛轻轻颤了颤,抿唇一笑:“有三个月没见了。”   “林总记性真好。”沈修未掸了掸烟灰,说。   林鹿慵懒的眨了眨眼,“那也是沈经理让人印象深刻。”   沈修未莞尔。   “哎呀,你们怎么还一口一个林总,一个沈经理的。”   余曜揽住沈修未的颈子,“这是沈哥。”   又挽住林鹿的手臂,“这是鹿弟。”   沈修未承受着他半个身子的体重,手里的烟灰一抖,差点掸到西服上,气的额头青筋跳起:“余曜,你以为你多重?赶紧给老子滚下去!”   余曜不依不饶,拽着林鹿的同时还不忘指着沈修未的鼻尖,“今天说好你把对象带来让我们看看的呢,对象呢?”   “他工作忙,”沈修未摊摊手:“我和他商量过,但是他今天没空。”   林鹿歪着头看他们斗嘴,手腕忽然传来一股力道,他扭过脸,被盛危从余曜手里拉出来。   旁边其他人看似喝酒聊天,实则时刻都关注这里的动向,将这一幕画面尽收眼底,心照不宣低着头交换了一个恍然的眼神。   盛哥的单身问题也是他们日常八卦的话题,主要是盛危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绯闻,盛危究竟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什么类型的?这都让他们好奇死了。   现在看来是铁树开花了?   然而这实在是误会,盛危只是怕余曜这个单纯家伙,被林鹿这头狐狸吃的连渣都不剩。   沈修未好不容易才从余曜那里挣脱,整整外套,从烟盒掏出一支叼在嘴里,又把烟盒往盛危那递了递,“来根?”   盛危没伸手去接:“谢了,不过戒了。”   “怎么突然开始戒烟了?”点上火,沈修未深深吸了一口,把烟夹在指尖,不着痕迹朝林鹿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和我到旁边走走?我有话和你说。”   比起那群傻呵呵的富二代,继承家业的沈修未算是为数不多清楚盛危和柏季言恩怨的人。   大多数人了解林鹿都是因为他是林氏集团的公子,鲜少有人知道林鹿和柏季言的关系,以及两人还共同创立了双木。   如果不是上回他和林鹿偶然碰见,也不会知道林鹿是双木的幕后掌舵人。   沈修未就是想提醒盛危这件事。   盛危不动声色的听完,拍拍他的肩膀:“谢了,不过这些事,我早就知道了。”   沈修未愣住,烟灰抖到裤上都没注意:“……你早就知道林鹿和柏季言是什么关系?”   既然知道,那盛危为什么和柏季言的爱人走这么近?   撬墙角吗?   沈修未眼皮子直抖。   盛危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喉结轻轻滚了下:“不是你想的那样,有机会我再告诉你来龙去脉。”   林鹿往那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大致能猜出沈修未要和盛危谈什么。   他微垂眼眸,轻笑一声,他可一点也不担心呢。   “鹿鹿,”余曜勾着啤酒杯,摇摇晃晃凑到他身边,“你在笑什么?”   林鹿视线看向沙滩尽头,不着痕迹转移话题:“在想那里是什么?车道吗?”   余曜喝的半醉,转头就把刚才的问题抛到脑后,抓了抓头发说:“是赛车道,不过早就废弃了。”   “这是为什么?”   余曜摇晃着玻璃杯,小声说,“盛哥他大学那会是想成为职业赛车手的,还成立过一个赛车队,那条车道就是大家平时训练的场地,结果没想到盛哥刚毕业就被他老爸撂了担子……”   林鹿好奇:“后来呢?”   “后来车队的事当然就不了了之了,这个海滩也成了大家聚会的固定聚点。”余曜猛地灌了口啤酒。   酒过三巡,大家的话匣子也就打开了,主要也是他们本以为以林鹿的身份,脾气多少不近人情。   没想到林鹿没什么架子,不仅看上去弱不禁风,柔美病弱的样子,说起话来也温柔绵软的,让人觉得很舒服,也特别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等盛危谈完事回来,就发现林鹿已经完美融入了气氛,几乎所有人都在围着林鹿打转。   几个年纪比较小的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紧张,脸上红彤彤的,把烤好的串串塞到林鹿手里。   林鹿眼睑微抬,瞧见盛危,唇边笑意愈深。   盛危:“……”   真是半刻也不能放松警惕。   “好了,既然人都见过了,我们就先回去了。”盛危把他拽离人堆。   “为什么!?我反对!”余曜醉醺醺的抗议,“我还没有带鹿鹿参观我们的海边别墅,还有露天吧台和沙滩台球室!”   “……”沈修未也走过来,他扶额,用无奈的语气说,“这种地方林鹿见得还少吗?”   余曜抬高音量:“我都和鹿鹿说好了,今天晚上一起看星星,睡一个帐篷呢!”   盛危:“……”   “盛哥你要是有事情要处理的话,就赶紧回家吧,我们来照顾鹿鹿,”余曜没注意盛危黑沉的脸,还信誓旦旦拍胸脯打包票说,“放心吧,我们不会对他做什么的。”   “不,”盛危难以言喻地看他一眼,“我担心的是他对你们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1 17:26:00~2023-03-03 17:3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北宸2个;可爱灰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就是我呀、非笙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为了防止余曜被荼毒的无药可救,盛危给沈修未使了个眼色,让沈修未拖住这家伙,然后把林鹿揪上了车。   李伯一直在沙滩旁候着。   余曜在沈修未手里挣扎,依依不舍的追过来拍车门,“那下回再聚,盛哥下回你一定要把鹿鹿带过来啊。”   盛危深吸一口气,松了松领带:“开车。”   直到豪车驶离沙滩,再也听不见余曜咋咋呼呼的声音,盛危绷着的脸才稍稍放松。   余曜属于缺根筋,定力又差,但凡一个不慎就会被这头狐狸耍的团团转。   林鹿托着腮,吹着夜风,望着外面的点点灯火,觉得盛危和他那群朋友的反应还挺有趣的。   盛危转过脸,恰好和林鹿对上视线,林鹿拨撩了一下被夜风吹散的碎发,朝他抿唇一笑。   盛危却面无表情:“没想到你和他们相处的挺不错?”   李伯小心瞟一眼后视镜,就收回目光专心开车。   “还行,”林鹿语调懒洋洋的:“和他们一起,感觉时间都变得很快。”   “为什么?”盛危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他们不符合你的择偶标准吧?不,或者说选择猎物的标准吧?”   林鹿故作无辜的歪了歪头,漫不经心摸了摸手腕。   澄黄的灯光映照车窗,衬着那双纤细的手腕愈发通透白皙,就像融化的新雪。   若是换作以前的他,确实不会与他们结交,倒不是不屑,而是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更愿意花时间去结交那些值得结交的人。   但在灰白的病床上躺了那么久,他甚至觉得自己体内被沉沉的暮气填满,然而身处在那样喧嚣轻松的气氛里,才感觉到冰冷的内脏重新往外呼出热气。   “他们都是一些很可爱的人。”   “而且……怎么会都不符合呢?”林鹿侧过脸,波光潋滟的眸子直望进他眼底,舔了舔苍白的唇:“不是还有盛哥吗?”   盛危眉峰冷峻,眼底一片漆黑,像是不见光的深渊。   视线交汇,没有哪一方先移开目光。   林鹿慢慢倾身凑到盛危耳边,指尖轻点盛危的眼角,用勾缠舒缓的语气说:“盛哥符合选择猎物的标准吧,我打入你的社交圈……你慌了吗?”   听见这一句类似剖白的话。   盛危瞳孔骤缩,慢慢握紧拳头,牙关咬紧了下。   哈,终于说出真心话了。   果然,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先前和余曜他们说说笑笑,果然都是在装模作样。   林鹿看着他的表情,歪了下头,忽的闷笑一声,拉开两人距离,嗓音软绵绵的,让人发不出脾气:“开个玩笑而已,盛哥不会是信了吧?”   盛危:“……”   他刚才确实是信了。   他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先前被高高拎起,现在又被重重放下。   清醒过来一想,林鹿确实不可能主动剖白自己,应该是想戏耍他。   故意半真半假说出一些话来,引他遐思揣摩,这就是他的目的吧?   盛危简直要气笑了,后牙结实的磨了磨。   正在这个时候,车子经过一个路口,林鹿忽然揪住他的袖口:“你让李伯稍微停个车。”   盛危下意识开口:“靠边停车。”   等意识到刚刚又被林鹿牵着鼻子走,李伯已经把车停在林荫道旁边。   盛危脸都黑了,冷峻的面孔覆上一层寒霜。   林鹿没理他是什么神色,松开衣袖,倾身从盛危身上跨过去,拉开车门。   擦肩而过的刹那,盛危感觉林鹿的指尖在他手背轻轻掠过,柔软的不可思议,碰到的地方沁凉沁凉的。   他原只知道林鹿皮肤白的过头,很容易磕磕碰碰产生一些红痕,却没想到还会这么冰凉。   尤其是他天生体热,这种体温差的感受就更明显了。   难道是体寒?   想想之前林鹿肚子疼成那个样子,倒也不是不可能。   他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盛危猛的回神,眉头皱的能打结。   一定是刚才林鹿搅乱他的心神,他才会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正走神,林鹿就回来了,等车门落锁后,他吩咐李伯开车,然后问:“你出去做什么?”   “买了个小蛋糕,”林鹿晃了晃手里包装精美的盒子:“盛哥难道不知道今天是许姨生日?   盛危确实不知道。   但林鹿和许姨打交道的机会更多,比他更了解也是正常的。   高架上昏黄的路灯在车窗上一闪而逝,夜风轻拂恰到好处,林鹿逐渐感觉到了睡意。   自从卸下了肩上担子之后,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他整个人都懒了下来,反而很容易疲倦。   李伯开车很稳,但在车上睡觉毕竟不舒服,其间林鹿断断续续醒了两回,终于到了别墅。   许姨早就发消息说热好了菜饭等着他们。   林鹿走进玄关的时候,注意到钱特助腋下夹着公文包站在前庭。   “林总。”钱特助和他打招呼。   林鹿笑笑,“又加班?”   钱特助点头。   林鹿站在玄关换鞋,余光看见钱特助走到盛危跟前,耳语了两句,两人一同往地下车库走去。   车库里打扫的非常干净,几个工作人员身边摆着工具箱,正在把拆卸下来的保险杠重新装上去。   由于车库里面停的车太多,这些工作人员分开作业。   盛危停止脚步,漫不经心扫了一眼,“调查出结果了?”   “盛总,”钱特助挺正腰杆,“都找人仔细调查过了,车库里的所有车辆都没检出问题。”   盛危挑了下眉,“引擎,刹车都检查过了?”   钱特助肯定道:“都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   前世盛氏集团分崩离析,他好不容易查清证据,找出罪魁祸首,打算东山再起向柏季言和林鹿复仇,恰在这时他乘坐的车子出了车祸。   深冬的季节,路道结了一层薄冰,他察觉轮胎打滑踩下刹车,刹车却失灵了,车子不受控制的直直冲破路障弯道,翻落山崖,玻璃受到冲击碎裂开飞溅开来。   盛危回想那时的场景,下颔紧绷,闭了闭眼将满腔情绪压了下去。   “家里的司机呢?”   “都查过,包括经常给车做保养的人,”钱特助说,“他们家庭感情都挺稳定的,最近没有大灾大难,家庭成员也没有突发疾病或不良嗜好的。”   “肯定还有没查出来的,”盛危沉目:“接着挖。”   距离上辈子出事故还有至少两年的时间,但那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缜密的谋杀,如果对方提前准备,应该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而且他已经打乱了进程,许多事情都和上辈子发生的不同,对方的计划是否有所变动他也不得而知。   他不能存任何侥幸心理,一定要提前把这个人揪出来。   钱特助:“是!”   从车库里出来,盛危接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声音嘈杂,隐约能听见沈修未在拉劝,余曜不知喝了多少酒,喝的不省人事还大着舌头一通嚷嚷:“别拦着我,别拉着我,我要和鹿鹿去看星星,我们说好了的,盛哥怎么能这样!”   “盛哥,你保证下一次一定要把鹿鹿带过来!”   盛危太阳穴突突跳了下。   余曜才和林鹿相处了几个小时,怎么就这么死心塌地?   懒得和醉鬼计较,盛危直接把电话挂断,发了条消息给沈修未,让他管好余曜,顺便往餐厅走去。   许姨热好了一桌子的菜,正端着盆清洗干净的水果走出来。   盛危:“林鹿呢?”   许姨给他盛了碗饭,“林先生吃过了,已经先上楼了。”   盛危目光扫过餐桌,那一桌子菜就跟没动过似的。   林鹿的食量真的像猫食,每次就让筷子和菜亲个嘴,进嘴的东西少的可怜,他上次抱起来甚至没觉出什么重量,轻飘飘的。   “他手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你有空去给他收拾一个次卧出来。”盛危淡淡道。   许姨闻言欲言又止,都是在一个房间这么久了,为什么要搬来搬去,但以她的身份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应下来,“好。”   盛危拉开椅子坐下。   见许姨弯着腰把清洗干净的水果摆成盘,他忽然想起林鹿说今天是许姨生日的话。   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盛危开口:“许姨。”   “生日就早点下班吧。”   “这些年……也辛苦你了。”盛危搁下筷子,随口说,“明天我给你放个假,回去陪陪家人吧。”   “啊?”许姨直起身子,声线中透着茫然,反应过来后笑的前仰后合,“先生是不是弄错了?我的生日早就过了呀。”   盛危:“?”   好啊,小狐狸又骗他! 第13章   回到卧室,林鹿脱下外套,给手机充上电正准备去浴室洗澡。   刚开机的手机“嗡嗡”响了两声,是姜助理发来的文件。   里面是一张表格,记录了林鹿转给他钱款的用途。   林鹿单手打字不方便,于是发语音过去:“你不用做这么细致的表格……”   [姜学文:细致点好。]   林鹿无奈叹了口气,这个姜学文工作能力强,态度认真,哪哪都好,就是做事太讲究,太过一丝不苟。   他把钱交给他,将这件事交给他来办,肯定是出于信任,但姜学文却依旧每周非常认真给他汇报钱款用途。   和曾经另一个助理截然不同。   刚想到这里,手机突然打进来一通电话,显示的联系人正是姜学文。   他接起来,那头响起姜学文斯文冷静的声音:“林总,您先前开除的徐助理已经是这周第十次来公司了,他还想回来工作,一直询问您开除他的原因,我该怎么回复?”   林鹿解扣子的手动作缓了缓,轻眯了下眼,“如果他再来,你用内线联系保安室。”   姜学文下意识应了一声,反应过来后,迟疑道:“……保安室?”   “让保安直接把人拖出去。”   林鹿把脱下的衬衣随手扔到脏衣篓,赤脚走进浴室,掌心还握着手机,“我把工资提前支付给他了,他已经和我们没有劳务关系了,处理这种事还要我来教吗?”   “是。”姜学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只是……毕竟林总出门总爱带着徐助,不,徐韬,所以我以为他是特殊的。”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徐韬又是怎么得罪了林总,但是姜学文深刻意识到这个徐韬怕是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林鹿喉咙发痒,难耐的捂着嘴咳嗽两声。   姜学文一顿,“林总,您不舒服?”   林鹿清了清嗓子,声音有气无力:“喉咙稍微有点痒。”   “您要注意身体。”   停顿片刻,姜学文一向冷静的声线透出不易察觉的关心。   “我知道。”   挂了电话,林鹿眼眸轻垂,站在花洒下。   他向来很欣赏有闯劲敢拼搏的人,当年双木招了十几个刚出校园的大学生。   徐韬就是其中之一。   和那些做事马马虎虎,得过且过,熬到下班就拉着朋友到处吃吃喝喝的同期大学生不同,交给徐韬的任务都能超额完成,为了搞清楚不懂的流程,甚至加班加点留下来查资料,这些林鹿都看在眼里,所以徐韬转正后,他就把人提到身边。   除了一直跟他的姜学文,他最看好的就是徐韬。   他一向认为往上爬最不能少的就是智商,想法,眼力见。   除了有点小赌的爱好,这些徐韬都不缺,甚至还有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冲劲儿。   这些都是他很欣赏的。   他教了徐韬许多东西,带徐韬见世面,出入各种大场合,放任他结交关系网培养人脉,将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逐渐培养成游刃有余的职场精英。   也是费了不少心血。   然而嘲弄的是,徐韬最后为了钱站在了柏季言那边,还揽着富二代女友出席了柏季言的婚礼。   光秃秃站在花洒下,丝丝凉气顺着脚踝往上钻,林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回忆起了不愉快的往事。   可能是走神,他打开淋浴时忘了调温度。   一瓢凉水直直浇到头上。   林鹿当场打了个喷嚏,“啾!”   糟了,他是稍微淋点雨就能感冒的体质,这下怕是又要感冒了。   林鹿用最快速度冲了个热水澡,上床裹紧被子,然而嗓子眼熟悉的痒意还是扩散了。   他闷在被子里咳嗽,即便刚从浴室出来,还是很快手脚冰凉,裹着被子打了个冷战。   在书房结束线上本季度工作会议,已经临近深夜。   盛危回到卧室,房间里窗帘紧闭光线昏暗,他的目光在床上那个鼓包上停了停。   下一秒,就注意到矮几上拆开缎带,吃了一半的蛋糕。   哈,这是丝毫不打算掩饰了。   想起刚才在许姨面前闹出的乌龙,盛危紧了下牙关,打开壁灯,大步走到林鹿床前,曲指敲了敲床头:“出来。”   鼓包一动不动。   “别装死。”   盛危等了等,却没等到林鹿探头,反而等到林鹿把被子团得更紧了。   盛危心底又升起了一股该死的,极为不好的预感。   他好不容易费了老大劲,才把林鹿从被窝里挖出个脑袋。   手指不可避免蹭到林鹿的发丝,和他硬茬茬的头发截然相反,林鹿的头发细软的像流水,一不留神就从指缝滑下去。   林鹿肩膀埋在被窝里,只露出小半张潮红的脸,眼尾耷拉下来,咳的通红的鼻尖坠着几滴细汗。   他在被窝里躺了两三个小时,突然被挖出来,感受到强光的刺激,晃的他睁不开眼。   见林鹿又想往被窝里缩,盛危伸手按住他的肩,没想到接触到的皮肤温度滚烫。   林鹿呼出的热气喷洒到他的皮肤上,盛危皱了皱眉:“回来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怎么忽然不舒服了?”   林鹿张了张嘴,嗓子眼就像被沙子堵住一样涩的发痒,他猛的推开盛危,蒙着被子咳了好半晌,觉得嗓子水分都要咳干了,阵阵刺挠火灼的疼痛。   好不容易才说出话来:“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淋了点凉水,有点小感冒。”   小感冒?   盛危想起刚才触摸到的温度,哪里能信他的鬼话。   他强硬的把手贴上林鹿的额头。   滚烫。   “你发烧了。”   林鹿烧的头脑发晕,就连神经都迟缓了,盛危说话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墙壁传来的,他蔫哒哒的哼唧一声。   他现在浑浑噩噩,什么都不想理会,只想躺进被窝里闷头睡过去。   盛危哪能让他就这么睡过去,谁知道一觉醒来,人是不是烧傻了。   林鹿不愿意离开被窝,皮肤又烫的惊人,盛危就干脆把薄被裹在他身上,径直把人抱下楼。   客厅药箱里应该有感冒药,但是林鹿烧得太厉害了,保守起见还是去医院一趟比较稳妥。   车库里温度偏低,冷风拂到林鹿脸上,眼皮没能撑开,又把头往被子里埋了埋。   盛危原本是想把放在后座,但想起林鹿有从床上滚下去的前科,还是把人放在副驾驶。   越野车发动时马力充足,林鹿随着惯性一歪,脑袋绵软无力地靠在盛危肩上,似乎觉得触感不错还下一个蹭了蹭,找了个更好的角度枕着。   林鹿的脑袋挨着他的肩膀,细碎的头发柔软的蹭过颈侧,呼出的热气就喷洒在他的脖子上。   盛危本就心情不畅,这下脸直接黑了。   林鹿觉得大脑昏沉,浑身虚弱无力,意识像是被放逐漂流,被拉扯进一个触不到底的深渊,只想就这么昏沉的睡过去。   不想睁开眼。   好在大半夜的高速路上并不堵车,一路通畅无阻。   医院只剩下急诊,大厅里人却不少,小孩子跑来跑去制造出阵阵哭闹声。   林鹿眉头蹙起来,被吵的有苏醒过来的迹象,盛危冷着脸,捂住他的耳朵。   耳边聒噪嘈杂的噪音瞬间淡去,林鹿嘴巴里发出绵软无力的哼唧声,眉头逐渐松开,又沉沉睡了过去。   护士拿着预挂号单,步履匆匆走过来,在询问了详细情况后,又问:“还有这位先生,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您是他的家属吗?”   盛危脸色黑沉:“……”   “嗯。”   ·   两个小时后。   林鹿躺在病房里,额头上贴着冰敷贴,手背扎了退烧点滴,高烧已经稍微退了下去。   刚抽血做了血常规化验,只是简单的感冒发烧,但林鹿体质太弱,免疫力系统接近于无,所以高烧来势汹汹。   盛危听完医生的话就一个想法。   ——林鹿这种体质能平安无事活到现在,简直就是奇迹。   他天生体质强壮,爬山能从头到尾都不带喘的,林鹿淋点凉水就能横着进医院,他是想都没想过。   这得把林鹿当成小祖宗一样供着,才能活到现在吧?   “体质这么弱真的很少见,”护士给林鹿换药水时说,“不过这也不全是锻炼少的原因,这种情况大多都是天生,所以平时就更要注意。”   盛危冷眼瞧着一脸柔软无害昏躺在病床上的人。   不健康的潮红消退了,林鹿脸色有种别样的苍白,却丝毫不折损他的容貌,发丝汗涔涔的贴在脸上反而衬出纤细脆弱,一截手臂从被角伸出来,肤色白的剔透,仿佛轻轻一握就能折断。   “林鹿,”盛危冷着脸,眉头压着,声音很低:“就算辛苦,我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然后承受住我的报复。   他眸光冷沉。   护士看着盛危一直全神贯注盯着病床,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宽慰:“您不用太过担心在意,林先生烧已经退了,睡一觉就好了。”   盛危皱眉:“…我没在意。”   话音刚落,林鹿嘴巴不知嘟囔什么,有气无力的翻了个身,身上盖着的薄被滑了下来。   医院里空调温度打的很低,冷风吹到林鹿后背,蜷起身体,难受的咳嗽两声。   盛危快速起身,把耷拉下来被角往上拽了回去。   护士闷笑。   这叫不在意? 第14章   病房里有个陪护室,专门用来给请来的护工过夜休息用的。   护士见盛危拖了把椅子坐在林鹿床边,看样子没打算走,应该是要在医院过夜了。   感冒发烧有必要在医院陪床吗?   果然是“不在意”。   护士忍着笑,将陪护室收拾干净,“盛先生,陪护室里已经打扫好了,可以用了。”   盛危头一抬:“什么室?”   “陪护室,”护士笑吟吟解释说:“是专门给护工,陪护人员住的,看您好像要在这里陪护过夜,不如进里面休息。”   盛危忍耐道:“…我不是为了陪护他。”   陪护?   监视还差不多。   护士也知道他不会承认,从善如流的改口:“您把他当成休息室休息一下也是可以的。”   盛危顺着半开的门往里面瞥了一眼,里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摆放着一张床,衣柜和椅子,还有一次性的洗漱用品。   他又收回视线,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林鹿。   林鹿安详地躺着,或许是因为烧已经退了,所以睡得很沉,小脸压在柔软的枕头上,嘴巴里也不再哼哼唧唧。   林鹿舒舒服服躺这么大个病房,要他去睡还没厕所大的陪护室?   那张床他估摸着翻身都困难。   盛危拒绝了,说不用。   护士便没再强求,确认了一遍设施,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盛危去了一趟停车场,从车上取了笔记本来处理工作,总归他坐在椅子上也睡不着。   刚看了一个合同,他无意间抬头发现林鹿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刚才只是把颈子裹得严严实实,现在却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被子里。   这能呼吸得过来?   盛危看了片刻,抬手将蒙在林鹿脸部的被子拽下来。   这才看得顺眼多了。   过了半个多小时,盛危又处理了一份文件,头一抬,林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缩到被子里去了,被子团成一团在床上形成一个鼓包。   身体不让人省心,睡觉习惯也不怎么样。   盛危再次动手把林鹿盖在脸上的被子扯下来,他也不看文件了,将电脑放在桌上,就这么抱着手臂等着看林鹿。   果不其然,刚过两三分钟,林鹿就翻了个身,身子蜷缩起来,将下巴渐渐埋进被窝里,很快整个脸都藏了进去。   盛危再给他拽下来,手掌压住被角不让林鹿往下钻,林鹿尝试了几次没成功,翻了个身,嘴里不知道嘟嘟囔囔说了些什么。把脸埋到手臂里,又睡了过去。   盛危忽然想到,难道是林鹿觉得灯光太亮了?   其实病房里的灯光并不刺眼,是统一的夜间模式,就是病房里头顶的大灯是关着的,但是病床前小灯还开着,为防止某些病人起夜,床头的灯一般都会留下。   盛危在控制面板把床头的灯关了。   林鹿果然安分下来。   病房里陷入一片漆黑,在没有光源的环境里什么都看不清,然而失去视觉,其他的感官变尤为敏锐,房间里安静的只听得见林鹿轻柔的吐息声。   甚至呼吸间也满是林鹿的气息,这种气息在满是光源的房间里不觉得,在黑暗的环境里却生动鲜活得充斥了他的整个感官。   想不到他居然能这样若无其事的和林鹿共同相处在同一个房间。   他又想到了一些不好的记忆。   一些铭记的事情再次从记忆里如同海啸一般掀起,上辈子的种种还历历在目。   病床上这个弱不禁风的人,是怎样狡猾的用那些阴谋诡计倾覆了盛氏。   他们从一开始就站在对立面,林鹿的所作所为都是为另一个人所谋划的。   盛危靠在椅背上,深吸了口气,缓缓睁开眼。   林鹿睡的香甜,可以说是无知无觉,要是他这个时候睁开眼,就会对上盛危的视线,眼皮下的目光充满了凛冽,就像狩猎者盯上了心仪的猎物。   ……   早晨八点刚过,医院里来来往往人逐渐多起来。   见林鹿还在昏睡,护士走进病房,凑到盛危耳边小声说:“盛先生,副院长想见见您。”   盛危倒也不意外。   这幢私立医院本身就是盛氏控股,副院长也是从小看他到大的叔,昨晚医院里病房紧俏,他用了对方的名头给林鹿申请到一个单间。   对方知道他来了医院肯定要和他唠两句。   林鹿睡得很熟,一直都没有醒来的意思,护士已经给他换过了一轮葡萄糖氯化钠。   盛危回头看了两眼床上的人,然后跟着护士离开了。   听见耳边朦朦胧胧的关门声,林鹿睫毛轻抖,缓缓睁开眼睛。   窗外清脆的鸟鸣声婉转悠扬,明亮阳光透彻密布窗隙照在病房里,在床单上留下一道光影。   林鹿不太能适应亮光,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口,抬起胳膊,将手背盖在脸上。   缓了几分钟,才放下手掌。   这时他才发现原先缠在手上的纱布已经被取了下来,掌心破口处的茧也掉了,留下粉嫩的一道印迹。   不过他本身也是不容易留疤的体质,用不了多久,这道印迹就会消失不见。   “您醒了?”护士来给林鹿拔针,扶他坐起来:“您先别动,我先给您把针拔了。”   或许是注射了氯化钠的缘故,嗓子并没有觉得沙哑发干。   林鹿弯起嘴角,柔柔一笑:“谢谢。”   笑起来也太好看了。   护士脸微微发红,给林鹿拔针时,动作放的轻之又轻,但林鹿皮肤本身就薄,扎针的手背还是青了一片。   他肤色冷白,手腕清瘦,衬的一片淡青色就看上去触目惊心,护士按压针孔,关心的问:“疼吗?”   林鹿笑了笑:“还好。”   怎么会不疼呢。   林鹿从小痛觉神经就比别人敏感,随便磕磕碰碰皮肤就容易青紫。   但直到他被查出绝症,每过两周就要抽血,躺在病床上的日子从早到晚都要埋针打点滴挂水,埋针就是把针头埋进皮肤,每隔四五天换一次针头,到后来两只手被扎得肿的抬不起来。   习惯之后,这点疼痛就不算什么了。   护士将空了的输液袋放进车架,“您身体有没有觉得好一点?还会头痛,发晕吗?”   “好多了。”林鹿摇摇头。   护士走出病房,过了几分钟,拿了一杯蜂蜜水递给他。   蜂蜜水是用热水冲的,担心林鹿烫到手,护士还贴心地用杯托隔热,方便他拿取。   “不要急着起身,喝点蜂蜜水润润肺。”   “谢谢。”林鹿接过来,朝她笑了笑。   护士也笑着说:“请您先在病房里等一等,盛先生去院长室了,应该不久就回来了。”   林鹿捧着杯子乖巧点头。   护士轻声询问,“要不我帮您把窗帘拉开透透气?”   “好,辛苦了。”   厚重的窗帘被拉开,和煦的阳光就透过干净的玻璃洒满了整个病房,入眼的是旷远碧空,微风拂上脸颊,楼底下的花圃里还有小朋友们在追逐打闹。   林鹿心情一瞬间好了许多。   但对于这种色调单调灰白的病房,他还是本能的有抵触心理。   等护士出去之后,林鹿休息片刻,把蜂蜜水喝光,也跟着走出去,坐到了走廊上。   林鹿退了烧,但肢体还是虚弱无力,喉咙里像是堵了团东西,走两步路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病房的隔音还不错,原先在病房里只是隐约听见外面有声音,迈出房门之后,那些嘈杂的声音一瞬间就涌入了他的耳膜。   早上八点医院刚刚运作,正是人多的时候,走廊上人来人往。   从前他喜欢清静的地方,后来在疗养院住了几个月,那里清静得让人发慌,于是他现在反而更喜欢有人烟的环境,仿佛置身其间,也能因此沾染上一两分烟火气。   “林鹿。”   林鹿靠在长椅上稍微缓了缓,闭目养神,突然听见有人喊他。   起初他还以为是听错了,直到肩膀被拍了一下。   扭头看到一身体面西装,颇有几分面熟的脸孔。   好在他记忆还不错,想了想才从脑海里面翻出这个人是他的大学舍友汪杰。   倒也是不巧。   汪杰是见一楼挂号大厅的人太多,所以就到楼上自动挂号机来挂,谁想无意间一瞥,注意到走廊垂手坐着的林鹿,病恹恹微垂着头,肩胛单薄,柔软的碎发遮住苍白的后颈,脆弱精致的脸吸引不少路人的注意。   汪杰见林鹿就穿了件单薄的睡衣,行单影只的,还以为自己认错了。   走近一看,还真是林鹿,他上下打量,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快意。   “哎呀,真是不巧,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碰面。”汪杰不请自来,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   林鹿掀开眼皮,瞧他一眼,心说是挺不巧的。   林鹿很擅长博得别人的好感,在哪里都很容易和别人打成一片,但他毕竟也不是人民币,能让所有人都喜欢。   汪杰就是极少数和他不对付的人。   起初两个人分到一个宿舍,井水不犯河水,他事情比较忙,学校,公司两头跑,说是室友,其实根本没在宿舍住过几天,两人也没什么机会碰面。   汪杰长相也算周正,一直为此沾沾自喜,但偏生和林鹿分到一个宿舍,就把他衬托的平平无奇了,所以他才看林鹿有点不顺眼,也就仅此而已。   但后来汪杰暗恋校花,偏偏校花拒绝了,转头和林鹿表白了,就连周围同学听说这件事也在私下笑他癞虫合蟆想吃天鹅肉,汪杰不小心听到了,他一度自尊心很强,所以觉得很没脸。   汪杰也因此渐渐远离了班上同学,选择加入社团,和社团里人处成了好兄弟。   然而那人后来却因为和林鹿发生矛盾退学了,还向汪杰诉苦,虽然不太清楚事情的原委,但汪杰认定是林鹿的错,一心就想为兄弟出头,气急败坏的找到林鹿,质问他:“是你害小袁退学的?难道不内疚吗?”   林鹿却忙着要去公司,坐进接他的车里,只简单说了一句,和我没关系。   说完,车扬长而去。   因此,汪杰一直对林鹿颇有成见。   当年他只能看着林鹿的车尾气,现在他终于混出点人样了,难免有些自得。   汪杰见林鹿身形单薄,睡衣套在身上都觉得肥大,以为他这段时间过得不好,故意说:“没想到一向都是前呼后拥的人,居然穿成这个样子坐在这里,刚刚我差点都没认出来呢。”   林鹿没什么心思搭理他,敷衍道:“彼此彼此。”   他没怎么把汪杰当一回事,危险的人永远都懂得隐藏自己的恶意,就像他自己,比任何人都会装,而汪杰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这种肉眼可见的恶意太明显,连回应都没有多大意义。   汪杰眯缝着眼说:“最近过的怎么样啊?在哪里高就?”   林鹿没什么精神,随口糊弄过去,汪杰便越发肯定了,林鹿最近过得不好。   他知道林鹿很早就工作了。   可是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爬的越快,摔的越狠。   “我是不是不该戳你的痛处?”汪杰有意无意的提起:“唉,不过我就不一样了,最近混的还不错。对了,维柯莱公司你知道吗?”   林鹿倦懒地掀了掀眼皮,他当然知道,这还是林氏旗下的一个子公司。   不过连续两年绩效都不尽如人意,所以他主张关停并回拢资金。   汪杰滔滔不绝的诉说着工作上的忙碌。   林鹿点头:“是吗,原来是这样。”   “不过好在辛苦都是值得的,我现在混到一个小主管,要不怎么说大公司慧眼识珠呢,”汪杰夸夸其谈。   林鹿夸他:“真的吗?好厉害啊。”   汪杰又吹嘘自己在六环买了房,买了车,就差把得意写在脸上:“我们也是相互成就,就是现在提了主管这名片,走到哪都要带到哪,太麻烦了……”   林鹿帮着生气:“真的过分了,这叫什么事啊?”   汪杰:“……”   他终于发现自己叽里呱啦炫耀卖弄一通,林鹿都在糊弄他,压根没认真听他说话。   汪杰话题进行不下去了:“你说话也太敷衍了。”   林鹿蔫哒哒抬了抬眸,砸了砸嘴:“那我给你来段声情并茂的?”   汪杰脑门上青筋抽了抽,心里像是憋了一团火。   但他心想林鹿说不定是装着不在意,于是越挫越勇,反而唠唠叨叨说的越发起劲,就为了博得林鹿的反应。   林鹿闭上双眼,思想放空,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昨晚他烧得太难受,手机都没带,现在连个打发时间的东西都没有。   倒是盛危的笔记本还留在病房里…林鹿也就稍微动了点心思,就把想法按捺下来。   盛危的电脑里面应该有不少重要的文件,他还是避避嫌吧。   汪杰滔滔不绝说了半天,发现林鹿心不在焉,糊弄都懒得糊弄他了,他说十句,林鹿才顶多回上一句。   “也是我忘了,这个场合不适合叙旧,要不改天我们约个时间出来聚聚?”汪杰决定转变思路,他故意抛出一个自认为很有诱惑力的诱饵:“你要是没工作,我和人事说一说,把你安排过来。”   林鹿敷衍:“是吗,那多过意不去…”   “这有什么过意不去的,也就一句话的事。”汪杰说。   他当然没安什么好心,林鹿要是落到他手里面,那还不是任由他揉捏搓扁,到时候让他过来当牛做马,再把他开了,他林鹿又能怎么办?   汪杰越想越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   他正打算趁热打铁,把这件事定下来,无意间一抬头,忽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汪杰顿时眼前一亮,他认出来那是总公司派来迎接视察时,有过一面之缘,负责给老总开车的司机福叔。   这要是能搭上关系,他入驻总公司,不也就指日可待?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司机也朝他这个方向看过来,似乎在辨认着他身份,随后扬起笑脸主动走过来。   难道说他优秀到福叔也对他念念不忘,还认出他来了?   汪杰心潮澎湃,心情激动难抑,顾不得别的,堆起笑脸主动凑上前去。   然而福叔却直直和他擦肩而过,走向安静坐在椅子上的林鹿,脸上浮现出激动的神色,“小少爷,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汪杰人都愣住了。   小、小少爷?   看着福叔主动和林鹿搭话,汪杰一时间脑筋都转不动了。   是了,林鹿姓林……那他和林氏是什么关系?   汪杰想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可能,脸上表情都僵硬了。   林鹿听见熟悉的声音,睁开眼,也认出来人是他爸林海天的司机福叔,他记得福叔家就在这附近,所以经常到这里来看病抓药,没想到今天还碰上。   他笑了笑,“叔,老鼻炎又犯了?”   “是啊是啊,这不外面梧桐树一掉毛衣子,我这鼻炎就开始犯,也是老顽固了,”福叔关切问:“小少爷怎么也来医院了……”   “我也是老毛病,发热感冒。”林鹿低低咳嗽。   “小少爷还是要多多注意身体,据说再过两天又有寒潮要来了,小少爷可别贪凉穿的太少…”福叔喋喋不休地说着。   林鹿一一点头应下。   福叔给林海天开了一辈子车,算是看着林鹿长大的,见到林鹿就跟见到自己孩子一样,明知道这些事林鹿都知道,还是忍不住要唠叨。   林鹿也明白福叔的好心,两人聊了一刻钟,护士站叫了福叔的号,林鹿催他去就诊,福叔才一步三回头地进了诊室。   汪杰:……   他脸憋得通红,他现在还震惊于林鹿的身份,还没回过神来。   林鹿是林氏的继承人?那之前怎么半点风声都没透露出来…他回想从前两人交流,林鹿好像从来没摆过什么架子,所以他还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等等,刚才他是不是要给林鹿介绍工作来着?   之前发生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面闪过,汪杰‘蹭’得从脸一直红到脖子。   林鹿起身去洗手间,经过他身边,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真情实意道,“还是早点从公司离职吧。”   “最多半年,你那个慧眼识珠的公司就要关停了。”   汪杰:“……” 第15章   汪杰灰溜溜离开后,林鹿忍不住弯腰咳嗽。   烧虽然退了,但感冒还没有全好,喉咙刺挠的发疼,他虚弱无力地扶着墙咳了好久,直到喉咙干疼,才缓缓直起腰。   “林先生,要不给您接点热水喝喝?”护士担忧的问。   林鹿摇摇头,指尖揉揉咳的抽痛的太阳穴,等待嗓子眼那股痒意消退。   这时隔壁电梯门打开,他下意思抬起头。   盛危一出电梯,便对上林鹿的视线。   在办公室里稍微寒暄了片刻,盛危就没再久留,他满脑子都在思索林鹿为什么会淋到冷水?   是单纯的无心之失?还是想假借生病降低他的戒心,消除他的警惕?亦或是有什么阴谋诡计要来医院实施?还是又是新的戏耍他的手段?   换作其他人他不会想这么多,但林鹿实在是前科累累,之前为了留在他的卧室,还装作不小心弄伤了手,所以对他的所作所为半点都不能放松。   种种揣测在脑海闪过,盛危暗暗提高警惕。   见林鹿扶着墙迎面走过来,他盯了几秒问:“你醒了?怎么从病房出来了?”   “想去洗个手。”林鹿回道。   盛危见他脸色苍白虚弱,走个路都摇摇晃晃,怕他到时候摔在洗手间里又惹出事端:“我和你一起。”   林鹿:……   他不明白去个洗个手为什么还要人陪,又不是上小学还要手拉手,不过盛危现在是他的长期饭票,又很称心如意,他也乐得纵着他。   于是盛危就看到林鹿朝他露出了个‘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那就一起吧。”   盛危:……   这幢私立医院设施豪华,就连洗手间采光也极为通透,抛光的大理石地面像水磨镜一样,就连洗手台都是标准欧式风格。   林鹿在洗手台那里洗手,还礼貌地问盛危:“盛哥不用吗?”   盛危手揣在口袋里,脸上看不出情绪,“……我不用。”   林鹿抽出纸巾擦手的动作顿了顿,盛危难道是担心他,不小心在洗手间里面摔倒或是昏过去才故意陪他过来的?   没想到盛危看着凶巴巴的不近人情,居然这么体贴,对待自己的仇人居然也这么宽容善良……林鹿看向盛危的表情更宠溺了。   盛危脸又黑了:……   该死的,林鹿这是又什么表情!   出了洗手间,护士把装药的塑料袋交给盛危,多嘱咐了两句注意事项。   生病的是林鹿,药原本应该交给他的,但是林鹿眼皮耷拉着,小脸苍白苍白的,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昏过去,她们是一点儿东西不敢让他拎。   就连盛危也是这么想的。   居然稍微淋个冷水就能发烧,现在林鹿在他眼里已经成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风一吹就能一步三晃,轻轻一碰就会碎的玻璃娃娃。   如果说为了拎着这点药,林鹿说不准又昏过去,再耽搁他一个晚上的睡眠时间,倒不如他帮忙拎着。   来到地下停车场,钱特助早就在驾驶室里等着。   车子点火发动后,钱特助看向后视镜说,“盛总,有关今天会议的相关事宜文件我都整理好,都放在后座了。”   “嗯,”盛危翻阅文件,“不错。”   林鹿探头问:“我们现在是去公司吗?”   钱特助专注面前的路况,抽空回他:“不是,是回盛宅。”   林鹿是知道掌控一个公司有多忙的,得处理大大小小多少事宜,多么耗费心神。   他应当适当体贴一下他的饭票。   “把我放在路边吧,”林鹿揉揉咳得发疼得胸口,嗓音虚弱,宽宏大量地提议,“我打车回去,你赶紧载盛总回公司。”   钱特助顿了顿,透过后视镜瞄了一眼盛危的表情,等他如何决择。   事业为重的盛总应该会同意这个提议吧?   见车速放慢,林鹿扭过身,轻轻将手掌搭在门把上。   盛危脑海里的警报器瞬间响了。   会议虽然重要,但对于公司来说最大的隐患就是林鹿。   他哪可能放他单独行动?   和林鹿带来的威胁相比,会议开不开简直不值一提。   何况他早就打算接下来严密观察林鹿的举动。   眼看车子就要靠边停下,林鹿拢了拢衣领,正打算拉开车门,就被攥住了手腕。   和他沁凉温冷的皮肤相比,盛危掌心火热滚烫,有种别样舒适的熨帖,林鹿愣了愣。   紧接着车门在他面前被锁上。   盛危抬眼,沉声道:“开车!谁让你自做主张……”   话还没说完,钱特助就一脚油门把车重新轰回车道,语速飞快:“再也不会了,盛总请不要扣我奖金。”   林鹿:……   不愧是你钱特助。   教训完钱特助,盛危又冷漠无情地扭头警告他:“老实坐着。”   钱特助专注开车,这下再也不敢往后看了。   心里却在犯嘀咕,看来盛总也没那么憎恨林总,这不还担心林总,不敢放林总一个人回家吗?连会议都要往后推。   林鹿也和他想到一起去了,他感动地摸摸心口,禁不住再次感慨,再也找不到这么体贴称心的饭票了。   回到别墅后,下车凉风一吹,林鹿抬起头看了几片泛黄的树叶打着旋儿从枝头飘落下来,才意识到居然已经快秋天了。   许姨将早餐摆上餐桌,“我还炖了一蛊冰糖雪梨汤,林先生感冒多喝点这个,好得快。”   林鹿接过来:“辛苦许姨。”   “快尝尝看怎么样。”许姨笑眯眯的,又给盛危舀了一碗,“先生也尝尝,去去寒气。”   冰糖早就化在汤水里,雪梨也经过小小的炖煮晶莹剔透,稍抿一口就化在唇齿之间。   林鹿很快就把那小碗冰糖雪梨汤喝完了。   “很好喝,”林鹿抬眼,眉眼含笑,“盛哥也尝尝?”   盛危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放在手边的冰糖雪梨汤,没什么动作。   林鹿又盛了第二碗,随便两句话就把许姨夸的心花怒放。   真有这么好喝吗?   盛危用勺子搅了搅里面的雪梨,梨块软的就像棉絮一样,但他莫名想起了林鹿的手腕,细长清瘦皮肤白的像雪,比雪梨还要白。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盛危额角一跳,掩饰性的举起小碗抿了一口,下一刻眉头皱得像打了结,齁得他嗓子发痒。   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小碗。   这也太甜了!   林鹿居然喜欢这么甜的东西!   难怪他看林鹿不顺眼,连吃的东西都不对付。   ·   昨晚发烧出了一身汗,睡衣黏腻得贴在后背上,林鹿吃过饭后上楼冲了个澡。   手机也是一晚上没碰,刚一开机,余曜发来的十几条就唰唰弹出来。   [新京市这次作为赛车比赛承办方,这周末有半决赛,我已经帮你们留好VIP票了,千万记得过来啊。]   [图片,图片]   [鹿鹿,我把这件事告诉盛哥了,盛哥怎么不理我?]   盛危被那碗甜的发腻的梨水甜齁了,漱了好几遍嘴,才上楼换衣服。   正好看到林鹿靠着门,低头发信息,袖口露出一截冷白瘦削的腕骨,纤长的指尖轻盈的在屏幕上敲打。   盛危扯开领带,居高临下看着林鹿,眼神冷了下来:“在和谁联系?”   和双木的股东?还是上次的唐秘书?亦或是其他的……   林鹿抬脸一笑,“是余曜。”   盛危:“……”   他眉心一抖,语气难以置信:“你们还加了微信?”   “是啊。”   林鹿走过来,肩膀凑近,给他看清屏幕上的内容,“他问我为什么发给你消息你不回?”   盛危看完了上面余曜发的信息,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到林鹿的回复上:[盛哥昨晚照顾了我一整晚。]   [余曜:哇呜,他是怎么照顾的?快快快,展开具体说说。搬小板凳坐等.jpg]   盛危:……   血压一下就上来了。   “你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做什么?”   “嗯?”林鹿无辜的眨眼:“我只是实话实说。”   盛危低声警告他两句,为了避免余曜这个小傻子再被人哄骗,他把余曜从黑名单里拖出来,径直打了通电话过去。   “他感冒了,昨天晚上我送他去的医院。”   余曜说:“那我之前发的信息,盛哥看到了吗?这周末记得要带鹿鹿过来,那天鹿鹿的感冒应该就好很多了。”   盛危拒绝,“那天我没空。”   余曜欢呼一声:“那就鹿鹿一个人。”   盛危:“他不行。”   “为什么啊?”余曜直嚷嚷,他发散思维,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什么?难道你们那天有什么计划吗?要出去约会还是什么所以才不能来?”   一旦说一个谎言,就需要成百上千个谎去圆。盛危皱眉,磨了磨后槽牙,他和林鹿那个小狐狸不同,他不擅长说谎。   余曜喜欢胡思乱想,嘴巴又大,林鹿的事不好向他和盘托出,但盛危转念一想,到时候比赛现在到处都是人海,这两人坐在一起多半也没有多少接触的机会。   最终盛危留下一句我会带他过去,就挂断电话。   再转过脸,却发现林鹿不见了。   盛危也没急着找人,在医院坐了一整个晚上衣服都没换,就算他没洁癖他也受不了。   五分钟冲了个冷水澡换了身衣服从楼上下来,隐约听见客厅熟悉的声音。   林鹿在和谁说话?   管家守在客厅门口,见他走过来,做了个手势,小声说,“林先生在和林家来的人说话。”   林鹿在医院碰到司机的时候,就猜到林海天听说他生病,会派人来看他。   “林董说这段时间公司的事情让他忙的头昏脑胀的,所以上次误会了林总,还发了火,让我代他再跟林总道个歉,让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林鹿整个人都陷在沙发里,轻咳一声,语气柔和:“一家人没什么可计较的。”   “对对对,都是一家人……”   “林董听说您病了,急的火急火燎的,当时就想打电话来问问林总的情况,又怕打扰您,所以派我给来看看您,顺便给您捎点东西。”   林鹿接过那份文件夹,垂眸看了两眼。   这里面居然是股份转让书,林海天这是下了血本想拉拢他。   盛危抱臂等着看林鹿怎么回应。   3%的股份虽然看似不多,但林氏是多么庞大的产业,每年光分红就足以让普通人过上难以想象的奢侈生活。   这可是一块大饼,林鹿怕是也馋的很吧。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林鹿把文件夹推了回去,往后一靠,脑袋倦懒地枕在沙发上:“不用了。”   “以后我的吃喝住行都有盛哥负责,用不到这些。”   盛危一时心情有些微妙。   “可,可是……”林家派来的人也没想到林鹿居然会拒绝这份厚重的礼物,一时愣怔住了。   林鹿抬起眼睑:“难道我爸认为盛哥负担不了我的生活吗?”   “不不不,这怎么会!林董不是这个意思!”那人额头汗如雨下,连连摆手。   现在林海天还指望盛家,怎么会认为盛家连一个林鹿都养不活。   看着管家把人送出门,林鹿歪靠沙发,脸枕着手肘,那张病弱苍白的笑脸上不见方才的温柔亲和,只剩下冷漠无温。   林海天这是急了,怕他在盛家不够尽心尽力,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拉拢他,提醒他,他们现在在一条船上,所以先把一个甜头喂到他的嘴边。   然而喂到嘴边的食物,哪有亲手抢来的香?   客厅有三层挑空,盛危笔挺地站在二楼回廊,视线落在下面林鹿含笑的侧脸上。   钱特助从书房出来,“先生,线上会议已经布置好了——”   “先生?”   盛危这才醒神。   “通知他们开始。”   他回身,举步往书房走去。   作者有话说:   特助:盛总,一会还有个会。   盛危:先送我老婆回家。   林鹿:你要去开会。   盛危:不,我要送我老婆回家。   林鹿:你要……   盛危:我不。 第16章   周末,天气格外晴朗,西城赛场人山人海,喧嚣的声音离着老远就能听得见,从检票口到看台一眼望过去都是乌压压的人群。   林鹿是头一次近距离观看赛车比赛,他和盛危走的是贵宾通道,在通道里还不觉得,直到走出去,就像听觉瞬间被打开了一样,看台沸腾喧闹的声音一瞬间涌入耳膜。   车迷们声嘶力竭的呐喊声,让听的人都为之血液沸腾,他们挥汗如雨,脱下外套拿在手里为心仪的车队加油打气,林鹿上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还是陪楼扬去看某场球赛。   “鹿鹿你看我衬衫都汗湿了,你怎么一点汗都没出!”   趁盛危没注意,余曜凑到林鹿耳边小声问。   在太阳下走了半刻钟他就满头大汗,而林鹿除了苍白的脸颊或许因为日光照射泛起少许红晕,手臂依旧冰冰凉凉的,没有一丝汗珠。   “我天生体寒,很少发汗,”林鹿唇角含笑。   “真羡慕,”余曜抖抖衣襟,他都快热死了:“我动不动就出一身汗,出门前衣服都白换了,话说鹿鹿你是不是第一次来看比赛?是不是觉得很震撼?”   双木是搞自动驾驶汽车的,虽然都是汽车,但是自动驾驶开发和这种赛车截然不同。   他以前了解赛车比赛还是偶尔在体育节目上。   “和电视上看的很不一样。”   余曜冲他挤挤眼睛,“赛车要到现场来看,身临其境才有意思,以往这种规格的比赛都是在国外承办的,想看就得出国,这次西城赛场作为承办地消息宣布出来,怪不得车迷们都疯了。”   林鹿转头望向看台,车迷们脸上画着彩绘涂鸦,手里拿着小喇叭,还有旗帜兴奋的挥舞着。   “看那里,”余曜碰了碰他的肩膀,指了个方向,“猜猜那个棚子是做什么的?”   林鹿顺着方向望过去,棚顶涂着招摇的彩绘,里面挤满了人,前面分明挤不进去了,后面的人还在往前挤。   “下注的?”林鹿歪着脑袋,猜测说,“我在澳城见过那个彩绘。”   “猜中了,”余曜笑嘻嘻的,“是合法的下注渠道,只要比赛还没分出胜负就可以下注。怎么样?要不要比比试试?看看我们谁猜冠军猜的准,我每次都能赚个盆满钵满呢。”   林鹿忍住笑,“曜哥可要教教我。”   “我说怎么走着走着你们人没了。”   盛危终于注意到他们在后面窃窃私语,他对正吹嘘的余曜说:“你那三两下就别到处显摆了。”   余曜吐了吐舌头。   林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喉咙像被撒了一把石砾涩痛发痒。   他及时低头,用手背挡住嘴唇,闷头咳嗽。   九月正午太阳还是很毒辣,场馆里观众比肩接踵,更让周围空气浮躁闷热,林鹿感冒还没完全好,咳嗽了几下更觉得头有点晕,肚子也有点反胃。   余曜担忧地凑过来,伸手在他的背上拍了拍。   “是不是不适应这里?”   盛危低头看着他咳的颤动的肩胛,“想吐吗?”   “还好,”林鹿强忍着把不适压下来,抬起咳的发红的眼眶,轻喘说:“我们先到座位上去吧…坐下来说不定会好一点。”   盛危盯了他几秒,确认他没有大事,“如果不舒服要及时说。”   林鹿揉揉发红的鼻尖,眼皮皱着,点点头。   ·   贵宾席在前排看台,他们到的时候,旁边已经有一对青年男女坐着。   女人一袭精致长裙,脸上画着恰到好处的妆容,一脸甜蜜地挽着旁边手腕戴着串珠的男人的臂弯,在台下车队逐一亮相的时候,还会小声和男人窃窃私语,可见正处于恋爱的甜蜜期。   林鹿没太在意,坐下来后就觉得头晕的状况减轻了许多,呼吸也顺畅了。   然而那男人转头和女朋友说话的时候,和他视线相对,倏然惊诧瞪大眼睛,“林总。”   林鹿抬眸,瞥了过去。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了这个人。   盛危若有所觉地转过头。   “林总,”年轻男人一脸激动,表情相当兴奋:“您还记得我吧,我啊,刘韬。”   怎么会不记得呢?   林鹿可记得太清楚了,他把刘韬当做左膀右臂,对他信赖有加,手把手辛辛苦苦栽培对方,可以说他能做的都做了,然而换来的却是一场背叛。   他掏心掏肺,柏季言只略施小恩小惠,刘韬转头就转头冲柏季言摇尾巴,还在柏季言和那个替身的婚礼上送上祝福。   重生后林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刘韬从公司踹出去。   不然成天看的这么一张糟心的脸在他面前晃荡,他可能连两年都活不成。   没想到看个赛车比赛都能碰到刘韬。   对着这张谄媚奉承的嘴脸,林鹿捂着肚子,胃里有点反酸。   盛危目光在年轻男人身上打量:“这位是?”   刘韬知道和林鹿在一起的人肯定非富即贵,忙不迭掏出名片介绍自己,“我是刘韬。”   盛危瞥了一眼,“盛危。”   刘韬微顿,总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林鹿原本捂着不舒服的肚子,有气无力地靠在那里,余光看向盛危,眸光微闪,心思蓦得微动。   “林总,这些天我一直到公司找您……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只是希望您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和盛危客套了两句,刘韬又把注意力放回林鹿身上。   他原本是想当面问问林鹿为什么把他给开了,但周围人这么多,女朋友也在身边,实在抹不开脸,只好隐晦的表露自己的意思。   林鹿一改先前冷淡疏远的态度,温柔亲近的笑笑,“年轻人犯错是难免的,也确实是我太苛求了,我也有错。”   “怎么会呢,都是我的问题。”刘韬受宠若惊,没想到林鹿态度这么好,立即说。   林鹿目光落到他脖子上,和煦道:“你这条领带很眼熟……”   “是您送给我的那条,”刘韬迫不及待地说,“我一直好好收着呢。”   他家境不怎么样,刚到林鹿身边来的时候,连一套像样的西装都没有,是林鹿带着他去商场买了西装,给他买了第一条领带,亲手为他打上领带。   刘韬滔滔不绝,深情并茂的回忆着往昔,林鹿眉眼微弯,似乎听得很仔细。   等到他说完了之后,林鹿看向刘韬身边的女伴:“最近过的怎么样?对了,这位是……”。   “这位是娜娜,”刘韬脸红了红,“我们正在交往。”   林鹿认得这个女孩,曾经在酒会上有过几面之缘。   牛氏远航集团的千金,上头有三个哥哥,从小被娇养长大,性子出名的傲气蛮横,一肚子大小姐脾气可不好伺候。   见女孩好奇的张望过来,林鹿抿唇而笑,“你们很般配。”   牛娜睁大眼睛,呆愣片刻,脸蛋腾的红了。   她虽然刁蛮任性,但是却是个名副其实的颜狗,不然也不能看上一穷二白的刘韬。林鹿脸蛋精致,通身苍白脆弱的气质更是瞬间戳中她的心脏。   和林鹿相比,刘韬那张脸瞬间就让她觉得乏善可陈了。   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半晌才细若蚊蝇的说:“……谢谢。”   见林鹿眸中带笑,态度温柔,似乎很好亲近,刘韬趁着这个机会疯狂找话题聊天。   林鹿也一改之前无精打采的模样,耐心亲切的回应。   在外人来看,就是他们聊的很投机,别人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盛危不动声色瞥了一眼旁边相谈甚欢的场景,眼底暗流涌动。   他也终于想起刘韬是个什么人了。   以前林鹿出入各大会议场合,就喜欢把这个人带在身边,似乎是用心栽培,很器重他。   难怪一碰面,就一直在聊天。   甚至送西服?   还亲手打领带?   “f车车手不愧是三冠王,老牌战将,赛程过了大半,他也领先了两圈,看来毫无悬念,又是他拿第一了。”   余曜一直跟着人群站起来又叫又跳,等到一场惊险的追逐战过去,他碰碰盛危的肩,“盛哥,你不是想看这场比赛好久了吗?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激动?”   不激动?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前世他看过这场比赛,也早就知道这场结果。   盛危随口应付余曜,注意力全在旁边两人身上。   “对了,你今天来是奔着喜欢的选手来的,还是奔赌车来的?”林鹿像是心情不错,故作感兴趣的问。   刘韬嘿嘿一笑说,“想小赌两把。”   余曜也在问盛危更看好谁。   “f车领先三圈了,应该毫无悬念了吧。”余曜指着电子屏,客观评价说。   盛危是知道结果的,却见刘韬拨弄着手腕的串珠,偷摸竖着耳朵听他们的说话,于是他唇牵了牵,使了个坏心思。   “我也觉得是f车。”   刘韬也才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盛危的名字很耳熟,对方可是盛世集团的盛总啊,连他都看好的准没错。   他悄悄扯了扯牛娜的裙摆,凑到她耳边说,“你还有钱吗?借我点钱。”   牛娜扭过头,诧异的看他一眼,“你没钱吗?”   刘韬以前是林鹿的助理,工资肯定是少不了的,但他和牛娜出去约会开销不少,再加上他又喜欢在网上小赌,这些天早就花的一干二净。   牛娜毫不客气的皱起眉头,那表情就仿佛在说你真穷。   大庭广众的,刘韬脸上也挂不住,但他现在着急下注的事也没空计较那么多。   观众席上陆陆续续有人起身去棚里下注,牛娜不乐意的问,“你不会也要去下注吧?”   她是很不喜欢刘韬去赌的。   刘韬就好声好气的哄她,就差指天发誓这钱绝对不会拿去赌,说的舌头都干了,才哄的牛娜不情不愿的给了他一张卡。   牛娜用纤细的指头戳着他的肩:“我警告你哦,你要是敢骗我,就分手。”   刘韬是个很迷信的人,今天一连碰到这么多好事,他坚信今天就要时来运转,机不可失。   转头又去找朋友托关系借钱。   下注前他还刻意关注了一下比赛进程,确定f车是遥遥领先才去棚里下注。   从棚里出来后,一脸心满意足的回到观众席,抖着腿,等待比赛结果。   林鹿翘了翘唇,又恢复了一副病怏怏的神态靠回椅背。   赛程已经进入到最惊险刺激的最后冲刺阶段,眼看着原本遥遥领先的f车在弯道打滑,剐蹭到了的路障,火星瞬间迸发出来。   排在第二位的黑色赛车趁着这个机会,很快拉近两车之间的距离。   余曜惊诧“呀”一声,观众席上有情绪激动的忍不住直接站起来。   有知情的粉丝已经在交头接耳:   “去年受的伤还是有影响的吧?当时还蛮严重的。”   “状态肯定会下滑啊。”   “好不容易拉开的差距,也太惋惜了。”   没关系的。   还有机会!   刘韬一口气死死憋在嗓子眼,脸都憋红了,在脑海里疯狂默念着f车的名字。   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攥住西装裤,不停颤抖,指甲用力的发白。   在最后一个短坡,原本应该发力的f车,不知道是选手状态不佳,还是之前的剐蹭,迟迟无法做出最后的冲刺,黑色赛车趁着这个机会一鼓作气超过,率先冲过终点。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   有个特别大的嗓门大吼一声:“我擦,爆冷了!”   刘韬瞳孔发直,瘫在椅背上,脑海里剧烈的嗡鸣堵住了他的耳朵。   作者有话说:   盛危:买西装送人…还亲手打领带…   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鹿:啊?   感谢在2023-03-07 00:00:00~2023-03-09 01:3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野与星光、羡年肆10瓶;落落失洲、喵阔卡、就是我呀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太可惜了,就差一点点……”   观众席呈现两极分化,买输的人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唉声叹气,买赢的人却在欢呼雀跃。   “刘韬?”   刘韬被推了好几下也没反应过来,他脑海里面像是一片浑浊,有虫子在翁嗡作响,他忤在那里,整个人都是蒙的,旁边牛娜的声音像是断断续续传过来的。   这次他向牛娜借的不是一笔小钱,他甚至通过朋友在地下钱庄还借了不少,赌注就是这样,他刚刚还做着发财的美梦,现在赔的连裤衩子都要掉了。   “你不会拿刚才的钱都去赌了吧?”牛娜扬起白皙的脖颈,语气咄咄逼人。   刘韬呐呐。   他背后早就被冷汗浸透,手也不受控制的发颤,强撑着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怎么会……没有的事。”   牛娜也不是傻子,看他那副如丧考妣的表情顿时就火了,把包包往座位上一拍,站起身指着他的鼻尖:“你之前怎么和我保证的?还敢拿着我的钱去赌,现在还赔了个精光!我刚才怎么说的?分手吧!”   “娜娜……”刘韬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呆了呆,立即爬起来追过去:“你听我解释……”   牛娜使了个眼色,隐藏在周围的保镖,顿时冲出来像拎小鸡仔一样把刘韬拽开。   “还有,今天你赔光的钱要一分不差的给我还回来!”牛娜一甩头发,蹬着高跟鞋转身就走。   刘韬往前一栽,差点摔倒,这时候他甚至感觉不到周围人异样的眼神和窃私语了,就像骨头被抽掉一样瘫坐在地。   短短半个小时,就像从天堂掉到了地狱,钱都赔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好不容易勾搭上的女友还把他甩了。   他的耳朵此刻就像被堵住一样,听不见周围喧闹欢呼声,只有漫无边际的恐慌像巨浪一样把他的骨头拍的粉碎。   对了,林总,他得去求求林总。   刘韬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往旁边望去,哪想那边的座椅早都空了。   ·   商务车上。   沿途风景映在车窗上不停倒退,林鹿坐在后座,心情相当的愉悦。   刘韬又变回了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他原本因为感冒昏昏沉沉的脑袋也不疼了,就连不通气的鼻子也通畅了。   直到盛危目光扫过来,他收敛情绪,垮下肩膀,故作难受捧着胸口,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   盛危:“看比赛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现在怎么难受了?”   林鹿绵软无力的说:“我不知道。”   “那个刘韬是你很器重的人吧?”盛危扬了扬下巴,笑道:“难道是因为我让他把钱赔光了,你心疼他了?”   林鹿抬眼,齿尖咬住苍白的下唇:“……你果然是故意的。”   林鹿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攥紧,偏过头,嗓音虚弱:“刘韬…他勤奋上进,在同龄人中是最努力的,是个好孩子…”   他故作哽咽,眼眶微红:“我一直很看好他,他的前途本身是不可限量的…”   “可惜他现在欠了一屁股债,女朋友还跑了,”盛危观赏着林鹿此时的神色,只觉得神清气爽。   上一世他走投无路,最为不甘的那段时间,他做梦都想着看到林鹿被他逼到绝望,哭出来的表情。   林鹿垂下眼睫,得竭力克制才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他知道盛危要报复他,所以他故意表现出很看重刘韬,最后结果也不出他所料。   刘韬那万念俱灰的模样可真是取悦到他了,感冒都要痊愈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   林鹿睫毛覆盖着眼睑,盛危看不清他的表情,却看见他单薄的肩胛微颤,脸色苍白不掺一丝血色,就连绷紧的手背也是雪白的,淡青的血管若隐若现。   盛危好整以暇往后一靠。   等到车在别墅前停稳,林鹿下车时佯装无力,膝盖一软,脚步趔趄,一副头晕摇摇欲坠的样子。   盛危反应很快的拽住他,林鹿软软倒在他怀里,若非这一拽,林鹿差点就一头栽在车门上。   “刘韬对你打击有这么大。”盛危嗤笑。   林鹿闭着眼缓了缓,听见这句话,本就苍白的嘴唇越发失去血色。   他没说话,独自迈动双腿,摇晃着磕磕绊绊的往玄关走。   “林先生回来了,”刚进门,管家就迎上来,然后吓了一跳,“林先生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要不我们去医院吧?”   林鹿低着头,撑着扶手慢慢往楼上走,声音疲倦又虚弱:“我想上去睡一觉。”   管家想劝他,又不知道怎么劝,扭头问盛危:“先生,这是怎么了?你们不是去看车赛了吗,林先生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后面的声音由于离得远了,林鹿就听不见了。   和煦温暖的日光洒满了整间卧室,合上房间门后,林鹿整个人扑到床上,蒙在被子里得逞愉悦的大笑起来,笑得苍白的脸颊都红润润的。   嗡嗡——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原来是姜学文发来的消息:[刘韬刚才又来了,还嚷嚷着说您原谅他了,让他回来工作,我让保安室人把他轰出去了。]   [鹿:小狐狸摸头.jpg]   姜学文指尖一顿,林鹿见对话框一直停留在对方正在输入中,也就没有再管,收起了手机。   他难得没这么开心过了。   林鹿摸了摸笑的抽疼的肚子。   他进到浴室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恰好碰上管家不放心过来敲门,关切的询问:“林先生,您身体真的没有不舒服吧?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林鹿说:“不用去医院,我睡个觉就好了。”   管家忧心忡忡离开了。   由于搬到了次卧,林鹿连着一周睡到自然醒,时间一般都临近中午,那个时候盛危早就出门去公司,晚上林鹿又让许姨把饭送到房间。   就这么一周两人都没打过照面。   林鹿是故意的,假如是上一世的他,刘韬的事虽然是隔阂,但是盛危也救了他好几次,所以他把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闹别扭闹个一周也就差不多了。   这天,盛危回到家,随手把外套递给管家,挽起袖子洗手,正好看见许姨在捣果酱。   砧板上摆满了切的整整齐齐的果片,许姨把这些切好的果片倒进模具里捣碎搅拌,整个厨房里都飘满了水果的清香。   盛危素来不爱吃这些甜腻的东西,就问:“许姨你在做果酱?”   “是果酱馅饼。”许姨笑眯眯的说,“林先生就好这口。”   盛危:“他吃的下?”   许姨本想说林先生这些天胃口可好了,饭也吃的平时多些,甚至晚餐后还想吃点小点心。   话到嘴边,她却突然想起这两个人似乎是闹了矛盾,若是她照实说,盛危知道林先生和自己闹的不愉快,还吃好喝好,岂不是心里更不痛快。   这么一想,许姨顿了顿,说:“林先生这些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每次睡不着觉,食不下咽的,身子骨也差了许多……我猜是因为和先生闹了别扭,所以我这才想着给林先生做点果酱馅饼开开胃。”   胃口倍儿棒,睡到自然醒的林鹿到许姨嘴里就变成了吃不下饭,仿佛马上就要奄奄一息嗝屁似的。   果不其然,听说林鹿窝在房间里面吃不好睡不好,盛危心情一下就敞亮了。   许姨察言观色,把湿淋淋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适时说:“林先生身子骨本身就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这么几天,小脸就瘦了一圈,可别置气把身子气坏了。”   “要不等馅饼烤好了,先生代我去?顺势和林先生说说缓和一下气氛?”   盛危掀了掀眼皮,“好啊。”   不过他倒不是为了去缓和气氛,只是为了去欣赏林鹿那张所谓瘦了一圈的小脸。   简单晚餐过后,许姨把新鲜出炉的果酱馅饼装进盘里。   盛危端着盘子敲了敲林鹿的房门,里面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来了。”   半分钟后,门被拉开,熟悉的沐浴露融在水汽里弥漫开来。   林鹿肩头披了一件浴袍,湿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抬头见到盛危,顿了顿。   盛危也有一周没见到林鹿,视线从他湿漉漉的头发沿着领口下滑,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和他想象中,林鹿小脸腊黄,憔悴的站都站不稳的病歪歪的模样相去甚远。   林鹿脸色可以说是容光焕发,色泽浅淡的唇色在热汽蒸腾下有了丰腴红润的光泽。   他左看右看,硬是没能找出林鹿的脸到底哪里瘦了一圈!?   正想着,眼前刚才还站着笔直的人,忽然一头栽了下来。   得亏盛危眼疾手快,把人拦腰抱住,也就是这么一搂,他才发现林鹿的腰真的很细,他两只手就能抓得过来。   林鹿眼尾耷拉着,尖巧的下巴搭在盛危的肩膀上,苍白湿润的唇微微开口,发出脆弱的轻喘。   “……好难受。”   “又发烧了?”   等了半晌,林鹿没主动起身,也没得到回应,盛危沉声:“难受我们就去医院。”   林鹿摇摇头。   他温言细语:“能……把我抱到床上吗?”   作者有话说:   鹿鹿:没有一个抱抱不能解决的。   鹿鹿:如果有,那就两个! 第18章   盛危暗骂一声。   但林鹿着实是个打不得,骂不得的病秧子。   他只好把人打横抱起来,踏进卧室,放在床上。   林鹿装模作样闭着眼,歪着身子靠着枕头,装成头晕难耐的模样,把手背贴在额头上。   “这次又是哪里难受?”盛危倒了杯放在床头,脸色有点沉:“过去一周了你感冒还没好吗?”   难道是做的坏事太多?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所以才得了这么一副病歪歪的身子?   他满怀恶意的想。   林鹿张了张嘴,嗓音有气无力:“我感冒一向好的比较慢,这几天吃的少,可能有点低血糖。”   盛危没怀疑他的话:“总是头晕也不是办法。”   他倒不是担心林鹿,而是担心林鹿这病恹恹的样子,撑不到亲眼看着他将双木和林氏毁于一旦的那天。   林鹿艰难撩开眼皮,虚弱说:“可能吃点甜的会好点。”   盛危立时想到那盘馅饼,端过来往床头一放,语气很凉:“喏,许姨刚给你烤的。”   林鹿放下搁在额头上的手臂,似乎尝试着想要坐起来,却双臂没有力气,又重新摔了回去。   盛危冷静的抱臂在旁边看着。   眼睁睁看着林鹿就要坐起来了,似乎又一阵眩晕袭来,忍耐地捂住苍白的脸,连背对他的肩胛都在发抖。   盛危怀疑林鹿一个人就这么折腾,一晚上也吃不到嘴。   牙关咬了下,盛危冷着脸把一块馅饼撕碎放在林鹿嘴边。   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额头的青筋都在跳动,上辈子他怎么也想不到这辈子会给林鹿喂东西吃。   林鹿撩了撩眼皮,慢吞吞把那块馅饼含进嘴里,语气柔软:“谢谢盛哥。”   盛危:“……”   上辈子的他也想不到这辈子能得到林鹿的感谢。   就这么吃完一整块馅饼,盛危去洗手间洗手,出来时候说道:“往后一日三餐下来吃饭,如果你不下来,我让许姨上来催你。”   林鹿有气无力点头。   盛危打量他的脸色,确认他没什么大问题才离开。   等盛危走后,林鹿利索的从床上坐起身。   寂静无声的卧室里,他端起尚温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指尖轻轻摩挲杯口,唇角微微上扬。   他真是觉得盛危越来越有意思了。   ·   第二天是周末,林鹿一觉醒来近九点。   洗漱后换了身衣服下楼,管家到花房去了,客厅只有许姨正戴着老花镜,握着签字笔在本子上勾勾画画。   见他下楼,登时眉开眼笑,“林先生起来了?睡的好吗?”   林鹿笑着点点头,“许姨这是在做什么呢?”   “还不是林先生上次的提议?”许姨表情有点不好意思,“我闲来无事报了个网课,想要认真学习一下营养学,等明年开春去考个营养师的证。”   “是好事啊。”林鹿眼里蓄着笑意。   许姨到厨房去给他忙活,把温在炉子上的粥端来:“就是我这个脑子转的时候没有年轻的时候快了,记个东西都费劲吧啦的,所以才想着弄个本子记下来,没事的时候就翻出来背一背,看一看。”   林鹿扫了眼许姨的笔记,上面确实记的满满当当的。   他很欣赏那些好学的人,就连最先看上刘韬也是因为他勤学肯问。   他是觉得无论身处什么样的位置,走到什么样的高位,都要保持好奇,去接触新鲜事物。   许姨这个年龄还能有这样的冲劲,林鹿是很感服的。   见他的视线落在笔记本上,许姨也很高兴:“林先生想看看吗?”   林鹿扬起笑脸:“可以吗?”   “这有什么的,就是我字比较潦草,林先生可别嫌弃,”许姨把笔记本拿给他,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拍额头,走到客厅给吊兰浇水。   这盆吊兰是许姨从花鸟市场淘来的,她年纪大了记性也不行,偶尔才能记起来给它浇浇水,长势居然也不错,比刚养的时候茂盛许多。   林鹿一边喝粥一边翻阅,能看出许姨态度很认真,还算厚的笔记本从头到尾都记满笔记,在需要附录和备注的地方都用便签纸贴上,注上自己的见解和详示。   “后面怎么没有再贴便签了?”林鹿忍不住问。   “便签纸快用光了。得省着点用,我现在腿脚不方便,出门还得麻烦你李伯。”许姨浇着水说道。   “书房应该有吧。”   许姨连连摆手:“那里是先生的地方,怎么能随便进呢。”   林鹿托着腮笑:“盛总不会在意这个的,要不我帮您去问问吧?”   许姨不好意思的说,“那麻烦林先生了。”   用过早饭后,林鹿先去敲了卧室的门,里面没有人回应,他又来到书房,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盛危低沉的嗓音,“进。”   林鹿推门进屋。   入眼的是书桌和凳子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桌上电脑还微微亮着。   整体建构风格是深色北欧极简风,和林鹿家里奢华的原木美式风格截然不同,没有过多的装饰,书架上密密麻麻排满了文件档案。   他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前几天堆积的事情太多,盛危捏捏疲惫的眉头,端起咖啡杯喝了口,抬眸:“有事?”   “想问问盛哥书房里有没有便签贴纸?”   盛危微顿,他正觉得林鹿这些天平静的反常,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果然还是忍不住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我记不清楚,”盛危搁下咖啡杯,状似不经意的说:“你自己翻一翻?”   他倒想看看林鹿借着这个机会在他书房做什么?   个别重要的合同,都在他手头边,剩下来的就算林鹿翻看到也无伤大雅。   林鹿却没进来,只是站在门口,视线落在桌角的静电贴上,“静电贴纸也能用,盛哥随便分给我一沓就可以。”   盛危:“……”   他把静电贴纸交给林鹿,林鹿认真道了谢,随后毫不留恋的带上房门离开了。   就这么简单的离开了。   盛危却被扰的无心工作。   他着实有点看不懂林鹿,他原本见林鹿这么爽快同意合约,肯定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譬如想趁机留在他身边,打探情报,毁他事业。   但林鹿住进别墅这段时间,确实有过戏耍他,但却没有做过实质性的刺探的行为。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难道一直以来真的是他想多了,这狐狸并没有什么阴谋?   ·   林鹿走下楼,客厅里许姨正和一个圆头圆脑的男孩子说话,男孩子身上穿着工装,脸晒得黝黑,笑起来很爽朗。   “林先生,”男孩子注意到他,抬起头打招呼。   林鹿笑道:“许诺?”   男孩子羞涩的摸了摸后脑勺,“林先生还记得我的名字。”   林鹿对这个男孩子不陌生,他偶尔在庭院里散步会碰到,似乎大学刚刚毕业就到这里做警卫工作,闲暇时会花时间准备学习考研。   有一回对方正在为解不出来题而苦恼,他恰巧路过,就顺手帮忙解答一二。   林鹿把便签交给许姨,许姨再三道谢,然后伸手去敲男孩子的头,怒气冲冲说:“先前是怎么告诉你的?没什么事不要往这里跑,这里又不是咱家,让你随便进进出出的。”   “我是有道题真的想破脑子都想不通,所以想来问问林先生。”许诺摸摸脑门委屈道。   林鹿试探的问:“许姨,小诺难道是您……”   “是我的孩子,”许姨叹息一声,失望的说:“他今年大学刚毕业,我给先生说了好话让他在这里负责警卫工作,但他又突发奇想要去考什么研,这孩子啊,真是不听话。”   “多学点知识并不是坏事,”林鹿手缩进袖子里,挡着唇咳嗽两声,和煦一笑:“许姨不也是想着提高自己,才去考营养师的证吗?我当初见到小诺第一眼就觉得他有股劲儿,原来是从许姨那里继承来的,小诺就是像您。”   许姨一愣,琢磨一会颇为动容,尤其是最后一句话,简直说到她心坎儿里去了。   丈夫早早意外去世,她一个人把许诺拉扯长大,许诺像她也是应该的。   何况就像林先生说的,许诺年纪轻轻的,能想方设法提高自己也是好事。   见许姨眉头舒展开来,林鹿看向许诺,唇角微弯:“有哪道题不会?”   许诺立马从包里翻出书本。   今天外面天气很不错,碧海蓝天,林鹿就在前庭找了个阳光充足的亭子,让许诺坐在这里,耐心教他题目。   许诺悟性还不错,林鹿一道题讲个两遍他也就听懂了,“这道题你既然会了,那么融会贯通,是不是这道题也会做了?”   他抬起头去看许诺。   正悄悄看着他的许诺就像被逮到一样,耳根唰的通红。   他努力想把注意力放在题目上,但林鹿嗓音太柔和悦耳了,脸也是,他从未见过长这么好看的人,尤其是近距离,林鹿夸奖他时,抬眸一笑,让他整张脸腾的红透了。   林鹿眨了下眼皮:“会了吗?”   许诺点点头,摸了摸发烫的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林先生大学应该毕业了吧,这些公式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拿出空余的时间多记一记,你也可以。”   林鹿是标准的完美主义者,凡事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在大学的时候,虽然那个时候他已经开始着手林氏事务,却也未曾懈怠学业,年年都能拿奖学金。   九月季节在空旷的地方,风还是很凉的,林鹿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风吹过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林先生,要不你穿我的……”许诺飞快的把外套脱下递过来,在他伸出手的时候,骤然注意到外套不知道蹭到哪里,有块地方脏兮兮的,他心里一慌,涨红着耳根,连忙想撤回来。   林鹿却接过来,朝他一笑:“谢谢。”   许诺从小就很不显眼,他初见林鹿,病弱,纤细,像玻璃一样引人注目,和他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以为林鹿不易近人。   但林鹿不仅和颜悦色的教他题目,而且也不会嫌弃他,他低下头,一时间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摆。   盛危处理完公事,想起和合作人还有个酒局。   低调奢华的商务车从车库里开出来,经过前庭,盛危视线在亭子里两人之间打了个转:“老李慢点。”   车速骤降。   石亭里芳草掩映,碧空晴日,两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就像一幅画。   盛危浑身都在冒冷气,绷着脸瞧着许诺通红的脸,林鹿肩头不属于他的外套,以及中间过近的距离。   心中警铃大作,随后他轻嗤一声。   哈,马脚露出来了吧,就知道林鹿不可能安分。   这小狐狸是想拉拢他身边的人?   作者有话说:   盛危:原来是对我身边人有想法。   鹿鹿:我没有,别瞎说。 第19章   下午三点。   林鹿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在摇椅里,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沿着苍白的脸颊下滑。   摸约过了十几分钟,才缓缓睁开眼。   秋风撩起额头散乱的碎发,他捏了捏干涩的喉咙,深深呼出一口气。   又被噩梦缠住了。   九月午后的太阳几乎没有多少温度了,果然在冰凉的环境里面就容易做这种梦。   回到那间灰白色调的病房,他忍受着心脏的疼痛,日复一日的躺在床上,看着点滴里的药水顺着导管流进他青紫的手背,光洁无暇的皮肤早已面目全非布满针孔。   只有靠这种方式才能苟延残喘延续着他的生命,等待不知何时到来的死亡。   林鹿一向不喜欢等待。   母亲被送去疗养院的那天,正好小学刚放暑假,放学后,他手里捏着准备给母亲看的成绩单跑回家,却发现平时母亲在的厨房空空荡荡。   他蹬蹬蹬又跑去主卧,大床上面的枕头从两个变成一个,母亲的衣服,首饰,相册都被收了起来。   林海天弯腰,摸摸他的头,“你妈妈只是生病了,等他病好了就会回来的,你等等她。”   于是小时候林鹿一有空就会跑到庭院台阶那里等,但他始终没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   等待并不好受,但更不好受的还是躺在病床上的那段时间。   后来他的手被肿得已经扎不进去针,只好换更粗的针,药物又产生了耐药性,于是只能增加剂量。   那些救他命的药物在杀死病毒的同时,也在杀死他的细胞。   每次打完吊水胃酸不断上涌,他都会吐的昏天黑地的,喉咙就像被火楔灼烧一遍。   可即便是被药物折磨成那个样子,他最后也没活下来,所以重生再来一遍就没什么意思了。   林鹿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清空思绪。   冷汗浸透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凉意顺着后背爬上后颈,这种的滋味真是难捱。   林鹿撑着墙壁,慢吞吞站起身,等那一阵熟悉的眩晕过去,才缓缓走进房间。   他换了身较厚实些的,纯棉的高领针织衫,把室内的空调温度调到最高。   别墅里本身就有恒温系统,空调温度调到最高甚至有点热了。   林鹿感觉到冰凉的手脚逐渐回暖,他才拉上窗帘,躺在床上。   把厚重的被子卷起来盖在身上,虽然有点喘不过气,却让他觉得安心的程度,才放任自己睡过去。   ……   睡醒的时候已是傍晚。   刚睁开眼,林鹿视线还有些迷茫,睡了沉沉的一觉,他甚至觉得脑仁突突跳的有点发疼。   就这么摊着手,躺在床上躺了半个钟头。   他才慢吞吞的起床,肩头披了件外套到阳台透气,日落后气温比下午更低了,略带凉意的风一吹,他混沌浑噩的头脑慢慢清醒过来。   在温热干燥的房间里面睡了一下午,嗓子渴的不成样子。   他理了理衣服下楼,正好碰上盛危从玄关进门。   管家迎门,好奇的问:“上午先生不是说有酒局,不回来吃晚餐?”   盛危:“就去走了个过场,想想还是早点回来比较好。”毕竟家里有头小狐狸不知道在憋什么坏。   林鹿去厨房接了杯温开水,润泽的温水躺过干涩的喉咙,他舒服的叹了口气。   盛危就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对上他的视线,林鹿喝的太急,差点呛到喉咙:“盛哥。”   盛危挑了下眉,嗓音低沉懒散,“翠绿湾要公开竞拍了,你知道吧?”   管家听见他们要谈正事,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关上了门。   林鹿眼睑微颤了颤:“知道。”   盛危语气透出一股漫不经心:“听说柏季言想拍下翠绿湾在那里开发成高级住宅区。”   “眼看着就要竞拍了,但他手里还缺了些钱,正急的焦头烂额呢。”   林鹿垂着眼,这个消息他早知道了,姜学文告诉他柏季言在想尽办法联络他。   盛危和他签的那一纸合约,可不仅仅是让他在做客而已,合约上明确规定在这期间林鹿的立场必须站在盛危这里。   但即使签下了合约,盛危依旧怀疑林鹿这么爽快的答应,是否还有别有所图的阴谋。   故意告诉林鹿这个消息也是为了试探他,试探这两个人现在还有没有联系。   盛危一连等了几天。   等了又等,也没看到林鹿有什么反应。   这天前钱特助例行到办公室汇报,汇报完毕正打算离开,盛危留住他,“林鹿还没有动静?”   “柏季言还在四处筹钱,林总应该是没有出手帮忙的。”钱特助说。   盛总眉一挑,靠在椅背上端详。   他原以为林鹿在这个关头拉拢他身边的人,是要做点什么,难道真的是他多想了?   直到三天后,曾经到别处造访过的唐秘书又来了。   这次他倒没有要进门做客,而是将一个信封塞给了正职班的许诺,叮嘱他一定要把信封亲手交给林鹿。   柏季言联系方式都被拉黑了,怎么也联系不到林鹿,实在没办法,这才出此下策。   听说是给林鹿的,许诺当场应下来。   等到轮班,他扭脸就往别墅里跑。   许姨正在厨房里削水果,他先凑过来和许姨打了个招呼,许姨一看见他,脸就拉的老长:“不是让你没事别往这跑,你怎么又过来了?”   许诺喘着气:“我是给林先生送信的。”   盛危正和李伯打算出门,恰巧听到这句话,眼皮子一跳,停下脚步:“给林先生的信?”   许诺点头,“是上回的唐秘书送来的。”   盛危视线在那封精致平整的信封上徘徊,脸色冷沉,柏季言给林鹿的信?   还恰巧是许诺来送?   “除了信,还有别的东西?”他问。   许诺忙说,“没有了。”   盛危目光幽深,看向旁边的管家,“你把信送给他,他是什么反应,回来一五一十告诉我。”   林鹿太过狡猾,他不能确定许诺是不是已经被糖衣炮弹哄骗了,还是让管家去更为稳妥,还能试探林鹿的反应。   盛危冷哼一声。   看你这回还怎么装的下去。   许诺原本想坚持自己去送,但许姨察言观色,在旁边使劲拉住他,他这才没吭声。   作者有话说:   柏季言:《三手情书》   顾名思义,辗转了三个人手的情书。   感谢在2023-03-11 21:18:17~2023-03-12 15:21: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瓦娜斯5瓶;查医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林鹿正躺在摇椅上和楼扬聊天。   [楼扬:你一定不知道这几天我发生了什么,我不是想找个有航班的地方吗?结果到处打听,好不容易才找到地方,机票都订好了,结果游行了!]   [楼扬:图片,图片。]   林鹿放大图片,照片里似乎是隔着宾馆窗户拍的,长长街道上人满为患,青年男女高举着涂鸦的招牌,站满了整条街道。   他皱了皱眉,问楼扬:[你没事吧?]   [楼扬:人没事,就是飞机暂时飞不起来了,这些人游行示威,手拉手把一些火车站,汽车站还有飞机场都拦起来,我现在住在酒店里。]   似乎是觉得打字太慢了,楼扬发了条语音过来,语气兴奋,“如果不是赶着回国,我还真想在这里多拍拍看看,虽然这国家小的很,但是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碰到游行,还挺新鲜的。”   林鹿:“……”   他早该知道的。   楼扬从小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兴奋点都是歪的,正常人碰到这种事情肯定缩在宾馆里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但是他居然还觉得很有意思。   他也回了道语音过去:“这个时候胆子大不是什么好事,能离开的话,还是早点从那个地方离开吧。”   楼扬毫不谦虚,“胆大细心一直是我的代名词。”   林鹿揉了揉眉头,忽然听见管家敲门。   看到信封的人第一时间,林鹿表情疑惑:“这是……”   “是上回那位唐秘书送来的,”管家想到先生要他观察林鹿的反应,掌心微微发汗。   林鹿太清楚这封信里是什么内容了,无非是些腻人的情话。   柏季言惦记翠绿湾那块地大半年了,眼看翠绿湾就要公开竞拍,他钱还没筹够,肯定心急如焚,想尽办法也要联系到他。   上辈子他就知道翠绿湾改造成高级住宅是个能赚钱的项目,当然不可能让柏季言如意。   林鹿视线落在那张信封上,一瞬间变得有些恍惚,眼神像是怀念又像是犹豫,伸出了手,顿在空中,停了半晌,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他动了动唇,声音太轻,管家离得近才能听得见:“请您……帮我扔了吧。”   管家怔了怔,“您不拆开看看吗?”   林鹿垂着眼摇摇头,合上了门。   下楼后,管家如实把林鹿的反应反馈给了盛危,盛危也觉得出乎意料,“他拆都没拆?”   怎会如此?   管家点头,踌躇了片刻,还是认真的说:“先生,我觉得林先生绝对不是耍阴谋诡计的人,您可以宽心了。”   这回盛危心头疑虑确实打消了一半。   ·   傍晚。   餐厅里晚餐早已经布置好,许姨正把切好的水果端上桌。   等一切准备完毕之后,管家和许姨就都带上门退出了餐厅,里面只剩下盛危和林鹿两个人相对而坐。   晚餐菜色也很简单,一半洒满了红彤彤的辣椒,显然是为了迎合盛危的口味,另一半色泽清淡,大多都是些汤汤水水,是为了照顾林鹿。   两个人各吃半边,林鹿吃东西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如果不是面前坐了个人,盛危都觉得是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   面前的菜吃了大半,林鹿跟前的菜却几乎没怎么动过,如果不是林鹿筷子没停,他甚至觉得对方吃的是空气。   见林鹿吃的差不多了,盛危往后一靠,状似不经意问:“这么多天过去了,住的还习惯吗?”   林鹿衔着筷尖,歪了歪脑袋:“很习惯,这里空气很清新,大家人也都很好。”   盛危挑眉,“平时能和你说上话的只有管家和许姨吧?难道不会觉得寂寞?”   “还好,”林鹿端起杯子,慢吞吞喝了口温水:“许诺年龄和我差不多大,我们也能聊一聊。”   盛危散漫道:“许诺?许姨的孩子?”   “你和他很熟?”   “他是个很上进的孩子,虽然在这里工作,但是还是想着考研进一步深造,所以我很看好他。”林鹿语气认真。   盛危轻嗤,“你操心的事可真多。”   “毕竟这对一个孩子的人生是很重要的选择,我现在闲来无事能帮一把是一把。”林鹿好脾气的笑笑。   盛危瞧着他那副从容无辜的模样就来气,若是许姨现在餐厅里,听见这么一番话,恐怕又要感动的无以复加。   其实若不是前世在林鹿手里栽了跟头,他恐怕也会动摇,被林鹿这副病弱无害的皮囊所蒙蔽,但前世种种还历历在目,他已经看透了林鹿的本性。   盛危咬牙切齿,林鹿不愧是小狐狸真会装模作样。   但他现在对林鹿的憎恨虽没有消减,目前对林鹿在盛宅别有所图的疑虑确实打消了不少。   “还有一件事想和盛哥商量。”   盛危搁下酒杯,抬眸道:“说。”   这小狐狸能有什么事和他商量的?   “是许诺那孩子,”林鹿倦懒的撩起眼,语气平静:“他的理想学府是D国那所知名的建筑大学,所以我想如果盛哥同意,我想出这笔钱让他出国留学。”   盛危顿住,眸色晦暗不明。   他以为林鹿和许诺走的近,是为了拉拢他身边的人。   但这个拉拢的前提是许诺在别墅工作,一旦许诺出国留学,被拉拢的价值就没有了。   可见林鹿真的不是别有所图。   盛危心底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打消了。   “这事不用你操心,我会来办。”   盛危和许诺见面次数并不多,但怎么说许诺也是盛宅的人,要林鹿出钱送许诺出去留学?他还不差那两个子儿。   吃完了晚餐,林鹿刚刚上楼,盛危手机响了,他放下酒杯接起电话。   那头是钱特助的声音:“盛总,我刚刚打听到一条消息。”   盛危放松了对林鹿的警惕,就像一直紧绷的弦略微松开,慵懒道:“有什么消息?”   钱特助咳嗽一声,说:“柏季言正在筹备竞拍,好像是……筹到钱了。”   电话那头半晌没有声音。   钱特助掏出手帕,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哈。”   盛危看着地面碎了一地的酒杯碴子,钱特助隐约听见盛总紧咬了下牙关。   柏季言这钱从哪来?   盛危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林鹿。   他前头刚打消对林鹿的疑虑,后脚就发现他还是偷偷帮了柏季言。   可见之前那些事都是林鹿降低他警惕心故意做的,若不是他让钱特助时刻盯着,也要被骗过去。   但想想这些天他一步步降低戒心,逐步打消警惕,顿觉被林鹿愚弄了。   当晚盛危冷着脸躺在床上。   一闭上眼,上一世的种种就像卡车一样踩着油门朝他轰来,气头上的他怎么都睡不着觉,干脆起床到书房处理工作。   林鹿倒是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钟。   在卫生间洗脸的时候,他特意照了一下镜子,或许是最近没有再被冗长的噩梦纠缠,镜子里的人气色好了许多,虽然不明显,嘴唇都多了一丝浅薄的血色。   洗漱过后,他摸了摸胸口,确认了一下心脏的平稳,换上一件羊绒套头衫,他很喜欢这种摸起来柔软的质地,穿起来特别轻盈舒适。   刚打开房门,他迎面碰到盛危。   盛危工作了一整个晚上,也看不出疲态,见林鹿神清气爽的走过来,面色极为不善:“睡的还不错?”   林鹿懒洋洋伸了下手臂:“睡的很香。”   盛危肚子里那股火就腾的烧的更旺了。   这小狐狸把他骗的团团转,自己睡得很香,他却在书房工作了整个晚上。   林鹿来到楼梯口,正要下楼。   盛危开口:“收拾几件衣服,一会跟我出门。”   林鹿愣了下,回过头。   收拾几件衣服……难道是要去外地?   “去哪里?”   盛危扯了扯唇,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就像是预见到什么让他心情愉悦的场景一样:“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盛危:一份惊喜。   鹿鹿:我好期待,搓手手.jpg   感谢在2023-03-12 15:00:39~2023-03-13 17:1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0_0)呆~、白咕咕10瓶;少年的猫5瓶;晓风残月4瓶;夏日奶泡、伊洛瓦底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头等舱里冷气打的很低,林鹿裹紧小毯子,没什么力气的蜷缩在放平的座椅上。   自从卸下了肩头重担后,他就时常感觉到疲倦,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舱里灯光很暗,盛危手边的笔记本散发出荧荧亮光,正当他要端起咖啡杯喝一口的时候,手腕忽然碰到了一团柔软的毛茸茸。   林鹿睡得很不安稳,眉头锁的紧紧的,姿势也从原来的枕着手臂,不知道怎么回事蹭到了他这里。   他刚才撩到的就是林鹿耳边的碎发。   薄毯盖在身上,林鹿依旧没有攒多少热乎气,贴在他手腕上的脸颊冰凉,呼吸也极为轻弱。   盛危想抽回手腕。   林鹿睡得很沉,却也不是无知无觉,脸颊贴过的地方还是热的,朦胧中那熨帖的热源就要离他而去,他下意识伸手揪住那截手腕。   盛危:“……”   他试着挣了挣,没能脱开身,袖子上反倒多了几道褶皱,林鹿总是在这个时候力气大的惊人。   他又思考了一下把人叫醒的可能性,又担心林鹿这娇弱的小身板晕机,若是醒了他又添了个麻烦。   于是就这么僵持着。   好在航程也就一个多小时,眨个眼的功夫就到了,机体下行的过程中,头等舱里的灯光渐次亮起。   盛危把他的手抖掉。   明亮的光线突兀的刺到眼皮上,林鹿终于摆脱了混乱的梦境,恍惚睁开眼。   入眼是机舱穹顶,他眯起酸疼的双眼,缓了两秒才意识到自己在飞往邻省的飞机上。   常年低血糖的身体就是这点不好,刚醒过来的时候,总有种不知岁月如何的昏沉。   下了飞机,林鹿仰起脸,看见熟悉的世际会展中心,才知道盛危带来他的是翠绿湾竞标大会。   专车将他们送到隔壁帆船酒店。   这个酒店林鹿也曾经多次下榻,从远处看外观造型很像一艘帆船,但他的占地面积远比帆船要大的多,有九十几层楼高,算是少见的高楼建筑。   然而比较奇特的是它有两层的建筑是在沙滩底下的,这也就意味着客人可以直接通过透明的玻璃看到海底的景象。   这也是帆船酒店独有的特色。   这两层的客房尤其难预订,据说和酒店的幕后老板托关系才有办法入住,林鹿从前住的都是上面几层,也是头一次入住海底的套房。   推门进来,房间大的出奇,三面透明玻璃,可以看见海底的珊瑚,还有色彩斑斓的海鱼在他们眼前游来游去。   林鹿好奇的碰了碰玻璃,有几条游鱼居然被吸引着朝他游了过来,“好有意思。”   “你是小孩儿吗?”盛危让服务生把行李放在墙角,随手打赏一笔小费。   林鹿撑着膝盖,头也不回朝他招招手:“盛哥也来试试啊。”   盛危手抄在兜里,迈着步子慢慢走过来。   “快看,这条鱼通体居然是透明的,还能看到骨骼和血液。”   林鹿身子是弯腰蹲下来的,柔软的发丝盖住了耳尖,从微微敞开的领口可见若隐若现的锁骨。   盛危挑了下眉。   他也是头一次看见林鹿露出这么稚气的表情,林鹿看似对谁都笑吟吟的,和谁交情都很不错,实则距离感拿捏的恰到好处,很少表露内心的想法,现在却眼眸亮晶晶的,就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盛危心中好笑,绷着脸,转身要走:“多大人了……”   林鹿却伸手拽住盛危的手臂,纤白的指尖从袖口探出来,又细又白,指甲盖的颜色也淡淡的。   “等等,你看它们都围过来了。”   他将指腹贴在玻璃上,活泼斑斓的小鱼争先恐后的凑过来,像是亲吻指尖。   “……”盛危视线落在林鹿攥着他袖子的手指,扭头戏谑道:“当心把鲨鱼吸引过来,撞到玻璃上,然后——”   林鹿抬起眼眸,吓到一般捂住唇,“真的吗?”   盛危吓唬他:“当然是真的,到时候玻璃撞碎了水涌进来,我看你往哪跑。”   他还想再编两句吓唬吓唬林鹿,却见林鹿捂住的唇角分明在笑。   鲨鱼很少出现在浅滩,更别提这种人多的地方。   盛危瞬间闭上了嘴:“……”   心中颇为懊恼,刚刚他是昏了头吗,怎么会那么幼稚,想到去逗林鹿。   好在恰巧随行的钱特助来敲门提醒:“盛总,还有两个小时竞标会就要开始了。”   盛危应了一声,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绷紧脸说,“我去竞标会,你别到处乱跑。”   门“咔哒”一声带上。   林鹿弯腰笑出了声。   闲来无事,林鹿把这间套房好好逛了一圈。   整间套房分为两层,卧室在下层,上层类似于甲板,设置的娱乐室和吧台,沿玻璃样式的镂空楼梯走上去就通往沙滩,可以将一望无边的海岸线尽收眼底。   角落里的放置柜收纳了各种款式的下潜服装,可供选择。   走上沙滩,海风一吹,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林鹿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虽然入住过这里许多回,但是没有哪一次他这么认真欣赏过海滩的风景。   柏季言委托私人银行贷款凑够了钱的事,姜学文第一时间就告诉他了。   但他并不怎么担心,盛危这一世也很关注翠绿湾,想必这块地皮最终还是会落到盛危手里。   林鹿在肩上披了件外套,沿着海岸线慢悠悠的散步。   直到听见裤子口袋里手机“嗡嗡”震动,他随意划开一看,是姜学文发来的消息,说柏季言力压众多竞价者拿下了翠绿湾近九成地皮。   林鹿顿住脚步,眉尖稍锁。   他以为盛危会和柏季言竞价,难道他算错了?   翠绿湾开发高级住宅是个注定的赚钱项目,这是林鹿不想看到的。   正当他思索对策的时候,隐约听见走廊拐角传来熟悉的对话声。   林鹿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回了帆船酒店里。   记不得时隔多久没听见柏季言的声音,林鹿甚至几乎恍如隔世。   拿到了翠绿湾地皮,柏季言表情悠闲,指尖夹了支烟,轻蹙了下眉:“翠绿湾最后那一成地皮落到谁手里了还没查出来?”   火机“咔嚓”一声轻响,唐伟给柏季言点上烟,点头道:“是,只能判断那个人是代拍的,那人公司是个空壳,肯定吃不下这块地。”   柏季言掸了掸烟灰,深吸一口,吐出些许白雾来:“要不是盛危一直抬价,我们也不会用超过预期的价格拍下这块地,最后一成还落到别人手里……不过无所谓,你尽力去查,能联系到人就联系,把地买过来,谈不拢的话也无所谓,反正我们已经有九成地皮也够用。”   唐伟应下来,又讨好道:“柏总,您说的真准,林总果真也被带到了帆船酒店,我提前让人蹲到了房号。”   林鹿顿了顿,他不认盛危会把带他来的消息大肆宣扬,唐秘书又是怎么提前打听到的?   眼见脚步渐近,他也没空思索,正想扭头避开。   “咳……”   一突然股难以遏制的痒意爬上喉咙,他捂住心口,低声呛咳。   许是之前吹了海风,海风就是这样,拂在脸上的时候是温热的,透到骨子里却成了凉意。   柏季言听见动静,快步走来,看见撑着膝盖,脸色苍白的林鹿,眼睛就像被点亮了一样:“鹿鹿,你怎么在这里?”   见林鹿咳的胸口痉挛,柏季言将手放到他的后背,轻轻拍打安抚,动作透出熟稔,“你看你又不注意身体,刚才是不是跑哪处吹风了?”   林鹿扶着墙,等眼前晕眩的光斑淡化后,终于看到眼前温润内敛,西服款款的男人,对视的刹那,那双眼睛透出肉眼可见的关怀。   “好点了么?”柏季言关切的问。   他有许久未见林鹿,林鹿下巴尖巧,肤色冷白,矜贵的气质引人摧折,或许是因为呛咳唇色透出一抹红来,他心中一动,下意识伸手去碰。   林鹿恰好直起身子让开他的手,呼了口气,虚弱一笑:“好多了……没想到在这里碰见季言。”   “我也是,”柏季言觑着他的脸色,“这段时间都没和你联系上,你收到我的信了吗?还有我给你发的那些信息……”   “季言,”林鹿眸色浓深,一副摇摇欲坠病怏怏的模样,齿尖在下唇咬出深深印迹:“我如今住在哪里你也知道……很多事不是我能左右的。”   他的表情,配合着语气瞬间给人一种脆弱无辜。   柏季言咬紧牙,火气几乎要烧出来:“我就知道是盛危搞的鬼!”   他极少见到林鹿如此虚弱无助的模样,就像雪白漂亮的小狐狸淋了雨瑟瑟发抖寻找庇护。   柏季言心软成一片,小心翼翼轻抚林鹿的后背:“无论你是因为什么受制于他,我都有办法帮助你,总之你今天先跟我离开,我早就知道你今天会到这来,早在停车场准备好了车。”   他早就预料到今天会和林鹿碰面,策划了要把林鹿带走。   柏季言抬手,轻轻将林鹿柔软的发梢拢到耳后。   林鹿胃里反酸,鼻尖皱巴巴的,余光瞥到拐角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喜极而泣。   他眸中酿出笑意,伸出蜷在袖口里的尖指,抓住柏季言的袖子,软声道:“那就太好了。”   林鹿生得很好看,却很少流露出毫无保留的笑容。   柏季言愣了愣,心脏“咚咚”在胸腔直撞,一时有点恍惚,距离太近,居然有种头晕目眩的错觉。   直到转过身,柏季言脸色轻微一变。   走廊尽头靠着个颀长人影,盛危抱臂看着他们,都不知道瞧了多久。   作者有话说:   林·人前表演拉小手·鹿:可想你了!   林·人后反复洗手手·鹿:脏死了,脏死了TT   明天入V啦!明晚12点会有万字掉落~   求别养肥,给小天使们比心么么(旋转感谢.jpg)   安利两本专栏预收~除了这两本,还有一本幼崽文感兴趣的戳个收藏,比芯芯~   ·《小病患穿成万人嫌后爆红了》   文案:冉炽患有无痛症,穿进一本古早娱乐圈虐文里糊穿地心的万人嫌。   万人嫌失去父母被姑母收养,从小起早贪黑打理家务,入了娱乐圈被当成摇钱树,他真心相待的绿茶好友蹭着他的资源,偷偷黑他,还背着他勾搭上了他的男友。   后来替他吊威亚的替身摔伤,绿茶还自导自演为保护他被热水泼伤,全网对他口诛笔伐,走在路上都有人朝他扔鸡蛋。   冉炽穿过来之后,只想远离这些是非,安安静静拍戏赚钱。   结果拍的剧大爆了,火眼金睛的网友扒出来,那个打戏行云流水,飒哭他们的男配竟然就是万人嫌。   观众:说好的拍戏用替身呢??   绿茶拿着他和渣男的亲蜜合照,在冉炽面前耀武扬威:“我和他俩才是天生一对,他说他发现我才是最适合他的,你心里难受吗?”   “尊重祝福,”冉炽迟疑说:“还有…难受是什么意思?”   绿茶:……   不久后,大家忽然发现,   冉炽不仅营业认真,堪称娱乐圈劳模,而且替身的事情别有玄机,甚至绿茶被泼的事情也是自导自演。   越来越多人喜欢上受。   冉炽:不对劲,说好的万人嫌虐文呢?   后来冉炽穿了过季衣被拍,被黑粉群嘲,忽然有人扒出这件衣服是某影帝穿过的,并且仅此一件。   三天后,冉炽上了某款综艺,因要求嘉宾再带一个朋友过来,他乖乖举手:“可以带家属吗?”   综艺播出当天,就看见从前坚持不上综艺的周觉光推着箱子,帮受压了压帽子,嗓音慵懒:“冉炽,你怎么又把我衣服穿走了?”   黑粉:!?   观看综艺的网友:“……”   ·天然小可爱受×高冷大纯情攻   ————   ·《敌国将军被俘后成孤的犬奴》   文案:『大将军流亡敌国,在暴君手里忍辱五载,一朝踏平皇廷。』   明华潋薨逝后,才知道这是一本权谋复仇爽文,自己是空有美貌的疯子暴君,而大将军便是他身边高大勇猛的犬奴。   再睁开眼,他发觉自己又回到了五年前,一只玉白的脚,正端端正正踩在犬奴半张脸上。   明华潋:……   他歪头一琢磨,这条腿怕是可以弃了。   ·   『暴君生而金尊玉贵,万人之上,却活得骄奢淫逸,疯魔嗜杀,最后落得曝晒荒野任鸦鹫啄食的下场,整整七日才凄惨咽气。』   明华潋貌如春日祸国殃民,心却尤胜冰雪,天性凉薄,对自己的性命也不太上心,唯独不想受那七天七日之苦。   于是他格外关照将军,投其所好,威逼利诱,手段用尽,甚至在危急关头挡下一箭,唯盼望着大将军最后手起刀落时利索些。   后来,待到大将军大杀四方,终于轮到他这个暴君。   他坐于寝宫,面对持兵而入的一众将士,暗忖那剑刃磨得锋利雪亮,便心安意足引颈受戮:“来,快给朕个痛快。”   大将军却掸剑还鞘,摒退众将,垂眸看着他,“不急,夜还长。”   七日后,明华潋捂着快断的细腰从龙榻上坐起来,面对群臣的跪拜,眯眼咽下一口大将军喂给他的清粥。   大将军还在他耳边低语:“陛下可还痛快?”   ·金枝玉叶疯批美人暴君受×忍辱负重占有欲爆棚正气攻 第22章   柏季言身子微不可察的僵了僵。   盛危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是超出了他的预料,竞标会后他分明让唐伟派人去拖住盛危。   他觑了唐伟一眼,真是不中用。   唐伟也没想到出了变故,脸色发白,脖子往后缩了缩。   盛危早就知道这两人的关系,但亲眼看见柏季言扶着林鹿的肩膀,俨然亲密无间站在一起,心里还是莫名烦躁,恨不得把这对狼狈为奸的狐狸夫夫一块儿扬了。   他冷飕飕道:“柏季言,我倒要问问你,你要把我的人带到哪去?”   柏季言目光微凛,表情也沉下来:“你的人?他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   盛危嗓音慵懒:“你不如问问他?”   柏季言深吸一口气,尽量克制情绪,他倒不怀疑林鹿和盛危之间有什么关系,盛危铁直,这一点他是清楚的,但听见这么句话,心里还是很不愉快。   他绷着脸:“如果说我今天就要带他走呢。”   在充满硝烟气味紧张的空气中,林鹿兴致勃勃看着他们对峙,巴不得他们打起来。   为了给两人的矛盾再添点砖加点瓦,他动作明显的往柏季言那里贴了贴。   盛危漫不经心:“那你可以试试。”   柏季言闻言表情一僵,他和盛危打过很多次交道,和他喜欢暗搓搓耍阴谋诡计不同,盛危做事不按套路出牌,往往当面让人下不来台。   他是很不想和盛危正面发生碰撞的。   尤其是他和唐伟两个人动手都没什么胜算,如果事情真的闹大了,他鼻青脸肿上了新闻头条,他都能想到他那帮朋友会在背后怎么嘲笑他。   盛危瞥了犹豫不决的柏季言一眼,嗤笑。   柏季言手背绷起青筋,其实他也清楚在犹豫的一刹那,他就已经做出了抉择,他只深恨今天自己没多带几个人。   盛危也懒得去理会他:“给你们半分钟赶紧滚,别让我多费口舌。”   柏季言气的脸部肌肉微微抽动,怒气浮在脸上,他又不敢发出来。   沉默的对峙片刻,权衡利弊之后,他卡在半分钟的末尾怒气冲冲带着唐伟离开了。   走廊上,盛危瞥向林鹿,林鹿喜极而泣的泪珠还坠在眼角,眼底还残存着湿漉漉的痕迹。   “怎么?”盛危微讽,“希望破灭了,心如死灰了?”   他琢磨了一下,觉得他如果说是那是喜悦的泪珠,会不会挺让盛危失望的。   林鹿垂下眸,故作隐忍地别过了头。   怎么办呢?自己的饭票还得自己宠着。   “呵。”盛危笑了一声,似乎因为他的悲戚,心情还不错。   林鹿将手指蜷在袖口里挡住嘴唇,笑了笑,盛危心思真的好容易懂,也很容易被满足。   盛危给了林鹿一个眼神,迈步往回走。   林鹿跟在后面,他得极力克制才不让自己脚尖蹦哒起来,表现的太过积极。   回到套房,林鹿迫不及待到浴室里去洗了个澡,把之前柏季言撩过的头发用洗发露洗了三四遍。   吹干头发出来的时候,钱特助也在房间里,他是来给盛危送文件的,林鹿随口和他打了个招呼。   盛危捏着手里文件,看林鹿一眼:“明晚有个招待会,你和我一起去。”   林鹿裹紧小毯子,有气无力的趴在床上,掀了掀眼皮表示自己知道了。   “…盛总,准许批文已经下来了…那我现在回去准备,明天就把信息公示出来。”等钱特助汇报完工作,林鹿从袖口探手勾住盛危的衣角,轻轻拽了两下:“这附近有一家联名甜品店,蛋白挞味道特别正宗。”   以前到这里出差林鹿经常光顾那家店,许久没尝过了,他莫名有点想念。   盛危:“……你胃口很好?”   林鹿想跟柏季言走,被他阻止了,林鹿不是应该万念俱灰,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惦记着蛋白挞?   林鹿恹恹垂下眼,皱了皱鼻子,慢吞吞说:“难受,想吃点甜的。”   他没精打采的缩在被子里,指尖一直攥着盛危的衣摆。   钱特助两眼一垂,默不作声的整理文件,明天还有一个重磅新闻要发布,待会要把工作分调下去,他很忙很忙。   “酒店套餐不能满足你吗?”盛危低头,看了一眼他勾缠自己的手指。   “咳,”林鹿裹紧被子,虚弱的耷拉眼睑,嗓音绵软无力:“我低血糖,头晕。”   钱特助专心收拾文件夹:“……”   盛危眉心跳了跳,面无表情转过脸:“给他买蛋白挞,买全糖的,越甜越好。”   钱特助茫然抬头:“我去吗?”   盛危揉揉眉梢:“你先把手头事放一放,先把蛋白挞买回来再说。”   钱特助:“……”得嘞。   等钱特助离开后,盛危抖掉林鹿的手,冷笑一声:“你倒是越来越不会客气了。”   林鹿拿了个枕头垫在下巴底下,舒舒服服趴在床上,抱着手机和楼扬聊天,慢悠悠回:“那是,以后我吃喝住行都要盛哥负责呢,我得尽早习惯。”   盛危扯了扯唇,林鹿刚才扯着他衣服小脸可怜兮兮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模样不见了,他瞧着现在倒是挺生龙活虎的。   林鹿裹着被子卷起来,和楼扬聊了会天,又去翻看财经新闻。   挂在首页头条的就是双木拍下了翠绿湾的消息。   盛危拿着手机正在讲电话,他看着林鹿纤细雪白的小腿从被子里探出来左晃右晃,漫不经心应付着电话那头的人。   半小时后,门铃响了,见盛危还在聊正事,林鹿过去应门。   门一打开,钱特助拎着一只精致的打包盒站在门口。   钱特助皮肤黝黑,又是寸头,常年习惯戴着墨镜,手里却偏偏拎了一只包装粉嫩,印着五六只猫咪的打包盒,看上去格格不入。   林鹿忍着笑把打包盒接过来,“辛苦钱特助跑一趟了。”   钱特助鞠了个躬,动作麻利的把文件收拾好,匆匆离开了。   林鹿抽开丝带,带着甜味的香扑鼻而来,钱特助不知道他喜欢哪个口味,所以把蛋白挞十二种口味都买了回来。   这家店的蛋白挞很正宗,而且体型都袖珍玲珑只有半掌大小,挞皮酥脆,上面慕斯和蛋白霜就像云朵一样。   林鹿用叉子插起来,小口地吃,时隔多年终于吃到熟悉的味道,他眼睑微弯,表情很是餍足,   盛危挂断电话,抬头正好看见这一幕,难得沉默良久。   难道柏季言给林鹿带来的伤心欲绝,还比不上几只蛋白挞吗?   林鹿见盛危盯着他看,还以为盛危也有兴趣,心中默念自己的饭票要自己爱惜,勉为其难选了一个他没那么爱吃的口味,递了过去:“盛哥要不也尝一个?”   盛危本来没什么兴趣,但他注意到林鹿分明是递给他的,手肘却打了个弯,仿佛舍不得不情不愿,他冷飕飕笑:“好啊,那我也尝尝。”   说着,他把接过林鹿递过来的那个蛋白挞,低头瞧了瞧,一口就吃了下去。   奶霜甜腻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开来,盛危喉头一堵,只觉得难以下咽,但他完全没有把情绪表现出来。   “没尝出什么滋味,”盛危啧了一声,眉头扬了下:“再给我一个。”   林鹿一哽,他只是客气客气,这一盒他还不够吃呢。   盛危吃了四五个,见林鹿眼皮垂拉下来,鼻尖皱着,一副很受委屈的模样,他手一顿,绷着下颌想了想,刚才在走廊林鹿情绪有这么难过吗?   为了转移盛危的注意,林鹿主动寻找话题:“翠绿湾那最后一成地皮是你拍下的吗?”   盛危抬头看他,戏谑道:“这就要打探消息了?”   林鹿一脸无辜和他对视:“我就是随便问问。”   他首要目的是让盛危的注意力从蛋白挞上分散,其次才是好奇翠绿湾的归属。   他是为了蛋白挞,不是为了柏季言。   “我也不妨告诉你,”盛危气定神闲道:“是我。”   林鹿没再接着问,盛危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拿上毛巾进浴室了。   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林鹿把剩下的蛋白挞扫荡了个干净,他动作快速又斯文,就连酥皮的碎碎都没有落的到处都是。   把剩下的垃圾团成一团扔到垃圾桶,林鹿去洗了个手,然后又去厨房烧了一壶热水。   这间套房有一个开放式厨房,在最上层,半边透明玻璃能一览落日时分的沙滩,鎏金的光洒在海平面上就像细碎的金子在流动。   这一侧的沙滩是私人沙滩,往远处眺望还能看到,酒店的客人三三两两沿着海岸线在散步。   帆船酒店一楼设有酒吧,打开玻璃窗就能听见酒吧乐队的驻唱沙哑动听的歌声,伴随着远处轮船的汽笛声非常有意境。   林鹿忍不住裹上外套到沙滩上去,散了会步,先前蛋白挞吃的有点多,可能对普通人来说没什么,但对于他这种胃囊比较小的人来说,就有点撑。   走了十多分钟,他才回到套房,盛危正好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   林鹿欣赏了几秒盛危的身材,和他天生冷白的皮肤不同,盛危的肤色健康,身上肌肉锻炼的恰到好处,腹部隆起分明的线条沿着健壮的腰没入浴巾。   盛危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头看到林鹿坐在他床上,他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林鹿:“你怎么还在这里?回你的房间。”   林鹿眨眨眼:“就一张床。”   这间套房虽大,但卧室确实就这一个。   盛危:“……”   帆船酒店的合伙人是余曜,以前他都是让钱特助随便订的单人间,这次要带林鹿过来,所以特意打电话给余曜,让他留个套房,没想到余曜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套房确实是套房,却是单人的。   盛危低骂了一句,抬手把毛巾扔到脏衣篓里:“刚进门那里有个沙发,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林鹿咳嗽声打断,林鹿柔柔弱弱抬起眼睑,齿尖咬住苍白的下唇,就那么静静看着他。   差点忘了这个小狐狸还是个娇弱的只能捧在手心的玻璃娃娃。   盛危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深吸几口气:“那我去睡沙……”   林鹿抬起臀往旁边挪了挪,拉开蓬松的被子,拍了两下:“床很大,睡两个人完全不影响。”他又托腮:“啊,难不成盛哥害羞了?”   盛危冷笑:“我害羞?”   林鹿无辜望他,盛危盯了他几秒,紧咬了下牙关,下巴一抬:“再往旁边躺。”   林鹿又往旁边挪了挪。   盛危拉开被角,躺了进去。   两个人几乎是一个靠边睡在左边,一个靠边睡在右边。   盛危睡眠质量一向不错,何况昨天他忙了一晚上的工作,躺下来就要闭眼睡过去。   然而半梦半醒间,他刚感受到睡意,就忽然感觉到轻柔温热的吐息扑洒在他的颈间,身上的被子也被人轻微的挪动。   吐息?   盛危眉头一抖,睁开眼,看见林鹿趴在他身上,透白的小脸和他面对面,见他醒过来似乎还有些错愕,柔软的唇微微开合。   空气有一瞬寂静凝滞。   在狭小的空间里,两人吐息几乎是纠缠在一起。   盛危甚至闻到林鹿身上淡淡的甜香,肯定是林鹿平时吃的甜食太多。   盛危深吸一口气,尽量维持冷静:“你在做什么?”   “掖被子呀,”林鹿委屈的鼻头皱巴巴的,低声嘟囔:“我们一个睡左边,一个睡右边,中间空了这么多容易钻风。”   盛危:“……”   这是他没想到的。   林鹿怕他不信,把冰凉柔软的手掌贴上盛危的脸侧,歪头道:“你看。”   盛危深深怀疑他吃了林鹿几个蛋白挞,林鹿故意报复他,至于为什么不是为了柏季言的事报复……可能他潜意识也默认柏季言没有蛋白挞重要。   皮肤接触的刹那,盛危眉头控制不住的一抖,什么睡意都没了。   林鹿很快掖好被子,重新躺了下来,盛危也舒了口气,闭上眼。   林鹿很喜欢蓬松柔软的被子裹挟着自己的感觉。   他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正迷迷糊糊要睡过去,忽然想起什么,又把手从被子伸出来,小心翼翼探过去戳了戳盛危的手背。   盛危刚酝酿了点睡意,又被这一戳彻底驱散,他冷声:“林鹿,你有完没……”   林鹿睡意朦胧的声音:“关灯。”   盛危:“……”   床头灯恰好就在他这头。   盛危磨了磨牙,起身“啪”的把灯关了,卧室光线骤然暗沉。   林鹿裹紧被子,脸颊在枕头蹭了蹭,放任弥漫上来的困意倒头睡了过去。   盛危躺在床上等待,想看看林鹿还能怎么过来闹他。   过了十多分钟,他隐约听见林鹿清浅平缓的呼吸。   ·   第二天,林鹿起来将近九点。   蓬松柔软的被子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睁开眼才发现他把被子全卷走了,旁边的位置早就空了。   房间灯都没有开,只有玻璃窗附近壁灯透出幽蓝的光,广袤的海底游鱼拖着尾巴从他头顶游过,投下绸缎般游弋的光影。   他是有点认床的,但这次却难得睡了个好觉,也没做那些乌七八糟的梦。   林鹿起床到浴室洗漱,早餐没有吃,浑身没什么力气。   林鹿本想在平台上订一份帆船酒店的套餐,忽然想起套房里有个开放式厨房。   他上楼一看,厨房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拉开冰箱,里面堆满了食材。   林鹿闲来无事干脆上网搜了一下食谱,打算做一个最简单的小米粥。   但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二十分钟后,林鹿揭开盖子,一股焦糊味从锅里飘出来。   难闻的气体灌入肺部,他连忙逃出厨房,弯腰呛咳起来:“咳咳……”   办完事的盛危刚进门,就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越往里走气味越明显,盛危还以为是火灾了,直到来到厨房碰到林鹿。   盛危揉了揉眉心:“……你在做什么?”   “想煮碗粥喝,”林鹿弯着腰撑着膝盖咳嗽,咳的眼圈发红,眼尾湿漉漉的,看上去委屈无辜,让人发不出火来:“但是好像失败了。”   “你把火灭了吗?”   林鹿难受的皱着鼻子,缓慢的眨了下眼。   盛危按按额角,快步走进厨房,一眼就看到锅里煮的惨不忍睹的粥。   陶瓷锅盖碎了一地,飞溅出来的米汤洒的到处都是,地板上也潮湿的很,像是发了水。   盛危关上炉子,随手打开排气,焦烟很快散了出去。   林鹿也跟了进来,看到地上陶瓷碎片,他弯腰想伸手去拾起来扔进垃圾桶,指尖还没碰到碎片,后襟就被提起来。   盛危拽着林鹿的睡衣后领,把人提到厨房外。   “忘了你上次手是怎么伤的?”   林鹿可怜巴巴的眨眨眼,咳的喉咙干涩,说话鼻子还带些鼻音,努力让自己说的话可信:“这回我会小心的。”   盛危毫不留情按着他的肩膀把他的身体背过去:“不行,这厨房你别进了。”   林鹿:“……”   盛危带着林鹿回到客厅,林鹿一边拖着步子走,一边有气无力的咳。   等到了客厅,他径直虚弱无力的栽倒在沙发上。   盛危倒了杯水放在桌上:“你怎么忽然想到去煮粥?”   林鹿连喝了好几口才慢慢缓过来,干涩的喉咙受到水的滋润也没那么难受了,指尖揉了揉通红的眼眶,声音虚弱又单薄:“就是想尝试一下。”   煮粥做饭这些事对于他来说比较遥远,姜学文是尤为出色的助理,把他的衣食住行安排的妥妥当当,他从来没为这些劳过神。   现在清闲下来,难免就想尝试一些以前没做过的事。   盛危:“……以后别试了。”   试试就逝逝,厨房炸了倒是小事,就怕林鹿一不留神连自己的小命都搭上了。   林鹿和他对视几秒,把碎发别到耳后,歪了下脑袋,羞赧一笑:“盛哥是担心我吗?”   盛危气笑了。   他目光扫过林鹿踩在地毯上圆润光滑的脚趾,还没更换的睡衣,落在发梢微翘凌乱的头发上。   “你还没睡醒呢?”   “……”   最后林鹿还是点了帆船酒店的套餐。   下午外头日光充足,阳光普照在沙滩上,林鹿盖着小毯子躺在沙滩椅上晒太阳。   沙滩椅的材质有些硬,他在上面铺了一层毛绒绒的毯子。   盛危也在他旁边支了一个沙滩椅,用随身的手提电脑处理工作。   林鹿脸上盖了顶遮阳帽,托着下巴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外头温度恰到好处,和风吹拂在脸上,驱散了透进骨子里的冷意,浑身都暖洋洋的。   可能因为睡姿不够端正,手肘枕的有点麻,睡得迷迷糊糊的,他听见钱特助压低的声音。   林鹿掀开眼皮撩了一眼,强烈的日光刺着他眼皮酸疼,钱特助把手边的文件按编号理顺,压着嗓子汇报:“…盛总,目前提案就是这些,我觉得这份比较好就放在最上面了,还有新闻…我打算在晚高峰的时候放出去。”   盛危笑了:“好,柏季言和林鹿应该很喜欢这份礼物。”   礼物?   盛危又要带给他什么小惊喜吗?   林鹿皱巴着眉头想了想,疲倦的睡意再次袭来,想不到干脆就不想了。   他合上眼皮,换了个姿势,又摊手睡了过去。   招待会设在晚上八点。   吃过晚饭,钱特助给林鹿送来了西装,一式八套,全都是顶奢手工定制,面料考究做工精致,价格不菲。   林鹿原本在犹豫挑哪一套比较合适,挑着挑着,他拖着腮,眼神飘忽起来。   盛危在隔壁换完了衣服,整了整领带走过来,见林鹿一脸深沉的盯着西装,凉飕飕瞥了他一眼:“你要一直对着这些衣服面壁思过?”   “……”林鹿扭过头,表情凝重认真:“我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   盛危神经一绷,不动声色的问:“什么事?”   “你是怎么……”   盛危眸色渐深。   林鹿喃喃嘟囔:“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   盛危:“……”   盛危深吸一口气,随手扯了件西装扔在林鹿身上:“就这件,现在去换。”   换上西装,一番打理过后,林鹿出现在盛危面前。   日光正值黄昏,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照进来,林鹿身上穿着雪白的西装,柔软的发丝被捋到脑后,只有一两缕垂在尖翘的耳尖,将那张精雕玉琢的脸完整暴露出来,苍白的皮肤反倒衬出秾深锐利的眸色。   就像躺在阳光下梳理雪白毛发的狐狸,既矜贵又慵懒。   而里面略高的浅色软绒的内衬贴合着颈线,恰到好处的柔和了锐利,反倒多了几丝亲和。   “怎么样,”林鹿随手扣上袖扣,抬眸笑笑:“还可以吗?”   钱特助笔直笔直的直男,人都看愣了。   男人好看到这个地步确实是少见。   一路上但凡经过的地方都有人行注目礼,好在进了贵宾电梯,人就少了许多。   电梯直达顶楼,那也是这次招待会的举办场所。   顶楼装修仿照轮船甲板,一端作为今晚的宴会场地,中心摆放着十几层高的香槟塔,围绕装点典雅富有特色的香熏蜡烛,衣香鬓影推杯换盏,衣着得体的侍者穿梭其中,一端是垂壁式无边界游泳池,宾客有兴致的可以在里面游上一圈。   他们一到场,就成为全场关注重心。   盛危身材健硕,肩宽腿长比例极好,深黑西装穿在身上,让人有种窒息的压迫感,往常很少有人愿意在他旁边久留,轻易会被衬成滑稽的矮冬瓜。   但林鹿站在身边就有一种分庭抗礼的夺目,他的脸精致的过分,苍白的面色有一种弱不禁风的气质,不言而笑,只要看到他就觉得心旷神怡,恰到好处的柔和了盛危的气场。   人都是视觉动物,目光会本能的追随好看的事物。   何况除此之外,盛氏和林氏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压他们一头,在场没有人不愿意去打好关系的。   盛危居然和林鹿同时现身,就更让他们出乎意料。   盛危知道林鹿很受欢迎,却没想到和林鹿相熟的人能像狂蜂浪蝶一样扑过来,跟韭菜似的,割了一茬,还有一茬。   最让他匪夷所思的是,林鹿居然能记得他们每个人的名字,是做什么的,又是什么职位,还都能和对方热络的寒暄两句。   又送一个宾客,盛危牙关紧了一下,在林鹿耳边沉声:“你交友面挺广啊。”   林鹿微仰起脸,唇瓣轻抿着,眼神无辜:“有吗?”   换做旁人面对这样的眼神,恐怕心都要化了。   盛危低头和他对视,却丝毫不为所动,把林鹿拽到身边,警告道:“今晚跟紧我,没让你自由发挥。”   林鹿最擅长勾搭蛊惑别人,放出去估计就飞不回来了,他得时时刻刻把人放到眼皮子底下。   林鹿被拽了一个趔趄,差点扑到盛危身上,他轻叹嘟囔:“真是占有欲旺盛啊。”   可是能怎么办,自己的饭票就要自己呵护。   盛危刚和某个公司的老总打过招呼,下意识去瞥身边人,就见林鹿纵容的朝他抬眸一笑。   盛危:“……”   其实和平时相比,今天围上来的人已经少了不少,实在是有许多人顾忌着旁边的盛危,就像门神一样黑着脸,让很多宾客都望而却步,只敢在远处点个头。   林鹿轻摇香槟,也还以一笑。   招待会相当于昨天竞拍会的落幕仪式,到场的大多也都是昨天参与竞拍的公司代表,都是本市或其他市颇有名望的精英。   随着时间推移,陆续到场的宾客越来越多。   来找林鹿搭话的络绎不绝,有来搭关系的,也有旁敲侧击探寻林氏和盛氏是否有合作的。   毕竟如果是两家合作,那必定是大动静。   林鹿三言两语就带了过去。   他抬眸看向盛危,发现盛危正和一位年纪轻轻,看上去意气风发的男人闲聊,听上去两家似乎曾经是邻居,后来男人搬家后联络的就少了。   林鹿不着痕迹打量了两眼,忽地耷拉眼皮,难受的皱起鼻尖,轻拽了两下盛危的袖口。   盛危注意力立时偏移,低下头见林鹿捂着腹部,将额头轻靠在他的肩膀上,他脸色一沉:“是哪里不舒服了?”   林鹿抵住他肩膀上,轻轻点了点头。   盛危和表情错愕的男人潦草告了个别,毫不迟疑的揽着林鹿往出口走。   没等走到出口,离的远了,林鹿停下脚步,下巴还倦懒地搭在盛危肩头,脸上表情却看不出任何的苍白痛苦。   他脚步一停,盛危也停了,低头他看了几秒,眉峰拢起,冷着脸道:“你,装的?”   林鹿掀起眼睑,慵懒的应了一声。   盛危:“为什么?”   天空夜幕星垂,周围摇曳的烛光映在林鹿发稍脸侧,像是被镀成一层蜜色的釉。   林鹿微抬起头,撅了撅嘴,柔软的指尖在盛危手背划了一下:“因为不想看见你和那位孙先生聊天呀。”   这要换做其他人肯定怦然心动,情不自禁因为这句话想东想西,盛危手插在兜里,冷着脸居高临下看着林鹿,丝毫没有被动摇。   林鹿看着他的表情,慢吞吞站直身子,指尖整了整衣襟,晃动香槟轻笑一声,“我也是为了盛哥好,再深聊下去那位孙先生就要推销自家的积压货了。”   盛危轻蹙:“怎么说?”   “盛哥不热衷于打扮自己,所以不了解,那位孙先生身上的领带,腕表全都是过季款,西装皮鞋是西贝货,袖扣我粗略看了一眼,是以次充好的坦桑石。”林鹿笑着耸耸肩,“这人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眼睛倒挺尖,”盛危微抬下巴,不以为然道:“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确实,有一部分有钱人其实有钱依旧非常抠门,他们穿着一成不变的便宜的衬衫球鞋,宁可用赝品次品,也不愿意买正品,花冤枉钱。”   林鹿走到顶楼边缘,手肘撑在栏杆上,回眸笑道:“但他曾经是和盛哥是邻居,就让我想到九十年代做电池起家的孙氏。”   盛危转头看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这些年新能源崛起,传统电池早就沦为夕阳产业,孙氏不寻救变革,有老客户维系才能撑到今天,但也到此为止了。”林鹿浅啄了一口杯里的香槟,眸间流转的皆是笑意:“孙老爷子上个月去世了,那位孙先生已经在着手变卖渠道线了,毕竟破电池的生产线值不了多少钱,只有渠道还能卖点钱。”   盛危沉默片刻,抬眸:“孙老爷子去世了,我怎么没收到消息?”   “就算是曾经的电池大王,现在的产业缩水也不足1/10,体面点说是电子集团,往小了说不过是个破厂罢了,孙老爷子是生是死谁还会去关注他?”林鹿吐字薄凉。   林鹿后腰靠向栏杆,眺望不远处觥筹交错的烛光宴会,这些人挂着笑脸寒暄交际,看上去和你关系很好,跟你推心置腹,实际上一旦你产业出了问题,巴结的你的人都会翻脸远离你,对方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商海本来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没有足够的野心根本无法立足,因为做生意本来就是激流勇进,你不想尽办法往上爬,别人都在往上爬,你只想守好家业,只想墨守成规原地踏步,实际上却在不断后退。   盛危低沉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既然孙老爷子是生是死谁没人关注,那林鹿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嗯……”   林鹿将香槟抵在唇上,看着他弯唇一笑:“你猜呢?”   林鹿走近盛危,歪了下头,笑道:“我还知道那位孙先生变卖了渠道线在澳洲买了个别墅,已经把老婆孩子都接了过去。他至今都没有关停国内的厂宣布破产,是因为他还有一大批库存要清理,所以你想想看,他找你搭话是为什么呢?”   盛危低头和他对视,林鹿哪怕眼眸里蓄满了笑意,却依旧让人看不透心思。   林鹿最恐怖的地方就是耳目众多,消息灵通,孙先生拥有的不过是一个小厂,林鹿都对他如数家珍,在你对他一无所知的时候,他其实早就把你查了个底掉天,知道你的弱点,知道你的渴望,能轻而易举的拿捏你,所以他不敢重蹈覆辙,这次他要牢牢把林鹿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那么这样的林鹿又为什么要提醒他,刚刚分明可以装作不知道。   忽然,不远处一阵小喧闹,是负责本次竞拍的傅老到了。   傅老工会出身,在整个东南商圈都非常有影响力,竞拍会早已落下帷幕,招待会还能有这么多人到场都是为了能在张主席面前露个脸,说上两句话。   原本坐在角落沙发那里闲谈的人连忙打点仪容,挂着笑容也纷纷起身迎上去。   盛危没动作,他向来对这种趋炎附势的行为不屑一顾。   好半响傅老周围的人才渐渐散去一些,傅老身着鹤须唐装,年逾六十精神矍铄,清亮的眼神注意到林鹿,举步走过来。   傅老故意拉着脸说:“小鹿,来了怎么不和傅爷爷打招呼啊?”   林鹿眨了下眼皮,唇角微牵:“这不是围在傅爷爷身边的人太多了,怕傅爷爷想不起来我来吗?”   傅老刮了一下他的鼻头,哈哈一笑:“俏皮,你傅爷爷就算是老年痴呆也不会把小鹿忘了的。”   林鹿无奈叹气:“傅爷爷您看您又说这种话,您肯定会平安健康长命百岁。”   他们相谈甚欢的一幕被众人收入眼底,傅老很少和人打趣,可见林鹿颇得傅老的心。   经常参与此等聚会的人早就对此见怪不怪了,他们得费力去巴结的人,林鹿却往往很受这些人青睬。   只有一些初次参加宴会的人和旁边人惊诧的交头接耳。   傅老的目光落到盛危身上,眼里笑意未散:“这位是盛家的……”   盛危礼貌颔首:“盛危。”   傅老沉吟:“盛文京这些年可好?”   盛危眉梢一挑,冷静道:“父亲还是老样子,谈不上好或不好。”   “那盛家就指望你挑大梁了。”   “年轻人看着就精神,”傅老视线在两人面上逡巡,眼尾褶皱里蕴着笑意,“小鹿挑人的眼光不错。”   林鹿垂下眼,乖巧一笑。   盛危眉头抖了抖,没等他开口解释,那边就有人喊傅老上去说两句话。   “我家那口子成天念叨着你,抽个时间来爷爷家吃饭,”傅老轻轻拍了拍林鹿的肩膀,笑着看了一眼盛危,目光充满了打趣:“再带个小朋友也欢迎。”   林鹿笑着应下:“我一定来。”   等傅老离开后,盛危深深看了林鹿一眼,手插在兜里,哼笑一声说:“你可真能耐呀。”   傅老不从商,却管理商圈,浸于商圈大半辈子,对时局的规划调整再清楚不过,能蒙他点拨两句就受益匪浅了,手指缝里漏点米就够人吃一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林鹿居然能和傅老走的这么近。   林鹿微仰起脸,笑容纯然而无辜。   盛危捏着细脚杯轻晃,香槟细密的气泡绕着水涡打转,就如同他现在起伏的心境。   林鹿侧过头应付过来打招呼的人,远处人群忽然一声惊呼,他寻声望过去,居然看到了柏季言。   其实柏季言到的很早,要不是顾及虎视眈眈的盛危,怕和盛危起冲突,盛危在大庭广众让他下不来台,他老早就凑到林鹿身边了。   林鹿遥遥看到柏季言拿了块手帕擦拭礼服上的污渍,撞到他的服务生在旁边不停鞠躬道歉。   柏季言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和服务生撞在一起?   顾及不上服务生,唐伟凑到柏季言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柏季言铁青着脸朝盛危看了一眼,步履匆匆直接从出口离开了。   林鹿若有所思,想起他躺在沙滩椅上听见盛危说要给他们礼物的事情,难道……他又能拆礼物了?   林鹿按捺住兴奋的心情,捂着胃部,指尖拽拽盛危,凑到他耳边小声说:“盛哥,我想去看个热……不,去趟洗手间。”   盛危:“……”   他似乎听见刚才林鹿似乎在说看热闹?   那应该是他听错了。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两章~ 第23章   林鹿离开顶楼,穿过一众眼花缭乱的景观,来到一处僻静的露天水榭。   水榭周围摆满盆栽,音乐喷泉静静的喷洒,随着时间时起时落,在半空形成道道弧线。   柏季言气血翻涌,一边拿手帕清理着胸前的污渍,一边咬牙怒道:“我说他为什么一直抬价,原来是等把我们的资金耗空了,再让人用极低的价格拍下了最后一成的地皮。”   “甚至还找人代拍,降低我们的戒心,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我们花了那么多钱拍下翠绿湾九成地皮,他却只用一个亿拍下最后那一成!说用来建动物园!”   “我是要把翠绿湾用来打造高级住宅的!他居然要在这里面建动物园!他怎么不干脆整成墓地,给自己立个碑呢!”   “这…”唐秘书夹着公文包,擦汗陪笑:“动物园说明生态好,影响也没那么严……”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柏季言冷笑打断,指着他的鼻尖问:“影响不严重!?你问问那些有钱人!他们愿意和猩猩狒狒住在一起吗!”   唐秘书呐呐低下头。   林鹿噗嗤笑出来:“……”   盛危这一招也太损了!   简直是釜底抽薪。   难怪盛危不和柏季言竞价。   仅用了拍下一小块地皮的代价就直接毁了柏季言的高级地产计划。   就算柏季言拍下翠绿湾也废了,现在翠绿湾在他手里面也不是香饽饽了,反而是急需出手的烫手山芋。   前提是也得有人愿意接手才行。   “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有多少?”柏季言强忍着火气。   唐伟被骂得抬不起头来,缩着肩膀默默地擦了擦额角的汗:“财经新闻有报道,应该是不少人都知道了……”   柏季言眼皮一抖,脸气的铁青,手帕都捏不住落到了地上,沾满了灰尘。   缓了好一会儿,柏季言才把情绪压制下来,脑子转的飞快,吩咐道:“我去找盛危谈谈,看能不能加价把这块地买下来,不过也得做二手打算,你立马去找媒体买通稿把这些新闻都撤下来,别让消息走漏出去。”   眼见有人经过,林鹿没再听下去,顺道去了旁边的洗手间洗了个手,才返回顶楼会场。   会场进程过半,气氛更加随性,几个看着人模狗样的精英已经脱了衣服和比基尼美女到无边界泳池嬉戏。   林鹿婉拒了几个人的邀请,逡巡一圈,寻到盛危的方向。   盛危手肘搭在栏杆上,吹着夜风,沈修未居然也站在旁边。   “你这个新闻闹得够大的,现在我朋友圈都在讨论这件事,这下整个圈子里都知道你和柏季言合不来了,柏季言肯定恨死你。”   沈修未一身薄藤色的西服,一手夹着烟,一手握着高脚杯,年轻俊美的身姿换做平常也能引来不少女士的瞩目,但他的风华在盛危身边就被生生压了一头。   盛危身材挺拔优越,半阖的眼在林鹿走来时抬了抬:“我用的着理他怎么想?”   “那倒是。”   林鹿一屁股坐在盛危身边,轻碰盛危的肩膀,装作一无所知:“你们在聊什么?”   沈修未一顿,他觉得这两人距离太近了,但下一秒就打消了这种可笑的想法,谁都有可能弯,只有盛危不可能。   见盛危没有开口的意思,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在屏幕上轻敲几下,把手机给林鹿看。   林鹿这才发现已经有几家财经媒体爆出了双木和盛氏集团的新闻。   柏季言虽然拍到了九成翠绿湾的地皮,但是盛世集团获批在新京市开发动物园的许可,如果确认把动物园建在这里,就像没人愿意睡在公墓旁边,也没有人愿意和动物做邻居,势必会影响附近房产的售卖。   柏季言如果再继续搞他的地产开发,绝对会亏本。   这时柏季言也回到会场,他扫了眼四周,见到盛危,脸上不禁浮现出怒意,但他还有事要求盛危,不得不把这股怒意给压下去。   柏季言按捺着满腔的愤怒,捏着鼻子找过来,深吸一口浊气:“盛危我们谈一谈。”   盛危也不顾这是大庭广众,直截了当道:“如果你是要我把地卖给你,我拒绝。”   没有半分回旋余地。   柏季言脸一僵,让他好不容易打好的腹稿连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这时他又注意到见林鹿也在旁边,愤怒之余又蔓延出尴尬。   他捏了捏拳头,转身就走。   不过他没有离开会场,而是不断的尝试和其他人接触。   “你这招够狠的,柏季言要亏死了,建动物园…亏你能想得出来,你怎么不干脆建个墓呢?估计能直接把人气死。”沈修未叼着烟笑,呼出一口弥散的白雾。   盛危哼笑,低头往旁边瞥了一眼。   林鹿心里都乐开花了,柏季言跟头栽的越大越好,亏的越多越好。   见盛危看过来,他立马小脸一垮,皱起眉头,忧心忡忡翻看着手机,手捂住脆弱的腹部,像是担心难受。   沈修未摁灭了烟,笑了声,感慨道:“你为什么不把新闻再搞大一点?这样他也没办法偷偷摸摸把地皮转手了,只能把地皮和项目低价转卖出去。”   柏季言现在的方案有两个,最好的是从盛危手里商议把地买回来,但这是不现实的,他只能选择最后的退路,那就是转卖回血。   所以他要先把盛氏建造动物园的新闻压下去,好把整个项目转卖出去。   柏季言满场打转。   今天招待会上到场的都是对翠绿湾项目比较有兴趣的,再也找不到这样适合转卖的场合,而且消息不可能捂的太久,很快这件事情所有人都会知道了,柏季言四处接触,就是为了寻找买家。   “你网过鱼吗?”盛危听了沈修未的话,笑道:“如果网袋没有漏洞,鱼就会想着鱼死网破,但如果你在网袋留个口子,鱼就会想着从那个口子出去,至于那个口子通向的是水还是锅就不一定了。”   沈修未似懂非懂。   盛危起身,林鹿伸出手,装作焦急地抓住他的手臂:“你还要做什么?能告诉我吗?”   盛危扫向林鹿的手,那双手纤白修长,就跟精雕玉琢似的,指骨用力的发白。   “你在发梦?”盛危低头到林鹿耳边,声音压低,轻嗤。   那头,柏季言忙的满头大汗,说的口干舌燥。   他抬头看到盛危悠哉的神情,他就满心窝火,只觉盛危眼底满是嘲讽,但他现在满腹心思都是赶紧把项目转出去,绝对不能拖。   压下这些新闻通稿也得花不少钱,最多明天这件事就会传的整个金融圈都会知道,所以他今天晚上一定要找到接手的卖家。   但其他人也不是傻子,混商圈的人都很精明,虽然有的人暂时还没看到新闻,但是看柏季言变化这么快的态度,和急于出手的想法,都犹犹豫豫的没有个准话。   柏季言不停辗转,着急上火,耐心也逐渐被磨平,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临近宴会尾声,他终于找到一个愿意和他洽谈的人,免得夜长梦多,他当即就让唐伟去准备合同。   唐伟踌躇:“柏总,转卖项目这么大个事……是不是还要再和董事会商量一下?”   柏季言在翠绿湾投入的太多,这次注定会亏一大笔钱,他脸色极为难看,一边在合同上签字,一边冷静道:“我们最多把新闻压到今天晚上,明天盛危肯定会发现我们压新闻的事情,把这件事大肆曝光出来,到时候项目转卖不出去,只能贱卖地皮,这笔亏损的钱你出吗?”   唐伟不敢再多说。   柏季言还是卡在宴会的最后关头把手里的地皮和项目都低价转售出去。   交易谈成之后,他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热汗,正要起身和对方握手,对方却把合同收拾妥当,向另一个角落沙发那里的盛危欠身致意。   柏季言手愣在空中。   好像哪里不太对。   这时唐伟霎白着脸凑到他身边:“柏,柏总,盛氏刚才发出新闻澄清声明,说动物园不打算落盛翠绿湾,这只是个批文,动物园开发地址…还未定。”   柏季言大脑嗡的一声,他这才想明白过来,他是被之前盛危故意放出的新闻诱导了。   盛危故意拍下一成的地皮,又故意放出批文,就是为了让他误以为他要在这里盖成动物园,新闻也是往这方面诱导,但实际上这只是盛危在逼他,给他施压,让他焦虑,让他失去判断。   而且盛危故意没有让新闻大肆报道,就是为了让他去压新闻,放任他去找买主。   就像在网兜开个口,鱼一定会从那里逃出一样。   他这是聪明反被聪明。   盛危摸透了他的心理。   柏季言手背崩起青筋,脸色一瞬间铁青。   刚刚和他交易项目的人此时也走到盛危身边,微微鞠躬。   ——接盘他项目的是盛危。   事后,柏季言一直关注着绿翠湾的开发,盛危果然没有把这里改成动物园,还是继续了之前的项目,开发高级住宅区。   柏季言吃了个闷亏,记住了这一次。   此时,刚和柏季言交易的人欠身,弯腰将合同交给盛危。   盛危把项目书随手翻看两眼就扔到一旁,朝脸色铁青的柏季言遥遥举杯。   林鹿垂下眼睑,肩膀小幅度抖了抖,他得按捺住幸灾乐祸的笑意。   盛危低头,在他耳边沉声:“我让你心上人枉费心思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你不舒服了?”   林鹿憋的都快岔气了,表面上还得垮了个脸,装的一脸忧愁失望。   沈修未轻挑的吹了个口哨,缓缓鼓掌:“我怎么没想呢,原来你是打的这主意,柏季言辛辛苦苦为人作嫁,这场宴会真是来对了。”   盛危心情愉悦,随手将高脚杯搁下,瞥了林鹿一眼:“走了。”   林鹿故作不适,手指勾拽着盛危的袖口,捂着胃,眼皮垂落,声音很软:“我难受,走慢一点。”   盛危一顿,放缓脚步。   沈修未拢着火,低头重新点了支烟,建议道:“难得碰一面,不如找个地方吃个饭?我让余曜订了个包间。”   盛危不置可否。   林鹿垂着头,偷偷揉了揉脸颊,现在的生活除了考验演技,除此之外没什么不好的。   ·   余曜订的餐厅紧邻沙滩,外形就像一座气势恢宏的沙堡。   外面是栈桥联连的海岸线,阵阵涛浪拍击在礁石上,入内一片光影摇晃的璀璨。   沙堡内部是螺旋上升的,很像复古的古罗马建筑,许多小情侣在里面打卡拍照。   余曜翘着脚,坐在包厢沙发上,端着手机打游戏,见他们进来,把手机往旁边一扔,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置:“来来来鹿鹿,我把最好的位置给你留好了。”   盛危脱下外套,顺手抓住林鹿的手腕,把人按在离自己最近的沙发上:“他就坐这里。”   余曜一脸失望。   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人来敲包厢的门,他们还以为是服务生,没想到是几个背着相机大学生模样的青年。   几个大男孩偷偷看了眼林鹿,红着脸说:“我们是美院摄影系的学生,是一个组的出来采风,一见到哥视线就被抓住了,就觉得特别特别有感觉。”他们用了两个特别加重语气,然后不好意思的掏出手机:“我们想邀请哥做我们的模特,可以的话,您可以加个微信吗?”   余曜和沈修未听的一愣一愣的。   类似这种事,林鹿早已经习以为常。   按照往常,他把助理姜学文的微信推了过去,姜学文应付这类事颇有一套。   林鹿莞尔一笑:“可以让我看看你们的作品吗?”   “可以的可以的。”   几个男孩把摄像机翻出来,把里面的照片展示给林鹿看,大多照片拍的都是附近的海岸沙滩,最新一张是在沙堡大厅,拍到林鹿的侧脸。   “刚才手一快,就拍下来了,”男孩脸颊滚烫,抓了抓头发:“如果您在意的话,我马上就删掉。”   “拍的很捧,”林鹿眉眼含笑,弯着唇说:“能教教我是怎么运镜的吗?”   谈到自己的专业,这些男孩都放开了,争先恐后的在旁边絮絮叨叨,林鹿认真倾听。   “那你们怎么想到到这里取景的呢?”林鹿笑着问。   “沙堡在我们摄影圈子可出名了,”男孩儿们七嘴八舌说:“据说沙堡的老板就是摄影迷,走过很多许多人不敢去的地方,拍下照片收藏在这里,所以老师推荐我们过来看看。”   余曜抬起头,四下张望了一下,才注意到墙壁上挂了许多错落的相框。   聊了十多分钟,男孩们才依依不舍的告别离开。   悄无声息带上门,透过门缝林鹿托着腮,懒散的靠在沙发上,姿态懒散却抓人眼球,他微抬尖巧的下巴,双腿交叠,指尖搭在沙发背上,深色沙发衬的那张脸就像皑皑云雪,捋到后面的头发有几丝垂落在耳尖。   盛危轻扯了下嘴角:“你很熟练啊。”   林鹿托着腮,睫毛悄然垂下,遮住眼脸,嘴唇也恰到好处的撅了撅:“没有呀,我也很手足无措的。”   盛危“呵”了一声。   还手足无措呢,林鹿那分明就是如鱼得水。   余曜表情有些羡慕,咋舌道:“鹿鹿是不是经常被搭讪?我怎么就从来没遇到过呢。”   “怎么?你也想被追着要联系方式?”沈修未点上烟,随口问了一句。   余曜失望叹息:“刚才我还特意摆了个姿势,没想到那些摄影系的瞧都没瞧我一眼。”   沈修未:“……”   服务生过来敲门,把菜单递给了在座的几人。   或许是沙堡老板去过很多地方,菜单上天南海北各处的菜都有,许多菜单看名字完全看不出是个什么味道。   余曜纠结半天,不知道该点什么,还是照着沈修未的勾了几项。   服务生轻悄地问:“林先生上的还和以前一样吗?”   林鹿点点头,又加点了一份饮品,把菜单推还给服务生。   等服务生离开后,盛危抬眼:“你来过这里?”   林鹿眨眨眼:“以前出差的时候来过。”   过了几分钟,菜很快就上来,服务生的推荐菜是一道旋转的火锅九层塔,每一层配菜蘸料口味都不一样。   余曜吃的热火朝天,沈修未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对象,余曜眼睛尖,逮了个正着,不可思议的指着他说:“诶,你在给对象发照片?”   沈修未在他们这帮人当中还算是稳重的,所以余曜实在想不到他也会做这种事。   “是啊,”沈修未抖了抖烟灰,说:“问问小袁有没有兴趣,下次带他来看看。”   林鹿咀嚼的动作顿了顿,他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几杯酒下肚,余曜醉醺醺的揽住林鹿的肩膀,“鹿鹿,今晚和我一个房间,咱们上次都说好了的。”   盛危也喝了酒,但他酒量大,意识还算清醒,没想到余曜还记得这件事,把林鹿从余曜手里提出来:“你别仗着醉酒瞎起哄。”   余曜不服气直嚷嚷:“谁瞎起哄……”   沈修未帮忙把余曜按住,他是在场喝的最少的,“林鹿状态好像不对。”   盛危低头去看林鹿,林鹿额头抵在他手臂上,一动不动,苍白的脸颊浮起红晕,呼出滚烫的热气喷洒在他胸口。   盛危还以为他是发烧了,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林鹿?”   听见有人说话,林鹿的反应很慢,慢吞吞睁开眼睛,瞳孔里透出茫然。   沈修未皱了皱眉:“他好像是喝醉了?”   酒精属于刺激性的东西,盛危没看到林鹿碰过酒,只是喝了两口果汁,他端起那杯果汁闻了闻,果然闻到了很淡的酒精味,不认真闻根本闻不出来。   盛危揉了揉眉心,他看那杯饮料像是果汁也就没怎么注意,毕竟他也不可能把林鹿进嘴的东西都先尝个遍。   林鹿肠胃脆弱,像是香槟度数比较低倒没什么,这果酒闻上去没什么酒精味,但度数看来不低,也不知道一会儿要不要送林鹿去急诊。   盛危从兜里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钱特助,告诉他今晚他原本要处理的几份计划书,可能没办法及时处理,让他去弄一下。   林鹿茫然地注视着盛危,盛危扫了他一眼,挂断电话把人扶起来:“还能站的稳吗?”   林鹿缓慢地眨了下眼,带着鼻音“嗯”了一声,似乎没明白他在说什么,盛危就托着他的肩膀把人扶起来。   像教婴儿蹒跚学步一样,刚开始两步摇摇晃晃,还算走的稳当。   沈修未晃着酒杯,在旁边饶有意趣的看着。   突然林鹿小腿一软,就像一脚踩空,绵软无力地一头往前栽去。   盛危眼疾手快把人捞回来,林鹿就着力道倒在他胸口,似乎是在吓到了,就这么双手攥着他的衣服不肯迈步。   温热的吐息就扑洒在胸口,盛危眉心一跳,冷着脸要把那只手从拽开,林鹿立时抬起湿红的眼眶,怒气腾腾的瞪着他,但是他的脸被酒精熏的通红,耳尖和鼻头也微微泛红,不觉得凶狠,反而觉得可爱。   让人莫名觉得欺负他,简直是罪大恶极。   盛危:“……”   沈修未建议:“要不让他喝点水看看?”   盛危给林鹿倒了杯温水,林鹿却没伸手去接,眼睛微微睁开,眸子朦胧茫然,歪了下头去看盛危,像是不明白要做什么。   盛危眼皮抖了抖,深吸一口气,才把脸扭回来,将杯口递到林鹿唇边,“别看我,喝水。”   林鹿皱了皱鼻头,垂下眼睑,慢吞吞低头含了口水,“咳咳……”   林鹿偏过头,被水呛的直咳,盛危搁下杯子,在他后背拍了拍,“算了,不喝了,我先带你回去。”   “季言。”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触动了林鹿,林鹿蹭了蹭盛危的手臂,微仰起脸,眼波流转,轻轻舔舔下唇笑:“你来接我啦?”   沈修未:“……”   他小心翼翼抬头觑了眼盛危的表情。   亏盛危还照顾林鹿,林鹿居然还把人认错了。   盛危气笑了。   然后还没等他做些什么,林鹿揪着他的衣袖,眯着眼又嘟囔了一句:“不愧是季言,早就知道盛危会带我来帆船酒店。”   沈修未一顿,这句话就连他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盛危面沉如水,林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柏季言事先知道他要带林鹿来这里?   林鹿知道这件事都是乘飞机那天他才告诉他的,根本没有机会提前通知柏季言,而事先知道这件事的人屈指可数,都是深得他信任的人,这些面孔在他脑海里的浮光掠影一般闪过。   林鹿功德圆满,故作难受换了个姿势,摊手往沙发上一躺。   等着盛危伺候他。   盛危姑且暂时把种种揣测压下去,又给钱特助打了个电话,让他重新订一间酒店。   柏季言如果提前蹲守,肯定知道他们的房号,让人怪膈应的。   钱特助很快就把新酒店地址发过来。   乘上专车,盛危和沈修未道别,沈修未架着走路飘忽的余曜站在车窗外,说:“盛哥,你什么时候回新京市?你让我打听的海大那位专攻智能驾驶的丁教授这几天有空。”   盛危正要开口,林鹿似乎听见声音醒过来,迷茫的掀起一线眼皮,把头往他颈间磨蹭。   盛危一低头,就看见林鹿柔软的发梢,苍白脆弱的后颈。   只要想到林鹿把他当成柏季言,他心情就不怎么好,正想伸手把人强行拽开。   “盛哥,”林鹿闭上眼,指尖轻攥他的袖口,脸搭在他肩膀上,温热的吐息就萦绕在他的耳边:“我有点冷。”   夜晚海边气温骤降,湿冷的风透过窗户扑进来,冰冰凉凉的,像是能把人的体温一起卷走。   盛危的身体就像个暖炉,林鹿半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热意源源不断的透过衣料传递过来。   “帮我约个时间。”   盛危扭过脸对沈修未说了一声,合上车窗,抬手打算把林鹿从他怀里搬出去,无意间碰到林鹿的手指,冷白沁凉,甚至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盛危眉头皱起,林鹿刚喝了酒不知道会不会胃疼,如果在这个时候再着凉,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了。   他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忍下来。   十几分钟后,专车驶入市中心旁边的星级酒店。   盛危把林鹿抱进套房,脚踢上门,随手把人扔到床上。   恰好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公司那里来的电话,他接通聊了几分钟,随后就拿着毛巾进浴室。   林鹿最初只是装睡,后来盛危把他捂热了,他枕着盛危的肩膀还真的睡着了。   夜色穿过窗帘缝隙流入地板,一地寂静,听着浴室的水声,林鹿抱着蓬松的被子翻了个身,很快又转头睡了过去。   盛危冲了个澡,擦着湿淋淋的头发走出来,他也喝了不少酒,酒精被热气一蒸,也多少有点困倦。   钱特助问他要单人套房还是双人套房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单人房。   因为他不确定晚上林鹿会不会又像上次一样疼的昏厥过去,如果两张床隔得太远,他也没法及时做出反应。   等盛危擦着头发走到床边,发现林鹿躺在床上睡着了。   房间里没开灯,一道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林鹿的脸上。   林鹿习惯于侧睡,手指蜷缩抓着枕头,头枕在手肘上,下巴搭在蓬松柔软的被子上,显得脸很乖很小,柔软的发梢无声垂落耳尖,冷白的皮肤在月光下愈发通透,倒让盛危看清他眼睑下方一粒微小的泪痣。   在隔得很远的地方躺下,盛危闭上眼。   服务生能叫出林鹿的名字,林鹿应该是沙堡的熟客,既然是熟客,又怎么会不知道那杯果汁是酒?   林鹿半夜口渴,起身到客厅倒了杯水,他注意到手机屏幕上有两通未接来电,动作一顿。   很快,又一通电话打进来,搁下水杯后,林鹿指尖慢吞吞地移到接听按键上,按下去:“……爸?”   作者有话说:   盛危:他有小心思,但我猜不到。皱眉.jpg 第24章   林鹿倦懒地缩在车后座。   他头抵着车窗,窗外风景倒映在车窗上,车窗被摇下一丝缝隙,清晨的新鲜空气灌进来,暖风吹起落在耳尖的碎发。   这几天他大多时间都是睡过去的,但是或许是没什么精神头,现在坐在车上还是觉得昏昏欲睡。   林海天一段时间都在国外出差,是听说了他和盛危同时参加宴会的事,特意打电话来夸奖他。   让他再接再厉,和盛危拉近点关系,再多争取点好处。   林鹿便随口敷衍了两句。   上一世他或许还会在意得到林海天的夸赞,但躺在病床上那段时间林海天没有看过他一次,他就知道林海天给他的关怀不过是在和他逢场作戏。   愤怒和不甘心堆积如山,都随着时间消退了,现在的他只想掐住林海天的咽喉,让对方崩溃的跪在他面前。   林鹿精神涣散的想着当年的事,三十分钟后专车停进海大。   车门被拉开,阳光倾泻进来,林鹿被刺得睁不开眼,不得不用手挡了挡。   他不情不愿从车里下来。   盛危带上车门,瞥了眼他蔫头耷脑的脸色:“我倒不知道你这么能睡,随便往哪一坐都能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昏过去了。”   “盛哥又开玩笑了。”   林鹿皱着眼皮,没精打采的说:“要是我晕过去了,盛哥还不火急火燎把我送到医院去。”   盛危闻言冷笑了一声。   走到校内商业街,来往的学生明显多了起来,盛危的体格丢人堆里很扎眼,旁边的林鹿出色的外表更总有意无意的吸引周围人视线。   林鹿倒是没什么不自在的,坦然的让他们好奇的视线望过来。   林鹿怕冷,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提前开了暖气的奶茶店。   一进奶茶店,林鹿就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挪动双腿,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盛危环视了两眼奶茶店的装修,暖黄的墙纸,窗台上养了几盆多肉,或许是口碑不错,进来的学生络绎不绝。   他记下这个地点,看了眼腕表,压低声音在林鹿耳边说道:“我去见丁教授,你就留在这里,别到处沾……乱跑。”   林鹿怀疑盛危原本要说的是沾花惹草。   周围除了打扮青春靓丽的年轻女生,还有就是成双入对的情侣,从他们窸窸窣窣的声音中林鹿敏锐捕捉到这些人都是奔着这里的招牌奶茶来的。   不知道盛危要和那位丁教授谈多久,他总不能就在这里干坐着。   林鹿揉了揉眼睛,一把拽住盛危的手臂:“等等,帮我也点一份这里的招牌芋泥。”   盛危停下脚步,轻嗤:“我为什么……”   林鹿揉的通红的眼睛抬起,皱了皱鼻尖,委屈的望着他:“如果我喝不到,一会儿你在和那位丁教授谈事情的时候,说不定就会收到医院打来电话,说我因为低血糖头晕,被好心的同学们送进医院,明天的头条就是盛氏总裁和林氏继承人逛校园突发疾病。”   “……打住,”盛危额头青筋跳了跳,他实在听不下去了。   片刻后林鹿的手机上跳出一条短信,他的银行卡收到了一笔转账。   “自己买。”盛危留下一句,摔门离开。   林鹿笑了一声,低下头研究怎么扫码点单。   他有许多年没来过奶茶店这种地方,有印象的上一次还是在他大学的时候。后来工作繁忙,必要时姜学文会给他去咖啡厅打包咖啡回来,现在看着菜单上面花里胡哨的名字,他居然觉得和现在的年轻人居然有了代沟。   下完单他才注意到楼扬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楼扬:我都听说了,你来沙堡了?]   [楼扬:你还特意点了果酒,那种酒容易上脸,但是酒精度数并不高,你装醉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小目的?小脸通黄.jpg]   [楼扬:一五一十如实招来。]   林鹿垂下眼皮,勾唇轻笑,指尖在屏幕敲出几个字:[自己猜。]   很快招牌芋泥制作好了,服务生笑着说:“请及时饮用,芋泥加热后发酸哦。”   林鹿点点头,粘稠的芋泥沉淀在杯底,插上吸管之后搅了搅。   他坐在落地窗旁边,今天天气不错,外面晴空万丈,正午阳光热烈,暖融融的照在身上。   海大是全国知名的学府,校园风景优美,常年刊登在校园榜上,林荫道上挤满了熙熙攘攘的学生,银杏树树影婆娑,在日光下透出灼灼的金色,细碎的光斑映在地上,风一吹摇曳纷纷的落下来,铺了满地都是。   盛危现在应该已经见到那位丁教授,海大这位丁教授在智能驾驶领域很有名气。   双木和盛氏目前都在着重研发智能驾驶,双木的成果已经卓有成效,盛氏以前重心放在房地产和电子领域,最近转型智能驾驶,还正在投入和研发中,缺少的正是关键技术。   林鹿单手托着下巴,目光漫不经心落在窗外,换做是上辈子,他恐怕就要想着阴谋诡计,破坏盛危的合作。   现在他却心如止水,仿佛下一刻就要遁入空门。   “咦,林哥——!”   林鹿转过头,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惊喜的看着他。   他记性向来不错,何况前两天才在沙堡刚刚见过,林鹿抿唇一笑,向他们摆了摆手:“没想到这么快又遇到了,你们是海大美院的?”   “林哥还记得我们。”男生脸有点红,手都不知道往哪摆。   林鹿今天没着正装,上身穿亚麻针织衫,下半身休闲裤和小白鞋,捋到脑后的头发也放下来,柔软的垂在眉眼间,看上去和他们没什么区别。   林鹿四下看了看,刚才店里还有空位,现在下课了,队伍都排老长,除去他这一桌,其他的地方都坐满了。   “你们也是来买奶茶的?”林鹿笑笑:“不介意的话一起拼个桌吧。”   几个男生红着脸坐下来,林鹿长得那么好看,和颜悦色的笑容让他们脸颊发烫,心脏砰砰直跳。   “上次见林哥穿着西装,还以为林哥已经工作了,”男生害羞的抓着头发,小声说:“没想到林哥也是海大的?林哥长得这么好看,没道理在论坛不火……”   话一出口,男生就羞的捂住脸。   林鹿靠着沙发,慵懒的笑:“我确实早就已经工作了,只是陪朋友来海大办事情。”   “原来是这样,”还没进入社会的男生们,性格单纯,明显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表情都有些失落。   林鹿如果是海大学生的话,他们还能约着经常碰面,但林鹿已经工作了,这样的机会肯定是没有了。   “林哥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呢,上回那个冷着脸的朋友没一起?”男生鼓起勇气,吞吞吐吐的问。   林鹿被他逗得笑出了声。   冷着脸的朋友一听就知道是盛危,盛危不苟言笑的时候,那张英俊的脸便显得冷硬凶狠,看上去就像不易接近的猛兽,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林鹿喝了口芋泥,甜腻的糖分恰到好处,慢吞吞的笑:“我是陪他来的,他去找丁教授谈事情一会儿才回来。”   男生低着头涨红脸,指尖下意识攥着牛仔裤,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你看上去有点怕他?”林鹿安抚的笑笑。   男生看见这笑容头晕目眩的,不好意思地抓着头发,没留神就把实话说出来了:“上回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瞪着我们,就有点怕……”   傻孩子,他不是在瞪着你们,是在瞪我啊。   林鹿忍着笑,搅了搅杯底的芋泥,抬手把柔软的碎发拨到耳后。   男生嘀嘀咕咕:“我也有这种感觉,他好像不喜欢我们接近林哥……”   林鹿还是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盛危不是不喜欢他们接近他,是不喜欢他去接近他们。   不过这些事解释起来比较麻烦,林鹿不着痕迹的就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   盛危在走神。   接待室宽敞明亮,绿植成荫。   盛危和丁教授握了个手,丁教授鬓发霜白,看上去却颇有精力:“盛总亲自前来,蓬荜生辉,请坐请坐,前几次您约我,当时我在给人顾问,实在是抽不出什么时间,真是不好意思,还劳您亲自跑一趟。”   丁教授给助手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泡茶。   “丁教授是人才,等的越久才越有期待,”盛危坐下,环顾了下四周:“丁教授这里的环境就挺别致的。”   丁教授笑了声,连连摆手,“这些都是助手弄的,我没分什么心思。”   两人各坐在两个沙发上,中间隔着茶几,上面摆放着几沓摊开的文件。   寒暄了几句之后,两人进入正题,开始聊立项事宜。   盛危谈笑自若,上一世他就足够了解丁教授,而且还手握着充足的价码,足以打动这场谈判。   丁教授越聊越投机,敲定了合作项目的大致框架之后,他又浏览了一遍合同里的各项条款,实在是贴合他的心意,挑不出任何错来,甚至盛危还愿意提供给他足够的研发自由,当场签署了这份合作书。   敲定合作意向之后,丁教授依然在侃侃而谈,盛危应对如流,表面听的认真,私底下却有点心不在焉。   他脑海总浮现出林鹿故作玩笑时的笑脸。林鹿抓住他的手臂,歪着脑袋,弯着眼睛打量他的表情,嘴巴里说着开玩笑的话,脸上却挂着无辜得逞的笑。   林鹿说的话当然是为了达到目的的玩笑话。   但林鹿确实是个弱不禁风,一碰就碎玻璃娃娃。   稍微吃的不够妥帖,或吹点风,就能病的爬不起来。   分明和丁教授见面是很重要的场合,他脑海里总是不合时宜的蹦出林鹿的脸。   林鹿会不会在他谈事情这段时间昏过去,说起来他这两天早餐吃的都很少,万一低血糖头晕呢——   林鹿长得好看,万一碰到一些学生要跟他合照。   这时突然毫无征兆的眩晕发作,他身体摇摇欲坠,走路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棉花上,他努力的维持着平衡,小腿却忽然卸了力,眼前一黑直直摔在地上。   周围人吓了一跳,匆匆忙忙拨打120。   救护车拉着警报冲进校园,把林鹿抬上担架,送进救护车。   由于围观的人太多,各种照片、视频被上传到网站上,隔天头版头条:#盛氏集团总裁与林氏继承人相约校园突发意外,引发校园骚乱#   盛危下意识掏出手机想给林鹿打个电话,指头刚摁下去,又快速挂断,他觉得可笑。   林鹿喝了甜的东西,不会低血糖,他刚才不过是在杞人忧天。   绷紧的神经刚略微一松,盛危表情又骤然凝固。   如果那里的奶茶不干净呢?   校园里的食品卫生问题频频登上新闻,林鹿的玻璃胃受的住吗?   盛危思绪头脑风暴。   林鹿正捧着奶茶在喝,突然胃里翻江倒海,他撑着桌子想站起来,胃里却一跳一跳拉扯着疼痛,眩晕向他袭来,他软倒在沙发上。   周围人仓促的围过来,问林鹿有没有事,林鹿眼前天旋地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于是有人摇晃他两下。   林鹿勉强撑着摇了摇头,视线却逐渐模糊。   没什么重量的纤弱身体倒下来,惊起一片呼救声。   十几分钟后,救护车开进校园。   这么一想,刚刚窗户外面传来一阵声响,是不是救护车?   丁教授将手握拳抵在嘴唇上:“咳,盛总您在听什么?”   盛危回过神,才他居然不知不觉的走到了窗户旁边,还仔细去听外面的声音。   盛危:“……”   他坐回沙发,深吸一口气,屈起指骨抵着太阳穴,用力按了按。   盛危强迫自己把那些想法都按回脑海里,调了下呼吸,说道:“不好意思……我失态了,刚才丁教授说的我都有听,我本人对丁教授的理念很赞同。”   “不怪盛总,我这嘴一开闸就没完没了的。”   丁教授摆摆手:“盛总肯抽出时间特意跑一趟,项目书也体现了足够的诚意,您用过午餐了吗?要不一起?”   换作是平时,盛危乐意之至,但他现在被林鹿搅得心神不宁,“抱歉,还有人在等我,等丁教授来新京市,我做东给丁教授整个团队摆个接风宴。”   丁教授哈哈一笑,玩味朝他挤挤眼,调侃道:“就是一直让盛总牵肠挂肚的那个人吧,肯定是个标致的美人吧?盛总心有所属,又不知道要多了多少伤心人。”   ……标致美人?   丁教授脾气好,平易近人,在学术上有很高成就,却没有那种匠脾气,只是真会开玩笑。   盛危松了松紧勒喉结的领带,大步走进奶茶店,一眼就注意到落地窗前的林鹿。   林鹿整个身子陷在白绒的沙发里,下巴搭着纯色衣领,显得脸愈发小,日光落在发梢,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好似给苍白的脸镀上一层通透的白釉,眼角眉梢熠熠生辉。   林鹿确实挺标致的,或者说是出色。   盛危见林鹿好端端的坐在那里,没被救护车拉走,眉心松了松,然而却发现了预料外的不快。   商业街奶茶店有个陌生帅哥的消息早就在学校论坛不胫而走,好好的一个午休,客流量比平时多了三四倍,全是好奇过来一探究竟的学生,激动的女生和旁边的人窃窃私语。   美院几个男生长得也不差,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更是吸睛。   看在盛危眼里,就像误入羊圈里的小狐狸利用甜言蜜语哄骗单纯的小羊。   美院男生正和林鹿说笑,忽然无意间一抬头,就撞入盛危冷沉的眼神里,当即打了个寒颤。   林鹿也有所感,抬眸望向盛危,托着腮,目光澄澈:“盛哥谈完事了?”   “你们在做什么?”盛危不动声色。   林鹿坐在沙发里,盛危就将手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这是一种全然掌控的姿态,沐浴在他注视下,几个男生有如被猛兽盯上,背都绷紧了,手抓着裤腿,紧张的直咽唾沫。   林鹿这么如沐春风的人,怎么会有这么个不近人情的朋友。   他们捏紧拳头给自己打气,磕磕巴巴回道:“我们出外景回来,没想到正巧碰到林哥,林哥请我们喝奶茶呢。”   小恩小惠。   盛危手插在兜里,余光瞥了一眼林鹿。   “我等的人来了。”   林鹿也察觉到他们不自在,于是起身,朝依依不舍的男孩们摇摇手:“那我们就先走了。”   盛危转过身,掌心忽然被塞了一杯暖乎乎的奶茶,他停下脚步:“这是做什么?”   “给你买的。”林鹿眨眨眼睛,笑着歪了下脑袋。   呵,刚说小恩小惠,现在就施展到他头上来了。   他又不是那些单纯的大学生,会被这一套收买了。   “我没……”兴趣。   盛危的话音戛然而止。   林鹿给奶茶插上吸管,递到他的唇边,用抑扬顿挫的声音说:“旁人有的,咱们盛哥也得有。”   盛危心情有些微妙。   林鹿好像在有意哄他开心一样。   走出店外,凉风吹到脸上,盛危反应了片刻,突的额头一跳。   不对,这连小恩小惠都算不上,这奶茶说到底还是他买的!   金秋的风比初秋凉了许多,扑到身上凉飕飕的。   尤其是刚从开了暖气的奶茶店出来,凉风卷走了身上的热乎气还往骨子里钻。   专车一路开往机场。   盛危在本市的行程跑完了,下午还要回公司主持一个重要会议。   ·   两点的飞机,落地新京市接近四点,李伯开车来接他们,盛危用手提笔记本处理公务,头也不抬:“直接去公司。”   林鹿恹恹靠在后座,有气无力掀了掀眼皮和李伯打了个招呼,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盛氏集团总部位于浪屿谷。   浪屿谷是全国著名的金融街,寸土寸金,全国知名品牌在这里基本都有落户,而盛氏大厦有如拔地而起的巨塔俯瞰着余下高楼。   车开进地下停车场,车门被拉开,凉风蹿到脸上,林鹿才悠悠醒过来。   新京市气温比较低,林鹿感觉凉风从衬衣底下钻进衬衫,领口也冰凉的透不出热乎气。   走了没两步,他就觉得身子很沉,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   进了电梯,电梯直达顶楼。   弧线环形落地窗提供了足够开阔的视野,把浪屿谷全貌尽收眼底,地面铺着柔软的地毯,高跟鞋落在上面很吸音,几乎不发出声音。   离电梯最近的就是秘书处,透过玻璃看到盛危出差回来了,两名秘书抱着亟待处理的文件迎上来。   “这些先放一放,”盛危停下脚步,随意翻看两眼,道:“丁教授合作意向已经敲定了,先把技术部的人带到十号会议室。”   秘书在偷偷看林鹿,她也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人,猜测他和盛总是什么关系。   八卦的心已经在尖叫了,表面依旧一副干练沉稳的模样:“是,盛总。”   盛危把一系列流程吩咐下去,看了一眼林鹿:“你跟着钱特助。”   林鹿头晕的厉害,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语气倦倦:“让钱特助看管我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不然还是让他跟你去开会吧。”   盛危冷“呵”了一声:“你倒也不用这么小瞧你自己。”   林鹿无奈一笑,宠溺纵容道:“那就随你吧。”   秘书捧着文件的胳膊微微发抖,她就快要抑制不住她那颗躁动八卦的心了。   钱特助把林鹿引入接待室,她小心翼翼抻着头,见钱特助找了个软垫,垫在林鹿的后腰,又翻出条薄毯盖在林鹿身上,鞍前马后把人伺候的妥妥当当的。   她下去后迫不及待回到秘书处和好友们分享她的见闻。   “林总在这里等一等,盛总很快就开完会了。”   钱特助调高空调温度,弯腰询问道:“您想喝点什么吗?热牛奶或热咖啡?”   身子刚躺下来,那股眩晕的感觉越发严重。   林鹿没精打采:“热牛奶吧。”   钱特助应下来,到茶水间泡了杯热牛奶,林鹿接过来捧在掌心。   中午是在航班上吃的飞机餐,那股不尽如人意的味道还残留在嘴巴里,喝了几口热牛奶,才把反胃的感觉压下去。   一杯牛奶很快见底,钱特助又去泡了一杯放在茶几上。   见林鹿恹恹靠着枕头,他试探的问:“您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林鹿动了动嘴唇,眼神飘忽:“还好,稍微有点头晕。”   “那我候在门口,您有事叫我。”钱特助说。   接待室安静下来后,林鹿裹着小毯子小睡了半小时。   迷糊之中忽然听见接待室门口传来声响,下一秒门开了,林鹿眼皮掀开一条缝,看见个手里夹了支烟,夹克西裤的男人走进来。   “汤先生不好意思,这间接待室有人在休息。”   钱特助刚才在茶水间听见秘书处几个人在吃盛总的瓜,于是义正言辞的警告他们盛总和林鹿不是那种关系,不要乱传,盛总是直的,而且和谁谈都不可能和林鹿谈,让她们不要随便胡说八道,他说完秘书处众人都蔫了。   正因如此浪费了点时间,所以这才晚一步注意让人进了接待室,连忙前来阻拦。   汤森健立时顿住脚步,“是这样啊,不好意思。”   “盛危刚才打电话让我到接待室等他,所以我急急忙忙赶过来,也没注意到接待室门上还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   钱特助躬了躬身:“是我工作的失误,让我带您去楼下的接待室吧。”   “等等。”   林鹿坐起身,视线落在汤森健脸上停了两秒,随后笑笑:“我不介意,就让汤先生在这里等吧。”   听林鹿这么说,钱特助也不好再坚持。   汤森健走进接待室,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咔哒”一声点上火:“那你也不介意我抽烟吧?”   他烟都凑上去了,还这么问,明显是假惺惺客气一下。   林鹿摇摇头,膝盖蜷在沙发上,柔柔弱弱地抱着薄毯,很多人第一眼都会轻视。   汤森健也不例外,吐了口烟,居高临下扫他一眼:“没想到盛危中意你这样的。”   钱特助听到汤森健是这种语气,眼皮直抖,想张嘴提醒他林总的身份,林鹿一眼看过来,他就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林鹿看着这张有点眼熟的面孔,也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汤森健,心思一动,脸上却挂着纯然好奇的笑容:“汤哥和盛哥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很久了吗?”   “我是他大学学长,”汤森健吸着烟,扬起眉毛说:“我们的交情也有那么个五六年吧,想当初盛危…受伤还是我及时发现送医的。”   钱特助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汤森健总是喜欢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翻出来吹嘘,这件事都不知道和多少人说过了,到现在还乐此不疲。   林鹿表情立时紧张起来,像是要巴结汤森健,端起茶几上的玻璃杯,迈着小碎步走过去:“汤哥抽完烟嘴巴应该很苦,喝点东西吧。”   汤森健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心想这小东西还挺会看眼色,随手正想接过来。   林鹿忽然失手打翻了玻璃杯,里面牛奶泼到汤森健的胸前,夹克浸了个透湿。   “操——”   盛危开完会来到接待室,他在开会的时候收到钱特助的消息,说林鹿有点不舒服一直在昏睡,所以他特意提早结束过来看看。   结果刚推开门就看到林鹿生龙活虎,和汤森健挨在一起,汤森健前襟还沾着乳白不明液体。   他的视线在那滩不明液体上打了个转,随后冷沉的嗓音发出一声轻嗤。   “……呵。”   作者有话说:   因为头三天的订阅很重要,所以连更了三天的^^   考虑夹子的因素,下一章夹后更,也就是周六晚上12点更,感谢小天使们理解(转圈鞠躬.jpg)   往后固定更新时间从晚上6点改到晚上9点,稳定日更,啾咪啾咪 第25章   盛危面色冷冷,只要他一个没留神,林鹿转头就能和别人搭上关系。   汤森健抬眼看见盛危的脸,把到嘴边粗鄙的谩骂咽了回去。   林鹿仰着脸,一脸无辜:“不好意思,我闻到汤哥身上有股刺鼻的油漆味,所以手没端稳。”   说着,他捂住鼻尖打了几个喷嚏,眼眶湿红,捂住胸口,委屈巴巴往盛危身边贴了贴。   汤森健愣了愣:“……”   这表情是怎么回事?明明是泼了他一身奶,居然还理直气壮嫌弃他身上的味道?现在活像是他把林鹿欺负了似的。   见林鹿惹了人就往他身后一躲,盛危也险些气笑,“林鹿,你自己惹的事情自己摆平。”   “可我现在是盛哥的人啊。”林鹿一脸理所当然。   汤森健本想说看在盛危面上也不计较了,却忽然听见林鹿的名字。   这名字可太耳熟了,他瞬间把传闻和脸对上了,满腹的窝火登时化为背后冷汗涔涔。   林鹿可是他做梦都不敢去招惹的人,对方动动小指头就能把他摁死。   他先前居然用那种轻蔑的语气说话,林鹿泼他一身奶,都算是涵养好。   汤森健一下就想通了。   以为林鹿泼他一身,是故意让他难堪。   林鹿弯起唇角,拇指捏了捏指骨,提议道:“那不如汤哥泼回来?”   汤森健只有一瞬间被这个提议打动,下一秒就打了个激灵,他哪敢劳动林鹿,吓的连连摆手,话都说不连贯强笑:“没没没,林总手滑而已,而且我自己刚才说话也不经大脑,林总千万别和我计较…而且我哪配当林鹿的哥…”   林鹿神情倦懒,拿袖口堵住唇,低声咳嗽两声,歉然道:“说到底是我失误,你把夹克脱下来,我让人洗干净给你送回去吧。”   汤森健下意识想摆手。   却又想到这或许是一个能和林鹿搭上关系的机会,犹豫了几秒,还把外套脱了下来。   见他们把事说清楚了,盛危给钱特助使了个眼色,让他把汤森健带到总裁办,他临时把汤森健叫过来是有事要聊。   钱特助会意,把人带走。   盛危打算警告林鹿两句,然而头一低,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林鹿坐在沙发上,慢吞吞的揉着额角。   他太阳穴跳的厉害,像是下面藏着的血管在突突跳动,不是尖锐的刺痛,而是一种让人意识昏沉的眩晕,眼前不停有光斑在跃动。   盛危瞧着他一副苍白如纸,好像一碰就碎的模样,问:“头疼?还是其他哪里不舒服?”   林鹿垂着眼皮,额头虚弱地抵着盛危的后背,唇微微开合,盛危居然能感受到轻喘的热气隔着西装呼到他的背部。   林鹿仰起头,眯着眼睛有气无力说:“头晕,难受……”   见林鹿耷拉着脑袋,蔫了吧唧,眼看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盛危没再耽搁,把薄毯扯过来盖在林鹿身上,径直将人抱起往外走。   秘书处因钱特助义正言辞的话刚按捺住蠢蠢欲动吃瓜的小心思,结果头一抬,就看见他们盛总怀里抱了个人大步如风从她们面前过去了。   秘书处:???   盛危抱着林鹿坐进车里,吩咐李伯开车,才空出手给钱特助打了个电话:“我送林鹿去医院,你代我和森健道个歉,让森健先回去吧。”   刚给他汤森健泡过茶,让对方稍等的钱特助:“……”   车窗开了道缝透气,今夜大概要下雨,天空乌云际会,沁凉的风涌进来,透着股潮湿的气息。   林鹿歪着身子靠在盛危肩上,意识像是被拉到浑噩的边际,眼皮子重的抬不起来,但还是拿脸蹭了蹭盛危的手臂,不厌其烦的嘟囔:“冷……”   盛危把林鹿自己扭掉的薄毯捡起来,往林鹿脸上一蒙,眼不见为净。   薄毯蒙在脸上,也遮盖住了钻风的后颈,林鹿很快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   “应该是换季引起的感冒,高烧39度3,好在送来的及时,不然演变成肺炎就糟糕了,我给你们开点药回去吃一吃也能好,但挂水烧退的快一些。”医生捏着报告单扫了眼,说:“要开药还是挂水?”   “挂水,他经不起折腾,”盛危脸色沉沉,没怎么思索:“最好再安排一间单独病房。”   “单独病房恐怕没有,”医生笑着摇摇头:“最近换季气温骤降,住院的患者很多,感冒发热的,旧病复发的,还有急诊的,现在只有普通病房还有空位。”   李伯来的是就近的医院,没想到病人这么多,早知道稍微跑远一些,或许人还能少点。   其实如果是盛危感冒发热,他不会要求住在病房,觉得矫情,但林鹿病弱体质差,输液大厅人群混杂,很难说不被传染。   “那就普通病房。”盛危瞥了眼林鹿。   林鹿感觉蒙在脸上的薄毯被掀开,他的一条胳膊被拉出去,于是从冗长混乱的睡梦中惊醒,眼皮撩开一条缝,看到护士正在准备挂水的器具。   护士握着他的手腕看了一眼就愣住了,林鹿手腕既白又纤细,薄薄的皮肤毫无瑕疵,几乎看不出毛细血管。   她又抬头去看林鹿的脸,林鹿身形也很瘦,侧脸病容苍白,轻薄的嘴唇烧的通红,有种一触即碎的破碎感。   感受到疼痛的时候,林鹿睁开眼,他低下头,看见针头刺破皮肤,扎入血管,鲜血冲入管道又回流,紧接着针头被胶带固定住。   “好了,盖上被子睡一觉醒来就好了,”护士好心叮嘱说:“体质弱可以多锻炼多走走,提升抵抗力。”   林鹿笑笑:“好,辛苦了。”   盛危接了个电话,挂断之后,道:“我出去一趟,你在这里歇着,我让李伯看着你。”   林鹿躺在柔软的被褥里,温暖的环境让睡意又重新席卷而来,他挪动着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听了盛危的话柔柔点了点头。   盛危脚步一停,他想林鹿唯有在这种病得爬不起来的时候,才最为乖巧。   钱特助早就候在安全通道,这里非常安静,只有风从门缝吹过的声音。   “把森健送回去了?”盛危整理着被林鹿蹭乱的袖口,随口问。   “是的,送汤先生暂时回去了。”   盛危目光沉沉:“他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仔细说一遍。”   钱特助把之前在接待室事情经过讲给他听,盛危沉默了片刻,眉头微皱道:“林鹿说的油漆味,你也闻到了?”   “很淡,如果不是林总鼻子尖闻出来,我肯定察觉不到。”   盛危微微皱眉:“我记得森健去年结婚就买了房子,也装修好了,开的车是新换的清洁能源汽车,也不是传统需要烧油的车,他从哪沾来的油漆味?”   换作平时,盛危不会想这么多,他向来信任身边的兄弟,但林鹿入住帆船酒店的事情泄露出去,不免起了疑心。   上一世他公司垮的那么快,也是因为有内鬼泄密,但是等他察觉的时候已经晚了,重生后他也想过办法去排查,只是需要排查的面太广,一直没什么进展。   但这次的事情就让排查面小了许多,提前知道这件事的除了秘书处,就是和他经常登门来往的汤森健。   他先前打电话叫汤森健过来,也是为了问这件事。   盛危直觉油漆应该是个突破口,他脸色微沉:“你去查查油漆的出处,弄清楚他身上的油漆味是从哪来的。”   “好的盛总,”钱特助应下,又面露迟疑:“不过仅凭一个味道恐怕很难追查,我现在印象就已经不太清楚了。”   “不是有那件夹克吗?”   盛危眸色漆黑幽邃掺着寒意,“拿去送洗之前,你先把这件事调查清楚。”   “是啊,还有夹克,”钱特助恍然大悟,庆幸万分道:“还好林总为了让汤先生难堪把奶洒在上面,不然这件事又进了个死胡同。”   “为了让汤先生难堪?”盛危冷笑起来。   钱特助愣了一下,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林鹿这个人,比狐狸还要狡猾,如果是看谁不顺眼,也会用牵连不到他的方法去整治,绝不可能落人口实和把柄。”   “他就算是发烧到神志不清也不可能用这么幼稚的报复手段,他是闻到汤森健身上的味道,故意用这种方法不打草惊蛇还让汤森健把衣服脱下来。”   钱特助打了个激灵。   他刚才还在为运气好而感慨,现在听了盛危的话,顿时头皮发麻。   林总的城府居然这么深沉!   “暂时豢养在笼子里的狐狸也是狐狸,说到底还是不能放松警惕。”   盛危倒是习以为常,只要他时刻保持着警惕,戒心,就算林鹿对他有威胁,他也能及时作出处置和应对。   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往后你也醒点神,”盛危漆黑的瞳仁沉沉的,透不出一丝光点,让人摸不清情绪,冷静沉声道:“总之当务之急,你先把油漆查清楚。”   林鹿每日蜷缩在他身边沉睡,慵懒又平静,这是他想要的,又让他觉得不得劲。   现在林鹿将藏在柔软皮毛下的爪子亮出来,虽然不是伸向他的,却晃了他的眼。   他清楚林鹿心机深沉且危险,但却因此而兴奋,血管里汩汩流淌的血液都因此燃起来。   盛危下意识把手伸到口袋里,想要摸烟,才后知后觉已经戒烟了。   “是。”钱特助应下来,摸了一把鬓角渗出的冷汗。   林鹿不知道他被深深忌惮了,此时正抱着被子,在病床上辗转反侧。   普通病房共有四个床位,他睡的是靠窗的那个,中间两个空着,靠门边还有一个病床上躺着一对同性情侣。   起初两个人还觉得不好意思,注意掩饰两个人的关系,后来慢慢的就放飞自我了。   生病的是个打耳钉的男孩,和病恹恹的林鹿不同,他活力充沛,一直都在叽叽喳喳。   男孩应该平时身体不错,很少生病,所以还特意拍了个照发朋友圈,见男朋友没地方坐,还让他和自己一起躺在床上,两人窝在病床上一边刷短视频一边嬉笑。   他们没有刻意压低音量,时不时爆发出笑声。   林鹿蒙在被子里,眯眼往外看了一眼,揉了两下耳朵,还能依稀听见两人聒噪的笑声。   他换了几个姿势都没能睡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把脸埋在抱枕下,迷迷糊糊要睡过去,那对小情侣不知哪里的又闹得不愉快,忽然爆发出激烈争吵。   “你要我解释几回?都说了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要再这样想,我也没办法!”男朋友留下一句渣男语录,摔门离开。   林鹿这下是彻底睡不着了,干脆坐起身。   病房窗户半开,飘来一股潮湿的雨腥气,片刻后,杂乱无章的雨点落在玻璃上。   “下雨了,”林鹿喃喃自语。   门被摔上没多久,又被拉开,林鹿还以为是那个男朋友,抬了抬眼皮,却见盛危从外面进来。   盛危看着林鹿,他揣摩半天,还是琢磨不透林鹿的心思。   林鹿引导他去查汤森健有什么目的?   说是林鹿在笼中,林鹿却一直处变不惊,不按套路出牌,反而让他自己有种身在笼中的错觉。   颈项上仿佛无形被林鹿系了个绳子,这种不可自控的感觉让他烦躁,却又刺激的血液沸腾。   “怎么没睡?”盛危站在病床前和林鹿对视。   林鹿揉揉眼皮,打了个哈欠:“一会儿就睡。”   盛危“嗯”了一声,拖了个椅子坐到旁边处理邮件,就不再理会林鹿。   病房里一时寂静。   男孩悄悄观察两人,其实他早就注意到病房里林鹿和盛危。两个人外形都极为优越,看上去不像兄弟,说是朋友,气氛也很古怪。   虽然还在生男朋友的气,但他还是偷偷和几个单身姐妹说了在病房遇到两个长得特别好看的人的事,姐妹们纷纷催促他问问他们是不是直的,是不是单身。   男孩犹豫几分钟,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鼓起勇气:“那个…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啊?我就是单纯好奇,如果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盛危在处理出差堆积下来的公务,懒得理会,眼都没抬一下。   “嗯?”林鹿倦懒地想了想,笑道:“关系…他现在养着我?”   男孩傻眼了,目光震撼的在两人中间徘徊。   他自诩眼光不会出错,这两人绝对不是那种关系,更像是闹了脾气的朋友。   毕竟林鹿生了病,如果盛危真的不关心的话,也就不会留在病房,但两人之间相处又有点别扭。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想说点好话,帮两人调停一下,这样拉近了关系,说不定还能打听一下他们是不是单身。   小心思彻底泡汤。   林鹿笑吟吟的:“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男孩看着这个笑容,心脏砰砰直跳,愣愣摇了摇头。   他小心翼翼瞧了眼盛危,盛危身材魁梧凶狠,看上去就不近人情,没想到还会养男朋友?   他又抬眼看了眼林鹿,林鹿看似病弱苍白,一身矜贵的气质却是透在骨子里的,这样的人怎么会是被豢养的。   盛危听了林鹿的回应,手指一顿,绷着脸抬起头,用眼神警告他别乱说话。   林鹿一看他凶巴巴的眼神,就忍不住想笑。   他忍住笑,眼睑低垂,身子探出床边,伸手勾住盛危的衣服扯了扯:“我有话要说,盛哥你凑近点。”   盛危见他的身子差点从病床上歪下来,只好敷衍地侧了个身。   林鹿还不满意:“耳朵凑过来呀。”   “……”盛危按捺住脾气低下头。   林鹿没输液的手勾住他的后颈,把唇凑到他耳边,吐出温热的呼气:“我后面痒。”   盛危眉头一皱:“哪儿?”   “肩胛骨,”林鹿轻轻咳嗽两声,难受的皱了皱眉。   盛危盯着他的脸:“很痒吗?”   林鹿轻轻点了点头。   盛危直起腰,冷笑一声:“哦,那你忍着。”   林鹿:“……”   林鹿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卷在被子里,眼尾下耷,虚弱的嗓音传出来,嘟囔:“怎么办啊,够不到…痒得我睡不着觉,万一我休息不好,病情变重…算啦,反正就是再挂两天水的事……”   盛危冰冷无情地抿唇看他,林鹿探出张小脸,对视两秒,盛危额角一跳:“闭嘴,过去趴好。”   林鹿翘起嘴角,心安理得地趴回病床,把枕头垫在脸下,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盛危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他是被林鹿整破产的,他都怀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林鹿的。   盛危抬手,把病床旁淡绿色的帘子拉上,隔出一个单独的空间。   男孩装作无意往旁边撇了一眼,他以为原本林鹿之前的回应是开玩笑,没想到看见这一幕,登时心思歇了个干净。   林鹿腹部垫着被子,趴卧在床上,柔顺的发丝垂落在苍白纤细的颈骨,脸埋在枕头里,侧过半张脸对他笑。   “自己把衣服撩起来。”   “不撩了,冷,”林鹿嗓音带着鼻音说:“直接把手伸进来吧。”   盛危绷着脸,大手缓缓按上林鹿单薄的后背。   林鹿体温很凉,换做其他人身上穿着衣服,还裹挟着这么多被子,肯定热的满头大汗,但他饶是埋进被子也没捂出多少热气。   宽厚的掌心覆上来,温暖透过冰凉的衣料熨帖的传递到皮肤,林鹿的脸埋枕头里看不出表情,轻叹一声。   盛危:“……这里?”   “往左下一点。”林鹿嘟囔。   “这儿?”   林鹿此刻姿态更像被搔到痒处的小狐狸。   林鹿声音渐低,唇微微张合,舒服的直哼哼。   他倦懒地阖上眼,雪白的脸侧浮起薄红,嘴唇都多添了一丝血色,盛危但凡停一下,他都能微妙的感觉到,那双水潋的眼眸微睁开,那纤细柔软的指尖轻轻拽拽盛危粗砺的手腕,像是撒娇一样催促他继续。   隔着几层布料,盛危没法直接触摸到林鹿的皮肤,却能丈量出林鹿的腰有多细,他真的怀疑林鹿这些天吃的那么多高热量的甜食都去哪里了,半点肉都没长,腰薄的像纸,一捅估计就能穿。   怪不得走起路来弱不禁风的。   不知不觉时间过了很久。   “还痒吗?”盛危随口问了一句,没得到回应。   他垂下眼,余光一瞥。   林鹿怀里抱着被子,下巴垫着枕头,柔软的头发垂落在纤长颈骨,脑袋倚着手肘,指尖蜷在袖口里,居然已经睡着了。   ……   再醒来是第二天早上。   林鹿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掀开眼皮扫了眼四周,针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拔了,隔壁床也空了。   打过吊水后,他的精神好了许多,摸到床边的手机看了一眼。   八点多钟,还不算太晚。   刚准备放下手机,弹出来一条短信。   短信是盛危发的,说他先前出去办事了,醒来了就在大厅等他。   林鹿又抱着被子在床上刷了会新闻,磨蹭好一会,才拉开帘子,慢吞吞穿上外套下床。   八点医院里的人还不是很多,外面的雨还没停,大厅人进进出出,在干净的大理石地面踩出泥泞的水渍。   林鹿找了个空椅子坐下,注意到昨天病房里的男孩也低着脑袋,精神恍惚地坐在大厅。   他望着外面的漂泼大雨,雨水凌乱的将地面砸出许多水坑。   男朋友离开的时候,把最后一柄伞也撑走了,现在他只能在这里等待雨停。   等了没几分钟,盛危举着伞走过来,林鹿顺势凑到伞下。   外面凉风一刮,林鹿有点冷,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仰起脸笑:“盛哥大早上还要去公司,太辛苦了。”   “我没去公司,”盛危把拎着的袋子扔给林鹿:“医生说你不能不吃早餐,先喝点东西垫垫。”   林鹿接过来,热饮捧在手心,驱散了寒意,由于同撑一把伞两个人肩膀贴在一起,热度透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传导过来。   有的时候比起恋爱,敌人反而是更牢不可破的关系。   林鹿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身边的人,忽地懒洋洋笑了一声。   身子一歪,肩头被雨水打湿,立时拿袖口捂住嘴打了个喷嚏。   盛危冷着脸,把人重新拉回伞下:“怎么,你励志睡遍整个新京市的医院吗?” 第26章   新京市的雨歇了一天,下得更大了。   林鹿躺在床上,听见窗户被雨点敲打发出杂乱无章的声音,他披上衣服,拉开窗帘,发现外面乌压压的,心里有股潮湿的雨腥味,树枝被吹的东摇西晃,看样子又是要下一场暴雨。   他来到一楼发现前庭到处都是水洼,顺着动静,又来到后院,管家和佣人们都在后院,正撑着伞,把外面的花盆往花房里搬,裤腿全都湿透了,到处都沾满了泥水。   那些名贵的花也是被催折得败落可怜,林鹿病恹恹地靠着玄关,总归自己已经没救了,不如救救这几盆花吧。   “我也来帮忙吧。”   恰巧盛危回家,看见林鹿拖着随便走两步路就咳的弱不禁风的病体,居然自不量力要去抱后院最沉重的花盆。   他正准备看好戏。   林鹿刚颤巍巍抬起花盆一角,佣人们顿时惊慌失措,一拥而上:“小祖宗别动,您快去歇着,快放着让我们来。”   盛危:“……”   他也算明白了,他这不仅是捡回来个麻烦精,还是请回来位祖宗?   ·   林鹿感冒拖了一周才好。   感冒向来都是七天痊愈,无论吃不吃药,都得熬过七天。   林鹿反应更剧烈一些,就算是吃了药,症状也没有减轻多少,顶多就是不再发热,最初几天,他走路都晕乎乎的,像是踩在飘忽的棉花上,吃进嘴的东西也恶心的想吐出来。   后来慢慢症状减轻,眩晕缓解了,只是浑身还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整天无精打采,蔫头耷脑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着整个人又瘦了一圈。   许姨急的直跺脚,变着法子给他食补,每天摄入的食物种类都不小于35种,想尽办法给他滋补身体,林鹿感冒尝不出滋味的咸淡,但许姨做的东西他还是很捧场的。   这天起床,林鹿洗漱时照了照镜子,和前几天相比,脸色苍白没有什么改观,至少眼里多了几分精气神。   片刻后,浴室传来淅沥的水声,林鹿用热毛巾蒸了下脸,热气促进血液流通,总算让他的脸色好看一些。   换上休闲服下楼,这些天他都是这个点起床的,许姨哼着小曲正在餐厅布置早餐,见他下来,扬起笑脸:“林先生早,感冒好些了?瞧着精神比前两天好多了。”   “许姨早。”   林鹿揉了揉眼睛,拉开凳子坐下:“感觉感冒应该是好了,这两天都没头晕。”   “那就好,”许姨笑容止不住,在他面前放了一杯热奶,“不过林先生听过来人一句劝,您身子骨弱就应多运动,多锻炼锻炼,盛先生身体强健也是因为每天早上坚持锻炼的缘故,您早上也可以约着一起游游泳,跑跑步啊……”   许姨喋喋不休,林鹿听的入神。   他不是没考虑过锻炼身体能增强体质,但他本身就贪图安逸和舒适,不喜欢流汗运动,更何况他现在已经适应了睡到日上三竿,再赖会床的美妙生活,他都不记得他上次起一个大早是什么时候了。   何况现在总共就两年时间可活,不,像他这样不用药物治疗,连两年都撑不到,一个心脏病绝症患者还有必要去锻炼身体吗?   但这些话他也不好和许姨说。   许姨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忽然一拍脑门,歉意的说:“您看我,上了年纪就喜欢啰里啰嗦,许诺也说了我好几回了,林先生千万别恼我。”   “怎么会呢,许姨也是为我好。”   林鹿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目光透过擦的清亮的窗户落在屋外。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天空碧蓝晴朗,就像被水洗过一样,几名园艺工人正拿着扫帚清扫地上的落叶。   “雨居然停了。”   “昨天晚上就停了,”许姨用毛巾擦了擦手:“外面空气可清新了,林先生要不出门走走,散散步?”   林鹿更乐意回去睡个回笼觉,但看许姨那么热衷的敦促他锻炼,他也有点过意不去,咬了口流心包说:“那我一会出去走走。”   许姨顿时高兴起来,脸上笑藏都藏不住。   这时管家领着两个白褂医师走进客厅,后面还有佣人搬着几大摞布袋。   布袋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沉甸甸的,鼓鼓囊囊,还有一股草木特有的香味,就算是林鹿鼻子不通,也能闻到淡淡的味道。   “林先生起了,”管家笑吟吟打招呼。   林鹿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边沾到的汤汁,好奇的问:“这是要做什么?”   “是药浴。”   林鹿:“?”   管家把医生引到二楼,笑眯眯解释说:“林先生总是感冒发烧,所以用中药泡澡可以祛除体内寒气,每天泡个二三十分钟就好。”   其实正常人感冒发烧都是小毛小病,在床上躺两天就好了,没必要特意用药浴来调理,但林鹿不同,他身体太弱了,如果养的不够精细,一个小感冒动辄就会演变成肺炎,况且频繁生病对他身体损耗也很大。   管家这才想到这个法子。   “老盛总自从老夫人过世之后,就经常盗汗夜惊,都是用中药调理的,所以我回了趟老宅,借了两个医生过来。”   “盛总也很支持。”   盛危也支持?   林鹿回到卧室换衣服,回想这些天,他下床就晕,多半时间都窝在被子里蒙头睡觉,盛危出差回来又堆积了很多工作要忙,一个忙睡觉,一个忙工作,基本没怎么碰面。   时隔几天没见到那张冷脸,他居然甚是想念。   他从更衣室里出来,正好碰上的两名医师在调配药材,佣人按照他们的指调分批把药材放进浴缸。   管家在一旁监工,笑问:“林先生要出门?”   “出门散散步。”林鹿用袖子挡在唇边,打了个哈欠。   “那正好,”管家连连点头:“林先生散步回来,这里应该就弄好了,林先生回来就能泡。”   林鹿从来没泡过药浴,还真有点小期待,探着头往浴室里看了看,才和管家打个招呼下楼。   “许姨我出门了。”   许姨正在收拾桌上碗筷,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从抽屉里掏出个暖手宝放在林鹿手里:“外面风有点大,林先生拿着这个吧。”   “谢谢许姨,”林鹿莞尔一笑。   林鹿也不是第一次用暖手宝,柏季言就给他买过好几个,果然把暖手宝往袖子里一揣,身上寒意就散了不少。   出门后他才感觉到在床上躺了几天,体质下降有多快,从前还能走一走,现在还没走两分钟就气喘吁吁。   新京市靠近市中心的地方有一处山麓,盛宅就坐落于山麓的半山腰上,走在山间林荫小路,就能俯瞰闹市区的繁华。   林鹿撑着膝盖缓了缓,往双木的方向眺望了两眼。   柏季言不是个善罢甘休的性格,这次吃了这么大个闷亏,肯定铭耿在心,要想办法从盛危手里讨回点东西。   他一边思索,一边慢吞吞的走,散了三十多分钟的步,林鹿回到别墅,有气无力趴在沙发上。   “药浴都准备好了,”管家来提醒他:“林先生要现在泡吗?”   林鹿支棱着两条绵软的腿往楼上走,“我去瞧瞧。”   管家见他脚步飘忽,连忙过来扶他。   卧室门一打开,扑面而来就是一股馥郁的药材味,不过室内有完备的循环净化,所以还不算难闻。   浴缸温控系统维持水温,管家问:“林先生觉得现在的水温合适吗?会不会烫了一点?”   林鹿体温比较低,水温烫一些反而更舒适:“刚刚好,不怎么烫。”   “那我守在外面,您有事叫我。”管家笑道,出去带上了门。   林鹿以前经常泡温泉,许多天然温泉都有疗养的作用,每到冬季都会特意抽出时间去泡,但药浴还是头一次尝试。   浴缸里的水呈现清透的甘草色,林鹿先脱掉鞋袜,试探地伸了一只脚,觉得没什么不适应的,才慢慢把身子沉下去。   温热的水流包裹全身,林鹿浑身暖洋洋的,脸上不健康的苍白都褪了几分,药浴的功效和他之前泡过的温泉有异曲同工之处,那股热气仿佛是从骨头缝里钻进去的,暂时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浴缸旁放置了一个托盘,上面是许姨给他准备的水果拼盘。   林鹿剥了个橘子,尝了两瓣,甜甜的味道压下鼻端的药涩味。   药浴功效还是很立竿见影,林鹿长时间不走路,刚才散了会步,小腿还有点酸涩,现在居然也不酸了。   盛危请他泡药浴,他是不是该请盛危泡温泉?眼看着冬季也要到了,正是泡温泉的好时候。   林鹿摸索到手机,拿起来给盛危发了个短信:   [在吗?小狐狸冒头.jpg]   等一会儿,盛危估计是在开会,没有回他。   泡的时间长了,热气渗透进去,林鹿居然感觉鼻子通气了,后背也开始微微出汗,他摸了摸颈侧细密的汗珠,就像浑身的血管被打开了,尤其是在感冒发烧之后,这么一泡感觉浑身都舒畅了。   林鹿枕着胳膊,趴在浴缸旁边,舒服的昏昏欲睡,管家轻轻敲了敲门:“林先生第一次泡的时间不易太长。”   林鹿应了声,从浴缸里出来,到淋浴间冲了个澡,才换上衣服出来。   管家看着他的表情,笑了笑:“林先生还适应吗?是不是觉得还不错?”   “太舒服了,我都要睡着了。”林鹿轻松地抻了下手臂。   管家和他一起往楼下走,笑弯了眼:“我头一次泡的时候也觉得很舒服呢,就像毛孔被打开了一样。”   “您也泡药浴?”   管家解释说:“我是用木桶泡脚,前两年身子骨不好,后来养成睡觉前泡脚的习惯。”   一楼客厅许姨正坐在沙发上看综艺,厨房小锅里慢慢炖煮着乌鸡汤,香味徐徐飘散出来。   许姨舀了一勺尝尝鲜,随后给林鹿盛了一碗:“林先生尝尝看怎么样?咸淡正好吗?”   林鹿抿了口,点点头:“味道正好。”   “难得煲一回汤,过会儿再让李伯也给先生送上一盅。”许姨拍拍脑门,拿保温桶盛了一盅出来。   林鹿觉得以前是因为盛宅里面没人需要进补,尤其是盛危那个体格。   他拿纸巾擦了擦唇,起身道:“我去吧。”   盛危这么照顾他,他都受之有愧了,就……亲自送碗汤聊表心意吧。   许姨巴不得两人多亲近亲近,在她看来林先生样样都好,先生现在对林先生有成见,肯定是不够了解林先生。   她就不信多多了解了林先生,先生还会不喜欢。   所以许姨一听就乐呵呵的:“好好好。”   林鹿捧着打包好的保温桶,坐进豪华商务车的后座,李伯安静的在前方开车,他托着下巴,望向窗外的景色。   秋末的季节,沿途的行道树叶子落了满地,金灿灿的铺在林荫道上,学生三三两两说说笑笑经过斑马线,向外释放着年轻鲜活的朝气。   林鹿看的有些出神,直到李伯出声提醒他到了:“林先生需要我陪您一起上去吗?”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林鹿回过神,拎起保温桶下车。   上楼前他又给盛危发了条短信:[我到你公司楼下了,小狐狸笑脸.jpg]   停车场有专用电梯,直达顶楼。   林鹿上回晕的头重脚轻,根本没仔细看,现在重新走在地毯上,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就能看到外面碧蓝的天空,仿佛咫尺可触,底下繁华的市中心,川流不息。   “林先生,您来找盛总吗?”   秘书室里众人透过玻璃窗看到林鹿,登时引起了一波小轰动,还是秘书长敲了敲桌子,把大家安抚下来,吩咐了一个人出去迎接。   林鹿站在落地窗前,听到声音侧过身,是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女秘书,长相漂亮,妆容干练得体,连脸上笑容也恰到好处。   林鹿扫了眼她的工牌,歪了下头,弯唇一笑,“我来给盛总送点汤。”   女秘书脸上挂着沉稳得体的笑容,实际上心脏砰砰直跳,林鹿笑起来也太好看了,即使和盛危工作这么长时间也有了一些抵抗能力,但还是被到煞到。   能在林鹿面前维持冷静的人都是怪物吧。   “盛总在开会,可能还要点时间才……”   女秘书话音未落,电梯门又开了。   盛危握着文件夹在翻看,随行的钱特助亦步亦趋跟在旁边稍作解释。   盛总?   会议不是应该还有一个多小时才结束吗?   盛危自打收到林鹿的短信,说他来了公司,就开始在会议上心神不宁。   这小狐狸无缘无故来他公司干什么?有什么目的?管家也不拦着?   就因为上次他把他带到公司,就以为他们俩关系多深了吗?随便跑他公司来?   盛危越想越烦躁,太阳穴突突直跳,会议上项目组提出的预案也不尽人意,干脆提早结束了会议。   他迈出电梯,第一时间就看到正和女秘书说笑的林鹿,盛危把手里的文件夹抛给钱特助:“给他们打回去重做。”   他走到林鹿跟前,垂眸睨了一眼,林鹿气色比前几天好了许多,总算不是蔫了吧唧,一副随时要嗝屁的样子。   “跟我过来。”   林鹿朝女秘眨了下眼,才跟上盛危。   秘书室里嘁嘁喳喳的,盛危经过外面,脚步一顿,肃着脸扫了眼,里面的气氛犹如寒风过境,顿时安静下来。   林鹿也往秘书室看了一眼,跟着盛危走进接待室。   盛危绷着脸,手插在裤兜里,冷飕飕道:“林鹿,你怎么忽然到这里来?感冒好了?”   “盛哥没闻到我身上的味道吗?”林鹿随手把保温桶放在桌上。   盛危:“味道?”   林鹿静静和他对视两秒,忽然凑近到他身边:“你仔细闻闻。”   距离被瞬间拉近,不用仔细去分辨,传入鼻翼就是林鹿身上淡淡的干净的沐浴露味道,他想到林鹿手划伤那晚,也是这样拉着领子和他说,我和你的味道是一样的。   但这次又略有所不同,气息中似乎还夹杂了一丝草木甘甜的清香味。   盛危喉结滚动了一下,皱着眉头,拉开距离:“药浴?”   林鹿夸赞:“盛哥鼻子真灵。”   盛危轻“呵”了一声,他鼻子哪有林鹿灵,林鹿隔老远就能闻到汤森健身上的油漆味。   他压低声音,咬字清晰:“所以你泡了药浴觉得感冒好了,又开始蹦跶了?”   林鹿满脸无辜:“怎么能说是蹦哒…我这不是为了感谢盛哥的照顾,所以特意为盛哥送汤来了吗?”   “汤是你煲,还是车你开的?”   盛危不吃他这套,冷笑一声:“又是顺水人情?”   “你的感谢有屁大吗?”   林鹿脸上表情坦坦荡荡,没有丝毫羞赧:“盛哥说话怎么能这么粗鲁呢,盛哥还比我大四岁,说好的爱护幼小呢?”   盛危笑的要多冷就多冷:“我不爱护幼小,只爱护弱残,你是吗?”   这时钱特助敲了敲门,“盛总,我有事要汇报。”   钱特助很少在他谈事情的时候打扰他,除非汇报的是很重要的事情。   盛危让林鹿留在接待室等他,随后和钱特助走进总裁办。   盛危把装满调查资料的文件扔到一旁,坐进宽大的办公椅。   “直接汇报结果,看这些东西就是浪费时间。”   “是。”钱特助站直身体,道:“根据化验调查,那件夹克上的油漆是一种特殊的海关油漆,只在海关做标记的时候才能用到,所以我派人蹲守在新京市各个港口,终于在A港发现汤先生的踪迹。”   “港口?”   “是,我们发现汤先生在港口临时租用了一个仓库,里面储藏了不少于三吨曾经报失过的仪器。”   盛危曾经在大学时玩车玩的很疯,有一回出了差点出了事故,是汤森健及时发现才没有酿成大祸。   他们的关系因此变得亲近。   后来汤森健毕业之后开了个厂,很快因经营不善破产,欠了劳工很多工资。   盛危就让汤森健去负责盛氏旗下的大辰工厂,这才慢慢把钱还上。   前不久,汤森健和他报失过一批仪器,这批仪器很值钱,盛危当时给了汤森健一笔钱供他渡过难关。   “现在这批货就在仓库,而且我打听过了,据说已经指定要卖给外国人。”钱特助不禁皱了皱眉。   汤森健这种做法等于在盛危这里打同情牌,从他这里骗钱,把这批报失的货品又偷偷卖给别人。   保险那里说不定还能再赔一笔。   妥妥的商业欺诈。   换作是上辈子的盛危,此时肯定非常心寒,但现在盛危眉稍动都没动,淡淡道:“也就是说你暂时还没查出汤森健和柏季言间是否有联系,至少能推断他的人品不行。”   钱特助忙点头:“是这样。”   盛危沉吟:“为什么选择藏在港口仓库?”   “汤先生是储存在海关堆放油漆的仓库,我打听过,租金很便宜。”   钱特助揣测道:“估计那几天也是趁着盛总不在新京市,所以才选在那几天带买家去看货。不过没想到盛总一回来就打电话找他过来,所以身上的衣服都来不及换。”   “这件事先不要打草惊蛇,下周让汤森健来一趟,就说为上次放鸽子的事道歉。”盛危往后一靠,眸色冷沉,指骨有节奏地轻叩桌面。   林鹿在接待室浅睡了一觉,又刷了会新闻,女秘书给他送来了一只托盘,里面放着许多他以前没机会吃过的小零食。   “林先生如果不喜欢这些,也可以亲自去茶水间货架上选,咱们茶水间小零食可多了。”   林鹿打量一圈,慢条斯理的拆开一包奶酪条,莞尔一笑:“谢谢,正好我该补充糖分了。”   盛危推开接待室的门,就看到林鹿舒服地窝在沙发上咔嚓咔嚓捧着小零食,连他开门都没引起林鹿的注意。   直到他走到面前,林鹿才注意投下来的身影,舌头探出齿尖,舔了舔指尖,抬眸一笑:“盛哥忙完了。”   林鹿生得好看,容貌秾丽,这种幼稚的动作做来,也透出三分诱惑。   盛危扫了眼桌上的一片狼藉,眉稍一挑。   林鹿还以为他要笑他,没想到盛危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让保洁过来把桌子收拾干净,随后抓起大衣,道:“走了。”   林鹿一脸诧异。   车开出盛氏大厦,林鹿才发现不知不觉居然已经到了傍晚,霞光给大厦镀上一层金晖,天边火烧云布满天空,红澄澄的晕染流淌。   李伯也看出盛危心情不错,适时在车载里放了一支歌。   舒缓悠扬的声音在密闭的空气里流淌,林鹿头靠着车窗,托腮望着外面的行人。   经过一条熟悉的街道,盛危主动开口:“靠边停。”   李伯把车刹住。   林鹿看着盛危下车走进商店,随后几分钟后,拎着一盒小蛋糕回到车上。   林鹿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是给他买的,盛危将着纸袋在他面前晃了晃:“不要?不是喜欢吃吗?”   盛危确实心情不错,他身边的大耗子快逮到了,这也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最头疼的事,揪出这么个心腹大患,说到底还得归功于林鹿。   林鹿愣了愣,反应了几秒,慢吞吞接过来。   他狐疑地看了盛危两眼,盛危坦坦荡荡回视他,他便低头去看包装精美的纸袋。   探头往里张望,里面装的还真是最新推出的朗姆巴巴,色泽漂亮的糖霜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林鹿:?   给他的?   盛危主动给他买小蛋糕?   盛危打量他的神色,俯身低头,凑在他耳边。   他嗓音低沉:“你,不是让我爱护幼小吗?”   作者有话说:   林·幼小·鹿:眨眼.jpg   以后固定更新时间变更为晚上9点,不会断更,会定时发出,万一看不到清个缓存就好啦~   求投喂营养液,满2k加更,时间在中午12点~   感谢在2023-03-15 16:52:46~2023-03-19 17:5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桃汽泡水、时雨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少年的猫27瓶;不走心的小郝16瓶;淡蓝色的透明12瓶;XY 10瓶;九畹6瓶;耿耿星河欲曙天5瓶;纪念之、就是我呀2瓶;里哈、始。、催更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在家度过了一个难得和谐的周末,很快迎来忙碌的工作日。   早晨餐厅里,林鹿专心致志吃着许姨特地给他烤的半熟芝士,轻掸了掸指尖碎屑。   上辈子他为了忌口,放弃这么多美食真的是白活了。   吃完自己的这一块,林鹿抬头往盛危手边碟子里瞥了两眼。   那里还有一块,盛危还没动过。   “……”这灼热的眼神就算是盛危想忽视都忽视不了,他屈指敲敲桌面:“林总习惯于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林鹿不可能没听出他的一语双关,他还以为经过两天的和平共处,盛危要和他继续和谐下去。   看来盛危对他的和颜悦色限定时间就是两天。   林鹿捧起牛奶喝了一口,抬眸一笑:“我这不是以为盛总会主随客便么,就意思意思惦记一下。”   好一个主随客便。   盛危瞥他一眼,不过这种甜腻腻的东西他确实也没什么兴趣,抬手把碟子推给林鹿:“赶紧吃,今天约了汤森健,你也和我去公司。”   林鹿歪了歪头,眼神流露出困惑不解:“汤哥来公司,我去做什么?”   盛危反问:“你把人家衣服弄脏了不得洗干净当面还给人家?”   林鹿砸了砸嘴。   盛危明明都知道汤森健是什么货色了,还得了便宜卖乖。   不过自己的饭票得自己宠着,他能怎么办呢?   林鹿无奈轻叹,给了盛危一个‘真拿你没办法’的眼神,起身去楼上换衣服。   盛危:“……”   他已经对林鹿时不时冒出来的古怪眼神处变不惊。   ·   这是林鹿第一次进盛氏总裁办。   外间是总助室,里间是盛危办公室。   环线落地窗提供了充足光线,办公桌椅宽敞气派,左侧设置私人会客厅,宽敞明亮,绿植掩映,右侧是办公区域,展示柜里摆放着历年盛氏获得的实业表彰和慈善荣誉。   总体来说和他以前办公室的布置差不多。   林鹿一进门,就自动自发找了个最柔软的沙发坐下来。   钱特助推门而入,向林鹿打了个招呼,手里捧着平板向盛危汇报:“盛总,我按照您的指示筹集了一批流动资金,明细在这里……”   “好,”盛危把平板往桌上一丢:“你下去吧,这批资金先搁着,不要管。”   林鹿平时习惯睡到九、十点,现在算是起了个大早,总裁办的沙发柔软舒适,屁股一坐下去就像陷进去一样,温度、湿度也恰到好处,他窝在懒人沙发上昏昏欲睡,回笼觉睡过去后还做了个梦。   梦见盛危手里拿了个纸袋子站在不远处,他小心翼翼的靠近,嗅到纸袋子里有熟悉的甜香味,于是把头探进去。   盛危反手一扣,纸袋子忽然变得老大,把他整个人罩在里面。   超出常理的认知,林鹿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在做梦,霎时间脑海一片清醒。   他慢吞吞睁开眼,揉了揉眼睛坐起身,睡眼惺忪地看着脱了外套的盛危正坐在桌后处理事务。   工作电脑屏幕亮着,盛危起身去接了个电话,钱特助内线很快接进来:“汤先生要到了,盛总现在让人进来吗?”   盛危给了个肯定的答复,姿态闲散地拿起桌上的一份项目文件扔到林鹿面前:“这个项目你怎么看,盛氏能插一脚吗?”   林鹿终于清醒了,眼皮眨了两下,对上盛危的视线。   盛危目光深沉,眸光幽邃锐利,就像密不透风的网,透不出情绪。   不过盛危忽然询问他的意见,这是为什么?   林鹿带着疑问,低头去翻看那摞项目书,翻了几页他就回想起这个项目,一个挖掘海底隧道的工程。   这个工程已经有了主要承建方,现在还缺几个合作人,属于上头有人监工,时间跨度又长,可捞的油水不多,就算掺和一脚也没多大意思。   盛危询问他这个做什么?   这时汤森健单指敲敲门,示意他到了:“盛危我进来了。”   林鹿瞬间反应过来,意识到盛危的目的,他装模作样翻阅起项目书:“隧道的承建方很可靠,盛氏如果有流动资金插一脚未尝不可?”   汤森健进到总裁办,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他脸上洋溢起热切的笑:“林总也在?”   林鹿随手把项目书放在茶几上,将钱特助拿去送洗好的衣服递给汤森健,歉意道:“上回把你的夹克弄脏了,真是不好意思。”   “林总也是无心的嘛哈哈哈,再说了我们这些成天在工厂打转的身上脏的很,哪能劳动林总费心去清洗,真的是太感激了,”汤森健哈着腰,视线不动声色扫了眼茶几上的项目书封皮,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森健,”盛危沉默半晌,开口道:“我们俩也好久没有聚聚,不如今晚下班找个地方约个酒?”   汤森健大笑,拍拍他的肩膀:“盛危你要是想约我出来喝酒,还不是就一句话的事儿。”   林鹿托腮看着与汤森健闲聊的盛危,盛危表情虽然沉稳,看不出端倪,但这个时候心里滋味应该很不好受吧。   毕竟是曾经交情深厚的学长,常热络的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还让他管理旗下工厂,现在却发现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他猜测盛危应该是在怀疑汤森健了,但目前找不出切实的证据,所以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汤森健。   林鹿感同身受,安抚地轻拍盛危的后背,给了他一个‘你很好,我支持你’‘就算这个世界背叛你,我也站在你身边’的眼神。   盛危:?   这又是什么新眼神?   三天后下午,钱特助敲响了总裁办的门。   盛危搁下手头正在处理的文件,抬起头:“怎么说?有进展了?”   “刚才和海底隧道的负责人通了个气,”钱特助汇报道:“前天柏总确实有派人悄悄接触过这个项目,不过估计是经过测算师测算过效益不高之后,就没有再接触下去。”   钱特助:“……基本上能断定汤先生和柏总是有在互通消息的。”   一个海底隧道项目,汤森健的反应就被试探出来了。   他刚在这里听说盛危对海底隧道有意向,柏季言转头就能收到消息。   这些已经不是用巧合能解释的。   盛危沉默良久,语气凛冽:“既然确定眼线是汤森健,就把调查的人手全撤回来,不要打草惊蛇。”   ·   双木集团内部,柏季言坐在专属办公室里,面色阴沉地翻看着新闻报导。   “太不像话了……”   双木创办以来,有林鹿在幕后给他出谋划策,势头正旺,他也被捧成商圈最炙手可热的新贵,许多财经杂志对他大肆吹捧,说他投资从未有失手过,还因为出色的外表出过几次圈。   正因备受瞩目,柏季言格外关注自己的形象经营,不允许自己的形象出现一丝瑕疵。   这次他在翠绿湾吃了个闷亏,或许大多数人不关注,但业内却上上下下都知道了。   盛危横插了一脚,先是在竞拍会上竞价,让柏季言以超出预算的价格拍下翠绿湾,然后找人代拍,以极少的价格拿到其中一成地皮。   因为是托人代拍,柏季言见是个生面孔,以为没有威胁,当时也没放在心上。   后来他才知道这块地是盛危拍的。   盛氏又第一时间公布了动物园获批计划,诱导他以为要落成在翠绿湾,逼着他快速把项目脱手。   随后用很少的钱就接手这个必定盈利可观的项目。   同时也向外界传达了一个讯号,盛氏要向双木宣战了。   有老道的金融点评人将盛氏这次操作称作教科书式的商业案,字里行间都不吝于对柏季言的嘲讽。   原本就吃了个闷亏,柏季言看着这些新闻,满肚子气没地撒:“这些人懂个什么东西,一派胡说八道!看看现在外面这些人对我们的评价都成什么样了!”   唐伟附和道:“撰写报道的这些人平时只会耍耍嘴皮子,柏总千万别和他们计较。”   柏季言满肚子气也不只是看了新闻,这些天光是摆平董事会,他就花了不少功夫。   双木主要专注智能驾驶的研发,但前有地皮污染的事情,后有翠绿湾项目被摆一道,柏季言几次尝试涉足房地产行业都惨遇滑铁卢,董事会对柏季言的行为很不满。   “董事会这些人平时在林鹿面前乖的跟狗似的,在我面前只会狗叫。”柏季言合上电脑,语气透露出烦躁。   唐伟赔笑道:“毕竟以前林总和他们打交道比较多嘛。”   “先不说这个,”柏季言表情阴鸷地盯着他:“盛氏集团现在手头的大业务很多,根本没有流动资金,汤森健说盛危有意向那个海底隧道的工程,是真的吗?我们派人接触过那个项目,投资的回报根本平平无奇,盛危怎么会去插一脚?不会是汤森健那头有什么问题吧?”   唐伟忙道:“我查过,应该确有其事,盛总身边的钱特助前两天收到一大笔流动资金。”   柏季言稍稍打消了疑虑。   唐伟进一步解释:“海底隧道工程项目因为时间跨度长,所以回报率低,盛氏规模比我们大,承担风险能力更强,投资这个项目算是锦上添花,我们承担风险能力弱,所以不太好插足这个项目……”   “盛危这笔钱从哪来?你查清楚了吗?”   “费了点心思,但总算查清楚了,”唐伟拿出一份文件交给柏季言,小声道:“钱特助偷偷把盛氏下面一个电子开发工厂40%的股份抵押给某机构套现。”   “大辰工厂……”柏季言捏紧纸页,微微皱眉:“这个名字有点眼熟啊。”   唐伟立即道:“汤森健现在负责这个工厂,算是工厂老板。”   “趁盛危没反应过来,你现在就去把这股份给买过来。”   柏季言冷笑一声:“他抢走我一个项目,我就抢他一个厂。”   ·   一周后。   角落里加湿器静静喷洒着雾气,总裁办里开了暖气,温度恰好是林鹿舒适的温度。   就算脱掉外套,只穿着里面的衬衫也不觉得冷。   林鹿正一手拎着喷壶,一手举着手机调整角度,对着角落湿漉的绿植拍照。   背景是景色开阔的落地窗,阳光透过绿叶上的露珠,落在地面形成标准的丁达尔效应。   以前他怎么没有注意到生活中有这么多小惊喜呢。   “咔嚓”定格,上传朋友圈。   或许是想要留下点什么,最近林鹿开始热衷于记录生活当中的一些小风景,经常拍照点生活照上传朋友圈。   很快动态收到刷刷刷上百条点赞评论,林鹿挑着回复了一些,一眼就看到夹杂在评论里的楼扬的评论。   [楼扬:这是盛氏大楼吧?你们已经发展成共用一个办公室的关系了?]   [鹿回复楼扬:我只是来给盛总送东西。]   自从那次送乌鸡汤之后,许姨就经常煲一些汤,让林鹿送到盛危这里。   他明白许姨的意思是想让他们增进关系,林鹿现在闲下来,倒是无所谓。   盛危却忍到极限了,那些汤清汤寡水的他没什么兴趣,全进了林鹿的肚皮,而且他一抬头就看到套着宽松衬衫的林鹿,削瘦的肩胛将衬衫撑起,举着手机在办公室到处乱逛。   走累了就随便找个懒人沙发躺下来,歪着脑袋寻了个慵懒的姿势,摆弄手机。   “我今晚会告诉许姨,让她不要再做多余的事。”盛危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林鹿忙着摆弄照片,敷衍地“嗯嗯”了声。   盛危:“……”   他看林鹿这些天总往这跑,还以为林鹿很想来呢,没想到反应这么平淡。   林鹿正和楼扬发消息,指尖在屏幕上跃动,楼扬和他分享旅途中发现的趣闻,逗的他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   直到隐约听到盛危和汤森健聊天的声音,他才放下手机,从门口探出脑袋。   “盛危,大辰易主的事你也知道,”汤森健强捺心头狂喜,唉声叹气:“我就是为这个来的。”   实际上大辰易主最乐呵就是他,盛危做事一板一眼的,没什么油水可捞,柏季言那里对他的约束就松多了。   总归柏季言也不熟悉电子领域,收购之后就把工厂甩给他,大辰还是他说了算。   “厂里大家其实更怀念盛氏,但现在实控者变成了双木,”汤森健故作沉痛:“我也知道你和双木不对付,不然我还是从大辰辞职吧……”   盛危闻言目露惋惜,宽慰道:“你没必要为了这个辞职,我知道厂里人都很服你,换个环境又要重新适应,何况你结婚了,各方面开支都很大,说到底这件事也是因为我拿大辰抵押才造成的局面。”   “诶,你要是提前和我知会一声,或我是第一股东就好了,这事说不定就不会发生。”汤森健装模作样叹息。   林鹿啧了一声,汤森健脸皮真够厚的。   他闲来无事让姜学文帮他查了一下汤森健。   汤森健自己开的厂倒闭清算的时候,欠劳工一大笔工资,眼看都要跳楼了,是盛危施以援手,把走投无路的汤森健安排在大辰,帮他偿还了债务。   汤森健初入大辰,站不稳脚跟,盛危当时就赠送给他了20%股份。   可谓是仁至义尽。   汤森健还是毫不犹豫背叛盛危,偷偷摸摸出卖情报给柏季言,现在居然还大言不惭要当第一股东?   也不知道盛危这个时候心情是个什么感受。   实际上盛危表情惋惜,内心却极为平静,甚至为了不打草惊蛇,还能像他曾经最讨厌的那样,强忍着厌恶和汤森健周旋。   若非上一世经历过那样的低谷,他恐怕也没有这样稳定的心态。   这还要归功于林鹿。   盛危不动声色往门边瞥了一眼,林鹿缩回脑袋,只露出几根睡压翘起的发梢。   柏季言趁机收购大辰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大辰如今上上下下都是汤森健的人,不然也不能瞒着他把那么一大批货昧下来。   与其放着它像一块病变毒瘤,干脆他主动舍弃不要了。   他已经吩咐钱特助慢慢把合作的停掉,把盛氏派去的人才也分批撤回来。   尽量不要引起汤森健的觉察。   “对了,今晚还出去喝酒吗?我找了个好地方。”汤森健唠唠叨叨吹了会牛,从兜里掏出根烟,娴熟地点上。   盛危皱了下眉,他实在没耐心应付汤森健,但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怀疑,正打算答应。   “盛哥,什么时候下班?答应陪我去挑衣服没忘吧?”林鹿从门后走出来,肩膀往盛危那贴了贴,指尖勾住盛危的衣袖拽了两下,“换季后我衣柜里的衣服还没两件呢。”   盛危猝不及防,林鹿沁凉的指尖蹭过他的手背,分明为了林鹿调高了空调的温度,为什么他的手还能这么凉,就像终年不化的冰。   林鹿余光一瞥,像是这个时候才发现杵在一旁的汤森健,自然地笑笑:“汤哥也在啊,是来约盛哥的吗?”   他假意退让,“汤哥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吧,既然这样,盛哥你下次再陪我……”   汤森健原本到嘴的话咽了回去,脸色尴尬,他哪敢和林鹿抢人,匆匆摆手:“没什么重要的事,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忽然想起公司还有一堆事要处理,我就先告辞了。”   林鹿笑了下:“那让钱特助送送你吧。”   汤森健不敢久留,跟盛危打了声招呼,就在钱特助陪伴下离开了。   林鹿仰起脸,假惺惺的问:“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盛危轻“呵”了一声:“装什么,你不就是故意来打扰我们的吗?”   “那盛哥不想被打扰吗?”   盛危:“……”   林鹿朝他无辜地弯了弯唇。   等到六点下班,林鹿和盛危坐进商务车,李伯没有直接开车回家,而是把车子开进陌生的街道。   林鹿扒在车窗上看了看,扭头问:“这不像回家的路?”   盛危冷静翻阅文件,道:“你不是要去挑衣服?”   那是他随意扯的借口,林鹿没想到盛危当真了。   盛氏集团大楼旁边紧邻着商业圈,其中顶奢云集的就是绿地商厦。   车子停进停车场,就有专人把他们引入VIP贵宾电梯。   林鹿还是头一次这么逛商场,以前他的衣服都是由姜学文准备的,每一季新款不必他吩咐,就会准时出现在他的衣柜里。   出席正式场合的西装则是高级手工订制。   他也给面子偶尔参加过几回顶奢新品发布会,需要验资的那种,所以他几乎没来过商场,但可谓对这里的东西如数家珍。   林鹿挑了几双鞋,几件睡衣,还有腕表袖扣,都是最近才出的新品。   盛危眼都没抬,只是重复着递卡的动作。   林鹿才走了几家店,小腿就酸的厉害,于是在询问了导购之后,把他们引进贵宾休息室。   贵宾休息室里只有VIP才能入内,里面的人不多。   林鹿挑了块柔软的沙发坐下来,服务生适时送来可口的甜点和饮品。   林鹿一边活动小腿,一边翻看自己的战利品,余光飘到旁边打电话的盛危。   盛危好像对衣着没什么追求,出门在外总是西装革履,在家就是很简单的T恤。   之前共用卧室的时候他也看过盛危的衣帽间,很简单的黑灰按照颜色深度排列,连领带手表都没有多余的色号。   太单调了。   等盛危挂了电话走过来,林鹿在战利品里挑挑拣拣,从一只包装精美的丝绒盒里拿出枚萃白色的袖扣:“盛哥你觉得这枚袖扣怎么样?”   盛危看了一眼,冷漠的收回视线:“有话直说,别铺垫。”   “之前看盛哥衣帽间配饰太单调了,”林鹿真挚的说:“所以这枚是我特意给你挑的。”   盛危:“……”   林鹿和盛危对视一眼,见他不说话,林鹿还以为他动容了,羞涩一笑:“也不用太感动,我每回生病都是盛哥照顾,买东西的时候想着盛哥也是应该的。”   “我不感动。”   “你说特意为我挑的?”盛危脸色阴沉,勾着唇低头看着他,嗤笑一声:   “这是消费达到一次性五百万的赠品。”   作者有话说:   盛危:你别想唬我。(冷漠.jpg)   感谢在2023-03-19 17:00:21~2023-03-20 17:0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795965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睡懒觉25瓶;啵啵啵啵啵啵24瓶;淡蓝色的透明10瓶;少年的猫7瓶;就是我呀5瓶;仙鱼郁2瓶;86、小鸽鸽、水琴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林鹿重复:“赠品?”   他搓了搓掌心的袖扣,现在奢侈品行业内卷这么严重?赠品做工也这么精致吗?   盛危额角青筋跳了跳。   之前林鹿把许姨烧的菜用来感谢他,他也不计较了,现在林鹿得寸进尺,花他的钱说送他礼物,还他么送的是赠品!?   盛危‘呵’了一声,漫不经心扫了眼周围,贵宾室很大,他们坐在角落里无人注意,他松了松领带,挽起袖口,走近林鹿,手掌撑在他后面的桌子,俯身和林鹿面对面。   “所以,你送我的是精心挑选的赠品吗?”   林鹿表情没有一丝羞耻尴尬,把袖扣装进丝绒盒,往袋子里一扔:“哎呀,买的东西太多,我都记混了。”   “这样吧,一会儿有看到合适的,再补买给盛哥吧。”   林鹿低头把散乱的袋子整理好,抬头却发现盛危还挡在他面前,他皱了皱眉,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戳了一下盛危的胸口。   嚯,好结实。   上次游泳的时候看的出来盛危体格锻炼的不错。   “盛哥让一让?”林鹿仰起脸笑:“我要去下洗手间。”   林鹿刚起身,就被盛危按住肩膀,一屁股摔回沙发。   沙发足够柔软,他的臀部并不疼,但他也感受到了他和盛危之间切实的体格差距,他那小身板子在盛危手里就跟他捏棉花似的,随意摆弄。   盛危低头,沉沉注视他的双眼,没有一瞬的错移,沉声道:“汤森健的事你是故意的吧?”   “故意引诱我发掘他和柏季言的关系,揭发他是泄密内鬼。”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林鹿微抬起头,苍白病弱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怒气,他伸手握住盛危的手臂,把盛危拽到身边,盛危一坐在沙发上,软绵的沙发内陷进一大块。   “怎么会没有好处?”   “他居然把我当作你的玩宠,”林鹿表情是生动形象的愤怒:“呵,这般没有眼力见,我怎会不给他个教训?”   林鹿一脸委屈无辜,莞尔道:“毕竟我可是很记仇的。”   盛危冷笑一声,这话他倒是信。   林鹿睚眦必报,在双木起步初期也遭到过不少阻力,但那些公司不是被双木吞并,就是倒闭了,和林鹿作对的全都销声匿迹了。   毁掉别人的事业,才是林鹿的兴趣。   “你就不怕柏季言知道汤森健的事是你揭穿的?”盛危在他耳边一字一句问。   林鹿无所谓摆手:“这有什么,不过是个没眼力见的内应罢了,谁知道这种人做内应,又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弃了就弃了。”   盛危:“……”   有理有据,他居然找不出可以反驳的点。   见盛危沉默,林鹿很快反应过来盛危是想威胁他,暂时不要把汤森健暴露的事告诉柏季言。   虽然他本来就不打算说。   林鹿捋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往盛危旁边凑了凑,眼眸微弯:“如果盛哥同意偶尔让我来办公室坐一坐,我可以暂时不把这件事告诉季言。”   哈,果然还是想来办公室。   他就说先前他让许姨不要送汤,林鹿为什么反应这么平淡,原来是在这里等他。   盛危看着林鹿期待的眼神,扯了扯嘴角:“好啊。”   林鹿去了个趟洗手间,出来后买了杯淡奶茶,又拉着盛危连逛十几个顶奢品牌,连太阳镜都买了三副。   盛危也没问他马上冬天还要太阳镜做什么,在盛危看来,林鹿就和蛊惑人心的狐狸一样,需要华丽诱人的皮毛装扮自己,喜欢这些奢侈品也在他意料之中。   他就冷漠无情重复掏卡接卡的动作。   不知不觉跟在身后拎包的导购都多了两个。   “这不是林总吗?”   林鹿在选购丝巾,由于稍加不注意就容易感冒,所以他有春秋季佩戴丝巾的习惯,刚才他看到玻璃柜里有一条雾霾蓝的很适合。   正让导购拿出来让他看看,忽然听见一个夸张惊喜的声音。   林鹿抬头,不远处沙发上坐着个相貌中庸的男人,笑得一脸谄媚地迎上来。   “林总,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您,您还记得我吗?”   “金总?”林鹿和他握了下手,礼貌地笑:“好久不见了,这位是盛氏盛总。”   金总眼睛一亮:“盛总,久仰久仰。”   盛危最不耐烦应付人,也没管对方伸过来的手,敷衍地点了个头,就站到一边去,摆明了不想掺和他们之间的聊天。   金总把手收回来,乐呵呵瞧不出生气,看出盛危的态度,没凑过去讨那个嫌,只管扒着林鹿:“林总,您是来逛商场的?”   “嗯,随便看看,”林鹿和气一笑,看向金总手里提着的几个LOGO袋子:“金总一个人出来买东西?”   “哪会呢,”金总朝试衣间挤了挤眼睛:“陪小朋友来的。”   林鹿对金总的嗜好略有耳闻,金总开了个娱乐公司,规模不大,合约对旗下艺人剥削很厉害,还会强迫艺人去陪酒,甚至金总出入场合,身边都喜欢带着五六个年轻靓丽的男孩。   林鹿正在猜金总这次带的人又是谁,试衣间门嘎吱开了。   一张青葱动人的脸探出来,和林鹿对上眼刹那,浑身一震,下意识把门合上了。   “杭杭居然害羞呢,”金总咧嘴一笑。   林鹿淡淡开口:“他是?”   “我旗下的组合里的一个小艺人,”金总说。   林鹿若有所思。   他上一世调查乔杭杭资料的时候,乔杭杭在柏季言帮助下已经成立了工作室,没想到在这之前居然是金总的签约艺人。   也难怪乔杭杭迫切想要跳出这个火坑。   见林鹿流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金总大步走过去拉开试衣间的门,直接把乔杭杭从里面推出来,用力推了一把:“快叫人,叫林总。”   乔杭杭低下头,声音含糊:“林总。”   林鹿手揣在兜里,居高临下打量眼前的人,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近的碰面,乔杭杭低着头,林鹿看不到他们俩长得是不是真有几分相似。   他忽然想起,他也曾怀疑过乔杭杭是不是从头到尾对他都不知情,柏季言是否对乔杭杭隐瞒了他的存在。   可是只一个照面,从乔杭杭微微颤抖的肩头,他就能肯定乔杭杭是知情的。   乔杭杭知道他的存在。   原来是……知三当三啊。   乔杭杭也没想到会和林鹿照面,他从出道就被金总拉去各处陪酒,就在他要麻木的时候,柏季言出现了,对方风趣幽默,待他格外温柔。   乔杭杭没怎么挣扎,一头就陷了进去,后来他偶然在柏季言手机上看到林鹿的照片,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当成了替身。   他怎么说也个小偶像,这个正主又有多好?   怀抱着不甘心,或是带了点攀比的心态,他上互联网上一搜,自尊心被秒杀,碎成了一片渣。   林鹿出身优渥,是人尽皆知的豪门林氏继承人,但他本人也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富二代,相反他成绩优异,凭借自身能力提前两年,十六岁就考进京大金融系。   林鹿所拥有的,都是他永远无法得到的。   嫉妒瞬间涨满了他的内心。   但那又怎么样?据说林鹿天生病弱,没法剧烈运动,不然柏季言也不至于找到他。   只是他从没想过自己有和林鹿碰面的一天,名为嫉妒的情绪在胸口涌动,乔杭杭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林鹿没精打采的弯了下眼,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你们站在一起挺般配的,金总也很少陪人出来购物吧,难道是好事将近?”   字字句句都往乔杭杭心口上戳,乔杭杭颤抖的肩头绷得死紧。   “哈哈哈,”金总笑的牙不见眼:“林总还是这么会开玩笑,我和杭杭不过瞧着顺眼玩玩罢了。”   林鹿又和金总寒暄两句,导购过来询问乔杭杭身上的衣服是否要包起来。   “试穿好了就放回去吧,”金总抱着胳膊,轻飘飘睨他一眼,“之前不是说好就试试,不买吗?”   乔杭杭有自知之明,之前挑选的衣服都是轻奢,总共加起来还不超过十万,现在身上穿的这件他尤其心动,原本放在限定展示柜里,价格超过了六位数,金总是不可能给他买单的,所以他就提出穿着试试,拍个照。   没想到碰到林鹿,或许是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作祟,他忽然不想脱下来。   见乔杭杭不动弹,金总脸上笑眯眯的,腿却发劲踹了他一脚:“动作麻利点,今天给你花的钱也够多了,别惹我生气。”   金总就是这样的脾气,阴晴不定,前一秒还能温言细语哄着人,后一秒就能翻脸不认人。   乔杭杭也习惯了。   但在林鹿面前,强烈的自尊心和羞耻感涌上来,他埋下头,颈侧浮起一道道青筋。   导购询问林鹿:“先生,这条丝巾需要我帮您包起来吗?”   林鹿点了下头:“嗯,包起来吧。”   导购接过盛危的卡,片刻之后回来歉意地说:“先生不好意思,这条丝巾是当季赠品,必须得在本店累计购买十款限定才能免费赠送。”   又是赠品。   想想之前的袖扣,和现在这条丝巾,林鹿由衷感慨现在的赠品做的真好。   比货架上的商品还精致,真是卯足了劲刺激消费。   林鹿记得他的卡应该是满足条件的,但是扔在别墅没带出来,金总殷勤站出来:“这样的话,就刷我的卡……”   金总话还没说完,就被盛危打断:“没那个必要。”   “这个橱窗里就是限定吗?”盛危朝放置在中间的立柜,扬了扬下巴,里面摆放着十余种造型别致的配饰或衣物,乔杭杭刚刚试穿的衣服也在其中。   导购忙说:“是的,橱窗里展示都是限定。”   “那就全包起来,”盛危语气平淡:“现在满足条件吗?”   导购瞠目结舌:“满…满足了…”   她激动的涨红了脸。   乔杭杭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他是头一次见识这种花钱不眨眼的买法。   忍不住偷偷抬头去瞥盛危,盛危个头极高,气势惊人,光是站在那里就有充足的压迫感。   他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只是那匆匆一眼,就能辨认出全身上下的高订不下八位数。   这人是什么身份?又和林鹿是什么关系?   乔杭杭咬住下唇,咬了咬牙关,视线又落在林鹿身上,熟悉的酸意和不甘心又在心底蔓延。   需要包装的东西太多,店里的导购们都动起身来。   见之前乔杭杭试穿过的那件被拿出来。   林鹿病恹恹开口:“等等。”   导购忙问:“贵宾有什么吩咐?”   “这件衣服包起来送给之前试穿的乔先生吧,”林鹿摩挲着下颌,眼眸蓄满笑意:“他不是很惦记着这件吗?”   乔杭杭是对这件衣服爱不释手,但是却没想到是用这种方式得到这件衣服。   乔杭杭逛了一天,花销都没有超过十万,连一件限定都买不起,林鹿动辄一条丝巾就八位数,单为了条丝巾就能一口气拍下店里所有的限定。   他看上眼舍不得买的东西,在林鹿眼里毫不稀罕,一文不值。   甚至还能拿来施舍他。   乔杭杭深吸一口气,他原本就觉得比林鹿矮了一头,现在更是被碾碎到尘埃里。   导购员飘过来的眼神里仿佛在说他真是走了好运。   莫大的羞辱充斥在心头,乔杭杭气的胸脯微微起伏:“我不要……”   “林总都开口要送你了,你还不要!?”金总没把他的拒绝当回事,林总是什么身份,他愿意送乔杭杭东西,那都是给他面儿了。   金总拍了乔杭杭一巴掌,按住乔杭杭的后脑勺,催促道:“林总送你东西呢,还不和林总道谢!”   乔杭杭低下头,压抑着情绪,紧咬牙关:“谢谢…林总。”   “过两天我们公司有部电影即将上映,”金总笑了下,从胸口兜里掏出两张票:“林总有空的话一定要和盛总来捧个场,这是首映会的票。”   导购妥帖的把东西包好,恭敬的递交给盛危。   “既然这样,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林总的雅兴了。”   金总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拉着从始至终低着头的乔杭杭离开了。   林鹿低头看了眼首映票,上面的片名让他有点熟悉。   他稍加思索,抬手将发丝捋到耳后,柔顺的发梢贴合着耳廓,衬着苍白的脸越发小巧。   “你拿我的东西去做人情?”   盛危目光深浓,声音低沉,却清晰可闻。   林鹿真是越发得寸进尺,以前是顺水人情,借花献佛,现在倒好,直接拿他买的东西送别人。   “那是什么话?”   林鹿仰着头,往他肩膀一贴,“又见外了不是?”   他病气苍白的脸上表情格外无辜:“我和盛哥还分什么你我彼此呢?”   盛危:“……”   人情世故可算给他玩明白了。   林鹿摊开丝巾,弯起眉眼一笑:“盛哥帮我系上?”   盛危轻嗤:“你自己没手?”   林鹿委委屈屈抬眼,装模作样的轻咳两声:“不帮我系也没事,就是商场暖气没有办公室那么热,我嗓子觉得不舒服,凉飕飕的,万一又不小心感冒了,只能劳烦盛哥又要半夜送我去医院了。”   盛危没说话,目光随着林鹿的动作落在他苍白纤细的颈骨上,从微敞的领口还能看到柔软的颈窝。   林鹿说的话多半是开玩笑,但当他的视线落在林鹿的颈侧居然产生了这样细柔的颈项如果不好好保护,真的会生病也不一定的想法。   盛危按捺住烦躁的情绪,扯过那条丝巾,敷衍潦草地绕在林鹿的颈子上打了个结。   林鹿‘扑哧’一笑:“我就没系过这么丑的丝巾,盛哥不如重新帮我系一下。”   盛危冷冷扫他一眼,警告道:“你别得寸进尺。”   林鹿完全不在乎盛危的警示,伸出手握住盛危的手放在丝巾上。   盛危想把人挥开,林鹿捂唇轻轻一咳,他动作顿时停在原地。   他差点忘了林鹿是个脆弱的小身板,凶不得骂不得,保不准施点力人就会晕过去。   林鹿握着盛危僵硬的手,先是把打开的结解开,然后一边慢慢系上,一边轻声说:“丝巾是这样系的,先把这里搭上去,再拐过来,最后抽出……”   柔软的丝巾贴合在颈子上,稍微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了林鹿颈侧的皮肤,和冰凉的指尖不同,颈肉柔软温热,指腹下微弱的脉搏轻轻的跳动。   若是林鹿身体没那么糟糕,恐怕手掌也会像这么柔软温暖。   盛危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个念头。   林鹿松开手,歪了下头:“学会了吗?是不是很简单?”   盛危:“……”   他刚才走神了。   林鹿会很多种系丝巾的方法,用的是最传统的这一种,两层雾蓝的丝巾交叠,清爽又蓬松。   他眉眼含笑,问导购:“怎么样,合适吗?”   导购咽了下口水,连连点头:“太合适了。”   这真的不是什么吹捧的假话,柔软的丝巾掩护着脆弱纤细的咽喉,勾勒出线条姣好的颈线,衬的林鹿肤色越发白皙。   看着就让人移不开眼。   盛危回过神,脸色沉沉:“系好了就回去,时间也不早了。”   林鹿清点了下战利品:“嗯,东西都买全了,但我还想买点甜品带回去。”   盛危不耐烦地啧了声,询问跟在后面的导购:“哪里有甜品店,西饼屋之类的地方?”   导购:“有的,请随我来。”   林鹿稀奇道:“盛哥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我还以为盛哥会不同意呢?”   盛危轻呵一声,冷静道:“总归我反对,你又会搬出低血糖那一套。”   林鹿一脸腼腆羞涩的笑意。   盛危这应该叫预判了他的预判吧。   没想到盛危已经这么了解他了。   盛危让导购把东西都搬到车上,留下一个引路。   贵宾电梯直上直下,透过玻璃窗能够清晰看到外面黄昏,早晨淡淡的雾霾已经消失,霞光在云层里像水一样流淌,像是打翻了红墨水。   日光还未消散,月亮的轮廓就已经悄悄在云层中露头。   盛危手机嗡嗡地振动,他接起电话,和对方简短的聊两句,分配接下来的工作,就挂断电话。   走出电梯,林鹿一边走,一边和盛危说话:“我记得这个商厦的地租就是盛氏集团吧,盛哥自己开发的商场居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店?”   盛危手插在兜里,睨了他一眼,懒得和他多说:“盛氏商场那么多,我哪有那闲功夫去记。”   导购将他们带进一间甜品店,是一间中式的糖水屋。   见盛危面无表情,导购匆忙解释:“这间糖水屋在网上很受欢迎呢,好评很多,现在是工作日人没那么多,等到周末,这里一般都会排长队排到街角。”   林鹿推门进去,里面人熙熙攘攘的,到处都是打卡的年轻情侣。   柜台附近还摆放着姿态不同的黏土娃娃,也许是快到圣诞节了,还有的造型头顶着红白相间的圣诞帽,那里围了一圈年龄较小的小朋友,拉着自己的父母合影。   叽叽喳喳的声音比顶层的奢侈品商场更多了几分人烟气。   光是排队就排了好一会儿。   林鹿买了几分中式糕点,不光有他的,还有许姨和管家他们的份,随后目光落到玻璃橱窗里,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的许多造型精致的糖葫芦,在玻璃灯别致的打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这些…每个装三个,才拿两个出来,不用包装盒。”   林鹿左手拎着满满的包装盒,从店里走出来,右手还握了两根红彤彤的糖葫芦。   盛危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塞了一根。   他垂头看了眼,糖葫芦压的扁扁的,里面的籽已经被取出来了,外面包裹着一层诱人的蜜糖色。   林鹿温言细语地贴心补充道:“这两根糖葫芦是我用自己的钱买的。”   盛危:?   “之前不是说要补偿盛哥吗?”林鹿咬碎嘴里的糖霜,山楂的酸涩和混合着冰糖的甜在唇齿间融化开来:“我帮盛哥尝过了,味道不错。”   盛危看林鹿的脸,又低头看了一眼糖葫芦,冷笑一声。   哈,林鹿送别人都是六位数的衣服,送给他的就是十块钱的糖葫芦?   区区一根糖葫芦就想打发他了?   作者有话说:   鹿鹿:两根糖葫芦换500万,这买卖不亏。(捧脸) 第29章   绿地大厦停车场。   司机靠在车门上抽烟,地上堆积了一堆碾碎的烟头,看到金总带着乔杭杭走过来,丢开手里的烟,弯腰拉开车门。   金总脸上瞧不出端倪,乔杭杭却一脸沉默和疲惫,坐进后座就把手里提的东西往旁边一扔,半点也瞧不出之前兴冲冲购物的精神头。   金总随意翘着腿,点了支烟,眯了下眼:“你不是很喜欢那件衣服吗?怎么现在看都不看一眼。”   乔杭杭压抑着情绪,呼出细微的喘气,轻声喃喃:“或许…我还要把它供起来吗?”   林鹿送他衣服,就像给路边饥肠辘辘的小狗投喂高级饲料。   把自己不稀罕的东西施舍给他,反倒像是个做了好事的好人一样,还要他感激涕零,拼命呵护珍惜。   乔杭杭低下头,过长的头发遮住眼帘,双手放在膝盖上,攥成拳头微微发抖。   “林总送你东西你应该感激才对,”金总靠向坐垫吐着烟圈,捏着烟头抖了抖,轻蔑道:“这套衣服的钱你赚两年都买不起。”   金总自认说的是实话。   乔杭杭心高气傲,他那可怜的自尊心又再次受到了打击。   金总瞧着他那张脸,撇了撇嘴,眼珠子却忽然一转:“对了,我听说这部电影你一个人拉了两千万投资?”   乔杭杭一顿,表情松缓下来:“金总也听说了这件事?”   金总公司即将出品上映的这部电影,大多演员都是金总手底下的艺人,乔杭杭的一名同团好友在里面出演男配。   但说是男配,其实戏份少的可怜。   因为乔杭杭平时常穿柏季言给他买的大牌衣服,所以同团的都知道他有个有钱金主的事,于是好友找到他,拜托他帮忙投资电影,乔杭杭出于自尊心,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乔杭杭也认为这个电影会火,铆足了劲去说服柏季言投资了他朋友的电影。   乔杭杭当时拍着胸脯打包票,说绝对不会让柏季言亏钱。   而同团好友也因为拉来了投资,出演的戏份翻了一倍。   没想到连听金总都听说了这件事,乔杭杭抿起嘴,绷紧的情绪逐渐舒缓下来。   “你这是出息了啊。”   金总旗下艺人大多都陪过酒,目的无非就是为公司疏通人脉,拉资源,拉投资,但能像乔杭杭一样一次性拉到这么多的绝无仅有。   金总哼了一声,拢着火又点了支烟,轻轻拍打乔杭杭的肩膀:“你这么有本事的话,就再和你那位说说,再拉点投资来。首映之后还要宣传,宣传可是很花钱的。”   见乔杭杭面露犹豫,金总不动声色,循循善诱:“你也知道吧?这部电影主演是大咖梁絮,她可是一线大腕,出演过多少电视剧不用我多说吧,这是她第一部 电影,奔着夺奖去的,她微博粉丝有多少你知道吗?说出来吓死人!你觉得会卖不动票房吗?”   车里一股子浓重的烟味,灰白的雾丝飘散在空中,只在车窗留了一丝缝隙透风,浑浊的空气充斥着车厢。   乔杭杭眉头一松,表情若有所思。   金总观察着他,捏着烟笑了笑:“总归这部电影有大咖梁絮托底不会亏,咱们公司是主要出品方,要是电影能火起来,你们那个组合也会跟着火一把不是吗?”   乔杭杭这才意识到金总这么抠门,平时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一个人,忽然对他这么好,特意带他出来购物是为了什么。   原来是希望他说服柏季言再投点广宣费。   金总之前的话说动了他。   而且他没想到金总也有求他办事的一天。   乔杭杭蜷缩指尖,脸部肌肉格外放松,紧抿的嘴角微微弯起。   乔杭杭二话不说答应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微信给柏季言:[今晚去公寓吗?我有事和你说。抱抱.jpg]   柏季言刚把大辰电子收拢旗下,自认赢了一城,这几天心情都不错。   乔杭杭很快收到柏季言回复:[行啊,晚上公寓见。]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乔杭杭通过只言片语就能判断出柏季言心情不错,顿时放下心来,知道这件事成了一半。   “怎么,成了?”金总掸了掸烟灰,叼着烟嘴眯着眼瞧他。   见乔杭杭点了点头,金总登时心下大安。   他让司机用车载放一首歌曲,车内气氛松快起来。   ·   回到别墅,盛危心情很差地看着林鹿把糕点从打包盒里拿出来,分给许姨和佣人们。   许姨她们没想到林鹿出门逛商场还给她们带礼物,感动的两眼泪汪汪。   呵,又是拿他的东西做顺水人情。   “哎呦,林先生,您看现在店家连打包盒都做的怪精致的。”许姨眉飞色舞地高声说。   “是啊,”林鹿一边分发东西,一边回应:“这家店人可多了,排队就排了接近半个小时。”   许姨笑容掩都掩不住:“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盛危脱下外套递给管家,松了松领带,坐在沙发上眼看着纸袋子里的东西逐渐减少,很快纸袋就空了。   林鹿记性很好,每个佣人都分到了一份,喜气洋洋的下去干活了。   盛危:?   所有人都有,就是没有他的?   他记不清名字的佣人都分到了一份糕点,就他只有一只糖葫芦?   还是说其实纸袋子里还有,只是他没看到?   见盛危目光落袋子里,不知道在找什么,林鹿一脸脸好奇:“盛哥在找什么?”   盛危没马上接话:“……都分完了?”   “分完了。”林鹿莫名。   盛危蹙了下眉,理直气壮:“我的呢?”   林鹿诧异:“盛哥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   盛危:“……”   哈,既然现在知道他不喜欢吃甜食,当时用糖葫芦打发他的时候怎么没想到?   盛危起身,面无表情转身上楼。   林鹿正在看电视,却突然伸出指尖,轻轻拉住他的袖口:“等等,我还有件事……”   盛危站在原地,回过头。   林鹿仰着脸,眼睛里满是期待:“过两天盛哥陪我去看电影首映吗?”   盛危盯着他看了几秒,冷冷扯唇,他甚至不屑回应,用目光就能告诉林鹿在做梦。   林鹿一脸怅然地望着他:“真的不可以吗?我从来没有去影院看过电影。”   “今天逛商场也是第一次。和盛哥在一起很开心,我想去影院也能一起就更好了……”林鹿皱着鼻子,眼圈微热,轻叹一声,委屈巴巴地软声说。   管家瞬间被煽动,林先生真是太可怜了,居然连影院都没去过,他心酸地捂了捂胸口,站出来说:“先生,看个电影也不影响什么,您就答应林先生吧。”   盛危停住脚步,对上林鹿的眼睛,林鹿敛着眸,雪白的牙尖紧咬着苍白潮湿的嘴唇。   他回想起林鹿在逛商场的时候确实一脸生疏好奇。   原来这些稀松平常的事,林鹿之前都没做过吗?   他对林鹿充满仇恨,想要报复他,但就像管家所说的,看一次电影并不能损失什么,如果是出于报复心理去限制林鹿看电影,倒好像他很小气一样。   他并没有被林鹿打动,同情可怜林鹿,只是不想被林鹿误会他格局小。   盛危上楼:“有空就去。”   林鹿脸上的委屈褪的一干二净,捏起一块糕点含在嘴里,掩饰住唇角得逞的愉悦。   ·   周五圣诞节当天,电影在各地首映。   天空阴沉沉的,笼罩了一层霜霾看上去上是要下雪。   车一路导航到影院,因为是圣诞夜,门口摆满了造型各异的雕塑,缠绕其上的霓虹灯焕发出绚烂的光,街边还站着几名街头艺人在玩杂耍,还有玩滑板和街舞的年轻人,周围围了一大波的人,时不时传出阵阵叫好声。   影院门口铺满了各个影片的巨幅宣传画,大厅坐满了等候的人。   走进影院内,小卖部围栏里站满了排队的人群,那里时不时传来爆米花膨胀的声音,还有小孩子嬉嬉闹闹,成年人就坐在沙发上刷手机。   这个点来看首映的大部分都是梁絮的粉丝,甚至还有很多人拿着应援棒和手幅。   林鹿扫了眼宣传海报,海报画风有点像山海经,梁絮占据绝对C位,其他的人的脸小的可怜,梁絮脸上挂半白纱,半张妩媚的脸格外诱人,玉背半裸,沿着诱人的腰线下滑,是特效夸张的九条尾巴。   影片的名字就叫九尾,大致是讲的九尾狐妖报恩的真善美的故事,情节非常俗套,就是狐妖在还小的时候受到书生的帮助,变成九尾大妖之后找书生报恩的故事。   但这样的纯商业电影也有妙处,既能卖弄美色凸显梁絮的美貌,又塑造了一个楚楚可人的狐妖,人设上很能催泪,也很容易吸粉。   总体来说,作为梁絮第一部 出道的电影比较讨巧。   粉丝们吵闹的声音灌入耳膜,林鹿揉了揉耳尖,环顾四周,走向卖饮料的地方:“有点渴了,我想买杯奶茶,盛哥喝不喝?”   盛危没兴趣:“你自己喝。”   林鹿就买了杯奶茶冰淇淋,上面团着冰激凌,下面是奶茶,可以用勺子挖着吃的那种。   “……你的肠胃能吃冰的?”盛危目光落在那一大坨冰激凌上。   林鹿声音含糊:“用舌头含化了,再咽下去就不冰了。”   盛危:“……”   呵,自欺欺人。   盛危不是第一天觉得林鹿不对劲,林鹿不是个没有自制力的人,明知道自己身体病弱,林鹿却一点都没有要改变的意思,甚至有点自暴自弃,听凭自流的意味,放任自己吃这些刺激肠胃,容易让病情恶化的东西。   真的很不对劲。   林鹿注意到盛危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歪了下脑袋,挖了一勺笑问:“盛哥也想吃一口?”   盛危拒绝:“我不想。”   “别客气嘛,不收费的。”林鹿不停怂恿。   盛危手揣在兜里,轻“呵”一声:“我买的,你和我收费?”   被林鹿一插科打诨,盛危也把之前要探究的事忘在脑后。   金总给的票是贵宾影厅,专人把他们引入影厅。   影厅灯光晦暗,眼看影片即将开场,前几排坐满了这部影片的主创团,后面则是参与制作的工作人员。   金总翘着腿坐在视野最好的正中央,身边还带了一个年轻靓丽的男孩子,并不是乔杭杭。   林鹿走过来,金总立马起身,惊喜迎上前道:“哎呀,林总真是意外之喜,您居然真的过来了!”   “金总都亲自相邀了,我怎么能不来呢?”林鹿笑着握手。   “盛总居然也来了!”金总看向冷着脸的盛危,一脸意外。   敢招惹盛危的人不多,盛危是金融圈出了名的脾气暴躁不近人情,就是金总这个混娱乐圈的都略有耳闻。   但盛总居然愿意给他面子过来,参加电影首映,金总连做梦都不敢想,受宠若惊地伸出手:“谢盛总给金某面子,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首映。”   盛危不耐烦地绷着脸,冷淡点了头,没和他握手。   金总遗憾地收回手,紧接着他注意到盛总的视线,时不时扫过旁边的林总。   原来不是给他面子。   金总恍然大悟。   金总荤素不忌,可以说历尽千帆,独到的眼神有时候一眼就能看出两个人有没有猫腻,但他一时间也搞不懂盛危和林鹿的关系。   正常男性朋友会约着一起出来逛街,一起看电影吗?不会吧。   尤其是两个人都是公司的掌权者,大忙人。   但凭他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直觉告诉他,盛危是笔直的。   这就奇怪了。   种种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金总就没再深究了,揽过旁边男孩的肩,推了一把:“小艾,快和林总盛总打招呼,这可不是你平时能接触到的人。”   男孩对上林鹿温柔的眼神,蓦地涨红了脸,表情拘谨:“林总…盛总…我是小艾。”   林鹿记性不错,一下就想到之前在门口的海报上看见过,电影里扮演对主角梁絮痴心一片的男配姓艾。   金总哈哈大笑,“这孩子不经事,就是害羞,他和那天林总见过的乔杭杭是一个团里的成员。”   盛危浑身压迫感太强,小艾不敢往那边看,相反林鹿就亲和多了,就算是在娱乐圈这么久,他都没见到过这么长的好看的人。   那抹温柔和煦的笑容映入眼帘,就像一股麻痹的电流从尾椎骨蹿过。   小艾下意识就想亲近眼前的人,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看的太认真产生了错觉。   金总说到他和乔杭杭一个团时,林鹿眼里有一瞬间的无温。   金总又把主创团队从导演、制片、编剧按照顺序一一介绍给林鹿。   娱乐圈和金融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何况林氏集团鼎鼎有名,没想到林氏集团继承人这么年轻,见到林鹿在场人的脸都激动的红了,尤其是导演扒着他一个劲絮絮叨叨。   拍电影最缺的不是演员,也不是剧本,而是资本,娱乐圈演员那么多,一个不合适还能再换,剧本也是,只要有充足的资本肯砸钱,什么烂剧的都能捧出些样子。   而林鹿就是掌握资本的一方。   导演也是第一次和林鹿这样的人搭上话,恨不得磨破嘴皮子推销自己。   林鹿面对这样的事早就习以为常,看似态度温和的倾听,从来不会打断对方,但盛危了解林鹿,一看他飘忽的视线,知道他就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放心上。   盛危:“呵。”装模作样。   “您也歇一歇,电影马上就开场了,抓着人家林总一个劲的说,林总也累了,”金总打了个圆场。   导演这才讷讷闭上嘴。   林鹿趁机转移话题,往观众席看了眼,好奇问:“主创都在这里了,主演梁絮不在吗?”   金总无奈叹气:“人家是大咖,这两天好像飞到国外,要参加什么影展。”   林鹿安慰了他两句,见盛危等的不耐烦了,才笑着金总等人道别,拉着盛危随便找了个空的位置。   见小艾还扭着头一个劲往那边看,金总从兜里掏出包烟,又想起来这个场合不能抽,于是又放了回去:“别惦记了,那两位不是你那个阶层能触碰到的。”   小艾心思被发现了,连忙红着脸把头扭回来。   金总招来服务生低语两句,很快就有林鹿他们端上爆米花和饮料。   爆米花呈现焦糖色,摸上去还是温热的,显然是刚炸出来,林鹿往嘴里塞了一把,摇头叹息:“没想到影院这些年没什么长进,送的东西还是都这一套。”   盛危一顿,不动声色问:“这些年?”   “我上次来还是和柏季言,应该是大学的时候吧,去的汽车影院,”林鹿吸了口奶茶,托腮道:“也有个两年了,真是怀念,以前爆米花还是十五块钱一份,现在都涨到二十五了。”   “……”   盛危低头看他,牙关紧咬了下,嗓音冰冷:“你不是说从没来过电影院?”   林鹿眨了下眼,才后知后觉事情败露,但半点都没有谎言被当面戳破的尴尬。   “我也不是故意的,如果不那么说,盛哥会同意带我来吗?”林鹿眼神真挚无辜,声音温柔细腻,让人不忍责怪:“我也只是想和盛哥一起来电影院而已啊。”   盛危:“呵。”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   “怎么能怨盛哥呢,”林鹿抬头,语调款款温柔:“是我太贪心了,一直想和盛哥来一趟影院。”   盛危:“……”   林鹿这惺惺作态他真是看不下去了。   明明是林鹿又耍了他,却搞得好像他欺负了林鹿,林鹿只好委曲求全一样。   盛危作势站起身,不想在这里再傻坐下去。   林鹿拉住他,朝他眨了下眼,小声道:“盛哥最好不要提前走,这里是电影首映,外面肯定蹲伏了许多媒体记者。”   他又吸了口奶茶,才继续说:“我也是为了盛世集团的形象着想,盛哥现在出去,明天的头条就是#惊!九尾首映十分钟,盛氏集团老总怒然离场#”   盛危:“……”   林鹿说完,就悠然闲适地松开手。   盛危额头青筋跳动,深吸一口气,林鹿眼眸含笑,抬手压下坐椅示意道:“盛总请坐。”   盛危磨了磨后槽牙,气笑了。   林鹿到底是心疼盛危这个饭票的,给一杯凉茶插上吸管,递到盛危嘴边:“看你,气的脸都红了?”   “来,喝点东西下下火。”   影厅里黑灯瞎火的,盛危不知道林鹿从哪看到他脸红的。   但他着实不想看到林鹿这张脸,试图把注意力专注在电影情节上。   然后他就更嫌弃了。   剧情稀碎,他看了半天没看出在讲什么,影片里为了凸显主演是个狐妖,时不时就把化了浓妆的脸怼观众眼皮子上,或是展示出那特效做出来的九条浮夸的大尾巴。   盛危嫌弃地皱起眉,目光下意识从荧幕上移开,不自觉就落坐在他旁边的林鹿身上。   荧幕浅白的光斜斜打过来,把发梢描摹出很浅的颜色,林鹿坐姿优雅端正,膝盖恰到好处的弯曲,慵懒交地叠在一起,手捧着奶茶杯,拇指搅弄着吸管,小口小口嘬着奶茶。   在他看来林鹿比荧幕上卖弄风骚的梁絮更像狐狸,利用漂亮的外表和撒娇的性格降低人的戒心,如同戏耍一般把懵懂的猎物骗到自己的圈套里,但凡有一刻降低戒心,就要去提防时不时出现的利爪。   琢磨不透的刺激感让他血脉喷张。   他原先还想不明白为什么面对汤森健,他应付起来只会觉得厌恶,但面对林鹿更有耐心。   这可能就是原因。   人对聪明漂亮的事物总是多些耐心的。   盛危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搭在扶手上的手掌忽然被碰了一下,林鹿的指尖温度低,蜻蜓点水的一碰,还残留着冰凉的体温,盛危还没反应过来。   身旁的人倾身凑过来,林鹿嘴唇开合,在他耳边轻浅呢喃:“你在看吗?觉得怎么样?”   盛危觉得不怎么样,兴致缺缺。   但他看林鹿全神贯注盯着荧幕,就算是和他说话,视线都没从荧幕上移开。   “这部电影对我来说意义也不一样。”   盛危漫不经心:“怎么?”   林鹿捧心含笑:“这部电影是季言投资的。”   作者有话说:   盛总:这血压是降不下来了!! 第30章   气氛突然变得可怕压抑。   林鹿眨了下眼,像是没感受到气氛的不寻常,弯唇笑道:“毕竟是梁絮的银幕首秀,电影稳赚不赔,季言还是很有眼光的,我肯定不能错过这么重要的事……”   盛危牙关紧咬了下,低沉的嗓音极为冰冷:“你这么着急的到影院来,就是为了这个?”   林鹿托着腮,全神贯注的看着影片,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扭过头来,语气自然:“嗯,不然呢?”   盛危绷紧了下巴,只觉得一股怒意从心头窜起。   从没有来过影院是假的,说一直想和他来一趟影院,也是糊弄他的。   哈,原来林鹿是为了给柏季言投资的电影捧场才欺骗他。   林鹿又耍了他。   嘈杂的电影音效环绕,盛危忽然觉得自己现在耐心坐在这里的举动极为可笑。   盛危脸色阴沉冷厉,手背紧绷鼓起青筋,林鹿真是有把人气疯的本领。   眼看电影进入尾声,随着制作人名单飘出来,头顶大灯骤亮。   让沉浸在荧幕里的人,瞬间有种双脚落地,回到现实的感觉。   金总等人过来和林鹿道别,“林总觉得这部影片的制作水平怎么样?好看吗?”   “当然好看,我看的太投入了,”林鹿轻笑。   金总大笑:“梁絮一出场我心脏都砰砰直跳呢,这部片子反响肯定不错。”   导演附和:“梁絮特别注重身材管理,就是太瘦了,拍摄的时候我还说她呢,再丰腴一些更好。”   林鹿漫不经心听着,余光悠闲地扫了一眼旁边的座位。   盛危起身离开座椅,握着手机拨出了个电话,有想和盛危攀谈的人看到他的表情,吓得吞咽口水双腿发软,顿时不敢再跟过去。   “去查查九尾这部电影。”   电话一接通,盛危声音瞬间冷下来:“从投资方查起,还有主演,导演,查的透彻一点。”   “电影?”   钱特助不明所以,盛总忽然要求他去查一部电影做什么,但听到熟悉的名字很快反应过来:“啊,九尾这部电影我也听说过,期待的人很多呢,主演梁絮是经常霸榜热搜的人,风评在网上呈两极分化。”   “原因?”   “据说她在国外没有什么拍摄项目,还常常跑到国外去,所以大家怀疑她在国外有秘密情人,其他猜测也有,众说纷纭的。”   盛危沉声道:“就着重查她。”   钱特助匆忙应下:“我立即着手去办,到时候再给您电话。”   盛危挂断电话,林鹿正好和金总等人道别,闲庭阔步地从影厅走出来。   见盛危绷着脸,林鹿走近两步,好奇问:“盛哥心情不好吗?”   盛危:“……”   明知故问。   ·   雪真正落下来,距离圣诞节已经过了五天。   这天,林鹿睡醒已经是早上十点,室内的空调温度调的很高,一觉醒来他的手脚还是热的。   他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拉开窗帘才发现外面下雪了。   新京市在南方海滨,一般雪下的都不会很大,初雪轻飘飘的就像棉絮,白茫茫落在树梢枝头上披上一层雪纱。   下楼后开放式厨房飘来淡淡的烤香味,林鹿打了个哈欠,拖着步子走过去,发现管家正在忙碌。   “林先生早。”   “早,”林鹿到流理台那里洗了手,接了杯温水,捧在手心:“今天怎么没有看到许姨?”   “元旦了,许姨请了一天假。”   林鹿听管家这么一说,才意识到原来已经元旦了。   元旦下初雪,也是个好兆头。   管家擦干手,端了盘子出来:“许姨做了些半成品,我试着加热了一下,您看味道怎么样?”   林鹿捏起一只奶黄包,咬了一口,淡淡的奶香味在唇齿间融溢开来,“味道很好。”   “那就好,”管家笑笑,又倒了一杯纯奶放到林鹿手边:“对了,您今天还要泡药浴吗?我马上要佣人去准备。”   林鹿嘴里含着东西口齿不清,就点了点头。   自从泡了药浴之后,他感冒的次数明显减少了许多,睡觉也只是偶尔手脚发寒,胃部的阵痛都消减了。   很快吃过早饭,林鹿回到卧室,浴室的水已经放好了。   他伸手拨弄了一下,水温恰好合适。   初开始闻药浴的味道会觉得非常刺鼻,但泡的久了,林鹿也就习惯了。   浴缸里有恒温装置,保持热度,林鹿泡了半个小时,背后就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就像是把堆积在体内一周的寒气都排了出去,通体舒坦。   手机不停的嗡嗡作响,林鹿拿起来眯眼一看,是疗养院的主治医生打过来的电话。   之前查出病灶后,主治医生就经常给他发信息让他回疗养院接受治疗,林鹿一直没有理会。   电话响铃六十秒之后自动挂断,过了一会儿又再次响起。   循环往复了两三次,见林鹿没有接起的意思,也就没再打,于是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   [崔医生:林总,您的病情要及时治疗才能得到控制,上次给您开的药您吃完了吗?三个月要来这里复诊您还记得吗?]   看到这条信息,林鹿才想起来箱子里还有一堆连拆封都没拆的药。   其实前世他也不是没想过去别的权威医院看一看,但这种遗传病本身就罕见,是天生基因的缺陷,全国的病例加起来也没几个,外婆也是天生就有遗传病,早早的就走了,为了给他治疗,外公一直资助这个疗养所,后来干脆直接把疗养所买下来,专门对这类遗传病进行研究。   因为这类遗传病有心脏病的并发症,所以还给外婆进行了换心手术,结果也没有什么成效,虽然如此,至少在治疗遗传病这一块,再也没有比疗养所研究更先进的地方。   林鹿撑着额头,他不想可怜兮兮的在疗养院度过的日子,这些药也没有吃的必要,他总想着处理掉,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想到身体状况,林鹿的心情忽然变得很糟糕。   哗啦,从浴缸中站起。   林鹿把水放掉,简单冲了个澡,披上浴袍,擦干头发从浴室走出来。   刚出了一身汗,林鹿觉得口渴,到楼下厨房接水,正好碰上从玄关进门的钱特助。   “林总,”钱特助朝他打招呼,看见林鹿穿着浴袍,发梢微湿,不由问:“您刚起床?”   “是啊,刚起床,然后泡了个澡,”林鹿伸了个懒腰,多打量了两眼钱特助的脸色,关切地询问:“钱特助没睡好?眼底下都是青的。”   钱特助摸了把脸,他早上照过镜子,大致知道自己是什么样,面色枯黄,连许久未见的眼袋也冒出来了,整个人就像颗憔悴的芋头。   “这几天要忙的事情比较多……”   临到年关,公司的事情本来就忙碌,盛危还让他去调查电影的事,他忙了两宿都没睡觉。   “是集团的事吧?年关结算是很忙,更别提你还是总助,还要负责秘书室的调度。”林鹿抿了口温水,状似不经意地问。   “也不光是公司的事,还有……”话一出口,钱特助蓦然想起盛危告诉他以防林鹿从中作梗,这件事要先对林鹿保密。   林鹿看着他的表情弯唇一笑,钱特助浑身一个激灵,咽了下口水。   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林总的笑容,他忽然觉得林总可能早就知道这件事。   林鹿当然早就知道,他是一手促成这件事的,而且让临近年关,本就忙碌的钱特助又添重担的也是他。   见钱特助原本一个生龙活虎的壮汉,眼底青黑,紧张地盯着他,胳膊上的腱子肉都在可怜地瑟瑟发抖。   林鹿难得升起几分寡淡的愧疚。   “钱特助别那么紧张呀,”林鹿歪头一笑,眼睛弯着,嘴唇微微勾起:“我有个提议。”   钱特助咽了口唾液:“什,什么提议?”   林鹿伸出手搭在钱特助肩头,凑近他的耳边:“你看你,脸色这么差,不如跳槽来我这里,我肯定会好好用你,不会让你累成这个样子。”   钱特助:“……”   盛危在书房左等右等,也没等到钱特助上楼,推开房门,来到走廊往下看,一眼就看到正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的两人。   “你们贴在一起做什么?”   头顶落下一声冷哼。   钱特助瞬间挺直腰杆。   林鹿抬起脸,一脸柔软无辜:“盛哥早。”   盛危冷笑:“客厅就你们两个人,还非要贴在一起说悄悄话,可见你们也知道在说见不得人的话?在说什么不如让我也听听?”   钱特助:“……”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林鹿温言细语的解释:“我只是在关心钱特助的身体,问问需不需要帮他换份工作。”   钱特助:“!”   盛危皮笑肉不笑:“我说钱特助十分钟前就说自己到了,结果爬个楼梯爬了十分钟是在做什么呢,原来是这为这个。”   “怎么,钱特助你需要换份工作吗?”   钱特助打了个抖:“不,不需要……”   盛危:“那还不带着你的文件过来。”   书房门合上,盛危把翻了两页的文件夹随手扔在桌上,冷沉严肃的表情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盛总,您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钱特助急切解释。   “别扯废话了,”盛危往皮椅一靠,道:“直接说正事,让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是,”钱特助老老实实说:“九尾投资人确实有柏总,投了两千万,还有就是着重调查了一下主演梁絮,现在她人在国外,被牵连进了一桩麻烦事。”   “不是说在国外参加影展?”盛危还记得金总之前说的话。   “我拿到了影展的邀请名单,名单里没有梁小姐。”钱特助踌躇道。   盛危来了点兴趣:“那她去做什么了?”   “她经常去一家酒吧,那家酒吧龙蛇混杂,前几天还发生了枪击案,死了几个别的国家的人,于是上头施压要求彻查酒吧,在里面揪出了不少倒卖违禁品的药头,梁小姐应该是去嗑药的……”明明是拥有光明前程的女星,居然背后还干这种事,钱特助不由感慨。   盛危倒不意外,娱乐圈有多肮脏他也略知一二,简直就像个臭水沟,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稀奇。   梁絮身为一介女星,居然敢明目张胆恣意出入这种场合,可见已经毒入膏肓,根本不怕败露,或者说她对自己的靠山很有信心。   盛危挑眉:“那这件事怎么现在还没爆出来?”   果然,钱特助道:“梁小姐背后的金主再帮她周旋。”   “因为及时交纳了保证金,所以梁小姐也没被收押监狱,而是暂时躲在酒店避风头,新闻也被压了下去。”   盛危哂笑一声:“给我联系对方,我来和他谈谈。”   钱特助试探问:“和梁小姐吗?”   “当然是那位金主。”   ·   客厅里恢复安静,林鹿懒洋洋往沙发上一躺,摸到电视遥控器,随意切了个频道打发时间。   消遣了半个钟头,手机进来几条微信:   [楼扬:你之前和我打听有关九尾的事,不会是对这个电影有兴趣吧?]   [楼扬:你说金总给你首映票了,你去看过没有?]   楼扬家控股的顶峰世太娱乐是全国最大的造星工厂,从小楼扬就经常和他八卦,比如某某玉女明星实际上已经有个七岁的儿子,某某歌王其实嗓子坏了,歌都是假唱……所以先前林鹿想到打听有关电影的事,第一反应就是问楼扬。   [鹿:看是看过了。]   [楼扬:有什么感想?]   [鹿:不记得了。小狐狸挠头.jpg]   [楼扬:不愧是你。翘拇指.jpg]   林鹿习惯于高效率工作,对于没什么意义的信息养成了自动过滤的习惯,比如那个稀烂的电影剧情,不会在他脑海里过夜。   趴在沙发上和楼扬聊了好一会儿,林鹿摸摸肚子,忽然觉得有点饿,就把手机扔到一旁,打算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盛危下楼接水,厨房是开放式的,他下来一眼就看到林鹿站在流理台前,手里拿着许姨做好留在冰箱里的便当,翻来覆去地看。   盛危凉飕飕地问:“你在看什么?”   “我有点饿了,想吃点东西,管家好像去后面花房了,我就没去打扰他。”   “但许姨好像没有标注从冰箱里拿出来要微波多久,那我放进去是叮一分钟还是五分钟呢?”   盛危:“……”   他一直在林鹿在什么方面会捉襟见肘,原来是生活方面,狡猾的小狐狸居然在纠结微波几分钟,既幼稚又好笑。   盛危从林鹿手里把便当接过来,放进微波炉,娴熟的调好时间。   林鹿欣喜感概:“你好熟练啊。”   “这不是基本常识吗?”盛危淡淡。   林鹿找了个勺子去清洗,无奈说:“我以前没怎么做过。”   平时在林宅,周伯把他捧在手心里,就像照顾玻璃娃娃一样,别说自己微波食物,就连倒水泡咖啡他从来没沾过手。   “其实上小学以前我连自己的衣服都不会穿,直到上学之后发现身边同学们都会自己穿衣服,我才慢慢学着穿。”林鹿用汤匙轻拍唇角,努力回忆着以前的事。   盛危也是头一次听说他过去的事,挑了下眉:“小学以前呢?”   “小学以前我生活在国外。”林鹿笑了下:“当时我外公外婆的公司都在国外,是后来才往国内发展的。”   盛危又对林鹿多了解了一些,“工作后你难道不是独立生活?”   林鹿莞尔一笑:“还是住在林宅,虽然大多数都是在外面奔波,但我有个精明能干的姜特助,把我的生活起居照顾的非常妥当,我洗澡他会把毛巾准备在门口,我睡觉他会为我准备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总之这些事都没怎么操心过。”   还真是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啊。   盛危嗤笑。   “盛哥呢?”林鹿含笑问:“盛哥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独立的?”   “母亲病逝后,老头子就像变了个人,打那时起就我是自己照顾自己。”   设置的时间到了,微波炉‘叮’的一声,盛危把东西拿出来扔给林鹿:“吃吧,热了。”   与此同时。   欧洲某高档酒店,房间一直开着一盏灯,光线显得有些暗沉。   沙发上坐着一位披头散发,身材瘦削高挑的女人。   她正咬着指甲,目光紧紧盯着手机,当新闻跳出来的时候,她的脸色蓦然变得煞白。   “不是说已经打点好了吗!为什么这些图片又被传出去了!”   经纪人坐在她对面,抱着头,把脑袋埋在双臂之间,崩溃道:“我也联系了啊,但您的那位他不接电话,后来干脆就转成了秘书接听,据说是被家里禁足了……”   “禁足……”梁絮喃喃。   朝夕相处那么久,梁絮也隐约知道那个痴迷她的金主是个很有钱的富二代,家教很严,所以两个人来往都是偷偷摸摸的,如今难道是被发现了?   怎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那你去联系那些营销号啊!”梁絮刷的站起来,抓着头发说:“我出钱,出钱把照片买下来还不行吗!”   经纪人捂住脸:“梁姐没用的,现在外网各大平台都传疯了,估计用不了半个小时,国内限都知道了,现在撤照片已经晚了。”   梁絮表情僵在脸上,一屁股摔坐在沙发里,两眼发直。   “那怎么办…那现在怎么办……”   经纪人看了一眼她发愣的表情,欲言又止,其实他还有话没说。   半个小时前,梁絮的保释就被撤销了。   痴迷她的那个富二代的父母知道这件事大发雷霆,听说梁絮嗑药,还甚至可能牵累自己的儿子,放话要让梁絮身败名裂。   这些照片传播速度这么快,很难说没有他们的手笔。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经纪人也看出梁絮应该是得罪了什么人,而且来头比那个富二代还大,但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讲到底还是梁絮自己不检点,给了对方这么个把柄。   梁絮歇斯底里的发疯,把茶几上面的烟灰缸砸出去,烟灰缸撞击在门框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然而没过多久,警员就敲响了酒店的房门。   一个小时后,梁絮在酒店被铐走的照片登顶国内热搜。   彼时林鹿正在餐厅慢条斯理的品尝着午后甜点。   许姨在冰箱里给他留了一碟慕斯,他刚用小刀切成块,叉起一块放到嘴里,就听见手机传来推送,但他没打算理会。   盛危坐在单人沙发上,腿边放着文件,和旁边的钱特助交代事情,听见声音,抬起眉梢,双手环抱笑了:“有推送,你不看看吗?”   林鹿嗅出了一丝不平常的气息。   他看了一眼朝他笑的意味深长的盛危,他家饭票平时看着凶,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尤其是憋着坏的时候。   内心感慨了一番,他才低头划开屏幕。   #当红流量小花梁絮涉毒被抓##九尾已在各大院线撤档#两件事情的热度同时登顶热搜,在各个自媒体平台疯狂转载,各大博主争相发文,把热度推到顶峰。   梁絮经常在国外被拍,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了,之前很多人都猜测她在国外有秘密情人,众说纷纭的,可是猜的再多也没猜到她居然出国是为了涉毒。   讽刺的是,她微博前两天发的博文说要去参加某某影展还没删除。   现在大家终于知道她是去嗑药的。   “看九尾的花絮,就觉得梁瘦的太厉害了,背后那张照片瘦骨嶙峋的,当时就有人猜她是不是嗑药了,没想到还真是啊。”   “梁絮可真刑啊。”   “九尾才刚上映呢,现在我去搜,已经买不到票了,我这个城市影院全部下架了。”   “我这里影院也撤挡了。”   微博评论区乱七八糟,梁絮法制咖的身份一曝光出来,大家都在猜测她这次要判几年。   其次就是在讨论九尾撤档,主演是法治咖,这个电影注定就扑街了,投资人估计要恨死梁絮。   果然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资本。   钱特助收起文件,默默地想。   林鹿把脸埋在双臂之间。   “怎么办呢?”   见林鹿埋着脸,看不出表情,盛危露出风凉一笑:“我又让你心上人的钱打水漂了。”   作者有话说:   盛总:我笑了。   鹿鹿:我也笑了。   问:谁哭了?   tip:谈到了du,有件事就想提一下,听说泰国放开了,去泰国的小天使一定要注意鸭,出去玩是为了开心的所以千万注意安全^ 第31章   新京市某高级公寓。   这所著名高级公寓以保密性安保优越闻名,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大多都是集团高管,外籍驻办或是明星艺人。   在装修豪奢的顶楼大平层,午后日光沿着帘缝钻入,乔杭杭悠悠转醒,听见盥洗室隐约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片刻后,柏季言从里面走出来,卧室里有红酒柜,他从里面取了一瓶酒,和两只杯子,乔杭杭坐起身:“言哥什么时候醒的?”   “我也刚醒,”柏季言拉开窗帘,发现外面下雪了。   厚重的云层遮住天空,日光被挡在云层之后,为云层的分界线描摹出弧光,从顶层往下看一片白茫茫。   乔杭杭感慨:“今年雪下的真早……啊,手机都忘开机了。”   柏季言在沙发坐下,往杯里倒了点酒:“追加投资的事我让秘书去办了,还有你怎么忽然想起追加投资?是不是金总找你了?”   乔杭杭垂下眼帘,握着还在开机的手机,含糊地应了声:“……嗯。”   “金总是个什么人品你还不知道吗,没事的话离他远一点,”柏季言皱起眉头,“他的风评就算是我们这个圈子也略有耳闻。”   “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没对我做什么……”乔杭杭匆忙摆手。   “那你也不能一直待在他那个小作坊里。”柏季言将酒杯搁在桌上,从柜子里摸出包烟,取出来点了一支,深吸一口道:“这件事原本是想办好了再和你说的,提前告诉你也不是不行,我打算给你成立个工作室,现在还在选址。”   乔杭杭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意识过来之后,脸倏地红了。   “没事的,金总现在对我态度还不错,就算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事,言哥没必要……”   柏季言吐出一口烟,漫不经心的道:“这件事还在办,等选好地址,我就去让人去和金总谈你的合约。”   乔杭杭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低下头来。   这时他才发现手机开机之后收到小艾发来一大堆消息。   “杭杭,九尾下架了,怎么办啊,听说梁姐被抓了,电影无限期撤档了……”   乔杭杭起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他指间无意间碰到推送的消息,点进热搜,脸色霎时白了几分。   他在做梦吗?   梁絮在国外被抓了?   九尾被强制撤档?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柏季言见他表情苍白,拧了拧眉头,在烟灰缸里摁灭烟头:“发什么事了?”   乔杭杭微微一僵,低着头没说话。   柏季言忽然想起自己为了防止有人打扰,手机也有一天没开机,屏幕亮起来后,唰唰唰弹出许多邮件和消息,还有几十个秘书未接电话。   他起身走到飘窗前,把电话拨回去:“怎么回事?一口气打那么多电话过来?”   秘书:“是追加宣传投资的事。”   “嗯,”柏季言把玩着手里打火机,不怎么在意地问:“事情都办妥了?”   “……”秘书犹豫了几秒,踌躇说:“剧组那边可能用不着宣传了。”   柏季言指尖一顿:“这是怎么一回事?”   “您没有看到热搜吗?”秘书走到僻静处,小声说:“主演梁小姐出事了,听说整部电影都要撤档,剧组那边电话占线,打不通,给他们打电话也没人接。”   柏季言心里‘咯噔’一声,“消息属实吗?”   “微博上都传开了,”秘书干巴巴地说:“柏总,我们该怎么办……”   投资一部电影和投资项目不一样,项目亏损了还有货品盈余,还能再转手卖出去,但现在电影已经拍出来了,主演失格,又不能把所有的镜头都剪掉,或是用AI脸,那成本也太大了。   何况主演是法制咖的新闻传出去,这部电影口碑已经败了。   他投资的钱算是彻底打了水漂。   他把两千万扔到水里都能听见扑通一声,投给电影连个响都没听到。   柏季言呼吸不稳,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就先这样,这件事你先别管了。”   乔杭杭在旁边听见他的电话,也知道发生了什么,鼓起勇气挪过来,担忧的握住柏季言的手,脑袋耷拉着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都是我鼓动你投资的……”   柏季言脸色很不好看,说不生气是假的,但就像乔杭杭说的,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梁絮作为当红艺人的银幕首秀,理应备受瞩目,是绝对回本的电影,但谁成想,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电影撤档根源还在梁絮。   他把手肘支在膝盖上,懊丧地揉了揉太阳穴。   林鹿还在他身边的时候,会给他分析风险,他投资从来没出过错,林鹿不在身边之后,他无论投资房地产还是电影都诸事不顺。   乔杭杭站到沙发后面给他按摩,踌躇好半晌,小心翼翼问:“言哥,你在想什么?”   柏季言眼皮未掀:“林鹿。”   乔杭杭动作一顿,脸上表情瞬间凝固,眼眶发红。   他嘴唇微微开合,本想把之前在商场碰到林鹿的事告诉柏季言。   但他实在不想柏季言和他在一起,还总想着林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柏季言眼神透出阴鸷,喃喃道:“还是要把林鹿接回来才行。”   梁絮的新闻在热搜上挂了三天,热度才慢慢降下来。   第二天许姨就回来了。   林鹿一下楼,就听见许姨身影站在开放式厨房,嘴巴里哼着曲子,见他下来,登时眉开眼笑:“林先生醒啦?”   “许姨回来了?”   林鹿倒了杯温水,关切的问:“这两天下雪,路面结冰,许姨路上没摔着吧?”   “没事没事,我小心注意着呢,”许姨把炉子上炖着的汤端到餐桌上,笑吟吟地说:“更别提还有你李伯接送我,安全着呢。”   “许姨请假回家了吗?”林鹿轻轻搅动汤匙。   许姨擦干手,点点头:“是啊,回去看看许诺。”   “确实有几周没看到许诺了。”   “他申请他那个学校要语言达标,最近报了个补习班,正在学语言呢。”许姨叹息:“所以在这里的工作也停了,现在一个人在家用功呢。”   “一定能通过的,”林鹿嘬了口汤,“我看过了许诺的简历和推荐信。”   实际上他不光看过,还帮许诺修改润色了一部分,被录取那是手拿把掐的事。   许姨顺了顺胸脯,笑了笑:“我就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听林先生这么一说顿时就安定了。”   吃过早饭,林鹿裹上外套到外面去散了会步,挟了一身寒意回来,脱下弄脏了的外衣,枝头上的积雪融化之后滴落在外套上,湿冷的感觉他很不喜欢。   冲了个热水澡,就蜷回了温暖的被窝。   卧室的暖气很充足,窗帘没全拉上,他躺在床上就能透过玻璃窗看见外面光秃秃的枝头往下落水。   他刚来的时候,外面的树枝还绿着,现在都已经掉光了。   真是岁月如梭。   林鹿没回到床上躺着,而是抱着小毯子缩在按摩椅上享受。   身后的轮轴均匀的推动着背部,林鹿舒服地眯着眼,动了动手指,调整了一下档数,把毯子盖在身上,阖上眼睡了过去。   他梦到第一次见到盛危的那天。   在他们在酒会正式认识之前,他认识盛危的时间其实更早。   他刚成为京大大一新生时,在社团招新那天见过大三的盛危,极为压迫感的个头很是显眼,即便是他一直不耐烦地冷着张脸,围在身边的人依旧很多。   林鹿经过附近听见有人议论。   “盛哥已经是大三了,还参与招新吗?”   “京大的赛车俱乐部就是盛哥办起来的,虽然盛危已经卸任部长了,但是招新这种事儿还是会来露个面的。”   “嘁,盛哥就是我们社的活招牌,往这一站,人都翻了几倍。”   林鹿听过了,也没放在心上,就这么走了过去。   由于提前两年考入大学比周围的同辈都小了两岁,所以同班人都很照顾他,但和课上学的那些皮毛相比,他大一已经开始初步接触林氏集团的核心项目。   他的任何一个念头都要决定着几十亿上百亿的项目,关乎成千上万名集团员工的运作,压力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大。   林氏前身是欧氏集团,原先大部分业务都在国外,主营通讯和航运,林海天娶了欧氏集团千金独女,后来欧氏二老相继去世之后,他才把产业转移国内,并改名林氏。   但林海天能力有限,集团在他手里仅仅能维持平稳的运作,各个派系之间的斗争不断,林鹿入驻时,有想拉拢他的,也有趁他上位的时候想趁机作乱捞一笔的,光是整顿内部,他就用了大半年时间——   那时董事会主张大搞环保海洋工程,结果工程出了重大事故,实际不是集团出了问题,而是合作的承建方偷工减料才酿成大祸。   但是承建方并没有什么名气,林鹿刚把消息泄露出去,果不其然,那些媒体就像吸了血的蝗虫一样使劲攀咬林氏。   董事会一片动荡,但凡他们出门就会被媒体围追堵截,长枪短炮几乎怼到他们脸上,还有媒体扒他们的私生活,铺天盖地的谴责诅咒几乎把他们吞噬,谣言越传越离谱,不断发酵,无论走到哪里都有闪光灯忽然冒出来,这样的压力很快就有人顶不住了。   林鹿就这样逼走了一批人,剩下的都是他挑选的软弱无能,很好拿捏的人。   至于现在给林氏造成的损失,他以后会加倍赚回来,在通往和平的道路本身就伴随着纷争。   但此时集团管理层也摇摇欲坠,外面的风风雨雨就像暴雨冰锥,摧枯拉朽一般压下来,在这个千万人眼睛盯着的时刻,没有人敢站出来承担责任。   林鹿站了出来。   他整顿项目,更换承建商,做好善后赔偿工作,一条条一项项有调不稳,更重要的是他轻而易举的摆平了媒体。   那些嗅到血腥味紧追不放的媒体记者,也在一瞬间消失无踪,热搜上取而代之的是娱乐圈某三金影帝出轨的绯闻八卦。   林鹿没有做无谓的解释,只是在舆论对海洋工程逐渐疲劳的时候,恰到好处的把大众更喜闻乐见的八卦丢出去,轻飘飘转移了注意力。   在他刚开始接手林氏的时候,有人怀疑他面对庞大的压力会承受不住会放弃,但很快大家都看出来了,林鹿并没有在承受这些压力,或者说他很享受。   而且林鹿想做的不仅仅是守住家业,他还想要更进一步,这意味着他肩上的担子更重。   偶尔能让他喘口气的就是在学校上课的日子。   彼时柏季言是他同系学长,他们很快熟络起来,经常一起散步聊天。   尤其双木刚刚起步,他们有说不完的话题。   有一回,他和柏季言走到露天篮球场,听见那里传来阵阵喧闹叫好声。   篮球场正在进行各个院系的比赛,赛场的气氛热火朝天,随处可见高大帅气的篮球队队员,尤其是冲在前面的那个高大身影,随着一个接一个的进球,把尖叫声推到浪潮的最高点。   林鹿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路过篮球场也有数不清的惊艳,讶异和憧憬的视线望过来,很快有人拿着水凑上前问:“你们也是来为队员加油的吗?”   柏季言摆摆手:“抱歉,我们只是路过而已。”   那人“啊”的失望叹息。   见林鹿视线始终落在篮球场上,柏季言身子一错,挡住他的目光,林鹿不明所以:“怎么了?”   “我吃醋了,”柏季言咳嗽一声,不好意思地撇开头:“你怎么能一直看着篮球场上那些人,难道是发现他们比我帅气?”   “你想什么呢?”林鹿失笑。   林鹿正打算继续之前双木的话题,却发现柏季言的脸颊有点红,这才意识到他可能是认真的。   虽然柏季言之前偶尔会开玩笑,但林鹿从来没当过真,这是他第一次察觉到柏季言对他的感情。   林鹿唇微开合,没说出话来。   近在咫尺的视线交织,酝酿出一丝暧昧的气息,突然一枚篮球从球场飞过来,砸在柏季言肩膀上。   柏季言被砸的一个踉跄。   林鹿侧过脸,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和旁边队员低语两句,主动走过来。   头顶的日光拉的很长,对方的影子近乎把他完全罩住。   林鹿微仰起头,离得近了他才看清对方体格远比他想象还要高大,汗湿的发丝被捋在脑后,青筋盘纵的手掌撩起背心的一角擦汗,隐约可见结实分明的肌肉线条。   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对方漫不经心投来一眼。   和其他人灼热憧憬的不同,那人瞧过来的目光很淡,就像十分随意地一瞥。   林鹿一直记得自己那时微妙的心情。   “不好意思啊。”   嗓音和人一样,低沉不耐烦。   柏季言捂着肩膀,皱起眉头:“你就用这种语气道歉?”   那人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篮球在指尖娴熟的转动,没有丝毫眷恋地在队员簇拥下转身离开。   “盛危这…真是…”柏季言低低咒骂一句,顾虑到旁边的林鹿才没骂出声来。   林鹿却笑了:“你认识他吗?”   “怎么不认识!”   柏季言心里憋着火,加上那时他们无话不谈,林鹿很快就知道了一段往事。   柏季言的父亲和盛危的父亲还有另一位姓何的三人本是合伙人,后来因经营理念不合,闹掰了,何总卷了一笔钱走了,柏父则出来单干,结果选错了行业,公司境况每况愈下。   而反馈到柏季言这里,就是他和妈妈住的房子一再搬迁,越搬越小,周围朋友投过来的怜悯的目光。   所以柏季言憎恨盛家,认为是他们导致了这一切。   外加父亲从小到大都拿他和盛危相比,柏季言最讨厌盛危。   他讨厌对方轻而易举就拥有了他最渴望的一切,他讨厌自己活的再光鲜亮丽,在盛危面前永远不值一提,他也讨厌自己处处不如盛危。   很快毕业后,柏季言全身心投入双木,而盛危也被迫继承盛氏集团,开始搞智能驾驶。   在相同的领域,他们又成了竞争对手。   酒桌上,柏季言喝得烂醉,拉着林鹿的手喃喃说:“鹿啊,盛危也在搞智能驾驶,他又要超越我了,双木…怎么和盛氏相比……”   林鹿听见他的嘟囔,才勉强从记忆里翻出和盛危有关的记忆,以及篮球场那刹那间的微妙的心情。   他垂眸看着失魂落魄的柏季言,却笑了:“这有什么难的?”   “盛氏是块绊脚石,还是垫脚石还不一定呢?”   敲门声“哒哒”响起,纷至沓来的梦境如潮水般散去,林鹿从昏睡中转醒,睁眼看到外面纷纷扬扬的落雪。   居然梦到了第一次和盛危碰面的场景。   很奇妙的,上一世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和盛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林鹿起身拉开门,许姨端着碗站在门外笑道:“林先生从外面散步回来外套都是冷的,我煮了碗姜汤。”   “多加了点糖,不辣。”   “谢谢许姨。”   别墅里温暖如春,林鹿穿着单薄的内衬也不觉得冷,他把空了的碗送回厨房的时候,恰好看见庭院外盛危下车,正和钱特助站在廊下说话。   盛危看完文件又递还回去:“…评估报告至少还要再拿出三个方案,对了,你之前有什么话想说?”   “是有关柏总的,”钱特助汇报道:“柏总有位私人秘书这些天一直在寻摸地段,好像是要开什么工作室。”   “工作室?”   钱特助思考片刻,才措辞道:“好像是叫柏林工作室,还没选好地址,不知道是要做什么的。”   “柏林…”盛危扯了下唇,轻嗤一声:“柏季言这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给林鹿开的工作室,还起这么个名字。”   钱特助也深以为然,这名字摆明了堂而皇之的告诉大家就是和林鹿有关。   林鹿走过客厅,看见他们俩站在外面嘀嘀咕咕,隐约听见了自己和柏季言的名字,好奇心瞬间就被吊起来。   左右客厅现在没人,他踮着脚尖走到玄关门口,把门打开一条缝。   冷风呼啦啦灌进来,林鹿竖起耳尖,生怕听不清,更加往门缝贴了贴,等听清了两个人在讨论什么,他捂住嘴,生怕笑声呛出来。   这个工作室分明是柏季言偷摸为乔杭杭办的。   但柏季言做事谨小慎微,生怕东窗事发,不敢明目张胆,必须要扯个幌子,所以名字用自己和他的名字。   “不用管他要做什么,让他做不成就行,”盛危松开领带不耐烦地道。   “是,”钱特助忙点头:“我收到这个消息也是因为他寻摸的地址是我们集团开发的一所商务大厦,已经在洽接了。”   盛危冷哼:“那就给我停了,盛氏旗下的地产都不准租给他们。”   钱特助一凛:“我马上吩咐下去。”   行业内消息流传的很快,盛氏要是摆明不租给某个公司,风声一传出来,其他地产公司或是怀疑其中有什么猫腻,或是害怕沾惹事端,大多会纷纷效仿,工作室找不到落脚点,自然也开不下去。   又嘱咐了几项工作上的事情,盛危才走进玄关换鞋,他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穿着纯色高领毛衣的林鹿。   柔软的针织衣贴合着雪白的颈侧,略显紧绷的衣服勾勒出柔软纤细的腰和臀线,足踝清瘦小巧踩在地毯上。   许姨把厨房炉子上温着的姜汤舀了一碗出来,林鹿主动起身:“我来端过去吧。”   许姨笑着颔首:“麻烦林先生。”   林鹿端起碗,笑吟吟地走过来,往盛危面前一递:“盛哥,喝点姜茶去去寒。”   盛危深深看他一眼,一字一句道:“有事情要我做直接说,不要搞这些拐弯抹角的。”   “盛哥,你误会了。”   林鹿无奈轻叹:“我只是忽然想对你好一点。”   “呵。”盛危自然而然地回忆之前林鹿说要对他好的种种事例,譬如送鸡汤送赠品还有糖葫芦,这次他再也不会为之所动,嗤笑一声:“端个碗就是对我好一点?   “这回不一样。”林鹿说。   “难道说这回姜茶是你熬的吗?”   林鹿小脸一扬:“里面糖是我放的。”   盛危:“……”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第32章   翌日早上七点。   温暖的日光透过厚重的帘缝游弋在床上,房间里积攒了一晚上的暖气燥热沉闷。   林鹿蜷缩着手脚,窝在被褥里,听见手机嗡嗡作响,摸过来扫了一眼是疗养院主治医生的消息,又是催促他去复诊检查的。   他随手把手机抛到一旁,手背贴放在额头上,轻轻咳嗽两声,今天一睁眼他就觉得身体格外疲惫沉重,尤其是嗓子干涩的就像拿沙粒磨过一样。   不像是胃疼,胃部没有抽搐的疼痛,也不像是感冒,鼻腔里面没有堵塞的感觉。   林鹿摊开四肢,在床上躺了几分钟,才尝试着勉强坐起来,但也不知道又被牵扯到了哪里,嗓子眼呛上来一股痒意,他捂住嘴裹住被子在床上咳嗽起来。   刚没病没灾过了几个月没想到又病了。   咳了整整两分多钟,他觉得肺都要咳出去,脑仁更是突突乱跳,眼前黑一阵白一阵。   林鹿好不容易往下咽了口唾沫,嗓子更是被刀割一样疼,趴在床边低低喘气。   床头柜上还搁着昨晚没喝完的水,林鹿摸了一下杯壁,水温已经凉透了,但他现在也挑剔不了什么,端起来喝进嘴里。   “咳咳咳——”   冰凉的水刺激脆弱的喉咙,反而更助长了那股尖锐的痒意,就像破除了某种桎梏迸发而出,林鹿咳的头晕脑胀,眼前忽然许多细碎的雪花拼接闪烁。   这次过了一刻钟才勉强缓过来,林鹿摇摇晃晃站起来,一步一步往卧室门口走。   拉开卧室门,下楼到厨房接水。   林鹿觉得嗓子就像干涸枯萎的火柴,他稍微碰一碰,就能迸发出难以遏制的火花,撑着大理石桌面咳的昏天暗地。   盛危晨练完从外面回来,毛巾还搭在脖子上,路过一楼客厅就看见林鹿抱着膝盖,蹲在地上,捂着嘴巴咳得肩膀微微发颤。   “怎么了?”   盛危走过来,“又不舒服了?”   林鹿从臂弯抬头看他一眼,又埋头咳嗽,他咳的眼前发花站都站不稳,只能蹲下来。   他身上还穿着宽松的睡衣,盛危从上方看着他单薄的肩胛骨,随着咳嗽微微颤抖,就像随时能被折断一样。   盛危也跟着蹲下,他把手掌搭在林鹿的肩膀上,本意是扶住林鹿,因为他看林鹿蹲在那里,纤细的腿肚颤巍巍的,像是连蹲都蹲不稳了。   但没想到他刚扶住林鹿,林鹿就像找到了某种支撑,一头栽倒在他胸口。   “胃疼?”   盛危看他刚才蹲在那里,还以为是他胃不舒服。   林鹿有气无力地摇头:“嗓、嗓子……”   “嗓子难受?”   林鹿闭上眼,埋在他胸口点了点头,盛危盯着那张憔悴苍白的脸,就是刚才那样剧烈的咳嗽,林鹿脸上都没能染上一丝血色。   病怏怏的林鹿格外纤柔脆弱,那副弱不禁风的身子摇摇欲坠地倒在他怀里,指尖紧紧攥着他胸口的汗衫,像是下意识的依赖。   盛危深吸一口气,在脑海里面又过了一遍上一世的经历,不能被林鹿迷惑。   “要去医院吗?”   “不…用…去。”   盛危把他抱回卧室,在床头柜搁了一杯热水,“嗓子不舒服的话,吃点润喉片,来。”   林鹿仍然闭着眼,他不敢睁眼,一睁眼就觉得天旋地转,像是斑驳的锈迹乱七八糟的在他视野中蔓延。   他这身子刚消停几个月,没想到又要开始了,一点也不争气。   见林鹿眼睛紧紧闭着,嘴巴微微张开,一副等他喂的模样。   盛危低骂几句,从药板挤了两片润喉片下来,塞进林鹿嘴里。   上辈子真是欠了林鹿的。   “润喉片不许嚼,就放在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含住还有桌边上,我给你倒了热水,等水温下来再喝,烫的时候和冷凉了都不能喝,会加重病情。”   盛危沉声道:“知道了没?”   林鹿闭眼乖巧点头。   盛危又盯了他几秒,才转头去隔壁冲澡,出来后他犹豫片刻,还是拿起手机,拨出了个电话。   今天是工作日,钱特助正在开车,用蓝牙接通电话:“盛总有什么吩咐?”   盛危肩膀夹着手机,手里拿着毛巾擦头发,“今天不用来接我,去公司把文件整理好带过来给我,其余事项用电子邮件呈现给我。”   钱特助觉得诧异,这段时间盛总就像个工作狂,还是头一次提出要居家办公。   “好,我现在去整理。”他立即调转车头。   等盛危带上门离开之后,林鹿捏了捏喉咙,掀开被子又躺了下去。   他侧过身,把脸枕在手臂上,被子紧紧裹住身体,就这么昏昏沉沉睡过去。   他本身就没睡饱,加上身体疲惫昏沉,所以入睡得很快。   再醒过来,是被渴醒的。   他被冗长眩晕的梦纠缠了许久,好像一直在不断下坠下坠,直到睁开眼睛才感觉终于落到实处。   睡了个回笼觉没觉得神清气爽,反而头昏脑胀的情况越发严重。   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许姨还没有上来喊他下去吃饭,看来是盛危已经告诉她他不舒服,   林鹿轻按住喉咙,伸手去摸水杯。   水温又凉了。   他只好勉强起身,一手端着空杯,一手撑着墙慢慢往外走。   经过二楼书房,门居然开着。   盛危坐在办公桌后处理公务,听见动静抬起头,随后走过来。   “醒了?”盛危低头打量他:“喉咙还疼?”   林鹿病怏怏把身子往他肩上一靠,耷拉着眼皮,嗓音虚弱嘶哑:“…还…难受。”   “……”   盛危察觉到林鹿靠在他肩膀上的脸发烫,他用手背试了下温,果然又发烧了。   但是看着又不像感冒。   他果断道:“去医院。”   林鹿也觉得不像是感冒,他不喜欢医院也懒得动弹,说不准再熬一熬就好了,于是摇摇头。   盛危也看到他摇头了,却直接忽视他的意愿,找了件大衣往林鹿头上一盖,把人提溜下楼。   管家迎上来,忧心忡忡:“林先生还是不舒服吗?”   盛危:“嗓子疼,低烧,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先带他去医院看看。”   管家看着林鹿一脸病容,蔫头耷脑削瘦苍白的模样,心疼道:“我也一起陪着吧。”   “人多也不是好事。”   盛危冷静道:“你有空物色个家庭医生,资质靠谱经验丰富的,我会亲自审核。”   管家一震:“我马上去办。”   盛危开车四平八稳,林鹿一路睡到医院,没法计算自己睡了多久,睁眼就是老一套的程序抽血化验。   医生又让他张开嘴巴瞧了瞧,脸上挂着轻松的笑:“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急性咽炎,症状有点严重,伴有低烧。”   “是在外面吹风了吧?”   林鹿勉强支棱起脑袋想了想,一般他都是临近中午时候才出去散步,但昨天心情不错,吃完晚饭又出门了一趟,没想到就这么中招了。   他病恹恹点了点头。   医生叮嘱他:“你的血管比较脆弱,尤其是咽喉平时要注意保护防寒,冬天穿一些高领的衣服,而且如果迎面有寒风,也不要张开嘴呼吸,说话,尤其是不能喝凉水刺激喉咙。”   虽然急性咽炎对普通人是小病,但是林鹿身体太过病弱,到他这里就成了大病。   盛危声音低沉:“多久能好?”   医生又瞧了眼林鹿的症状,沉吟道:“先挂水退烧吧,喉炎快的话三四天能好,慢的话一周左右吧,这周少说点话,尽量保持心情愉悦。”   一刻钟后,林鹿坐进输液室。   最近医院的人不多,输液大厅里人寥寥无几,医生见他这次症状也比较轻,只用挂两袋水,一两个钟头就能结束,所以也不用住单独病房。   给林鹿扎针的是个小护士,估计是个新手,业务也不熟练。   林鹿把袖口卷上去,将胳膊伸到小护士面前,小护士就犯了难。   林鹿血管细,皮肤又白,乍一望过去根本找不出落针点。   林鹿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臂,也微微有些出神。   上一世在病房里那段时间,每天都要扎针打吊水,所以医生给他做了埋针,到最后那片血管变得又粗又肿呈现可怕的紫黑色,而且不会消褪。   小护士接连三针都扎错地方,紧张的额头淌下汗珠,指头也用力的发白。   盛危薄唇抿着,本就冷硬的面庞此时愈发不尽人情:“看准一点。”   小护士心里内疚,撞入他冷沉的视线,吓得低下头,像是要当场哭出来。   护士站里的人也注意到这里的情况,一般来说,新手护士有两次机会,小护士三针都没扎进去,护士长走过来说:“我来吧。”   林鹿靠在椅背上一副病恹恹随时要晕过去的模样,勉强睁开眼睛,鼓励一笑:“咳咳…没关系,总是要有个过程的,而且我的血管确实不好找,再让她试试。”   小护士抬起脸,林鹿眸中含笑,朝她弯着嘴唇笑了笑,眼睛里没有抱怨,也没有不耐烦,像是平静的安抚,无端的让人觉得信赖,平息了她的惊慌和自艾。   小护士脸涨的通红。   盛危侧目看他一眼,皱起眉头,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这都是假象,林鹿的假象。   小护士憋足了气势,放平心态。   第四针终于扎准了。   “谢谢……”用胶带粘住针头,小护士鼓起勇气道谢,抬起头却发现林鹿头歪在一旁睡着了。   点滴很有效果,不到四十分钟,林鹿的低烧就退了,只是喉咙像是堵了团棉花,又刺又痒。   睡醒过来之后,钱特助正低声向盛危汇报工作,林鹿用空的那只手揉了揉眼睛,虚弱的直起身体,嘟囔:“盛…哥…”   他声音太过轻弱又断断续续的,盛危坐在他旁边,都差点没听清他说话,直到袖子被拽了两下,才意识到林鹿醒了。   盛危睨了眼他的脸色,不健康的潮红已经从脸颊消褪:“看来烧是退了。”   “…药…”林鹿张了张嘴。   发声时就像嗓子眼的棉花被点燃了一样,灼烧着喉咙疼的厉害,林鹿忍了又忍,才没咳出声来。   盛危将透明纸质文件递还回去:“给他倒杯水。”   “吃药之前要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钱特助收起文件:“我去给林总买点能填肚子的东西,顺便去打点热水。”   盛危颔首。   医生叮嘱他这段时间少说点话,但不知道,是不是嗓子又疼又痒的原因,林鹿反而更想说话。   他慵懒的靠着输液椅,维持着舒服的姿势,拽了拽盛危的袖子,吸引他的注意:“还有…几袋…水?”   “两袋水。”   盛危专注文件,“你还能再睡一觉。”   “睡不…着,”林鹿嘟囔:“好无…聊。”   出来的太急,手机也扔在卧室没带出来,林鹿掀开眼皮,眯着眼瞧了眼盛危的手提电脑。   见盛危没反应,林鹿慢慢把手摸索到鼠标上,下一秒手腕就被按住:“病了还这么能折腾?”   “无聊…想玩。”   盛危拒绝:“里面有很多重要文件。”   “我不碰…文件,”林鹿仰起脸,以一种无辜值得信赖,满怀期待的神态说:“我就稍微…玩一会。”   盛危才不信他的鬼话。   但他抱着胳膊在旁边看了半天,林鹿确实没去关心他的工作文件,而是上网随便挑了一部影片安静的开始看。   电影是部年代久远的西方爱情电影,对帧构图,复古的色调,没想到林鹿喜欢这种影片,盛危在旁边看了两分钟就没什么兴趣,扭头去处理文件。   林鹿身上裹着外套,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   醒过来之后他就觉得有点冷了,坐在椅子上看了会儿电影,手脚传来的那股冷意更甚。   还有因为嗅觉敏锐,他更能闻到医院里特有的那股消毒水混合着人身上的味道,让他有点反胃,他甚至能感受到胃酸在他胃里翻涌,挤压着胃壁,不断往上冒。   盛危正在纸质文件上落笔,忽然感觉肩膀一沉。   林鹿把脑袋埋在盛危肩膀上,深深呼吸一口气,熟悉的味道霎时间盈满肺腔。   躁动着不断想干呕的胃部,也慢慢平息下来。   盛危伸手把人推开,过了一会儿林鹿又把低着头蹭过来,发丝随着动作晃动,蹭在他颈边。   一来二去,盛危揉了揉眉心,偏头去看林鹿。   林鹿脑袋安静的抵在他胳膊上,正认真看着电影,从他的角度能看到林鹿发梢被冷汗打湿黏在脸侧,苍白脆弱的颈项看不出血色,手也微微抵在腹部。   盛危绷着脸:“你为什么不能把身体坐直?”   “这么坐…舒服,”林鹿反应慢了半拍,语调懒洋洋的,嗓带低哑轻弱:“这里味道…太难闻…”   盛危啧了声,只觉得林鹿太难伺候。先前他说要安排个病房,说时间短,不需要去病房的是林鹿,现在嫌弃输液大厅味道太重的也是林鹿。   不过林鹿靠过来的重量太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盛危懒得理会,继续翻阅文件。   林鹿安分了没两分钟,又开始拽他的衣服,指头指着屏幕上的男配:“他…会背…叛男主吗?”   “……”盛危额头青筋一跳,“我怎么知道?”   林鹿整个脸都埋在外衣里,歪了下脑袋,目光里充满了疑惑,像是问他为什么。   盛危冷冷:“我刚才没看。”   “一起…看。”   盛危:“没兴趣。”   林鹿眼皮皱起,因为浑身难受只睁了一半,说在外套里的身体像是汲取温度小动物,蹭贴在他手臂上。   “你对…什么…感兴趣?”   盛危没理他,抬手把林鹿的领口拉高盖住嘴巴:“少说话,看你的电影。”   不到半个小时,钱特助就回来了。   见林鹿窝在输液椅上,面前摆放着的是盛危的手提电脑,不免略感诧异。   这台电脑是盛总随时用来处理紧急文件的,居然被林鹿拿来看电影,看来盛总对待林鹿比想象中的更纵容。   钱特助把手里提着的袋子放下:“林总,我给您买了点小面包和热可可,搁在这里了。”其实路上他还挑了几本财经杂志给林鹿打发时间,但是看林鹿正在看电影,他就没有拿出来。   小面包蓬松丝滑,吞咽的时候也不会对嗓子造成任何负担。   林鹿一早上没吃东西,肚子确实有点饿,三两下就把两块小面包吃完。   没想到治疗咽炎的粉末冲开之后又腥又苦,林鹿闻到那股味道就恨不得敬而远之。   眼看着杯子里的热气逐渐消散,盛危视线微斜:“怎么不喝?”   林鹿蜷缩在大衣里,竖起领子,像是专注于电影,没听见在他说什么。   盛危眉稍挑了下,这是故意忽视他的话吗?   他将纸杯推到林鹿面前,纸杯遮住电脑上的字幕。   这下林鹿终于有了反应,指尖慢吞吞的往纸杯那里摸去,任谁都能看出他的不情不愿。   钱特助憋着笑。   每次林鹿一病倒就会变得很幼稚。盛危见不得他磨磨蹭蹭的,直接把纸杯拿起来塞到林鹿手里,“趁热赶快喝,不然一会还要重新泡。”   林鹿含糊应了一声,依旧全神贯注看着屏幕。   这时隔壁传来声音,抱着孩子打点滴的母亲,也在低头哄孩子,孩子大约六七岁,说话鼻头嗡嗡的像是感冒了,趴在母亲怀里撒娇:“妈妈药太苦了,能不能不喝……”   “不喝的话病不会好的,我们是小男子汉对不对?如果身体不好,怎么保护妈妈呢?”母亲旋开保温杯,哄他:“眼睛一闭,捏着鼻子就喝下去了。”   孩子挺起胸膛:“妈妈帮我捏着鼻子,我一口气就能喝下去,我要当妈妈的小男子汉。”   盛危转过头,似笑非笑:“怎么,林总也像小孩子一样要哄吗?”   林鹿眨了下眼,病怏怏的脸流露出几分期待:“盛哥想要哄哄看吗?”   盛危:“……”   他就不该和林鹿抬杠,林鹿没什么羞耻心的,每次吃憋的都是他。   话虽这么说,林鹿还是端起纸杯,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腥味在舌苔上蔓延开来。   林鹿皱了皱眉头,苦涩的味道从舌根一直延伸到胃里,甚至觉得有点反胃。   他是真的很讨厌苦味,即使上一世在病房里度过了那么漫长的时间,他也从来没能习惯过药的苦味。   他宁愿手背上多挨两针也不愿意喝这种像毒药一样的东西。   钱特助适时道:“林总喝点热可可。”   甜腻丝滑的朱古力味瞬间冲淡了嘴巴里的苦涩,林鹿眉头也松缓下来。   电影放完了,恰好药袋也空了,护士及时过来给林鹿拔针。   林鹿按着针孔,疲惫地靠在椅子上,瞥了眼旁边的盛危。   盛危还和钱特助在讨论工作上的事,忽然打进来一个工作电话,他朝钱特助比了个手势,举起手机走进安全通道。   钱特助留下来,手脚麻利地整理周围的纸质文件。   林鹿摸了摸喉咙,要喝下去之后反上来的是淡淡的薄荷味,原先那里像火烧一样的刺辣感觉也不那么明显。   现在已经来到下午,输液室里的人渐渐变多,人来人往的病人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还有许多坐在轮椅上的病人被推着走来走去。   坐在隔壁的母子起身走了,就好不容易有个位置空下来,一个年轻男人顿时快步抢先坐下来。   林鹿虚弱无力的闭着眼,感觉到旁边有人坐下来,才抬头瞧了眼。   入眼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和上次容光焕发相比,这回汪杰明显神色要憔悴许多,和林鹿对上视线,脸上一瞬间涌现出错愕和尴尬。   上回在医院碰面的一幕幕浮现眼前,他以为林鹿落魄了,对他极尽奚落,后来惨遭打脸落荒而逃。   为了不再和林鹿碰面,他都特意换了个医院,没想到又碰上了。   汪杰坐不下去了,直接扭头就走。   钱特助试探地问:“林总认识刚才的人?”   “不认识。”林鹿没精打采地打了个吹欠。   钱特助回想当时汪杰的表情可不像是不认识,“他好像认识你。”   林鹿:“……我记性不好。”   钱特助:“?”   作者有话说:   鹿鹿:不哄哄我吗?   盛总:??   鹿鹿:欺诈! 第33章   钱特助还想再追问。   这时输液室门口传来一阵刺耳的喧闹声,还伴随着粗鲁的谩骂。   一名脸涨的通红,满身都是酒气的男人推搡着医务人员,指着其中一名医生的鼻尖大骂:“我老婆没了,你们是全责,全责!什么狗日的医生,我老婆送来的时候还有气呢!现在你和我说她人没了!”   “这位先生,您镇静一点,医院里的病人还很多。”   “我就是要让大家都听见!”   “发生这种事情我们也想不到,您老婆送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心脏停跳了……”   “胡说八道!”   男人恶狠狠地将过来劝阻的人挥开,他嘴巴里面不干不净的骂着脏话,气焰越发嚣张:“你们这群狗日的东西就是不想负责任,我告诉你们想让我息事宁人,没门!今天你们必须拿出个说法!”   钱特助脑门上出了一层薄汗,神情紧张:“林总,您跟紧我,当心被波及了。”   林总可是个弱不禁风,稍一碰就能碎掉的玻璃娃娃,要是被冲撞到哪里,后果可不堪设想。   林鹿笑笑,他没有多管闲事的习惯:“你放心。”   他见过不少医闹,当年常居疗养院,每天都有人病逝,大多数家属还算冷静,少数闹事发疯的也被他碰到过不少次,基本上每周都会发生。   男人情绪激动,又喝了酒,嘴巴里冒出来的脏话越发不堪入耳,输液大厅里带孩子的父母都不自觉的把自己家孩子的耳朵捂上。   医护人员不停开解劝慰他。   周围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也跟着一句接一句开劝。   “事情还没搞清楚呢,小伙子先不要这么激动。”   “你们懂个屁,”男人破口大骂:“嘴皮子一碰劝我不要这么激动,感情死的不是你们家里人!”   在酒精的刺激下,男人情绪越发烦躁,有人过来拉他,都被他狠狠甩开,通红的眼睛就像野狼一样恶狠狠环视四周。   他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肱二头肌,做出一副要打人的模样,吓得周围的人群纷纷后退。   男人一个箭步冲到主治医生面前,揪起他的领子,拳头就要挥到脸上去。   好在握着警棍的保安及时赶到,把男人按倒在地。   人虽然被制服了,但男人之前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坏了就诊的不少小孩,走廊上此起彼伏都是孩子的哭嚷声,在场人窃窃私语,都在议论:   “也是个苦命人,但是再怎么生气也不应该闹事,不偏激了,应该和医院好好协商啊。”   “医闹啊,多半都是要赔偿的,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为他老婆。”   一片嘈杂的环境里,看似事态已经平息,医生护士步履匆匆的离开。   林鹿无意间一瞥,注意到男人裤子口袋里面有一块巴掌大小的凸起,形状细长。   趁着保安在用对讲机说话时,原本低着头的男人,忽然暴起,从裤子掏出把折叠刀。   停在走廊上的医疗器械车被撞翻,托盘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落了一地,金属物品落在地砖发出刺耳的声音。   输液大厅门口一片惊呼。   男人脸色涨得紫红,一身酒臭气,显然已经失去理智,握刀恶狠狠瞪视人群。   周围人纷纷避让,但走廊宽度就那么大,能自如走动的人倒还好,坐在轮椅上的病人就没那么走运了。   男人一下就注意到坐在轮椅上的女孩,眼眶一红,咬着牙握刀直冲过来。   有人尖叫:“当心啊——”   走廊一片兵荒马乱,女孩看着转眼就近在咫尺的折叠刀,吓得不知道该做什么。   林鹿快速看了眼周围,女孩的家人也不在附近陪同,不知道是做什么了,他皱起眉,大步冲过去,把女孩从轮椅上抱离,用手臂护住。   折叠刀擦着他的手臂深深扎入轮椅坐垫。   就差一点折叠刀就要刺进女孩的身体。   男人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把折叠刀从坐垫里拔出来,直奔林鹿而去。   周围一片惊呼,然而下一秒,男人的手腕就被一股巨力扼住,男人动了动,没甩开对方,反而被巨力强行反剪背在身后,后颈也被扼住,高壮的身子轻而易举被摁倒在地上。   “妈的……”折叠刀落在地上,男人扭过来往后看,想看来的人是谁,只看到深色高领风衣,袖口随意翻折到上方,露出一截结实有力的小臂。   男人使劲挣扎,嘴巴里骂骂咧咧,盛危没给他继续骂的机会,干脆利落地直接把他两条胳膊折在后背,一条腿就压着对方两条腿动弹不得。   胳膊筋肉被拉扯的疼痛瞬间传来,男人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酒终于醒了大半,趴在地上嚷嚷哭喊着疼:“哎呦,松手,快松手,我手臂断了——”   “断了不好吗?”盛危空闲的那只手拍拍他的后脑勺,嗤笑:“耍横回去耍,别在大庭广众丢人现眼,尤其是专挑女人和弱小,以后还敢不敢了?”   男人觉得两条膀子钻心的疼,都快没知觉了,眼泪鼻涕冒出来糊了一脸,按在他后脑勺的那只大手,遒劲有力,仿佛他只要再横一下,就能按着他的头把他的脸砸向地面。   男人服软了,着急忙慌的摇摇头:“我不敢了不敢了——”   之前被男人撞倒的保安也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把折叠刀踢的远远的,用力压住男人。   增援的保安也赶过来,弯腰鞠躬向盛危道谢。   见事态彻底平息,林鹿把怀里女孩放下来。   女孩的妈妈一边呼喊女孩儿的名字,一边拨开人群,踉踉跄跄冲过来抱住女孩,泪流满面:“吓死妈妈了,你有没有哪里受伤,快告诉妈妈……”   女孩儿趴在妈妈怀里哭的直打嗝。   妈妈把她留在这里等待输液,自己则去挂号机交费,男人过来闹事的时候,女孩并不想看热闹,那时她摇着轮椅想出去,但左右都是看热闹的人团团围过来,把走廊堵的死死的,她也出不去,吓的眼泪水都流出来。   尤其是当她和男人对上视线,对方捏着刀冲过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吓得愣住,连哭泣都忘了。   现在重新回到妈妈的怀抱,她才放心的哭出声来。   钱特助从人群挤过来,脸色发白:“林总您怎么一声不吭就冲过去了,伤到哪里了吗?”   “您动作太快了,我都没反应过来。”   那其实才是正常人的反应,他也是医闹见的多了,所以反应比较敏锐。   林鹿撑着墙闷头咳嗽两声,忽然手腕被握住,他转过脸,盛危看着他的腕骨:“你擦伤了。”   林鹿翻过手腕,果然看到腕骨处有一道血口,应该是之前他把女孩从轮椅上抱起来的时候,被折叠刀划蹭到了,血渗透到袖口,把袖口染的血迹斑斑的。   盛危皱了下眉,眼色深沉的能滴出水来,让钱特助去找个经验丰富的护士过来,这时医院里医护人员追过来道谢,盛危问:“报警了吗?”   “直接报警。”   保安匆匆点头,转头就去拨通电话。   护士被钱特助带过来,手里推着医疗器械车。   林鹿有气无力的靠在盛危肩膀上,整个输液大厅附近吵吵闹闹,水泄不通,浑浊的空气就像潮水一样往他肺部钻,毫无遮拦的臭味让他胃部不断反酸。   盛危看出他在难受什么,道:“去空病房,这里人太多了。”   进了干净的病房,林鹿反酸的胃部终于消停下来。   盛危带上门,看着护士动作娴熟地止血,用碘伏消毒处理伤口。   护士庆幸的说:“还好伤口不深,要是再深一点伤到韧带,估计就要拍MRI,影响以后手腕活动。”   “不过这些天也要尽量注意,不要碰水,伤口愈合之前尽量少用这边的手腕。”   钱特助道谢,送护士出病房。   林鹿病怏怏垂着头,见他脸色比平时更苍白,盛危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冷峻的脸庞覆上寒霜。   他电话还没打完,安全通道里忽然跑进来几个人,听他们说是输液大厅那里有偏激病人家属和医生发生口角,他直接挂断电话往回赶。   一到就看见男人握着刀朝林鹿直冲过去。   他为了报复林鹿做了那么多工作,怎么能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的家伙冒出来的抢先?   也是他经历大风大浪之后,心态平稳了,换做是之前的盛危刚才都要打断对方几条肋骨。   “真能逞能,”盛危冷着张脸,手揣在口袋里居高临下看着他:“再深一点,你现在就横着躺进手术室了。”   林鹿仰着脸,一脸纯真和无辜。   “可我刚才不是救人了吗?”   见他还敢提刚才的事,盛危想起赶过来时千钧一发:“你没就义就不错了。”   “疼吗?”   “疼啊,怎么会…不疼。”   林鹿有气无力地哼唧一声,将额头抵在盛危胸口,嗓音虚弱:“快…回家吧。”   听见这句话,盛危心脏猛的跳了一下。   很快上车,钱特助在驾驶室开车,盛危瞥了眼林鹿的侧脸,或许是手腕的疼痛牵扯到了神经,林鹿脸色比平日更苍白,发梢无精打采的垂着,嘴唇就像肉桂透不出一丝血色。   林鹿怎么能这么自然的说回家,弄得他心情有些复杂。   盛危:“你在想什么?”   按照他对林鹿的了解,林鹿往往一上车就会先把车窗打开一条缝,调整一个舒服的坐姿,然后闭着眼睛睡过去,直到下车他把人喊醒。   现在林鹿上车之后,就支着下巴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盛哥之前抓住那个闹事家属的时候…是不是告诫他别专挑女人和弱小欺负?”   盛危不咸不淡地看着他:“所以呢?”   “所以女人当然是指那个女孩,那弱小是不是就是……”林鹿指指自己。   盛危目光凉凉。   都怪林鹿平时总是跟他强调自己是弱小,当时他就下意识脱口而出了。   “那盛哥是不是应该照顾弱小?”林鹿柔弱地依偎过来,眼睛里满是期待:“我有点饿了,我们不如随便找个地方在外面吃吧。”   就这么回别墅之后,许姨肯定又会给他连做一周的营养餐,没滋没味儿的,他要最后在外面放肆一下。   “而且钱特助也饿了吧?”   这几天断断续续的下雪,路面上有水坑的地方就会结冰,所以要开的格外小心,正告诫自己专心路况的钱特助一惊,下意识应了一声:“……嗯。”   林鹿给了盛危一个‘你瞧’的眼神。   盛危并不想承认自己看懂了这个眼神,凉飕飕拒绝道:“你嗓子不舒服,要忌口的东西很多。”   林鹿语气失落哀怨:“医生说要保持心情愉悦。”   盛危冷笑:“医生还说让你少说点话。”   “请勿选择性倾听医嘱。”盛危对钱特助道:“直接回家。”   林鹿摸了摸鼻尖:“……”   ·   回到别墅,管家早就在玄关候着。   林鹿被盛危扶着从门外走进来,肩头罩了一件挡风大衣,走的时候脸色苍白一身虚弱,从医院回来依旧没有多少精神头,他还眼尖的注意到林鹿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上绑着白色绷带。   “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大惊失色:“林先生手腕受伤了?”   许姨在厨房准备晚餐,也跟着急匆匆走出来。   钱特助就把今天在医院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听的两个人后怕不已。   “哎呀,怎么会有这种人!”许姨听完,气得直拍大腿:“有什么怨气,他去找院长说呀,对着路人发泄什么,害得我们林先生白白被牵累了。”   管家也心疼道:“林先生真是遭了无妄之灾啊,不过大难之后必有后福,林先生福气肯定还在后头呢。”   盛危对钱特助道:“这件事你让法务部去跟进处理。”   钱特助心领神会:“好的盛总。”   无论什么缘由,大庭广众故意伤人都该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因为嗓子不舒服,吞咽食物的时候总是会压迫脆弱的喉咙,但凡刮蹭到哪里就会掀起一股无法遏制的痒意,所以林鹿晚饭没吃多少。   一天下来身心疲倦,林鹿上楼泡个澡,想早点睡觉。   温热的水流包裹着四肢,熟悉的香氛氤氲出好闻的气息,他精神放松,不知不觉靠着浴缸睡着了。   盛危从书房出来,看见林鹿的房门开着,经过门口,管家在林鹿浴室门前急躁地踱步,他问:“怎么了?”   管家忧心忡忡:“林先生进去泡澡也有四十多分钟了,一直都没出来,我敲门也没应。林先生手受伤了,会不会动作不方便,在里面摔着了?”   盛危脚步一刹,转而走进来:“有四十分钟了?”   “是啊,”管家担忧道:“不如我进去看看?”   盛危拧了拧眉:“我去吧。”   他抬手敲敲门,里面果然没有反应。   一旋开门把,浴室里的雾气争先恐后从里面逃逸而出。   水汽扑面而来。   入眼是一道雪白的裸背,盛危眉心一跳。   紧接他发现人影一动不动横躺在浴缸里,心里咯噔一声,大步走过去。   浴缸有恒温装置,水里还在咕嘟咕嘟冒泡,林鹿头枕在浴缸边缘,闭着眼,无知无觉浑身都浸在水里,凹陷的锁骨在荡漾的水波里若隐若现,只有缠着医用纱布的那条雪白纤细的手臂垂在外面。   盛危发现林鹿只是睡过去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从房间里找了条毯子,把林鹿从浴缸里抱出来,林鹿也没醒过来,反而自动自发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他抱人的时候,惊鸿一瞥看到林鹿的身体,浑身到脚雪白没有一丝瑕疵,缠着他的手臂也软绵绵的。感觉不到重量,只是可能在热水里泡的时间久了,皮肤浮出淡淡的绯红。   盛危把林鹿放到床上,随手扯过被子盖上。   林鹿卧室里的温度调的很高,他觉得只在这里待了两分钟,背后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管家忧心问:“林先生没事吧?”   “好的很呢,”盛危扯了下嘴唇:“在浴缸里睡着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林先生在里头磕着了呢。”   管家松了口气,叹息:“今天林先生也是累了……”   对话声逐渐远去,卧室里灯光暗下来,林鹿将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抓住一个抱枕塞到怀里,把被子卷在身上,沉沉睡了过去。   ·   林鹿难得睡得这么无知无觉,没有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一睁眼发现已经第二天了。   原本抱在怀里的抱枕已经被他不知道踢到哪里去,他维持着躺着的姿势,随手摸出手机,眯着眼睛瞧着一眼。   刚过九点,盛危应该已经到公司了。   林鹿把被子拉到下巴,翻了个身,安祥地合上眼皮。   还能再睡三十分钟。   但不知感受到了什么,他眼睛突然睁开,拉下被角往里面看了一眼。   这股毫无阻隔的磨擦感,果然没错,他没穿内裤。   林鹿以前晚上习惯裸睡,但也不至于不穿内裤。   他捏着眉头想了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昨天他在浴缸里睡着了。   所以是盛危……   林鹿刚想到这里,手机刷刷刷弹出数百条信息,他拿起来一看,姜学文给他发来的微信最多。   [姜学文:林总,您昨天去医院了?]   [姜学文:林总您受伤了?严重吗?我想过来看您。]   [姜学文:您在休息吗?要是醒了一定要回我信息。我很担心您。]   林鹿刚睡醒,反应还有点迟钝,回了一条消息。   [鹿:你怎么会知道我受伤了?]   几乎是消息刚刚发出去,他的手机就收到了姜学文的微信来电。   “林总,”姜学文语气迫切:“您伤的严重吗?”   姜学文一向斯文冷静,说话办事向来都是从容不迫有条不紊,林鹿还是头一次看见他这么心急如焚。   林鹿心头微暖,轻柔道:“我没事。”   姜学文立即听出他嗓音轻弱微哑,一瞬间紧张起来:“您的嗓音……?”   “有点咽炎。”   姜学文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那您拍一张您手腕的照片过来。”   林鹿失笑,姜学文以前不会做这么不知分寸的事,但他也能感觉到姜学文是关心他。   他随手拍了一张传过去。   确认了林鹿的身体情况,姜学文恢复了往常的冷静,提起另一件事来:“林总,林董大前天回国了。”   林鹿打了个哈欠:“肯定谈的不顺利吧,不然不会回来这么早。”   林氏身前是欧氏,在欧洲那边很有影响力,外公在那边也有很多人脉,林海天做主把市场移到国内,就没怎么搭理国外那帮人,以往都是他出面维系关系,现在李海天腼着脸回去找人家帮忙,不用想肯定是没什么好结果。   “是,林董最近……”   林鹿接着他的话:“最近应该是在想着拉拢董事会那帮人,毕竟最近我不露面,真是个好时机啊。”   林海天虽然指望着他带着林氏更进一步,但自己也才50多岁,正值壮年,他不甘心被架空,也不愿意看到董事会成为林鹿的一言堂。   林鹿嗓子痒,忍不住咳嗽,咳着咳着就笑起来:“这段时间你给我好好盯着,动摇的,被拉拢的都给我记录下来,董事会这么清闲的位置,有人不愿意坐,那就换别人来坐。”   姜学文:“听凭林总安排。”   林鹿和姜学文又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直到挂断电话,他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似乎忘了问姜学文是怎么知道的他在医院的。   与此同时。   盛氏大厦会议室。   刚刚结束一场会议,人员逐渐散去,清洁工进来打扫会场。   钱特助整理好散落的文件,跟随上司回到顶层办公室,路过秘书室门口,有人朝他挤眉弄眼:“钱助,盛总今天心情怎么样?”   钱特助回想了下刚才会议上的盛总,摇摇头,“你要送文件吗?把文件给我吧。”   对方顿时笑容满面:“谢谢钱助,真是帮大忙了。”   随后一脸同情地目送钱特助抱着一大摞文件走进总裁办。   盛危松了松领带,往后一倚,三天没到公司,积累下来一大堆事。   他还没好好喘口气,手机上就收到了余曜的短信。   还没看到内容,盛危就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深思熟虑后,他还是选择点开。   [余曜:哇,咱们鹿鹿上新闻了【转发微博】]   作者有话说:   盛总:以后泡澡严禁超过30分钟。   鹿鹿:我不听我不听,医嘱上有这一条吗?   盛总:? 第34章   盛氏顶层办公室。   碧空流云舒卷,明亮的阳光透过大块落地窗玻璃洒入宽敞的室内,角落里被照顾很好的绿植悄悄舒展着枝叶。   钱特助将手里的文件搁在桌上,“盛总,年终核算报表我送来了。”   “放那里。”盛危声音没什么情绪。   钱特助轻悄看了一眼,盛危背靠坐椅在看手机,似乎在刷微博。   这可真是新鲜事,盛总对娱乐圈的八卦从来没什么兴趣。   盛危顺着余曜转发给他的链接点进去。   #醉酒男人医闹捅轮椅女孩#词条很引人注目,已经登上了热搜,尤其正好是午休时间,词条一点点在往上爬。   [天呐,是我家附近的医院,昨天就听见医院里有骚乱。]   [那个人冲向轮椅女孩的时候,我真的心脏骤停了一秒,还好有位小哥哥及时把女孩抱起来了。]   [虽然拍摄画面很糊,但是小哥哥脸长真的很好看啊,看起来好单纯,比某些爱豆生图还好看。]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人美心善呜呜呜,我也好想有这么一个人为我奋不顾身。]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心肠也好!]   人美心善,单纯心肠好是在说谁?   那个心眼比狐狸还多,一肚子坏水的林鹿?   盛危不以为然的扯了扯嘴角,随手点进视频。   视频应该是在场吃瓜看热闹的某个人用手机拍的,闹事家属一开始口头叫嚣被制服,这时录像还算清晰,后面闹事的人掏出刀,围观的人不断推搡拥挤,拍摄画面就模糊起来。   但依旧能看清男人暴起,撞翻保安,环顾一圈四周,忽然举刀朝轮椅上的女孩刺去。   这一变故谁都没预料到。   周围人把走廊挤的水泄不通,轮椅上的女孩完全完全是被波及了,但她跑不掉,只能坐在上面眼睁睁的看着男人直冲过来。   林鹿反应是最快的,在千钧一发之时把女孩儿抱起来,刀就擦着他的手腕扎进轮椅坐垫。   后面似乎是拥挤的人群把手机挤掉了,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盛危微微皱起眉,虽然之前听钱特助汇报过,但是的看到视频远比他听到的更加惊险。   尤其是他看过林鹿手上的伤,再划的深一点,伤到韧带,整只手都废了。   视频开头林鹿病恹恹地倚着墙,站都站不直,仿佛下一刻就要昏倒,很难想象他下意识的反应却比正常人都要快。尤其是在他的印象里,林鹿一直都是利益至上,现在似乎和他所想的有点不一样。   盛危把视频翻来覆去看了四五遍,直到余曜的微信消息弹出来。   [余曜:戳戳,链接看了吗?]   [余曜:我看还有人发了鹿鹿的照片呢@转发微博]   盛危点进去,果然看到林鹿的照片,比视频里的要高清,冷静病弱的侧脸像是下一秒就要扭过头来对他笑。他指头在屏幕上游移片刻,鬼使神差把照片保存下来。   照片显示已保存后,盛危太阳穴突的一跳。   他刚才是脑袋被门夹了吗?居然要把林鹿的照片保存在手机里。   盛危退出微博,翻出手机相册,手指放在删除的选项上停了十几秒。   他把手机熄屏扔到桌面上,捏了捏眉头。   ·   傍晚,微博热度才稍稍消减下去。乔杭杭在练舞室排了一天舞,浑身都被汗水浸透,坐在地板上气喘吁吁,同团队员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嘀嘀咕咕:   “饿死了,今晚还有练习,不如点个外卖吧?”   “楼下新开了一家便利店,里面的速食小火锅还不错。”   “那就去吧,走,一起下楼买,杭杭要我们给你带一份吗?”   “帮他带一份吧,刚才编舞的时候,他不小心把脚踝扭了,现在应该还走不了路吧。”   乔杭杭等他们人都离开之后,才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他扶着凳子想要站起来,但因为之前练舞的时候心不在焉,脚踝扭了一下,现在这么简单的动作做起来,也疼的他鬓角发汗。   他坐在镜子面前,低头抚摸脚踝的淤青,轻轻碰一下都是一股刺痛,关节的地方已经微微肿了起来,因为抹了一层药膏,泛着红肿的油光。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到医闹的词条还挂在热搜的尾巴上,就像自虐一样点进去。   除了大多数人在谴责医闹事件本身,林鹿优越的长相也是热议焦点。   [你们觉不觉得这个小爱豆长得有点像林先生?【图片】【图片】]   [像吗?林先生明显比这个小糊咖好看多了,这糊咖妆化成这个样子也没林先生素颜漂亮,简直就不是一个等级的嘛。]   [瑞思拜,我也没看出哪像,小糊咖的粉丝别来沾边。]   [说代餐都有点寒碜了。]   乔杭杭垂下头,掌心攥紧手机,只觉得脚踝红肿的地方传来不容忽视的刺痛。   这时屏幕上弹出一条通话来电,是许久没联系他的柏季言。   想到言哥说要为他自立工作室难道是有眉目了?   乔杭杭迫不及待接起来:“喂?”   柏季言坐在宽敞的皮椅里,指头夹了支烟,视线落在平板林鹿的照片上,漫不经心道:“杭杭你还在练舞室?”   乔杭杭腮边浮起红晕,言哥居然还记得他的行程。   然而柏季言后面说出的话就让他的笑容僵在脸上:“上回和你说开工作室的事,可能要先搁置了。”   乔杭杭张了张嘴:“为…为什么?”   柏季言吐了口烟,将剩下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盛危盯他这边盯的太紧,他给乔杭杭开工作室的事情盛危已经知道了,故意和他作对,放话盛氏地产旗下大楼都不租给他,和盛氏交好的几家地产公司听到风声也有学有样。   但这不是关键,盛危再强横也不可能垄断整个新京市地产。   可是如果他坚持把艺人工作室开下去,盛危很快就会知道他和乔杭杭的关系,林鹿现在又和盛危住在一起。   一旦事情曝光,他承受不了这样的损失。   柏季言一脸阴鸷,表情有些愤怒又有些凝重,道:“现在时机不好。”   练舞室的门没有关严,凉风从外面呼啸吹进来。   头顶冰凉的灯光一瞬间照亮乔杭杭苍白的脸色,他心一瞬间沉下去,放在膝盖上的手收紧,只觉得脚踝传来的刺痛疼的他眼睛发红。   ·   新京市的雪连着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偶尔太阳会从云层里冒个头。   林鹿嗓子拖了小半个月才好全,由于吞咽困难,他一连喝了半个月的粥。   等到痊愈这天,许姨特意为他烤了个蛋糕,做了一顿奶油蘑菇烩饭,他才觉得活了过来,就像枯萎的草芽被雨露滋润,抖了抖枝叶重新焕发出生机。   许姨为了他还特意去学了甜点,变着花样给他做喜欢吃的东西。   这天周末,新京市难得开晴,温暖和煦的阳光普照大地。   管家在庭院摆了两个躺椅,上面铺着柔软的毛毡,坐上去比沙发还要舒服。   林鹿裹得严严实实的躺在上面晒太阳。   盛危坐在另一个躺椅上处理公务,手边的电脑散发着语音亮光,桌上还摆放着成堆的文件。   一阵风拂过,引来角落里的绿植窸窣摇曳。   林鹿摆弄着手机,这些天他微信消息就没断过,他在医院的事迹已经传遍了整个业内,或许外面人不太了解,但是圈内人好多人都发消息来关还他,他也收到了余曜他们的慰问短信。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英勇就义了。   楼扬一个人就给他发了上百条微信。   [楼扬:你手腕伤应该好点了吧?看到那个视频,真吓我一跳。]   [鹿:你在国外还不忘刷微博?]   [楼扬:在国外也要用5G冲浪啊,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有勇气冲上去的?]   [楼扬:这波还不应该给你颁发一个最佳好市民见义勇为奖?给大佬递茶.jpg]   林鹿倒不在意什么奖不奖的,连姜学文建议他利用这个机会运作一下,毕竟对林氏集团是很好的正向引导,他也拒绝了。   换都是上一世,他肯定不吝啬于利用,甚至让媒体大肆宣传,但现在他不想花什么心思在林氏上。   林鹿扔掉手机,视线自然而然落到盛危身上,两个躺椅离的距离太近,他伸个胳膊就能碰到盛危沉着冷峻的侧脸。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偏头和林鹿视线相触,林鹿稍眨了下眼。   盛危推开文件:“你有什么事?”   “盛哥现在有空吗?”林鹿笑了下,凑过来说:“帮我挑个家居服吧,你觉得这款松鼠灰的好看,还是这个法兰兔黄,还是勃艮第红好看?”   “没空。”   盛危冷飕飕道:“你买家居服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林鹿眨巴着眼睛,理直气壮:“我换家居服自己又看不到,还不是为了让盛哥觉得赏心悦目,也是为了这个家增光添彩呀?”   挑个睡衣跟无私奉献一样。   盛危深吸一口气:“这么说你还是为了我?”   “我是为了咱们这个家。”林鹿认真道。   盛危揉了揉眉心,就算是周末他也很忙,还有一大堆文件没看,他不想去搭理林鹿,但是如果他不答应林鹿,林鹿总有千万种方法让人的妥协。   “哪几款?”   林鹿凑到他身边,把屏幕放大给他看:“暂时看中的这几款。”他感慨道:“我之前看助理他们经常网购,自己没怎么用过,没想到这么方便。”   毕竟是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盛危扯了下唇,眼睛往下一瞥,瞧了眼屏幕上的图片,眉梢挑了下:“你要穿这种家居服?”   林鹿给他看的三套都是厚实冬款,除了毛绒棉软的质地,还有帽兜后面垂下的耳朵。   其实林鹿是想直接三套全买下来,可惜这里没有他家特意定制的那么大的衣帽间,所以买太多就没地方堆了。   “不觉得可爱吗?”林鹿一脸诧异。   盛危:“……”   他不喜欢没用的浮夸的装饰,衣服就是简单的伦敦黑,别墅装修也是走的极简商务风,实在想象不出林鹿穿着这些在家里晃悠的样子。   而且无论是松鼠还是兔子和林鹿都不搭,盛危开口:“有没有狐狸的?”   林鹿摇头:“店里就这三款。”   “我看看。”盛危找了几分钟,翻出一款白色帽兜是狐狸耳朵的居家服:“就这个吧。”   林鹿挑剔道:“这款不是我喜欢的设计师设计的。”   “你还讲究这个?”盛危环抱手臂,瞧他一眼:“我就觉得这个和你很搭。”   林鹿勉为其难下单:“那就这个吧。”   说话间,管家端着茶水托盘敲了敲玻璃门,随后走进庭院,见其中一个躺椅空了,两个人坐在一起,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许姨刚烤了点曲奇,”管家笑眯眯地把托盘放在茶几上。   “靠左边的是带果酱的,比较甜,靠右边的是没放糖的,适合先生。”   林鹿当即拿起一个,尝了鲜,外表干酥,咬碎之后果酱溢的满口都是。   连杯子里的饮料都是一杯是纯正冰加美式,一杯是热气腾腾的焦糖朱古力。   看来许姨已经拿捏了他们俩的口味。   林鹿笑笑:“麻烦管家帮我转达许姨,一如既往的好吃。”   “合林先生胃口就好。”   管家又递上一叠文件:“先生。家庭医生的人选我已经挑选好了,资料都在这里,按照先生的要求,除了经验丰富涉猎领域广,都是五十岁以上,家庭美满,有孩子的男性。”   盛危翻了两页合拢:“行,下周末挑个时间面试。”   经验丰富在医学面涉猎的领域广,他能理解,因为他这个病人是男性,所以要求医生最好也是男性,他也能理解。   但……   林鹿:“等等,为什么要求五十岁以上,家庭美满,有孩子?”   庭院里气氛一时寂静。   盛危微顿,轻‘呵’一声:“你觉得呢?”   年轻些的见了林鹿有几个不犯迷糊?   阅历不深的肯定会被林鹿哄的团团转,而且家庭美满稳固,有孩子,也意味着不会轻易动摇,就算一时被迷惑了,想想自己的家庭和孩子也会迷途知返。   管家对此也持赞同意见,不过他和盛危想的完全不同,忧心忡忡解释说:“林先生长得太好看了,要是医生图谋不轨可怎么办?先生也是为您着想。”   林鹿一脸恍然:“原来盛哥是为我着想,还考虑的这么周到……”   盛危:“……”   不,他并不是这个意思。   等管家收拾东西离开后,林鹿又窝回躺椅上,盛危重新低头处理文件,但是没翻两页,就有些心不在焉,抬头看了眼林鹿。   偶尔他会觉得难以想象,即使只是表象,他和林鹿之间居然会有和平相处的气氛。   林鹿抱了块平板在看,偶尔用指尖捏起一块曲奇在玻璃杯里蘸了蘸,让曲奇表面酥软却又不会彻底软掉,然后一口吞下。   他也难以想象林鹿在某些时候会有格外幼稚的举动。   让人觉得有些稚气。   那件家居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邮到别墅。   盛危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他抬手用力摁了摁太阳穴,肯定是这段时间工作太忙,他才会神志不清。   “盛哥不舒服?”林鹿放下平板,“要不我来按一按?”   盛危:“不用……”   林鹿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指尖轻柔地搭在盛危肩膀上,他的右手缠着纱布用不了,好在左手还很灵活。   林鹿没给别人按过摩,但他以前疲惫的时候也会定时请会所公馆的专业按摩,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手法他一直都记得。   盛危的皮肤比他要粗糙的多,他得用点力才能在上面留下印子。   但他以为的用力,在盛危看来就是在给他挠痒。   盛危不想受到的干扰,翻阅电脑里刚点开的邮件,一目十行扫了两眼有点看不进去。   林鹿的手指柔软冰凉,温度很低,就像充满新奇似的,这边敲两下那边拍两下,偶尔指甲还会刮擦到某处,弄的人发痒。   忍了一会儿,盛危眼皮子抖了抖:“你这叫按摩?”   “是呀,”林鹿舔了舔唇问:“一切都交给我,盛哥只管享受就好。”   盛危呵了一声,把人拉开:“别弄了,你没这个天分。”   “不舒服?”林鹿想了想,提议说:“也有可能是姿势不太对,要不趴下来?”   盛危抬手揉了揉眉心,握住他的手腕,把人直接拉下来:“老实坐着。”   一个电话打到手机上,盛危起身去接了电话,那头是项目经理和他核对明年的预算事宜,盛危说了两句,回头去看林鹿,林鹿正揣着手,仰头查看树杈下滴落的冰锥。   林鹿见盛危电话还要再打一会儿,他溜溜达达走到前庭,几名佣人正在扫雪,扫帚把地上的积雪和干枯的枝叶扫成个堆,清理出一条干净的路来。   “林先生。”佣人和他打招呼。   “在扫雪?”林鹿走过去,弯眸笑笑:“看样子扫得差不多了?”   佣人说:“趁着现在日头好,雪化的差不多了,比较好清理。”   林鹿点头:“弄完了就早点进屋吧,里面暖和。”   正说着话,他口袋里的手机也响了,打开一看是余曜发来的消息:   [余曜:再过段时间就到盛哥的生日了,我们打算办个派对,鹿鹿你千万要来呀。]   ……生日?   林鹿这才想起来管家之前就说过盛危的生日,最近他无所事事,对日期也没那么在意,差点就忘了。   [鹿:生日宴吗?]   [余曜:派对,邀请一些朋友,如果不办派对,盛哥就会把自己生日忘了。]   林鹿若有所思,那他该为盛危准备一个什么礼物呢。   “林先生。”   林鹿隐约听见有人叫他,扭过头看了一眼,管家站在客厅落地窗向他招手。   正午阳光充足,但外头气温到底是比较低,一进别墅里就像回到了春天,浑身的寒意都被驱散了。   “林先生,有客人来了。”   一辆低调奢华的商务车沿着刚刚清扫出来的道路开进前庭,看到熟悉连号的车牌,林鹿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车子停稳后司机从驾驶室下来,拉开后座的车门,一男一女从后座下来。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西服,不动声色打量着别墅的环境,女人保养得当,身穿贴合身材的长裙,挽着男人的手,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柔笑容。   林鹿歪了下头,笑了,脸上流露出真情实意的欣喜。   正说着准备什么礼物,这礼物就自己上门了。   见到林鹿,女人眼眶瞬间红了,松开林海天的手,大步走过来:“鹿鹿啊,出了这么大个事,怎么都不和家里联络一下,看到新闻我们都吓了一大跳。”   林鹿入戏更快,无奈地抽了张纸巾递给她:“还不是不想让爸和萱姨担忧吗?”   他抬眸和林海天对视一眼,笑了笑:“爸。”   “以后可不能有这种事,就算再出这种事,也要第一时间联系我们,知道没有?我心脏不好,可经不起你这种吓唬。”林海天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关心问:“有没有伤到哪里?给爸爸看看。”   “手腕擦了一下。”林鹿抬起手臂,“已经包扎好了。”   林海天皱眉:“这个位置…伤到韧带了吗?有没有去拍个片子?”   “没有,伤口不深,没什么事。”   萱姨看着那圈纱布又红了眼眶,捂住嘴,眼泪从眼角啪嗒啪嗒落下来,即使哭泣也显得柔美动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林鹿不是擦伤而是断了条胳膊。   管家适时递上一包纸巾。   盛危挂断电话,走进客厅,看到的就是抱在一起哭得泪水涟涟的萱姨和林鹿。   萱姨擦拭着眼痕,牵起林鹿的手,上下打量:“鹿鹿,来让萱姨看看是不是瘦了?脸瞧着比以前小了一圈。”   简直是胡扯。   林鹿昨晚才称的体重,和以前一点变化都没有。   看着眼前气氛温馨的一幕,盛危手抄在口袋里,慢慢走过来:“怎么?担心林鹿在这里过的不好?”   见盛危到了,林海天正了正脸色,摆出一副长辈的矜持,两人简短打了个招呼。   萱姨擦拭眼眶的动作顿了顿,立马笑道:“怎么会呢,鹿鹿在这里,林董再放心不过了。”   林海天将手背在身后,和盛危寒暄两句,半开玩笑似的:“小危怎么不邀请让我们进去坐坐?”   有盛危应付林海天,林鹿乐得置身事外,脸上维持着笑,实则无所事事思绪放空,盛危手忽然往他肩膀上一按,“林鹿。”   林鹿毫无预兆,肩膀颤了一下:“?”   盛危低下头,漫不经心地笑:“你来说说,希望我请林董进去坐坐吗?”   一时间三双眼睛的目光都聚焦到他的身上。   林鹿:“……”   如果说不希望,你能把林董踹出去吗?   作者有话说:   鹿鹿轻叹:这个家真是处处都离不开我。   感谢在2023-03-26 17:00:03~2023-03-27 17:0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祁羡玉32瓶;瀚海冰30瓶;必不可能内卷、我只会心疼肖战giegie 10瓶;九璃3瓶;秋啾、少年的猫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会客室里温度调的很高,管家端上新鲜的茶水和点心便退了下去。   萱姨得体地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放在茶垫上:“其实林董也不想打扰盛总周末休假,但是鹿鹿出了这个事,林董是睡也睡不着,饭也吃不下,鹿鹿又是个报喜不报忧的脾气,不主动和我们联系,林董实在放心不下,这才来了这么一趟。”   林鹿嘴唇往上弯了弯,他收到姜学文的消息,林海天一回国除了联系董事会,还经常出入各大会所,可不像是食不下咽的模样。   盛危翘着腿坐在沙发上,坦然道:“林鹿在医院受伤的事情确实是我保护不周。”   “我没有问罪的意思。”   林海天面上挂着笑:“毕竟医闹这种事谁也不能未卜先知。”   “鹿鹿这孩子就是像我年轻的时候,有正义感,又容易冲动,碰到这种事情下意识就去保护别人,倒是一点都不把自己的安危系在身上。”   林鹿往后一仰,看着林海天使劲往自己脸上贴金。   “对了,”萱姨恰到好处的开口:“林董还给鹿鹿带来不少营养品,托人在国外买的,也不知道鹿鹿吃不吃的惯。”   林鹿接过礼盒:“爸还惦记着我。”   林海天拍拍他的肩膀:“爸爸不惦记着你,还惦记着谁?如果不是公司里事情太忙,前几天就该来看你的。”   林鹿拄着下巴,果然不出他所料,林海天又把话头拐到了公司上。   林海天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时顾及着自己那张脸皮,自认为年长盛危一辈,不愿意放下身段来找盛危,现在林鹿受了伤,可算让林海天逮到了机会。   说是来看望他,不过是扯个幌子,倒不如说是闻着味儿,奔着盛危手里的好处来的。   盛危也很上道:“公司事情?林氏先前的风波还没有平定吗?”   林海天叹息:“有小危帮衬,风波已经消停了,但这次股价的亏损还是很大。”   林海天说完,等着盛危接话,问他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这样他可以恰到好处表露出难处,随后向盛危打探那里有没有可以接手的项目或是工程。   但盛危压根不接他的话,反而换了个话题,林海天好不容易又把话题拐回来,盛危又轻巧的把话题带走。   林海天说的口干舌燥,一直在兜圈子,还没有把来的目的挑明。   林海天嘴巴都说干了,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擦脑门上汗。   “林董怎么话还没说两句,就出了一身汗,难道是这里空调温度调太高了?”盛危用内线打给管家说:“你去泡点凉茶,给林董降降火。”   林海天给旁边一直贤惠静雅地坐在那里的的萱姨使了个眼色。   萱姨心领神会,从容淡笑道:“盛总,林董最近身子骨远不如以前,还望盛总能体谅。”   盛危:“哦?林氏现在靠林董支撑着,林董的身子骨可不能垮啊。”   萱姨眉尖轻蹙,忧虑道:“是啊,不过林董也是因为太过忧虑鹿鹿,还要忙着应付董事会那帮人……”   盛危流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问:“怎么回事?”   “这次林氏被牵累出了这么大个事,分明不是林董的问题,林董却一股脑把过错揽到自己头上,非要自己拉来一个项目填补这次漏洞,林董就是太有责任心了,鹿鹿和他很像。”萱姨凝眉说。   嚯,居然还呼应上了。   林鹿砸了砸嘴。   萱姨不动声色的观察盛危的表情,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盛危也该顺势提出帮忙,随后她客气两句,才能把话题进行下去。   “你误会了,”盛危笑了下:“我不是问林董和董事会之间的事,而是问你和林董是什么关系?已经到了关心身体的地步?”   林鹿抿住下唇,噗嗤一口差点笑喷出来。   萱姨故作忧愁的表情僵在脸上,她碰到的人讲话圆滑,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会表露出来,还是头一次碰到盛危这样直率的让她下不来台的。   “盛总想多了,”萱姨强行堆起笑:“我是林董的随行秘书,关心他的身体是应当的。”   “只是秘书?”   盛危轻轻念叨一遍,随后嗤笑,“那你该怎么称呼林鹿,应该称呼他林总吧?”   萱姨脸都要笑僵了,“是…该叫林总。”   她怎么说也是在交际圈混的如鱼得水的人物,但是却被后辈两句话给怼的说不出话来。   话题又被不动声色的扯开,林海天急得着急上火,萱姨又不敢随便开口,他只好给林鹿使眼色。   林鹿正托腮看戏,本想置身事外,见状忽的轻笑一声,对上盛危的视线笑道:“盛哥现在手里有没有利润高的项目,分林氏一个呗?”   林海天:“……”   虽然他是这个意思,但说的这么直白,真的可以吗?   盛危一顿,似笑非笑:“你知道我手上有什么好项目?”   “比方说鸿如,方克,还有…尼斯运输线。”林鹿慢吞吞掰着手指数数。   盛危笑了声:“林总真是消息灵通。”   鸿如是盛氏刚谈下来的一桩合作,还没有对外公布出来,而方克则是还在洽接当中,连合同都没敲定。林鹿的情报网确实厉害,分明被他控制在这里,还能不出一步不出别墅,就能知外面风云变化。   盛危垂下眼,看着林鹿病弱苍白的脸,林鹿没太看懂他黑沉的眼里的情绪,不由摸了摸脸,凑过去小声问:“是不是我刚才吃的曲奇粘到脸上了?”   盛危转过头:“没有。”   那边林海天早就坐不住了,这些项目他没听说过,但又不能表露出来:“鸿如…方克…这些项目我好像也有耳闻。”   林鹿了解林海天,看来林海天压根没有听说过这些项目,不然不会是这个反应,早就借坡下驴,夸夸其谈,不过也正常,这两个项目并不在林氏平时的业务范围内。   “鸿如药业的徐老一半年前去世,遗产官司打到现在,据说年底就要出结果,不出意外是大房的孙子继承产业,徐老倒下后,鸿如的实际控制权一直在他手里,最近还和国外一个医疗团队达成共识要在北城新建一座新概念科技医院,现在已经确定是和盛氏合作。”   “方克是全球知名影城,原先因为政策问题,不能在我国落户,最近政策放宽松了,有消息说要引进一批娱乐项目,外国公司看重风险榜单,方克要想顺利落户,盛氏地产绝对是他们接触的首选,况且方克主要控股的两位理事,其中一位虽然偏向衡丰地产,但他最近刚被爆出丑闻,内部消息称被剥夺了执行权,所以主要是另一位理事做主,对方也更看好盛氏地产。”   盛危冷着一张脸,脸上寒霜几乎要凝冻成冰。   林鹿不止摸透了他的决策方向,对盛氏的合作对象也比他想象的要了解的多。   林总正说着话,手机嗡嗡响了两声,他低头看了一眼,发了条信息回给对方,才继续刚才的话题:“尼斯运输线是省重点跨国运输线项目,这条运输线还在搭建,前景很好,跨成十七个化工产业园,把生产线连接在一起,完成后利润至少百亿,是具有增值价值的发展性项目。”   “我们林氏主营就是通讯和运输,所以我更推荐尼斯运输线,虽然是去搞轨道搭建,倒也不算改行。”   盛危简直气笑了。   林鹿对他手里的几个合作如数家珍,跟挑西瓜一样,还要挑个又大又圆的。   林海天被说动了,他原本来就是想讨两个利润还算过得去的项目,没想到林鹿上来就给他嘴里塞了个大饼,倒把他的野心撑大了。   不过这么赚钱的项目,盛危肯吐出来?   但商人的本质就是贪婪,林海天眼神闪烁,还是决定试探一下:“这……小危手头开设了一半的项目,肯让林氏来插一脚?”   林鹿眨巴下眼:“做人就要贪心一点,盛哥直接把这个项目让给咱们不就好了?”   “嚯。”林海天夫妇一听他这话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张口就要把人家的项目抢过来!   就连他们这么不要脸的人,听到林鹿这么狮子大开口都忍不住惊呆了。   盛危抬手松下领带,沉了沉气:“谁答应了?”   “来盛宅也这么久了,盛哥也给点零花钱花花?”林鹿歪了下头,眉目蓄满惆怅:“只是一个项目而已,盛哥财大气粗,不会放在眼里吧?”   萱姨坐在一旁,表情都有些麻木。   把百亿项目比做零花钱?谁家的零花钱这么奢侈。   盛危被林鹿的理直气壮给气笑了。   但……尼斯运输线。   盛危眸色如有实质般沉下来,林鹿把他当瓜摊挑来挑去,却选了这么一口劣瓜,是故意吗?   但无论怎么样正和他意。   “行啊,”盛危扯了下唇:“只是零花钱而已。”   林海天没想到天降馅饼,还是这么一块沉重的馅饼,简直要把他砸晕了,但即便目的达成,他也不能立刻离开,又意思意思的在会客厅寒暄了半个多钟头,眼看着时间不早了,才提出离开。   萱姨提出在临走之前用一下卫生间,有管家引她过去。   出来的时候,林鹿背倚墙等在走廊上。   萱姨脚步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上次的事情有些发怵,紧接着她就调整好心态,堆起笑容:“鹿鹿啊,萱姨记得路,你不用在这里等……”   “萱姨,”林鹿歪过脸,依旧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只掀了掀眼皮:“您又忘了?盛哥说你该叫我林总才是。”   萱姨笑的眼角鱼尾纹凝在脸上:“鹿鹿…这是要和萱姨生分了吗?”   林鹿没接她的话茬,缓缓说:“之前在壹号公馆我说过要检查。”   “您还记得我们那个时候达成的共识吧?”   萱姨后半句话就堵在了嗓子眼里,林鹿一问,她脑海里都浮现出当时的情景。   林氏是谁的?林鹿的。   当时林鹿在她耳边一字一句说着没有温度的话,她回去还做了几天噩梦。   萱姨张了张嘴,好半晌才说:“林董还在……鹿鹿就说这种话是不是太早了。”   林鹿扶着墙噗嗤笑了:“萱姨,您当做生意是传王位吗?”   “做生意就是一个能者居之,您当今天的项目是谁为林氏拿下来的?”   萱姨说不出话来。   林鹿也懒得和她多说,转身离开。   他也不是刻意等在这里,只是上楼的时候经过,于是想着吓吓这个女人,看着她分明满腹心机,还非得酝酿出虚情假意,迫不得已朝他露出笑容的样子,就觉得格外滑稽。   萱姨失魂落魄地上车,林海天嘱咐司机发动,萱姨本想把林鹿反常告诉林海天:“鹿鹿这孩子……”   林海天没等她说完,就接过话头:“你也觉得鹿鹿这孩子挺能干的吧,我本来对能要到什么项目没报太大希望,所以还是鹿鹿会来事啊,盛危那脾气也能被他拿捏的死死的,不愧是我儿子。”   萱姨一噎,话到嘴边就说不下去了。   林海天见她表情有异,就问:“怎么,你不这么觉得?”   萱姨强颜欢笑,现在林鹿刚给林海天争取了个大项目,她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说林鹿坏话,只得强压下去:“……我也是这么想的,鹿鹿这孩子一看就是干大事的。”   林海天看着她,审视片刻说:“放心,我也惦记着咱们的小澈。”   他握住萱姨的柔荑,放到膝盖上轻轻拍了拍,宽慰道:“我没忘,林氏肯定有他的一份。”   萱姨这才安下心来。   林海天闭眼养神:“还有尼斯运输线的项目你让人抓紧时间去调研,看有没有什么问题,三天之内我要看到结果。”   ·   集团大厦例行会议室里气氛严肃,在坐各高管认真查看议程,倾听发言,一轮季度会议结束之后,高管们离场,换作研发部门人员悉数进入会议室。   盛危高坐主位,浑然的压迫感让下面人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研发部负责人在他的示意下开始发言:“本月议程表已经分发到各位桌前,关于丁教授入驻研发部,担任主要顾问,我在此代表研发部全体成员表示热烈欢迎,后续有关智能驾驶系统的一系列开发也已列入日程规划,接下来有请丁教授和我们说几句。”   原本正襟危坐的研发部成员,听见这句话惊讶的忍不住和旁边人小声议论。   海大的丁教授在智能驾驶领域获得过首屈一指的科研成果,至少有二十多个专利项目,名气很大,没想到居然是被他们盛氏招揽了。   负责人保密工作做的很好,和教授签订合同,包括团队整个转移都没有传出半点风声,直到今天才把这个消息公布出来,也不怪大家都那么振奋惊讶。   惊讶过后,掌声热烈的响起来,丁教授压了压手掌,起身说话:“多余客套的话我就不说了,关于研发方案我暂时整理了三份,由我的的助手分发给相关人员,希望大家能集思广益如有不足的及时指正调整,具体详情我们落实到项目组再说吧……”   四个多小时的会议开到一半,中场休息,隔壁茶水间顿时挤满了人,都在讨论丁教授加入研发部的事。   “会议期间有事情吗?”   钱特助汇报:“林氏集团代表来谈尼斯运输项目合同,想和您约个时间。”   “时间你看议程定吧,”盛危接过钱特助递过来的手机:“有电话打进来吗?”   “健身馆有打过来一通。”   盛危在面试后聘请了两名家庭医生,他们在看过林鹿的健康状态报告后,一致建议林鹿需要加强锻炼。   每天见到弱不禁风,走一步就晃两下的林鹿,他都很担心没等到他没完成自己的报复计划,林鹿就嗝屁了。   虽然别墅里就有健身房,但是考虑到林鹿的自主性,他还是给林鹿报了一个健身馆的健身班。   每周去三次,一次两个小时。   此时,刚下车的林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刚吃完午饭,正准备按照以前的习惯爬回床上看个电影,等待许姨给他做的下午茶。   没想到管家告诉他盛危给他报了个班,让李伯送他来健身馆。   林鹿没什么精神地跟着引导人往里走,随意扫了一圈,这个健身馆他也略有耳闻,是私人会员制只对会员开放的健身馆,不接受对外开放,只能靠推荐人入会,光是一年会费就近百万。   健身馆分为十层,六层以下是公共健身区域,七层往上才是私人区域。   林鹿经过公共区域的时候瞥了一眼,里面都是光着膀子白花花的□□,健身爱好者挥汗如雨,进入这里的人都有一定的财力,这也是他们交换消息和情况的地方。   进入私人区域,一道西装革履的人等在落地窗前,见他过来,才摁灭烟蒂,笑着迎上来:“林总,欢迎。”   “沈经理?”居然是沈修未。   林鹿疑惑道:“难道这个健身馆……”   “是我开的,”沈修未整整西装,笑了下:“不像吗?”   确实没想到。   沈修未看着斯斯文文的,居然会去开健身馆。   “盛哥把你介绍过来,肯定不能亏待了林总。”沈修未指着站在旁边人高马大的教练:“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健身馆口碑最好的费教练。”   费教练主动和他握手,其实他们一般称呼客人都用某某先生,但是沈修未刚才称呼的是林总,所以他也跟着叫了一声:“林总。”   林鹿蔫蔫地和他握了个手。   他更想现在躺在床上伸懒腰,而不是在这里被迫做运动。   掌心的手柔软冰凉,和他粗糙的手掌截然不同,而且离得近,林鹿毫无遮拦的容貌近在咫尺,费教练呆住半晌,居然傻愣愣站在那里忘了松手。   还是沈修未咳嗽两声,费教练才如梦初醒一般撒开手:“不,不好意思……”   来这里的大多都是某某公司的老板或是理事,都是上了年岁需要锻炼保养,费教练也是头次见到这么年轻的总裁,应该是某个初创公司的老总吧。   “这位林总可是林氏集团的老总,”沈修未拍拍费教练的肩:“记得好好照顾。”   费教练差点被林氏集团几个字砸的站不稳。   林鹿微微抬眼:“沈经理,这里没有五十岁以上,家庭美满有孩子的教练吗?”   ???   沈修未:“?”   这是什么问题?   “那…既然是林总的需求,我去找找。”沈修未嘴唇抽了抽。   林鹿弯着眼睛:“不用,我就开个玩笑。”   “那你们聊吧,我就不打扰了。”沈修未阖门离开。   在林鹿漫不经心的目光打量下,费教练情不自禁挺直腰板:“沈经理和我说过您的身体状况,所以我想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再慢慢把运动量提上来,您觉得呢?”   林鹿没精打采点了下头:“都行。”   费教练放松声音:“考虑到手腕有伤,您很多活动暂时还不能做,所以我们先从简单的慢跑开始吧,您要不要尝试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   “小目标?”   “是的,本人制定的话,会更有行动力。”   林鹿歪头想了下:“那就慢走一分钟吧。”   费教练:“……”   空气骤然寂静。   缓了两分钟,费教练认真说:“林总…从您现在坐的沙发走到卫生间都不止一分钟。”   林鹿思索几秒,大方地把手一挥道:“那就再添两分钟吧。”   费教练:“……”   人家老大爷下楼遛个弯还不止三分钟呢,难道您就打算来健身房遛个弯就回家吗。   沈修未关上门后,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捏了一根烟点燃,走到窗口给盛危打了个电话。   恰好盛危在会议中场休息,接到这通电话,“林鹿已经到了?”   沈修未呼出一口烟,掸了掸烟头上的灰:“嗯,刚到,安排了一个靠谱的教练。”   “看顾好他。”盛危沉声道。   “放心,瓷娃娃嘛,我会格外注意,连稍微尖锐的器材都收起来了。”   盛危:“好。”   钱特助走过来提醒:“盛总,会议马上要开始了。”   沈修未正打算挂断电话,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林鹿还特地问我这里有没有五十岁以上,家庭美满有孩子的教练?我有点在意,你知道原因吗?”   盛危:……   作者有话说:   小修抓耳挠腮:这难道是什么暗号吗?   感谢在2023-03-27 17:00:36~2023-03-28 17:1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998124 50瓶;啾也13瓶;少年的猫、阿花家的步小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林鹿摊在懒人沙发上气喘吁吁。   在费教练的坚持下,他把慢走三分钟改成了慢跑三分钟,掐着秒表结束的时候,他累的双腿发软,强忍咳嗽,撑着膝盖,缓了好一会儿才能直起腰来。   趁着教练去倒水的功夫,他拖着脚步走到沙发那里,把自己摔了进去。   懒人沙发的充气棉柔软地托住他的四肢,林鹿舒服的叹了口气。   “呼——”   “感觉怎么样?”费教练走过来。   “浑身都难受,”林鹿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说:“尤其是腿直打飘,还有嗓子就像刀割一样。”   “嗓子不舒服是因为您跑步的时候是用嘴呼吸的,下回试试用鼻腔呼吸会好一点。”费教练将温水放在他面前:“您喝点水润润嗓子。”   林鹿接过水杯喝了两口,呼吸渐渐平稳,喉咙干涩疼痛慢慢消失了。   他嘟囔:“下回还要跑步?”   “当然要跑,等您适应了三分钟的时间之后,我们再把时间延长到五分钟,十分钟……”费教练展望未来。   林鹿诧异:“那应该可以申请吉尼斯纪录了吧?”   费教练呛咳:“……林总,这种一般人都能做到的。”   林鹿失望地皱了皱鼻尖,由于从小身体虚弱,很少运动,上学都是保送居多,从来没有参加过体育测验,学校开运动会的时候他都是主持人,他没有下场参加过,所以对运动方面一点概念都没有。   他知道他比一般人身体虚弱,但他常年出差一直东奔西走的,还觉得自己体质不错呢,却没想到身体素质上差这么多。   费教练瞧见他的表情,立马夸赞道:“其实对比身体报告,林总的表情比预想中情况要好,能坚持下来就不错。”   虽然只是慢跑三分钟,中间还停了三次。   林鹿表情松缓下来:“那我休息一会。”   费教练点头:“您休息一刻钟,我们再继续。”   林鹿趴在懒人沙发上翻了个身,从外套里摸出嗡嗡作响的手机,划开屏幕,是姜学文的电话。   上面还有一通未接来电,姜学文打了第二遍才终于被接通,听见林鹿的声音,悬着的心不动声色地放下,他试探地问:“林总,您现在有事在忙吗?”   “啊,我在健身馆锻炼。”林鹿觉得腿还有点酸软,于是把手机放在桌子上,一边揉着腿,一边和姜学文说话。   “健身馆?”姜学文微顿,健身锻炼这些事情从来不在林鹿的行程规划范围内,一是林鹿工作繁忙,时间不允许,林氏和双木的工作压在身上,平时连睡觉的时间都很少,二是林鹿不热衷于流汗运动。   林总…为什么忽然开始去健身馆了?   林鹿揉了揉酸痛的腿肚:“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姜学文闻言,回过神,恢复了平时的干练:“是这样的,您上半年在一本权威期刊杂志上发表过文章,引起了比较大范围的影响,您还记得吗?”   “是发表在CNQ上面的吧?提到有关新兴技术融资领域的概念?”林鹿稍微想了一下。   姜学文说:“是的,所以经济台想邀请您做一期专访。”   “这件事我记得我已经拒绝了。”林鹿淡淡。   “对,但后来经济台导演又主动联系了过来,柏总以您合伙人的名义接受了专访。”姜学文正说着话,隐约听见电话那头传来若有若无的哼哼声,极为暧昧,他脑海嗡的一响:“…林总,您…不舒服吗……”   “嗯?没有啊,”林鹿活动了一下酸软的手腕:“我刚才在揉腿。”   CNQ是国外金融圈权威期刊,有关技术型融资领域的那篇文章一经刊载就在圈子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经济台导演找到他,希望他接受专访的时候,那时候他刚重生没几天,知道自己没几年活头了,他也懒得再经营什么形象,所以就让姜学文把专访给推掉了。   但没想到柏季言会借着他合伙人的名义接受专访。   不过也正常,柏季言向来对名声看的很重,既渴望出名,又喜欢享受众人膜拜的眼神,就算是出门短短十分钟都会精心打理自己的着装。   林鹿揪了揪腿肚。   现在专访这事就像是一块他扔掉的黄油面包,就算是他不要的,也不想给老鼠偷走。   “这事你怎么没提早和我说?”   姜学文说:“是柏总私下和台里导演联系的,我知道这件事还是柏总出去喝酒,和别人吹嘘的时候亲口说出来的,现在圈子里人传人很多人都知道了。”   “好,我了解了。”林鹿抬起头,看见费教练和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休息时间到了,他匆匆挂断电话:“先这样,我先挂了。”   费教练跟哄小孩儿似的鼓励他:“林总站起来,咱们再来一组。”   林鹿揉着腿站起身。   费教练鼓励道:“林总您其实很有潜力的,大多数坐办公室的人身体都很僵硬,您第一回就坚持下来太难能可贵了。”   林鹿也是这么想的,他之前出差天南海北各地跑,加班两天不睡觉都是常有的事,那个时候也没觉得自己身体不好。   他萌生出了些许自信:“三分钟是不是太短了,不如提到五分钟吧?”   费教练劝阻:“还是要循序渐进……”   林鹿坚持要跑五分钟。   结果时间刚过一半,就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最后走走停停,跑完五分钟,他一句话都没力气说,气喘吁吁瘫在懒人沙发上。   自信消失的一干二净,他不应该这么看得起自己的。   费教练蹲在旁边给他揉腿,忍着笑:“所以林总我建议您要循序渐进。”   “今天要不然还是继续三分钟吧?能完成六组就达到目标了。”   林鹿背后出一层细汗,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勉为其难点点头。   费教练强忍笑意。   好不容易熬到六组结束,林鹿累的连指尖都动弹不了一下,尤其是腿肚子酸软地恨不得坐在跑步机上。   费教练扶住他,调节了跑步机的控制器,说:“刚运动完,千万不能就这么坐下来,我扶着您再慢慢走两分钟。”   林鹿几乎是被赶鸭子上架地拖着步子走。   “好累,我走不动了……”   “林总看一看外面,注意力不要放在自己的腿上。”   跑步机面前就是硕大的落地窗,天空一碧如洗,南方的雪化的很快,雪停之后,没两天几乎就找不到积雪的影子。   从楼上往下看,远处是静谧流淌的江流,近处入眼的是川流不息的十字街道,附近办公楼特别多,街头行走的大多都是一身正装的职员,一手握着咖啡,手臂夹着文件袋,匆匆忙忙赶时间。   林鹿喘息逐渐放缓,呼吸平稳,被教练搀扶草跑步机上走下来。   “林总,”费教练推开一扇门:“里面是淋浴间,您要进去冲个澡吗?”   林鹿出了身汗,正觉难受:“洗一洗吧。”   他走进浴室,里面的空间比他想象的要宽敞,从毛巾器具到沐浴露都是的大牌,和家里用的没什么区别。   林鹿没有用浴缸泡澡,就简单冲了冲,出来时费教练正端着下午茶走进来,放在卡其色长桌上。   林鹿端起红茶喝了一口,口感还不错:“这里还赠送下午茶?”   费教练干咳一声:“是的,是贵宾特权。”   其实健身馆是没有下午茶的服务的,五层虽然有二十四小时实时供应的餐厅,但会员们必须要亲自去那里花钱购买。   健身馆里的餐点也是一绝,尤其是减脂餐和素食餐,很多人挤破头要进来都是为了他们这里的厨艺。   但林鹿身份比较特别,是经理要求格外关照的人,而且体质也和一般人不一样,低血糖,低血压问题严重,像是甜点类的东西,喜欢健身的人一般都不会去碰。但是对于林鹿来说是必须摄入的。   尤其是运动过后消耗量大,如果不及时补充,林鹿的身体很容易出现问题。   费教练指了个方向:“我去外间,您如果有什么需要到外间来找我。”   “好,辛苦你了。”林鹿朝他笑笑。   费教练深色的皮肤红了红,一脸不好意思的离开了。   等费教练离开后,林鹿拿出手机,“咔嚓”拍了张下午茶的照片。   然后对准房间里角落,阳光最好的内景又是“咔嚓”一声,随后自动修了个图,上传朋友圈。   短短时间,就收获了一大波点赞评论。   这些天林鹿几乎天天都会拍许姨做的下午茶,有人眼前立刻发现了场景不对。   [楼扬:这里看着好像不像是盛家,你在外面干啥坏事呢?拔刀警告.jpg]   [余曜:是健身馆吧,鹿鹿你去了沈修未开的健身馆是不是?]   ……   林鹿不知道他们怎么时时刻刻都关注朋友圈的,先和楼扬聊了两句,说明了一下情况,楼扬得知他在健身馆之后一脸诧异:“你居然有看开的一天。”   不就去个健身馆,有什么看不看得开的。   余曜的私聊也很快杀到。   [余曜:鹿鹿你现在是不是在沈修未的健身馆?]   [鹿:眼睛好尖。]   [余曜:那是,虽然我没去过健身馆,但是我就是猜到了:)]   [鹿:没来过,怎么猜到的?惊讶.jpg]   [余曜:你往左面看,墙上那幅油画是沈修未去年拍下来的,我记得老清楚了,他没挂在家里,肯定就是挂在健身馆。]   [鹿:福尔摩斯·曜]   [余曜:啊啊啊我也想去!下次约着一起去!]   吃完下午茶后,林鹿站在镜子前摸了摸小腹,不知道是不是锻炼过的原因,腹部居然能隐约摸到肌肉的轮廓线。   小腿也是……   林鹿对镜照了照,他的喜悦怎么能没人分享?   他要用手机拍了张照片,随手发给盛危。   嗡嗡——   会议下半场正在进行中。   关于智能驾驶的开发部署问题探讨了整整一个多小时,除了嫁接之前的研发成果,还要针对丁教授提出的问题调整方向和分配任务。   项目总负责人和部门总监轮流发言举荐人才。   会议桌上不时传出小声议论,项目企划已经分发到个人手中。   丁教授所在的核心研发组肯定是整个项目的重心,所以项目中负责人和部门总监都想把自己的人塞进核心项目组,这也影响着他们的绩效和考评。   整个会议室被一股看不见的硝烟笼罩。   盛危给了丁教授充分的自决权,由丁教授选评他需要的人才,丁教授低头在人员表上勾勾画画,牵动着整个会议室的进程。   钱特助守在会议室门口忽然口袋里手机震动起来,他低头一看,是盛总的手机。   屏幕上跳出一条短信是林总发来的。   换做是其他人,钱特助肯定会去打扰盛总,等盛总解散会议,到时再回个电话就是。   但林总的事……即使盛总没明说,凭钱特助这段时间的察言观色,也知道林总的事总是优于其他所有事情的。   于是在研发部众人明争暗斗正激烈的时候,钱特助悄悄移到盛危身边,小声道:“盛总,有您的消息。”   盛危接过手机,消息是林鹿一分钟前发过来的。   [健身馆锻炼好累,但是下午茶好好吃【图片】]   在光线充足的健身室里,一桌子下午茶看着丰盛又诱人。   盛危刚看完这条消息,手机轻微震动两下,又进来了两条消息:   [刚才做了六组跑步训练,感觉都有肌肉线条了。]   [【图片】【图片】]   这回图片不是食物。   却比食物更诱人。   林鹿坐在宽大的镜子前,大约是刚洗完澡,纤细的腰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皮肤,白的通透,浮出淡薄的红,双腿微微曲起,细直的腿若有若无的流畅的线条,透出细腻的肌理。   这一刻,他似乎能和照片里的林鹿对上视线。   此时,盛危身边坐着的是研发部总监。   他刚和项目主负责人争呛的脸红脖子粗,怒气冲冲坐下来,也注意到盛总的动静,下意识瞥过来。   盛总很少在会议上看手机,难道是公司出了什么大事……   部门总监忧心忡忡,偷偷扭过头,结果一瞥眼就看到这张照片。   部门总监:“!?”   他揉了揉眼睛,忍不住还想再看一眼,盛危已经点掉照片,回复林鹿。   就锻炼了一天,就想着有肌肉线条,未免想的太多了。   盛危回复:[呵,你想太多。]   林鹿收到回复,拿起来一看,忍不住笑起来,他几乎能想到盛危冷着张脸发出嗤笑的表情。   盛危刚想把手机还给钱特助,又收到林鹿一条信息:[你在做什么呀?小狐狸探头.jpg]   [开会。]   [没事别烦我。]   林鹿动动手指:[可是我有训练成果呀,怎么能忍住不分享。小狐狸委屈巴巴要抱抱.jpg]   知道盛危在开会,林鹿就更起劲了。   他抿了口红茶,抱着手机躺在沙发上敲字:[我刚才查了下健身馆,发现了一个惊喜,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这回研发部的会议尤其重要,他筹备了整整大半年,甚至关乎盛世未来领域的转向。   盛危对会议的重要性心知肚明,现在却有种漫不经心的错觉,他知道他是被消息分了神。   会议中,有不少坐在周围的高层注意到盛总在低头看手机的举动。   难道盛氏出什么大事了?是某个大项目工程出问题了?还是公关出现危机了?还是银行那边来人了?   听着旁边人的揣测低语,项目总监:……   过了两分钟,盛危的消息发过来:[有话就直接说。]   林鹿掩唇低笑一声,他慵懒的翻了个身回复:[别这样嘛,是和你我有关的事,盛哥如果答应我一个请求,我就告诉你。]   盛危:“……”   他深吸一口气:[你又要做什么?]   林鹿琢磨几分钟,才哼嗤哼嗤:[嗯…还没想好,先欠着?]   盛危沉下眼,牙关紧咬了下。   林鹿真是他见过最会做生意的人,永远不会吃亏,简直把等价交换贯彻到了骨子里。   如果是林鹿的请求……肯定多半都是一些不容易达成的事。   不过他对林鹿再了解不过,就算他不答应,林鹿肯定还会找别的方式让他答应。   盛危:[行,你说。]   林鹿笑了下:[我搜地图的时候发现健身馆就在盛氏大厦回家的路上,所以盛哥下班顺便接我一起走吧。]   盛危:…………   后来林鹿再没收到盛危的回复。   四个多小时的会议终于进入尾声,投影仪烫的不能摸。   会议解散,盛危起身离场,笼罩在会议室上空的压迫感才散的一干二净。   高层们忧虑忡忡,低声交流:“会议上就看到盛总在看手机。”   “果然是出问题了吧,是不是哪个机密项目泄露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说不定是项目接轨没谈拢,导致工程延工了?”   “难不成有大工程被人截胡了……”   有人一锤定音:“总归肯定大事。”   整个高层被一片阴云笼罩,不过短短半个小时,高理层内部群都在讨论这件事。   深知内情的项目总监:“……”   处理完一天的事务,坐上回别墅的商务车。   钱特助发动引擎,握着方向盘问:“盛总,我们要在健身馆停吗?”   盛危冷冷:“停什么停?”   林鹿让他去接,他还真去接?   他又没有答应。   就让林鹿在那里等着。   钱特助见上司心情不好,非常识时务地把嘴闭起来。   结果盛危刚进玄关,脚步一停,发现林鹿已经舒舒服服窝在沙发上朝他打招呼。   盛危:“……”   当天晚饭后,林鹿回到卧室洗了个澡,时间临近晚九9点。   林鹿下楼来到客厅,佣人们早就把客厅打扫干净各自的回房了,所以一楼很安静。   他在客厅沙发坐下,打开电视,调到财经频道。   不一会儿,盛危就下来接水了,林鹿早就发现盛危有在洗完澡后下来喝水的习惯。   听见电视里主持人的声音,盛危眉头皱了皱,瞥了眼沙发,就看到盯着屏幕津津有味的林鹿。   盛危一个冷冽的眼神扫过来:“这个点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电视啊。”林鹿随手抓了个抱枕,抱在怀里:“顺便做个准备。”   盛危倒了杯凉水,大口大口喝着,喉结有节奏的上下滚动:“做什么准备?”   他瞥了眼林鹿,他也已经做好准备了——如果林鹿再说,让他答应一个请求,再告诉他原因。   他绝对断然拒绝。   但出乎他的预料,林鹿并没有这么说。   “季言会作为下一期的专访嘉宾出席,”林鹿调高电视音量:“我想看看这是一档什么样的节目…季言要是出名了,双木的品牌价值也会水涨船高吧…”   “专访?”   居然要参加什么专访,柏季言手可伸的真长。   盛危一顿,面色阴沉可怕,他不记得柏季言是否有参加过什么专访,不过既然现在他知道了,那这个专访柏季言就别想去了。   心思稍动,盛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钱特助拨去了个电话。   林鹿达成目的,心情惬意,忽然想吃水果。   他起身来到厨房,拉开冰箱,里面摆放着新鲜水果。   林鹿一向青睐甜分水分充足的山竹。   他选了个巴掌大的,在流理台清洗干净后,挑了一把合眼缘水果刀。   他从来没自己切过水果,尤其是右手还缠着纱布,这枚山竹又太过饱满圆润,他摆了半天也没让山竹立起来,于是尝试用缠纱布的手摁着,左手去切,第一次切滑了,刀尖从手指头边上错过去。   第二次也是一样。   第三次也是……   盛危挂断电话走回来,抱着胳膊看着他拿着刀对山竹比比画画,“你是切山竹还是切手指头?”   他把水果刀夺过来,动作流畅娴熟的在山竹表皮上划了道口子,随后拨出里面雪白的果肉:“吃吧。”   林鹿羞涩搓手:“我就快找到诀窍了。”   盛危冷笑:“我怕等你找到诀窍,你就不再是完整的你了。”   作者有话说:   鹿鹿:对手手qaq   感谢在2023-03-28 17:00:06~2023-03-29 17:1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糖的咪酱12瓶;啾也10瓶;就是我呀7瓶;(0_0)呆~5瓶;俄式风雪帽3瓶;壹、少年的猫、阿花家的步小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新京市一所高档会所。   会所装修风格颇具艺术色彩,氛围感很强,比喧闹的传统酒吧多了一丝清净。   舞池里气氛喧闹,沙发上一群人推杯换盏摇骰子。   “现在想见言哥一面可真不容易,最近不忙了?”坐在柏季言旁边的是他的好友杨辛,两人从初中的时候就认识,算是知根知底的朋友。   柏季言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个杯:“还行,至少公司是稳定下来了。”   “最近约言哥出来,十次有九次是被拒绝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呢。”旁边有人说。   “以言哥的能力,能有什么事?”   “我听有传闻说林总现在和盛总走的近…说前段时间在帆船酒店的宴会上见过他们…言哥不会和林总之间出什么问题了吧?”骰子摇过几轮,酒是白的黄的兑在一起,很快就有人醉了,试探性的问出心中疑惑。   杨辛抬起腿,踹了对方一脚:“胡说八道什么?”   柏季言一顿,晃了晃玻璃杯里的冰球,神情自然,看不出端倪来:“你可能不清楚,我当时也在帆船酒店。”   “啊…”众人恍然大悟,既然言哥当时也在,那林总肯定是和他一起到的。   “也对,别的不说,盛总是个什么火爆脾气恐怕没人不知道,就算编排,也不知道往合理的编。”   “这话我也一早就想说。”   杨辛认识柏季言的时间最长,见他听见林鹿的名字,握着酒杯的手掌微微收紧,不由拧起眉,压低声音问:“言哥,你和林哥真没什么问题?”   杨辛见过林鹿,他比林鹿还大两岁,但杨家和林氏没法比,林鹿身份也摆在那里,所以他向来都是称呼林总或者林哥。   “能有什么问题?”   柏季言最好面子,就算面对杨辛也不可能把事情和盘托出,他淡笑:“我们好着呢。”   传闻本来就半真半假,没人当真,这个话题很快在招呼和呦喝声里揭了过去。   “喝酒喝酒,出来喝酒就聊点愉快的。”   “对了,听说言哥要上节目了,还是财经频道专访,言哥真了不起啊。”   “嚯,我也听说了这事,言哥往后成了名人,可别忘了咱们兄弟几个。”   “言哥真的好镇定,换做是我现在都乐疯了,我爸妈也估计要去祖坟上烧点东西。”   柏季言在兜里捏了捏,掏出一包烟来,抖出一支夹在指间,杨辛立马用火机给他点上:“言哥快说说,具体是什么情况,咱们什么时候能在节目上看到你?”   气氛十分热闹,听杨辛这么问,连摇骰子的人都把动作停下来。   柏季言放下空了的酒杯,吐出一口烟:“只是还在接触罢了,也得签了合同,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拍。”   旁边有人殷勤地把酒满上:“导演都找上门了,应该是快了,言哥能不能也在专访里提我一嘴,稍微带个名字也好啊。”   “你想的美的你!你当上财经频道跟街头采访似的?”杨辛嬉皮笑脸给他一脚。   “就是,言哥凭啥提你,要提也是提我!”   一群人哄笑成一团,柏季言惬意地搁下手里的烟,仰头喝了口酒。   他虽然表面看上去波澜不惊,其实很享受这种被人追捧环绕的感觉,这些熟识的,或是只见过一两面的人都在吹捧他,羡慕他,让他心情格外舒畅。   这才是他所享受的氛围。   他们的吹捧让柏季言暂时忘却了他是依靠林鹿合伙人的名义才获得了这次机会,他满脑子都是借此机会出名,狠狠洗刷之前翠绿湾事情的羞耻。   就是跟导演十天前就说好了,但最近导演那咔一直没什么动静,也没有主动联系跟他签合同,他总有种隐隐约约的不安。   酒过三巡,柏季言也喝的有点醉了,其间他收到乔杭杭给他发的几条微信,但他腾不出手来回,就放着没管,后来干脆把手机静音,也就错过了唐伟打过来了几通电话。   新进来几个勾肩搭背的人,往吧台走,刚巧经过他们沙发旁边。   “话说你刚才说的事是真的吗?海大丁教授入驻盛氏,还公布了二十多项专利。”   “当然是真的,我姑妈的舅舅的老婆的弟弟在盛氏研发部,他说的话哪能有假?而且有关丁教授的新闻已经被盛氏官媒公之于众了。”   “财经新闻台台长还亲自打电话给盛氏总裁办呢,想做一期独家专访。”   “哎呦,那可真是了不得……”   细碎的声音渐行渐远。   财经新闻台做人物专访向来有个惯例,那就是每一个省市只挑选一名人选,如果盛氏决定接受采访,那柏季言这里就没有机会了。   柏季言第一反应是不可能,这个圈子里以讹传讹,道听途说的消息太多了。   沙发上除了醉酒的人,还清醒的人面面相觑,原本玩儿牌扔骰子吆喝的声音慢慢变小。   杨辛掐灭烟头,开了瓶酒给柏季言的杯子满上,率先开口:“也不知道哪来的人,真能吹,喝酒喝酒。”   其他人纷纷附和:“也不知道是哪来的人竟胡说八道。”   “看着脸生,应该是随便说说的。”   话虽这么说,气氛还是渐渐有些古怪,能出入高档酒吧的至少都有些来头,对方说的话十有八九不是什么空穴来风。   柏季言捏紧酒杯,仰头把一杯酒闷了,杨辛和他碰了一下杯,说道:“如果专访真的换人了,唐伟肯定会打电话给你。”   柏季言酒精上头,摸出手机,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刚才把手机静音了。   唐伟十几通未接来电。   柏季言指尖一抖,一瞬间感觉大脑嗡的作响,指尖烟头烧到手他都没感觉,直到烟蒂掉落在沙发上,留下一道灰黑的疤印。   周围喧闹声渐小,其他人看着柏季言阴晴不定的脸色提心吊胆,不自觉放低声音,瞧瞧拿询问的眼色看看杨辛,拿不准该说什么。   柏季言勉强维持住镇定,正打算拨个电话给唐伟,一通电话先打了进来。   来自之前联系过他的导演。   柏季言浑身一震,酒意散了个一干二净,顾不得别的,忙不迭站起来走到一旁,“您好黄导。”   “柏先生?”黄导那里似乎也很喧闹,时不时传来推杯换盏的声音:“不好意思啊,柏先生你的秘书是不是已经把消息告诉你了,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打电话给你……”   柏季言睁大眼睛:“您是说?”   黄导说:“这次的合作怕是要暂时搁置了。”   柏季言心底沉了下去,他知道这个时候该体面的说没关系,期待下次合作,但或许是喝了酒,一股劲憋在胸口,他忍不住攥紧手机:“可是黄导…我们之前都说好了的…”   “柏先生,你也要体谅我,我只是个导演,真正做主的还是台长。”   黄导和旁边人碰了一杯说道:“盛氏和丁教授达成合作的事,台长知道之后很关心,尤其是丁教授还有二十几项专利,话题度很高,所以台长拍板和盛氏接触,而且盛氏那边也同意了…”   说白了,柏季言只是林鹿的合伙人,原本总台更看好的是林鹿,柏季言就是个替代,这时盛氏放出和丁教授合作的事,立即吸引了台长的注意力。   柏季言是真的把名气看的很重,从黄导找到他那一天,他就一直在期待。   他平时也不是藏不住事的人,就是因为太期待,所以每次喝酒忍不住透露给了身边的人,后来传了出去,现在业内许多人基本上都知道这件事,没想到节目组临时反悔,现在让他丢了这么大的脸。   “盛氏…盛氏…”柏季言只觉得怒气涌上心头,肩膀颤抖,手背都冒出了青筋。   那头似乎有人找黄导,黄导说:“我这边还有事,总之柏先生,我们有机会下次再合作。”   听着那头的盲音,柏季言转身就气的摔了电话。   ·   不出三天,柏季言掉了专访的事就传遍了业内。   本来只是一个专访,也没人会去专门盯着,但无奈柏季言之前太过高调,把这件事宣扬出去,现在新闻台官媒公布的预告,却是和盛氏丁教授的达成的专访。   于是有喜欢盯着金融圈报道的媒体把这个八卦报道出来,柏季言登时沦为了笑柄。   林鹿刚运动完,微微喘着气,从健身馆出来,盛危的车已经停在门口。   盛危破天荒来接他,林鹿就猜到盛危有话要说。   盛危环着双臂看着他:“我让你心上人的专访掉了。”   “咳咳…”林鹿没想到他动作这么迅速,被水呛了下,捂住胸口咳嗽起来。   “你…你说什么?”   “柏季言的专访,你不是很期待吗?”盛危愉悦地冷嘲:“可惜啊,现在怕是看不到他了。”   其实丁教授加盟盛氏的消息,盛危一直在挑合适的机会公布出去,也是听说柏季言要上专访,他觉得这个时机就很不错,一石二鸟的好机会。   林鹿当运动完,胸口还喘着气,就被热水呛进气管咳得眼眶湿热。   他咽炎刚好,喉咙正是脆弱的时候,这次又被呛到,直咳的眼前一片斑驳。   身子也坐不直了,病恹恹将额头抵在盛危肩膀上。   他额头咳出了很多汗,发梢都是湿漉漉的,耳边轻音嗡嗡直叫。   在盛危看来,就是一副颇受打击的模样,他心情格外的愉悦。   林鹿眼眶湿红,心里却在想大力点,加大力度。   他故作担忧,揪住盛危的袖口忧虑道:“那季言现在他怎么样…还有媒体那里…”   盛危本想再嘲讽两句,低头一瞧,林鹿一副蔫头耷脑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哪里不舒服了。   盛危怕他承受不住直接昏过去,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   口袋里手机响了两声,林鹿摸出来一看,一看消息,是姜学文发来的,说的还是柏季言的事。   [姜学文:林总,柏总住院了,据说这几天酒喝的太猛,伤到了胃,又发了一通脾气,气的呕血…酒吧里都传开了。]   林鹿下意识想笑,结果牵连到肺部,趴在盛危膝盖上咳了个惊天动地。   待到回到别墅,管家见林鹿没精打采,像是被摧残的小白菜,顿时急的团团转:“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呢,怎么回来就成这样了?”   他忧虑的猜测:“难道是在健身馆锻炼的太过了?”   林鹿很配合地咳嗽两声:“咳咳…”   他其实就是被呛了一下,故意装作一副受到了沉重打击,摇摇欲坠的模样。   盛危没说是因为柏季言的事刺激到的,他脱下外套对管家道:“你去楼上让家庭医生过来给他检查检查。”   管家‘诶’了一声,忙不迭去唤人。   许姨则到厨房给林鹿倒了杯热水。   林鹿捧着热水杯,舒舒服服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不出五分钟就见到了那位五十多岁,家庭美满有孩子的新聘的家庭医生。   对方身穿一身白大褂,梳着中分头发,下颔蓄了把胡须,看上去敦厚老实。   林鹿歪靠在沙发上,任由他检查:“您怎么称呼?”   “我姓翟,林先生,叫我翟医生就好。”翟医生自我介绍。   翟医生给林鹿做检查的时候,盛危也没离开,手抄在兜里,倚在一旁的桌子看着他们。   林鹿嗓音虚弱:“翟医生原先是在哪里任职的?”   翟医生回道:“做过市都一院的主任医师,后来自己开了个诊所。”   林鹿好奇:“那怎么会忽然想到这里来当家庭医生?”   “各方面原因都有…在职时要出国开会,又要做研讨,还要带学生,平时主刀查病房,经营诊所时也经常遇到各种人事,零零碎碎堆积在一起,上了年纪身体就吃不消了。”翟医生回应的很实在。   原来医生要忙的事情也不少。   林鹿感慨。   “那您的爱人支持你换工作吗……”   聊到了爱人,翟医生顿时打开了话匣子。   两个人越聊越投机。   盛危环着手臂在一旁看着,见林鹿不过十几分钟和翟医生聊的火热,连人家家庭状况,有几个孩子在做什么工作都了解得清清楚楚,还知道翟医生和现在的老婆是初恋,是在大学时候认识的。   俨然一副忘年交的样子。   盛危:“……”   他低估了林鹿。   当初是不是应该把年龄卡在六十岁?   翟医生先前就看过林鹿的体检报告,这还是第一次面对面给林鹿做检查,身体状况和他预想当中的差不了多少。   林鹿倒也不怕查出他遗传病,毕竟那个要用特殊仪器做病理切片才能看出来。   翟医生松了口气:“林先生没什么事,可能就是被水呛到了,外加有点疲劳,多休息休息就好。”   盛危略点了下头:“辛苦了。”   翟医生没有立即离开,而顺便检查了林鹿的手腕,见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了,就把纱布拆下来,和管家交代了几个注意事项,才和林鹿打了声招呼离开。   林鹿感觉到口袋震动,正打算看一眼手机,眼前忽然投下一片黑影。   盛危微不可见的扯了下唇:“挺能说啊,你和谁都能聊的起来?”   林鹿看了眼来电显示,不是重要的人,默默把手机揣回去,一脸委屈:“这你不是早就知道吗?嘴巴长的又不是摆设…”   盛危冷笑:“但再聊下去,翟医生怕是都要认你当干儿子了。”   林鹿打量他的脸色,病恹恹咳了咳:“难不成…你嫉妒了?”   盛危轻嗤:“我嫉妒他做什么?”   谁和林鹿关系好,关他什么事?   他有什么好嫉妒的?   林鹿一脸纯然:“当然是你嫉妒我能当翟医生干儿子啊。”   盛危:“……”   ……   “不然还能是什么?”   门砰一声重重的被带上,看不见林鹿那张脸,盛危才摆脱烦躁的情绪。   下楼正好碰见许姨在收拾客厅,许姨关切问:“先生,林先生身体还好吗?”   盛危喜欢喝酒,开放式厨房的角落里就摆放着一只酒柜,他从酒柜里拿了瓶酒:“没生病。”   许姨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她到流理台洗手,忽然想起什么,说:“后天就是先生生日了,先生今年生日在家过吗?我要不要做点准备?”   “不用,和朋友在外面聚。”   许姨问:“那林先生……”   “他和我一起去。”余曜整天发消息缠着他,一定要带林鹿过来,盛危烦的头疼只好答应了。   许姨应了下来。   盛危见许姨看了眼计时器,来到厨房拉开烤箱,用托盘把里面贝壳形状的烘焙糕点端出来。   盛危把酒倒在玻璃杯里,随口问:“又是给林鹿做的?”   许姨笑了下:“在电视上看到有大厨教就试着做做。”   盛危从卧室出去后,林鹿看了眼手机屏幕,来电已经自动挂断。   他等了半分钟,果不其然,电话再次打进来。   林鹿眯了下眼,才不紧不慢接起电话。   林海天的声音从那头传来:“鹿鹿啊,之前怎么不接电话?”   “刚才没听到来电。”林鹿坐进沙发里,“您有什么事吗?”   他看了眼时间,回想了一下林海天的习惯,这个点他应该是在高级桑拿馆做按摩。   林海天摇头笑笑:“爸爸关心孩子打个电话而已,非得有事才能打吗?”   或许其他的父母打电话给孩子是单纯为了关心,但是林海天绝对不是。   就算是上一世,他和林海天关系最密切的时候,联络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小时候他对林海天的印象很模糊,母亲是陪伴他最多的,林海天大多只在生日的时候会出现。   后来母亲住进了疗养院,林海天出现的次数也逐渐增多,但也是在一些必要的时候,比如说他毕业的时候或是逢年过节。   他没和别人交流过,所以也不知道其他人的父母是什么样的,所以他以为林海天推掉公司事务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陪他过年,那都是出于父亲对孩子的疼爱。   后来他才知道林海天陪同林轩澈去过环球影城、游乐场、艺术展……   这些他都被蒙在鼓里。   但与其说上一世他被林海天欺骗,倒不如说是因为他太过自负。   林海天一边享受着按摩,一边惬意地翻着手里的报纸:“你手腕的伤怎么样了?纱布拆了吗?”   “刚拆下来,爸不用担心。”林鹿漫不经心。   “那就好,我和你萱姨都每天在念叨你,该说正事了…”林海天收敛神情,道:“你未来不可能一直待在盛危那里,总归是要回到林氏的,而且在盛家肯定没有回来舒服是吧?”   林鹿沉吟。   那倒未必,现在在盛家,他什么都不用做,单纯享受生活吃吃喝喝,就挺舒适的。   林鹿糊弄:“啊…嗯。”   “林氏现在虽然缓了口气,但这次的亏空还是有点大,董事会里各个人又都在观望,不肯齐心把力往一处使,这亏空就很难填上,爸爸知道你肯定是有主意的……”   林海天话说的委婉,实际上就是尼斯运输线尝到了甜头,还打算让他在盛危身上薅点羊毛出来。   林海天合上报纸:“我上次看你和盛危关系还不错?”   林鹿眼中蓄满了笑意:“爸看出来了?”   “前两天我去开了个会,说从北城往上的贸易渠道要打开了,这条海岸线运输目前版图还是空的,林氏有很大的竞标机会,我听说盛氏和上头关系不错,你和盛危谈一谈,帮我们林氏争取争取,就当帮爸爸一个忙。”   知道林海天贪婪,没想到他贪成这个样子。   “我会和盛危谈谈的。”   林鹿没有丝毫为难,轻巧地应下来,嘴角愉悦的上弯:“不过,爸知道吗?盛危后天要过生日了,我总不能空手参加吧?”   “……”   林海天:“一会儿我让人给你转账。”   电话挂断后,林海天挥退按摩的技师,披上浴袍坐起来,给自己的财会发了消息。   这时桑拿房的门被敲响,林海天说了一个“进”。   工作助理气喘吁吁出现:“林董,不好了,尼斯这个项目出大事了!”   作者有话说:   盛总:失测了。   感谢在2023-03-29 17:00:37~2023-03-30 17:22: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祁羡玉30瓶;杉杉而来18瓶;也许10瓶;耿耿星河欲曙天9瓶;第四十四次日落2瓶;少年的猫、秋啾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工程项目在建设过程中出现大大小小的问题实属正常,就算是经验老道的建筑公司或地产公司也不能保证每一个环节严丝合缝不出问题,上到承建方,下到购买材料的合作方,但凡一个环节不谨慎就容易出现纰漏。   林海天是个多心且谨慎的人,在确认从盛氏把项目接手过来之前,他就安排人实地考察,详细调研过,还让公司的风险评估是进行过评估。   尼斯的承建方和合作人都是有口碑的大厂,项目汇总报告也很细致,林海天仔细看过那些报告,还特意亲自到现场考察过,按理来说本不该出现问题的。   林海天匆匆扣上衣服:“究竟出了什么事?”   “确切来说不是我们的工程出了问题,而是我们线路途经的工业园区发生了化工爆炸。”助理额头往外淌出汗,不知道是太急,还是桑拿房太热了:“林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林海天脸色一震,扣袖子的手都抖了一下:“爆炸情况严重吗?”   “说是发生爆炸的是已经废弃的化工厂,□□年没人进去过,里面的设施严重老化触发电路引起火情,连炸了三个厂,造成了小规模地势垮塌,后来消防人员赶到处理了两三个小时才把火扑灭。”   助理急迫道:“现在网上到处都在说这件事,林董我们该怎么处置?”   林海天头疼欲裂,林氏不是搞工程搭建的,也是他贪心才接下了这个项目,工程项目他本来就生疏,这么多年他也没处理过一次爆炸的事情,尤其还是这种特大爆炸事故。   他刚摆平林氏之前的风波,又出了这种事,无论是舆论风波,还是董事会施压,甚至是项目亏损,都得他来承担,只要想一想,他就觉得头疼的不行。   助理还在旁边等着他答复。   林海天顾不得别的:“……先备车,到现场去看看。”   爆炸事故的火情控制之后,首要任务就是划分风险责任。   令林海天感到宽慰的是这次化工爆炸事故并不属于林氏责任,但新闻媒体也没有谴责林氏的报道。   这座发生事故的老旧化工厂就在工业园旁边,根据媒体人深挖,工厂是二十年前很早一批办厂的人建的,捞了一笔钱之后,见工厂业务不景气就卷钱跑路了,现在人应该在国外,要找到责任人很难。   工厂刚被废弃的时候还被报纸爆出工厂老板拖欠员工工资的事,后来老板人不见了,起初还有人在这里拉横幅抗议,之后渐渐都没人来了,这个地方也被人遗忘。   前几年平时还有一些流浪汉,在下雨下雪的时候会在那避避风,好在最近经济发展好了,流浪汉也少了,事故发生的时候,那里并没有人,所以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新闻媒体挖掘这些背景,网民们像看故事一样。   林海天却没那个闲心,他把这些报道文件往桌上一甩,手背冒出青筋:“说吧,这回事故我们的损失有多大?调查清楚了吗?”   “因为化工厂紧邻着我们的运输线,所以爆炸掩埋了我们将近两到三公里的路段,损失核算表在这里。”助理把表格放在桌面上,“还有地形和土质要重新调研,昨天我临时请了一个专家团来检测,他们说附近地质有塌陷风险,不利于工程项目进行。”   林海天:“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们可能要放弃这条线路,从别的地方绕路…但又要重新调查测算…但合同上标明再过半年,这条运输线就要投入使用…所以……”   尼斯运输线是联通新京市工业园和尼斯工作区的一条走廊线,在合同上规定半年后必须完工交付,并投入使用,但现在原定路线因为事故被掩埋,这一段路要重新调研规划,要想按照工期交付,就必须砸钱下去提高速度,建成后非但不会赚钱,说不定还会赔本。   林海天把核算表甩在地上,发怒道:“我把建造工作委托给承建方,这就是承建方的问题!给我联系他们老总,我要和他们谈!”   他不是没疑心过盛危是不是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才故意把这个项目甩给他。   但官方出具的事故报告不会作假,这真就是一场设施老化引发的意外。   只能说明他运气太差。   一连两天,#化工爆炸事故#的新闻都挂在热搜上,有舆论在后面做推手,各大新闻媒体都恨不得往里面掺和一脚,老旧工厂的规范管理问题也引起了公众关注。   舆论的注意力大多都在老旧设施的安全隐患上,而关注的人比较少的经济新闻却注意到了林氏和承建方扯皮的官司上。   林鹿披着外套坐在摇椅上,原本摇椅是放在阳台上的,但最近天气降温,他就把摇椅搬到了卧室里,在上面铺上一层厚厚的毛毯。   躺在上面用平板看电影打发时间,手机传来推送,他随意就点了进去。   [林氏的尼斯运输线据说被化工事故波及了,恐怕要重新规划,更改线路,也是运气不好。]   [尼斯运输线不是盛氏项目吗?]   [你2G冲浪?早就转手给林氏了。]   [发生事故的那个厂,负责人在国外肯定是找不到了,还给尼斯运输线造成误工这么大个麻烦,这笔损失林氏和承建方都不想担。]   [林氏认为责任在承建公司,承建公司又认为这笔费用该林氏负责,据说正在扯皮要打官司呢。]   [林氏最近不太平啊,风波真多……]   常年混在经济板块的人消息都很灵通,看评论区关注这件事的人也不少。   林鹿伸了个懒腰,指尖灵活地在屏幕上滑动。   之所以他之前那么轻易答应林海天让他找盛危帮忙的事,就是因为他早预料化工事故后,事故找不到责任人,林海天又不愿意承担亏损,一定会把矛头对准承建方。   林海天必定会陷入扯皮困局。   短时间应该是没闲功夫来打扰他了。   这时,管家隔着门板敲了敲门:“林先生,先生说您可以下来了。”   林鹿放下平板,精神振奋的下楼。   今天是周五,明天盛危的生日。   虽说盛危对过生日没什么兴趣,但余曜他们一早就开始拾掇了。   时间约在晚上七点,林鹿就挑好了外出的衣服,等盛危下班后来别墅接他去派对地点。   林鹿倒没有特意打扮,里面是衬衫,肩头罩了一件西装外套,一从温暖如春的别墅走出来,就冷的连打了几个喷嚏,忙不迭上车。   好在车内暖气开的很足。   “你里面就穿了件衬衫?”盛危合上文件,打量他。   “怎么可能,”林鹿鼻音嗡嗡的:“衬衫里面还有两件加绒内衫。”   盛危:“那你怎么看起来还这么……”瘦。   后面那个字那没说出来。   “许姨在我出门前还给我的腰上贴了两片暖宝宝。”林鹿嘟囔着,手指挪到腰部的位置揉了揉:“你要不要摸一摸?”   盛危低头看了一眼,他真没看出来林鹿里面还穿了两件,衬衫贴合着窄腰勾勒出单薄的线条,细得他两个手掌都能抓的过来。   盛危绷着脸扭过头:“我不会随便摸别人腰。”   “我说的是让你摸暖宝宝。”   林鹿给他一个‘你想什么呢’的表情。   盛危:“……”   忽然手机传来微信提示,林鹿解开锁屏看了一眼,是余曜发过来的消息。   [余曜:你们到哪里了?上路了吗?我们这儿人都齐了。探头.jpg]   [鹿:在路上啦!小狐狸奔跑中.jpg]   [余曜:等你们~么么哒.jpg]   盛危看他聊的开心,眼神沉下来,原本放在文件上的注意力逐渐转移。   看不下去干脆就不看,盛危把文件夹拢到一边,眉梢轻挑:“尼斯项目出问题了,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了,这还是他送给盛危的生日礼物。   “咳咳…”林鹿正因为能出去放风而心情雀跃,听见这话努力把雀跃的情绪压下去,他抿了抿苍白的唇瓣,一副脆弱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我看到新闻了…”   “林氏…最近运气可能真的不太好吧……”   运气不好?   盛氏在上一世就经历过相同的事情,所以盛危一早就想想方设法把这个项目停掉,和尼斯那里商议许久,也没达成共识,是林鹿帮他把项目转给林氏,一手促成了这件事。   林鹿对他手里的项目了解透彻,为什么偏偏挑准了尼斯?   真的是失误?   盛危的直觉告诉他,不是。   但林鹿就算情报网再深不可测,也不可能预计到那里会发生事故。   盛危没说话,低头琢磨其中的关键。   忽然肩膀上猛的一重,他偏过头,发觉林鹿歪着身子,将头搭在他肩上。   林鹿没什么力气的呢喃:“有点难受,借我靠一靠。”   盛危垂眼去看,能看到林鹿卷翘的睫毛,或许是因为光照在眼皮上不舒服,嘴唇微微嘟起,轻盈的身体靠着他就像畏寒汲取温暖的小狐狸,依偎着温暖的热源。   盛危收回视线,将文件重新摊开,车里气氛一片寂静,他以为自己能专心文件,没想到注意力一直不能集中。   林鹿的手臂紧贴着他,没多久他就注意到林鹿不小心碰到他的那只手体温冰凉。   盛危沉着呼吸,翻过两页文件,林鹿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于是他伸手试探了一下林鹿额头的温度,没有发烧。   李伯透过后视镜往后座看了一眼,无声放慢驾驶,让私家车行驶的更加平稳。   将近一个多小时后,车越开越偏,直到开进山里的一座俱乐部。   李伯停住车:“先生,到地方了。”   车子一停,林鹿就习惯性醒了,揉了揉眼睛,直起身体往车窗外望了一眼,不是他想象中的酒店或是会所,而是一座建在山里的会馆,看上去还颇为豪华。   盛危催促道:“醒了就下车。”   林鹿刚从车上下来,一阵冷风迎面刮来,又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喷嚏:“这里是哪?”   盛危甩上车门:“以前没来过这里?”   林鹿摇头。   盛危没多做解释:“跟着我。”   走进会馆大门,眼前豁然开朗,虽然会馆建在山里,但是里面的布置装潢比想象中更高档,穿过宽阔大厅,后面就是私人场地。   里面至少停了十几辆竞赛摩托车,全都是价值昂贵竞赛专用的机车,看的人眼花缭乱。   虽说比不上他见过盛危那停满库里南,魅影,迈凯伦,拉法,大牛等豪车跑车的车库,当时给他带来的震撼,但摩托和跑车本就不能相比较,一次性见到这么多赛级摩托车也是头一次。   进来就看到这场面,他颇感兴趣的张望一圈,今天来会场的和上次在沙滩上的那波人差不多,都是些熟面孔,只有一两个看着比较眼生。   余曜正蹲在地上检查自己的杜卡迪,地上散落着备用胎、扳手等备用零件。   “鹿鹿来了,来的也太晚了。”   “想不想我?几个月没见了。”   余曜一抬头看到林鹿,脸上顿时洋溢出笑来,把扳手一扔,一把揽住林鹿的肩。   “咳…”林鹿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   其他人听到动静,注意力也被吸引,热络的围了过来,林鹿和上次见的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是弱不禁风病怏怏的模样,却意外的能勾起人的保护欲。   不过片刻,林鹿就成为了一群人聊天的中心。   余曜帮着林鹿拢了拢衣领,苦口婆心:“出来玩就要多穿一点呀,看看你穿这么少,万一感冒怎么办?”   林鹿看了眼他:“你才是…就穿了件体恤,不冷吗?”   余曜抹了把额头的汗:“我一直在活动呀,搬轮胎换气缸都很累的。”   盛危瞥了眼地上的备换胎:“换了抓地胎?”   “是啊,提速之后打滑差点摔出去。”余曜拍拍胸脯,心有余悸。   沈修未拇指拨开打火机,点了支烟问:“今天比赛什么时候开始?”   盛危说:“等大家都准备好吧。”   林鹿小声问余曜:“比赛是什么意思?”   余曜解释说:“以前大家都是赛车社团的成员,赛车也不止是四轮驱动的那种赛车,还有机车…其实社团里玩赛车的还是少数,大多都是机车,盛哥属于两种都很擅长。”   “之前我不是和你说过盛哥之前开赛车俱乐部吗?盛哥接手盛氏后,俱乐部就散了,喜欢赛车的那一批人都去别的地方搞职业了,剩下大家都是玩摩托的,但现在都是社会人,平时忙碌的很,很少有机会聚一聚,于是大家约好在生日聚会的时候,每一年都来一场友谊赛。”   见林鹿一脸新奇,余曜拿了块毛巾擦拭机油,好奇的问:“你以前过生日从来不是这样的吗?”   林鹿说:“就是一般的酒会。”   “酒会多没意思,”余曜揽住他的肩,嬉皮笑脸:“男人就是要玩点刺激的。”   说话间,盛危推着一辆伦敦黑改装摩托从后面仓库出来。   林鹿对摩托车没什么研究,只能看出车形弧线流畅,保养的很好,而且不像其他人一样车身改装的面目全非,挂满各式各样的装饰物。   “盛哥也参加?以前不是都不参加的嘛,”余曜表情诧异,进而失望叹息:“我还想让鹿鹿看今天拿第一呢。”   盛危要是也参加,他肯定和第一无缘了。   余曜顿时就像霜打的茄子,忽然转了转眼珠:“难道你是为了特意表现鹿鹿看?”   盛危一停,眼神透露出几分不悦:“说什么屁话,你喝多了?”   余曜一脸‘你就别装了,我看透了’。   林鹿挑了个沙发坐下来,茶几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休闲零食,他刚坐下来,就有人殷勤的给他倒了一杯热奶,他一边看着盛危检修摩托,一边和旁边人东拉西扯聊天。   他越看那辆改装摩托越适合盛危,车型前低后高,烤漆色泽光亮,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豹,音浪也不刺耳,就像空谷旷野的咆哮。   “这音浪真的是绝了。”   “盛哥多久没玩摩托了?我都好久没听过这个声音了。”   “可惜这车除了盛哥,别人不能碰。”   林鹿手里捧着热奶,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聊天,嘴唇微微勾起。   他就喜欢碰别人都不能碰的东西。   盛危测试完性能,听到沙发那边嘈杂的热闹声,抬头望去,一眼就看到林鹿被七八个人围坐在中间,和周围人说说笑笑,他比周围人皮肤白的多,手里捧着一杯奶,看上去柔弱又乖巧。   林鹿漫不经心地闲谈,一抬头和盛危对上眼。   “盛哥有什么事吗?”   盛危闲闲道:“你是在这里等,还是到外面山道去看比赛?”   旁边立即有人撺掇他:“当然要到外面去看比赛,光在里头坐着有什么意思?”   林鹿就说:“我也去山道。”   从会馆后面出来就是山道,天然的盘山弯形车道,山路旁边栽满了白桦树,整排路灯由近到远把整个山道照的灯火通明。   山道上路面有一条很早之前画的起始线,白色横线受到雨水冲刷基本上都看不出来颜色。   参加的人分别把自己的车开过去,盛危把车停稳,正打算系上头盔,袖子忽然被人抓住,他脚步一停,回过身看到林鹿一手揣在口袋里捂暖,一手抓着他的袖口。   “怎么了?”盛危以为他哪里不舒服:“哪里难受?”   林鹿呼出一口白雾,笑问:“盛哥还记得之前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盛危瞬间警惕起来:“你要做什么?”   林鹿的请求肯定是不易达成的,盛危眼神沉下来,做好了心理准备。   “我想坐在你的车后座上。”   盛危:“……”   ……   就这?   之前林鹿戏弄他,让他欠下了一个要求,但即便是戏弄他,他也不会说话不算话,盛危这个人性格就这样。   盛危都做好准备林鹿会利用这个请求,让他做一些不容易达成的要求,比如说让他和上面某人打点关系,让他帮忙促成某项交易,或者是让度某个项目……却没想到林鹿只是用车后座载他?   就这么简单?   盛危环抱双臂,居高临下看着他柔弱的小身板:“你别后悔。”   林鹿认真点头。   盛危把头盔扔给他:“戴好。”   其他人只看到林鹿凑近盛危说了两句话,盛危就把头盔抛给林鹿,林鹿哼哧哼哧爬上他们平时眼馋不已的摩托。   旁观人:“???”   有人抬高音量问:“盛哥是打算载着鹿鹿一起吗?”   盛危哼笑:“让让你们,怎么,不愿意?”   余曜砸了下嘴,小声嘟囔:“还说不是表现给鹿鹿看。”   头盔是纯碳纤维的,也有隔音降噪作用,戴上后耳边整个安静下来,林鹿感觉车身摇晃了一下,是盛危跨上了车身。   林鹿用臀部压了压后座,发现下面材质比想象中还有弹性,就像在一个偌大的弹簧上,他一会儿不会被甩飞出去吧。   盛危被他晃的难受,忍了又忍:“你拿后座当蹦床呢?”   林鹿这才消停下来,腼腆一笑:“我就是太兴奋了。”   林鹿也有不少骑机车的朋友,但是从来没自己体验过,在旁边看和亲身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音浪咆哮声就在耳边轰炸,隔着头盔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好在头盔够大挡住了他的脸和脖子,冷风没有直接吹到他脆弱的颈部。   但随着速度提升,他透过镜片看到沿途的白桦树被风驰电掣的甩在后面,灯光晃出眼花缭乱的影子,眼前景象一阵花一阵白,心脏砰砰砰快要跳出来。   林鹿的手原本抓着盛危的衣服,现在却有种要脱手的感觉,或许因为他身体太轻,脚也一直踩不到实处,转弯的时候整个人都要从后座飞出去。   “慢…慢点……”林鹿呜咽。   盛危冷冷扯了下唇,他早就劝过林鹿,是林鹿非要上他的车。   他非但没减速,反而把油门轰到了底。   “咿呀——”林鹿的声音都被甩出了尾音。   他顾不得别的,直接把沾满冷汗的两只手往身前人口袋里一揣,把人拦腰抱住。   两条踩不稳的腿也灵活地往上一勾。   盛危:“!”   盛危百忙之中抽空低头看了一眼,林鹿的两条胳膊和两条腿全都紧紧缠在他腰上。   真的夹得死紧!   作者有话说:   【重要·关于更新】   因为攒了点存稿,从明天开始双更,一更早九点,二更还是晚九点。   用营养液来勉励勤奋的樱樱叭~吧唧 第39章   在盛危的车后座上,林鹿暂时忘却了一切。   在急速的刺激中,他从来没有如此毫无负担的脑海一片空白。   直到车停稳,以利落的姿态在终点刹住,他还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盛危在旁边喊了他好几声,林鹿也没有反应,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昏过去了。   盛危皱了下眉,抬头揭开林鹿头盔上的镜片。   林鹿歪着脑袋,头盔靠在他肩膀上,发梢柔软的散落在耳边,眼皮半耷半张,好在不像是昏过去了。   看着模样是失神了。   盛危啧了一声,抬手帮林鹿把头盔摘下,箍着颈侧的地方微微发红,留下一道淡淡的印痕。   他难得见林鹿这么乖巧,任人摆布的样子,就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林鹿身上倒是没出什么汗,只是呼出的热气打湿了镜片,也沾湿了发梢,微潮的发丝贴在耳廓,眼皮耷拉着就像无知无觉的人偶,就连雪白的皮肤也很相衬。   余曜在他们旁边刹住车,没摘头盔,探了个身体:“没想到这样都跑不过你…鹿鹿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盛危:“他可能是第一次坐,不太适应。”   余曜吸了口气,目光透出担忧:“那怎么办?咱们下个场子还有派对。”   “你和沈修未先带其他人过去,我们随后到。”   “行吧,”余曜摘下手套,掏出手机道:“聚餐地点在港口,地址我发到你手机上。”   等余曜离开,盛危低下头,原本是想试探一下林鹿额头的温度,没想到才发现林鹿鼻尖没有呼吸。   难道一直憋着气?   他轻拍林鹿的脸:“林鹿,清醒一点,呼吸。”   但下一秒他的手就僵了。   林鹿的皮肤软的像棉花,他只是一碰,就留下一道淡淡的红印。   盛危:“……”   好在这次林鹿总算有了反应,他终于从撕裂耳膜的音浪中回过神来,睫毛轻轻抖了抖。   不远处余曜的大嗓门,招呼其他人别往他们那凑的吆喝声,还终于听清了盛危的声音。   就像一片空白的脑海,逐渐被拼图拼上原本的颜色。   他下意识摸了摸脸,发现头盔已经被摘掉,抬起头看到是盛危倚着机车低头看他,头顶是满天零散的繁星。   盛危问:“你刚才晕过去了?”   林鹿微弱地摇了摇头:“没晕…”   “就是…浑身没力气。”   说完,林鹿就虚弱的把头靠在稍微的肩膀上,弯下腰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车速提上去之后,为了防止心脏跳的太快,他一直闭着气,憋的嗓子眼发痒,呼吸空气之后,新鲜的空气一股脑灌进来更刺激到他脆弱的喉咙。   “咳…咳……”   盛危扶住他的肩,要不是他及时扶住林鹿,恐怕林鹿能蔫巴巴的直接倒下来:“别呼吸那么快,慢慢吸,慢慢放。”   林鹿咳的站立不稳,尤其是之前还受过刺激,眼前咳的黑一阵白一阵,走一步路都能摇三下,好像随时都能虚弱的晕倒下来。   盛危把他带回会馆。   林鹿皱着微红的鼻尖,声音轻弱:“好渴。”   他声音太低,盛危一开始都没听出来他说的是什么,后来看到比手势,才意识到他是要喝水,于是让工作人员倒了杯温水过来。   林鹿接过杯子,感觉水流淌过干涩的喉咙,才觉得好受一些。   嗡嗡作响的脑袋总算有平息的趋势。   他永远也忘不了刚才的那种感受,两辈子他都是个循规蹈矩,活的如履薄冰的病秧子,连普通运动做的都很少,更别提是这样的刺激性运动。   他只记得胸腔里心脏跳的很快,砰砰砰就像有闷鼓在敲,耳边音浪一节高过一节,景色不断闪现又被抛之脑后,像漩涡一样轮转,密闭的头盔隔绝了外音,只有节节攀升的音浪刺激他的心跳,在极致的速度下,脑海变的一片空白。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重生后,他每时每刻都在琢磨许多放不下事,从来没有像这样忘记过一切,整个人手脚都觉得轻飘飘的。   莫大的舒适感蔓延开来,让他迟迟回不过神来。   林鹿坐在沙发上捧着水杯喝水的模样格外乖巧,见他这副样子,盛危也不好再去计较之前林鹿四肢勾住他腰的事。   盛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后面还有聚会,我让李伯先送你回去。”   林鹿嗓子刚刚润好,还有点干涩:“我也要去。”   盛危:“……你还能动?”   “在车上缓一缓就好了。”   林鹿远远的看着李伯车开过来,跟着盛危走到车边,一前一后坐上后座。   私家车平稳的驶入夜色里。   林鹿坐在后座,弯腰揉捏打飘的小腿,盛危微微侧目,想到刚才就是这双笔直纤细的腿勾住他的腰,面色冷冷道:“你之前把腿搭上来很危险,知道吗?要是载你的人不够冷静,说不准连人带车都会翻下山道。”   “可是载我的人是你呀,”林鹿委屈地撅撅嘴:“难不成你觉得我会随便上别人的后座吗?”   盛危:“……”   林鹿又曲解他的意思,这分明不是在谁后座上的问题。   盛危不想再和林鹿多说。   林鹿也微耷着头,有些昏昏欲睡,从会馆到港口又是接近一个小时的车程,他打了个瞌睡就到了。   车子平稳的停在港口附近,林鹿懵懂的睁开眼,一下车,夹杂冷气的海风吹过来,他登时肩膀抖了两下,彻底清醒了。   不远处宽阔的水面上停泊着一艘游轮,不是平时载客的大型游轮,而是那种奢华的私人游轮,甲板上挂满了璀璨的装饰物,在漆黑的夜色里显得更加灯火通明。   余曜一群人在甲板上等着他们,朝他们直挥手:“鹿鹿这里!”   他们一上船,联接岸上的甲板就被收起来。   “鹿鹿没事吧,身体好点了吗……”余曜揽住林鹿的肩,关心地上下打量。   “没事了,之前只不过有点不适应。”林鹿说。   余曜嬉皮笑脸的说:“正常的,想当初我载过沈修未,没等下车沈修未就吐了个稀里哗啦。”   一不小心就被卖了的沈修未:“……”   私人游轮慢慢驶离港口,被公海上冷风一吹,林鹿就像蔫巴的小白菜,盛危一扬下巴:“先进去。”   其他人也冻得直哆嗦:“走走走,进去说,外面太冷了。”   游轮内部布置的很喜庆,从装饰物到走廊过道拉满了各式各样的彩带吊灯。   娱乐室门一推开,里面装修有点像酒吧。   左面是吧台,右侧是室内游泳池,中央摆了个宽敞的原形沙发,略显暗淡的灯光里充斥着热闹的音乐,茶几上摆满饮品。   余曜想拉着林鹿到吧台那里聊天,眼看林鹿就要被拽走,盛危握住林鹿的肩,把人按在身边坐下:“往哪儿去?你的位置就在这里。”   林鹿被一屁股按进沙发,这沙发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格外柔软,一坐下去就要陷进去一样。   余曜扁了扁嘴,但他胆子小,也不好说什么,在林鹿的另一边坐下来,凑过去:“鹿鹿能喝酒吗?”   “能喝一点。”林鹿点头。   “对了,你不是说这次带你那位情人来吗?”余曜拿胳膊肘碰了碰沈修未,伸着头东张西望:“人呢?”   “他平时打工比较辛苦,我就让他先去房间里睡一会儿。”沈修未说。   余曜就没再问了,叭叭叭连开了几瓶酒,其他人则吆喝着拿骰子来,骰盅里有三只骰子,只要里面随意有两个点数加起来等于6,就要喝酒。   有人已经动作利索地把所有人面前都放了只玻璃。   盛危单手扯松领带,随手摇了下骰盅,没想到揭开就有两个六,气氛顿时嗨了起来,余曜顿时来劲了,捋起袖子呦喝:“给盛哥把酒满上!”   随着音乐跳动,骰盅在一群人手里已经轮了七八圈。   有人喝了点酒,借着酒意去舞池那里嗨了,还有的抱着麦干嚎,因为声音太难听,没嚎两句就被别人扯下来。   盛危手臂搭在沙发边沿,漫不经心晃了晃酒杯里的冰球,这样的场景他又有多少年没见了,没想到再次坐在居然还是和林鹿……   他往旁瞥了一眼。   林鹿歪倚着靠垫,手里还抱了只抱枕,撑着脸颊含笑和身边的人说说笑笑。   喝酒的时候一般聊的都是一些八卦或是商业经。   “听说很多大企业老总也会私下买股票,而且很少亏损,是真的吗?”   “这问鹿鹿不就知道了吗?”   林鹿漫不经心道:“偶尔会买着玩。”   “据说X地置业股票前段时间很火,风很大,很多人都在炒,后来玩崩了,你们知道吗?”   “我也买了X地置业的股票,后来老总套现卷钱跑路了,现在人还没找到呢,经济板块都闹翻了,还好我只是投了钱试试水,我也是觉得风太大,没敢投太多。”   “靠,这也太不靠谱了。”   “不,不对劲,”余曜喝了五杯酒,已经醉醺醺的,“大家都至少喝过一杯,鹿鹿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摇到过一回?”   这么一说,大家都注意到了,其他人面前的玻璃杯都满了几回,就林鹿到现在还没喝过。   有人感慨:“鹿鹿手气太好了。”   沈修未顿了顿,他不觉得这是运气。   余曜抱着骰盅凑过来,打了个酒嗝,一脸好奇:“鹿鹿你多摇几回,我想看你摇骰子。”   他话一出,大家都跟着起哄,全都好奇的围过来。   林鹿也没推脱,随手握住骰盅摇了摇,似乎没走什么心,但连摇了十轮,每回揭开,里面的骰子都巧妙避开加和是六。   “五二三?”   “再开再开!”   “一三二?”   余曜和其他人眼睛越睁越大,惊呼声此起彼伏,似乎不敢相信有运气这么好的人。   “真的是绝了,为什么每次都会这么巧?”   “难道有什么诀窍?”   盛危轻‘呵’一声。   姿态懒散,一手握着玻璃杯晃了晃,手腕一抬,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他上一世调查过林鹿,林鹿在赌城混过一段时间,骰盅这类玩意应该对他来说只是儿戏。   余曜喝的醉醺醺的,脑子也不大灵光,一把贴过来:“鹿鹿啊,我握一握你被运气之神眷顾的手吗?”   看着余曜兴奋地搓搓手,朝林鹿伸出手,盛危指尖一顿,酒杯“碰”一声重重放在茶几上。   余曜眼看就要摸到那双他觊觎的手,忽然后领被提起来甩到一旁沙发上,盛危沉声道:“喝醉了就去醒酒,不要到处耍酒疯。”   余曜:“……”   差一点,就差一点!明明差一点他就要摸到鹿鹿的手了!   酒过三巡,娱乐室里气氛更嗨了。   桌上的酒又换过一扎,大多人都去隔壁桌玩牌了,余曜想拉着林鹿去打保龄球,他懒得动,也就没挪窝。   沈修未短暂的离了个场,上楼把小情人带了下来,林鹿见沈修未平时性子还算沉稳,和那情人混在一起倒也一副你侬我侬的模样。   酒意上头,有人往骰盅里又加了两个骰子,这下摇到和数为六的概率更大了。   没过两轮就又喝趴了两个人。   沈修未显然不怎么会摇色子,这轮摇了两个六出来,其他人起哄要给他倒酒,几种酒兑在一起,小情人心疼沈修未,连忙阻止:“少倒一点,别兑了……”   “没事,”沈修未含着笑,捏捏他的手:“我酒量还行,不会喝趴的。”   小情人的脸腾的红了。   说到酒量,林鹿偏头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人,盛危混着高度酒喝了几瓶还能面不改色。   余曜回来了,他刚扔了两轮保龄球,热的浑身透湿,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目露好奇:“这是新情人?”   沈修未护犊心切,把人往怀里一拽:“你别吓他。”   “我哪有……”   “他喜欢喝什么?”余曜说:“我去吧台拿烟,顺便帮他点一杯。”   “小袁不喝酒,”沈修未往后一靠。   余曜提议:“那就和鹿鹿一样喝椰奶吧。”   林鹿慢吞吞掀起眼帘,往沈修未的方向看了一眼,娱乐室里灯光闪转交替,因为坐的距离有点远,他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只能大致瞧个轮廓,皮肤很白嫩,杏眼尖颌,稍微逗两句脸就会红,像个纯真的小白兔一样漂亮。   林鹿抬眼打量片刻,总觉得这张脸在哪里见到过。   不过他还来不及自己思考,就被打断了,周围几个人已经和他混熟了,拉着他闲聊。   过了几分钟,余曜端着一大扎椰奶回来:“有几个人想玩桌游,你们玩吗?”   沈修未没应,先问小情人:“玩吗?”   小情人耳根通红,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林鹿对桌游没兴趣,他喜欢在沙发上躺着,后面小厨房做的甜点还不错,尤其是优酪小奶芙,甜而不腻,他已经点了第三盘了。   但甜点这种东西吃多了,就是容易嗓子干。   林鹿对椰奶已经腻味了,余光不着痕迹的飘到盛危面前的酒杯上。   里面不知道兑了几种酒,在冰球衬映下透出琥珀色的微光。   林鹿喝过很多回酒,但都是度数很低的香槟,或者是特调的果酒,高度数的酒从来没尝试过,更别提把几种高度酒混着喝。   会是什么味道呢?   他忽然想试试。   趁盛危和别人说话没注意,林鹿悄悄伸手摸过去,端起来抿了一小口,只一小口滑入喉咙,就感觉一股火烧一般的热度从胃里腾的一下燃起来。   这个热度从胃里一直烧到喉咙,林鹿浑身都开始冒汗,娱乐室里的空调温度打的很高,林鹿顿时觉得有点热,把披在肩上的外套随手脱下来扔到一旁。   但还是觉得好热。   盛危正漫不经心地看他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在坐大多都是京大的,交友圈也时有重叠,换做是以前,他听了他们叽叽喳喳或许会觉得不耐烦,但时隔这么多年重新听着他们在耳边吵闹,居然还有些新鲜。   很快一轮过去,输的人选择大冒险,冒险的内容是公开自己的手机相册。   输的人扭扭捏捏不愿意动,旁边人一把抢过来,笑嘻嘻的点开相册,顿时乐了。   “哎呦,你相册居然还有我们系花的照片?这是前几天她发朋友圈的照片吧,我还记得。”   “什么什么?我看看!”   其他人一起围过来,照片上是一处花团锦簇的花圃,远处是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喷泉上方有白鸽在飞翔,阳光明媚,天气正好,女孩有一道剪影落在小径上,很有意境。   “你相册怎么会有系花的照片?从实招来!”一群人发出谴责。   “看着好看就保存下来了,我也是下意识的……”输的人恼羞成怒,把手机抢回来:“别说我,你们难道没有做过相同的事吗!”   其他人像是被戳中了心事,心虚地干咳两声,不知道是谁用眼神看了眼盛危:“我打赌就盛哥不会这样。”   吵吵嚷嚷之间,所有人目光一时间都汇聚过来,盛危泰然自若,他的相册本来就没有收藏谁的照片。   不对,等会。   盛危指尖一顿,忽然想起当时他看到新闻报道上林鹿的照片,好像头一昏保存下来了。   有人壮起胆子,“盛哥能看看你的相册吗?”   面对众人期待的眼神,盛危眉梢微挑,笑骂了两句,抬腿踹他一脚:“胆肥了?”   那人捂着腿夸张的嗷嗷叫,滚到一边不敢再提。   就因为这个走神,盛危没注意到林鹿偷喝他的酒,听见林鹿起身的动静,才把头转过来。   一扭头就看到林鹿把外套扔在沙发上,起身解开衬衫衣扣,从松开的衣扣不经意透露出单薄凹陷的锁骨,雪白的皮肤上透出淡淡的薄红。   上一次见到还是林鹿发烧的时候。   盛危目光一凝:“不舒服?又发烧了?”   林鹿松开袖口,把袖子挽上去,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手腕:“没发烧,刚才喝了点酒。”   盛危:“?”   他真是觉得林鹿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整天病怏怏的,跟个玻璃人似的一碰就碎,还敢喝度数这么高的酒。   那股燥热的火像从胃里烧起来似的,就算脱了衣服也扑不灭,林鹿摇摇晃晃往外走,结果不知道脚尖绊到哪里,一下摔到旁边盛危的膝盖上。   盛危的腿结实有力,肌肉鼓鼓囊囊的,林鹿感觉蹭到的手臂有点疼,皱了皱眉,抬起眼来。   呼吸交缠近在咫尺,对视了几秒。   林鹿保持着俯身的动作松开的领口可以看见清晰漂亮的锁骨,衬衫贴合着柔韧纤细没有一丝赘余的腰身,整个人看上去削瘦单薄仿佛他只要伸手一捞就能完全掌控。   苍白脆弱的肌肤因酒色透出淡薄的红晕,对方趴在膝盖上抬头望着他时,攒在眼尾的泪痣也像浸透了一点红意,格外醒目。   盛危觉得自己今晚酒喝的怕是真的有点多,不然不会脑海骤然抛锚,万千思绪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胸口心跳仿佛有重锤落下。   不知道多久,周围嘈杂的喧闹声重新传进他耳朵里,他才将将回过神。   他只是酒喝太多,刚才心跳才会突然那么快。   那杯混合的酒林鹿喝的不多,只是略微有点酒意。   他从娱乐室出来,闷热的头脑仿佛一下就清醒了,林鹿到走廊上吹了会风,透过舷窗外面是一片漆黑的夜色,洋洋洒洒的雪花从空中飘落下来,游轮已经驶离港口,微凉的海风迎面透过衣领吹拂到皮肤上,带走滚烫的热意。   他先前从桌上随手带出来一只火机和一支烟。   林鹿从来没抽过,有些生疏地拨弄了一下翻盖。   火机“咔嚓”一响,一簇火苗跳出来。   他把那支烟叼在唇角,偏过脸点燃,呼出一口透明淡薄的白雾。   娱乐室门又开了,有人似乎出来要去洗手间,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明明走了过去,随后很快又折回来。   在他身边稍稍一停:“我还以为你是装作不认识,原来你是真没认出来我是谁?”   “害我从京大退学,还以为你会愧疚放在心上,现在看来你是一丁点都不在意吧?” 第40章   走廊进出的人不多,娱乐室里本身就有自带的洗手间,所以出来的人没有几个,这里又摆放着一盆绿植观景,茂盛的枝叶把他们俩身形挡了大半,并不引人注目。   拦在跟前的人肩披小香风西装,就容貌来说,看上去单纯漂亮。   如果不是杏眼圆睁地瞪着他,林鹿会用欣赏的眼光多看两眼。   林鹿确实觉得小情人面熟,但或许是因为喝了点酒一时间想起来在哪见过。   但见对方咬着唇,见他没把人认出来,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他善心大发糊弄两句:“唔…记得…小袁嘛。”   没成想对方看出他在糊弄,更生气了,动辄脸涨的通红,一下子脱口而出:“我是袁初洲,汪杰的朋友。”   林鹿抿了口烟,呼出一缕透明又微凉的薄雾,衔着烟侧过脸,仰头向后靠,又眯眼看了看面前的人,才勉强翻出一些老黄历。   京大每年都有创意设计大赛,年年主题都不同,比如创业创意设计大赛,摄影创意设计大赛,软件创意设计大赛……设计大赛的头名,不仅能获得几万块的奖金,在获评奖学金时占有很高的比重,所以林鹿每年都会报名参加。   袁初洲本身是计算机科学与工程学院系的,理所当然报名了软件创意设计大赛。   他在专业里成绩一直数一数二,这次的大赛他也花了不少心思,甚至辞掉了两份临时工的工作,全身心投入比赛创作。   袁初洲有九成的把握能拿下这次大赛的第一名。   临到距离提交作品没几天的时候,他去洗手间时偶然听见有人议论:“据说经管系的林鹿也报名参加了这次大赛,他是经管系的,居然还要报名软件设计比赛。”   “我知道我知道,去年创业设计大赛的第一名就是他。”   “嘶,虽然不知道家里做什么,但看着挺很有钱,应该是奔着评奖学金来的。”   “我听人说有位学长和他关系不错,提前看过林鹿这次软件设计的参赛作品,据说制作水平非常高,不出意外,这次第一名还会是他……”   “我艹,真他妈牛逼啊。”   袁初洲站在那里,就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林鹿提交作品之前,在休息室里碰到了主动找过来的袁初洲,陪同的还有一个制作团队的两三个朋友。   “你是林鹿吗?”袁初洲鼓起勇气。   林鹿在整理背包,随口问:“有什么事吗?”   “我…我……”袁初洲有点紧张,结结巴巴,半天没说个所以然来。   林鹿刚结课,司机还等在校门外,他提起背包打算离开,袁初洲这才急了,在他身后大声说:“我想请你撤销提交设计作品,这是我们计算机学院的比赛,你是经管系的没必要参加……”   林鹿回过身,嗓音柔和:“设计大赛是面对全校的,没有规定外系不可以参加吧。”   “……”   “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无论是奖金还是奖学金对于我来说都很重要!”袁初洲攥紧拳头,语无伦次道:“我家里欠了很多债,每个月都要还很多钱…我爸爸妈妈身体很不好,他们没法工作…如果没有这笔奖金就没法按时还上钱,我为了准备比赛,把临时工都停了…到时候他们会把我抓过去给他们工作的,这样我就要退学了…”   他哽咽的说着,眼泪水也随之淌出来,朋友在旁边安抚袁初洲,一边拿眼睛瞪着他。   林鹿递给他一张纸巾,声音柔柔的:“我没法答应你。”   袁初洲没想过被拒绝,愣住了:“为,为什么…”   林鹿:“比赛没有规定只有家境困难的才能报名吧?”   这句话不知道戳到了袁初洲哪处痛处,袁初洲脸一下涨的紫红,不知道是被羞辱了还是生气了。   “就像你说的,你的专业就是软件,为什么不能拿出点信心来,赢过我获得第一名呢?比赛比的不是谁家庭困难,而是设计能力。”又不是综艺选秀,上台还得讲一段悲惨经历拉选票。   林鹿皱了皱眉头道:“你说你为了作品放弃了打工,投入成本和回报没有仔细思考过吗?在放弃的时候就应该有承受失败的准备,孤注一掷的选择是你做出来的,不能让我承担这个后果。我不能因为你的道德绑架,就放弃准备了这么久的作品。”   他是学经管的,不是学软件的,为了设计出高水平的作品,除了上学和公司的工作,他几乎把所有的空余时间全都用在了查资料和请教上,他也是费了不少心血的。   何况这个作品,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心血,是整个团队的心血。   他不可能代替团队成员做决定,让整个团队好几个月投入的时间、精力全都白白浪费。   袁初洲还没说话,他的朋友绷不住了,指责道:“你就不能换位思考一下吗!?小袁没有了奖金说不定会退学!而你没有了学奖金依旧活的衣食无忧的!反正你家庭条件那么好!”   “换位思考?”   林鹿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如果易地而处,若是对方因为家庭困境而故意让我,对我来说是一种羞辱。”   他转身离开,却还能听见袁初洲和他的朋友们嘀嘀咕咕:   “还易地而处,会觉得这是一种羞辱,风凉话谁不会说呀?”   “一点同理心都没有,小袁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们都会帮你的。”   “就是,三个臭皮匠聚在一起,不信赢不过他一个外行。”   林鹿:是是是,赶紧用你们智慧的结晶,堂堂正正赢过我吧。   后来设计大赛的得奖公布,第一名果然还是他,袁初洲也得奖了,不过因为是第二名,没有奖金,颁奖典礼那天也没来,不久就传出他家债台高筑,选择退学打工的消息。   汪杰听说是他害的袁初洲退学的,成天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林鹿眼睫纤秾,在脸颊投下一小片阴影,唇边一点火星,衬得皮肤苍白醒目。   他回想的有些出神,或许也是因为不娴熟,一寸零星烟灰轻飘飘落在昂贵的衬衫上,留下灰黑的印子,他毫不在意的掸了掸。   他恍然道:“……所以你故意找上我,是想确认我有没有被愧疚折磨吗?还是说集你们几个人熬出来的作品口碑比不上我一个外行,所以特意向我取经来的?”   袁初洲咬紧牙关,气得瑟瑟发抖。   明明奖学金对于林鹿来说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无伤大雅,但林鹿偏偏揪着比赛不肯退出,害得他提前退学,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被迫给别人打工还债。   “我向你取什么经!”袁初洲气不过,瞪着林鹿,白嫩的脸蛋一下子涨红,脱口而出:“当年你抢了我的奖学金的名额,现在还不是和我一样以色示人!”   “…咳咳。”林鹿被烟呛的咳嗽两声。   没想到当年说个话都结结巴巴的袁初洲,会口不择言,冒出这么句话来,果然是有进步了。   多半是刚才看到他摔到盛危怀里的一幕,所以才误会了他和盛危的关系。   林鹿把烟从唇边拿下来,夹在指尖看着烟絮被公海的风飘成一条直线,卷进细雪里。   他撑着窗台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以色示人?你的意思是你觉得牺牲色相很辛苦?”   “那我们可不一样。”   林鹿手揣进口袋里,慵懒地舔了舔唇说:“至少我很享受,甚至乐在其中。”   袁初洲被他的大言不惭震惊了:“……”   在窗口站的久了也没意思,林鹿把烟头往垃圾桶里一丢,慢吞吞往回走。   从洗手间出来,林鹿眼皮一跳,只觉酒意后劲慢慢起来,他用双手撑着大理石洗手台,低头掬了一捧凉水洗了洗脸。   他想起刚才和袁初洲擦肩而过时,余光瞟到袁初洲手臂内侧有快要消退的一小片青紫的痕迹。   难道是在哪儿磕着了?   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   醉意涌上来,林鹿没注意兜里手机响了好几回。   直到又一轮铃声响起,他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接通电话。   “你人呢?”   林鹿环视了下四周,确认了地点:“在洗手间。”   盛危深吸一口气:“……那你是睡洗手间了?”这么久不回来。   “是啊…”林鹿反应慢半拍:“要,要不也给你留个位置?”   盛危:“……”   “给我赶紧回来。”   林鹿瘪了瘪嘴收起手机。   回到隔壁娱乐室,时间刚过零点,余曜等一群人在给盛危庆生,不知谁推了个五层的大蛋糕过来,一群人都喝的满身酒气,眼看一场抹蛋糕的活动蓄势待发。   林鹿眯起眼打量一圈,在绰约模糊的灯光里找到那个高大挺拔的背影。   他慢吞吞挪过去,熟练的脑袋往对方肩头一搭。   是他熟悉的肩膀。   盛危捏着酒杯,酒意也有点上头,但神志还是清醒的,见林鹿摸过来往他身上一倒,眼神飘忽不定,红润的嘴唇微微开合,就知道林鹿醉了,还醉的不轻。   余曜也喝趴了,吐了几轮,嘴巴里还嚷嚷着:“去甲板,那里还有惊喜……”   盛危不知道林鹿醉酒后是个什么样子,也不敢把他跟那群喝疯的人放在一起,他扶起林鹿,瞥了眼沈修未:“老沈,这里就交给你,我带林鹿先上去。”   沈修未被灌了两瓶酒,但他酒量好,还没醉,闻言揉一揉眉心:“好。”   林鹿醉酒后格外乖巧,小半张脸压在他手臂上,让挪腿就挪腿,不像余曜他们一喝醉就变成烂醉如泥,时不时耍点酒疯的酒鬼。   盛危本想把人直接带回房间,林鹿却记住了余曜说甲板上还有小惊喜的事,非要往甲板蹿。   盛危:“你醉了,回房。”   “一会儿就行,”林鹿把他往楼梯扯,“就去看一眼,瞄一眼。”   盛危决定收回先前认为林鹿喝醉后乖巧听话的定义。   他抬眼,和林鹿对视了两秒,林鹿果真是醉的不清,主动朝他的身边贴了贴,嗓音绵软撒娇:“拜托你啦~”   盛危面不改色:“……就一眼。”   两人一起走上甲板。   入眼的一片白茫素色的雪景,甲板各处都被雪覆盖,风也格外温驯,清淡的细雪静静飘落,漆黑一片的夜空和入目所及的积雪形成鲜明的对比。   甲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了许多造型各异的装饰物,这些装饰物上缠着灯丝焕发出璀璨的光,就像许多商场逢年过节门口摆放的灯塔。   林鹿踢挞着步子走过去,摸了摸焕发光亮的环保灯。   “盛哥帮我拍张照片。”他把手机硬塞到盛危手里。   盛危拒绝:“你答应我只看一眼,现在我们该下去了。”   “拍一张就下去。”   盛危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醉酒后说话都喜欢黏黏糊糊的,至少林鹿的声音软绵绵的,就像融化了的糖丝。   林鹿找了一个造型最好看的灯塔,移动不动的摆着造型,等着他拍。   盛危本想随便敷衍的拍一张,但当他把镜焦对准林鹿。   林鹿含笑的脸出现在镜头里,可能是喝了酒不觉的冷,他衣襟半敞,双手背在身后,仰头侧脸对他笑,眼尾有一点淡薄的红,泪痣似弯非弯,背后是一丛如花树般璀璨的灯塔。   似乎是察觉到盛危正透着镜头看着他,林鹿又对着镜头笑了下,盛危胸腔里“咚”的一声就像有重锤落鼓,一声一声的呼啸在耳边。   他的大脑就像突然短路触礁,反应过来已经拍了不下五十多张照片。   他是疯了吗!?   “拍好了吗?我看看拍的怎么样……”林鹿眼眸一弯,呼出一口白雾,慢慢走过来。   盛危猝然回过神,脑子里就像一卷呼啸而过,“…你等等。”   他烦躁地捋了把头发,不管不顾先凭借手速删了四十多张,就留下了两三张。   他绝不能让林鹿知道他刚才一口气拍了五十几张。   确认删干净了,他才把手机还给林鹿。   “盛哥拍的真好,”林鹿垂眼翻看屏幕上的照片,笑了笑。   盛危按了按额角,他酒喝真的是有点多,才一时恍了神,有了那种眩晕的反应。   “咦……?”   听见林鹿轻轻的咦了一声,盛危一瞬间背后肌肉都绷紧了。   难道林鹿发现他多拍了很多张照片的事?   盛危立马偏过头,不着痕迹瞥过去一眼。   哦,原来林鹿是收到了朋友的微信。   [楼扬:我回国了,已经落地了【位置共享】有空出来约呀,老地方~]   “楼扬约我,我能去吗?”林鹿仰起脸,轻轻摇了摇盛危的袖子。   林鹿怎么一喝醉就这么会撒娇!?   盛危面无表情,只耳根微微发烫,酒喝太多,林鹿一凑近他他就没法他心跳的频率就鬼使神差的变快。   他偏过头:“随你。”   林鹿拽他袖子的时候,体温微凉的手指碰到他的手腕,盛危低头看了一眼林鹿的脸,林鹿手指和鼻尖都冻得通红。   小狐狸还怕冷吗?   “该下去了。”   林鹿随口应了一声,捧着手机跟在后面,一不留神脚下一滑,摔坐在地上。   盛危听见后面扑通一声,回头一看,林鹿一脸蒙圈的摔坐在地上,眼神懵懂,还没有反应过来。   “摔疼了吗?”   林鹿歪头看他,反应了一会儿,才闭眼摇摇头。   可爱死了。   盛危心脏又快速律动一下,朝坐在地上的人伸出手:“起来。”   这时他们头顶忽然绽开数不清的璀璨烟花。   一丛丛一簇簇火树银花,应该就是余曜先前说的小惊喜,就像无数颗明中升到天空,炸开绚烂夺目的烟火,如流光般映白了半边天。   林鹿抬头看了一眼,雪花莽撞的钻进他的脖子,终于吹的他有点冷了,他握住盛危的手摇摇晃晃站起来。   盛危抬手掸掉林鹿发梢上的雪,林鹿抬脸朝他一笑,呼出一口白雾。   盛危暗骂一句,只觉得心脏莫名其妙的加快,流淌的血液都变得滚烫。   “怕摔跤就先牵着我的手。”   林鹿轻“嗯”了一声,盛危滚烫的掌心很快就塞进来一只微凉柔软的手。   林鹿瓮声瓮气嘟囔:“你手好粗糙。”   盛危以前乐衷于赛车的时候,搞赛车改装都是亲力亲为,久而久之手指就磨出了薄茧。   盛危轻嗤:“那你别牵了。”   林鹿把他的手掌翻过来,贴住自己的脸颊蹭了蹭:“可是好烫,好喜欢。”   盛危:焯。   ·   第二天早上雪就停了。   林鹿一直躺到中午,叫了客房服务,吃了个饭才走上甲板。   甲板上热热闹闹的,余曜看见他眼前一亮,朝他招手:“鹿鹿快来这里,我教你潜水。”   “这里还可以潜水吗?”林鹿从栏杆往下望了望。   “放心,这里是近海,以前也潜过几次,不会有事的。”余曜往脚上套蛙鞋,“要不要试试?那边有潜水服。”   林鹿看过去,其他人已经把潜水服穿好,身上背上氧气瓶,蠢蠢欲动打算跳下去了。   这群人体力真好,昨天晚上宿醉,第二天还有精神潜水。   林鹿昨天喝了高度数的酒,早上醒过来脑仁隐隐作痛,脸色看上去虚弱苍白,病恹恹的没什么力气:“我就算了,头还有点晕。”   余曜担忧道:“没事吧?要去医院吗?”   “没事,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蓝天倒映入波光粼粼的公海,耳边不时传来海鸥的鸣叫。   甲板上阳光最好的地方设了个临时吧台,沈修未坐在吧台前,过了几分钟盛危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   盛危要了两杯酒,调酒师抽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头为他们调制酒水。   盛危接过调酒师递来的酒,晃了晃杯中的冰球。中午日头正盛,不过片刻里面的冰球就化了一部分,“找我有事?”   “没事不能聊聊吗?”沈修未不抽烟总觉得缺了什么,就从兜里摸了支烟点上,他吐出一口烟雾,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林鹿,其他人都恨不得把汗衫脱了,就林鹿裹的严严实实的,还清凉无汗,他笑道:“林鹿一直是这样吗?”   “你说体质吗?”   盛危抬眸,往后一靠:“他体质差的出奇,动辄发烧昏倒,就是个玻璃娃娃。”   “可能属于敏感体质吧,天生身体比较弱。不过你有没有想过还有可能是有什么隐藏疾病?你也知道我是开健身房的,人见的比较多,有些病仅仅是平时检查是检查不出来的,当然,我也就随口一说。”   盛危手一抬,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还有这种病?”   “咳咳,”沈修未抖了抖烟灰:“我也就是听说,你要是不嫌麻烦,下回去医院的时候让他住个院把身体全面检查一遍呗。”   沈修未感慨一声:“就是不知道这玻璃娃娃是怎么娇养的。”   盛危掀了掀眼皮,没说话。   沈修未吐出一口烟圈,他觉得盛危这大半年来脾气收敛很多,以前暴躁冲动就像随时喷发的火山,现在收敛了不少,就像炙热滚烫的岩浆被深埋在不见底的深渊里。   “不过就算他体质弱,也有他家人操心,怎么是你把他送到健身馆来?”沈修未嘴边带着笑,盯着他道。   盛危语气淡淡:“他现在住我家。”   噗——   “咳咳……”   沈修未维持不住冷静,按着桌子猛咳:“你,你认真的!?你们同居——”   盛危嫌弃地脱下被喷到的外套,抬腿踹他一脚:“他不能注意一点?”   “草。”沈修未骂了句脏话,烟灰落到了膝盖上都浑然不觉,他压低声音问:“你不会对林鹿有意思吧?”   盛危微顿,想起昨晚恍神时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他很清楚林鹿是男人,而他是直的,只是酒精模糊了大脑,往后这种事不可能再发生。   他能笃定。   盛危嗤笑一声:“你在说什么屁话?”   见他一脸坦荡,沈修未放下了提起的心,但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那你为什么要把林鹿接到家里,这么麻烦?”   盛危沉声:“我要把不安的因素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何况我有我自己的计划,在没让林鹿亲眼那一天之前,他不能出事。”   “你有分寸就好。”   沈修未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说实话,林鹿长得太好看了,初眼见他我都被晃了一下,林鹿在业内传闻很多,他和很多大佬都有关系匪浅的交情,还有传言说和林鹿达成合作的公司,有不少高管都被掰弯了。不过我相信你不会着了他的道。”   上一世种种经历在眼前一晃而过,盛危嗤笑:“我当然不可能去喜欢他。”   盛危一向言出必行说到做到,何况盛危铁直,意志力更没什么说的。   沈修未真的很放心。   作者有话说:   后来,小修沧桑点烟:这心还是放的太早了:) 第41章   盛危漫不经心和沈修未说着话,一边用手机回复邮件。   “不过你这半年变了很多,”沈修未拢着火又点了支烟,扭头看了看盛危的脸色,没看出什么情绪波动:“以前不是很排斥处理盛董留下的摊子的吗?”   盛危把手机甩到一边,往后一靠,挑了下眉头。   “我有吗?”   “怎么没有,”沈修未拍着桌子道:“你还说与其让盛氏烂手里,不如物色个信托公司,说不想在这破公司束缚,这都你喝酒的时候说的。”   盛危环起双臂:“你想说什么?”   “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沈修未扭头看他,一脸正色。   盛危冷峻的脸孔没什么变化,低头喝了口酒,似在思索。   他基本要忘了以前的他是怎么想的,不远处林鹿的面容映入他的眼帘,恍惚间他看到了一个相似的雪天。   那天和平时没什么不同,除了核心技术被偷走,合作取缔,资金链骤然断裂,盛氏一昔间宣告破产,合作文件变成一沓废纸,盛氏大厦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抱着东西离职的员工。   他被市监局带走临时调查,林鹿就在众人簇拥下被迎进大厦。   从那时起,他脑海里就只剩下了怎么回报林鹿。   盛危闭上眼,松了松颈部紧勒的领带,勉强平息胸口涌动的戾气,又要了两杯酒。   他举起酒杯:“再来一杯?”   沈修未观察他的表情,坐直身子:“难不成真有什么事?”   “别瞎猜,”盛危已然恢复了冷静,紧握着玻璃杯,就算是沈修未,这些事也不好和盘托出:“没有的事。”   沈修未手肘搭着吧台,认真问:“真的?”   盛危晃了晃玻璃杯,冰球撞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沈修未静静吞云吐雾,现在他也弄不懂盛危的想法了。   盛危面不改色喝了口特调的酒,才慵懒地翘起腿:“该安排的,我早就安排了——”   他瞥了一眼沈修未的口袋,淡淡道:“你手机刚才就有电话进来。”   “是吗,”沈修未立即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这才发现之前被他静音了,有两个未接电话:“是小袁睡醒了在找我。”   “他酒也调的不错,有空让他调一杯,你也尝尝。”   “再说吧。”   盛危起身,正想离开,余光瞥见一条纤瘦的手臂悄悄越过他,眼看就要端起他喝了一半的酒杯。   盛危眼疾手快的捉住那截手腕。   头一转,果不其然看到熟悉的人站在他身后,穿着暖色衬衫,眯眸朝他看来,有湿润的海水从发梢滴落,停在一簇睫毛上,浸透眼尾,盛危面色冷冷:“林鹿。”   林鹿鼻头被海风吹的通红,盛危握住他的手腕没收力,攥的他有点疼,他没精打采:“我渴了。”   盛危:“渴了就去喝水。”   “你杯里的酒好喝,而且你都不喝了。”林鹿视线还落在吧台上。   虽然昨天很快就醉了,但林鹿还记得高浓度的酒喝下去浑身都暖洋洋的。   “那也是我的酒。”   “那我自己点一杯。”   林鹿扭过脸,对吧台后站着的穿马甲,正在“哗啦啦”摇着洋酒的调酒师说:“给我一杯和他一样的。”   调酒师还没开口,盛危声音冷的不能再冷:“不准给他调。”   调酒师:“……”   两位能不能统一一下意见?   盛危捏着林鹿的手腕,把人拽到船舱,睨他一眼:“你的胃能喝酒吗?”   林鹿对上他的眼神,一脸无辜:“可是昨天喝了也没事。”   “那是喝的少。”   盛危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看着他:“现在陆地上叫救护车已经满足不了你了,你还要体验一下海上救援队是不是?”   林鹿:“……”   “那我就喝一口。”   盛危停顿片刻:“…那也不行。”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因为你一醉酒就爱撒娇。   盛危强行按捺烦躁,不太愉快地垂眼看着一脸好奇的林鹿。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头发怎么是湿的?”   “刚才在甲板那里看曜哥他们潜水,可能不小心被水花溅到了,”林鹿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指甲盖大小色泽漂亮的贝壳:“你看,这是曜哥送给我的。”   林鹿手腕瘦削,手掌也纤小脆弱,肤色光滑白的像一团雪,贝壳躺在白嫩的掌心,相得益彰,   林鹿抬眸,弯眸笑了下:“好看吗?”   “…还行,”盛危勉为其难。   “今天好像是盛哥的生日,我还没送礼物,”林鹿从口袋里又掏出一个明显比这枚丑的多的贝壳,放在盛危掌心:“所以我特意让曜哥又捞一个,就代表我一片心意了。”   盛危看着掌心林鹿的一片心意:“……呵。”   ·   游轮在公海上航行两天,恰好度过了周末,直到周日傍晚才返回新京市港口。   李伯早就把车停在附近。   傍晚港口的沙滩上正在退潮,浪花在细软的沙滩上冲出白沫,落日沉在天际线,海浪拍打着岸礁发出阵阵声响。   余曜依依不舍抱着林鹿不放,眼含热泪:“鹿鹿下回还要出来玩啊,我们还没睡一个帐篷看星星呢。”   沈修未吃惊地看一眼:“你还记得呢?”   这还是林鹿和余曜第一次见面,他们在沙滩那边说过的话。   余曜使劲吵吵:“和鹿鹿的事我都记得——”   盛危收拾妥当,一贯的深色风衣,干净利落气场十足。   他视线停留在林鹿脸上,林鹿今早起来就像霜打的幼苗,没有什么气色。   林鹿的身体状况他也有点了解了,但凡身子有一点不适,都会没精打采。   林鹿抱了下余曜:“想我了就给我发消息。”   余曜哼哼唧唧垂眼抹泪。   沈修未用手肘捅他一下:“你差不多行了。”   大家各自上各自的车,余曜不情不愿被沈修未扯上车,袁初洲一直低着头贴着沈修未,也跟着上了车。   李伯也把车开过来,外观低调的黑色卡宴缓缓停在两人眼前。   林鹿上了车,透过车窗发现余曜的车还没动,余曜从窗口探出个头朝他招手。   林鹿没做过这么傻气的动作,但余曜一直朝他摇手。   他只好也抬手摇了摇。   余曜做口型:“我走了,你们也慢点开——”   直到两辆车在岔路口分开,林鹿才把手慢慢放下,结果头一转,对上盛危的视线。   盛危脸色没那么好看。   他刚才看到林鹿乖巧摇手,居然脑海里又浮现出好可爱的感慨,这是什么荒唐的想法?于是冷着脸,烦躁地垂眸看着林鹿。   林鹿:“?”   林鹿没什么精神,只是表示困惑般歪了下头:“怎么了?”   盛危沉吟:“我早上喝酒了吗?”   林鹿记性很好:“没喝吧。”   “……”   盛危恍然:“那肯定是昨晚喝的酒还没醒。”   林鹿:?   什么酒后劲这么大?   ·   车上,李伯握着方向盘兢兢业业地开车,由于港口离别墅的车程有点远,调暗了车内的灯光方便休息。   盛危慵懒地翘着腿,双臂搭在车后座上,仰头闭目养神。   忽然肩膀一重,他掀开眼皮,果然看到林鹿歪着头,身子靠着座椅慢慢往他这里倒下来,嘴巴里还嘟嘟囔囔。   林鹿双眼紧闭,眉头轻轻皱起,捂住胸口,像是被梦魇住了。   没等盛危开口把人叫醒,身子滑了一半,林鹿陡然从短暂混乱的梦境中惊醒,缓慢的睁开眼睛,看着头顶黑漆漆的车顶。   “你刚才做噩梦了?”盛危挑了下眉。   林鹿蔫哒哒应了一声:“…嗯…”   他又梦到上辈子心脏病发作了。   盛危哼笑:“怕不是坏事做多了。”   林鹿耷拉着眼皮,哼唧了一声,盛危等了几分钟,也没等到他做出什么反驳。   车缓缓行驶,林鹿难受的咳嗽两声,没什么精神的盯着外面高架桥上的路灯。   盛危借着路灯打量一下他的脸色,林鹿表情恹恹,病态苍白的脸上呈现出不健康的红晕。   他用指骨试了下林鹿颈侧温度。   果不其然又是滚烫。   这脆皮又发烧了。   不过盛危也不觉得意外,林鹿分明是个一碰就碎的玻璃娃娃,还不注意照顾自己,又是喝酒,又是吹风。还在雪地里面摔了一跤,不发烧他才觉得诧异。   盛危随手把风衣脱下来,往林鹿身上一扔:“自己盖好。”   想起沈修未我提起让他去做个全面检查的事,盛危朝李伯道:“先去医院。”   林鹿慢吞吞裹紧风衣,眼角耷拉着:“不去医院。”   李伯顿时陷入两难。   盛危懒得理会他,吩咐道:“直接开去医院。”   “说了不想去,”林鹿难受的拧着眉,嗓音绵软无力:“医院味道我不喜欢,就是简单的发热,回去吃点药就好了。”   “我真的不想折腾了……”   他勉强撑起眼皮,平时眼尾肖似狐尾天然上扬,唯有这时蔫巴的耷拉着,眼波含着淡淡水意。   他仰脸抬眸时,窗外路灯映入眼里,就像细碎的烟火被照亮,含水的眸子仿佛能盛满溢出,让人不忍拒绝。   本想拒绝的盛危改口:“……那先回家吧。”   李伯咳嗽一声,应道:“是。”   其实他也觉得直接回家比较好,去医院还要挂号诊断,又要耽搁一段时间,林鹿在外面玩了两天,本来就很疲惫,倒不如直接回家,反正有家庭医生,处理起来也更快。   林鹿得偿所愿,疲惫地往旁一靠,他先前全部的精神都用在这两天玩乐上,一松懈下来,就感觉精力全都被抽干了,高热轰轰烈烈席卷而来。   盛危看着他蔫头耷脑的样子,冷哼一声:“还想着喝酒吗?”   林鹿蔫蔫摇头。   “喝酒吹风正常人都会感冒,”盛危面色冷冷:“你不知道自己体质有多差?”   林鹿:“……”   林鹿捋了捋胸口。   他嘟囔道:“还好不是在游轮上病倒的,最少在游轮上好好玩了两天。”   盛危:“你还挺庆幸的?”   林鹿真挚:“至少没惊动海上救援队。”   盛危:“……”   林鹿没再说话,他隔一会儿就要难受的咳两声,嗓子还跟刀片刮似的不舒服,他干脆把衣领拉高,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去。   高烧导致脑子里一片浑噩,林鹿眼皮越来越重,又不知不觉歪过脑袋睡了过去。   果不其然,过了几分钟盛危觉得肩膀一沉,他侧过头看过去,只能看到林鹿的发梢,就像汲取温暖的畏寒动物贴着他的手臂。   看在林鹿发烧的份上,盛危也就不计较了。   “呼…”林鹿分明已经睡着了,还能娴熟的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   盛危睨他一眼,注意到他过于拉高的领子,口鼻几乎都完全埋在领子里。   不闷吗?   不会觉得呼吸不畅吗?   盛危皱起眉头,忍耐了片刻,最终还是没忍住,抬手把林鹿拉高的领子翻下来。   这下那张通红的脸蛋完全暴露出来,他翻折领口的时候,林鹿的吐息喷洒在他的指骨上,带着很明显的热度,热气腾腾的。   林鹿发烧时只有肺部呼出的气是热的,手脚却是冰凉的,所以虽然衣领蒙在嘴唇上会让他呼吸不畅,但依旧想往衣服里缩。   盛危看他两眼,干脆用手扶住林鹿的头,不让他把脸埋进去。   林鹿睡得昏沉,隐约感觉到盛危的手掌托住他的脸颊,虽然粗糙但体温很高,对于渴望温暖他来说尤其舒适。   他下意识用脸蛋贴着那只手蹭了蹭。   盛危:……   看在林鹿生病的份上,他还是打算忍下来。   掌心的触感既烫又软,就像吹弹可破的雪团子,盛危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的脸都这么嫩,但他还记得之前随意碰了一下林鹿的脸,就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皮薄的玻璃精。   林鹿感觉温热的掌心贴在脸侧,热度的交换让他非常舒服,他就一直把脸紧挨在盛危的掌心。   就这么至少过了将近半个小时,盛危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动作,手臂从上到下全麻了。   不然外面不知道是哪辆货车鸣笛,声音很响亮,林鹿在睡梦中被震了一下。   他勉强撑开眼皮,茫然的对上盛危的视线,歪了下头,似乎在再辨认眼前的人是谁。   盛危:“你再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到了。”   “你…是…”林鹿烧的快糊涂了,刚才连着做了几个冗长混乱的梦境,上一世种种场景就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面打转,睁眼恍如隔世,头脑浑浑噩噩,看到盛危一时迷糊没认出来人。   正活动被枕的发麻的手臂的盛危:“……”   他给林鹿做了这么久的靠垫,林鹿居然说不认得他?   林鹿虽然烧糊涂了,但还没忘了刚才盛危的手贴在他滚烫脸颊上面舒服的感觉,于是他半眯着眼,摸到盛危的手,重新把它放到脸颊上贴着蹭了蹭。   但还没蹭两下,那只手就毫不留情抽了回去。   林鹿牙齿咬住苍白的唇瓣,一脸委屈:“怎么回事……”   “不给蹭。”   盛危轻‘呵’一声:“人都不认得了,还想要舒服?”   说出这话,盛危就停顿了一下,真是不敢想象这么幼稚的话,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   好在林鹿眼皮不断下坠,呼吸也越来越轻,又重新睡了过去。   下了高架后,车子融入车流,车轮趟过一小段减震带,林鹿后来一直睡得不是很熟,于是又被颠的睁开眼。   他揉着眼皮,坐直身体,看到车窗外熟悉的十字路口,耷拉下来的眼角瞬间扬了起来。   “…小蛋糕。”   盛危也正闭目养神,闻言皱了皱眉,睁开眼:“什么?”   “这里不是文西路吗?之前买过几次蛋糕的地方。”   林鹿扭过肩膀,微仰着下巴,一脸期待。   这暗示不要太明显。   盛危快气笑了。   他给林鹿当了一路的靠枕,林鹿睡糊涂了不认得他,但还能认得文西路。   李伯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咳嗽一声:“先生,要路边停车吗?”   盛危冷冷:“油门踩到底。”   林鹿睁大双眼,看着林荫道旁边的蛋糕店在车窗外一闪而过,或许是因为生病不太好控制脾气,一股气恼的情绪涌上来,不仅脸气红了,就连后颈手背都浮现出淡淡的粉红。   盛危看了,哂笑一声,还蛋糕店呢,他看林鹿就像块粉糖糕。   “我是病人…”林鹿哼哼唧唧:“盛哥连病人这点心愿都不能满足吗。”   盛危不为所动:“少吃点甜的,病好的更快。”   眼看着十字路口远远抛在车屁股后面,林鹿也不再惦记蛋糕了,他抱着胳膊,把盖在身上的衣服一裹,扭身又睡了过去。   ·   一刻钟后,卡宴停在别墅前庭。   别墅里,管家站在玄关处等候,见盛危抱着浑身烧的滚烫的林鹿走进来,林鹿整个人都像烧化了一样,在盛危手臂里瘫成一滩水。   “就出门两天怎么成这样了呢!”管家急的不行,一拍脑门:“我先去请医生过来。”   很快,盛危刚把林鹿放在床上,翟医生也提着医疗箱匆匆赶到了。   盛危回到卧室洗了个澡,换身衣服来到隔壁,翟医生正在给林鹿输液,打完针之后,又把柔软的被子盖上。   “林先生怎么出去一趟又病了呢?”管家急切道。   “喝酒吹海风,当时外面还下着雪,”盛危系上袖扣:“他是对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上心,就他这身体着凉了怎么可能不发烧?”   翟医生说:“以后要更加注意了,毕竟反反复复挂水退烧也不好,经常生病也反而会把体质弄得越来越弱。”   翟医生心里也在嘀咕,像林先生这样天生体质这么弱的人确实不多,他也从来没见过,可是看之前医院的检查都挺正常的,难不成有什么别的疾病?   他打算后面有空多翻一翻国内外研究资料。   翟医生没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只对管家道:“先输液,等退烧了,您再来叫我一次吧。”   “好,辛苦您了。”管家点头,把人送出门。   他满心还挂念着林鹿,时不时回头看两眼。   许姨端着刚做好的晚饭上楼,探头望了一眼,担忧道:“林先生睡着了吗?晚饭还没吃呢。”   盛危带上门:“等他醒了再说吧。”   许姨又忧心地看了一眼,摇头叹息:“唉,林先生这副身子骨真是遭罪啊……”   林鹿这回发烧还是和往常一样,打了退烧药之后很快就消下去,他睡的一直很沉,直到第二天才醒过来。   楼扬给他发了很多条消息,约他出来,但林鹿这回虽然嗓子不怎么疼,但烧的太厉害,浑身都没什么力气,过了四五天才渐渐能下地。   盛危工作早出晚归,林鹿又天天躺在床上,两个人几乎没怎么碰面,林海天忙着尼斯工程也没空联系他,林鹿难得过了几天平静日子。   这两天新京市又下了一场雪,雪停之后恰巧林鹿能下地,许姨有事回老家一趟,请了两天假,他下午去健身馆锻炼后到盛氏大厦等盛危下班一起去餐厅吃饭。   总裁办里人进进出出,林鹿抱着软枕坐在地毯上用平板看电影。   然后那天他们做的幼稚的事,两个人都心照不宣,都当没发生过,倒是钱特助这段时间除了趟差,回来还胖了两斤,他拎了一个袋子给林鹿:“林总,这些是特产,我给您带了一些…您看着好像又瘦了。”   盛危翻文件的姿势一顿。   林鹿接过来,手背贴了下脸问:“是么?我又瘦了吗?”   钱特助端详,认真点头:“瘦了。”   “…你也知道,我身上小毛病一堆,低血压低血糖…现在病好了,要是能吃点东西补一补就更好…”林鹿装模作样的叹气。   盛危按了按眉心。   钱特助动容感慨:“林总太不容易了。”   过了几十分钟,总裁办内线被接通,盛危按下通线:“进来。”   片刻后,上回见过的女秘书提着一盒文西街蛋糕店的新年新品进来:“盛总,我买回来了,请问是要送人的吗?”   盛危顿了顿:“放在茶几上。”   “这是做什么?”林鹿故作不解:“难道是一会儿有什么客人要来?”   盛危:“你不是要补一补?”   “原来是给我的?”   林鹿还假惺惺的:“盛哥,我在这里吃蛋糕,不会影响你工作吧?” 第42章   盛危头也没抬,哼笑一声:“你想多了。”   林鹿慢吞吞拆开包装,这家蛋糕店的新年新品是柠檬芝士蛋糕,纹理分为两层,上层湿润,下层干燥,特别选用了丝滑的马斯卡彭奶酪,浓郁的芝士味散发出淡淡的柠檬清香,口感比冰淇淋还要顺滑。   他现在这么贪恋口腹之欲,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上一世他在疗养院住了半年,吃的都是清汤寡水,别说甜品,连半点油精都没沾到,甚至在最后半个月他连汤水都喝不下去,完全是靠营养液点滴续命。   林鹿到茶水间把小叉子冲洗干净,才很有仪式感用刀把柠檬芝士切成等分,慢条斯理地品尝。   丝滑的口感在唇齿间蔓延开来,他享受的眯起眼睛,抬头看了一眼盛危。   不过他现在过得这么清闲舒坦,都是因为盛危。   茶几和办公桌距离并不远,一抬头就能看到盛危桌上摆放的公司文件,盛危在大致浏览之后,手中钢笔在末尾处落款,清晰可见手背鼓起蜿蜒的筋络。   林鹿低头慢吞吞抿了一口奶酪,他刚才居然想去碰碰盛危的手背。   他想起放烟花的那天,盛危牵着他的手从甲板上走下去,那双手掌比起他太过粗糙,甚至上面的老茧还会刮伤他的掌心,但却莫名带给他一种奇妙的安心。   他向来都是充当带给别人安心的角色,林海天指望他,柏季言依赖他,但在牵住盛危手的时候,他仿佛是依赖着盛危的。   这个认知就像一滴水落在心湖泛出微不可察的涟漪。   以前他的所作所为都是有利可图,利益本身就是驱使他做出行动的准绳,但无论是那时牵手,还是和盛危幼稚的你嘲我讽都不具备任何意义,是他自然而然的反应。   可能是他现在不过是个二十三岁的身体,所以年轻而冲动,但更多的因素是他现在心态放松了。   现在他做的行动没有必要被赋予意义,没有必要圆滑,没有必要伪装,一切随性。   他也很喜欢不用思虑的生活。   林鹿叉了一块蛋糕,偷偷打量盛危。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思考过盛危要报复他的原因,之前他们交集并不多,就算他有要帮柏季言搞垮盛氏的想法,这一世还尚在布局中,他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才对。   最初盛危找到他,让他签下合约时,他就知道盛危在针对他,他也恰好想要有合适的理由摆脱柏季言和林海天,于是就这么顺水推舟住进盛家。   现在想想真是英明决断。   林鹿小口小口吃着切成标准小方块的柠檬芝士,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平板的电影上。   这时门被轻叩了两下。   盛危说:“进。”   门被拉开,进来的还是那位女秘书,她不是空着手来的,手里还拎了两个精美的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   盛危问:“有什么事?”   女秘书一脸不好意思:“盛总下午好,我…是来找林先生的。”   盛危:“?”   女秘书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走进来,把手里拎着的袋子递交给他:“林先生,我前两天休假给你带了点礼物。”   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封口也是敞开的,林鹿就低头看了一眼,里面是两只圆墩墩的毛绒狐狸,乍一看他还以为是猫,一白一黑,圆滚滚的眼珠子做的栩栩如生。   “谢谢秦秘书。”林鹿接过来,撸了一把狐狸头上翘起的毛,抬眸含笑:“我很喜欢。”   秦秘书脸微微泛红。   她不敢再总裁办多留,放下袋子就离开了。   门一关上,盛危啧了一声,视线在沙发上那包特产,还有林鹿怀里的袋子上停顿片刻。   “人缘很好,收获颇丰啊。”   “盛哥难道又吃醋了?”   似曾相识的对话,盛危瞬间提高警觉:“我又醋什么?”   林鹿抱着小狐狸,一脸理所当然的天真:“当然是我有两只可爱的小狐狸啊。”   说着,他给两只布偶狐狸头顶都梳了个小髻髻。   盛危看了两眼,收回视线:“幼稚。”   林鹿弯眼笑了笑,走过来,把白色那只放在办公桌的一角,盛危的办公桌面积很大,就算放只布偶也不占地方。   “就让它放在这里,代替我……”   恰好林鹿放在沙发上的平板还在外放,电影也正播到关键处,女主把一盆多肉放在男主的窗台上,羞涩的说:“我不在的日子里就让这盆多肉代替我陪着你。”   盛危的钢笔在纸页上一顿,留下一道鲜明的墨迹,他等了几秒,林鹿也没继续说,他就抬起头:“代替你什么?”   “代替我鞭策你。”   盛危:“?”   林鹿托腮看他:“鞭策你努力赚钱养家呀。”   盛危:……   ·   林鹿早就和楼扬约好出来见面,但他从游轮回来就一直身体不适,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很快就收到楼扬的消息。   [楼扬:鹿鹿,我预约了这周五钟山高尔夫球场,你来不来?好久没一起打球了,我们比一比谁进的球多?]   林鹿确实很久没有摸球杆了,他也想见见楼扬,于是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楼扬的邀约。   周五转眼就到,林鹿刚醒来,手机就收到楼扬的消息。   [楼扬:我已经出门了,你起了吗?]   林鹿这才起床,慢吞吞拉开衣柜。   [鹿:就起,在挑衣服了。]   [楼扬:那咱们就在以前长约的那个贵宾间见。]   [鹿:好。]   林鹿换了一身当季休闲服,风衣白裤,脖子上系了挡风的丝巾,下楼碰到许姨在客厅织毛衣看电视。   许姨一转头就看到林鹿从楼上下来,表情诧异:“林先生今天起的好早。”   她连忙放在手里的针线活,拍了拍围裙往厨房走:“早餐温在炉子上,我现在就给林先生拿过来。”   林鹿这段时间都是睡到自然醒,很少在十点前起床,头脑还有点疲倦的困意,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许姨随便给我盛碗粥,垫垫肚子就好,一会儿我还出门。”   许姨笑吟吟的,“好好,是去先生的公司吗?”   “不是,是和朋友出去聚一聚。”   许姨笑着点头,“聚一聚是好事,整天憋在家里面也没什么好处,就该多和朋友出门走走。”   “就是要注意身体,可别再吹风了啊。”许姨叮嘱道。   “好,谢谢许姨关心。”   许姨乐呵呵地问:“和朋友约在哪里呀?”   林鹿拿纸巾擦擦嘴:“在钟山高尔夫球场。”   “钟山…啊,我知道那里,先生也经常和人约在那里谈事,”许姨一听就有印象了,“让李伯送你去吧?”   林鹿吃完早餐,李伯正好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停在前庭。   见李伯脸上洋溢着笑容,林鹿和他聊了聊才知道李伯最近也是喜事连连。   李伯家只有一个女儿,马上就要毕业了,找了份不错的工作,应聘上了一所高级中学的教师,李伯倍儿有面,成天都乐呵呵的。   说话间,车子就到目的地了。   钟山高尔夫球场是新京市出名的高端休闲娱乐区,位于钟山风景区的东部,有山有湖,占地面积很广,只接待贵宾会员,很少对外开放。   来这里的大多都是商务会谈,或是有钱人消遣。   林鹿被引入贵宾室,一眼就看到叉着腿坐在沙发上刷手机的楼扬,楼扬和他记忆里没什么分别,个头高挑,头发永远走在时尚风潮的前列,一身潮牌,手上戴着限定名表,十分惹眼。   “哟,来了?”楼扬听见动静,抬起头来,拍了拍旁边空余的位置,林鹿还没坐下来,他就很手欠的捏了一把林鹿的脸:“病还没好?瞧你这小脸白的。”   林鹿在楼扬面前一向随性,拍开他的手:“我这是天生的,你懂什么。”   “我怎么不懂?”楼扬卷起袖子摆了个姿势:“这种肤色才叫健康,看到没有?”   林鹿没往他那看,楼扬每次旅游回来都能黑一个色度,他走到柜子前面挑选护具:“不是说要比比谁进的球多吗?还不赶紧开始。”   “急什么,”楼扬把手臂搭在他肩上,“你也知道我就是随口一说,其实就是想跟你出来聊聊的。”   楼扬把大半的重量都压过来,林鹿胸口一闷,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咳咳…”   楼扬扶住他,手法娴熟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你这体质越来越差了,这样怎么能承受我?没去医院仔细检查检查吗?”   “有什么好检查的,”林鹿有气无力的揉了揉肩膀:“今天先挥五十杆,你如果你进的球比我多我再回答你那些问题。”   楼扬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那还不轻轻松松。”   楼扬的运动神经一向很好,林鹿则是因为高尔夫球打的比较多,所以技巧更好,等到挥满五十杆,两人进球数你追我赶,基本上是持平的。   中午太阳势头逐渐大起来,林鹿就在球场里随便找了家餐厅。   餐厅布局很大,是明亮简约的商务风,里面座位之间相隔都很远,其他保证了客人的私密性,尤其是靠窗的位置还能看到外面静谧的蓝湖,所以偶尔也有人约在这里会谈。   点了两份常规套餐,餐很快就上齐了,楼扬吃的很快却不粗鲁:“没想到不知不觉都快一点钟了,你怎么样?吃完咱们再继续?”   “不继续了,”林鹿把巧克力碎抿化:“我没力气了。”   “那就算是我赢了,”楼扬得意洋洋,拍着桌子问:“所以你和盛危关系怎么样了?”   林鹿手指漫不经心捏着吸管,抬了一下眼睫,瞧上去闲适悠然:“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和盛危是性情截然相反的人,盛危暴躁冲动但热情坦率,比起利益更看重感情,而他天性薄凉,用猝猾的笑脸隐藏住内心的想法,做一切行动之前都要权衡利益和优劣,比起感情他更看重利益。   就性情来说,交朋友都够呛,更不用说更进一步的关系。   不过他们之间也没必要产生感情,盛危要向他复仇,毁了双木和林氏,他就添把火加把柴,让这把火烧的更旺,而等最后疾病也会把他战胜的。   就算他们偶尔相处比较和睦,但那也是同在一个屋檐下产生的错觉,这点林鹿很清楚。   但这些话没必要和楼扬说。   “不知道缘由,但盛危很讨厌我,想把我一把火烧成灰的那种讨厌,所以我和他没什么关系。”   楼扬:“……”   见楼扬一脸震惊,就像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林鹿失笑,支着脸问:“你那是什么表情?”   “你不是开玩笑?”楼扬怀疑道:“会有讨厌我们小公主的人?”   “就算一开始有偏见,成天对着你就算是石头也能被迷的神魂颠倒的吧?”   “从小到大有例外吗?”   “噗,”林鹿被逗笑了,唇角一牵:“石头成精?你也太夸张了……”   楼扬说的都是心里话,林鹿天生的就有亲和力,就算是一开始不喜欢他的人,到最后还是会追在林鹿屁股后头跑。   小公主的绰号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因为林鹿从小就病歪歪的,皮肤又雪白雪白的,在小孩子眼里就像公主一样漂亮,所以即使他们当时还是孩子,都会忍不住怜惜守护林鹿,甚至还会为了谁能陪在林鹿身边大打出手。   “总之盛危不可能和我有什么关系。”   楼扬半信半疑。   这时一群人前呼后拥从门外进来,这里是商务餐厅,时常有人把会谈定在这里,何况对方坐的地方还被绿植盆栽挡了大半,所以他们也没留心。   直到楼扬无意间瞥了一眼,动作一顿:“那不是盛危?”   “唔?”   林鹿搅热饮的手慢下来,抬头望过去。   盛危上午先在公司处理了公务,随后按行程来到钟山高尔夫球场参加商务聚会。   盛危平日不耐这些聚会,但上一世制造车祸的人还没揪出来,他不想放过蛛丝马迹。   他到的时间已经晚了,其他人早就在林鹿他们隔壁的场子打了一轮,因为不是要洽谈什么重要的协议,所以这些人还唤了个几个小明星和网红做陪。   这些小明星都作球童打扮,在球场上无非就是陪着聊聊天或是捡捡球。   到了餐厅则是要伺候点烟、布菜、捏肩捶腿。   比较受宠的还有个小凳子坐坐,或是能在沙发挨个半边,大多数都是曲着膝盖半蹲半跪,时间一长小腿酸疼都站不起来。   所以也是一种体力活。   盛危以前没怎么参加过这样的聚会,被簇拥着在中间主位落座,不着痕迹扫了眼场面,眉头皱了下,又很快松开。   这群人也不知道是做了多少准备,身上擦香抹粉的实在呛人。   “盛总日理万机,今天居然愿意来捧场,江某真是太荣幸了。”一位老总笑成了弥勒佛,使了个眼色给一旁的女明星:“怎么还不去伺候着?”   商圈里面人都知道盛危是直的,所以江总特意给他安排了一个容貌娇好的女星。   盛危却没什么兴趣:“陪就不必了。”   “既然盛总不需要,那小鹃你还是回来陪我。”   女星识相地退了回来。   她旁边,其中一个低着头的小明星听见熟悉的低沉嗓音,偷偷抬起头。   这时,楼扬捏着叉子的动作一顿,猛的皱了一下眉头:“那里有个人长得和你有点像。”   林鹿也顺着他视线看到了正偷偷抬头的小明星。   那人正是乔杭杭。   作为一个平时没什么通告,不怎么有名气的小明星,陪酒当球童的事他简直习以为常,虽然柏季言平日待他不错,但现在他还是现在皮条客黄总旗下的,让他过来作陪,他也没法反抗。   只是他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盛危。   当初在商场偶遇,乔杭杭只觉盛危身材高大冷峻,周身压迫感,让人觉得不近人情。   后来他上网一查才知道盛危是什么身份,他背后的盛氏集团可是个庞然大物,黄总那小作坊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乔杭杭还以为那样的人物,以后都不会再遇到了,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就又碰上了。   他忍不住悄悄抬头看去。   被他伺候捶腿的某公司高管很快发现了他频频往那里张望,忍不住调侃:“怎么?我们杭杭看盛总都看呆了?”   “可不是嘛?眼睛都发直了。”   众人哄笑。   乔杭杭无所适从,脸慢慢红了,低下头。   盛危轻晃着酒杯,漫不经心睨了一眼。   在陪酒这个圈子里,长得好看往往更被人青睐,给的小费也多,所以乔杭杭今天特意化了妆,乍眼从侧面看过去和林鹿鼻梁到嘴唇的弧度有几分相似,他知道怎么化妆能把优势凸显出来。   对上盛危不经意的视线,乔杭杭心口一突,升起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难道盛总记起他来了?   见盛危酒杯又空了,他反应迅速地按照刚才记下来盛危的习惯,小心翼翼兑了酒给杯子满上。   盛危却没碰那杯酒,语气不耐:“没人让你做多余的事。”   乔杭杭脸色一白,松开酒瓶,低下头轻声说:“对不起,我之前习惯了……”   他抛出这句话,还以为盛危至少会问两句,这样他也就能顺理成章把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给盛危留个好印象。   但盛危却没接他的话。   乔杭杭失落地咬了咬唇。   接下来的饭局一片平静,在座的老总高管变着法子吹捧盛危,乔杭杭这才意识到盛氏集团有多大震慑力,这些平时眼高于顶的人都得伏低作小。   乔杭杭在陪酒场上遇多了那些呦五喝六,对他呼来喝去的老板,盛危却从头到尾没怎么指使他,既没让他陪酒也没让他捶腿。   他难得觉得这么轻松,还当是盛总特别关照他。   乔杭杭垂下头,乌黑的发丝遮住眼睛,心脏怦怦直跳。   会不会盛总也还记得他们上回遇见的事?认出了他?   他悄悄摸了一下脸,他的脸底子本身就不差,化了妆就把优势凸显出来,应当也是挺好看的。   一想到盛危可能还记得他,就觉得那种强势的压迫感没那么吓人了,反而让人觉得很有气场。   乔杭杭捏紧拳头,趁人不注意频频朝盛危看去。   吃完午餐,林鹿和楼扬又去了球场,不过林鹿没力气了,是楼扬还在继续打,他精力旺盛,一天不打满二百杆就觉得不痛快。   回想刚才有过一面之缘的乔杭杭,楼扬就觉得不痛快,狠狠一挥杆,差点把球打出场外:“妆化成这样,真是怪倒胃口的。”   “要不是你们俩不认识,我都怀疑他是照着你化的。”   楼扬家是开娱乐公司,从小就混在这个圈子里,一个人化没化妆,整没整容,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林鹿颇有些意外的看他一眼。   楼扬在某些方面还真是有惊人的直觉。   球果然飞跃了边界线,见球童吭哧吭哧去捡球,林鹿皱了皱眉:“你也收着点力。”   “不发泄一下心里不痛快,”楼扬把球杆扛在肩上,说:“鹿鹿你今天应该已经很累了吧,我再打三杆就回去,你先到休息室等我。”   林鹿今天站多了,小腿确实挺酸的,倒也没坚持:“那我去休息室等你。”   楼扬朝他比个好的手势。   林鹿先归还了器具,走的时间长,又有点渴,本来想去餐厅附近买杯咖啡,忽然想起贵宾室旁边就有手磨咖啡机。   许多高管和老总都喜欢现磨咖啡,所以每一层楼旁边都有一个公用手磨咖啡机,柜子里咖啡豆、咖啡液、滤网等器材一应俱全。   他到的时候,咖啡机正好有人在用,等看清对方的脸,他脚步缓了一拍。乔杭杭正挽着袖子在机械台前操作,动作流畅连贯,看得人会感慨就像一幅画。   乔杭杭精心制作了十几杯咖啡,用包装袋打包起来,正打算离开,一抬头就看到林鹿。   他双手一顿,唰的把头低下来。   就算他对林鹿很熟悉,但林鹿也不认识他,上次虽然见过面,估计也早就忘光了。   他正准备绕开。   林鹿却歪了下头,堵住他的去路,抿唇一笑:“我们,聊聊?”   作者有话说:   鹿鹿:他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第43章   乔杭杭心口咯噔一声。   林鹿想要和他聊什么?是知道他和柏季言的关系了,还是质问他为什么要化妆抹粉故意模仿他?   乔杭杭抿了抿唇,不安地拨弄了一下耳垂上的耳坠。   他脑海里一瞬间想了很多,却见林鹿撩起眼皮,笑吟吟的问:“以前来这里的时候没见过你,你是这里的招待还是服务生?”   林鹿抱着手臂,不动声色的观察他脸上的表情,他本没有想刻意去找乔杭杭麻烦。   虽然乔杭杭和柏季言在一起了,但他却从始至终都没将乔杭杭放入眼中过。   毕竟这些衣着光鲜,备受追捧的偶像明星,对于资本而言,只是他们手里的玩具,这个坏了就再换另一个,没有谁是不可取代的。   林鹿是制造玩具的人,又怎么会把这些玩具看在眼里。   但既然碰上了…   乔杭杭一顿,他和林鹿只在商场见过一面,那个时候黄总就介绍过他。   难道林鹿已经把他忘了?   乔杭杭垂下头,心跳逐渐放慢,他分明设想过这个可能,但是现在还是觉得委屈又安心。   林鹿甚至没有用言语去故意贬低他,但林鹿已经把他忘了,这就说明他没什么能瞧得上的,甚至也没有入对方的眼。   乔杭杭:“…我只是临时球童。”   林鹿歪了下头:“你会做咖啡吗?”   “会一点。”   乔杭杭抬头看了一眼林鹿的表情,随后戴上刚刚摘下的手套,动作娴熟地往杯子里加入冰块、纯净水,压粉后倒入浓缩,不到一分钟,一杯装在精致杯子里的冰美式就做好了。   只是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乔杭杭在杯子里加了两倍浓缩。   那是柏季言的习惯。   林鹿向来只喜欢甜腻的焦糖玛奇朵,而这一点在网页百科上都能搜到,乔杭杭对他很了解,不可能没看过百科,换而言之,乔杭杭是故意的。   林鹿觉得他这小心思还挺有意思的,手肘撑着桌角笑道:“你有一个步骤操作错了,正确步骤是先加水再倒入浓缩,你刚才先倒了浓缩再加的水。”   “这杯你喝掉吧,再给我重做一杯。”   乔杭杭原本想把这杯放到一旁,过会儿再说,但林鹿一直盯着他,像是要等着他喝完,他只好低下头,强忍着难受把加了双倍浓缩的美式喝了下去。   喝不惯美式咖啡的人,真的很难接受这个味道,尤其是加了双倍浓缩,口感既苦又涩,其实和喝药没什么区别。   他中午也没吃什么东西,一杯喝下去,胃都有点反酸难受。   他试图勉力压了压,才勉强抑制住要呕吐的冲动,但那股苦涩的味道还是不断的从胃里涌上来,还越来越强烈。   等他又做好了一杯新的美式,林鹿却没接,一直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用手机和楼扬发消息,等他做完了才抬起头来,脸色诧异:“我不喝美式呀,这杯你喝掉吧,给我做一杯玛奇朵。”   乔杭杭顿了顿,心里有点后悔为了赌气两杯都加了双倍浓缩。   他看着那杯冰美式,脸色很差,胃里一阵翻腾。   他本想说把这杯放在一边,过会再喝,但林鹿却一直笑吟吟看着他,林鹿看上去病弱苍白,柔柔弱弱的,但是眼神却有着极大的压迫力。   乔杭杭手有点抖,闷头强忍着难受喝下去,肚子里胃酸果然又在作祟,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直往嗓子眼泛滥。   他忍得脸色发白,肩脊也有点微抖,好不容易才把那阵难熬的反胃忍过去。   他手忙脚乱匆忙给林鹿做了一杯玛奇朵出来,赶忙去洗手间漱了漱口。   漱口的时候,乔杭杭胃里一阵难受,越想越气,几乎怀疑林鹿知道了他跟柏季言的关系,才故意整他,终于忍不住脱口道:“你以为这样他就会喜欢你吗!我和他才是天造……”   话还没说完,就见林鹿一脸莫名。   好像对他的发怒很莫名其妙,似乎真的不知道他在说谁。   也对,这些有钱人本来就喜欢捉弄刁难别人,未必是因为知道他和柏季言的关系。   乔杭杭猛的一顿,这才自知失言,毕竟柏季言叮嘱过他,要是林鹿知道了他们俩的关系,就和他玩完,于是他硬生生把后半句话给咽下去。   这时走廊隐约传来匆匆脚步声,林鹿知道是楼扬找来了,心思稍动,把刚刚喝了一口的咖啡放到一旁,捧着心口咳嗽起来:“咳咳咳——你刚才说什么?”   乔杭杭嗓音拐了十八个弯,绞尽脑汁只想把刚才的话圆过去:“……我,我是说天气凉了,多加点衣服。”   他原本以为林鹿是被咖啡呛到了,还有点幸灾乐祸,但见林鹿咳得停不下来,旁边的乔杭杭也慌了。   林鹿脸色苍白,咳起来脸蛋就浮现出病态的红晕,眼尾也隐约发红,看上去有气无力下一刻就能当场昏倒。   楼扬在球场上打了几杆,惦记着林鹿就匆匆赶回休息室,但是却没在里面看到人,想到刚才林鹿发消息跟他说他去泡咖啡了,于是找了个服务生问路,一路寻过来。   一推门,就看到林鹿捂着嘴唇,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顾不得多想,连忙冲过来给林鹿拍背顺气,注意到旁边手足无措的乔杭杭,质问道:“鹿鹿为什么忽然咳成这样?”   这情况急转的,乔杭杭都没反应过来。   他手捂住胃,睁大了眼睛。   分明是被折腾的够呛,是他不舒服!林鹿这是碰瓷吗?   见他没答话,楼扬更来火了:“别傻站在那里!回答我的话!”   此时走廊上又来了一波人,脚步声也渐渐清晰,众人一边走一边聊天,一位不知是哪个公司的高管说:“我听说顶峰世太娱乐的太子爷今天也预约了这里,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遇到,能说上几句话就好了。”   “我听说不是出国了吗?”   “你没听说吗?最近回来了。”   娱乐圈比较特殊,和各个圈子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顶峰世太娱乐作为娱乐圈头一块牌子,最大的造星工厂,人脉之广无法想象,要是能和对方搭上关系,就是半只脚真正踏入上流阶层,其中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就像乔杭杭做梦都想进顶峰世太娱乐。   “咦,咖啡室门怎么开的?”   盛危被簇拥在中间,姿态漫不经心,没怎么在意他们在聊什么,只是忽然听见一阵熟悉的咳嗽声,脚步骤停,眉心猛地一跳。   “…盛总?”   见盛危走进咖啡室,其他跟在后面的人也只好走进去。   林鹿背对他们靠着沙发上,所以他们没看清正脸,却一眼就看见他们刚刚议论的顶峰世太娱乐的太子爷半跪在沙发前。   顶峰世太娱乐背后的楼氏是真正的上流阶层,随便办个酒会就能请来半个娱乐圈,半个金融圈的人,楼扬平时玩的比较花,只要在国内三天两头都能闹出一些绯闻,所以那张脸没人不认识。   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跪在地上给别人拍背递水?   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楼扬把温水喂到对方嘴边,却被一边咳嗽一边推开,水洒在楼扬胸口湿了一片,他们都以为楼扬肯定要发脾气,没想到楼扬却反过头来哄对方。   在场众人一脸惊愕,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眼睛。   但接下来发生一幕,他们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直接拿去捐了。   盛危进门,一眼就看到打碎的咖啡液淌了一地,林鹿脚边都是玻璃碴子,歪倒在沙发上,低垂着脑袋,蔫哒哒地像是病倒了。   林鹿颈子上系的丝巾也被打湿了,盛危抬手帮他解下来,又在茶几上抽了几张柔软的纸巾覆在潮湿的地方。   “怎么咳成这样?”   “咳咳…”林鹿面色惨白,眼圈发红,楼扬去重新给他倒水了,盛危把纸巾塞到他掌心:“先把眼睛擦擦。”   林鹿在装病,当然不能接,嗓音绵软虚弱:“没…力气。”   片刻后,林鹿茫然地眨了眨咳的湿润的眼睛,柔软的纸巾拭过眼尾,他眼皮感受到盛危粗糙的指腹。   盛危居然亲自在帮他擦眼睛?   盛危脾气暴躁,平时生活作风也是粗糙不怎么讲究,但擦拭的动作却并不粗暴,或许也觉得这种行事不适合自己,给林鹿擦完眼角,他就随手把纸巾团成一团,潦草地扔进垃圾桶。   其他人早就看愣了。   盛危秉性绝对谈不上平易近人,居然这样关心对待一个人,难不成是天上下红雨了!?   乔杭杭却是顿时眼前一亮,他心中委屈的都要爆炸了,他甚至没反应过来,林鹿就柔柔弱弱捂着胸口,咳嗽着病倒了。   此刻见到盛危,立马给盛危递过去个求助的眼神,试图寻求对方的帮助。   但可惜的是盛危愣是连余光都没往他这里扫一眼。   “鹿鹿怎么会咳成这样,这该问问那位乔什么的。”楼扬本身就对乔杭杭有成见,这下更是各种不待见:“我进来的时候,里面就鹿鹿和他两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间全都汇聚到乔杭杭身上。   显然以为是他冲撞了林鹿。   乔杭杭还没来得及开口为自己辩解,江总就匆匆走过来打断了他的话。   毕竟人是他带过来的,他也不好装聋作哑,一走到正面,他才看清林鹿的脸,那张脸他只偶尔在高端酒会上见过一两回,但他敢打赌,这张脸只要过目就绝对不会忘记。   刚才在门口看见楼扬小心翼翼伺候着,就知道对方来头肯定不简单,没想到居然是那个传闻中林氏的林总。   乔杭杭这个狗东西冲撞谁不好,偏偏冲撞了林总!   他也听说林总身体一直不怎么好,顶峰世太娱乐的太子爷又是一脸紧张,况且……现在又加上个和楼氏不相上下的庞然大物盛氏。   一个他都得罪不起,何况他一次性得罪三个!   江总气得半死,血压和心率都直线飙升,餐桌上喝的那点酒都被吓醒了。   他压着乔杭杭赔礼道歉,一个劲点头哈腰:“林总,都怪我没教好他,让杭杭这个不长眼的东西冲撞您了,您看您想我怎么做…江某绝无二话!”说着,他扭脸斥骂乔杭杭:“说你不长眼,你还真不不长眼!还在这儿傻站着?你还不赶紧道歉!”   乔杭杭抿着嘴唇摇摇欲坠,胃里还极其不舒服,他想发作却不敢,分明是林鹿碰瓷,但他却没法说出真相,毕竟在座任何一个人随随便便都能扼杀他的娱乐圈生涯。   他强忍着低下头,轻声道:“抱歉…是我不该自作主张给林总泡咖啡…”   楼扬一拍桌子:“说抱歉有用吗!你有专业咖啡师证,还是有健康证明?你有什么资格给鹿鹿泡咖啡,吃坏了你能负得了责?”   江总额头冒汗,连忙鞠躬哈腰,说了一堆好话。   “…咳咳,”林鹿装模作样把脑袋靠在盛危肩上,软声软气说:“这事也不怨杭杭。”   在让人看来就是林总人美心善,果然像传闻中一样脾气好还好说话。   其实在这个时候,林鹿的态度是最重要的,他这么温柔,善解人意,江总等人也着实松了口气,一个劲鞠躬哈腰说好话。   乔杭杭这时才看清他和林鹿之间的差别,虽然他一直模仿林鹿,但假货永远成不了真的,他只是明知而罔顾。   林鹿从出生就注定站在金字塔的顶端,随便咳嗽两声,就有这么多大佬为他鞍前马后,他只能孤零零强忍着胃部难受,站在这里遭受大家的冷眼。   乔杭杭从来没这么出过这样的丑,尤其是众目睽睽,简直把他自尊心踩碎进了泥里。   “啧,”盛危脾气压抑不住了,他最是不耐烦处理这些繁琐的事,径直俯身把蔫答答的林鹿抱起来:“既然你喜欢处理这件事就交给你,我先带他回去。”   楼扬愣了一下,才意识到盛危在和他说话。   林鹿浑身软得像滩水,盛危随手拿了件外套给他裹上,把人抱起来就往门外走,经过乔杭杭面前的时候,林鹿扯了一下他,他才停下来。   林鹿和蔼的看着乔杭杭,嗓音轻弱:“果然我眼光不错,这件外套你穿的挺合适。”   乔杭杭身上穿的这件就是上次商场店里的限定,林鹿买下来送给他的那件。   听见这句话,乔杭杭低垂着的头一下子抬起来。   林鹿认出他来了。   一直都认得他!   他牙关有些轻微的发颤,先前那些捉弄事情果然是故意的!   “盛哥还记得吗?”林鹿软言细语。   盛危不耐烦:“什么?”   林鹿故意提醒:“上回在绿地大厦,我们和乔先生见过呢。”   “不记得,”盛危皱起眉,毫不客气:“我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做什么?”   无关紧要。   乔杭杭微弱跳动的心一下坠到谷底,他攥紧手指,慢慢低下头来。   他原本以为盛危认出了他,现在看来盛危根本就不记得。   乔杭杭低垂着头,发丝遮住眼帘,脸色惨白,没发现自己挡在门口。   盛危不耐:“让开,别在这里碍事。”   乔杭杭脸白的厉害,背脊不受控制地抖了抖,让开了路。   盛危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大步往外走。   楼扬反应过来,追过去:“等等,你……”   林鹿舒服地趴在盛危怀里,给了楼扬一个‘稍安勿躁手机联系’的眼神。   楼扬这才没直接追出门。   钱特助今天又是充当司机,盛危进去后,他一直等在停车场,见盛危带着林鹿走过来,他错愕了下,连忙调高车里的空调:“林先生?您怎么在钟山高尔夫球场?”   “我和朋友来这里。”林鹿说。   钱特助:“原来是这样。”   盛危手机进来一通电话,他去外面接了个电话才回到车里。   从休息室到停车场有段距离,林鹿见盛危抱着他连汗都不带出的,不由摸了摸冻的有点微红的鼻头:“我不重吗?”   盛危扯了下唇:“你身上有肉吗?”   说到这个,林鹿可就不服气了,握住盛危的手碰了一下腹部:“摸到了吗?”   盛危:“摸到什么?”   “马甲线!”林鹿有理有据的说:“有马甲线不就是有肉吗?”   盛危简直要笑了。   林鹿这走一步喘三下的样子居然说自己有马甲线?   他还当真认真感受了一下,但他什么都没摸到。   “…行了,”林鹿哼哼唧唧,有点怕痒:“你别碰了,有点痒。”   钱特助坐在驾驶座上,听见后面的动静,很想通过后视镜望一望,但又没那个胆子。   盛危把手收回来。   “林鹿,”他说:“你不难受了?”   林鹿把手贴着胃,额头抵上椅背,嘴唇轻颤:“好难受,我需要睡一会。”   ·   之后两天,林鹿又过上了清闲的日子,躺在沙发上看看电影,定时去一趟健身馆,然后到盛氏大厦,顺道和盛危一起回家。   许姨见他气色不好,变着法子给他做补气血的汤。   直到翟医生宣布他可以解除禁足。   林鹿才和楼扬偶尔约出去转转,自从他被盛危从钟山高尔夫球场带走之后,楼扬就一直想再约他出来好好聊聊,只要闲下来就会给他发信息。   对话框里的消息一条条往外弹。   林鹿就挑了个时间,楼扬给他发来地址,就在健身馆附近的桑拿会所。   他到的时候,楼扬已经脱了衣服在享受汗蒸按摩了。   桑拿馆周围的人工生态很好,里面的场所也很大,中间设了个容纳二十多人的浴池,里面有几个人脸上搭着浴巾泡在里面。   落地窗前放着按摩椅,窗面是特殊材质的单面玻璃,趴在按摩椅上就能欣赏到外面的竹林小径,远处还有一个人工湖,一白一黑两只天鹅在水中起舞。   林鹿到更衣室换了件浴衣。   浴衣尺码是标准的均码,穿在林鹿身上有点肥大,就让服务生重新拿了个尺码更小一点的。   楼扬正趴在按摩椅上,享受着按摩,把眼罩往上推了推:“鹿鹿来了?”   “怎么不订个私人包厢?”林鹿看了眼不远处浴池里泡汤的人。   “汗蒸就是该人越多越好,图的是那个氛围。”楼扬说:“快坐下来,让他给你按按,我给你点的按摩师手法可好了。”   按摩师笑着说:“谢楼总抬爱。”   楼扬叮嘱:“小心点按,我们鹿鹿皮薄体弱,你收着点力。”   按摩师点头,“我省得了。”   “没那么夸张,正常来就行。”林鹿看了眼明亮的落地窗:“这里环境挺好的,尤其是庭院。”   “是吧,就知道你会喜欢。”   楼扬重新趴下来,扭过头看着他:“不过你怎么喘的那么严重?刚刚做什么坏事儿了?”   “在健身馆锻炼了一会。”   “你还坚持呢?”楼扬撑着手肘说:“那天盛危带你回去没出什么事吧?身体好点了吗?”   林鹿本身就是装病,又喝了两天补汤,脸蛋都补出了点气色。   他面不改色:“好多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身体不是一向都这样吗?”   “那以后也不要和莫名其妙的人递给你的咖啡。”楼扬还耿耿于怀。   林鹿刚刚运动完,小腿还有点酸软,按摩师恰到好处的手法让他觉得浑身都通畅了,舒服的趴在椅子上直哼哼:“你最近怎么样?这回打算待多久。”   “看情况吧,半个月或一个月,”楼扬一想起这个就头痛。   家里几个姐姐都早早继承公司做出业绩了,就楼扬一个成天不着调在外面搞旅行摄影,楼董他们恨铁不成钢,楼扬一回国就必定要被一顿数落念叨。   楼扬叹息:“我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这段时间都是住在外面酒店,一回家就一定会被揪耳朵念来念去。”   “毕竟你一直在外面玩也不是长久之计,”林鹿整个人放松下来,闭目养神,任由按摩师给他捏肩:“你姐姐都联系我了,让我劝劝你。”   楼扬气的捶了下床,把给他按摩的按摩师吓了一跳:“她们真能耐,不知道你身体不好吗,还来麻烦你…以后她们打电话还是发短信,你都不要理会。”他伸长手臂,把林鹿放在台子上的手机摸到手:“不行,我现在就帮你把她们拉黑了。”   林鹿笑了一声,他抱着面枕,脸埋进枕头里,感觉被揉了几下,浑身酸痛的肌肉都活络开来。   “捏后颈的时候轻一点。”   按摩师说好。   楼扬扭头看了两眼,忽然坐起身:“要不我来给你揉揉?”   林鹿说:“你手劲更大。”   楼扬就安分了。   桑拿房里蒸气又热又闷,林鹿都出了薄薄一层汗,才待了一个小时,他就觉得有点闷的喘不过气了,他和楼扬说了声,在淋浴间冲了个澡,简单吹干头发,到更衣室里换衣服。   只是淋浴间到更衣室需要走过一个庭院,里面假山嶙峋,松竹繁茂,潺潺流水从高处流下,石子铺成的小路脚上穿着拖鞋踩着还有点硌人。   林鹿裹紧浴衣走得很快,忽然听见有人在后面喊他,他回过头,楼扬恰好端着两杯热茶过来:“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林鹿擦拭头发:“你去买茶了?”   楼扬帮他插上吸管:“按摩完喝一杯热茶最舒服了。”   “你是懂享受的。”他接过来。   楼扬笑嘻嘻的:“所以我把经验分享给你,你应该说什么?”   “嗯那…”林鹿吸了一口热茶,叹息一声,歪头笑了下:“谢谢哥哥?”   楼扬:。   他抖着手捂住眼。   他就说,怎么有人不喜欢林鹿?   不可能的!   作者有话说:   楼扬:这是犯规…… 第44章   换好衣服后,林鹿收到盛危下班后的消息问他在哪里。   林鹿动动手指发了个地址过去。   会所大厅装修很考究,两边摆放着白鹤点水的屏风,摆件装潢也古色古香,颇有种闹市取静闲情雅致的风仪。   也就只有楼扬这样喜欢享受的人才能找到这种地方。   林鹿在大厅停下脚步,“你一会还有约吗?”   楼扬只要一回国,绯闻必定铺天盖地,就连林鹿都知道他和某个小女星这几天厮混在一起,进出酒店等拍到很多次。   “有啊,”楼扬晃晃手机,上面消息一条接一条跳出来:“就现在还在催我赶紧过去,说是约了个网红餐厅要吃饭。”   林鹿找了个沙发坐下来,“那你也别让人家久等。”   “你呢?”楼扬说:“你要是乐意我们一起吃呗?”   “盛危一会来接我。”林鹿吸了口热茶,舒坦的轻叹:“今天我们在外面吃。”   楼扬把手机往兜里一揣:“那我走了。”   林鹿下意识抬手朝他摇了摇。   他以前是没这个习惯,是那次和余曜招手后,才产生下意识的反应。   楼扬一愣,伸手大力揉了揉他的发顶,林鹿微湿的发丝被他搓揉的一团糟,才心满意足地快步离开。   “我走了。”   林鹿被揉了个措手不及,刚理好头发,忽然一拨人从桑拿房里出来。   其中一人目光看过来,脚步停了停,和旁边人说了两句,其他人先走了,他整了整衣襟走过来。   “林总,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您?”   林鹿生意上打过交道的人太多了,所以出来一趟,难免会碰到一两个认识的人。   他视线落在对方身上,这人身量比他高一个头,那张脸可以称得上英俊,相貌堂堂,身上穿着商务西装,见到林鹿后眼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欣喜和热切。   林鹿弯起嘴角笑了一下:“崔董,好久不见。”   崔董是一家大型跨国外资公司的理事,那家外资公司一向和林氏关系密切,时有合作,后来林鹿上任,崔董和他交际逐渐变多,久而久之对他生出了些情愫,主动和他表白心迹。   但后来知道他有柏季言,崔董就没再提表白的事,而是很有风度的退让,两人一直维持着朋友关系。   “刚才在前庭看到林总,还以为是我看花眼了呢,”崔董和他握了下手。   林鹿笑笑:“之前我好像听见有人叫我,还以为是听错了。”   “林总坐在这里是等人吗?”崔董问。   林鹿托着下巴,用吸管搅搅热茶:“等个朋友。”   崔董很礼貌地问:“那我能陪陪林总吗?等林总的人一来,我就离开。”   “当然了,崔董能陪我说说话,我怎么会拒绝呢。”   崔董在林鹿身边坐下来,两人随便寒暄了两句,林鹿见他看着自己欲言又止,就问:“崔董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这段时间我去林氏,和我谈项目的不是林总…我就在想林总是不是故意躲着我,之前我告白的事还是让林总产生困扰了…”崔董苦笑了下。   崔董很会说话,他把原因都归结到自己头上,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而且林鹿在工作上和他打交道时间更久,刨除开那次告白,崔董是个很有风度的人,作为工作伙伴,实在没什么可挑剔的。   林鹿嗓音轻柔解释道:“我只是暂时脱离了林氏,是一些别的原因…和崔董无关,因为时机恰好碰撞到一起了。”   “原来是这样。”   崔董眉宇间的愁绪霎时散开。   崔董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聊天伙伴,他说话很有分寸,又很风趣幽默,不会主动探寻林鹿为什么暂时退出林氏,也再也没谈起告白的事让林鹿为难。   他只是和林鹿聊起最近手头的一桩并购案,往往并购案达成了就是一桩大好事,如果失败了就有可能造成反噬,林鹿给他提了几点意见,又谈了谈最近林氏陷入的尼斯风波,最后又聊到最近上映的电影。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二十多分钟,盛危一到,看到就是林鹿和旁边人促膝长谈,聊到投机时,两人相视会心一笑。   一阵手机铃声忽然打断了崔董的话。   林鹿记得他让盛危到的时候给他打个电话,抬头一望,视线落在门口。   盛危环着手臂,倚着门框看着他。   来的够快的。   平时从盛世大楼到这里至少也要半个小时呢。   林鹿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我等的人来了。”   崔董偏过头往门口望去,对上盛危的视线:“这位是…林总的爱人?”   林鹿咳嗽一声:“你误会了…只是朋友。”   崔董:“原来是这……”   话还没说完,一只手臂从后面搭住了林鹿的肩,崔董后半句话就咽了回去。   搭在肩膀上的手臂很有分量,沉甸甸的压在林鹿肩膀上,林鹿庆幸好在手里的热茶已经喝完了,不然恐怕会被他失手洒掉,他一仰脸,就对上盛危冷沉的视线。   盛危扬着嘴唇,手臂搭在林鹿肩膀上,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打量崔董,眼神冷峻不近人情,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不愉,让人不敢轻易直视。   林鹿熟悉他的神态,盛危现在心情显而易见不怎么好。   盛危漫不经心瞥了崔董一眼,“我说怎么打电话没人接,原来是有人在旁边?”   “是你进来的太快了,我本来就打算出去的。”林鹿说。   盛危没反驳他的话,瞧了眼崔董问:“这位?”   “海蓝航运的崔董,”林鹿说。   “原来是海蓝航运……”盛危抬起黑沉的眼,“幸会。”   崔董认得盛危,虽然因为公司业务的问题,两人没什么交道,但是在酒会上还是见过一两面,他也听闻盛危性情暴躁,现在看来传言一点都不虚,盛危分明在笑,眼神却凶狠的让人害怕。   但原因是什么呢?   崔董和林鹿认识也有许多年了,最初只是被林鹿的外表吸引,后来在合作过程中他更多是倾心于林鹿的能力,于是开始追求林鹿。   他知道不能急于求成,但像他一样被吸引的人太多,还是选择告白了,才得知林鹿还有一个恋人。   于是他很自觉的退回到商业伙伴的位置上。   但这并不代表他面对别的竞争者就能甘心退让。   他听说林鹿的爱人是柏季言,林鹿也说和盛危只是朋友,但盛危这明显圈地盘的动作可不像是普通朋友。   或许连盛危自己都没察觉,现在他就像领地被冒犯的野兽。   崔董早前听说盛危是直男,但他现在忽然有了大胆的猜测。   黑沉沉的视线里压抑着烦躁和火星,就像一无所知的火山被埋在深海里,一旦苏醒过来就会掀起波涛汹涌的海潮,现在就像深不见底的海渊,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崔董琢磨着心思,脸上洋溢出一个笑容:“盛总是来接林总的?下回有机会一起喝杯茶?”   盛危没兴趣:“再说。”   别说喝茶,他连水都不想和他一起喝。   崔董一顿,换做是其他人肯定做做面子也要答应下来,说下次一定赏脸。   看来不是他的错觉,盛危确实对他不太待见。   林鹿轻咳一声:“那我先走了,你推荐的几部电影,我会抽空看看的。”   “好,”崔董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舍,主动凑近林鹿耳边:“如果林总去影院,我也很乐意陪同,还有就是…今天遇上林总,我觉得心里很高兴,但你好像有心事,不知道你为什么有这些心事,但是如果有什么我能够帮忙的,请一定要联系我。”   林鹿深感崔董的敏锐,“我知道了。”   崔董掸掸衣袖,朝盛危露出一个松快的表情:“那我先走了,有空一起出来坐坐。”   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盛危正低头和林鹿说话,和面对其他人的不耐烦不同,在和林鹿说话的时候他仿佛用了最大的耐心。   他虽然不知道那些传闻是怎么来的,盛危又是怎么会以为自己是直的。   但他很期待沉睡海底的火山喷发的那一刻。   ·   黑色豪车缓缓在拥挤的车流里前行,窗外天色逐渐暗下,林鹿托腮靠着车窗摁手机。   锻炼后再接受按摩实在很享受,车里的空调又暖融融的,身体里面的血液活了过来,就像原本冷冰冰堵塞的血管,现在呈现出一种活跃又畅快的状态。   总之浑身都舒服的暖洋洋的。   盛危沉默地坐在一旁,他总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奇怪。   若是同样是刚才的场景,再把林鹿换成是沈修未,他根本不可能主动上前,他厌烦无意义的社交,也不喜欢打扰别人,等沈修未和别人说完话了再过来就行了。   但他看到林鹿朝别人笑,就觉得有点碍眼,下意识走过去搭住林鹿的肩。   这个举动他不能理解。   不对,这小狐狸蛊惑人的能力那么厉害,他就是清楚这一点,才要和林鹿定下合约,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   所以他只是在担心这小狐狸趁他不注意又和谁搭上关系罢了。   这么一想就想通了。   盛危眉稍舒展,看了一眼身边正握着手机发消息的林鹿,漫不经心问:“刚才那个人就是你出来见的朋友?”   “我出来见的是楼扬,”林鹿姿态懒散:“他只是在大厅等你的时候偶然碰到的。”   “你们不是普通的商业伙伴吧?”盛危问。   “这你也能看出来?”林鹿诧异地坐直身体,盛危和崔董也就打过一个照面,崔董也没有表露出多少意思,“不是说铁直感受不到这些氛围吗?”   盛危:“……我是直,但没瞎。”   “…现在只是单纯的商业伙伴,之前他曾经和我告白过,但我拒绝了,你也知道我对柏季言一心一意…”林鹿说着,勉强抑制住反胃的冲动:“怎么可能去考虑别人呢?”   说到这里,林鹿看了眼旁边人的面色:“…你生气了?”   “我没生气。”盛危冷冷,回答的很快。   林鹿从善如流地点头,回答的比他更快:“没生就好。”   盛危:……   “话说,”林鹿托腮望他,指尖轻轻在脸侧点了点,好奇道:“盛哥你喜欢什么样的……”   话还没说完,盛危接到一通电话,林鹿没再继续问,而是低头发消息给姜学文。   乔杭杭受了那么大委屈,柏季言迟早也会知道,他让姜学文这段时间多盯着柏季言的动态。   盛危接起电话没说两句就挂断了。   管家声音中气十足,就连林鹿都听得见:“是管家打来的?是什么事?”   盛危收起手机:“过年回老宅的事。”   眼看着就要到过年了,前两天林鹿就听许姨说过盛家的传统就是无论在忙多大的合作,过年都得回老宅过,盛危也是,每年都回老宅过。   盛危看他一眼:“过两天你也一起去。”   林鹿瘫在后座懒得动弹:“我在别墅就行,盛哥不用担心我会孤单。”   “谁担心你?”盛危环抱手臂盯着他:“你不去老宅,留在别墅谁伺候你?”   “许姨他们…”   盛危答的很快:“许姨他们要放假。”   他一顿,露出个冷嘲的笑:“还是说你能自己伺候自己?”   林鹿心虚:“……那还是去吧。”   ·   入冬后新京市经常断断续续下雪,林荫道也经常有枯枝落下来,车轮滚过去,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车行驶了半个小时,好不容易脱离拥挤的车流,开进一个高档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这个酒店是新京市的老牌酒店,听说最近聘请了一个很出名的外国主厨,所以预约的人络绎不绝。   由于每天供应菜品都不同,林鹿就没怎么看菜单,让他们上了两份当日限定。   林鹿慢条斯理切了一块司康饼,小口抿进嘴里,姿态挑不出一丝毛病。   盛危搁下刀叉,抬头看他一眼,每次和林鹿面对面吃饭,他都觉得很奇妙,林鹿每次都是一吃一小口,但速度一点都不慢。   但就是有一个问题。   林鹿抿了口红茶放下杯盏,冷不丁对上盛危的视线,还没等他疑惑,盛危就开口了:“你不吃牛肉饼?”   “不是,”林鹿摸了摸鼻尖:“我不太能吃辣,上面浇的是墨西哥酱,我有点受不了。”   他用叉的卷起意面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咽下去之后才说:“何况其他菜已经很多了,我都已经饱了。”   “这盘又为什么不碰?这里面没有墨西哥酱。”   “那盘放了洋葱。”   这就是盛危发现的问题,林鹿不仅吃的少,而且还挑食。   说话间,他的头顶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吊灯光色变暗散发出低调昏明的光,大厅中央小提琴徐徐扬起,将气氛烘托的恰到好处。   隔壁桌一名男士将手贴在胸口单膝下跪,向旁边的女士求婚。   男士将戒指为女士戴上之后,头顶的灯光又恢复明亮,见证这一刻的在座人纷纷祝福鼓掌。   男士求婚成功红光满面,谁都能感受到他的喜气。   林鹿也鼓了两下,因为这桌就在他们隔壁,他依稀能听见后来两个人坐下来的对话。   男士问女伴:“你怎么好像预料到了?”   “那当然了,谁叫你带我来这个餐厅。”女伴翘起手指,看着新带上的钻戒:“你不知道这个餐厅被誉为告白圣地吗?”   “听说有七成的情侣到这里都是来求婚的,剩下的三成都是因为听说这里是告白圣地,基本上告白都能成功,所以带暗恋的人过来的。所以你就看看,来这里的哪一对不是情侣…”   话还没说完,就撞入盛危黑沉的眼神。   女伴顿时噎住,嘴巴一合,把到嗓子眼的话咽了下去。   盛危睨了一眼,就转移了视线。   女伴拍了拍胸脯,之后又偷偷打量了两眼,这人长得好看就好看,就是眼神太凶了,说不准就是因为这样,才只能苦巴巴的暗恋别人,听说这里是告白圣地才带着暗恋的人过来努努力。   这是被她戳破小心思了吧。   女伴暗暗点头,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她还把自己的分析说给刚上任的未婚夫听,实际上隔壁也听的清清楚楚。   林鹿闷笑一声,“这个餐厅不是你选的吧?”   “…当然不是,”盛危额头青筋一跳,脑海里已经把推荐这间餐厅的钱特助大解八块。   其实是钱特助不知道预约哪个,就去问了秘书室的同事,她们还以为钱特助要和女朋友约会,才推荐了这个地方。   正谈到钱特助,钱特助就来电话了。   盛危接起电话,拉开座椅,往走廊走去:“怎么,还没找到清洁能源工厂的选址……”   林鹿瞟去一眼。   有点耳熟。   林鹿上一世没少调查盛氏,基本盛氏的基本盘决策和大部分合购案他都了如指掌。要想撬动盛氏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他可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上到决策,下到每一个工厂他都调查的清清楚楚。   盛危有意把盛氏重心从房地产开发转移到智能驾驶,但造车首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能源问题,毕竟现在大多数燃油车都在往清洁能源汽车方面发展,现今清洁能源车的动力天生比油车平滑,操控性能也更强,满载加速成绩和折损率普遍优于燃油车,可以想见未来必定是清洁能源车的天下。   但清洁能源车也有一个很大的缺陷,那就是动能回收问题,油门一但松开不像燃油车会匀速减速,而会带来很大的惯性,导致人很容易晕车,甚至给人一种撞墙感。   盛氏既然要把智能驾驶长期做下去,让能源和引擎制动更好的兼容,与其和别的能源工厂达成合作,倒不如盛氏自己建一个。   现在看来还在为选址发愁?   这么一想,上一世的选址好像确实不怎么好。   林鹿解决完餐点,到洗手间洗了个手,出来之后盛危刚巧打完电话,两人一起往酒店外走去。   这家酒店颇有名气,他们出门的时候不巧碰到某个名人来打卡,身边前呼后拥,围了一大票粉丝,又是要合照,又是要签名,走廊空间有限,推推搡搡地往前走。   还有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氤氲在空间里。   林鹿把脸埋入围巾,隔绝掉这股味道,结果对面私人包厢刚办完酒,醉醺醺的人潮涌出来,走廊上人潮更拥挤了,他被冲的左摇右晃,差点往后栽倒。   一只手忽然掐住他的腰,林鹿顺着力道撞进一个胸膛。   熟悉的干燥冷冽的气息充盈一瞬间鼻腔。他鼻子都被撞疼了,懵了几秒,抬头一看,和盛危视线相触。   林鹿这才发现自己背后是走廊墙壁,盛危一手掐着他的腰,一手撑在他的脸侧,用背挡住了涌进来的人潮。   盛危垂眼看他,轻嗤:“站都站不稳。”   他还以为林鹿会反唇相讥。   林鹿却仰起脸,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撞到了鼻子,眼眶湿润,说话声音也很虚弱:“不好意思我没听见,你刚才说什么?”   好像说一点重话就能随时晕倒的样子。   “…算了,”盛危偏开头,“没什么。”   林鹿垂下眼皮,无声笑了一声。   盛危看着高高大大就像头冷硬凶狠的野兽,却实际上意外的心软。   走廊拥挤的人群里,两个人慢吞吞才得往外挪,林鹿被护着,脸近乎贴在盛危胸口。   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距离这么近过。   盛危炙热的呼吸恰好喷洒在他的发顶,弄得他发梢总是掠过眼尾……有点痒。   盛危忍了忍:“…你扭什么?”   也不只林鹿觉得痒,林鹿的脸就埋在他的胸口,嘴唇微微开合,温热的吐息隔着外套还能依稀感受到,林鹿还喜欢把头扭来扭去,更是一种折磨。   不好好走路,总在他胸前乱蹭什么!?   林鹿不蹭了,头一抬,盛危也低头看他。   他们从来没有距离这么近的对视过,视线碰撞在一起。   不知缘由,盛危心脏跳动频率骤然加快,“咚”的像被撞击一声,他脑海里就像有什么东西在爆炸留下一片空白。   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他们谁都没率先挪开视线,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憋着一股劲不愿意先挪开。   十几秒的时间就跟一眨眼似的。   等到走廊上人散干净,重新恢复平静,他的心也跟着落到地面。   盛危松开手,两人往酒店外走去。   出了门,盛危的心情还是觉得怪怪的,林鹿身上也不知道是喷了什么,自从刚才闻到,但那股气息好像总是萦绕在他周围,淡淡的香味总是挥之不去。   以前他是没有这种感觉的,但不知道是不是能辨认出林鹿身上的气息。   现在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林鹿就走在他身边两步远的地方。   他拉大步伐,和林鹿拉开距离。   林鹿手揣在袖口里,悠哉地迈着步子消食,突然见盛危走快了,他也只好加快脚步跟上去。   盛危脚步一停:“你挨我这么近做什么?”   林鹿:“?”   他用眼神丈量了一下他们之间的距离。   就是普普通通并排走啊,中间还能过一个人呢。   盛总这是又被刺激到哪里了?   罢了罢了,自己的饭票还得自己纵着。   林鹿主动落后五六米。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景观水榭,眼看就要到停车场,盛危步子又骤止。   林鹿被他一个急刹,搞得差点撞到后背,好在他及时停步,故意后退两步,继续维持着五六米的距离。   盛危望着一个方向,眉头微微皱起,他居然在水榭后面看到了崔董一行人。   眼见崔董东张西望往这儿看,他劈手把林鹿扯到身边:“谁让你站那么远的?”   林鹿:?   作者有话说:   鹿鹿:喵喵喵,不是你吗?? 第45章   年关前夕,对于各大企业来说都是最繁忙的一段时间,既要做年末总结,又要展望来年规划发展,盛危忙的不见人影,一连几天都睡在办公室,林鹿也联想到了以前的自己,每逢临近年关忙的脚不沾地。   今年倒是难得过了个清闲年。   倒是收到几条林海天打来的电话,但他懒的接,林海天又发短信过来,让他最好把盛危带到家里来过年。   多大脸呢。   林鹿倦倦地瘫在沙发上,动动指头就把消息删除了。   离除夕还有几天的时候,别墅里的佣人陆陆续续放假离开。   别墅里气氛就更清净了。   这天,吃过晚餐,林鹿抱着小枕头坐在沙发上看电影,不得不说盛危家的放映设备是真的齐全,投影仪是最新款的三维成像,把窗帘拉紧,再戴上眼镜,和在影院看没什么区别。   他看的正起劲的时候,手机响了,等电影的高潮过去,林鹿才摸起手机,是姜学文来消息了。   [姜学文:林总,现在有时间吗?]   [姜学文:上次您让我盯着柏季言,我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事。]   林鹿直接回拨了个电话过去,这些天他躺在沙发上除了吃就是睡,精神都有些慵懒萎顿了:“他做什么了?”   “…林总您病了吗?”姜学文一顿,“您鼻音有点重。”   林鹿轻咳:“没生病。”   因为他是躺着讲电话的。   姜学文放下心来,这才把自己追踪到的事娓娓道来:“柏总最近物色了几个西点师,在江畿道那里开了个西饼屋…我把出经常出入店面人的照片都拍下来发给您了。”   林鹿翻了翻照片,指尖点开大图,果然在上面找到一个形似乔杭杭的身影,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还戴了帽子,做了变装。   林鹿若有所思:“西饼屋……”   这辈子很多事情都不同了,没想到就连西饼屋这事都提前了一年多。   这西饼屋本该是乔杭杭名声大噪时开的,一开业就爆火全网,不仅每天产品卖到脱销,还接连不断的开了几百家分店,甚至连着都带动了江畿道那边老城区的商业复苏。   以江畿道为中心的老城区经济重心转移后,逐渐开始没落,年轻人都不愿意往这跑,最近几年已经无人问津,是乔杭杭的店在这里开起来,大批粉丝涌入,成天在店门口排队,因为人流量变大,又有人重新回到这里开店,甚至逐渐带火了一条商业街。   其实大多明星都有一个创业梦,有搞自创潮牌店的,做服装美妆的,办音乐影视公司的,还有开火锅店的…乔杭杭有创业梦也并不稀奇。   他记得这间西饼屋是乔杭杭出钱,但挂在柏季言名下,由柏季言管理操作的。   因为乔杭杭想创业,却不会开店又怕赔钱,就委托了柏季言。   柏季言心眼多,他怕林鹿发现后起疑,便做主开了个西饼屋,总归林鹿嗜爱甜食,到时谎称是给他开的就行了。   上一世林鹿也去过几次,一无所知还消费了几次,甚至还为柏季言悄悄给他开西饼店而动容过。   后来知道乔杭杭的存在,深入调查才发现这些事。   想起这些,心情顿时就不美妙了。   “提前了…应该是因为上次的事,”林鹿轻轻嘟囔。   上回钟山高尔夫球场的事情后续,是楼扬处理的,楼扬应该不会善罢甘休,依他的行事风格,虽然不至于让人封杀楼扬,应该也会去敲打黄总,乔杭杭短期的行程通告应该都被搅黄了,所以才想起来创业。   真是一株能经历风吹雨打的杂草。   “林总?”他声音太小了,姜学文没听清,推了推眼镜疑惑道。   “没事,这事我知道了。”   林鹿轻叩扶手,忽尔一笑,既然柏季言要谎称是给他开的,不如他先把这个谎坐实了。   一眨眼过去两天。   转眼到了除夕前一天,新京市上空连着飘了三四天的雪,前庭后院银妆素裹,就连外面的石墩子都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十点多林鹿起床洗漱,换了一身休闲款式的西装,不显得太不隆重,也不会显得不讲究。   管家把车开到前庭。   林鹿打着哈欠上车,盛危已经坐在后座了。   盛危抱着手臂看着他,耷拉着脑袋蔫蔫地上车,掩唇打了哈欠往后一靠,还打算睡个回笼觉。   “你晚上做什么了?”盛危问。   林鹿撩开一只眼睛:“嗯?”   盛危说:“我一大清早从公司赶过来都比你精神抖擞。”   林鹿也不知道,可能是越睡骨子里越是犯懒,越睡越困。   这么一想也不能再继续睡下去了,林鹿勉强打起一点精神,把视线投向车窗外。   天地到处一片白茫茫,现在这个时刻,大多数家庭都窝在温暖的家里团圆,平时最忙碌的交通主干道车流也不太多,只是上了高架还是稍微堵了一会。   街边的商店挂满了喜庆的新年装饰,两旁行道树和高速路上的路灯也挂着红彤彤的灯笼。   下了高速,车流就又不怎么堵了。   林鹿托着下巴看着车子驶入郊区,离得很远就能看到山林里钟楼尖峭的一角,周围也没有其他住宅,看来那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这么一想,盛家人还真的挺喜欢在山里住着。   经常住的别墅是城中山,老宅又建在这么个偏僻的深山老林里。   车驶离环山公路,一座气势恢宏的园林式四合院近在咫尺。   这宅子不像普通的四合院,倒像是规格很高的氏族留下来的宅院,四周古木参天,红墙黛瓦,看不到尽头。   林鹿也没见过这种建筑,就是现在涌过来一群仆人把他们用轿子抬进门他也不觉得奇怪。   但出乎意料的是,正门敞开着,却只有几个菲佣在门口一边清扫积雪一边等候。   从正门进入后是一道影壁,上面提刻着一行龙飞凤舞的字,后面是山水园林,由于气温比较低,小桥下流淌的小溪水面结冻。   色彩艳丽的观赏锦鲤摇动着大花尾巴在下面游来曳去。   连走了半个多钟头,大概走了两公里,林鹿可算瞧见了主屋的檐角,这么长时间没运动,他居然走的腿软气喘:“不能把车开进来吗?”   盛危抱臂在一旁等他:“你回头看看,车能走青石板路吗,还有桥,也挤不上去啊。”   “……”林鹿累得不行,撑着膝盖直吁气。   尴尬的是老宅的佣人在前面引路,显然是走惯了这些路,脸不红气不喘,就跟没事人似的,就他一个人走走停停。   管家在旁边鼓励:“林先生再坚持坚持,再走一刻就差不多了。”   林鹿:……   林鹿一听还要再走一刻钟,就觉得眼前一黑,有点绷不住了。   他额头出了一层薄汗,发梢都被汗打湿了,冷风一吹就觉得身上微凉。   “对了,我刚才忘了,”林鹿拽住盛危的衣摆揪了两下,“一会你让佣人把车后备箱的东西拿下来。”   “什么东西?”盛危把车钥匙扔给佣人,随口问。   “礼物啊,”林鹿轻喘:“要来拜访长辈怎么能空手来呢?”   他听说过年要和盛危回老宅,就让姜学文给他搜罗了一张礼单,圈出比较合适的,让姜学文去买了邮到盛宅。   见盛危没说话,林鹿说:“你也不用太感动…”   盛危看着他,轻‘呵’一声。   他感动什么?   他有什么可感动的?   他给林鹿买这买那,林鹿从来没说送他什么礼物,现在第一次见老头子,居然还特意准备了礼物。   “林鹿,”盛危垂眼看他:“你怎么能搞区别对待呢?”   林鹿:“……我这不是尊老爱幼吗?”   林鹿仰脸笑了起来,捏住盛危的袖口又揪了两下:“那我也给你买个新年礼物?”   盛危又哼了一声,“拉倒,我和你也不是互送礼物的关系。”   林鹿眼尾往下耷拉,一脸纯然受伤。   盛危看着他,把揣在口袋里的手拿出来,随后背对他俯身,语气平和:“上来。”   林鹿摆摆手:“这哪行,我再坚持再坚持……”   “你再坚持坚持,太阳都下山了。”盛危不想再耽误时间,不耐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没听过吗?赶紧上来,别废话。”   “尊老爱幼这个梗是过不去了是吧?”林鹿笑了。   他也就意思意思,总归左右又没什么人看着,有人免费提他代步,这有什么不好?   他毫不犹豫往眼前瞧着就很坚实宽阔的背上一趴。   管家老怀甚慰,先生也算是会心疼人了。   他偷偷从后面拍了一张照片放在别墅群里,引起了一阵骚乱。   引路的老宅佣人也是头一次见盛危这样,盛危每次回来就是和盛董吵一架,吵完就走,没想到还有这么人情味的一面,全都忍不住往两人那里瞟。   林鹿倒没有半分不好意思,能享受就行了,何况盛危体温很高,暖着很舒适。   “盛哥以前背过别人吗?”林鹿倦倦地贴在盛危耳边小声问:“好像很熟练啊。”   盛危脚步一顿,这么一想他好像真没背过人,第一个背的还是害他破产的林鹿。   盛危:……   林鹿戳着他后背肌肉催促,嘀咕:“到底有几个啊?”   盛危后背被他戳的发痒,他又不喜欢说谎,烦躁道:“再问你就下来自己走。”   林鹿立马就消停了,眼看终于要走到主层,他才把捂嘴的手拿下来:“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小时候是住在老宅的吗?”   “不然呢,”盛危说。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林鹿眼眸一弯,好奇地问:“万一从外面回来内急怎么办?”   盛危:……   ·   主宅里面积比想象中的更宽阔,地面铺着地暖,就算穿着袜子踩在上面也不觉得凉。   但主宅里的佣人也比想象中要少,除了做饭的厨师,几名负责清洁的佣人和医生,就没有多余人了。   管家说:“盛董喜欢清净,所以没雇太多人。”   林鹿点头表示了解。   一进主屋,暖气吹拂到身上,他瞬间就活过来了,隔着玻璃窗看了眼外面,中式园林恢弘大气,落满积雪后瞧着别有一番韵味。   他指向一条蜿蜒的小径:“那条路就是我们来时的路吗?”   管家颔首:“是的,林先生要是想在四处转转,最好让佣人陪同,现在天要黑了,我担心林先生迷路。”   “…明天再转转吧,今天我也走不动了。”林鹿坐在沙发上轻轻捶了捶小腿肚。   盛危松开领带,居高临下睨他一眼:“越睡越娇弱。”   “分明是这里太大了,”林鹿嗓音虚弱:“大的都应该修个缆车。”   盛危看着他这个样子,毫不吝啬地发出一声嗤笑。   管家对这里很熟悉,给林鹿安排进早已收拾好的房间,“林先生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晚餐很快就好。”   “好…”林鹿又问:“对了,怎么不见盛董?”   佣人说:“老先生今天会见了几位老友,精力不佳,已经先睡下了。”   林鹿点头:“那我明日再拜访。”   “明天…”管家干咳一声,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在流理台洗手的盛危,欲言又止:“明天林先生要是看到了什么,可千万别见怪。”   丰盛的晚餐很快就被端上餐桌,餐桌是宽大的檀木中式圆桌,光菜肴就准备了十多盘。   林鹿捏着筷子,漫不经心地夹了一根干煸扁豆放进嘴里,若有所思。   早就听说盛危和他父亲关系不好,现在看来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差。   就算是他和林海天那样的塑料父子关系,以往过年要是他在外面出差赶回来的晚了,林海天都会亲自准备一桌子菜等他回来。   但盛危和他父亲关系显然更差,盛危回到家了,盛董连个面都没露。   精力不济想也知道只是托词。   他抬眸看了眼盛危,盛危再怎么和父亲不对付,现在心里也应该不好受吧。   狠狠怜爱了。   林鹿捏着筷子给盛危夹了一筷竹笋炒肉。   盛危实际分毫不受影响,老头子不在他反而舒坦,胃口大开,不消片刻就扫荡了一盘红辣椒。   结果一低头,旁边伸过来根筷子,往他碗里放了一片竹笋炒肉。   盛危:?   林鹿托腮怜爱道:“多吃一点。”   “你不是怨我对盛叔尊老吗,”林鹿戳戳筷子说:“这也是在尊老,毕竟要一碗水端平嘛。”   盛危额头的青筋狠狠跳了一下。   他就比林鹿大两岁,哪里需要林鹿去尊老?   吃过晚餐,林鹿上楼回到房间整理行李,这回出来要在这里住两天,所以还有小行李箱装了一些衣服。   把衣服挂进衣柜,林鹿到浴室里冲了个澡,裹着浴巾躺在床上给隔壁的盛危发消息。   两人房间就隔了一堵薄薄的墙。   盛危也是刚从浴室里出来,一眼就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出林鹿的消息。   [鹿:睡了吗?小狐狸探头.jpg]   [盛危:房间就隔着一堵墙,你喊一声就听见了,还要发信息?]   [鹿:不可以发嘛?委屈巴巴.jpg]   盛危光着膀子坐在床上擦头发,看见林鹿屏幕的消息,轻啧了一声,林鹿哪来那么多表情包。   [盛危:有话快说,有……]   [鹿:我听说这里年后要开一家西饼屋,我们一起去打卡吧^^,分享地址-江畿道]   [盛危:林总真是日理万机,年后的行程都安排好了。]   [鹿:谢谢夸奖~明天就是除夕了,我还是第一次过年外宿,有点睡不着觉。小狐狸眨巴眼睛.jpg]   [盛危:…所以你就要来烦我?]   林鹿看到盛危发来的消息,都能想象到他现在不耐烦的表情,林鹿笑了笑,抱着手机在柔软的被子里面滚了一圈,指尖在屏幕上敲字。   他原本是想挑个普通的晚安的表情包过去的,但没想到之前经常发的那个排在最前面,他手一滑就发出去了。   林鹿本想撤回,又一想,发都发出去了。   盛危擦干头发,扔掉毛巾,拿起来一看。   [鹿:不是,我只是来说晚安的,小狐狸飞吻.jpg]   盛危盯着那个抱着屏幕狂亲的小狐狸僵持半晌,见林鹿没再发消息过来,他深吸一口,才勉强抑制住烦躁的冲动。   ……   又卖什么萌!? 第46章   翌日除夕。   一大早就有源源不断的车停在老宅门口,一波又一波,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清晨七八点林鹿就被吵醒了,他拉开百叶窗往下看,许多提着礼品西装革履的人过来拜年。   里面有几张面孔他都认识,林鹿懒得打交道,就特意绕了个楼梯来到一楼客厅。   盛危和管家应该都在接待前来拜年的客人,客厅里只留下几名佣人。   佣人见他下楼,说:“林先生早,请您稍等片刻,早餐就要准备好了。”   “辛苦了。”林鹿笑了笑。   简单吃完早饭也没见到盛危的身影看外面来的人一直都没断过,应该还在会议室接待客人。   林鹿没去凑那个热闹,他手机一早上就叮叮咚咚频繁作响都是来发短信拜年或是打电话过来拜年的人,好在今天只是除夕,如果是明天大年初一,拜年的人更多。   见林鹿在沙发上回信息,佣人提议:“林先生要不要出门走走,散散步?”   林鹿闲来无事就同意了。   后院比他想象的面积更大,假山石阶一步一景,随手一拍,都是一处景观,踮起脚尖都望不到尽头。   因为后院现在没人来,地面上积雪还没清除干净,他们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除此之外还有不知道是什么动物跑过之后留下的小小的梅花印。   “看这个足迹应该是猫,”佣人在这里生活很久了,一看就很有经验:“城郊附近的流浪猫还是很多的。”   林鹿走累了,坐在一个石墩子上歇脚,闻言笑道:“看这个足迹应该是来这里避雪的。”   歇够了脚,他们又继续往前走,后院布景植树都很讲究,比如人工湖上建了一座海棠亭,亭子附近栽种的都是海棠花,只不过现在被积雪覆盖一片白茫茫。   海棠花树都比较矮,其中有一棵杏树掺杂在里面就显得有点不伦不类,蓬蒙如盖,林鹿转头问佣人:“那里怎么会种了一棵银杏树?”   “啊这株,这棵树我来的时候就有了,听说是先生小学的时候亲手种的。”佣人说。   居然是盛危亲手栽种的?   想想国内的小学好像确实经常会布置一些雏鹰作业,让他们体验生活,养养蚕种种树,做做义工之类的。   林鹿脑海里想象出盛危一脸不耐烦地拿起铁锹刨坑,栽种树苗,给小树苗浇水的画面,忍不住笑了笑,也没放在心上。   把庭院大致参观了一圈,林鹿在佣人的陪同下溜溜达达回到主屋。   临近中午,拜访的人没有早上那么多,管家也终于闲下来,在厨房泡茶。   林鹿想到自己到现在还没见到盛董,就主动问:“盛叔现在有空吗?我还没拜访。”   管家说:“老先生刚送走几个老朋友,我带林先生去看看。”   林鹿早先就听说盛危的母亲去世之后,盛叔大哀大伤搬到老宅,修了个祈福堂,一个人偏居。   但他没想过自己有机会能到这个地方来。   祈福堂就在主屋后方,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僻静幽邃,刚进入院子就闻到一股沉香。   盛叔手里拄着拐杖,在佣人的搀扶下送走前来拜访的朋友。   一转头注意到跟在管家后面的林鹿,觉得有点脸熟,面上浮现出几丝疑惑:“这位小朋友是…?”   林鹿露出一个干净纯真的笑容,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盛叔不认得我了?我是林鹿。”   “啊,我想起来了,瞧我这记性,一年不如一年,”盛叔让佣人去拿老花镜:“快过来让我瞧瞧,一转眼十几年过去,海天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差点都没认出来。”   林鹿跨过门槛,笑容清透明亮:“盛叔新年好。”   “好好好,”盛叔拍拍身边的座位让他坐下:“上回见到你也就比我膝盖高一点,没想到现在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海天身体还好吧?”   “父亲身体康健。”   林鹿不动声色打量盛叔,其实盛文京也就比林海天大个七岁,但林海天花天酒地注重保养瞧着就像四十岁刚出头,盛文京这些年饱受妻子离世的痛苦看着比林海天要苍老了十多岁。   感情这件事这么消磨人的精神吗?   盛危的母亲刚刚去世的时候,大家都以为盛文京的消沉只是一时的,毕竟盛文京既有钱又有名望,何愁找不到更好的续弦,听说那时候还有人总往盛文京身边塞人,都被盛文京骂了回去,就连公司都做了警告,后来盛文京思虑成疾,干脆把公司甩给盛危,才逐渐淡出了视野。   林鹿不太喜欢这种复杂绵缠的感情。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是天性冷情的人,就算是柏季言出轨找替身,他倒也没有刻骨铭心的伤心,在意的只是背叛感,一种信任被推翻的愤怒。   好在他现在也没必要去考虑这种感情,毕竟他的身体也不允许,在最后的时间让那些人得到应有的报应,才是他该考虑的事。   盛叔端起茶杯,轻刮浮沫:“你现在是不是在读大学了,学的是什么专业?”   “经管专业,”林鹿摸了摸鼻尖:“不过我已经毕业进公司工作了,这次也是盛哥把我带来的。”   盛叔恍然:“原来是这样。”   林鹿微微侧目,他观察了下盛文京的表情,虽说父子关系不和,但盛文京多愁善感又是个深情的人,就算一心扑在亡妻身上,应该也不会对孩子毫无感情。   果然,一提到盛危,他就看见盛文京脸上浮现出伤感和愁绪。   想充分了解盛危,现在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盛危那小子带你过来的?”盛叔喝了一口茶,叹气:“我都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了,他带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在这里应该觉得很没意思吧…”   “是我强烈要求盛哥带我来的,”林鹿手里捧着温热的茶杯捂手,笑容明亮真诚:“盛氏在盛哥手里这段时间发展势头很好呢,我就很好奇盛叔是怎么样一个人,那么会教孩子?”   “嘁,我哪会教什么孩子。”盛叔面上带笑。   平日来拜访盛文京的都是一些老友,他们都知道盛文京和盛危关系很僵,所以都尽量避免提到盛危。   但世界上哪有父母不爱聊孩子的呢,哪有父母不爱听到别人夸孩子呢,尤其是林鹿还能言会道,三两句就挑了几件盛氏公司里的喜报告诉盛文京,盛文京沉重的心情果然轻快高兴起来。   “他能做的这么好,我就放心了,”盛叔脸色松动,和蔼的看向林鹿:“你和那小子的关系还不错吧?”   “唔…”   林鹿回忆了下盛危要搞垮双木和林氏的所作所为,轻咳一声:“我很感谢盛哥,好几次我身体不舒服,都是他亲自送我去的医院,深更半夜还在旁边陪床。”   盛叔闻言一脸意外,在他印象中盛危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脾气,但这也就说明盛危在他没看见的时候已经成长了,他心里又感慨又欣慰。   “鹿鹿啊,我可以这么叫你吗?”盛叔说,“我和那小子碰到一起没说两句就会吵架,其实这些年我在祈福堂里给他妈妈祈福,经常会反思以前的事…他妈妈出了意外之后,我就消沉了,对他也不怎么关心,他心里应该也是有看法的…”   “我知道他以前想去当赛车手,连俱乐部都组建好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但负担一个企业太重了,他妈妈离世之后我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精神…所以很不负责任的把公司甩到了他肩上,在这里一躲就是几年。”   “有时候我也不是没想过和他道歉,但是那小子一言不合就会呛人,我哪里开得了口…”   “以前他妈妈还经常托梦给我,在梦里看看我,现在我已经大半年都没梦到他妈妈了,你说,他妈妈是不是也在怨我…”   应该是这些话憋在心里憋的太久了,平时又无法跟好友倾诉,盛叔长叹一口气,一股脑把心事吐露了出来。   林鹿:“我觉得…就像您对夫人感情深厚,这么多年都无法淡忘,夫人对您的感情肯定也是一样的,绝不会怨恨您,盛哥现在在公司做的不错,相信夫人也会很欣慰的。”   盛叔受到宽慰,皱眉叹息:“当时我把公司甩到盛危的肩上,没有问过他的意见,也没能带着他好好熟悉项目…”   “这都是历练嘛。”   “也是,”盛叔表情松快,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拍了拍林鹿的肩膀:“大过年的不讲丧气话,走,中饭应该好了,我们到餐厅去。”   盛危刚应付完过来拜年的客人,从招待室走回客厅,客厅电视里正放着中央台的新春综艺节目,光听背景音乐就能让人感觉到新年的喜气。   他松了松勒紧的领带,在沙发上坐下来,一抬头就看到他父亲笑容满面,而旁边贴着的人,他化成灰都认识。   他眼睁睁看着林鹿和自己的父亲和和美美,有说有笑地走进来。   盛危:?   要说他现在是什么感觉,就像是他精心防备准备了一张网,防着心思狡猾的小狐狸,没想到他光顾着前面,一不留神后面家被人偷了。   就这样林鹿还仿佛看不见他绷着的脸,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一到客厅就脚步轻快地扎进厨房:“让我看看今天中午有什么菜色呀~”   盛叔看着他欢快的背影,唇也含着笑,只是当看到盛危时,嘴角的弧度又抿了下来,他拄着拐杖道:“你跟我过来。”   林鹿从厨房离开,恰好看到盛家父子两人在书房谈完话出来。   两人又不知道互呛了什么,盛叔脸拉的老长,拄着步子往祈福堂走,怄气连中饭都不想吃了。   林鹿探寻的视线太过炙热,盛危回头一瞧,就看到林鹿抱着小枕头坐在沙发上,一双猫猫祟祟的眼睛从枕头后探出来。   “你又把盛叔气饱了?”   这说话就很艺术。   盛危早就发现,林鹿起初刚到别墅时温柔有礼又会说话,这不,时间一长就暴露了本性。   盛危:“你挺乐呵的?”   “怎么会呢!”林鹿一脸惊诧,神色中又掺杂着一丝愤慨,似乎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来。   但盛危还不了解他么。   岁月静好的皮囊下是狡诈、唯恐天下不乱的祸心。   盛危:“呵。”   “盛哥,”林鹿掰着手指头数:“今天晚上就咱们三个一起过守岁吗?你没有别的表叔表婶什么的亲戚吗?”   “怎么,”盛危说:“你还想挨个霍霍个遍?”   林鹿羞涩:“哪能呢。”   其实林鹿在上一世就详细调查了盛家境况,盛家祖上在北省发家,本家人基本都在北省,是盛危的爷爷那辈开始南迁到新京市,后来发展甚至逐渐盖过北省本家,毕竟天南海北的,两方联系就不密切了。   而盛危奶奶一辈子就得了盛文京和盛晴两个孩子,盛晴又远嫁国外很少回来,所以盛家和子孙繁茂的林家不同,没什么能常联系的亲戚。   林鹿抬起身,挪了挪地方,坐到盛危那侧的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你看,我早上拍的照片,雪地里还有猫爪印,小小的像梅花一样。”   盛危瞥了眼照片,不明白这个有什么好拍,还要上传到朋友圈的。   因为这座宅子背靠深山,他小时候还亲眼见过在后院假山后冒出来一头山豕。   “今天我在后面转悠一圈,后院实在是太大了,尤其是有积雪的时候,根本分不清路,你们不考虑做个地图吗?”林鹿翻着照片嘟嘟囔囔:“也不知道猫在后院跑会不会迷路。”   盛危:……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不要跟着林鹿走,就不会被他牵着走。   午饭过后,林鹿搬了个软绵绵的躺椅到落地窗旁边晒太阳。   盛危又去应付陆陆续续到来的客人,林鹿在躺椅上小憩了一会儿,管家给他端来了一碟切好的瓜果,还有几盘零食小碟。   碟子里装的各色小零食都是厨房现做的。   因为正是过年,厨房还特意做了一碟小鱼干,象征年年有余,林鹿睡得迷迷糊糊,听见落地窗那里传来砰砰的声音。   他眯缝着睁开眼,一眼就看到一只个头比较大的橘猫蹲在外面,用软乎乎的肉垫拍打玻璃。   林鹿一下就清醒了。   盛危送完最后一波客人,回到客厅发现落地窗是敞开的,屋里热气直往外跑,他还以为是佣人忘了关窗,走过去一看。   林鹿正坐在台阶上,指头拈了条小鱼干,一头肥乎乎的橘猫在他腿边蹭来蹭去,嘴巴里不断发出讨好的声音。   午后阳光沿屋檐洒落,恰好抚过林鹿慵懒的发梢,将台阶上下分割成色彩鲜明的两半。   一半是单调的雪景,一半是柔和温暖的台阶,他只是轻轻勾动手指,橘猫就像被搔到了痒处,抖了抖耳朵,讨好的把毛茸茸的尾巴缠住林鹿的小腿。   听见他来的脚步声,林鹿一手托着腮,懒洋洋的抬头看他一眼,纤细的腿舒展着,眼皮微掀,比蜷在他腿边的猫还像午后休憩后苏醒的猫。   落在头顶的阴影一直没动。   林鹿还以为盛危觉得没趣,很快就会走开,没想到一直站在他身后。   难道是…也想喂?   他犹豫的问:“你也想试试吗?”   盛危手插在口袋里:“嗯?”   林鹿撑着下巴笑:“你一直站在这里,难道不是想试试投喂吗?”   盛危看了一眼他手掌心的小鱼干,他刚才又走神了。   但之所以晃神就是因为他今天从早忙到晚,要应付的人太多,难免心情烦躁,才一时恍了神。   他很笃定。   盛危随口道:“是啊。”   林鹿抬眼一笑,嘴角弯出个弧度,伸手向盛危摇了摇:“那你走近一点。”   他笑得慵懒而柔和,连眼角淡薄的泪痣都变得显眼,有种难以忽视的感染力。   盛危举步走来,低头看他:“怎么…”   话音未落,他唇上一软,林鹿动作飞快,抬手往他嘴里塞了一条小鱼干。   盛危:??   脚底下的胖橘以为他抢了自己的食物,气的朝他呲牙咧嘴。   林鹿无辜眨眼:“你不是说想试试像它一样被投喂吗?”   他说要试的是这个吗?!   作者有话说:   盛总:我要的不是这个。   胖橘:呲! 第47章   盛危气笑了。   “怎么,难道不是吗?”   林鹿偏了下头,眼帘微垂,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无辜。   这样的眼神。   仿佛真的只是盛危刚才会错了意,让面对的人不忍心去责怪,并不自觉产生一种刚才只是他们话没说清楚,不能全怪林鹿的错觉。   但盛危敢肯定,林鹿就是故意捉弄他。   “等等,你唇边有碎屑。”   林鹿仰起脸,视线落到盛危的嘴角,抬手想要把碎屑抹去。   还没等碰到。   半道就被截胡了。   林鹿的手腕被盛危攥着,他体温偏低,盛危掌心热度透过皮肤传导过来,他冰凉的手腕一下就被捂热了。   这时佣人走过来:“先生,新河能源的陶先生过来拜年了,人已经到了会议室。”   “我马上去。”   盛危松开手,烦躁地捋了把头发,看也不看林鹿大步离开。   走着走着他脚步停了一下转角仿佛还残存着刚才林鹿的体温。   若有若无的凉意,稍纵即逝。   林鹿托着腮,看着盛危的背影,给脚底下的胖橘挠痒痒,小鱼干已经喂完了这小家伙还赖在他脚边不肯走。   过了十几分钟,他收到盛危发来的的消息,让他在客厅老实坐着。   不一会,管家找过来,见到他坐在石阶上,一拍大腿:“林先生,您怎么能坐在风口呢,赶快进屋呀。”   林鹿见管家手里捧着一堆对联,起身问:“您这是要去贴对联吗?”   管家笑眯眯的:“是呀,其他屋的都挂好了,还剩下主屋。”   “那我也来帮您吧。”   “这可使不得,您是客人…”管家连连摆手。   不过在林鹿的坚持下,管家还是被说服了。   和林鹿相处这几个月,他早就把林鹿当成半个孩子,哪里拗得过他。   何况林鹿也是看管家年龄大了,登高爬低的担心对身体有负担,也是为了他好。   林鹿帮着把对联挂起来,还在窗户上贴了窗纸,主屋内外有二十几道门,林鹿之前没贴过这些,起初还觉得生疏,到后面越来越熟练。   贴完之后就像做了一场运动似的,额头都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辛苦您了。”   “没事,多锻炼锻炼也好,”林鹿说:“是不是还有祈福堂那里没贴。”   盛叔刚睡过午觉,正拄着拐杖坐在露台上。   林鹿贴完对联正打算离开,盛老先生扭过头和佣人嘀咕两句,佣人就连忙追过来:“林先生留步,老先生邀您上去喝口热茶再走。”   盛叔这些年也实在太寂寞了,林鹿都是他一见面就觉得很喜欢的孩子,就难得想和人多唠两句话。   露台是全封闭式的,有点像舞台水榭,面积极为宽敞,上面摆满了盆栽,还有沙发和桌子。   “来,鹿鹿,尝尝我泡的茶怎么样?”盛叔乐呵呵展示技艺。   林鹿对茶道也略有了解,夸赞道:“盛叔萃茶的手法炉火纯青,一看就知道是练过的。”   “平时没什么事做,也就这点爱好了。”盛叔又弯腰从桌子底下抽出棋盘:“鹿鹿会下棋吗?陪老头子来一盘?”   “会一点,”林鹿捧着茶杯暖手。   围棋是中老年人的娱乐,年轻人很少有精通棋艺的。   盛叔一开始也没在意,直到稀里糊涂丢了一局,才恍然回过味来,这小家伙是在棋里下过功夫的。   “再来一局。”盛叔不服输。   这棋一下就是一个下午,盛叔正拧着眉头苦思冥想,管家走过来,盛叔头也不抬就说:“谁都别打扰我!我一定要下赢这一把!”   管家把手里的碟子搁在茶几上:“让厨房做了点奶提拿破仑,离年夜饭还有段时间。”   “不知不觉居然都这个点了,”盛叔这才从棋盘上抬头,看了一眼时间:“都怪我,鹿鹿一下午都陪我这个老头子在这里下棋,应该累了吧?”   林鹿咬了口奶提,笑了笑,语气真挚:“还好,和盛叔下棋不觉得累。”   这倒是真的。   盛叔下棋没什么心眼,同一个棋招也能被骗三五次。   管家咳嗽一声:“那个…还有先生在找林先生…”   “哎呦,老头子成天在这里也没个说话的人,好不容易鹿鹿来陪我说话,他这个小子一点眼力见没有。”   盛叔大手一挥:“你和他说,让他等着,怎么都要有个先来后到!”   管家点头应是。   盛叔扭过头,又恢复了一张笑脸:“这样吧,鹿鹿想不想看看那小子小时候的照片?”   林鹿抬眸:“可以吗?”   “当然啦,等我找一找。”盛叔拉开座椅。   盛叔的卧室就在祈福堂里,平时清闲无事就是养花下棋泡茶,偶尔翻出以前的相册回忆一下。   他柱着拐杖蹲在柜子前面翻找,不一会儿就翻出一本相薄。   “瞅瞅,这是那小子七岁的时候,”盛叔把夹层里的照片拿出来,照片上盛危坐在篮球上,对着镜头露出不耐烦的笑。   “这小子从小就喜欢运动,周末腾出时间带他去玩,他妈妈喜欢拍照让他笑一笑,哄他对着镜头笑一笑,都这么敷衍。”盛叔嘴里说着嫌弃的话,表情却很怀念。   林鹿看着照片,盛危还真是从小就很有性格,尤其是那张脸只是比现在稚嫩些,那种目空一切,不耐烦的表情倒和现在如出一辙。   盛叔也看了好一会儿,显然也是在回忆那段时光:“他妈妈那时候是最开心的,那天一连拍了好多张照片。”   “总是和我说,那小子身体打小就好,和她不一样,身体不像她一样那么孱弱。”   林鹿捧着相册慢慢往后翻,果然看到不少盛危在篮球场上的身影。   有时是一个人捏着矿泉水瓶喝,大多数都是和朋友坐在一起,他早就听说余曜和沈修未是盛危发小,往后翻果然出现了这两个人的身影,不过都还是小不点。   “还有一本相册是那小子三四岁的。”盛叔又摸出另一本相簿。   林鹿凑过去一看,就瞧见身穿水手服的小盛危站在甲板上,手里还握着信号旗,面对镜头把头扭过去,似乎觉得别扭,又不好意思。   盛叔拍着大腿说:“从小让他拍照就不配合,这小子打小就不可爱。”   林鹿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样,但年幼的盛危就算还是一张包子脸,看上去都挺神气的。   林鹿转头看了看,眨眨眼说:“我能用手机拍一张留作纪念吗?”   “随便拍,”盛叔一挥手。   林鹿拍了一张水手服的小盛危,还有一张穿迷彩服的小盛危。那应该是在玩射击游戏,小盛危身穿迷彩服,头上戴着小帽子,手里还端着一杆玩具枪,对着镜头做了个瞄准的动作。   林鹿翻着翻着,就发现盛危真的是从小就是一副其他人都入不了爷的眼的样子,总是趾高气扬下巴朝天,因为现在的话来说就叫张扬桀骜,因为母亲要求不得不摆出拍照的姿势,小脸表情一脸不耐烦。   但因为是小孩儿,摆出这幅脸就显得有点可爱,既帅又可爱。   让林鹿忍不住清楚照片,仿佛能透过照片戳一戳小盛危的脸。   盛叔一面翻阅相册,一面给他讲盛危以前的故事。林鹿听入耳中,才意识到这才是正常的家人,因为爱自己的孩子,所以才会想着记录下来这些时光。   他不由想到林海天,林海天虽然不会错过他的家长会或毕业典礼一些重要时刻,但却只是到场,然后走个过场。   仅此而已。   或许林轩澈才是更值得他去倾注心血的孩子。   管家过来敲门:“老先生时候不早了。”   “时间过的这么快,”盛叔恍然,转头对林鹿说:“照片太多了,先看到这里,咱们先去吃年夜饭吧。”   林鹿意犹未尽。   他捏着手机看了两眼刚才拍下来的照片,来客厅见盛危正在倒水,忍不住拿指头戳了一下盛危的脸。   盛危:“?”   “你和老头子一直待到现在?”   “怎么了,”林鹿眉眼微弯,笑着说:“盛叔给我看了不少你小时候的照片呢。”   盛危额头青筋一跳,也不知道林鹿接近他爸和林鹿看了他小时候的照片,哪个更让他生气。   “我不是让你在客厅老实坐着吗?”   “是我让鹿鹿来陪我的,”盛叔一拄拐杖,大声道:“你怎么和客人说话呢!”   这也要林鹿是客人啊。   盛危倒也并不是想把林鹿带回老宅,而是如果放他回林家,就像纵狐归山,七天也不知道能生出多少变故,左思右想还是放在眼皮底下最牢靠。   但没想到他就转个脸,林鹿就能和他爸亲如一家。   他一想到林鹿就是把盛氏搞垮的罪魁祸首,就觉得他接近老头子肯定是不怀好意套取情报。   盛危转向林鹿,面色冷冷:“我刚才让管家找你。”   听了管家的话,林鹿就该出来的。   林鹿一脸纯真,将求助的视线投向盛叔。   果不其然,盛叔脸色不虞地开口:“你就这么黏人?一眼看不到就要找来找去?”   盛危烦躁:“…您懂什么?”   盛叔犟,“我不懂?那先来后到,你懂不懂。”   盛危:……   得,话都让这老头子说完了。   ·   晚上八点,除夕年夜饭正式上桌。   红烧狮子头炖的恰到好处,吊着一口卤汁,到最后才浇在上面,香飘四溢。   老宅厨师做中式菜肴确实有一手,饭桌上每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   “老徐啊,”盛叔招呼管家:“别忙活了,先坐下来一起吃吧。”   饭桌是中式圆桌,盛文京坐在中间,盛危和林鹿坐在一边,管家坐在他们对面。   餐厅里电视机也正开着,屏幕上播放的正是晚会节目。   “我听老徐说鹿鹿你喜欢甜口的,就让人做了几道苏菜,你挑喜欢的吃,觉得好吃就多吃点,不喜欢也别勉强自己。”盛叔侧头笑着对林鹿说。   林鹿腼腆点头。   盛危啧了一声:“老头子,林鹿是二十四岁不是四岁,难道连菜都不会吃?”   “有你这么招待客人的吗?”盛叔冷哼一声:“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像样,和我呛声也就罢了,对鹿鹿也这副德性?”   他没好气地道:“大过年的你还成心气我是吧?”   盛危只是看不得林鹿分明是头狐狸还装乖,故意在他面前和盛叔其乐融融。   “您什么都不懂。”   盛危懒得多说,给盛叔打了碗汤,搁到他手边:“喝口汤降降火吧。”   盛叔一梗,他怀疑盛危给他舀汤不是想让他降火,只是故意想用汤堵住他的嘴。   “唔呦,今天这狮子头的卤子味吊的真好,还有这葱爆小炒肉火候也正好,”管家连忙出声打圆场。   “那我可得品品,”盛叔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夹了一筷子,尝了一口觉得味道确实不错,就用公筷给林鹿夹了一筷:“鹿鹿也尝尝。”   盛危轻嗤一声,那盘菜里有洋葱,林鹿可是连碰都不会碰的。   正这么想着,林鹿低眼尝了一口,抬眸一笑:“味道真的不错。”   盛叔笑呵呵的:“不错就多吃一点。”   盛危:“……”   感情林鹿不是挑食,而是挑人?   看人下菜,是吧?   林鹿还没一边看晚会,一边吃年夜饭,盛叔还会时不时和他说话,给他夹菜,林鹿不知不觉就吃撑了。   “盛叔也别光给我夹呀,您也多吃一点,”林鹿也用公筷给盛叔夹了几片水晶肴蹄,“您也尝尝肴肉。”   盛叔也是难得吃年夜饭,吃的这么开心:“好好好。”   见盛叔把他夹的菜都吃光了,林鹿又给盛叔多夹了一些,随后指尖一顿,仿佛这时才想起旁边还坐了个盛危,就也顺手给盛危夹了几片。   盛叔三筷子,盛危三筷子。   很公平,很合理。   盛危看着碗里的肴肉,肴肉皮薄肉厚,外面的水晶皮中间裹着花花肠子,他现在头脑也冷静下来了。   老头子虽然不怎么管事了,但好歹掌管过盛氏多年的人,林鹿想靠着夹几个菜说两句甜言蜜语就想把老头子哄得五迷三道的,未免也太可笑,老头子肯定一早就看清了林鹿包藏的祸心。   老头子年纪大,至少还是清醒明事理的。   他能笃定。   他瞥了眼垂头乖巧喝汤的林鹿,林鹿捧着碗,抬头看他一眼,见盛危似乎有话要说,于是善解人意的开口:“怎么了?”   盛危冷哼,压低眼神:省省吧,就你那点小心思,别想糊弄老头子。   林鹿:…?   盛叔注意到盛危的表情,疑惑问:“你小子眼睛疼?”   正用眼神示意警告林鹿的盛危收回视线:“我好着呢。”   “那你瞪人做什么?”盛叔一拍桌子,眉头中间皱起来,就跟护犊子似的:“我告诉你,鹿鹿是个好孩子,你不许欺负他。”   刚自我安慰过后的盛危:……   完了,老头子好像真被这小狐狸哄的五迷三道的。 第48章   吃过年夜饭,客厅的电视正在播放晚会,四个人组了局扑克,后来盛叔又提议打麻将。   林鹿不怎么会打麻将,上手的时候磕磕绊绊,后来摸牌才渐渐顺畅。   盛叔到底年龄大了,没等守岁,觉得身体疲惫就回房睡觉。   剩下林鹿他们玩抽乌龟。   玩了几轮,时间将近十一点。   盛危总是赢觉得没意思,就去喝酒了,林鹿就把注意力放在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晚会上。   茶几上摆满了瓜果拼盘,坚果零嘴应有尽有,林鹿一边磕坚果一边看晚会。   他也有很多年没怎么看晚会了,林家也没有那个氛围,过年就是和林海天两个人在家吃个饭,除夕过的这么有仪式感还是第一次。   不过再热闹欢快的舞台也赶不走瞌睡,林鹿坐在沙发上打盹,平时这个时候他早就睡了,不过是为了守岁,才坚持到现在,眼皮上下打架,脑袋也上下一点一点的。   盛危有一搭没一搭看着电视,手里晃着酒杯,睨了他一眼:“困就上楼睡。”   林鹿用手指撑起眼皮:“我还能再坚持坚持。”   他的都这么说了,盛危也就没再干扰他挑战自我。   管家捧了个盘子过来,盘里放着挑针和红绳,林鹿凑过去:“徐叔,这是要做什么?”   “林先生编过盘长结吗?”管家笑问。   林鹿摇了摇头。   管家用挑针勾起红绳两端,手法娴熟地编出一个错综复杂的“如意结”。   “盘长结也是寄托情感,祈福的一种方式。”管家说:“每年除夕我都会编上一些挂在窗口,这样明天新的一年醒来就能看到崭新的盘长结。”   “我也想试试,”林鹿拖着小凳子坐过去。   管家,“那我来教您,您想学哪一种…”   盛危起身从酒柜里又取了瓶酒,一抬眼就看到两人头碰头坐在旁边嘀嘀咕咕。   电视里跨年晚会请了不少当红大腕,看弹幕就知道多少人期待,盛危却注意力总难以集中,林鹿轻言细语的声音总一个劲往他耳廓里飘。   “唔…原来先要把这道搭上去…再翻过来…勾挑出来…”   看来林鹿学的很认真。   盛危仰头将酒一饮而尽,漫不经心地想。   眼看就要到十二点,主持人和观众一起倒计时。   “三,”   “二,”   “一…”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热烈的歌曲响彻整个客厅,盛危正要往玻璃杯里倒酒,忽然沙发往下一陷,是林鹿挪过来了。   “锵锵,给你个礼物。”   盛危低眼一看,掌心塞进的是林鹿刚才一直在编的盘长结。   林鹿指着它说:“徐叔说这是‘长命结’,祈祷平安长寿的,我编的比较粗糙,但这是我亲手编的第一个,长的有点丑,但还是挺有纪念意义的。”   盛危面无表情瞧了两眼。   是有点丑。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喝了酒,半瓶烈酒下肚,他说话语气就冷不起来了:“怎么想到编这个?”   林鹿想了想,管家问他要挑哪种学,他下意识就问有没有祈福长命的。   毕竟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在生命面前,金钱,权利全都没那么重要了。   他一辈子追求事业和利益,但到躺在病床上,濒死的绝望就像深邃的海水淹没头顶,他才觉得利益就像泡沫,被海浪轻轻冲刷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终没能残存任何痕迹。   他享受过风光的拥簇,最后也不过孤身病逝。利益事业在那一刻对他来说没有丝毫意义,正因为经历过,所以才懂得,活着就是最大的财富。   他是不可能长命了,盛危是个深得他心的饭票,所以他想祝福他。   林鹿沉吟:“因为你是好人。”   好人?   这是什么话。   盛危额头青筋一跳。   且不说用好和坏来评价一个人有多肤浅,他和林鹿好像连商业互吹的关系都算不上吧,还是说林鹿这是故意在反讽他?   这时,外面传来烟花绽放的声音,林鹿走到落地窗一看,原来是佣人在外面放零点烟火。   屋里洋溢着喜庆的音乐,院落里一簇簇烟花‘咻咻咻’从地上拔地而起,在漆黑夜空里绽开,点亮了老宅上空。   接着是一朵,一丛,一簇,如垂丝流星坠空。   林鹿手掌贴在玻璃上,仰头望着明亮绽开的烟火,看了一会儿,偏头对盛危一笑:“盛哥,新年好。”   烟火映了他半边侧颜:“我应该是今天第一个跟你拜年的吧?”   “…新年好。”盛危将手插回衣兜。   该死,他最近怎么一喝酒,就觉得心脏不太好,跳的怎么这么快?!   ·   大年三十好不容易守完岁,林鹿回到卧室潦草地冲了个澡,就关灯爬上床睡着了。   再醒过来,已经是将近第二天中午。   昨天晚上倒头就睡,醒过来的时候他还是迷迷瞪瞪的,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直有电话打进来。   林鹿没有立刻爬起来,而是维持着躺着的姿势。   他伸手在床头柜上摸到手机,才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有几十通未接电话全都是打过来拜年的。   林鹿挑挑拣拣回了几个过去。   他还收到了一个未保存号码发来的拜年短信,看字里行间的语气应该是柏季言,洋洋洒洒写了上千字,他懒得读完就给删了。   至于微信里发消息拜年的人,更多得数不过来了,以前还建了个发小群,但大家成人工作之后,因为工作上的事太忙了,在群里冒泡的不多,但是现在一到过年顿时就热闹起来。   林鹿也在里面发了两张拜年表情包,又发了个红包。   不一会儿,一个新的视频电话打进来。   是楼扬看见他在群里冒泡了。   刚一接通,就看到楼扬正站在衣帽间前挑选衣服。   楼扬的衣帽间是出了名的大,除了各大牌的高定,还有各种市面上早就已经看不到的限量款,全球限量发售的时装。   “鹿鹿新年好啊,终于醒了?之前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都没接。”   “我才刚醒,”林鹿握着手机在床上翻了个身。   “起的够晚的,”楼扬从衣柜里拿出两件看着比较顺眼的,随手扔在床上:“你看这两件,我选哪件好?”   “宝蓝的吧,”林鹿扫了两眼。   “那就宝蓝的,我信咱家鹿鹿的眼光,”楼扬拍板。   林鹿打个哈欠,倦倦地问:“你要出门?”   “得出门拜年呀,”楼扬让助理帮他拿着手机,自己一边整理领带夹,一边说:“顶峰前段时间投资的一个剧要开拍了,我还得去露个脸。”   林鹿顿时反省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太安逸了,就连楼扬都要出门跑业务,他日上三竿还躺在床上。   不过反省归反省,躺还是要继续躺。   楼扬眯眼仔细瞧了瞧:“看你后面的背景好像不像是在自己的房间?”   “我在盛家过年。”林鹿安逸的躺在被窝里和他聊天。   楼扬:“这段时间你不是一直都在盛家吗?看着和常住的房间也不像。”   其实林鹿一直以为楼扬这次回国肯定会刨根问底,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住到盛危家里去。   但出乎意料的是楼扬只是点到为止,上回他岔开话题后,就没有再多问这件事。   “这次是回老宅,见了盛文京。”林鹿说。   “嘶,”楼扬倒吸一口凉气,他对盛家的事也略有耳闻,紧张兮兮地问:“那你没被为难吧?”   “盛叔人好得很,”林鹿起身:“我也得起来了,你赶紧出门吧,注意安全。”   助理握着手机:“楼总,视频电话挂断了。”   楼扬在首饰盒里挑选袖扣:“嗯。”   “楼总,”助理也跟他很长时间了,楼扬在国外时,国内的事情一般都是他处理的,他欲言又止:“您既然好奇林总为什么住进盛家,为什么不直接问吗?您和林总关系这么亲近,林总一定会回答您的。”   “会回答和愿意回答不是一回事,”楼扬拉开门,停步道:“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无论知不知道这个理由,我都会站在他这边。”   “想通这一点,我就没那么好奇了。”   助理:“!”   这还是那个做事无法无天,让楼家头疼的幺儿吗!?   ……   林鹿下楼后在客厅看到管家,扬起笑脸:“徐叔新年好。”   “林先生新年好。”管家也乐呵呵的。   盛危把过来拜年的客人从会议室里送出来,一眼就看到林鹿手里握着早餐杯,侧过头和管家说话。   林鹿身上穿的就是之前他选的那款白色暖绒的居家服,背后雪白狐耳帽兜很显眼,尤其是颈弯曲线弧度很优美,可能是睡得有点久了,眼睑有点薄红,像是平静和慵懒揉碎在一起的好看。   盛危把客人送走,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给钱特助。   正和女朋友在外面约会的钱特助,忽然接到大年初一上司打来的电话,受宠若惊:“…盛总,您怎么还特意打电话来拜…”   他话还没说完,盛危就打断了他的话:“我刚才发了个地址在你微信上,林鹿说那里有个新开的西饼屋,等我们从老宅回来那天,你记得去买一点送过来。”   原来不是拜年,是为了林总。   钱特助:“…好的,盛总。”   下一秒,他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盲音。   钱特助:“……”   虽然是他自作多情了,但是利用的也太明明白白。   大年初一往后老宅拜年的人比除夕更多了,这种情况持续了整整三天,才陆陆续续消停。   第二天他们就要返回别墅,所以这是在老宅留下的最后一天。   午饭过后,盛叔柱着拐杖没走,问林鹿:“鹿鹿一会儿有事吗?没事的话,陪盛叔下会棋?”   过年期间陆续有人登门拜年,所以盛家很热闹,反而林鹿难得过得很清闲,平时闲着没事就在客厅看看综艺,或者被楼扬拉过去打游戏凑个人数。   林鹿正捧着厨房给他榨的鲜榨果汁慢吞吞地喝,闻言点了点头,还没等他答应。   盛危抬手就把刚起身的林鹿按回沙发,“他没空。”   “我问鹿鹿这孩子,问你了吗?”盛叔脸色很臭。   盛危眉梢一挑:“徐叔也很闲,老头子你要下棋找他下去。”   “我看你这臭小子是诚心和我作对。”盛叔用力往地瓷砖上一杵拐杖:“鹿鹿这孩子又乖又懂事,我让他陪陪我说说话,怎么了!”   盛危按了一下眉骨。   他这暴脾气,真是忍不了了。   又乖又懂事?   不知道哪个词是和林鹿沾边的。   这老头子一见他总是臭着个脸,面对林鹿就笑的跟花儿似的,他倒不知道谁才是他亲儿子了?   他让老头子远离林鹿,是为老头子好,这老头子还非得往这小狐狸嘴里送。   盛危‘啧’了声:“您之前不是也说过吗?说我一时半刻看不到他就找东找西。”   “是啊,那怎么办呢,不把人看在眼皮子底下,我不放心。”   “老头子你要和我抢人吗?”   盛叔:“……”   他怎么也没想到盛危会拿他之前说过的话来反堵他。   ·   盛危原本是打算在老宅住上一周,但盛叔和林鹿格外投缘的是打破了他的计划。   大年初五的早上,在盛叔依依不舍的相送下,林鹿被盛危送上了车。   上车的前一刻,盛叔还没好气地叮嘱盛危不许欺负林鹿,喋喋不休说了半天,直到眼看着再说下去就要赶上返程高峰了,盛叔才放他们离开。   别墅里其他佣人放假还没回来,只有许姨提早回到别墅。   林鹿一进玄关,就闻到开放式厨房飘来淡淡的熬粥的味道,五六天没喝到许姨的粥,他居然还有点想念。   “许姨过年好,”林鹿到流理台洗手,侧过脸笑了笑。   “哎好,”许姨拉着他的袖子左右看了看:“还好,没怎么瘦。”   盛危脱下外套:“通知翟医生了吗?”   “打过电话了,一会儿就到,”管家说:“等到了就让翟医生给林先生检查检查。”   林鹿摸了摸鼻尖,“我没觉得有哪里难受的…”   “做做检查总是安心一些。”管家认真道。   林鹿总觉得他们对自己过度保护了,仿佛他出去一趟就会生病似的。   现在不仅每隔七天就要做定时检查,而且出门一趟,回来还得做检查。   他还想找盛危商量商量,结果头一转,发现盛危已经去楼上洗澡换衣服了。   一个小时后,翟医生赶到别墅给他做了一次全身检查。   好在结果还是挺让人满意的,这次出门一趟林鹿没有发烧感冒,也没有胃疼,检查结果也比之前好上一点,只是血糖还有点低。   于是许姨特意给他做了烘烤糖饼,薄脆的糖饼上面铺满了焦糖,林鹿心安理得的享受甜品,和许姨并肩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糖饼一边看过年综艺。   他正看的入迷,忽然手机响起消息。   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很多天都没有联系他的林海天。   自从之前林海天给他发信息让他把盛危带到林家过年,他就没回林海天的消息。   [林海天:新年也不知道发个短信过来问候一下,新年红包打你卡上了。]   林鹿查了一下余额,心情瞬间灿烂,秒回。   [鹿:谢谢爸:)]   [林海天:……]   他总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哪里变了,以前是有问必答,现在是只谈钱,如果谈到钱回的才快。   [林海天:对了,上次和你说让你把盛危带到家里来过年的事……]   林鹿又看了两集综艺才回复。   [鹿:没办法呀,盛危非要带我回盛家老宅QAQ要不您和他说?]   时隔三四个小时才收到消息的林海天:……   他现在和盛危有什么好说的,现在都大年初五了。   不过林鹿被盛危带去老宅过年让他心里略有宽慰。   后面他又发信息给林鹿,林鹿不知道在做什么,回的越来越慢,林海天心里憋着气,干脆也就消停了。   林鹿求之不得。   盛危一回别墅,就要处理很多堆积下来的文件,还有过年期间的酒会也少不了,他上午出门时林鹿往往刚起床,傍晚回来的时候,林鹿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综艺,就像吃饱喝足撸皮毛的小狐狸。   忙的一天没吃上饭的盛危:……   是错觉吗?他总觉得林鹿现在不用去公司,非但没觉得憋屈,好像还挺餍足享受的?   这时钱特助电话打进来,盛危接起电话:“什么事?”   此时钱特助正站在江畿道那条街上,寒风呼呼啦啦的吹着大衣,他左右张望:“…盛总,我到了您给个地址,那家店还没开业。”   盛危不以为意:“那就算…”   钱特助又说:“不过我刚才问了一下,这家店老板姓…柏。”   盛危:“?”   作者有话说:   盛危:你再说一遍…? 第49章   新年假期过后,各地公司陆续复工,盛氏大楼里员工间弥漫着忙碌的气氛。新季度会议刚刚结束,秘书室将会议记录整理成档案。   秘书室内,每个人工位上都堆积着许多文件。这些都是过年七天积压下来的文件,各个工程项目提交上来的核算报告,还有各部门季度汇报表格,一堆堆积成山需要处理的文件。   秦秘书抱着亟待签字的文件,探头看了一眼,小声问同事:“钱总助呢?”   “好像是去茶水间泡咖啡了…”同事忙里抽空回她一句。   旁边有人出声:“钱总助平时不是很少喝咖啡吗?”   “可能因为最近工作压力大吧,”一名经验丰富的秘书唏嘘:“盛总最近气压那么低,钱总助肯定很有压力。”   毕竟成天和盛总在同一个平层工作,他们已经养成了察言观色的习惯,最近盛总的心情特别糟糕,昨天负责某个工程项目的经理还被骂哭了,现在只要进总裁办公室的人都是战战兢兢的。   难道是过年放假不顺心?   钱特助泡了杯咖啡出来了,秦秘书立即迎上去:“总助,这里是我整理好的急需处理的最终项目预算表,今天之内就要签字,另外NANA新春慈善晚宴邀请函寄到了,还有其他的待议事项…”   “好的,辛苦了,”钱特助接过沉甸甸的文件:“我现在就去交给盛总审批。”   秘书室里秘书们目送钱特助走进总裁办,就像目送一位勇士。   钱特助敲敲门,听见里面人说‘进’,他才拉开门走进办公室。   盛危正站在落地窗旁边打电话,等电话挂断后,钱特助才开口:“盛总,今天之内需要签字的文件,我就先给您放这里了,NANA新春慈善晚宴邀请函也寄到了,其他待议事项在尾页。”   “嗯,”盛危随意翻了两页,扔在桌子上:“让你调查西饼屋的事有结果了吗?”   因为盛总的吩咐,钱特助本来是去西饼屋打包点东西的,结果却发现还没开业,他就和周围开店的老板打听两句,顺便聊了一下,对方说这家店老板姓柏。   钱特助当时心就咯噔一声,立即拨电话汇报给盛危。   姓柏?有这么巧吗?   盛危让他继续深挖。   “是…”钱特助说:“这家西饼屋是半个月前落户装修的,看上去背后不缺钱,工程进度也很快,应该再过一周就能开业,我调查了下经营资质,老板确实是柏季言,而且柏总的贴身秘书唐伟也在附近出入过。”   说完,钱特助就把嘴巴闭上,老老实实站着。   办公室一片寂静。   林鹿的消息还留在他手机里——[鹿:我听说这里年后要开一家西饼屋,我们一起去打卡吧^^,分享地址-江畿道]   下面紧跟着就是小狐狸亲吻的表情包。   所以特意给他发这种故作可爱的表情包,就是为了让他带他去柏季言开的店?   “呵。”   过了几分钟,盛危才牙关紧咬了下,缓缓开口,一字一句:“也就是说,林鹿让我带他去柏季言开的店?”   还真是花样百出啊。   钱特助:“……”   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   林总分明知道盛总和柏季言不对付,还要让盛总带他去新开的店里打卡,这不是故意添堵吗?   钱特助小心翼翼去看上司的表情,盛危眼神冷峻,看上去比他想象中更生气。   盛危此时脑海中浮现的是林鹿给他编长命结,还有站在玻璃窗前回头跟他说新年好时的表情,他以为那一刻林鹿是有几分真诚的,但对方原来一直没和柏季言断了联系,也是,他一早就知道林鹿对柏季言一心一意。   但自己为什么这么恼火呢?   “不过也是奇怪,”钱特助忙转移话题重心,疑惑道:“柏总是搞智能驾驶的,就算之前往房地产方向发展,那也是利益驱使,现在却悄悄搞一个小小的西饼店,这能有多少利润呢。”   “讨好人的礼物要什么利润呢?”盛危冷笑:“林鹿一向喜欢这些东西,这个店肯定是柏季言开来讨好林鹿的。”   钱特助不敢吭声了。   沉默的空气在办公室蔓延了有半分钟,盛危的视线在桌面文件里扫了扫,“江畿道…老城区,这个地方怎么样?”   钱特助一愣,“您是说…?”   盛危:“你不是到现场去过吗?”   他嘴角扯了下:“把我们的能源厂修在柏季言的店对面,怎么样?”   钱特助:“……”   盛危在选址的时候确实没考虑过老城区,刚才也是忽然冒出的想法。   但现在仔细一想,老城区原先便有工厂,基础设施密集,地理位置也适合,在横跨西边的江边有利于隐匿噪声,不是不能纳入厂址建设的考虑范围。   只是工厂的选址也不能那么草率,得从所属地区政策,土壤地质,还有开发程度来考量。   盛危道:“不管怎么样,去让专业团队做个实地调研,然后汇报给我。”   “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   钱特助应下来。   盛危沉吟:“至于邀请函…”   “还是帮您回拒?”钱特助问。   盛危扫过桌面工艺精美的邀请函,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不,就说我会到场。”   林鹿故意膈应他,没道理他不还回去。   ·   这段时间林鹿过的很清闲,平日里就和许姨和管家在一起坐着看春节综艺节目,偶尔和楼扬出门转悠兜风。   眼看综艺进行到最后紧张的分数比拼环节,一通视频电话突然打进来。   林鹿不想接电话,但是他扫了一眼手机,联系人显示的是‘楼扬’两个大字。   他刚接通,楼扬的脸瞬间怼到屏幕上,看背景似乎在某个酒吧派对,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鹿鹿…嗝…我一周后的飞机。”   林鹿毫不意外,楼扬每次回国都不会待超过一个月,“那到时候我给你送机。”   “送机就不用了,”楼扬大着舌头说:“后天有个慈善晚会,我妈非让去露个脸,你陪我一起去呗。”   林鹿懒得动弹,“你自己去不行?”   楼扬拍桌,“一个人多孤单。”   “那你和你小女朋友一起去啊,”林鹿说,“她应该巴不得有个和你同台的机会吧?”   “我不要…”楼扬当即摇头,精神萎靡:“我都要离开了,你连这点愿望都不满足。”   “这真的是我离开前的心愿。”   说的就跟要慷慨就义一样。   林鹿被他缠的没办法,只好答应下来。   盛危走出电梯,解下领带,看到林鹿窝在沙发上打电话,他没有出声,直接走过去。   楼扬嗓门很大,还混着点酒吧的背景音,他隐约能听到一些。   林鹿察觉到盛危的到来,简单和电话那头的楼扬说了两句,就挂断电话。   盛危等他挂断电话,“后天和我出趟门。”   怎么都是后天?   林鹿有点为难:“好像不太行,我刚刚答应那天和楼扬出门。”   “…你和他出门做什么?”盛危低头看他,“不重要就推了。”   林鹿面不改色:“我陪他去给他姨妈扫墓。”   他轻叹一声,故作忧愁思念:“我以前到他家去玩,他姨妈还给我烤过饼干,所以怎么都该见见的…”   盛危:“……”   行,那他就不跟去世的人争了。   ·   后天转眼即至。   NANA新春慈善晚宴堪称娱乐圈年度盛典。   最初发起人是港圈一位时尚大佬,也是纳声金像奖创始人,顶峰世太最初捧出来的国际三栖巨星,虽然现在已经淡圈了,但其下门生弟子还在娱乐圈活跃,NANA新春慈善晚宴也是整个娱乐圈最具影响力的慈善宴会。   不仅会邀请娱乐圈的人参加,还会邀请各路资本到场。   收到NANA的邀请函后,明星们就该发愁怎么攀比出席晚宴的礼服。   大多数明星都有赞助方和代言,一般来说都会有赞助和代言的品牌免费把新品礼服借给他们,一套高订从衣服到配饰动辄成百上千万。   林鹿衣柜里高订太多,就随便挑了一套低调的休闲西装。   总归他是资本方,又不是艺人,没必要出卖自己的颜值去换取大众的青睐。   倒是楼扬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   楼扬新交的女朋友是个一线小花,据说她对家借到了R家当季高订,为了风头不被压下去,就想去借J家的手工礼服,但J家的设计师是出了名的挑剔,如果不是入他眼的模特,根本不会把自己的礼服借出去。   就算是楼扬都没办法。   但林鹿以前经常跑海外市场,和J家负责人关系还不错,所以楼扬打电话求他帮忙。   林鹿以前没少帮楼扬做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一通电话打过去,J家负责人就说一天之内用私人飞机把礼服空运过来,还会随行几名设计师帮忙更改尺寸。   “多亏了咱们鹿鹿,不然我都答应了芷秋,没借到就丢脸了。”   下午五点,楼扬开车来接林鹿,是喷气式动力很足的超跑,回头率很高。   楼扬戴着墨镜,单手握着方向盘,“最重要的是伤了美人的心多不好。”   林鹿托着腮,看着外面灯红酒绿的街道:“你不让她当你的女伴,她就不伤心了?”   “这不一样,”楼扬眉梢一挑:“我和她现在说白了是你情我愿的关系,她陪我,我捧她,给她借衣服都是应该的,但不和女星同台是我的底线。”   楼扬虽然经常和不同的女明星出入夜店被拍,但从来都没有在公开场合带过任何女伴。   他坚定只有遇上真正放在心底的人,才会在公开场合让对方站到他身边。   今年NANA新春慈善晚宴会场定在弗奈尔花园酒店。   六点,晚宴准时开场,微博也从这一刻开始热闹起来,热搜被某某爱豆生图能打,某某新生代小花艳压,某某当红流量新造型等等……各家粉丝都在狂嗨,微博广场上就跟百花齐放似的。   作为圈内最大的盛典,作为会场的酒店从前两天就有记者扛着长枪短炮在这里蹲点,前来应援的粉丝铺满了两条街道,把能占的地方都围的水泄不通。   楼扬把车从特殊通道开进内场,经过外场的红毯,依稀能看见一双打扮亮眼的偶像明星挽着手在红毯上卖弄风姿,闪光灯此起彼伏,粉丝高举着应援棒发出尖叫。   楼扬经常参加这种活动,都见惯了,“你想去走一把红毯吗?我陪你啊。”   资本方走红毯,全凭自愿,像有的投资人他就乐意和自己捧的明星一起走红毯,享受的就是一种乐趣。   林鹿眼皮都懒的抬:“要走你自己走。”   楼扬恼羞成怒,揉了一把林鹿的头发。   车子停在酒店车库,他们乘电梯进入晚会内场。   大厅装修的颇有古典风韵,头顶璀璨奢华的灯光坠入香槟塔中,衣着考究的工作人员和侍者穿梭其中,投资方,企业人都悉数到场,还有走完红毯的流量偶像,当红歌手,顶流影帝……各种经常在微博或电视上出现的脸都能在这里找到,让人应接不暇。   楼扬和林鹿一入场,就受到全方位的瞩目,想凑过来搭讪寒暄的人络绎不绝。   见就连眼高于顶的影帝影后都往那凑,其他有些第一次参加晚会的新人小生也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和相熟的人打探:“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围过去,来的是谁啊?”   “顶峰世太的楼太子啊,”旁边人也乐意回答,就当结个善缘。   顶峰世太那可是娱乐圈的航空母舰,新人小生“嘶”的倒吸一口凉气,说话声音都有点不稳了:“那他身边的那位长得很好看的,难道是他要力捧的明星吗?”   他眼神中透出羡慕,长得那么好看,又有这么大一座靠山,恐怕他努力十年都赶不上人家吧。   “这话可不能乱说!”旁边人声音顿时紧张起来:“那位是林氏集团的继承人林总,和楼太子关系可铁着呢。”   新人小生眼睛都瞪大了。   原来那个长得比偶像明星还好看的,居然不是明星,是林氏集团的继承人?   他眼神瞬间就热切了。   “你可别动歪点子,”旁边人看出他的想法,意味深长道:“以前有个拍古装剧火起来的小花为了搭上林总,故意端着酒杯去碰林总,林总淋了水感冒了,楼太子知道这件事后,那是大发雷霆,雪藏到今年应该也有六年了吧。”   雪藏,六年。   新人小生膝盖顿时抖了一下。   就算是当红顶流被雪藏六年,估计重新复出,都无人认知了吧。   “林总身体不好,楼太子看他就跟看眼珠子似的,所以啊,就别动歪心思了。”   林鹿正与人寒暄,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楼总!”   他抬头看过去,是位身穿绛紫露背人鱼裙的女人,五官明艳张扬,提着裙摆小跑过来,眼神灵动,透露出恰到好处的亲热,却不惹人反感。   她目光看向林鹿,“这位是…”   “这位就是林总,”楼扬说:“给你借裙子的那位。”   林鹿略一点头,流露出恰当的微笑。   女人神情顿时热切起来。   楼扬:“芷秋,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女人尴尬笑了笑,“楼总,我的名字叫芷夏…”   林鹿就拿眼睛去瞥楼扬,芷夏好歹陪了楼扬有半个月,结果连名字都没记住。   楼扬干咳一声,摸着后颈撇了撇嘴:“我的我的,我记错了,春夏秋冬不是都差不多嘛…”   林鹿:“……”   旁边有人发出窃窃的笑。   见芷夏脸上流露出尴尬,林鹿打圆场,递了个话梯:“距离正式开场还有段时间,这有点闷,芷夏小姐知道有什么地方适合透气吗?”   芷夏顺势接过话头:“我知道,楼上有个露台,我带你们去。”   晚会受邀宾客陆续进场,宾客相互寒暄。   随便拉出来一个人都是经常出现在银幕上的面孔,加之集聚社会名流人士和商圈大佬,为了跻身晚会使劲浑身解数的人不在少数。   这时会厅大门一阵热闹,原来是进来一人,引起了许多人注意力。   男人穿着高定西装,个头很高,身上带股煞气,鼻梁内侧线条棱角分明,干净又深刻,眼神略显得锋利和不近人情。   没想到这次慈善晚宴盛氏集团的掌舵人也会出席,不少人整整西装,挂上笑容瞅准机会上前寒暄。   “盛总怎么有兴致来参加这种晚会……”   作者有话说:   问:怎么能被楼总一秒记住?   楼扬:和鹿鹿作对的人,都记小本本。 第50章   盛氏集团是地产界的庞然巨鳄,混商圈的没有不认识的,娱乐圈又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在场艺人看他的眼神之热切,恐怕要不是顾及着场合,早就要直接贴上来。   NANA慈善晚会在娱乐圈分量极重,但对盛危来说没什么意义,慈善晚会年年都会给他发邀请函,但他嫌麻烦,一次都没参加过,偶尔派个代表来应付一下也就罢了。   认出盛危的人都很惊讶。   盛危单手插进口袋,随便往那一站,面对过来问好搭话的人,懒散地点了下头。   “我就是闲来无事走个过场,你们随意。”   他态度漫不经心。   还是有人前赴后继往他身边扑,就算是再矜持的顶流偶像也按捺不住。   毕竟盛氏虽不涉足娱乐圈,但广宣和代言人的地置都极其诱人,凭借盛危的财力要拉拔一个人,投资的电影或电视剧,砸个几千万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何况盛危本就很少在这种场合露面,机会一旦错过就难再有了。   和盛氏集团合作过的铂利克广告公司的负责人也在现场,男伴是个最近很火的流量小生,出演了好几部大热IP的热门都市偶像剧。   见他一个劲看盛危那边,负责人就瞅准时机,带着他过去打招呼了。   “盛总别来无恙。”负责人扬起笑脸。   盛危瞥他一眼:“你是?”   负责人满脸堆笑:“您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之前铂利克的项目负责人贾亮,这位是最近很火的演员,演戏很有灵气,粉丝也很多,我就带他来认认人,名叫罗晨……”   一听铂利克,盛危就想了起来,毕竟铂利克广告公司在宣传领域也是金字招牌:“上次的合作很愉快。”   “盛总满意就是我们最大的荣幸,”贾亮寒暄了两句,又说,“其实铂利克也一直想和盛总达成第二次合作,就是不知道盛总能不能给这个机会。”   盛危:“盛氏过段时间有个清洁能源项目落成,宣传工作还没来得及展开,正在公开竞标。”   贾亮一听眼光亮了,这趟慈善晚会可算是来准了。   要是能拿下盛氏这次的广宣企划又是一笔大单,和盛氏合作也能让他们的公司在业内的声望更上一层楼。   但他也没忘记身边笑的明艳动人的罗晨,他本身是个广宣活动的,见过好看的人太多了,虽然比不上林总,罗晨也是让人见之不忘的那一类,本身也就是靠脸火起来的,只是事业再想更进一步,就一定要有人在后面推一把了。   他要是能把罗晨介绍给盛危,罗晨出名后就是欠他一份恩情。   所以贾亮聊着工作上的事,话里话外还不忘带一下罗晨。   ·   露台很僻静。   大多人来到这里都是为了在晚宴上寻找机遇,因此都留在会场里左右逢源,若非到洗手间才会经过,不然很少有人愿意到露台来。   不过酒店是花园式建筑,露台视野开阔,恰好能一览下方红毯上争奇斗艳的名利场。   林鹿不怎么了解娱乐圈的事,但奈何旁边有个楼扬,同他八卦这些红毯明星的私下性格是什么样的,谁抢了谁的角色,谁和谁私下在一起有几年了。   林鹿安静听着,没有表现出特别有兴致的反应,只有芷夏在旁边捧场。   楼扬注意到他的表情,就问:“怎么,不喜欢听这些吗?”   “没有,只是不太了解。”林鹿倦倦地垂着眼皮,眼睛瞥了下楼扬的口袋:“有烟吗?”   楼扬一愣,“什么烟?你抽烟?”   “抽过一次,”林鹿往后一靠。   芷夏指尖捏着裙摆,小声说:“林先生要吗,我经纪人那里有。”   楼扬语气极快:“你别拿给他。”   “你也真是…”楼扬看着林鹿:“你身体这么弱还抽什么烟,这不是糟践身子吗…”   没说完,楼扬忽然看到走廊走过来一个人,视线相撞,他愣了一下:“柏季言?”   林鹿闻言偏了下目光,果不其然对上柏季言欣喜的视线。   NANA慈善晚会也给柏季言发了邀请函?   早知道柏季言也要来,他就不该那么轻易答应楼扬的请求的。   “鹿鹿,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柏季言眉梢跃上笑意,“这段时间过的怎么样?”   他精心打扮还是人模狗样的,旁边的芷夏都被他的笑晃了一下眼。   “挺好的,”林鹿笑了声,手肘搭在栏杆上,“季言这段时间过的也挺好的吧?”   柏季言一顿,他前段时间因为采访被盛氏抢走,丢了个大脸,被新京市上流人士笑了小几个月。   别说出入酒会了,就算是到酒吧会所都会成为别人的谈资,所以他沉寂了一段时间,等这些事情慢慢被人遗忘,最近才开始活动。   柏季言暗暗调整一下心态,笑道:“当然也不错,双木研究开发又取得了几项不错的进展。”   或许是故意为了显露自己与林鹿关系密切,柏季言有意跟林鹿聊起智能驾驶的研发进展,张口闭口都是咱们双木,在场也就林鹿能听的懂,如果是聊金融市场,楼扬还能插一句嘴,但智能驾驶他是一点都不懂。   芷夏就更想听天书一样,陪着笑站在旁边,实际上眼光都放空涣散了。   柏季言洋洋洒洒说了一堆,才堪堪意犹未尽,止住话头,笑的温和:“所以这几个项目都在稳步推进。”   林鹿笑的比他更温柔,“那就太好了。”   柏季言看着林鹿近在咫尺的笑脸,时隔几个月见到林鹿的笑,他心脏某一处隐隐发烫,下意识抬起手,抚了下他发凉的耳瓣。   楼扬津津有味看着眼前这出好戏,错了一步,把人隔开,开口道:“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分手?怎么可能,”柏季言纳闷,也没放在心上,他款款看向林鹿:“我要真和鹿鹿分手,鹿鹿怎么会一下就看懂我的眼神呢?”   林鹿不解:“看懂你的眼神?”   “是啊。”   林鹿一入会场,柏季言就一眼就把林鹿认出来,没想到林鹿也参加了这次慈善晚会。   欣喜之余,柏季言只想趁着这个时机,把握住机会,多和林鹿说说话,于是刚才频繁给林鹿使眼色。   “难道鹿鹿不是看到我使眼色,才到露台来等我的吗?”柏季言温情脉脉。   林鹿咳嗽,一脸歉意:“…刚才会场暗送秋波的人太多,我实在是没看出来哪个眼色是你使的。”   他刚连人都没认出来,别提柏季言朝他给他使的眼神了。   柏季言一噎:……   芷夏差点笑喷出来,连忙矜持地捂住嘴。   说话间,外场压轴红毯进入尾声,内场晚会即将正式开始。   从露台回到会厅,内场的宾客们纷纷找到对应坐席。   晚会坐席很讲究,前排视野最好的圆桌坐满影帝大腕,当红顶流,和资本界的企业家们,然后是小花,偶像,演员歌手以名声咖位依次往后。   芷夏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去。   林鹿也和楼扬一起走到前排,找到自己的位置。   旁边的座位已经有人坐了,他刚才从后面粗看了一眼。   后脑勺看着像盛危。   但是不应该吧,毕竟这种慈善晚会,盛危应该没什么兴趣过来浪费时间。   谁想臀部刚刚挨上沙发,耳畔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林鹿?”   他头一转,盛危倚着沙发,翘着腿,环着手臂慵懒打量着他。   林鹿眨眨眼,手捂着腹部,“…盛哥好巧。”   他刚刚在露台那里吹了风,胃有点不舒服,楼扬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先捧着,刚从露台回来暖暖手。”   楼扬看了一眼盛危,没想到能碰到盛危,他们三个还全凑在一桌。   三缺一都能搓一桌麻将了。   盛危看着林鹿乖巧地接过茶杯捧在手心,嘬了一小口,抬头朝楼扬一笑。楼扬在林鹿另一边落座,也给自己倒了杯茶,两个人并排坐着,手里头捧着茶杯,怎么看怎么登对。   分明他和林鹿坐的一样近,但那两个人明显是一幅画里的。   一桌能坐五个人,剩下两位都是影帝大腕,可以说是圈内老油条了,知道这三位的身份,想说说话套个近乎,但气氛太古怪了。   之前盛危话说的很少,但也不像现在眼角余光一扫全是压迫感,让他们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冒起来了,内场空调温度打的很高,但他们却觉得和刚才在冰天雪地里面走红毯没什么区别。   别的桌子早就聊的风生水起,极强的求生欲让能说会道的两位影帝把嘴闭的比海蚌还紧。   好在晚会已经正式拉开帷幕,直播镜头徐徐扫过来。   台上缓缓升起一个全息屏幕,还有一个透明的展柜,身穿旗袍体态袅娜的主持人说了一堆场面话之后开始竞拍本次晚会的展品。   慈善晚会的主要环节历来分为两部分,一是竞拍,在晚会上拍卖获得的钱全都会捐助给慈善机构,二是捐款。   现在才进行到第一个竞拍部分。   随着主持人动人的声音,服务生将象征身份的手牌发放到各位来宾手中。   “各位来宾,接下来让我们请出第三件捐赠品,捐赠人是…花纹喻意着…起拍价五千元。”   捐赠品有条不紊被展示在展柜中,随着落锤被不同的宾客收入囊中,林鹿靠着椅背,有一搭没一搭和楼扬聊天。   “你看后面的全息屏幕左上角有一个捐赠栏,那边就是这次要拍卖的所有捐赠品,”楼扬说,“有什么看上眼的?”   林鹿抬眼瞥了眼,随手将凉了的茶杯搁在桌上,“没什么好东西。”拍卖价最高都没过二十万。   楼扬笑了笑,又给他倒了杯热茶:“都是些捐赠品,当然入不了我们小公主的眼。”   “小公主?”   盛危嗓音压的很低,除了身边人几乎听不清,但林鹿却听的清晰,温热的吐息吹拂在耳畔,弄得他耳廓有点痒。   林鹿捏捏耳垂,扭脸对上盛危懒散戏谑的目光。   这个绰号还是中学的时候起的,换作是别人肯定臊得面红耳赤,很不好意思,但林鹿向来就不知道羞涩是何物,只朝盛危露出个坦然的笑,慵懒地调整一下坐姿,换了个更舒服的坐法。   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全息荧幕上,无意间瞥到一个熟悉的捐赠品。   懒散的视线瞬间聚焦,林鹿盯着那件捐赠品看了几分钟,几乎能确认那就是上一世放在他家客厅的东西。   楼扬小声问:“你在看什么?”   林鹿指尖轻敲膝盖,若有所思:“那件纯白陶瓷的捐赠人是章导?”   楼扬一顿,“没错…怎么了,你喜欢?”   没什么喜欢的,只是…难怪会在这里遇上柏季言。   章导是专拍热门IP剧的大导,主要是当红小生基本上都在他手里拍过戏,而他最近手上恰好有一个大热IP。   章导平时也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做陶瓷,所以捐赠品也是自己亲手制作的陶瓷。   上一世柏季言就是打听到章导赠了自己的陶艺品,拍下了陶艺品,帮乔杭杭搭上章导,乔杭杭也因此获得了出演的机会,后来剧大爆,乔杭杭也火速蹿红,跻身一线艺人。   而那件陶瓷被柏季言当作新年礼物送给林鹿。   转眼主持人就请上了章导的捐赠品:“今晚第十八件捐赠品要感谢章导,是章导亲手做的彩绦白鹿一对,喻意吉祥福祉,具体我们有请章导上来为我们讲述…”   现场掌声雷动,章导握着话筒走上台前。   章导喜欢陶艺不是秘密,他也之前捐赠过几件自己制作的陶瓷品,但这次捐赠的尤为精致。无论是想不想和张导的打好关系的,看着台上洁白无瑕的一对白鹿都很意动。   章导讲话刚落,主持人就道:“谢谢章导我们分享这件捐赠品背后的故事,那么接下来进入竞拍环节,五千起拍!”   柏季言刚打算举牌,楼扬就率先把手牌一举:“20万!”   之前竞拍的捐赠品最高价也就20万,他上来就把价提到了20万,原本还有点意动的人都打消了想法。   林鹿侧过脸,“你拍它做什么?”   楼扬眉一扬:“你不是喜欢吗?”   “我不喜欢…”   他们说话间,又有零星几个人举牌,价格被抬到22万,柏季言皱了皱眉:“25万!”   盛危随之举牌:“100万。”   林鹿微微侧目,会场里一片喧然,盛危居然一张口就把价格加到了一百万,其他人也纷纷把目光投过来,等看清了叫价的人是谁,议论声就小了下去。   柏季言心口一跳,顺着声音看过去,果不其然盛危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看着他。   柏季言牙根微不可查的咬了咬,再次举牌:“110万。”   盛危没有任何停顿:“200万。”   会场里没有其他人在跟着叫价了,毕竟一个陶艺品两百万价格已经很高了,就算有的小明星想要拍下来讨好章导,两百万已经远超了他们能接受的范围。   柏季言呼吸不稳:“…210万。”   “柏先生出价210万,”主持人握着小锤环顾会场,“还有没有要出价的?”   盛危又抬了一手:“500万。”   柏季言:“……”   作为一个私人手工艺品这个价格远远超过了想象,会场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原来这就是资本家之间的博弈吗。   这就是杠上了啊。   “是不是抬的太多了?”   “你知道那位什么身份吗?知道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确实,有钱还在意怎么花吗?”   柏季言手掌握紧又松开,“510万。”   乔杭杭前段时间回来哭哭啼啼告诉他,在高尔夫俱乐部得罪了人,黄导一怒之下停了他的工作。   现在乔杭杭比任何时候都需要这么一个机会。   盛危笑了一声:“800万。”   会场已经不仅是哗然而是骚动了,他们都闻到了空气中浮动的火药味。   而且这个价格实在是抬的太高了。   尤其是柏季言都是十万十万的加价,盛危一加就是三百万,毫不在意挥金如纸,在追求纸醉金迷的娱乐圈有种难以抵抗的魅力,罗晨看盛危的目光都要痴了,还是在贾亮的提醒下才略有收敛。   柏季言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成拳,说不气是假的,但现在还在竞价,他脑海里面更多的是权衡利弊,机会他还能再等,花八百万去买个普通的陶艺品,就算是他也觉得肉疼。   他目光落在展台上,犹豫片刻,没有再选择举牌竞价。   “一次,二次,”主持人笑着落锤,“这对彩绦白鹿归盛先生所有,请盛先生上台。”   盛危起身,掌声雷动。   章导也没想到自己的手工艺品能拍出这么高的价格,从五千拍到八百万,直接打破了慈善晚会的最高拍卖纪录,把彩绦白鹿交给盛危时,脸上都要笑出朵花来。   林鹿津津有味看他们两个人竞价,一杯茶一不留神就喝完了。   盛危回到座席,随手把那对玲珑可爱的彩绦白鹿往林鹿跟前一放。   以林鹿听惯的冷嘲热讽的语气道:“想要吗?你心爱的人打算为你拍下来的新年礼物。”   他以为林鹿会在乎,毕竟林鹿可曾经把这对小东西摆在自己家客厅,每天让阿姨擦拭。   林鹿看看这对小鹿,又看看盛危:盛危真的不是重生来报恩的吗?   柏季言可是依靠拍下章导的陶艺让乔杭杭因此获得了出演作品的机会,盛危抢先一步拍过来,乔杭杭跻身一流艺人的机会可就这么白白没了。   楼扬看着盛危,眉头一扬:“盛总出手挺阔绰啊?”   盛危漫不经心扫他一眼,视线落在他脸上:“楼扬?”   “你不是给你姨妈扫墓去了吗?”   ……   林鹿一滞。   楼扬:?   作者有话说:   楼扬:谁造我谣?! 第51章   楼扬稍稍侧目,疑惑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我上哪来的姨妈?”   盛危瞥了眼林鹿。   当时林鹿跟他说陪楼扬去扫墓的时候。脸不红气不喘的,他当时居然还信以为真了,现在看来,林鹿本来就是说谎连脸都不红一下的。   “有点误会,等过后再跟你解释。”林鹿把伸着头,一脸想问个明白的楼扬拽回来。   见这两人又头碰头嘀嘀咕咕,盛危翘着腿,懒散地轻叩桌角:“你就没什么话要和我说的?”   林鹿没什么精神地掀掀眼皮:“说什么?”   盛危认真瞧了他两眼,林鹿脸上真的看不出一丝歉疚和被人拆穿的羞愧,也对,会因此产生羞愧,就不是林鹿了。   盛危冷冷:“…现在需要解释的不是我吗?”   “你需要解释吗?”林鹿沉吟。   盛危:“你说呢?”   林鹿一脸诧异,“原来你这么在意我对你说谎。”   盛危:……   林鹿也不是第一天喜欢扭曲事实了,盛危深知顺着林鹿的话往下说就会被带跑偏。   盛危干脆环着手臂就这么看着他。   林鹿轻咳两声,压低声音,“其实我也没想瞒你,主要我早就答应陪楼扬来参加晚会,你当时又让我推掉,我就随口…”   他点到即止。   盛危作恍然大悟:“啊,你也知道‘忽悠’两个字不好听啊?”   林鹿:……   不知不觉拍卖环节结束,剩下就是捐款环节,冗长的流程走完之后终于迎来尾声。   会场内气氛也没一开始那么紧绷,众星轮流到台上捐款露脸,林鹿忽觉小腿被碰了碰,低头一看,一个打扮漂亮的小萝卜头正仰头看他,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朋友,视线对上,她咧开嘴朝林鹿笑:“漂亮哥哥,我可以摸摸小鹿吗?”   楼扬笑眯眯逗她:“你也叫我一声帅气哥哥,我给你拿。”   小萝卜头咬着指头,“不,我就要漂亮哥哥。”   楼扬一脸失望。   林鹿就忍不住笑了,这小萝卜头才多大,居然能分清谁漂亮不漂亮。   人小鬼大。   他把彩绦白鹿拿给小萝卜头,见小朋友抱着那对白鹿摸摸鹿蹄,又摸摸鹿角,一脸爱不释手,林鹿抚了下她头顶翘起的卷发,“想带它回家吗?”   他用询问的眼神去看盛危,却发现盛危正看着他,目光似乎透出一丝新奇,像是没想到他会哄小孩子。   从盛危那里得到肯定的回复,林鹿安下心来。   “可以吗?”小萝卜头奶声奶气。   “那你要谢谢这位哥哥。”林鹿指向盛危。   小萝卜头拘谨地走到盛危跟前,板正地鞠了一躬:“谢谢…叔叔!”   说完,小萝卜头抱着怀里的小鹿撒腿就跑。   ……   盛危:“……”   林鹿掩唇低咳,楼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拍着膝盖哈哈大笑。   林鹿顺着小萝卜头的方向看过去,小萝卜头扑回妈妈怀里,给她看自己获得的战利品,小萝卜头的母亲好像也是个演员,瞧着经常出现在电视剧里的熟面孔。   见女儿把先前拍到八百万的彩绦白鹿带回来,女演员脸一下子吓白了。   林鹿遥遥对她点头,示意她安心拿着,女演员才收敛表情,感激地对他鞠躬。   上辈子他在得知白鹿的真正来历时,曾想过要把这东西销毁,现在看来找到它真正的小主人,也算是最好的归宿吧。   NANA慈善晚会在晚十点半正式落幕。   主持人在台上说完闭幕词后,艺人们纷纷走上台进行最后的合照,摄像头对焦时,艺人间暗流涌动。   大多数资本都在这个时候准备离场,也有一部分人心思开始浮动活络。   芷夏主动挽住楼扬,之前和她打擂的当红小花,攀上的是个肥头大耳的制作人,根本拿不出手,和楼扬站在一块儿高下立判,当红小花很快就拽着自己的金主消失了。   罗晨也在贾亮的催促下,两人一起往盛危这边走,贾亮和盛危聊工作,罗晨就露出他自认为最满意的笑容站在一旁。   盛危有一搭没一搭听贾亮说话,期间心不在焉看了几次手表,视线始终落在通道入口。   林鹿去洗手间也太磨叽了,已经过了十几分钟了,难道被谁缠住了?也不应该,楼扬刚才和他一起去的。   正这么想着,林鹿和楼扬说说笑笑从通道走出来,林鹿拍了拍楼扬的手臂,“接下来你陪芷夏吧,我和盛危一起回去。”   “行,”楼扬抬头一看,盛危已经抛下贾亮,往这里走过来,“后面短信联系。”   林鹿走向盛危,两人并肩离场,这还是楼扬第一次看见这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周围衣香鬓影,光鲜亮丽的艺人争奇斗艳,这两人居然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林鹿轻声低语,盛危垂眸听他说话,分明周围那么多姣好身姿,他却只能看见林鹿上扬微弯的眼眸。   芷夏挽紧他的手臂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楼扬都没认真去听,心头浮上一丝微妙。   ·   两周后中午,双木柏季言办公室。   柏季言刚结束线下会议,又接了一个合作人的电话,忽然办公室门被人推开,一道身影闯进来。   他一见来人,就忍不住皱起眉头,应付着和电话那头人说了两句便挂断电话,“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乔杭杭,他鼓起勇气找到柏季言的办公室,见到柏季言的一瞬间,勇气就散的一干二净。   “言哥你总不接我电话……”   “所以你就找过来了?”   柏季言温雅的声音此时变得很冷,“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的底线就是我们之间的关系绝对不能曝光!?”   乔杭杭低下头,“抱歉…但我是让秘书偷偷带我过来的,没让别人看见。”   柏季言专门的安排一个内勤秘书处理乔杭杭的事,就连贴身秘书唐伟都不知道乔杭杭,就是为了防止露陷。   听他这么说,柏季言的脸色好看了一点,走到落地窗旁边点了支烟:“你来找我是问章导新剧的事?”   乔杭杭绞着衣角,声音很轻:“是…我已经快两个月没有行程了…所以…”   有黄总发话,不仅是他,连带着他们整个偶像组合的行程这段时间全都停了,就连练舞室都积了一层灰,问题是他还不敢告诉柏季言,让他替自己讨回公道,毕竟要是柏季言深究,指不定就能挖出他和林鹿见过面的事。   上回柏季言告诉他能帮他联络章导新剧,他便一直等着,结果离慈善晚会都过了这么多天了,还是没听到任何消息,组合里的怨气也一日比一日大,他坐不住了,这才过来找柏季言。   柏季言吐出口浊烟:“你没关注慈善晚会的新闻?”   “关注了一点,”乔杭杭犹豫片刻,道:“说是盛总八百万拍下了章导的陶艺品,新闻有压着,报道的不多,我也是听说的…”   “别提他,”柏季言脸色阴沉,语速极快带着几分冷厉。   他原本视那对彩绦白鹿为囊中之物,但盛危真是到哪儿都跟他作对,居然花八百万去拍个一文不值得的摆件,掺和一脚坏了他的好事,让他原本费尽的心思全泡汤了。   乔杭杭沉默了下,“那章导…”   “章导这边是没机会了,”柏季言又道:“有适合的机会我会帮你去争取。”   其实那天柏季言也不是不能加价,但是他做事情喜欢权衡利弊,800万的投资对他来说未免有点高了,还不如另觅其他机会。   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机会。   ·   下午,林鹿踩着点送楼扬去机场。   碧蓝的天空缀了几朵白云,风也很静,天气很好。   贵宾接待室里,林鹿看了两眼时间,快临近登机了:“你今天登机的事告诉你姐姐她们了吗?”   楼扬低头整理胶卷:“告诉她们干什么。”   林鹿摇摇头,隔着口罩低低的咳嗽,又要换季了,这几天他有点低烧,做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   楼扬伸手试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都说了今天我自己来就行,你还非要来送机…难道舍不得我?”   林鹿捧着奶茶杯捂手,慢吞吞抬头看他一眼,“我出国你也会来送我啊。”   楼扬理所当然说,“那是因为你比我小啊,我当然要照顾你。”   那时林鹿刚入大学,除了平时上学,也已经开始初步接手林氏工作。   林海天总是会借着锻炼他的名义,把海外市场一些棘手的业务推给他去做。   林鹿第一次去处理海外业务,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拎着小行李箱来到机场。   那时他本就业务生疏,心里想到即将面对的刁难,难免惴惴不安。   他坐在候机室反复确认文件,头一抬就看到楼扬气喘吁吁走过来:“还好赶上了,你要出国怎么不和我说啊?”   林鹿划拉平板,“你今天不是还有派对吗?”   “派对什么时候不能办?”楼扬浑不在意。   林鹿转过头看他:“我就是出去办个业务,很快就回来了。”   楼扬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抱着后脑勺说:“那你一个人候机也很孤单啊。”   一转都过了六年。   林鹿调整一下勾在耳朵上的口罩,起身道:“不管怎么样,你落地之后还是给家里人报个平安比较好。”   楼扬拉起行李箱,“好好,我知道了。”   这时播音器传出广播,提醒乘坐国际航空公司,从新京市起飞的航班即将起飞。   “我走了,”楼扬起身,展开手臂紧紧搂住林鹿,“给我抱一下,让我加个油。”   林鹿被他抱的喘不过气来,他真的怀疑楼扬每回回国就跟飞机飞累了要加油一样,回国歇个两天,又要展翅翱翔,拥抱大世界。   楼扬紧紧搂他,“手机联系。”   林鹿轻拍他的后背,“我回去了。”   楼扬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盛危那个人……”   他声音很低,林鹿没能听清,疑惑道:“嗯?”   “没什么,”楼扬隔着口罩捏了捏他的脸,“你要多注意身体,少吃点甜的,也别想着抽烟。”   “知道啦。”林鹿点头,“一路顺风。”   “给你打电话记得要接。”楼扬按住他的肩膀。   林鹿朝他挥挥手,慢吞吞转身离开贵宾室。   走出机场时,他仰头看到一架波音飞机越过穹顶,将排列整齐的云絮冲散,留下一道飞白。   李伯拉开后翼车门,林鹿弯腰坐进后座:“李伯等久了吧?”   “没有没有,”李伯发动引擎:“林先生是直接回别墅还是去先生的公司?”   “公司吧。”林鹿低头看了眼时间,三点将近四点,盛危也要下班了,他托腮望着外面飞逝的街景,“等他一起回去。”   李伯应下。   ·   午后阳光透过边侧落地玻璃,切割成无数菱形的光晕,落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   途经秘书处办公室,钱特助正在和新到的实习生说话,透过玻璃窗看到林鹿经过:“林总您是来等盛总的吗?盛总和铂利克的负责人在签合同,一会儿功夫就好。”   林鹿从善如流,“那我去接待室等等。”   “接待室还有客人,我怕他冲撞了您…”钱特助这是想到了汤森健的事,“您直接进盛总办公室也可以,”钱特助一边整理白皮文件,一边道:“和铂利克签合同的事本身也算不上机密。”   “听钱特助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林鹿不动声色弯起唇角,思索接待室的客人是谁,“对了,我在路上给你们带了些咖啡。”   总裁办直属秘书室平时事务不是一般的忙,说是昏天黑地都不为过。   意式浓缩浓郁的咖啡香味一飘过来,秘书室里压抑的气氛瞬间活了过来。欢呼过后一拥而上去到林鹿这里拿咖啡,钱特助怕他被挤到,就在旁边打下手。   感谢的话听了一箩筐,林鹿终于发完了咖啡,只是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一点咖啡液。   见东西都发完了,他笑着向钱特助致意离开,表示要去洗手间处理一下污渍。   走出秘书室,林鹿辨认了下洗手间的方向。   接待室门忽然开了,一高一矮两人从里面出来,拐了个弯,走进洗手间。   林鹿站在洗手台前冲洗,不远处从接待室出来的两人也在洗手,个头稍矮些的正是最近当红的小生罗晨,比他稍高一些的是他的经纪人。   顶层洗手间走的复古色彩的风格,穹顶绘着玫瑰玻璃,映照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砖上。这里的地面铺的都是最高档的手工针织地毯。   罗晨踩在地毯上,往脸上补妆:“哥,我晚上真的能和盛总共进晚餐吗?”   “那当然,”经纪人戳戳他的脑门,“贾经理带你过来的原因是什么你还不清楚吗?一会吃饭的时候可得放机灵点,别让千载难逢的机会溜走了。”   罗晨眉飞色舞,“那是当然啊,上次我肯定给他留了一个深刻的印象,这回我要让他为我迷的神魂颠倒。”   “我相信你,咱们晨晨现在人气多高啊,”经纪人笑道:“说不准盛总私底下也是你的粉丝呢?”   罗晨捂唇咯咯直笑。   林鹿听得也想笑,这两人说话还挺逗。   他试想了一下盛危被迷得是非不分,扔下盛氏集团,成天追在心上人屁股后面跑的画面,就憋笑憋的肚子疼。   罗晨对镜补妆,对注意到了安静洗手的林鹿,注意到林鹿那张脸,惊讶地抬眼,想要从那张脸上找出一些化妆的痕迹,但他失败了。   他又去打量林鹿的穿着,虽然今天林鹿穿的是休闲装,但不俗的穿戴,以罗晨挑剔的眼光都挑不出毛病。   这层楼除了总裁办就是秘书室,罗晨猜想林鹿或许也是一位秘书,说不准也偷偷觊觎盛危,就忍不住提高音量:“可是如果盛总真的对我有意思该怎么办呀?”   “这有什么好苦恼的,”经纪人理所当然道:“当然是立马接受啊。”   “可是这些豪门不都讲究门当户对吗?”   “这有什么,”经纪人侃侃而谈,“你们要是谈恋爱,以盛总的性格,当然会为你扫平一切,就算你们分手了,你也不吃亏,现在想什么门当户对,当然是要把能抓到手抓到手。”   经纪人说话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平淡的语气,很有感染力。   林鹿没想到洗个手还能听到这么有趣的对话。   这两三分钟的对话就上升到门当户对的地步,他再听个十分钟,估计连孩子都要冒出来了。   那两个人就这样在洗手间聊着,罗晨对着镜子嘟唇又填补了点润色,让经纪人把用完的化妆包收起来,结果一不小心把粉扑弄到地上,他连忙捡起来心疼地掸了掸:“哎呀,我这粉扑可贵呢……”   经纪人来不及安慰他,立马转身去找扫把来打扫。   这里可不是他们公司,是盛氏总裁办,可不能因为任何小事破坏了盛总的印象。   不知不觉林鹿也把手烘干了,正准备离开洗手间。   玄关传来一道沉稳的脚步停在后面。   他下意识转过身,盛危姿态懒散地看着他。   盛危单手插着口袋,领口的扣子松开两粒,他身材高大,气势惊人,就是随便往洗手间里一站都能站出走宴会的气势。   罗晨脸上一喜,整理了一下仪态,正要上前打招呼,却见盛危视线居然一直落在林鹿身上。   盛危冷厉的视线沿着林鹿的发梢一路下移,掠过敞开的衣领,落在微湿的袖口,见林鹿这回没惹什么乱,才略有放松,“既然来了,怎么不直接进办公室找我?”   “不是怕打扰你谈合作签合同吗?”林鹿无辜耸肩。   盛危嗤笑,“你还在乎这个?”   林鹿和他一起往外走,走了没两步,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停。   盛危扯唇:“怎么了?”   罗晨眼皮突突地跳着。   林鹿指尖一点,眉眼含笑:“这两位你认识吗?”   盛危侧目。   盛危目光落在经纪人手里握着的清洁拖把上,淡淡道:“不清楚…可能是新来的保洁吧。”   作者有话说:   鹿鹿:盛哥的脸盲症永远不会让我失望:) 第52章   空气一时寂静。   “嗡——”的一声,罗晨感觉自己耳边炸了一下,整个大脑都一瞬间空白。   其实在刚才盛危视线扫过他,不带多少情绪时,他右眼皮就一直跳,通常他右眼跳总不会遇上什么好事。   之前他想象过和盛危碰面会聊什么,但怎么也没想过盛危压根没把他认出来。   林鹿眯了眯眼,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呢,毕竟都‘谈婚论嫁’了。”   盛危:“?”   罗晨和经纪人既尴尬又慌,脚趾都要不自然的抓地了,见两人就要离开,罗晨瞬间意识到再不开口就没机会了,于是不再瞻前顾后,快步追上前:“盛总忘了吗,我们在慈善晚会那晚见过的。”   他自认为这张脸还是很有辨识度的,那晚表现的也可圈可点,至少给盛危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他以为稍提一下,盛危就会想起来。   但沉默是最好的回复。   盛危单手插在口袋里,不耐烦的看着他,那个表情就像在说‘所以呢’。   罗晨身子瞬间僵在那里,脸上的血色也慢慢褪去。   忽然一道声音横进来,贾亮手里夹着刚签好的合同书,在钱特助陪同下往这儿走,一眼就看到泫然欲泣的罗晨和不知所措的经纪人:“盛总,您在这里做什么呢?咦,林,林总也在……”   贾亮也是认得林鹿的,在新京市这个圈子里混的谁不认识林鹿,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   林鹿抬眸淡笑:“贾经理。”   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贾亮忐忑不安怦怦直跳的心,瞬间就安定了,贾亮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轻推了罗晨一把:“这位是林氏集团的林总,赶紧叫人。”   罗晨脑子都是懵的:“林…林总。”   他看向林鹿的眼神透出几分难以置信,他没想到这个他本能透露出敌意的人居然是林氏的林总,也对,因为他的长相和气质,都和林鹿天差地别,所以被人比下去,难免有点排斥。   尤其之前还说了那些不着边际的话,罗晨整个人羞的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时间还早嘛,”贾亮低头看了看表,提议道:“我订了个餐厅,盛总林总赏脸一起吃个晚餐?”   罗晨满怀期待抬起头,看到盛危那张俊美的脸,心脏就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盛危笑了声,“不好意思,我们没什么空。”   贾亮遗憾道:“那就没办法了。”   罗晨心头瞬间难言失落,他有种预感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要是把握不住的话,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踏进盛氏大厦了。   罗晨想要说点什么来挽留,硬着头皮张了张嘴,却被盛危气势压迫的一时开不了口。   只能眼睁睁看着盛危和林鹿一同离开,他一路摸爬滚打走到了如今的地步,披上了光鲜亮丽的外衣。   但似乎总有一个圈子,以他的出身,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挤不进去。   好像无论他怎么做,总有些人是他无法企及的。   ·   车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后,林鹿才发现不是回别墅的路。   李伯开车很平稳,卡宴平缓的驶过繁华的街道,直到金乌西坠,日光降落在地平线上。   盛危坐在林鹿身边,姿态懒散随性,敛着眼皮处理邮件。   林鹿靠着后座,将手搭在额头上昏昏欲睡,“我们这是去哪儿?”   “老沈在西山开了个私房菜馆,还没正式营业,”盛危头都没抬一下。   林鹿醒了两次才到目的地,打着哈欠从车上下来,“所以我们先去踩个点?”   盛危眉梢一抖,这话怎么听的那么奇怪?   卡宴停在一座山庄脚下,从山脚下爬石阶到山庄要走十分钟左右。   林鹿只庆幸这段时间注意锻炼,不然还不能一口气爬到顶。   一进山庄,就是标准的前庭后院布置,建筑是传统的苏式园林风格。   亭台水榭栽满绿植,半亩方塘映着油画般的火烧云,半人高的水车不时踏水发出哗哗水声。   侍者早就在庭院等候,“两位先生请随我来。”   盛危环顾一圈,问道:“老沈呢?”   侍者将他们引入包厢,是个连带院子的厢房,从席位就能看到小桥流水,烟云袅袅的水榭:“沈总有个临时的行程要跑,大约晚上九十点会赶过来。”   林鹿在盛危对面落座,接过菜单随意勾选两笔,交还给侍者。   菜上的很快,侍者还拿来一瓶清酒:“沈总准备了瓶自酿清酒,想请盛先生品鉴品鉴。”   盛危勾唇一笑,“是吗,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侍者拉上门退出去。   林鹿夹了一片松鼠鳜鱼放进嘴里,感受酱汁在舌苔上蔓延的滋味,轻轻点了点头。   “怎么?”盛危喝了口酒,“味道还过得去?”   “火候刚好,手法正宗。”林鹿点评。   盛危:“当着老沈面说,他应该很高兴。”   或许气氛还不错,盛危看林鹿都顺眼了一些。   最初和林鹿相对而坐时,他还觉得林鹿吃东西的仪态太造作。   但现在他都习以为常了,林鹿吃相极为斯文,从柔和端正的坐姿,自然并拢的双腿,夹菜吞咽几乎不会发出一丝声音,安安静静的,看习惯之后居然还觉得有点赏心悦目。   盛危握紧酒杯,他怎么会没头没脑冒出这种想法?   林鹿擦拭嘴角,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罗晨,随口问:“盛哥,你喜欢什么样的?”   这问题有点意外,盛危一顿,“嗯?”   林鹿托腮看着盛危棱角分明的轮廓,慵懒问道:“你喜欢的是女孩吧?”   他们好像从来没有讨论过这个话题,主要是盛危一脸生人勿近,平时没有特殊对待的交往对象,加上之前气氛没到,林鹿虽然好奇,但都没机会问。   不仅传闻盛危是直的,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林鹿也觉得盛危是直的。   盛危搁下酒杯,声音铿锵:“当然了。”   他抬眉疑惑地看了一眼林鹿,似乎不明白林鹿问的话题有什么意义。   “没什么,就好奇随便问问,”林鹿起身给盛危倒了杯酒,转移话题:“不过你以后时间还长,慢慢遇个称心合意的也不迟。”   盛危一顿,抬头凝眉瞧林鹿。   这话他怎么听怎么不对味。   什么叫他以后时间还长?说的像林鹿自己时日无多一样。   不过应该是他想多了,都说祸害遗千年。   盛危扔下酒杯,环着臂往后一靠:“你比我还小两岁,别用那种沧桑的语调说话。”   林鹿轻刮茶沫,浅抿一口笑道:“怎么啦?我只是好奇盛哥会对怎样的人动心。”   盛危挑眉瞧他一眼,今天对面的人穿了件黑色的风衣,里面是一件浅色高领毛衣,衬得皮肤白晃眼,头顶璀璨的光就像浓墨加深了眼睑弧度,眼尾天然上扬,弯唇笑起来活脱脱一头狐狸。   盛危道:“那你呢?”   林鹿还没反应过来,闻言一愣,“昂?”   “你喜欢什么样的?”盛危往后一靠,放松地像闲聊一般问。   林鹿沉吟:“可能因为我母亲在我小时候经常给我讲童话故事,所以我比较期待像童话故事一样浪漫的爱情。”   这话林鹿从来没对别人说过,他没有随便和别人吐露心声的习惯,但盛危不同,他们不属于朋友,又不像陌生人一样,现在气氛又恰到好处,反而让他不自觉的吐露了一些以前不曾吐露的心事。   何况依他的了解,盛危也不是随意和人八卦的人。   盛危诧异:“…没想到啊。”   林鹿在感情上居然还是个浪漫主义者。   林鹿托腮一笑,他一直是个浪漫主义者,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他跟柏季言交往的时候才会无意间把对方美化很多吧。   回想起来,跟他告白的人很多,印象最深刻的是大学的时候有位和他关系不错的学长景嘉木,经常和他一起做竞赛课题,后来忽然跟他告白了,但因为他和柏季言共同创业走的更近,所以还是婉拒了。   没想到是踩了一脚臭狗屎。   难得气氛烘托的刚刚好,盛危没有故意针锋相对,林鹿和他又聊了一些其他的话题。   就这么两人一个喝酒一个品茶,漫无边际聊着,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许久。   林鹿茶喝腻了,也尝了一点山庄的自制清酒,后劲上来,什么时候靠着沙发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盛危一个人喝酒也挺没劲的,好在没过多久,沈修未风尘仆仆赶到了。   “吃的怎么样?能开店吗?”为了不打扰林鹿睡觉,两人换到庭院说话,沈修未脱下外套问。   “林鹿说挺好,”盛危踢他一脚,“就是你这瓶酒也太少了,再去给我拿一瓶来。”   沈修未就又去拿了一瓶,两个人在檐下席地而坐,他通过落地窗看了眼林鹿,“林鹿怎么睡着了?”   “还不是你这酒的后劲。”盛危说。   “是我的错,总归这里客房那么多,你和他就在这里睡一觉呗,”沈修未打开话茬,“对了,你说要找我聊的是什么事?”   “有个项目我要出国一趟,时间长则半个月短则十来天,暂时还没定下来,”盛危说着啧了一声。   “懂了,”沈修未一针见血:“你不放心林鹿。”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盛危颔首,“不错。”   林鹿可是他一转头就能随便和别人勾勾搭搭在一起的小狐狸,他要是一走出国半个月,放林鹿一个人在别墅,会安安分分等他回来吗?   呵,怎么可能?   沈修未往杯里倒了杯酒,和盛危碰了下酒杯,“我倒是有个主意。”   盛危抬眼,“说来听听。”   “我有个四季庄园,你记得吧?离这里挺近的,把林鹿送到那里去,”沈修未目光灼灼,“林鹿在那里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何况你不是要报复林鹿吗?让他自己劳动生活,保证把他治的服服帖帖,灰头土脸的。”   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盛危沉吟,手掌握着酒杯晃了晃:“是不错。”   “是吧,”沈修未得意。   盛危视线落在窗里,从他的角度看去,能看到林鹿半张侧脸,微黯的光落在身上披了一层朦胧的微光。   不得不说,林鹿拥有一张极其引人蛊惑人的脸,睁眼时明媚,阖眼时柔和,浓墨重彩恰到好处。   盛危虎口摩挲杯壁,道:“提议不错,就是还有一个问题。”   “你那个什么山庄有私人医生吗?”   沈修未:“……?”   “对了,林鹿身体不好,”沈修未指头在膝盖上点了点,“这不是问题,健身馆医生挺多的,我到时候调两个过去。”   盛危说:“让他们关照好林鹿的身体。”   “那是肯定的,”沈修未放下酒杯,转头看向盛危,又絮絮叨叨说了二十几分钟林鹿和柏季言的交往史,还有双木最近的情况,说话期间还不断看向盛危。   盛危也不耐烦了,“你要说什么就直接说。”   沈修未咳嗽,一声:“就是你之前不是说要搞垮双木和林氏吗?放弃了?”   盛危:“?”   盛危抬眼那表情就像在说‘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那你怎么那么担心林鹿身体呢?”沈修未迟疑道。   盛危面上没什么表情:“我担心他撑不到双木垮台的那一天。”   原来是这样。   沈修未点了支烟夹在手里,眯眼瞧向盛危:“只是因为这样——”   盛危坦然回视,唇角扬起轻微的弧度:“不然呢?”   沈修未与他对视,心间倏然一紧,就像面对无边烧灼的深渊,那里沉睡着亟待爆发的火山,下面不知埋藏了些什么不可挖掘的。   他终于相信盛危在这段时间确实是经历了些什么。   而且盛危现在的信念是不可能撼动的。   如此一来,他都有点可怜林鹿了。   现在看来是他第六感多虑了,没有人能阻碍盛危的脚步,也不可能为任何人所动。林鹿就算再能蛊惑人心也不可能在现在的盛危心里掀起什么浪花吧。   沈修未也不敢跟他长时间对视,捏着烟又倒了杯酒:“来来来,我让人再多拿两瓶酒来,今天晚上我们不醉不归。”   沈修未很清楚,盛危脾气不能算好,但对待朋友是没的说的,真诚坦荡,也不会去刻意计较什么。   如果是真挚交往,没有人会去拒绝这么一个坦然炙烈的人,但如果冒犯激怒盛危,那后果就绝对不是轻易能承担的。   盛危笑着拍拍沈修未的肩,将酒一饮而尽。   两个人都是不容易喝醉的体质,不知不觉就喝了五六瓶。   沈修未抬眼,刚准备说什么。   林鹿醒了,在沙发上睡本来就不舒服,尤其他还做了个不怎么好的梦。   他刚醒过来,反应还很迟钝,从沙发站起来被茶几绊倒。   盛危所见动静,没有一丝迟疑抛下酒杯,转身走回内间。   林鹿坐在榻榻米上,微微抿着唇,抬头看向盛危,浅浅的瞳孔里只倒映出盛危的身影。   盛危搂住他软塌塌的腰,“磕到哪里了?”   “没磕到。”林鹿摇头。   “那我送你回房间。”   林鹿被抱来抱去都已经轻车熟路了,何况他现在还没睡醒,盛危托起他的腿,他就下意识环住盛危的后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林鹿显然是被抱习惯了,单手勾住盛危的颈侧,微热的小半脸埋进胸口,脊背单薄脆弱,肩颈线条优美放松,是充满信赖的姿态。   沈修未隔着落地窗目瞪口呆,一个人形单影只在檐下吹着冷风,猛往嘴里灌了口酒。   他刚才是要可怜谁?   还不如可怜可怜自己。   作者有话说:   沈修未:汪! 第53章   房间是山庄里一间豪华套房。   林鹿躺在床上睡了又醒,闻到自己身上淡淡的酒味,便去冲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看到隔壁主卧的门缝透出光亮,他敲敲门走进去。   房间里,盛危正在看国外项目的规划文件,肩膀上披着浴袍,发梢还有点微湿,显然也是刚洗过澡,露出的一节小臂泛起结实的青筋。   盛危看着揉着眼睛,趿拉着拖鞋走过来的林鹿,“酒醒了?”   林鹿迷迷瞪瞪的:“醒了吧?”   醒了就是醒了,醒了吧是什么意思?   “……”盛危把文件往桌上一扔,随意道:“找我有什么事?”   材鹿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看见隔壁有光就走进来看看,“我们下次还能再来吗?”   “喜欢这里?”盛危问。   林鹿缓慢点了下头:“挺让人放松的。”   盛危余光扫过他的脸,停顿了两秒:“过段时间再带你来。”   林鹿酒还没完全醒,思考的有点慢,“过段时间…最近你还有别的行程吗?”   “有个项目要出国商议。”盛危道。   林鹿反应了一下:“出差吗?”   他还是头一次听说盛危要出差,既然是要出国,难道是长期的行程?   那这段时间他不就能一个人在家享受了?   “怎么,你很期待?”盛危直直看着林鹿,见他眼底流露出欢欣的情绪,笑了笑:“可惜你也不能一个人留在家里。”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看向表情愣怔的林鹿,语气低沉:“这段时间你会在四季庄园度过,那里有果园农场鱼塘,你就要亲自动手丰衣足食了,期待吗?”   林鹿:“……”   林鹿受到惊吓打了个酒嗝。   盛危欣赏着他的表情,唇角扬起笑意:“怎么了,期待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林鹿酒意未散,有点虚弱的抿了抿唇:“那许姨跟着一起去吗?”   “许姨不去,”盛危笑道:“那个庄园除了你以外,就是打理庄园的工人,在那里的东西都是天然无公害的,你想吃水果就自己去果园摘,想喝牛奶就自己到农场去找,是不是想想就挺有意思的?”   林鹿恹恹看着他。   林鹿从小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别说自己摘水果,平时的水果都是去了皮,削好各种造型放在他面前的。   他真的能一个人在庄园里活过哪怕一天吗?   拧眉沉吟片刻,林鹿饱含期待地拽住盛危的衣角:“你办完事就回来了吧?事情不麻烦吧?”   林鹿很懂得运用容貌的优势,他本就是非常惊艳的长相,微仰着漂亮的小脸瞧人,有种不显而露的娇憨,换做是其他人,怕是什么都应了他了。   盛危嘴角不受控制的牵起弧度,低沉道:“那你想我几天回来?”   林鹿慢吞吞掰着手指,嗓音软的像含了糖糕:“一天?两天?”   “……”   盛危笑了出声,轻嗤:“你这是要我飞机一落地就调头啊?”   林鹿思索片刻,国际航班确实时间很长,飞过去就要十几个小时,一天两天怕是还不够往返的。   确实也不能把盛危逼的太累了。   他勉为其难,揪住盛危的浴袍一角使劲揉,“那再加一天,三天。”   盛危挑眉,他心想林鹿这不是舍不得他,而是舍不得没人伺候他,所以才巴不得他早点回来。   “这次的行程预计是长则半个月短则十来天。”   林鹿:“……”   林鹿倏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盛危。   见盛危看不出是开玩笑,林鹿顿时蔫哒哒把脑袋低下来。   ·   林鹿还没等做好准备,盛危一大早就坐上航班。   沈修未安排的秘书紧跟着到了别墅。   林鹿蔫哒哒收拾了几件行李拖下楼,许姨一脸放心不下:“林先生身子弱,不如也让我跟去庄园,也好给林先生做饭。”   沈修未的秘书忙道:“不好意思,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沈总就交待接林先生一个人…”   他怎么能说是故意让林鹿去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生活。林鹿是出名的富家少爷,听说平时连泡咖啡自己都不必亲自动手,不用想肯定从未自己劳动过活过。   有看头了。   庄园位置在新京市边郊,开车要开两个多小时,据说是难得保留天然风光的田园。   秘书帮忙把行李放上后备箱,林鹿上了车,等到秘书坐上驾驶座,林鹿才问:“我们要去哪个庄园?”   “是四季庄园,”秘书说,“那地儿风景可漂亮呢。”   林鹿点了下头,盛危的心思也很好猜,面对忌惮的敌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人直接控制在眼皮子底下,如果出差没法带在身边,那就把人隔绝起来。   虽然不愿意一个人住在庄园里,但盛危对他这么慎重,如临大敌的样子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两个多小时车程,终于抵达四季庄园。   又在园内开了几分钟,才终于停下。   拉开车门,林鹿还以为回到盛春时节,随着庄园铁门敞开,可以看到庄园湿地花圃到处盛放着花树,满园淡粉的樱花树,和漫天盖地的雪白杏花。   秘书把林鹿引入庄园,进入庄园的必经之路是透明的玻璃花房,里面还有一道长长的紫藤萝瀑布走廊。   秘书介绍道:“因为这里四季长春,每一季都有花开,所以才得名四季庄园。”   一路上林鹿观察了一下这座庄园,还以为盛危会随便把他扔在个荒废的庄子里,没想到这庄子还看的过眼。   秘书穿着厚实的西装,还提着林鹿的行李,额头脑门上全是汗,但业务能力极强,还是不忘给边走边给林鹿介绍庄园景观。   走过紫藤萝瀑布搭建的长廊,是一座路面平坦,绿树环绕的独栋别墅。   别墅的外观构建很独特,是蓝白相间的现代艺术风格。   由于现在斜坡上面,所以正面采用大块透光率极强的玻璃,整体外观看上去就像一枚白色巨蛋,顶楼露台还有一道旋转玻璃滑梯直接连接无边游泳池。   绿意缭绕,整栋别墅就像沉睡在绿洲里的白色湖泊。   “游泳池周围布控恒温器,”秘书注意到林鹿的视线,道:“就算是这个季节也不会觉得冷。”   林鹿走的两腿发酸,不一会儿就微喘,在原地捶腿休息。   秘书配合着他的步调,走了十几分钟才到达别墅。   走进别墅大门,头顶水晶吊灯倒映在香槟色地砖上。   别墅内部的装修风格和外观完全不同,摆件大多都是木制手工艺品,是西班牙林间树屋风格,红泥壁炉给人一种围炉夜话的氛围。   得了沈修未的交代,秘书详细把庄园的布景告诉林鹿,比方说后院还有农场,果园和鱼塘,庄园的供给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   大厅早就候着一位摸约四十岁出头,穿着朴素的主事,秘书介绍说:“这位是俞叔,一直负责管理四季庄园。”   俞叔很讲礼数,弯腰鞠躬:“林先生好。”   别墅里有温度循环系统,林鹿身上穿着大衣,就是觉得有点热了,随手把衣服外套脱下来:“您好,俞叔平时一个人打理这么大个庄园吗?”   “怎么会呢?”俞叔笑着摆手,“还有一些工人在后面的工人房里,我主要负责别墅,说还有库库陪我呢。”   听见俞叔喊自己的名字,一只成年杜宾犬从窝里跑出来,皮毛黢黑,富有光泽,一眼就能看见结实的肌肉,体型匹普通的杜宾犬还要再大一点,如果不是戴着嘴套,牵出去恐怕能吓哭不少小朋友。   库库显然是训练有素,挨在俞叔腿边,安静地趴着。   秘书瞥了一眼林鹿,还以为这位娇贵的小少爷会被吓一跳,却没想到林鹿主动蹲下来,揉了揉库库的后颈,“既然是家里怎么还要戴嘴套?”   俞叔看了他两眼,说:“我还以为林先生第一面会被库库吓到。”   “我挺喜欢狗的,”林鹿笑了下,抬手把库库的嘴套摘下来。   库库嘴套一被摘下来,就发出低低吠声,后腿往后用力一蹬,脑袋往林鹿腰上蹭了一下。   俞叔都吓了一跳,连忙收紧狗绳,还以为库库要暴冲,林鹿倒是冷静镇定的很,还抬手撸了一把库库的竖耳。   俞叔惊讶,杜宾犬是天生的警卫犬,对侵入领地的人有天然的警觉,这还是他头一次看见库库主动亲近别人,“看来库库很喜欢林先生。”   林鹿从小就招小动物亲近,尤其喜爱大型犬,对看似凶恶但会对主人摇尾巴的恶霸犬很喜爱,小时候家里也养过一条,后来那条狗年纪到了,去汪星了,他也就没再养了。   “怎么想起来起这个名字的?”   “名字是盛总起的,我也不是很了解,说起来,库库本来是盛总的,一直是盛总养大的,”俞叔说。   林鹿疑惑:“那怎么送到这里来了…”   “只是暂时寄养,”秘书解释道:“因为果园刚刚建立起来不久,经常有后山的野生动物跑过来糟蹋果树,库库过来后这种情况基本上就消失了。”   库库像是听懂了这些人在夸他,扒着林鹿的腿,尾巴在后面使劲的甩,看起来很兴奋。   林鹿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后背。   俞叔带着林鹿上楼看房间,秘书也没马上离开,而是在一旁陪同。   别墅里房间很多,俞叔准备的是一个采光最好的,带大露台的房间,有独立的洗手间和衣帽间,站在巨大的露台上就能俯瞰不远处的果园和农场。   房间的装修风格还是树屋风格,里面大部分家具都是木制的,即使有中央循环系统,房间还是有独立的红泥筑就的烟囱壁炉,地上铺着昂贵的手工毛绒地毯,百叶窗旁边还摆着雕花标本。   俞叔说:“这个房间是树屋风格的,其他房间还有其他风格,林先生要是不喜欢还可以去其他的房间挑一挑。”   林鹿在屋子里转悠一圈,库库居然也跟着他亦步亦趋在后面溜达。   林鹿指头捏了捏库库的竖耳,歪过头来一笑:“这间就很好。”   ·   第二天一早,林鹿是一觉睡到自然醒。   睁眼看到陌生的天花板,林鹿才意识到自己人在四季庄园。   洗漱后,林鹿在俞叔陪同下参观了果园。   果园是采用最新的培育技术,挂果率很高,面积也比他想象的要大,一眼看过去全是果树。   在俞叔介绍下,林鹿才知道这片庄园是两年前沈修未买下来打算当别院度假的,后来见果园和农场发展都不错,毗邻的环境也不错,就打算开发成生态庄园,搞农家乐,所以一直在雇人打理。   这个季节成熟的只有草莓,林鹿在俞叔的指导下挑选草莓,果园旁边还有个菜圃。   早上起来之后他就去厨房看过,那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想要吃什么得自己亲自动手去摘。   林鹿没体验过采蔬菜,不知道挑选饱满成熟的蔬菜也有这么多讲究。   他起初还有点兴趣,但身体没活动几分钟就累的够呛,实在是打不起什么精神,光挑选成熟的蔬菜就累的双腿酸软。   “先摘这么多差不多了,”俞叔也在旁边劳作,抻头看了一眼林鹿的篮子,“林先生会做菜吗?要我教您吗?”   林鹿是一窍不通,轻叹一口气:“您教教我吧。”   以前在林宅有贴身管家注意他的需求,在盛宅又有许姨精心伺候着,林鹿哪里要为吃喝发过愁。   跟着俞叔回到厨房,林鹿先把草莓洗干净垫垫肚子,库库一听到他回来,就摇着尾巴迎接他。   库库尾巴翘到背上,能让人感受到他的热情和兴奋。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库库是盛危养大的,林鹿觉得库库和盛危脾气一脉相承,喜欢或者反感都会忠实的反应在肢体上,林鹿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时不时还要蹭蹭林鹿的腿,顶顶他的后腰。   而且库库还很有脾气,俞叔拉着它,不让它暴冲林鹿,它依旧不依不饶往林鹿身边凑。   但从外表能看到库库在这里也得到了悉心呵护,精壮肌肉和流畅的曲线能让人感受到爆发力,它蹲在门口竖起耳朵就像忠诚的卫士。   杜宾犬是天生的护卫犬,尤其是这只血统更是纯正,面对刚到家来的陌生人,往往不会轻易靠近,但库库似乎尤为黏林鹿。   林鹿坐在沙发上歇脚,见沙发上有一只咬咬球,林鹿想逗逗它,就拿起来晃了晃扔出去。   俞叔上了年纪,平时要在庄园打理的事情也很多,没空陪它玩。   库库见有人和它玩,非常兴奋,甩着尾巴后腿用力,低吠一声冲出去捡球。   林鹿亲眼看见库库爆发力有多强,三米多的二楼,它腿用力一蹬就上去了。   扑到二楼到捡球回来,统共也没有用到五秒钟。   盛危以前是怎么训练库库的?   难不成狗狗还有什么竞赛不成?   林鹿之前只是觉得库库比正常的杜宾犬要体格大一圈,没想到运动神经也这么发达,他揉一揉库库的耳朵,低喃:“都说宠肖主人,这点你是不是也随了你主人?”   库库脾气也不怎么好,林鹿之前看到俞叔想给它梳毛,库库扭头就走。   但在他跟前似乎格外乖巧,林鹿喜欢捏它的耳朵,它就安静地趴卧在地上。   林鹿捏着它的耳朵和他说话,它就歪着脑袋朝他眨眼,一副可怜巴巴任凭揉捏的样子。   俞叔路过客厅,也觉得稀奇:“库库好像特别喜欢林先生,我给它喂了一年多的饭,才勉强混熟一点,但它在林先生面前好像没什么脾气,倒是乖巧的很。”   俞叔说着,还试探地想去摸摸库库的脑袋。   库库嘴巴里发出不耐烦的呼噜声,把脑袋一扬,避开俞叔的手,反而把脑袋搭在林鹿膝盖上。   俞叔摊了摊手,“你看。”   林鹿就笑了。   刚洗了一篮子草莓,放在盘子里,见库库趴在他膝盖上嗅味儿。   他就拿了两颗放在掌心,库库张嘴吃的津津有味。   俞叔这才如愿以偿摸到库库的头。   但也得到了对方一记不耐烦的白眼。   林鹿憋着笑。   这库库的脾性真的简直和盛危如出一辙,林鹿又喂了几颗给库库,直到俞叔提醒他不能再喂了,林鹿才收手,库库还耍赖的抱着他的腿。   等等休息够了,俞叔也要教他怎么处理蔬菜,林鹿就和库库告别,和俞叔一起到厨房。   不同的蔬菜有不同的处理方式,由于是自家菜圃里种的,不需要太多的清理,用清水过两遍就好。   但到切菜的时候,库库忽然尾随到厨房里来捣乱了。   林鹿正在尝试切菜,他本就第一次比较生疏,库库进厨房的时候两个人都背对着,也没注意。   林鹿没有防备,被库库从后面拱了一下他的腿。   “嘶。”   杜宾犬的体型摆在那里,之前库库顶林鹿后腰的劲就很大,现在也是一样。   林鹿被撞的往前一倾,刀蹭过手指,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什么叫乐极生悲?这就是了。   “哎呦,林先生您的手被划伤了,”俞叔脸色一白。   林鹿低头一看,好在伤口倒不是很深,只是他肤色比较白,血流出来倒衬着更加醒目。   俞叔急的一头热汗:“我去请医生过来看看吧。”   “不用了俞叔,就是普通的划伤,家里有医药箱吗?”林鹿安抚住他。   “有的有的。”   俞叔一拍脑门,快步去找医疗箱。   之前他刚到盛宅手就被划伤了,那个时候盛危给他简单处理过伤口,林鹿还记得那时的步骤,等俞叔把医疗箱拿过来,他仿照那次做了止血和包扎。   库库溜进厨房闯出这么大的祸,俞叔认为是自己的责任,很是自责。   也不敢让林鹿再切什么东西,坚持剩下来的菜他自己做,把林鹿劝回卧室休息。   林鹿安慰俞叔两句,便顺水推舟回到卧室休息。   库库不知道是不是也知道自己犯错了,尾巴耷拉下来甩来甩去。   林鹿把它抱在膝盖上,四十公斤的体重压在膝盖上还是很有分量的。   库库一直拿鼻尖去蹭他的手,似乎想安慰他。   林鹿就把它抱在怀里,轻轻拍拍它的背:“别难过,我还得感谢你呢,让我因祸得福了。”   库库被摸的很舒服,翻了个身,打了个滚。   林鹿看着它就想到盛危,想了想,拨了个电话过去。   此时此刻,盛危正在对合作公司进行实地考察。   身边陪着合作公司的高层,后面助理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纸质文件。   事宜商谈到一半,时间就已经过去了五个多小时,桌上的茶水都换了三轮。   盛危没给出合作答复,而是提出要实地考察,高层们只好陪同。   盛危没叫停,谁也不敢说停。   林鹿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盛危被高层们簇拥着,刚考察合作公司的项目运行,盛危正在讲话,走廊里安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钱特助在心里纠结权衡,打断盛危的讲话严重,还是不接林鹿的电话后果更严重。   稍作权衡后,钱特助干咳一声,还是捧着不断震动的手机走过去。   这下走廊里更静了。   ……能让钱特助打断盛危讲话,也要接听的电话是谁?   盛危稍稍扫了一眼,林鹿的名字招摇的撞入眼帘。   他眉心微蹙,林鹿又出了什么事?   “先休息半小时再继续。”盛危沉声宣布,拿着手机离开。   走廊紧绷的气氛顿时一缓,同行众人不约而同喘了口气。   盛危离开走廊,随便向这个公司的工作人员询问了方向,来到僻静处,抬手松了松领带,视线在屏幕上停留片刻,才接起来:“你怎么了?”   林鹿揪住库库的竖耳,声音低柔:“我想你了。”   作者有话说:   鹿鹿:我想你了。   盛危:说人话。   鹿鹿:我想你赶紧回来伺候我了(无辜.jpg) 第54章   “你说什么?”   盛危手抄在口袋里,声音既低又沉,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直安静的趴在腿上的库库,不知道是不是听出了主人的声音,在林鹿膝盖上拱来拱去,想要发出低吠。   林鹿安抚库库,弯起眉尖,眼皮压出一个薄薄弧度,嗓音低柔:“我好想你呀。”   僻静的过道没什么人。   盛危站在过道出口,挡住大部分光源,视野里是一片阴影。   盛危的心脏在某一时刻漏了一拍,但因为太过短暂,所以微不可查,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   “你是不是又惹上什么事了?”盛危收敛思绪。   他清楚林鹿只会在需要他的时候想到他,说什么想他,不过想早点让他去四季庄园接人。   而且林鹿本身就喜欢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来动摇别人。   不管是哪个原因,盛危都不可能如他的意。   林鹿找了个角度,对着手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我的手被割破了。”他叹了口气,娇声娇气:“伤的地方可疼了…”   盛危手机‘嗡嗡’一响,点开一看,收到了林鹿发来的照片。   照片上只有林鹿那只受伤的手,指骨细长,指甲圆润饱满,肤色白里透着淡淡的粉,这只手是单看手型就能直接拿出去做手模的程度。唯独食指被纱布包扎的严严实实。   只是包扎的太严实,也看不出来伤口有多大。   但要是真的很严重,庄园的医生早就联系他了。   盛危神色未变,戏谑道:“看上去是挺严重的,要不我现在给你叫辆救护车?”   林鹿摸了摸鼻尖,“…那就不用了。”   这时合作公司的高层过来和盛危聊项目,说的一口流利的德语:“盛总,您请看这个是我们做的最好的合作案,具体的流程都在文件里。”   林鹿骚扰了盛危,已经心满意足,闻言就说:“那盛总先忙吧,我先挂了。”   盛危‘嗯’了一声,却听林鹿在挂断电话之前,软着腔调说:“只是我之前的话是认真的。”   之前说的话?   说想他的话吗?   林鹿已经果断挂了电话。   “盛总,盛总——?”   合作方高层的声音把盛危注意力唤回来。   “您怎么了?”   盛危冷静的把手机揣回口袋,淡淡道:“…没事,你继续说。”   ·   第二天还是照常去温室摘蔬菜。   挑选成熟的蔬菜对于普通的菜农而言可能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林鹿没什么经验,蹲在地上反复比对才能找出一两个成熟的。   大棚里温度又偏高,林鹿身板虚弱,没一会儿就晕晕乎乎的。   俞叔挺喜欢他的,一直在找话题和他聊天,林鹿也跟着学到了不少植物方面的知识,只是蹲在那里的时候就觉得头脑晕乎,站起来用力过猛,更是眼前一黑。   眩晕猝不及防。   林鹿周围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扶,小腿一软,摔坐在地上,篮子里面东西都撒了一地。   俞叔慌慌张张扶起他,“林先生,您还好吗?摔到哪里没有?”   林鹿捂着胸口,苍白的小脸皱成一团,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勉强撑起眼皮,像是在辨认眼前的事物。   “我没事…只是现在头有点晕。”   林鹿小腿软绵绵的直不起身,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只能依靠俞叔搀扶着他。   回到别墅后,林鹿一挨上沙发,就把小枕头抵在胃部,捂着肚子直喘气。   俞叔心急的不行,用应季的草莓给他榨了一杯草莓汁,林鹿喝下去之后,状况才略有缓和。   等到眩晕消减,林鹿发觉自己正躺在沙发上,俞叔又去弄了一点蜂蜜水端给他。   林鹿接过来,慢吞吞地抿。   俞叔观察他的脸色,担忧道:“您低血糖的情况还挺严重的。”   林鹿刚从眩晕中苏醒过来,反应还有点迟缓,撑着额头声音虚弱:“谢谢俞叔…”   “我好一点了…”   俞叔拖了个板凳到沙发旁边坐下,忧心忡忡说:“您体质太弱了,是天生的吗,有去看过医生吗?庄园里有私人医生,要不请他过来看看?”   林鹿睫毛颤了颤,声音细弱:“去医院看过,是天生体质问题。”   “那你平时小毛小病应该也挺多的吧,”俞叔叹了口气,见林鹿无精打采的虚弱模样,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林鹿看着漂亮又乖巧,脆弱可怜的身板激发了俞叔的怜爱之情。   俞叔犹豫的说:“不然还是找医生来看看吧。”   林鹿也许就没有犯低血糖了,他身体弱,一旦犯病总比别人的反应要强烈的多,虽然是视线慢慢恢复,视野依旧黑一阵,白一阵,耳边也很难辨认出俞叔的话。   虽然很难受,但也是老毛病了,没必要小题大做叫医生来。   林鹿抿紧苍白的嘴唇,朝俞叔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担心。   这幅勉强支撑的模样让俞叔更心疼了。   林鹿休息了几分钟,忽然间像是想起什么,勉强掀开眼皮,撑起身体:“对了,我的果篮还留在菜圃那里…”   “一会我去梢回来。”   “可是…”   俞叔怜惜说,“这些天你就安心在别墅里住着吧,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出来走走路,散散步就好。”   俞叔本来是得了沈修未的指示,不能给林鹿提供帮助的。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估计是想折腾折腾这个小少爷。   但他也没想到是这么一位身娇体弱的小少爷啊。   看着应该是低血糖,还贫血,虽然乍一看不是什么大毛病,但对日常生活还是很有影响的,皮肤白的跟雪一样,走两步路就要停下来喘口气。   稍微过量运动就会直接晕过去,凉风一吹,走一步晃三下,这才来了短短两天,不仅手破了,还晕过去一次。   小少爷天生就是要被精心捧在掌心的。   何况林鹿在装可怜赢得好感这一方面炉火纯青,虽然出身豪门,但是却没有丝毫脾气,让俞叔不免放松下来,甚至遇上不懂的还会主动向他求教,轻而易举就获得了俞叔的信任。   俞叔对林鹿的怜惜达到了顶点。   要他折腾这么一位小少爷,真是造孽。   俞叔甚至对沈总生出了些许意见。   ·   转眼过去一周。   归国航班上,商务舱的男人阖眼养神,手臂放松地搭在扶手上。   钱特助坐在隔壁,握着平板汇报行程:“这次合作定下来后续工作就顺利多了,最近的行程就剩下和刘会长有个邀约会谈。”   穹顶黯淡的光笼在舱内,盛危眉眼未抬,只将两条长腿交叠起来,嗓音冷淡:“往后推,就说我还有别的事。”   钱特助疑惑:“可您没有别的行程啊。”   盛危支着下颔,声线听不出任何情绪:“落地先去四季庄园。”   原来是去见林鹿。   钱特助不敢再多说。   盛危掀开眼帘,视线落到钱特助身上,勾唇道:“我之前是不是问过你,现在再问你一遍——林鹿,你对他怎么看?”   对上盛危的目光,钱特助下意识挺直腰杆。   林总脾气很好,说话也细细柔柔的。   其实他不了解盛危和林鹿间的恩怨,林鹿和他之前从新闻中了解的同也不同。   林鹿毫无疑问有一副非常娇弱漂亮的相貌,温柔,圆滑,能让他轻而易举打入所有的场合,和傲慢应酬的盛危是截然相反的性子,在林鹿的轻言细语下,大多数人都很容易敞开心扉,走到哪里都受人追捧。   如果是作为朋友或是普通的商业伙伴,会相处的很愉快,但如果要走到他的心底,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不可否认,和林鹿相处起来很舒服。   钱特助踌躇好一会儿,才开口:“林总身子很弱,性情很好,虽然偶尔会开玩笑,但是个好人…”   盛危拢起眉头,又很快松开。   钱特助惴惴不安,“盛总我说错了吗…”   “是啊,你说的没错,”盛危笑了一声,勾起唇角:“你说的都没错。”   林鹿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原以为上一世已经很了解了。   看似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擅长不同的场合摆出不同的面孔,尤其懂得利用交际能力获取信息和资源,虚伪的伪装成无害的模样,会隐忍,能蛰伏,实则为了利益不惜一切手段,是个利益至上的狡诈狐狸。   但半年多的相处,让盛危对林鹿的认识生动了许多。   林鹿体质比他听闻的更孱弱,喝酒更是一杯倒,嗜甜如命,他认为自私自利的人居然也会在医院遇到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若不是上一世见识过林鹿满腹多少阴谋诡计,他怕是也会认为林鹿纯良无害。   所以他要提醒自己林鹿现在的表现不过是虚伪脸孔。   他绝不可能像钱特助一样受骗。   “不过盛总,”钱特助看了眼时间,说:“您就算再急着见林总,也没必要一点休息时间不留给自己,开完会就直接往回赶。”   盛危:“……”   盛危按了按额角青筋:“我不是急着见他。”   钱特助讪讪一笑,闭上嘴不再多说,但看表情显然一副‘分明就是不放心林总,还不愿意承认’。   盛危沉声强调:“我只是想早点见到他辛苦劳动,灰头土脸的样子。”   钱特助这才信了。   “还有两个小时落地,您还可以再小憩一会儿。”钱特助悉心提醒。   盛危在国外出差,为了缩短时长一天要跑好多个地方,基本上没合过眼,眼一阖就睡着了。   李伯早在机场等候,从机场到四季庄园又是将近三个多小时的车程。   盛危在这么短暂时间里睡得也不安稳,就是撑着一股劲为了见到林鹿的现况。   四季庄园旁边还有一个毗邻的玫瑰庄园,远远路过门口的时候,那里停着几辆低调的保姆车,有人扛着摄像机进进出出。   盛危只投过去一个视线,就没什么兴趣地偏开了头。   钱特助询问:“盛总,直接开进去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商务车直接开进庄园。   盛危揉了揉眉心,推门下车。   钱特助拉开别墅玄关,两人一起走进大厅,库库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立即热情摇着尾巴扑上来。   面对许久未见的主人表现出十二万分的热情。   盛危俯身揉揉它的头和下巴。   钱特助也握住库库的前爪:“库库好久不见了。”   盛危环视一圈,客厅没有人,隔壁餐厅餐桌上摆放着餐具,还有简单的家常菜,两素一荤。   “这些难道都是林总做的?果然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很快,”钱特助惊讶扫了眼餐桌。   他真诚感叹:“没想到林总厨艺进步这么大,这么快就能烧出这么多好菜。”   盛危盯着餐桌看了几秒,也觉得诧异。   正慨叹,俞叔端着鱼汤从厨房走进来,“咦,盛总您来了?”俞叔把隔热的垫子放在桌上,随口道:“您来的时候注意到了吗?隔壁庄园好像在拍摄一档综艺节目,白天他们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来我们这里询问能不能明天配合一下拍摄,暂借个场地。”   “问过老沈了吗?”盛危说。   “沈总答应了。”   盛危点了下头。   沈修未往后要把这个山庄变成农家乐。恰好旁边的山庄要做综艺,趁着这个机会炒一下热度也未尝不可。   盛危视线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没看到林鹿,他松开袖扣,随口道:“这些菜是你做的?”   “是啊,”俞叔放下汤碗,说:“林先生体质弱,做不来这些,怪让人心疼的。”   盛危:“……”   盛危作为一个从幼年就开始独立的人,自打小学时母亲去世,就习惯独自照料自己。   做饭自理本就是一个人应该做的,怎么做个菜就让人心疼了?   盛危趁着脱外套的机会,在客厅不动声色的转悠一圈:“林鹿在这里过的适应吗?”   俞叔端着新鲜采摘的莓果到感应龙头下面冲水,回道:“林先生最初不怎么适应,后来有我伺候着,看着气色就好了很多。”   盛危:“……”   俞叔喋喋不休,“尤其是咱们这里是生态农场,无论奶制品还是蔬果都是最新鲜的,瞧着很合林先生口味。”   钱特助头皮发麻,小心翼翼抬头去看盛危。   果不其然,盛危绷着脸像是要喷发的火山。   盛危忍耐地摁住跳动的眉头,一字一句:“他现在人在哪呢?”   “林先生应该在-1楼的按摩房里。”俞叔把清洗过的莓果倒进榨汁机:“每到晚饭前,林先生都要去做一次按摩,再喝一杯水果汁调理,我正准备做好给林先生送过去。”   盛危大步走进电梯。   庄园初建好的时候,盛危来这里剪过彩,曾经大致参观过一遍,不怎么费力气就找到了按摩房。   钱特助代为敲了敲门。   听见里面人说‘请进’,他才把门拉开。   门一打开,里面的水雾就四散逃逸而出,盛危站在门口,隐约看到按摩椅上躺了个人。   林鹿显然是刚洗过澡,身上还穿着蓬松肥大的浴袍,或许是因为房间里温度挺高,腰上的系带都松松垮垮的。   或许是为了更加沉浸式的享受按摩,林鹿眼皮上还挂了一只蒸汽眼罩。   见门打开了,林鹿等了等,没人出声,他把手搭在扶手上,略微撑起身体:“是俞叔吗?”   林鹿身上穿着松垮的衣袍,露出雪白纤细的锁骨,微湿细软的发梢垂在耳廓,脸上戴着小黄鸭眼罩,扭过头面朝门口方向。   他看不到来人,盛危却能直接看到他的脸,不知道是这些天吃的太好,还是刚刚洗过澡的缘故,那张小脸滋润的白里透红,气色见好。   林鹿揉了揉颈侧,系起腰身衣摆,疑惑问:“俞叔?俞叔你送果汁来了吗?”   盛危气笑了。   这倒是过得比别墅还惬意?   他走到林鹿面前,离得近了,他才发现林鹿刚洗过澡,耳尖微微泛出粉色,脸上皮肤又白又薄,不仅水润还很饱满。   盛危抬手把林鹿脸上的小黄鸭眼罩往额头一推。   林鹿怔忪了一刻,光线骤然撞入眼帘,林鹿睫毛狠狠颤了颤,眼皮眯成一条缝,涣散的目光逐渐汇聚,居然看到盛危抄着口袋,俯身瞧着他。   林鹿惊大于喜,眼罩耷拉下来:“?”   盛危低头撞入他水汪汪的眼底,脸上的笑没什么情绪:“怎么,不是说想我了吗?”   作者有话说:   鹿鹿:随便说说,谁让你信了(歪头) 第55章   “你……”   林鹿表情懵了一瞬,没想到盛危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还是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他伸出指头戳盛危一下,看着盛危脸冷下来,才意识到是真的,“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钱特助小声插了一口嘴,“盛总一出会议室就上了飞机,定的是今天最早的航班…”   盛危:……   钱特助一到这时候,话怎么这么多。   被冷眼一瞥,钱特助这才收声。   盛危的目光扫向茶几上的果盘:“你在这里过的还挺享受的?”   他分明看见俞叔的表现,就知道林鹿在这里过的肯定不差。但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和度假差不多。”林鹿语气轻松。   这和盛危所想的大相径庭,但即使内心有点挫败,也没表现在脸上。   “手上的伤呢?”盛危见他手指上还缠着薄薄的纱布,就问:“还没有好?”   “已经结痂了,”林鹿眼睫抖了抖,他把缠绕在手指上的那卷纱布解下来,食指指尖蔓延着接近三寸的划痕,现在只剩下细的像一条线一样的痂口,已经快要脱落了。   林鹿扬起脸,食指朝盛危勾了勾:“走近点,我有话要说。”   林鹿的手型漂亮,皮肤又白的像雪,指骨上横呈这么一道痂看着有点刺眼。   盛危强摁着烦躁,勉为其难走近了两步,“你有什么话想说?”   林鹿拨弄了一下细碎的发梢,盛危头一低就能看到林鹿的雪白脖颈,嗓音低柔轻软就像风中的棉絮吹拂在耳畔:“怎么了,盛哥忽然问起我的手,难道是在担心我?”   盛危一顿,抬手扯着林鹿的后领,把两人距离重新拉开,嗤笑道:“你觉得可能吗?”   “难道我说错了吗?”林鹿眨巴眼睛。   这时俞叔端着榨好的果汁过来敲门:“林先生,晚餐做好了。”   林鹿揉着腰站起来,松开浴袍的系带:“我要换身衣服出去,盛哥要留在这里陪我吗?”   视野里一闪而逝的大片雪白肌肤,就像一团堆雪,浮现出淡淡的粉。   盛危:……   盛危摔门离开。   等钱特助带上门之后,房间里安静下来,林鹿扶着扶手,弯着脊背笑出了声。   餐厅早已布好了菜,顾及到盛危和钱特助的加入,俞叔趁着刚才的时间又多烧了两个菜。   简单的五菜一汤,但或许是因为肉和蔬菜都是新鲜的,所以口感特别爽脆,钱特助都不由多添了两碗饭。   一起吃过晚饭后,时间已经不早了。   走廊上,盛危要在庄园留宿,交代给钱特助一些工作上的事,钱特助就先行离开了。   外面天色已经入夜,庄园静谧,李伯开车送钱特助离开,尾灯照亮了花园地上的鹅卵石。   盛危往回走的时候,发现俞叔正候在玄关,似乎在等他。   “盛总,”俞叔犹豫片刻,踌躇说:“能占用您一点时间吗?”   盛危停住脚步,“俞叔有话就说。”   盛危姿态分明懒散随意,但因为身上天生的压迫感,就算是随意一瞥,也会给人造成极大压力。   俞叔强打精神,鬓角微微发汗:“林先生…在我看来真的是个好孩子,所以也是我自愿给林先生提供帮助的…”   “我不知道您和沈总对林先生之间有什么误会,但林先生身体很弱,体质状况确实不适合体力运动,看着林先生难受,我也跟着难受,您和林先生要是有什么矛盾说开不就好了,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折腾人家…”   说到最后俞叔情绪都有点埋怨了。   显然是对他们表示不满。   盛危:“……”   虽然早就知道林鹿很轻易就能把别人迷惑住,但这才短短一周时间,俞叔的心就彻底倒向林鹿。   “这话或许我说来不合适,但我也是过来人,年轻人有冲突很正常,您和林先生多多相处就知道他是多么好的多么单纯善良的一个孩子。”俞叔用看穿世间万般真情的眼神看着他,苦口婆心劝说:“不然真生了嫌隙,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啊。”   盛危冷着脸,强忍着心头烦躁,俞叔这是误会了他和林鹿的关系。   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还谈什么嫌隙和后悔?   还有,单纯善良哪个字和林鹿沾边?   但这些话又无法和俞叔托出。   说话间,林鹿经过客厅,脚步停了停。   盛危记得先前在按摩房里林鹿的生机勃勃,现在在俞叔跟前又恢复一副苍白无力病恹恹的模样:“俞叔今天辛苦您了。”   俞叔面对林鹿脸上神色瞬间温和下来,和颜悦色说:“这都是我分内的事。”   盛危:……呵。   ·   嗡嗡——   第二天一早,林鹿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揉揉眼睛,摸出手机一看,消息是楼扬发来的,这回又不知道跑到哪个蛮荒之地采风,拍了许多像是原始森林一样的树和湖泊。   林鹿回完消息看了一眼时间,发现窗帘外天空蒙蒙亮,才早上六点多钟。   没什么困意,他本想上露台上吹吹风,却看见穿着短袖外套的盛危正往泳池走。   盛危每天都有雷打不动的锻炼习惯。   林鹿除了刚入盛宅的第一天看见盛危游泳,后来他几乎都是在盛危出门后才醒的。   难得起这么早,林鹿也换个泳裤来到泳池。   泳池周围有恒温玻璃墙,在夏天的时候拆掉就是露天泳池,冬天的时候再搭起来。   林鹿里面穿着泳裤,外面套了件宽大的白衬衫,在暖气吹拂下,也不觉得冷。   盛危早已下水,背对着他靠着岸边,手肘搭在池边,显然是刚游过一轮,正仰头休息,颈线到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分明,水珠沿着肌肉纹理滴落下来。   林鹿在各种场合都见到过不少身材好的人,和楼扬在娱乐圈也见识过不少模特明星。但身材像盛危一样吸引人的还真的是少数,就连他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的程度。   当然是纯粹的欣赏。   盛危戴上泳镜,又开始第二轮。   林鹿在泳池边坐下欣赏。   盛危没有固定什么泳姿,从一开始的自由泳到后来的仰泳,不断变换着姿势,结实的手臂推开波浪,来回速度也很快。   可能如鱼得水就是这么个意思,两个来回很快结束了。   盛危碰到池壁后,破水而出,抬手摘下泳镜,捋了一把潮湿的发丝,侧脸朝林鹿看来:“你怎么到这来了?”   他在水下就察觉有人来了,还以为是俞叔又要来劝他,毕竟那头狐狸现在肯定还在被窝里蒙头大睡。   没想到居然真的是林鹿。   “醒早了就睡不着了。”林鹿掩唇打了个哈欠。   “是么。”   “你身材真好,平时应该经常去健身房吧。”林鹿托腮道,“模特能练成这样的都是少数,我要是多锻炼也能练成这样吗?”   盛危倒也大大方方让他看,漫不经心回:“我每天什么时候锻炼你不是知道吗?在你还在被窝里睡觉的时候。”   林鹿唏嘘:“那还是算了。”   盛危哼笑一声,腕肘撑在岸边,偏头打量林鹿。   林鹿身上挂着一件肥大的白衬衫,包到臀部,腿又白又直,双手放在身侧,指头缩到袖子里,看上去格外单薄纤细。   盛危眉梢微挑:“你就乐意这么干坐着?”   “怎么不下来游?”   林鹿坐在岸边,拿脚踢了踢水,“我就这么坐着就好。”   “你当这里是泡澡池?”盛危嗤笑,眼神却愈加深沉:“还是说你不会游泳?”   林鹿确实是不会,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前七八岁的时候倒是跟游过一两回,跟楼扬学没学会,后来也就没学了。”   “那是他不会教。”盛危在听见林鹿和楼扬一起游泳,胸口一阵滞闷,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他揉了揉眉心,平静的呼出一口气,朝林鹿伸出手:“下来,我教你。”   林鹿拉紧衬衫,犹豫片刻,还是拒绝了:“算了,我真的不会游。”   “不会游多试试不就会了,又不废事。”盛危不耐,抬手攥住在他跟前晃荡的那截纤细的脚踝,没给林鹿推三阻四的机会,直接把人拽进泳池里。   林鹿:?!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深水池,林鹿猝不及防被拉进泳池里,溅起好大一朵水花,上一次游泳还是他十几年前,七八岁的时候,那时候学的什么早就忘了个干净。   一头栽进去就咕噜咕噜往胃里灌了几口水。   还是盛危用手托住他的腰,林鹿才在水面上重新冒头,肺里刚呼进氧气,他就呛咳得惊天动地:“咳,咳咳——你…咳咳——”   林鹿这次是咳的真情实感,半点夸张或表演的意思都没有,咳的眼眶湿红,肺都快咳出来。   盛危托紧他的腰,掌心触感让他想到了水滑的奶油,他的视线落到林鹿的后背,咳的单薄的肩胛骨抖动的像雨中薄蝉。   林鹿声音时断时续:“你…咳,为什么忽然把我拉下来,我要上去…”   盛危低下头,林鹿平时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色泽偏淡,现在眼眶湿润,脸颊和嘴唇都是红扑扑的,瞧着倒是比平时还要好看。   可惜没见到林鹿哭的样子。   盛危没给他逃跑的机会,把人直接带离了岸边,现在林鹿就像攀附的水中的浮木一样攀着他,没有他的带领没办法上岸。   “…我托着你的腰,你试试像我一样摆动你的腿。”盛危认真指导:“游泳的姿势标不标准其实没那么重要,主要是你要能感受到水流的浮力,借着力也能浮起来。”   林鹿定了定神,参照着盛危的动作摆动双腿。   盛危教学的态度很认真,也没有故意捉弄林鹿,毕竟他以前是打算走体育这条路的,在自己熟悉的领域,用自己的长处去挑弄别人的短处,他还没那么无聊。   林鹿用小腿带动脚丫,摆动的时间长了,居然真的渐渐感受到了水里的浮力。   加上盛危一直稳稳托住他的腰,没让他沉下去,他急促的心跳也就逐渐平缓了。   “注意换气,”盛危指点道:“游多了闭气的时间也就长了,你才刚开始,没有必要勉强自己。”   林鹿不知不觉游了半个来回,直到小腿微微有点发酸,头一低这才发现盛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松开他的腰了。   这么说他刚才居然真的是自己在游?   还是在深水区?   林鹿脑袋懵了一瞬,忘了调整换气,节奏瞬间被打乱,手脚惊慌失措的乱划,又再次沉了下去。   好在盛危一直在后面跟着他,见他又呛水了,就及时拉了他一把。   “唔…咳咳咳——咳,你怎么能说松手就松手呢……咳咳——”   林鹿这下是真的蔫了,他体力本来就耗空,现在又咳的喘不过来气,整个脑瓜子都嗡嗡的,眼前黑一阵白一阵。   盛危顿了两秒,才伸手帮他拍背。   林鹿眼睫毛都抖的颤颤巍巍的,趴在盛危肩膀上一边咳一边喘。   盛危只好杵在那里,给他当支架。   看着林鹿埋着脸,咕嘟咕嘟把水吐出来,盛危啧了一声:“你这是游泳,还是来喝水的?”   林鹿缓了好一会,抬起咳的发红,水汪汪的眼睛:“这还不都是赖你…”   盛危瞧着他皱成一团可怜巴巴的小脸,原本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好好好,全赖我。”   “本来就…都赖你。”林鹿许久没这么狼狈过了,他刚才分明喝了几口水,但咳的又太厉害,嗓子又干又痒:“…我要上岸喝水。”   盛危带着他游回岸边。   见林鹿握着扶手摇摇晃晃走上去,小腿软绵绵的,一步三晃,像是随时都能倒下来,他烦躁的捋了一把头发,干脆跟了上去。   “圆桌上有水杯。”   盛危游完泳有补充水分的习惯,所以往往来游泳池会带一杯冰水,现在冰水里冰大部分都已经融化了,还剩下加几颗没化,水渍在圆桌上汇聚成一个小圆。   林鹿不敢直接喝冰水,把水含进嘴里等到温热才敢咽下去。   等嗓子情况稍微好些了,林鹿问:“我…刚才游的怎么样?”   “学的挺快的。”盛危环臂看他:“就是体力太差。”   林鹿把含住的水咽下去:“我已经精疲力尽了。”   “你现在不是还好端端站着吗?”盛危说。   “…你不能这么看。”   “那我该怎么看?”   林鹿咕嘟咕嘟忙着喝水,没吭声。   见盛危拿毛巾随意擦擦脸上的水,又重新往泳池那边走,他也慢吞吞跟了过去:“你还要游?”   “嗯,”盛危把毛巾往沙滩椅上一扔,说:“再游个几圈。”   林鹿去更衣室里找了条宽大的浴巾披在身上,坐在岸边看盛危游。   不由感慨亲身体验和看别人游真的是两个感觉。   他还记得他刚才入水,连手和腿都不知道往哪摆,但看盛危在泳池里就觉得赏心悦目。   盛危游了七八个来回,直到俞叔走过来,“盛总,隔壁节目组的人过来了。”   林鹿早就知道隔壁在录节目,先前制作组过来过一趟,说要在这里取景,顺便做两个小游戏,娱乐圈大部分人他都认识,所以有点控制不住好奇,来的人到底是谁。   盛危要到楼上冲澡,林鹿就和俞叔一起去了客厅。   摄像扛着长枪短炮穿过紫藤罗长廊。   随后,几个打扮光鲜亮丽的明星说说笑笑走过来,摄像一直追着他们跟拍。   玄关门铃被按响,参与综艺拍摄的有六个明星,三男三女,一个接一个走进别墅。   林鹿一眼扫过去,有几张脸在慈善晚会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林氏集团的林总,众人眼前一亮。   只除了走在最后面,原本嘴角挂着笑的乔杭杭,在看到林鹿的那一刻,表情一变,嘴角的笑拉了下来。   林鹿却弯起唇角。   他就说怎么自己怎么一早上心情就不错,原来还有惊喜送上门!?   作者有话说:   鹿鹿:让我瞧瞧,这是谁送来的大礼包呀^ 第56章   “你们好,我们是综艺《下一站远方》的节目制作组,我是主要负责综艺的导演。”导演主动伸出手,态度很是殷切:“约好了今天来这里暂借场地取景,打扰你们了。”   林鹿和他握手,笑了笑:“没什么打扰的,你们这个综艺真火,我身边都有人在追,以前没见过拍摄综艺是什么样的,还觉得有点新奇呢…没想到来了这么多明星,比电视上瞧着还好看。”   “哈哈,”一番话说的导演眉开眼笑,他目光落在林鹿的脸上,要说好看,在场这几个明星加起来也比不上林鹿啊。   他在某次红毯见过林鹿,也是知道对方的身份的,由于是实在长得好看,所以一直印象深刻。   没想到这回在四季庄园碰上,导演有意套套近乎,趁着摄像师取景的空档,和林鹿聊了一会儿。   林鹿从导演那里得知,《下一站远方》现在是在拍第五季,这回采用了和之前不同的拍摄方法,就是边拍边播。   由于收视率反响很好,所以电视台里才打算临时延长拍摄。   但在隔壁庄园的拍摄规划全都完成了,在节目组焦头烂额的时候发现了四季庄园这个宝藏,有农场,有鱼塘,还有茶圃果园,适合做很多挑战活动。   “导演这里有个环节还需要再确认一下…”副导举着台本呼喊。   导演礼貌起身:“我先失陪一下。”   林鹿送走导演,吃着俞叔给他准备的早餐,看着节目组录制活动?   现在气温已经有点回暖,坐在露台上,晨风徐来,惬意又舒服。   录制节目的时间是很宝贵的,工作人员忙前忙后布置场地。   俞叔负责引路,摄影师跟在后面取景,明星们配合着做各种节目组发布的任务。   就算初春的天气一直来回跑来跑去,也会热的满头大汗,乔杭杭也不例外,为了做活动,热的外套都脱掉了,额头颈子上全是汗。   林鹿搁下刀叉,擦拭干净嘴角,拿起手机搜索乔杭杭。   随之,热搜词条跳出来。   #新京贵公子综艺适配度##谁说富二代都不食人间烟火#   林鹿托腮笑了声,乔杭杭原来还没放弃营销他的富家公子人设啊。   他翻了一下词条,便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   乔杭杭营销的人设一直是优雅阴郁的富家公子,《下一站》又是个生活题材的综艺,大家都以为乔杭杭不食人间烟火,但他不仅会烧饭,还会调酒,还会磨咖啡,种种接地气的表现积极收割了一波粉丝。   乔杭杭虽然糊,但是还是有一堆小粉丝。   尤其是他几个月都没出来活动,这次官宣加盟《下一站远方》一堆粉丝铆足了劲应援,或许还有柏季言在后面给他买了几次热搜。   乔杭杭原本是咖位最小的,现在反而是红利吃的最多的?   乔杭杭的粉丝们都称他为乔少,随便点进评论区就是一通夸夸夸。   [乔少真的接地气啊,虽然是富二代,但是一点架子都没有。]   [原来富家公子也会自己做菜啊,乔少动作很娴熟,色泽看着真的也很诱人啊。]   [呜呜呜呜,又有钱又谦逊,还会做菜,这样的人上哪找啊,发出想贴贴的呐喊!]   [在酒窖调酒的样子真的好帅,我的心巴一下就被射穿了!]   林鹿翻着评论笑出了声,他又往下滑了滑,下面还有新粉在感叹:[圈粉了,不过为什么乔少之前不火啊?]   紧跟着是一个两万赞的回复:[乔少家里有钱啊,来娱乐圈肯定是兴趣使然,什么人气不人气的,功名利禄咱们乔少都不放在眼里。]   林鹿舔了舔发凉的唇,噗嗤一笑,这些粉丝确实是有趣。   总是能把自己的偶像美化合理化,连功名利禄不放在眼里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这要是真的清心寡欲,乔杭杭现在不应该在娱乐圈拍综艺,而是应该在寺庙里敲钟。   词条里充斥着一大堆综艺混剪,林鹿点开一个‘你问我答’的幕后花絮。   女主持认真看了一眼提问卡,问道:“杭杭的粉丝们都很好奇,杭杭既然家世那么好,进入演艺圈的初衷又是什么呢?”   乔杭杭对镜头说:“也许是为了追逐理想吧,小时候看到电视上的明星就会觉得很帅。”   “果然是因为理想,”女主持又问:“那杭杭从小生活条件那么优渥,又是怎么既会烧菜,又会泡咖啡,还会调酒的呢?”   “这是值得惊讶的事吗?”乔杭杭朝着镜头摆摆手:“我觉得我和大家没什么不同…会这些也没什么特别的。”   “虽然从小家里有请保姆,但我觉得该自己做的还是要自己动手,自己照顾自己总没错的。”   女主持夸赞:“杭杭可真独立啊。”   在娱乐圈许多富二代,星二代风评都不怎么好,乔杭杭谦虚沉稳的回应又赢得了不少好感。   林鹿托着脸又翻了几个视频,旁边的椅子忽地被拉开,盛危坐下来:“在笑什么?”   “我的小秘密…”林鹿把手机翻转倒扣在桌面上,歪了下头:“不过盛哥诚恳的询问我,我还是会分享的。”   盛危:“我没兴趣。”   两人正说着话,忙的一头大汗的导演走了过来。   盛危听见脚步,抬眼看来,他眼型深邃黢黑狭长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产生气势上的压迫感,导演原先是看见盛危的脸,眼前一亮,但奈何对上视线就觉得背后发凉,这气势太凶了,他勉强维持镇定:“这位是…”   盛危和林鹿不同,林鹿是因为楼扬才会常常出席各大宴会,盛危却不常和娱乐圈打交道,导演不认识盛危也实属正常。   “盛总,也是四季庄园拥有者沈总的好友,”林鹿介绍道。   原来是位大人物,难怪这么有压迫感。   导演抹了把汗:“盛总幸会。”   盛危敷衍地点了下头。   林鹿主动接过话头,“导演您是来找我的吗?有什么事吗?”   导演是真心实意感谢林鹿,林鹿的笑容如沐春风,很大程度上驱散了盛危带来的压迫感:“是这样的…不知道林先生有没有兴趣参加节目录制,就是做个很简单的小游戏,不会占用您太多的时间的。”   听到这里,盛危睨了眼林鹿,嗤笑一声。   这要求林鹿能答应?   他也算了解林鹿的性子,林鹿不喜欢出风头,更不可能跟那群小明星似的在镜头前卖弄。   林鹿却沉吟:“是和嘉宾们一起做活动吗?”   导演肯定了:“是的,是个有关奢侈品珠宝的小游戏。”   正是因为考虑到和林鹿契合度很高,所以他才鼓起勇气提出这样的请求。   林鹿:“有意思,那我答应了。”   盛危抬眼看向林鹿。   导演一喜:“真,真的吗?您愿意出镜!”他就是觉得林鹿这张脸不出镜真是太可惜了,但他也知道以林鹿的身份答应他出境,几乎是没可能的,所以他问的时候也没报多少希望,没想到收获了意外之喜。   林鹿指骨轻叩桌面,话锋一转,“不过我有个条件。”   “您说。”导演连连点头。   “你们这些综艺,我知道都是有脚本的,我出镜的要求就是把你们的脚本扔掉。”林鹿笑的斯文亲切:“既然是猜谜小游戏,提前知晓谜底就没意思了,对吧?”   在林鹿的注视下,导演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他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盘算了一下利弊,其实有剧本也只是为了增加可控性和可看性,他们做综艺的初衷又不是为了捧红固定某个明星,只是为了让这个节目更好看,而林鹿的加入可以说是一个爆点,比安排好的剧本多了些可看性,说不准扔掉剧本,还能产生一些化学效应。   思量来思量去,导演决定答应林鹿的要求。   随后忙不迭去和副导重新商议流程。   盛危在旁边没多什么,林鹿乐意去参加综艺那是他的事情,他白看一场热闹也没什么不好。   不一会儿就有化妆师来给林鹿化妆。   化妆师面对林鹿脸红红的,为难了:“您实在是没什么必要需要上妆…我给您补点气色吧。”   林鹿闭眼,“辛苦了。”   化妆师红着脸:“这是我应该做的…”   等到林鹿做好准备工作,就开始正式进入拍摄。   场地在别墅茶室,馆外长廊清幽雅致,小桥流水围绕着竹编栅栏,室内铺陈榻榻米和蒲团,墙壁上悬挂着走笔游龙的水墨风景画。   导演宣布:“接下来的环节我们要做一个小游戏,还要加入一位特邀嘉宾林鹿先生……”   “杭杭,你鬓角怎么出了这么多冷汗。”和乔杭杭这些天关系处的比较好的一个艺人注意到他的状态,忍不住问。   乔杭杭往林鹿的方向看了一眼,勉强冷静下来:“没,我没事。”   他被黄总雪藏了几个月,虽然之前通告本来就少,但雪藏后连基本行程都没有了。   上次在慈善晚会错过了章导,这回是柏季言砸钱给他上了综艺《下一站远方》。   乔杭杭格外看重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   却没预想到在这里碰到林鹿,林鹿还同意了出境。   乔杭杭直觉有种隐隐的不安。   导演宣布小游戏的规则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小游戏很简单,我们准备了十余种珠宝,请嘉宾们品鉴后猜猜哪个更贵?输的人要喝下这一杯特制的酸麻苦瓜汁哦。”   几位嘉宾艺人对镜头发出夸张的抱怨,把节目效果拉满:“在茶室还喝苦瓜汁会不会太残忍了……”   导演招呼:“别抱怨了,接下来我们来分组。”   六位嘉宾按照抽签分成了两组。   “不过这个小游戏对杭杭他们那组是不是太友好了?”其中一人cue了乔杭杭,笑着说:“咱们平时哪有机会像杭杭一样接触那么多珠宝?”   其他嘉宾也跟着附和。   乔杭杭对着镜头流露出恰到好处谦虚的笑意。   “那这样吧,”导演说:“林鹿能帮帮他们那组吗?”   “当然没问题。”林鹿轻轻颔首。   乔杭杭内心有点打鼓,之前为了节目效应,他们在活动之前都是读了台本的,但这次小游戏却没有提前给他们任何台本。   不过在活动开始之后,应该会有工作人员用提示版给他提示吧?   正想着,第一轮开始了。   工作人员用托盘呈上来两颗碧绿剔透的祖母绿,两枚都静置在丝绒盒里,放在茶桌中央。   众人都从蒲团上站起来仔细打量,无论他们怎么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导演,怎么开头就上强度啊。”   导演老神在在:“挑战当然得有难度啊。”   摄像师也在这个时候给每个人来了个特写。   俞叔在场外看着,表情有些放心不下:“林先生他…”   盛危不以为然:“没什么可担心的。”这个挑战对林鹿来说算不上什么。   俞叔这才略微心安。   乔杭杭下意识去看林鹿,林鹿只轻飘飘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像是已经有了定论。   乔杭杭额头浮出一层汗,也聚精会神去看那两枚祖母绿,但无论他怎么看,两枚从大小,个头包括颜泽都没什么不同。   只不过左边的有细纹杂裂,右边是干干净净的。   这两枚祖母绿真的不是一模一样吗!?   两分钟时间过去,导演开口:“相信两组嘉宾此时都已经品鉴的差不多了,那么请选出你们为最贵的那一枚,输的那一组就要尝试我们的酸麻苦瓜汁哦。”   林鹿轻轻一哂,指尖点了点左边的盒子:“我选这个。”   他手指细长匀称,指骨线条纤柔,肤色也白的漂亮,摄像师下意识挪过去,给了手部一个特写。   导演故意问:“你确定吗?”   同组的嘉宾们心里头顿时开始打鼓,正要劝他要不要再想想,林鹿却很淡然:“我确定。”   “那杭杭呢?”导演扭头问:“你们组选哪个呢?”   乔杭杭忽然被点到,下意识去瞟旁边的工作人员,却意外发现没有人手里拿着提示板。   怎么会这样…那他怎么能猜中!?   真的要全靠蒙吗?   乔杭杭脑子里已经懵了,同组的嘉宾全都期待的看着他,他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选了右边那个:“那我就选右边的吧。”   导演又是故意捉弄:“你确定吗?”   乔杭杭心里开始摇摆,又仔细对比了左右两颗宝石,两个虽然都是祖母绿,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右边的更加透亮一些,可能因为内部没有杂裂和生长纹,看上去更为瑰丽。   他攥紧放在膝盖上的手:“我确定。”   “好,”导演说:“既然两组都做出了各自的选择,那让我们来揭晓最后的答案——”   林鹿撑着额头,漫不经心笑一声,嘉宾们的心全都随之提了起来。   摄影师走近了些,本想把镜头聚焦对准桌上的两枚祖母绿。   却见林鹿的笑容,不知道怎么的就把镜头挪了过去,透亮宽敞的茶室,林鹿懒散的托着腮,柔软的发梢被外面的光染上一层暖色,病气苍白的脸也像白釉般动人。   像是受上天眷顾的容貌,摄像师本能的把焦点对了过去。   他还以为林鹿在看导演,仔细观察却发现林鹿一直看的是场外。   盛危环着手臂眺望茶室,林鹿看过来的一瞬间,他就把目光移开了,但林鹿就像抓着什么似的,一直盯着他不放,最后盛危实在维持不住面瘫脸,只得偏过头不耐烦地对上林鹿的视线。   林鹿朝着他眨了眨眼皮。   导演缓缓宣布:“现在公布答案是——”   “咱们右边这颗。”   作者有话说:   盛总:别盯了,我没看你。   鹿鹿眨眼:我没说什么吧? 第57章   乔杭杭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他蒙对了!   乔杭杭在心里暗暗嘲讽,看来林鹿也不是什么都懂,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导演观察嘉宾们的表情,哈哈一笑:“林鹿怎么好像一点都不紧张呢?”   林鹿轻笑,意有所指地说:“导演您的话不是还没说完吗?”   “没错,我话还没说完,”导演笑着说:“答案是——右边这颗是廉价的。”   乔杭杭刚扬起的笑就僵在脸上。   “导演,”嘉宾们长吁短叹:“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啊!”   “哈哈哈,”导演大笑:“这不是想让你们的心再悬一会儿嘛,没想到林鹿好像胸有成竹,一点都没被骗到啊。”   坐在林鹿身边的艺人嘉宾接话道:“好像一眼就认出这两枚祖母绿了?能和我们分享一下吗?我东看西看都觉得两块长得一模一样。”   林鹿声音低柔:“只是乍眼看上去很像,但左边的祖母绿是正宗沃顿绿,看克数大约在十万左右,至于右边的……”   乔杭杭此时才回过神,下意识开口打断他的话:“可是右边明明更加透亮,里面有没有杂质和裂纹!”   林鹿笑了声:“事实上,大多数祖母绿都有棉絮,有包裹体和生长纹,那是正常的,相反没有这些裂纹的,很容易和啤酒瓶底混淆,右边的不就是啤酒瓶底吗?”   嘉宾们一愣:“什么!?”   右边的祖母绿其实只是……啤酒瓶底!?   这未免也太滑稽了吧?   乔杭杭也呆了一下,他不相信,举起右边的仔细一看,还真就普普通通的啤酒瓶底!   所以他刚才是被耍了,把一块玻璃碎片当成了祖母绿吗!?   乔杭杭脸腾地热得发烫,闹了个大红脸,一时尴尬地头都抬不起来。   “看来林鹿确实是很了解啊,”导演笑着打了个圆场,招呼工作人员:“那么不好意思,杭杭这组就要接受惩罚了哦。”   嘉宾们唉声叹气喝下一杯酸麻苦瓜汁,脸都难受的皱成一团,在镜头前龇牙咧嘴。   节目组一共准备了六轮,接下来两次乔杭杭也长了记性,故意等林鹿先选,然后和他选了一样的,果不其然算作平手,没有惩罚。   然而等到第四轮,两只首饰盒里一边放着钻戒,一边放着钻链。   乔杭杭又拿目光去瞟林鹿,恰好对上林鹿的视线:“杭杭看我做什么呢?”   乔杭杭匆忙把目光挪回来。   摄像师把镜头给到他,乔杭杭捏着微微发抖的手,随便凭着感觉蒙了一个——他记得由于之前是色泽暗淡的那个更贵,所以他这次特地选了更暗淡的钻链。   等到答案揭晓,他又蒙错了。   导演笑吟吟解说:“这枚钻戒上镶嵌的是天然钻石,也就是锆石,钻链上则是人工合成的氧化硅也就是大家常说的莫桑钻。”   胜负的天平彻底朝林鹿这方倾斜。   等到一个多小时的小游戏录制完成,乔杭杭他们那组因为选错喝了三杯酸麻苦瓜汁,那味道又酸又涩,还呛鼻,比中药还难喝。   乔杭杭脸喝的通红,其中一名女嘉宾嘴唇都微微发肿。   与之相对的,林鹿他们这组气氛就活跃多了。   因为都猜对了,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节目录制一结束,林鹿云淡风轻打发了围过来套近乎的艺人嘉宾,和导演简单寒暄两句,便从茶室里出来:“我们组赢了。”   盛危刚接了个电话回来,闻言眉头都没动一下:“嗯。”   “你一直在看我录节目吗?”林鹿笑道:“没有开小差吧?”   “也就断断续续看了几眼。”盛危漫不经心。   林鹿语调放缓,带着意味深长的笑:“但我每次抬头都能看到你在看我呢。”   盛危皱眉:“你录完节目不累,话这么多?”   他在旁观录节目的时候,确实一直在看林鹿。倒不是故意的,而是那些平时看着光鲜亮丽的艺人明星坐在林鹿身边就跟个陪衬品似的,被衬托的平平淡淡。   人的视线会下意识去捕捉更加好看的事物,这是人之常情。   盛危道:“收拾收拾东西,该回别墅了,钱特助开车来接我们了。”   林鹿仰起脸笑笑,扯回话题:“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录综艺…累还是很累的,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转头都能对上盛哥的目光,心情就很轻松。”   心跳声骤然覆盖住附近工作人员嘈杂的声音,盛危转过身,低头撞入林鹿的眼帘。   “啊,不好意思…”   盛危突然感觉后背被什么人撞了下,和林鹿相隔的距离瞬间拉近。   林鹿一凑过来,携来一股香气浅淡温软的风。   距离太近了。   林鹿头发特意打理过发丝,柔软的发梢略长的一部分恰好盖住耳尖,颈线柔美又苍白。   只有一掌的距离,盛危重新退开,把两人距离拉远,回身看了一眼。   他身量很高,居高临下看人的时候,会将分明的轮廓勾勒的更加冷硬,压低的视线又会显得凌厉且不近人情。   乔杭杭吓了一跳。   因为之前小游戏环节他内心忐忑不安,不知道被播放出来之后,粉丝会产生什么样的反应,所以走路都心不在焉的,没想到撞上了盛危。   “对不起,盛总。”乔杭杭连忙道歉,“是我没认真看路…”   他内心既紧张又忐忑,不知道盛总会和他说什么?   “你怎么认识我…”盛危疑惑,随即也懒得探究:“算了,你走吧。”   乔杭杭愣住了,盛总这话是什么意思…没认出他来?已经不记得他了?   完全把他忘了?   盛危确实早就已经把乔杭杭忘了,他一向不会为不值得的人花心思,还以为是节目组的哪个比较八卦的工作人员。   盛危目光只在乔杭杭身上停了很短的一瞬,就像面对陌生人一样,漠然移开眼。   手机响了声,电话是钱特助打来的,他已经把车开进庄园了。   盛危挂了电话,对林鹿道:“走了,回去了。”   林鹿上楼收拾行礼,在这里住了短短一周,如今要离开了,居然还有点惆怅。   客厅里盛危和钱特助现在确定接下来几天的行程。   因为别墅有节目组的人进进出出,所以库库被提前关在了后院,现在节目组的人都离开了,才放他它出来。   库库围在盛危脚边兴奋地打转,在腿边蹭来蹭去,盛危散漫地揉着它的脑袋。   俞叔用零食逗它,库库理都不理。   “库库太认主了,您一来它就开心的像个孩子似的,”俞叔说。   盛危:“它受过训,不会对别人摇尾巴。”   话音未落,库库竖耳瞬间抖动着立起来,抛下盛危掉头,兴高采烈地扑向提着行礼刚出电梯的林鹿,尾巴摇的只能看清影子。   林鹿手里还提着行李箱,就被扑倒了。   好在地上铺了一层厚实的地毯,林鹿倒在地毯上,没有摔疼哪里,但库库情绪激动的压在他身上,舌头拼命舔他的脸和脖子,他想起都起不来。   林鹿尝试想坐起来,库库40多公斤的体重压在他身上就跟泰山似的,只能给盛危使眼色。   盛危:……   他刚说库库不会随便对人摇尾巴,转头这蠢狗就跑去黏着林鹿舔人家的脸。   不是别人,还偏偏是林鹿。   要是奇了怪了,库库领养回来对谁都不亲,俞叔喂了它一年都没能拉近点关系,怎么偏偏就喜欢贴着林鹿?   都说宠肖主人。   啧,这蠢狗怎么跟他一点都不像?   盛危走过去把库库提到一边,林鹿这才捂着胸口一边咳一边站起来。   俞叔乐呵呵提议:“最近庄园也挺平静的,您要不把库库重新接回去?”   见库库被拽住狗绳,还在使劲往林鹿跟前凑,盛危头疼不已:“…过段时间再说吧。”   临到分别,俞叔依依不舍,往车上装了几大袋林鹿喜欢吃的莓果。   ·   时隔一周回到盛宅,林鹿居然生出了一些思归之情。   别墅看上去和他走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玄关门口管家和许姨都在翘首以盼,见林鹿健健康康的回来,松了口大气:“林先生回来了,吃苦…”   管家后半句话梗在嗓子眼,因为他左看右看都觉得林鹿气血好了许多。   怎么都不像吃了苦,倒像是去度了个假。   “先去沙发歇歇脚,”许姨接过外套,笑眯眯说道:“给林先生接风洗尘,我炖了一锅鸡汤,给林先生补补身子,林先生可要多喝一点。”   “辛苦许姨。”   ·   三天后。   《下一站远方》上线播出的晚六点,别墅客厅灯火通明?管家和许姨听说林鹿也有出境,早早的就在沙发上等着看。《下一站远方》作为一个爆款综艺,拍摄到第五季已经积累了一大批坚实的受众,特别是还采用了最新的边拍边播的方式,流量一度达到顶峰。   第五季的嘉宾除了乔杭杭,嘉宾阵容可以用豪华来形容,都是最近爆火的流量艺人,不用宣传,就有一大批粉丝追更。   在正式播放前,节目组先是放了一段预告片,还特意把林鹿剪辑进去,无数弹幕飘过几乎要把屏占满了。   [前排观光,是临时嘉宾吗?颜值好高啊!]   [是素人吗?这张脸不进娱乐圈真的是可惜了~(玫瑰花)]   [我是为本命来的,冲着这张脸,但恕我动摇三分钟!]   [有没有了解的,透露一下究竟是谁?(跪拜)]   ……   许姨也在一旁边织围巾边感慨:“咱们林先生就是上镜,比那些艺人明星好看多了。”   管家也附和。   随着综艺正片播出,那段茶室品鉴珠宝的环节果然让收视率爆棚,直接被送上热搜。   嗡嗡——   林鹿的手机不停震动,他拿起来一看,‘楼扬拍了拍你’。   [楼扬:你去拍综艺了!?我居然是最后知道的?]   [楼扬:你知道你和那个乔什么的上热搜了吗?]   林鹿枕在沙发上,随手点进微博,茶室那段已经被手快的人剪辑下来推上了热搜。   之前乔杭杭营销自己是富家公子的人设炒的沸沸扬扬,所以大家都是进来看他大杀四方的,还以为这个小游戏对他来说是小意思,没想到一连几个都没答对,居然要去偷看林鹿眼色,不仅粉丝不能接受,连路人都觉得不对劲。   [我去,乔杭杭这是鬼?一个都蒙不对,连带我女神还要受罚?]   [哈哈哈哈,我第一次看祖母绿就觉得像啤酒瓶底,没想到乔杭杭也认错了!]   [把啤酒瓶底认成祖母绿,这是当真的吗!?]   [笑死爹了哈哈哈哈哈。]   [难道你们没觉得违和吗?乔少不是富家公子吗?怎么珠宝一个都不认识?]   [我早就想说了,乔杭杭故意等林鹿选了再跟着选,这才太明显了,离大谱。]   [乔少家里不是挺有钱的吗?这应该是他从小玩到大的玩意吧,认不出来?]   [有一说一,乔杭杭这波算是人设崩塌了吧?]   乔杭杭最初就是因为卖富家公子的人设,但是在综艺里表现出来的接地气,由于反差萌,这才爆火。   对于卖人设起家的他来说,人设崩塌对于正在涨粉期的他来说是最不能接受的一件事。   质疑的声音一浪更比一浪高,乔杭杭的粉丝起初还想嘴硬控评,而且这波并不是黑子带节奏,而是路人们都在质疑,毕竟把玻璃片认成祖母绿也太离谱了。   乔杭杭这几天刚吸的粉,在路人面前连一点水花都兴不起来。   随着视频播放量的增长,还有各大博主的转发安利,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多,渐渐的,粉丝甚至跟路人撕起来,#乔杭杭把玻璃瓶底错认成祖母绿##十天吸粉千万的乔杭杭富家公子人设崩塌#以迅猛的势头冲上热搜。   乔杭杭的粉丝登时更急了,眼看见说不过这些路人,就把矛头对准了林鹿。   [你们不知道综艺有剧本吗?谁会把玻璃片认成祖母绿啊,这肯定是剧本啊!]   [想也知道是为这个叫林鹿造势的,现在说是素人,过几天就出道了吧?我把话放在这里!]   [笑死,乔少肯定是故意让他的呀,也不知道林鹿给节目组砸了多少钱!]   眼看风向就要逐渐变了,忽然一则《下一站素人嘉宾》的扒马贴忽然被某个大博主po在微信置顶,博主用难以置信的语气介绍了林鹿的身份:   “我真的是出于好奇,所以才去扒了一下林先生的身份,扒到后面我手都抖了…不知道能不能放到网上,如果不能的话,林先生联系我,我立刻删除。”可见博主的求生欲极强,为了佐证自己拔出来的资料,他还放了权威百科,还有他找到的几张照片。   林鹿平时隐私保护,所以在权威百科上并没有正脸的照片,只有一张远景。   那位博主能找到照片,是因为他有一个朋友和林鹿同是京大毕业的,在拍毕业照的时候,无意间拍下了林鹿。   更兼林鹿在京大本就是风云人物,有心反复比对,于是博主才确认林鹿的身份。   [我去!这位是活的大佬啊,林氏集团估计没人不知道吧,林鹿不仅长得好看,还是林氏唯一的继承人!流泪.jpg!!他,他还是跳级保送进京大的!!年年拿大赛奖学金的那种!!不行,太牛逼了,是吾等不配瞻仰的颜啊TAT我必须要安利给所有的朋友看……]   乔杭杭的粉丝原本还跳脚叫嚣着要扒林鹿的身份,现在真的扒出来了,一个个全哑火了,看热闹的路人简直要被这个反转笑死。   [XS,乔杭杭成天炒富家公子人设,结果真少爷在这呢。]   [人家要什么剧本啊?这些珠宝估计就是人家小时候的玩具吧。]   [杀疯了,今晚是杀疯了,热搜一翻全被承包了。]   [京大毕业…还年年奖学金确实牛逼,这种出身豪门又有头脑的人放着会集团不继承跑来娱乐圈混吗?应该就是客串吧!TT]   因为把两个人放在一起对比,有火眼金睛的人发现乔杭杭长的和林鹿有点相似。   [是化妆化的吧…乔杭杭出道素颜我扒出来,放这里了,你们自己品吧【图片】【图片】]   [登月碰瓷?乔照骗和我林总哪点相似了?乔杭杭和林总比不觉得寒碜?]   [其实我早想说了,林总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气质韵味,这才是腹中自有风华的贵公子吧。]   [真的,旁边的艺人明星和林总在一起气势都完全被压下去了,总之林总出镜的那段镜头里,我眼里只能看到他。]   ……   不知风气是从哪里带起来的,总之大家像是同一口径般,都开口称呼林鹿为林总。   《下一站远方》是真的爆了,播放量增长的又快又迅猛,整个晚上花式上热搜,带来的红利也是很可观的,几位嘉宾粉丝都有肉眼可见的增长,除了乔杭杭被嘲的快要裂开。   一通电话打进来,林鹿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姜学文斯文冷静的声音在那头响起:“林总,现在需要让人去撤热搜吗?”   林鹿也达到了目的,“撤吧。”   挂了姜学文的电话,林鹿指尖娴熟在屏幕上拨出一个号码,刚响了两声就被接通。   林鹿握着手机来到厨房,倒了杯水,嗓音低柔:“季言,我们谈谈杭杭的事。” 第58章   新京市某高档酒店套房。   宽大的电视机屏幕上正在播放《下一站远方》,茶几上摆放着酒和开瓶器,柏季言目光盯着屏幕,一边安排助理去处理网上的舆论,随手将即将熄灭的烟头掐灭在烟灰缸内。   刚交代完助理事情,便接到了林鹿的电话。   时隔这么久林鹿终于给他打来电话,柏季言想也没想就接通了:“鹿鹿,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   “季言,”林鹿声音柔和:“我们谈谈杭杭的事。”   柏季言正从兜里摸出一包烟,叼在唇齿间,他低下头拨弄打火机,才刚刚点上,听见林鹿的话,嘴唇一抖。   那支烟就‘啪嗒’一声掉到了地毯上。   毫无防备从林鹿口中听见乔杭杭的名字。   林鹿为什么要和他谈乔杭杭的事?难道知道了他和杭杭的关系?   什么时候知道的,又知道了多少?   林鹿会和他分手吗?双木能离得开林鹿吗?他的事业又该怎么办?他还怎么把盛危踩在脚底下,向那些喜欢看好戏的人证明自己……   一瞬间,柏季言脑海里有走马灯一般,慌乱的飘过无数个可能,但无论哪一种可能性,他都承担不起。   他脸色慌张难看,连刚点着的烟掉落将酒店地毯烧出了个丑陋的黑印,都浑然不觉。   不,他平时的保密工作,自认为还是很有自信的,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   柏季言勉强说服自己镇定下来:“鹿鹿,你在说什么呢?杭杭是谁?我怎么没太听懂…”   他还想从烟盒里再捏出一支烟,但由于手太抖,还是作罢了。   “嗯?”林鹿温吞笑了笑:“季言你在装傻吗?”   嗡——   柏季言瞬间脑海一片空白,就像被麻痹了一样,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想不起来,惊慌失措那些情绪突如其来的涌上来。   他很了解林鹿,那笑声里分明传达出一丝不悦,甚至让他手臂上的肌肉紧张的跳了一下。   他是见识过林鹿的手段的,林鹿帮他对付那些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他只觉得快意,但如果林鹿要是和他闹翻了,站在他的对立面…他恐怕吃不下咽睡觉都睡不好。   别说什么击垮盛危了,他还能不能在新京市立足都是问题。   “我…”辩解的话因为太过惊慌,卡在嗓子眼,吐都吐不出来。   “什么啊,”林鹿语气轻松:“难道你真的没有看到今天的热搜吗?”   “……热搜?”   柏季言反应迟缓,但同时意识到了林鹿并没有发现他和乔杭杭的关系。   林鹿把水杯捧在掌心,走到客厅沙发坐下。   “我前几天心血来潮参加了个综艺,”林鹿语调低柔平缓:“牵累一个无辜的孩子被群嘲了,还上了热搜。”   “我觉得挺对不住他的,所以想适当给他一点补偿…”   入夜,管家和许姨他们早早都洗了睡觉了,客厅昏暗安静。   盛危在书房处理完工作和其他事情之后,按照惯例去楼下倒杯水,厨房是开放式的,旁边就是客厅,他能清楚听见林鹿打电话的声音。   他本想倒了水就走的,没想到却听见了林鹿轻柔地问:“季言,你说该怎么办?”   林鹿在和柏季言通话?   盛危脚步顿住。   “我…”柏季言不敢轻易回答,冷汗打湿了整个后背,现在衬衫还黏在他的后背上:“这…我怎么会知道呢?”他强忍心悸:“鹿鹿你想做什么呢?”   “我想了一个补偿方案。”林鹿语气里透露出歉疚,眼底神色却薄凉的可怕,“我记得双木下半年的代言是不是还没确定?”   “你觉得乔杭杭怎么样?”林鹿说。   柏季言一时没反应过来,僵硬的绷着脖子:“什么?”   “我已经让姜学文去撤热搜了,”林鹿抿唇道:“乔杭杭虽然没什么代表作,但《下一站远方》现在是爆款综艺,乔杭杭能频繁上热搜可见他还是很有话题度的,毕竟黑红也是红,大多艺人不都是从这儿走过来的…何况乔杭杭只是没认出那些珠宝,人设崩塌这种事,你和双木公关部联系一下,多发点通槁就能洗白了。到时再把乔杭杭拿下双木代言的消息放出去,他的人气肯定还能再涨一波,对双木也有帮助,是双赢。”   听着林鹿柔和的声音,柏季言因情绪涌上来而颤抖的身体,现在彻底平复了。   林鹿肯定没发现他和乔杭杭之间的关系。   不然也不可能对乔杭杭产生歉意,说还要给乔杭杭代言。   “季言,你看这样可以吗?”林鹿询问。   柏季言深呼一口气,心头紧绷的那根弦松了下来:“当然可以,没有鹿鹿哪有双木的今天,鹿鹿做出的决策哪次出过错。”   他故意避免提及乔杭杭的名字,而是侧重说林鹿的好话。   林鹿真挚道:“你能帮忙,我真的很高兴。”   这句话他说的真心实意。   乔杭杭总是在他面前蹦哒,逗个一两回是个乐子,但现在也该蹦跶够了。   和柏季言又东拉西扯聊了一些,才挂断电话,林鹿捧着水杯走出客厅,转身不出预料一头撞上了堵温热的人墙。   盛危单手扶着墙,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高大的身量堂而皇之剥夺了大部分走廊的光源,阴影自上而下罩下来。   林鹿微不可查地扬了下唇,拿手揉着撞红的额头,一脸疑惑:“怎么了,看我做什么…”   “刚刚和谁打电话?”盛危盯紧他的眼睛。   “没谁呀,”林鹿歪了下头,眼神天真自然:“和楼扬,他和我说他现在去的地方有好大的瀑布。”   盛危心情一瞬间变得烦躁。   林鹿又在欺骗他!   呵,他刚才居然在期待林鹿对他说实话,是他这段时间昏了头,忘了警惕林鹿的本性是头狐狸。   看着一脸镇定说谎的林鹿,他扯了下唇,冷笑:“是吗?”   ·   电话挂断后,柏季言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脱下浸满汗水的衬衫。   恰好此时套房门开,乔杭杭在酒店侍者的引领下走进来。   乔杭杭从针织帽到太阳镜,甚至还戴了口罩,可以说从头到脚全副武装。   现在因为热搜,狗仔到处都在追着打听他的住址,原本住的公寓被蹲点围追堵截。   他实在没办法住了,便联系了柏季言。   柏季言告诉他给他订了个套房,还说套房里等他。   热搜上的事自从发酵以来,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只有在收到柏季言的消息才能略微安心。   一进套房,柏季言就对他道:“刚才鹿鹿给我来电话了,说起了你的事。”   乔杭杭心里“咯噔”一声,就像一道惊雷划过脑海,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听到林鹿的名字,他脑海里就闪过铺天盖地的热搜。   曾经他总自欺欺人,认为自己和林鹿没什么不同,但是直到这次综艺节目。   林鹿的表现把他打击的体无完肤,播出后热搜上也都是讨论这件事的。   全网都能看到他和林鹿的差距,这些距离被明明白白的剖出来放在他眼前。   网友们的评论彻底撕开了他的自欺欺人,看到那些评论他的自尊心一遍遍被踩的粉碎。   柏季言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他没发现我们之间的事,只是对牵累你被群嘲,所以想要补偿你。”   “补…偿?”乔杭杭回过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这么吃惊?”柏季言走过他,从酒柜里取出一只酒杯,开了瓶酒倒入杯中,“鹿鹿本来就是个好脾气的性子,只要不触犯了他都很好说话,尤其是你因为他遭了无妄之灾,以他的性子肯定不会视而不见。”   乔杭杭沉默不语,无论柏季言在他面前夸林鹿几回,他都没法习惯,心里极不舒服,但很快他就被柏季言接下来的话转移注意力。   “热搜已经在撤了,再过不久会用水军给你洗白,还有双木下半年代言也是你的。”   “谁?代言?”乔杭杭一愣,仿佛在梦中:“…我吗?”   出道几年了,他还从来没有接到大牌代言,除了一些网红产品,双木作为国内智能驾驶领域的领头羊,他更是想都不敢想。   “我…我能代言双木?”乔杭杭难以置信,嘴唇激动的发颤。   “真的…真的是我吗!?”   柏季言悠悠一笑,抿了口酒才道:“你虽然没什么代表作,但好在这段时间热搜上的多,粉丝也吸的够快,到时候我会和广宣部门好好说的。”   从地狱到天堂也不过半天时光。   乔杭杭情绪太过激动,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瞬间盈了眼眶,就像决堤一样落了下来,“啪嗒”一声,喜极的泪水砸在手背上。   乔杭杭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猛地扑进柏季言怀里。   ·   在上热搜的第二天,林鹿又因为换季感冒了。   每次一换季,他的感冒就跟报道似的,准时到达。   早上从床上醒过来,林鹿就觉得鼻子堵得慌,头晕脑胀的,慢吞吞从被子里爬起来,脑海里一片懵然,一双眼迷迷瞪瞪的,找不准焦距。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过去。   见过了早餐时间,林鹿还没有下来,管家过来一敲门才发现他病了,连忙去请翟医生来一趟。   确认是换季引起的感冒之后,管家和许姨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这天恰好是周六。   盛危在书房办公,林鹿卧床休息。   一觉睡到下午,林鹿就觉得精神头好多了,美美的在床上滚了一圈,至少有力气下床了。   听林鹿说想吃草莓可颂,许姨特意给他烤了一盘可颂。   林鹿下楼时,许姨在客厅看综艺,《下一站远方》第五期大爆,不仅是一个网综,还被地方台买了版权,现在电视上也能看到。   林鹿抿了口许姨给他泡的蜂蜜水:“您不是早就看过,怎么又看一遍?还看的这么津津有味?”   “这档综艺还挺有趣,”许姨笑吟吟的。   林鹿反正也没事做,就也跟着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   许姨一边看着电视。手里还不忘忙活打毛衣:“林先生拍综艺的时候看着气色挺好的,现在生了病脸又白了。”   林鹿解释:“当时扑了点粉。”   “咱们林先生不去拍戏真是可惜了。”许姨叹息。   林鹿咳嗽了几声,笑了笑。   盛危和钱特助一同从书房出来,下楼的时候还在交谈项目事宜,钱特助说“专项会议优先提升议程,我先找个时间定下来,正在进行的收购案延迟到半个月后再商议,先把既定的项目结束,先前规划的不重要的事项都往后挪。”   盛危表示肯定:“有关专项会议的材料你去重新确认一下,没问题了发给我。”   钱特助记下:“好的盛总,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盛危叫住他。   林鹿和许姨聊着天,电视上《下一站远方》播完了,现在自动跳转到萌宠综艺,他躺在沙发上闲着没事,刷了一下微博,没看到什么有意思的,就见盛危也从楼上下来。   许姨起身去厨房给他们洗水果,钱特助也走了,客厅很快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林鹿捂着胸口装模作样,咳嗽两声,有气无力道:“我生病了。”   早就从管家那里知道了的盛危:“哦。”   “咳咳…想喝水。”林鹿恹恹低头。   “自己去厨房倒。”盛危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作势要出门。   昨晚林鹿面不改色的骗他,就像一记警钟在他脑海里敲响。   这段时间他太松懈了。   林鹿性格就是这样不露声色,让人放松警惕,实则笑里藏刀的小狐狸。   友好亲切全是装出来的。   他一早就警醒自己林鹿本就是这样的人,但林鹿对他说谎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心里又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无处发泄。   “你要出门?”林鹿见盛危没像平时一样穿西装,而是穿了休闲服,就知道他大概是出门散步,于是起身:“等等,我也去。”   林鹿和许姨打了声招呼,给自己裹了条围巾的功夫,盛危已经走出玄关了。   初春天气不冷不热最适合踏青,林间风和煦温柔,林荫道两边的树枝上发出新芽。   盛危步幅很大,林鹿迈着小碎步跟在后面。   趁着周末午后出来散步的人还挺多的,盛危便见林鹿十分稔熟地和迎面碰上的人打招呼。   那些人也都笑吟吟停下来寒暄。   紫庭山寸土寸金,住在这里的都是某公司董事高管,甚至还有两个是盛氏的合作伙伴。   平心而论,林鹿天然就有亲和力。   那张脸一笑起来就像扎进人心里一样,恐怕没人能拒绝的了。   他竟不知道林鹿和他的这些邻居这么熟了。   “……”盛危本不想搭理林鹿,还是忍不住扯开唇角:“这些人你又是怎么认识的?”   “管家偶尔敦促我出来散步,久而久之,碰上就认识了。”林鹿自然道。   盛危轻‘呵’一声,不用说又是被林鹿这肤浅的外表所欺骗了。   走了不过十几分钟,林鹿就吃不消了,伸出手,一把抓住盛危的小臂:“我们歇一会儿。”   盛危原是想挣开,目光投向林鹿抓着他的那只手,手指上还缠着绷带,脚步便不由自主停下来。   林鹿找了个长椅坐下来,拍拍身边的空位。   盛危完全没有理他的意思。   林鹿弯腰揉捏小腿,轻轻锤了锤:“腿酸了……”   这时一个看上去八九岁大的小姑娘手里牵着一只毛色漂亮的狐狸犬经过。   狐狸犬长得很讨喜,毛色雪白,一双葡萄似的眼睛尤其精神,林鹿都忍不住多看两眼,拽了拽盛危的衣角:“你瞧那只狐狸犬模样真好看。”   盛危散漫道:“哪里好看?”   林鹿惊诧瞪他一眼:“不觉得很可爱,很讨喜吗?那张肉嘟嘟的脸真想捏两下,看着就很亲切。”   “怎么?”   盛危看着他,顿了下,哼笑:“它是你儿子?”   林鹿:……   好了,知道你闹情绪了。   作者有话说:   鹿鹿委婉:其实我看你也很亲切。   盛总:?   鹿鹿轻咳:叫爹。 第59章   散步回去后,林鹿的感冒又加重了。   大抵是在外面吹了风,刚有点好转的病情,再次急转直下,差点酿成肺炎。   管家送来了水,翟医生重新给他开了药。   “唔…”林鹿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挣扎地坐起来,和着水把药吞下去。   吃过了药,林鹿又蔫蔫躺进被窝,管家帮他把被子掖好:“林先生休息吧,我就先出去了。”   林鹿缩在被子里,头昏脑胀的,他房间屋顶吊着一盏螺旋的吊灯,看材质应该是水晶吊灯,形状是一个倒置的螺旋宝塔,塔尖朝下,盯着久了就感觉眼前光影绰绰。   林鹿瞅了一会,直到药效发作,才裹着被子晕晕乎乎睡过去。   得过高烧的都知道,怕冷畏寒,室内的温度已经调了很高,但林鹿还是恨不得把所有被子都裹在自己身上。   就这样还是睡不安稳,断断续续醒了好几次。   林鹿这一发烧就烧了两天,翟医生每隔一个小时就要过来看他一下,做了降温处理之后,能维持个六七个小时,随后又开始发烧,林鹿窝在被子里睡得昏昏沉沉的,好在第三天低烧就退了,只是还有一点感冒症状。   裹着被子窝出一身汗,林鹿等身体稍微好转一点就进浴室冲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照了镜子,发现脸又瘦了一圈,浑身稍微一动就觉得酸软无力,吃什么东西也没胃口。   除了翟医生,管家和许姨也时不时上楼看他,唠叨一些注意身体的事项。   盛危回到家时,一进屋就看到管家端着许姨刚煲好的滋补汤给林鹿送去。   盛危在玄关换鞋,随口问:“林鹿怎么样?”   “今天开始不太发烧了,可能是躺太久了,身体没力气。”管家回道:“喝点滋补汤,好好的补一补说不定会好点。”   盛危皱眉:“补了那么多也没见他长点肉。”   他莫名又想起沈修未之前提醒过他的话,如果不是体质太弱,说不定还有一些其他的疾病。   还是得找机会去医院做个深入检查。   “先生也是,明知道林先生体质弱还带他一块儿去散步,”管家忍不住唠叨:“感冒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也就是个小毛小病,但对林先生身体损伤可大了,看着林先生烧的可怜巴巴,怪让人揪心的。”   “啧,”盛危微微挑起眉:“我可没想带他一起,是他非要跟着我。”   “那您也该拦着一点呀,”管家说。   盛危一哂:“你关心的就是太多了。”   林鹿是病了还会搞阴谋诡计的狐狸,谁知道生病又是不是他的一种手段?   说话间,盛危装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钱特助打来的电话:“盛总,先前你让我调查一位乔杭杭的艺人,资料我整理好了,已经通过邮件发给您了。”   “好,”盛危扬起唇角,“辛苦你了。”   他拿起平板翻阅文件,随手点开都是一大堆乔杭杭陪不同男女出入会所的照片。   柏季言做事很缜密,和乔杭杭密会每次都会安排专人扫尾,不留下一丝痕迹,所以钱特助也没查到他和柏季言的关系,只是除此之外,其他的事基本上都查出来了。   “乔杭杭最近频登热搜,收到过不少剧本的邀约,这是最近的情况,他黄总娱乐公司下面的一位艺人,说是艺人,在综艺爆火之前,其实没什么名气也没有行程,大多时间都是出去陪酒……”   “嗯。”盛危漫不经心翻着文件,在看到其中一张照片微微顿住。   那张照片背景是高尔夫球场。   也是这时他才隐约有点印象,原来乔杭杭就是高尔夫球场聚会时陪酒的球童。   不过那也无所谓。   “就这些?”盛危不太满意。   “不止,”钱特助语气认真:“在调查乔杭杭的帐户时,我仔细调查发现了一件事。大部分账户都很正常,除了个别的两个账户,每个季度都有大量金钱流入转出,而且每次转入的账户都不同,转出的账户却只有一个,所以我定位为了那个转出账号,发现是个海外账户,资金流向全都不可追寻。”   盛危笑了:“乔杭杭名下还有空壳公司吧?”   “是的,有三家挂名空壳公司,”钱特助稍停片刻:“这些空壳公司都是黄总办的,应该是黄总利用旗下的艺人逃税的渠道。”   “乔杭杭他们也是知情的,因为有回扣拿所以和黄总应该算是一种互利互惠的关系,公司里这样的艺人还有不少…估计是因为有回扣拿,所以一直都瞒的很好,没人举报。”   黄总这娱乐公司也是脏到底了。   “有趣,”盛危将平板推开,嗤笑:“行了,你找个时机抛出去吧。”   钱特助马上应下:“是,我会看着办的。”   盛危满意,“好好干。”   ·   钱特助等的机会很快就到了。   《下一站远方》正在各大平台热播,每天都有几个词条上热搜,乔杭杭的黑料都撤了,加上水军洗地,评论区粉丝控评看似一片岁月静好。   趁着热度还在维持着,柏季言让广宣部放出了乔杭杭成为双木下一季度代言人的消息。   消息放出二十分钟不到,#双木官宣乔杭杭##乔杭杭双木代言#登上了热搜。   前几天乔杭杭人设崩塌,全网群嘲的事大家还记忆犹新,没想到转头乔杭杭就拿到双木代言。   [不是吧…我怀疑我看错了?乔杭杭有任何代表作吗?双木为什么找他代言啊??]   [乔杭杭这种人设崩塌的糊咖都能接代言了???]   评论区质疑的声音不少,但是乔杭杭粉丝们全都精神抖擞,昂首挺胸。   [黑子跳脚了,乔少不能接,难道换你接?]   [你哪个眼睛看到人设崩塌了?不懂珠宝就是人设崩塌?就要被群嘲?谁规定的?你是娱乐圈纪检委吗?]   [要真是人设崩塌,双木会和乔少签约?动动你们的脑瓜子吧,别为了黑而黑。]   [是官宣的消息,基本上板上钉钉了,恭喜乔少!鲜花.jpg]   [乔少又谦虚又努力,努力终会有回报,恭喜乔少!!]   [三年老粉了,这是乔少第一个代言叭,乔少给粉丝们发个福利呗5555]   乔杭杭心情激动难抑,自从官宣以来他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飞入云端,忍不住转发了这个粉丝的评论:会抽粉丝福利的@三年老粉。   #乔杭杭回复粉丝评论#的词条也上了热搜,文娱榜前五被承包了三个。   乔杭杭超话里歌舞升平,一片欢腾喜悦,气氛就像过年了一样。   晚上九点。   一个大V娱乐号忽然爆料把事件推上了高潮。   @内娱扫地工:最近爆火的三字艺人会所陪酒,帮助公司偷税漏税,详情见内。   后面附上一大堆乔杭杭在乌烟瘴气的会所陪酒,还有名下空壳公司的流水。   起初还有粉丝质疑是不是合成照,后来经专业人士现身鉴定后,词条瞬间爆了。   随着点击量飞速增长,#三字艺人陪酒逃税#以迅猛的势头攀爬到热搜第一,内娱扫地工这条博文被各大平台疯狂转载。   吃瓜网友点开一看,手里瓜都惊掉了。   [神他码三字艺人……你直接报乔杭杭身份证号得了,这照片也太高清了。]   [emm…原来富家公子也要陪酒啊,涨姿势了,(滑稽)]   [我看那些粉丝水军还怎么洗?你家出身豪门的乔少背地是个陪酒的。捧腹大笑.jpg]   [洗地的粉丝呢?先前提出质疑就说我们无脑黑,不管我没有没有脑子,粉丝肯定是没有脑子。]   [前几天综艺一播出,不都说乔少人设崩塌吗?可见广大网友还是火眼金睛的!后来又是撤热搜又是找粉丝水军洗地,现在可算真的塌房了?]   [不是…难道你们都没有注意到乔杭杭注册空壳公司帮公司的逃税吗?(抓狂)]   [这已经不是人设崩塌骗粉丝了,这属于挑战法律底线,是劣迹艺人啊…]   [别磨叽了,退圈吧。]   #乔少退圈吧赶紧的#以又快又猛的势头冲上热搜,此时正值晚间流量最大的时候,#双木官宣乔少#还挂在热搜上,两个词条一前一后颇有点讽刺的意思,引的吃瓜网友们纷纷涌入。   内娱扫地工的微博被营销号们转发到各个平台,舆论在后面作为推手,热度持续居高不下。   乔杭杭一直盯着微博,起初还满屏都是夸夸夸,直到内娱扫地工那条微博发出来。   唰——   冷汗顷刻间打湿了乔杭杭的后背,脸色比纸还要白。   他是主人翁,自然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些照片的真实性。   他最怕以前陪酒的事被人泄露出去,毕竟他一没作品二没才艺,现在他吸引的粉丝,说白了只是粉他的人设,一旦富家公子的光环不在,他就什么都没了。   现在最担忧的事情终于变成了现实。   这些照片都是从哪来的,什么时候被拍下了这么多照片?还有空壳公司的事居然也被扒了出来?   他一抖,无意间刷新了主页,粉丝肉眼可见掉了几万。   这也难怪,乔杭杭是最近刚刚吸引的粉丝,本来大多数都是冲着他富家公子人设吸粉的,现在人设崩塌,脱粉回踩的自然不在少数。   但即便心里清楚,乔杭杭还是忍不住心头发颤。   他不敢点开评论,就愣愣盯着手机。   柏季言也顾不到上安慰他,手机要被董事会问责的那帮人打爆了,唐秘书好不容易见缝插针打进来:“…柏总,现在该怎么办,乔先生现在黑料满天飞…”   “那个最先发布博文的博主找到了吗?”柏季言坐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头:“找到了就联系他删除博文。”   唐秘书无奈,“我联系了…但是对方一直没回应。”   “那就撤热搜,”柏季言脸色阴沉:“和他们负责人联系,先把热搜撤下来。”   “柏总,恕我直言,现在情况不是撤个热搜都能解决的…”唐秘书小心翼翼说,“乔先生的黑料现在在各个平台属于百花齐放,就算撤了热搜意义不大,黑料早就被转发到各个平台,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柏季言捏紧烟,沉沉:“那你的建议是?”   唐秘书犹豫片刻,踌躇建议:“现在抽身还不晚,双木最好还是和乔先生解约,这泥潭子我们最好不要趟,明哲保身才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乔先生是协同逃税…不是那么轻易揭接过去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唐秘书就没再开口。   他静静等候柏季言。   柏总肯定会做出正确的决择。   作者有话说:   鹿鹿:嘀,为你送上一日代言体验卡。 第60章   柏季言心里沉了下来,他也清晰的意识到现在是需要他做出选择的时候。   若乔杭杭只是单纯的人设崩塌,到会所陪酒,事后还能用卖惨的方式来洗白,毕竟娱乐圈这种先例也不在少数,但乔杭杭还有一个协同逃税的罪名。   协同逃税可不是开玩笑的,这已经上升到了法律层面,何况这件事情没被查出来也就罢了,现在已经被捅到热搜上,再想去掩盖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不想承认。   乔杭杭的演艺生涯已经到此终止了。   而他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弃卒保帅,及时和乔杭杭撇清关系,越晚越容易遭人话柄。   “行,”柏季言叹了口气:“那你去办吧。”   切断通话,双木董事会那边问责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柏季言不胜烦扰,干脆直接把手机静音,扔在了茶桌上。   乔杭杭低着头,难掩脸色的苍白,从天堂坠到地狱也不过一瞬之间,他声线滞涩发颤:“言哥…你要和我解约吗?”   “现如今也没有办法,”柏季言指间夹着烟却没有抽,就任由烟头静静的燃着:“你也看开点,就算不当偶像明星,不走娱乐圈这条路,你也可以去做点别的。”   在唐秘书运作下,双木解约声明以最快的速度发了出来,乔杭杭也被嘲勇夺内娱光速掉代言的桂冠。   随着热搜的爆发,舆论也越来越发酵,许多人不仅嘲讽乔杭杭,也把矛头直指背后黄总的传媒公司。   [协同逃税肯定不止乔杭杭这一个,请深挖。(鞠躬)]   [怀疑整个娱乐公司都有问题,是该好好查一查。]   黄总的公司在娱乐圈本来就臭名昭著,以前就因为阴阳合同,拖欠工资等问题被曝光过,但都没兴起什么水花,大多数人都只有一个印象。现在可能存在逃税的事情上了热搜,黄总也是花心肠很多,把逃税的公司挂在自己手下艺人的名下,但现在已经被挑破,必定会受到有关部门的调查。   黄总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和最近宠爱的孩子在床上快活,听完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当即气的不打一处来。   电话刚挂,就把桌上的茶杯,烟灰缸全都扫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   想到秘书告诉他,他做的事情之所以被抖露出来,是因为乔杭杭,黄总就气的浑身肉膘发颤,狠狠的一拍桌面,跟随行的保镖去了一个电话:“给我订一张机票,越快越好!还有,去把乔杭杭给我带过来!”   黄总的保镖到时,柏季言正在安慰乔杭杭。   他虽然对乔杭杭心存怜惜,但是双木是他几年的心血,两方同时放到天平上去称量,孰轻孰重根本不需要思考。   乔杭杭原本正因为代言而欣喜,以为终于苦尽甘来,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博文就把他彻底摧毁,怎么也没预想到是这个结局。   就像是已经漫到颌下的水,他拼命踮起脚尖,做出徒劳无功的挣扎。   甚至还庆幸的在想。   至少…还有柏季言陪在他身边。   保镖闯进来,柏季言和乔杭杭满脸意外,直到保镖说他们是黄总派来的,乔杭杭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目光惊慌的闪躲,保镖一把就把他抓住:“别闹腾了,以前你乱折腾,因为能给公司带来效益,黄总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现在因为你公司都要黄了!黄总要我们请你过去。”   “可黄总…黄总现在不是应该被调查吗?”乔杭杭小声说。   “这些事黄总的秘书会处理好的,”保镖倒也没瞒他,语气冷嘲热讽:“多亏了你,黄总不仅要把这些年瞒下的税补上,还要被罚一笔不小的款。”   “现在黄总要出国避避风头,你就陪黄总一起去吧,等到了国外,黄总会好好招呼你的。”   一听说要和黄总到国外,乔杭杭脸色倏然变了。   想也知道,黄总现在对他肯定是恨之入骨,去了国外,没有柏季言庇护,他又会沦落到什么样的下场?   “我…”乔杭杭瑟缩,下意识去看柏季言,他不仅手在抖,连声音都在抖:“言哥,我…我不想和黄总去国外。”   柏季言神色阴鸷,黄总明知乔杭杭是他的人,还直接派人来把他的人拉走,这是故意给他下脸。   先不提乔杭杭跟了他这么久,柏季言这么看重脸面的人,也不可能让黄总轻而易举就把自己的人带走。   柏季言正想发作,却突然顿住。   其实转念一想,林鹿现如今已经知道了乔杭杭的存在,他慎重惯了,所以他和乔杭杭以后也不能私下见面了,往后乔杭杭又不能在演艺圈混,要一直留在他身边藏着始终是个隐藏祸患。   以前和乔杭杭是隔三差五,偶尔见几面,还能做好扫尾工作,但现在乔杭杭惹得一身腥,这段时间追着跑的狗仔肯定不少,他再将人一直放在身边,两人的事说不准什么时候要被揭露出来。   黄总要把人带到国外去,说不准反倒对他来说是去了个心病。   柏季言点了支烟,没吭声。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巨大的恐慌爬上乔杭杭心头。   即使柏季言没开口,他也清晰的意识到自己被放弃了,心瞬间凉了一片。   乔杭杭使劲想要挣脱保镖的束缚,但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被呵斥着强行拖了出去。   ·   又在床上多躺了一天,林鹿才堪堪能下床,因为这几天睡得不错,所以这天林鹿很早就醒了。   特意起了个大早,到楼下吃早饭。   除了断断续续有点咳嗽,他的精神头已经略微有了好转。   “来,林先生一早起来先喝杯热水润润胃。”许姨给他倒了杯热水放在面前。   “谢谢许姨。”   林鹿端起热水刚抿了一口,打开手机一看热搜,差点被水呛住。   #乔杭杭退圈##黄宥山补交巨额罚款#两个词条一前一后挂在微博前列。   “咳咳…”林鹿捂着唇,咳得肩膀发颤。   为了防止再次受寒,林鹿特意挑了一件高领毛衣,把颈子护的严严实实,下巴都埋在衣领里。   但即便这样,病了好几天,脸上还是没什么气色,面色苍白,呛咳两声就鼻尖发红。   “稀客啊,”盛危下楼,便一直盯着他,见林鹿咳的歪倒在沙发上,开口道:“这个时间点你居然能起来?”   听闻盛危的声音,林鹿掀了掀眼皮,勉强哼唧了一声。   “已经看到新闻了?”盛危走过来,居高临下扫了眼他的屏幕,嘲讽道:“我又让你看中的小明星退圈了,他现在是劣迹艺人,没办法给你做代言了,难受了?”   林鹿被热水呛着,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眶通红,眼泪水都要出来了。   却浑身清爽通泰。   他确实是故意诱导盛危去破坏双木代言,让乔杭杭栽个跟头,却没想到盛危这么能干,直接把人干退圈了?   在床上躺平三天,一觉醒来竟有如此喜事。   林鹿捂着咳的闷疼的胸口,抬起水汪汪的眼睛,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呛着嗓子,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盛危抬手,指骨微不可察碰了下林鹿白皙的额头。   很好,没有发烧。   他正想放下手,林鹿忽地用手指攥住他的手掌,对上盛危的视线,他问:“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什么眼神?”盛危笑了声:“看你编起瞎话来面不改色的眼神?”   林鹿纯真的眼神望着他,见盛危不吃这套,才缓缓:“我也不想骗你的,这不是…”   他羞涩低头道:“没忍住吗。”   盛危:呵。   他冷冷:“这次抱歉,下次继续,是吗?”   “你可真会自我陶醉。”   林鹿眨了下眼,不着痕迹转移话题:“那你这些天闹小情绪原来就是因为这件事?”   语气仿佛现在才恍然大悟。   “?”   盛危:“谁闹脾气……”   “那你消气了吗?”   林鹿往后一靠,绵软无力的手指轻捏了捏盛危的手掌:“都把我看好的代言搅黄了,应该是消气了吧。”   盛危毫不留情的收回手:“合同上规定你在盛宅做客期间不可参与任何公司决策,难道你都忘了?”   “那个小明星只是个警告,”盛危直起身,披上外套,打好领带,隔着西装外套都能看到分明的肌肉线条,就像野兽套上西装好似西装暴徒。   他俯视林鹿,充满压迫感的视线盯着林鹿:“所以再越线,你大可以试试。”   说完,盛危摔门离开。   盛危走后,管家才敢往客厅探头,一进来就看见林鹿无力地歪在沙发上,手撑着额头,指尖轻点下唇。   难道两个人又吵架了?   管家正想安慰。   却清晰的看见林鹿耳尖有点发红。   而且那缕薄红还有往雪白颈侧蔓延的趋势。   管家询问:“林先生,空调温度是否太高了?”   林鹿心不在焉:“唔?”   “您的脸很红。”   嗡嗡——   林鹿微凉的手背贴了贴脸颊,还没来及和管家说话,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好几声。   他点开屏幕,眼色深了几分。   [林海天:这周末家里要办个接风宴,到时候你来一趟,有个重要的人要介绍给你。]   作者有话说:   鹿鹿:好刺激,我喜欢! 第61章   林鹿起了个大早,到下午又犯困,于是又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傍晚。   浓烈的云霞在天空铺陈开来,一下楼就能闻到开放式厨房飘来阵阵筒子骨香味。   在四季庄园那段日子,俞叔特别拿手的就是炖骨汤,往往做准备工作的时候,库库就会兴奋地在厨房里打转,这边蹭蹭腿,那边摇摇尾巴。   这么一想,也不知道盛危什么时候把库库接回来。   林鹿在流理台冲了下手:“许姨在炖骨汤吗?”   “在炖玉米山药筒子骨汤,”许姨笑眯眯地:“已经炖了七八成了,林先生要不要提前尝尝咸淡?”   “可以吗?”林鹿问。   “当然啦,”许姨从橱柜里拿了个小碗,盛了一勺,“我刚才试了一下,觉得有点淡了,林先生尝尝看呢?”   林鹿品了品,“是稍微淡了一点。”   许姨就多放了一小勺盐。   眼看盛危也要回来了,许姨立即动手盛菜摆盘,林鹿也想帮忙,但被许姨以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不适合劳动的理由劝了出去。   林鹿看着许姨进进出出的忙碌,帮着把装好的盘子端出去。   盛危一出电梯看到的就是两人有说有笑,端着餐盘从厨房出来。   林鹿实在很擅长和人打交道,许姨每次和林鹿在一起话都会比较多。   许姨一抬头,看到盛危,便问候道:“先生回来了?”   盛危颔了下首。   他随口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聊小诺的事,”林鹿轻笑:“许诺被申报的学校录取了。”   说话间,管家接了个电话,放下听筒走过来:“先生,林董要来拜访,车已经开到门口了。”   盛危挑了下眉,“让他进来。”   天色渐暗,别墅外传来光亮,林鹿微微侧目,就看到一辆眼熟的高档轿车驶进前庭。   林海天,他怎么来了?   想到下午收到的那条短信,林鹿大致猜到他的来意。   驾驶座上司机率先下来,拉开后面车门,林海天这才弯腰从里头出来。   管家正想把人引进接待厅。   “接待厅就不去了,”林海天悠悠摆摆手,“我一会儿还有个行程,要去邻市参加个酒会,和鹿鹿说两句话就走。”   他身着得体考究的西服,抬眼看到盛危和林鹿搁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脸上挂着轻松和蔼的笑容。   上回尼斯项目栽了那么大的跟头,林海天一段时间都忙的焦头烂额,但他半分都没有把情绪表露在脸上,就像尼斯工程的事不存在一样。   林鹿多打量了两眼林海天,注意到他头顶又生了几根白发,知道林海天这些天过得不舒畅,他心情就舒畅了:“爸怎么没打招呼就忽然过来了?”   “过个年也没见到面,这不是得了空就来看看鹿鹿吗?”林海天关切的拍拍林鹿的肩膀:“最近身体怎么样,换季时节到了,要注意好身体。”   林鹿笑了:“盛哥待我可好了,给我报了健身馆的班,还请了私人医生。”   林海天很满意:“好好好。”   盛危瞥了一眼林鹿,倒也没说什么,转头嘱咐管家:“给林董沏壶茶。”   管家应下来,不一会儿沏好茶端上来,林海天端起来,浅尝一口说:“既然相处的好,我也就放心了,不然鹿鹿体质这么弱放在外面,我连睡觉都不安生,今天亲眼见个面,还能少挂念些。”   司机恰到好处的插了句嘴:“林董这些天一直为尼斯项目劳神,今天也是好不容易才得了个空。”   “爸行程这么忙,居然还特意过来看我,”林鹿的烧还没退两天,身体还有点虚弱,低低咳嗽两声,愧疚道:“都怪我爸才揽下了尼斯工程……”   盛危翘着腿坐在沙发上,不动声色地打量两人。   他原先有怀疑林鹿故意给林海天挖坑,但现在看两人父慈子孝亲密的样子,尼斯工程应该就是个意外。   也是,林鹿再怎么阴险狡猾,也不至于对自己的父亲动刀。   “那件事是谁也没预料到的。”林海天主动轻松把这件事揭了过去,话锋一转:“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说。”   林鹿接话:“周末的接风宴?”   林海天点了下头,沉声道:“那天鹿鹿你一定要到,我想着现在时机不错,有个重要的人要介绍给你认识认识。”他笑着看向盛危:“小危要是也能到场,那就更好了。”   林海天那条信息,林鹿本没当回事,现在林海天特意老远跑一趟,反复敦促他一定要到场,他这才正视起来。   连尼斯项目亏损都被轻飘飘揭了过去,可见这个人必定是个对林海天极为重要的人。   他原先就觉得李海天这样认真的做派有种熟悉的既视感。   这么一想,值得林海天这么大动干戈的只有一个人——私生子林轩澈。   盛危瞥向身旁,林鹿神情若有所思,细长的指骨轻轻敲打膝盖。   “接风宴对整个林家都很重要,到时你大伯二伯他们全员都会到场,还请了许多人,这样的场合,你一定不能缺席。”林海天强调。   听林海天这番话,基本上落实了他心里的猜测。   林鹿轻笑了一声。   林海天要让自己的私生子站到台前,光明正大向所有人介绍自己的私生子,在这种场合林鹿要是不出席,流言蜚语怕是能沸沸扬扬,几个月都不消停。   时隔这么久,要见到林轩澈他还怪想念的。   “爸你放心,”林鹿歪着头,半眯着眼:“我一定到场。”   “那我就不多留了,”林海天起身,“我还要赶去邻市参加一个酒会。”   林鹿送他到玄关,“萱姨不陪您吗?”   “你萱姨在美容院做保养,我顺道回去接她。”司机弯腰拉开车门,林海天顺势坐进去,摇下车窗:“不用送了,你也赶快进去吧,外面冷,当心又受凉了。”   车子发动,轮胎缓缓启动,司机透过后视镜看见林鹿一直站在原地站着。   “林董,林总还在原地看着。”司机小心翼翼说:“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您不再和林总多说点话吗?”   林海天头也不抬:“开你的车。”   司机连忙闭上嘴巴。   盛危站在客厅,整排的落地窗能让人一览前庭景色,他看着林鹿和林海天隔着车窗玻璃说话,直到宾利尾灯开走,林鹿才依依不舍地回屋。   “呼…”林鹿回到客厅,就解开脖子上的围巾,随手扔在沙发上。   盛危走过来,似在思考什么,低头凝视林鹿的眼睛:“你知道林海天要给你介绍的人是谁?”   林鹿眸光动了动,“大概知道。”   “是谁?”   林鹿沉吟,像是在思索怎么回答,抬了抬眼,抿住单薄苍白的唇线,嗓音亲近又温和,就像在缅怀什么感情似的。   “一位与我关系匪浅,我很在意的人。”   冷不丁得到这么一个答复,盛危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关系匪浅、很在意?   莫非是柏季言?   不对,林海天根本瞧不上柏季言,更不可能为他大动干戈大摆宴席。   他冷冷道:“我是问人名,叫什么?”   “盛哥好奇?”林鹿弯着眼,眸中蓄满了笑意。   盛危觉得最近自己烦躁的情绪很莫名其妙,就比如现在心情莫名变得很差,他没心情迎合林鹿的打趣。   但要说不想知道是假的。   盛危绷着脸看他。   这要换个人恐怕连大气都不敢喘,林鹿却半分不怵。   他笑吟吟道:“陪我一块儿去,不就知道了?”   ·   周末转眼即至。   接风宴摆在林家在郊外一处洋房别墅,如果要宴请的宾客很多,林家一般都会选在这里作场地,前往赴宴的人,看到这么大的排场,就知道林海天这回宣布的事恐怕不小。   停车场里停满了豪车,赴宴宾客跟随着侍者各自入场。眼尖的人就会发现在场来的都是些颇有地位的大人物,除了受邀的宾客还有不少林家特意请来的媒体。   这下不由对林海天即将要宣布的事更加好奇。   洋房别墅周围的林荫道都被车堵的水泄不通,只有在门口验证完身份才能进入。   下车后,林鹿看了眼时间,才五点多钟,宴会开场时间是在六点。   专人引导他们前往别墅。   和偏向中式园林的盛宅不同,林家别馆是典型的欧式建筑,从外观不像是别墅,倒像是一座城堡,眼下天色渐暗,别墅却灯火通明,更加映衬出璀璨和富丽堂皇。   走过偌大音乐喷泉,大门近在咫尺。   门口宾客应接不暇,男人女人相携着各自的伴侣,打扮得体优雅,在迎宾人手里签字。   盛危签完字,走进别墅布置好的大厅。   大厅的布置隆重盛大,头顶硕大的水晶吊灯把整个厅内照的通明璀璨。悠扬古典的钢琴声不徐不疾飘荡在场中,营造出恰到好处的氛围。   “盛总,”会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盛危一露面,目光巡视一圈,许多人握着香槟过来寒暄,“没想到您也来了。”   “平时这种场合盛总都不露面的。”   盛危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黑西装,个头比过来打招呼的男人高了十几公分,散漫的捏着香槟,视线瞥来透出十足的压迫感。   “出来遛个弯,没想到走到这里来了。”   “哈哈,”宾客配合的发出笑声:“盛总居然也会开玩笑。”   “我是西路能源的李年,”宾客捏着酒杯笑了笑:“旁边是我的女儿。”   女孩长得漂亮,身着精心打扮的长裙,含羞带怯地抬头看了一眼盛危。   盛危和李总随便聊了两句,旁边不知道哪一位宾客插了一句嘴。   “林董许久没弄出这样盛大的场面了吧,看来今天要公布的事,不是小事,盛总站的高看的远,能不能和我们透露透露?”   盛危皱起眉心,一下就联想到林鹿和他说过的‘关系匪浅、很在意’的人。   心情瞬间变得很糟糕。   宾客对上盛危冷淡的视线,顿时头皮发麻。   他说错什么了吗?   盛危漫不经心应付着源源不断凑过来交谈的人,余光留心不远处人群中心的林鹿。   这次的宴会是林家办的接风宴,林鹿身为林氏集团的继承人也是被众人讨好追捧的对象,一进门周围就被围的水泄不通,除了攀关系的,还有就是打探这次接风宴的主人翁。   盛危和林鹿始终保持着不远距离,他发现林鹿在这种场合真是如鱼得水,说起话来滴水不漏,还很擅长用情绪感染周围的人,时不时发出笑声。   就连围过来的媒体都被林鹿不知道说的什么话给逗乐了。   林鹿晃动着香槟杯,眼一抬,撞进盛危沉沉视线里。他一愣,继而弯唇一笑,扬起香槟杯朝盛危晃了晃。   盛危没理会他。   有佣人借着递香槟的工夫和林鹿耳语,说是林海天找他。   林鹿就和身边敬酒的人说了声,目光一扫,抬步朝林海天走了过去。   林海天也在大厅,正和跟前站着的人说话。   林鹿眸光微停,那人也穿着颇为讲究的西服,面孔和林海天有几分相似,比注重保养的林海天看着还要年轻,头发还用发胶固定在脑后,一双桃花眼轻佻风流。   这人就是林海天的弟弟,也是他林鹿的小叔。   林海天靠着入赘,摇身一变成了林家最有权势的人,兄弟姊妹全都想背靠大树好乘凉,林海天也不是个傻的,他和兄弟姊妹之间感情本就淡薄,所以也就随便分了些没什么分量,还是在偏远地区的产业,把人都打发了。   除了小叔林海峯,和林海天小时候关系最好,所以林海天让他负责林氏下面一个油水算是很足的公司。   “呦,林鹿来了,”林海峯注意到他来了,脸上洋溢出几分笑容:“怎么回事,怎么每回见你小脸都要瘦一圈呀?是吃的不好,还是穿的不好呀?”   林鹿对小叔林海峯的印象比较深,林小叔一直都是不着调的花花公子,四十多岁也没结婚,也没孩子,成天混迹于夜店会所,没有个正形,身边的女人就没断过,偶尔找到商机,想开个公司或办个厂,就向林海天借钱,但往往都捞不着好。   依他的说法不是钱被卷跑找不回来,就是开了没几个月破产了。   “小叔好久不见,”林鹿笑了笑,“我没瘦,我看您好像是瘦了不少。”   “那还不是因为海天哥不肯答应我的提议。”   林海峯见林鹿来了,转了转眼珠子,说:“你来的正好,快和你爸说说好话,我这回是真找到商机了。”   林海天皱眉:“你的那些商机有几个是行得通的。”   “这次我是真的看准了,”林海峯强调:“有个世伯他从海外淘回来一堆古董,我敢保证是真品,已经看过鉴定书了,只要哥给我投点钱,那绝对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哥你就投资给我吧,准不会亏的。”   “你哪次不是这么说?”林海天头疼不已,拿这个弟弟也没什么办法。   他给林鹿使了个眼色,示意林鹿开口劝劝林海峯。   “小叔,”林鹿轻笑,“其实我爸倒也不是不想支持您。”   “我爸最近本身就在为尼斯工程项目烦心,董事会里那帮人又盯着他,您也理解一下他的难处。”   林海峯一顿,略微思考了一下,不依不饶:“也就是投个两三千万的事。”   “都给你投了多少个两三千万了。”   见时间要到了,不远处萱姨朝林海天打了个手势,他迫不及待把人打发走:“这件事情以后再商量。”   眼看林海天往二楼走去,林海峯悻悻撇撇嘴,又将手臂搭在林鹿肩上,他说话调子有点拖,低沉听的人耳朵发痒:“知道今晚是谁的接风宴吗?”   不远处盛危散漫应付寒暄的人,实则密切关注林鹿的动静,见到这一幕,浑身的气息顿时冷下来。   李总把李小姐留在盛危身边,就为两人创造空间,自己独自离开了。   李小姐正和盛危分享自己的趣事,说到有意思的地方不禁微笑起来,却见盛危非但没笑,反而眉目冷峻盯着一个方向。   “那个人是谁?”   李小姐:“看着有点像…林总的小叔。”   这句话就像一个开关,盛危周身冷意消减:“嗯,那陈女士你继续说。”   李小姐:……   她姓李!   作者有话说:   盛总:哦,原来是亲戚。   鹿鹿:0.0 第62章   林海峯和林鹿没聊两句话,就在人群里面看到一个长相标致的名媛,三步两步过去搭讪了。   林鹿整了整衣襟,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少爷,您来了。”   他抬头看去,一名头发花白,衣着得体的老伯神色激动,大步走过来。   林鹿笑容也真切了几分:“周伯,您近来可好?”   周伯自打他小时候就照顾他,对他就像疼自己孩子一样,尤其是林鹿母亲住进疗养院,林海天公司繁忙,四处奔波,他又体弱多病,每回生病,都是周伯在旁边陪着他。   要说林宅里唯一让他挂念的,那绝对就是周伯。   “托少爷的福,我好着呢,”周伯也有大半年没见到林鹿,脸上洋溢着喜悦,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又逐渐被忧虑所取代,欲言又止。   林鹿知道他想说什么,安抚地揽住周伯的肩:“您什么都不用担心,我都会处理好的,您老寒腿最近还发作了吗?”   周伯摆手说:“也就过年那段时间发过一次。”   “您先到休息室歇歇,别太操劳了,”林鹿扶着周伯往休息室走,笑笑说:“等宴会结束,我再去看您。”   林鹿和周伯说了两句话,从休息室里出来,侍者迎面走来:“宴会即将开场,请让我带您去座位上。”   林鹿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点头:“劳烦了。”   侍者将他引到席间,理所当然是主桌,席上坐着都是些熟面孔,林家亲戚很多,这回除了年龄大了,身子骨一向不太康健的大伯,其余人都到场了,包括和林海天关系一向不怎么和的二叔林海筠也都到了,只是表情依然像别人欠了他十万八万似的。   林鹿还看到了萱姨也在其间落座,眼角都笑出细纹了,笑容还放都放不下来。   萱姨打扮的格外隆重,保养得当的脸上画了精致的妆,身披玫红旗袍,脸上笑意止都止不住。   别人不知道她为什么热切,林鹿却很清楚。   今天是她儿子首次正式露面,往后就是正式的林家人了,这是她二十几年来一直热切盼望的事。   注意到林鹿的到来,她拉开旁边的椅子,满脸笑意,亲切开口:“鹿鹿,你来啦?来,快坐下。”   “萱姨。”   林鹿在外面一向很注重礼节,礼貌地点头致意,又和主桌林家亲戚们打了个招呼,余光一瞥,在隔壁桌找到盛危。   略一思索,林鹿捏香槟走过去。   盛危那一桌也都是些熟面孔,全都是新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林鹿热络的和他们寒暄两句,叫来了侍者,他指指盛危的身边:“在这里加个位置,你们不介意吧?”   在座人纷纷笑着摆手:“不介意不介意。”   “林总和盛总关系真是亲近呢。”有人打蛇随棍上。   盛危环着手臂,睨了一眼林鹿,嗤笑:“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和那家伙关系亲近的?”   桌上气氛瞬间寂静。   盛危脾气就是这样,说的好听叫坦率直白,说难听一些是狂妄挑衅,一旦对谁看不顺眼,不顾场合容易让对方下不来台。   久而久之也就传出了盛危脾气暴躁不近人情的传闻。   也不算是空穴来风。   周围人下意识去看林鹿的反应。   “嗯…”林鹿看不出丝毫生气,在盛危身边落座,恬静淡笑,“难道在盛哥看来我们关系还不算亲近吗?我好伤心啊。”   盛危掀了掀眼皮,懒得理会他装模作样。   周围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看来是林总单方面想搞好关系,盛总并不领情啊。   就在他们这么想的时候,林鹿侧过脸对一旁侍者道:“差点忘了,给爸爸的礼物在后备箱里,你帮我拿过来。”   侍者点头:“好的先生。”   林鹿摸了摸口袋,疑惑道:“诶,我车钥匙呢…”   “车钥匙在我这,”盛危从口袋掏出车钥匙抛给侍者,“车牌号GX***”   周围人:……   场面静了静。   “盛总…您和林总共乘一车来的?”有人按捺不住好奇。   同一桌的其他人交换了个眼神,都共同乘一个轿车过来了,这叫关系不亲近?   盛危一顿,这才明白林鹿的险恶用心,真的是稍不提防,就容易被林鹿拐进去。   盛危冷冷:“你故意的。”   “嗯?什么故意的?”林鹿摆出一张苍白无辜的脸,好似压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盛危觉得和林鹿相处,是对他忍耐力的一种考验,他的脾气都被磨的比以前好多了。   主要是林鹿这麻烦精,打不得,骂不得,稍微碰一下就会碎,他想给林鹿点教训也没办法,只能忍。   时间到了,林海天准时上台说话,都是一些乏善可陈的客套欢迎词。   盛危额头青筋直跳,林鹿又凑过来,仗着桌底下没人看见,靴尖碰了碰盛危的腿,轻声问:“刚才和你站在一起的是西路能源李总的女儿?”   “嗯?”实际上,盛危压根不记得刚才的女人是谁,“应该。”   “你喜欢她?”林鹿轻问。   盛危:“?”   他不仅连名字没记住,脸也没印象,只记得他一直在看林鹿,对方还在他耳边叽叽喳喳怪聒噪的。   而且一提到这个,他就想起刚才那个中年男人把手臂搭在林鹿肩膀上,两个人低声交谈的画面。   他刚才也确认了那个男人是林鹿的小叔,两个人是有血缘关系的,况且就算不是小叔,林鹿被谁搭肩膀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不是早就清楚林鹿喜欢到处勾搭别人吗?   林鹿托腮瞥向盛危。   见盛危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还以为盛危在琢磨自己的感情。   这下他可以肯定了,盛危是直的。   虽然之前就基本上确定了,只是还是想试探一下。   台上接风宴的开场词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林海天终于进入正题:“感谢诸位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到犬子的接风宴,今天邀大家前来,其实是为了和大家分享一件事。”   “那就是隆重介绍我另一个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儿子——林轩澈。”   话音刚落,灯光给到林海天的身后。   伴随着清晰的脚步声,昂贵的皮鞋踢哒在地面,直到在林海天身侧站定。   “轩澈,来和大家说几句话。”   林鹿弯唇看向林海天身边的青年,林轩澈和他印象中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比两年后更稚嫩些。   林鹿五官和母亲欧云芸长得很像,林轩澈面孔则更肖似林海天,就像是林海天年轻了二十岁,两个人往那一站就是父子,林轩澈鼻梁高挺,头发梳到脑后露出美人尖,一双桃花眼纯澈又明净。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轩澈也没有丝毫怯场,而是大大方方做了个自我介绍。   “…往后还要请各位叔叔伯伯们多多指教。”   林轩澈说话的时候,林海天就在一旁欣慰地注视着他。   林鹿对那种目光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因为林海天从来没这么看过他,熟悉是因为他上一世见过太多这两人父慈子孝的场面。   林鹿看着眼前这一幕,唇边含笑,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就像混杂了石灰的浊污,冰凉阴冷,让人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喘不上来气。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次林海天肯定是要宣布一个重磅消息,但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消息。   豪门间的八卦一向是传的最快的,台上林轩澈还在自我介绍,台下坐在后面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都在猜测林轩澈的母亲是谁,是什么来历?   受邀到现场的媒体记者也像打了鸡血一样,等着林海天说话。   听着台下窸窸窣窣的讨论,林海天继续申明:“轩澈是我和云芸第一个孩子,从前在国外陪伴照顾他外公外婆,最近学业结束了,这才想着把他接回来。”   居然是原配的孩子。   原本热闹的议论声逐渐开始平息。   林鹿却知道这番话都是胡说八道,但他对这套说辞丝毫不觉得意外。   因为这就是上一世,林海天的说辞。   他调查过,林轩澈毫无疑问是萱姨的孩子。   林海天不想林轩澈被当成私生子,以后被人指指点点,而且如果莫名冒出一个私生子,对林氏形象和股价也都有影响,所以才故意说成是欧云芸的孩子。   总归欧云芸深居疗养院,林鹿的外公外婆又都去世了。   那还不是任凭林海天一张嘴,爱怎么说怎么说。   至于萱姨就更没意见了,林轩澈能堂堂正正站在人前,她就足以喜极而泣了。   只是虽是上一次早就熟悉了的说辞,但是林鹿又一次听到耳朵里,还是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恶心。   林轩澈,一个彻头彻尾的私生子,还美其名曰照顾他外公外婆,要是敢在他外公外婆生前舞到面前,怕是别说回到国内,现在都不知道被扔到哪个旮旯要饭呢。   台上林海天还在炫耀林轩澈在国外取得的成绩,盛危听着,觉得没意思极了,但他也感到诧异,没想到林鹿在国外还有比他大的哥哥。   但…怎么说呢,给他感觉也太普通了。   “喂,林…”盛危瞥了眼林鹿,本想问问林鹿两人关系怎么样,却见林鹿脸色不太好,像是在掩饰着隐忍。   若不是这段时间相处的太多,他也不至于能发现林鹿的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盛危压低声音问。   “低血糖,胃有点难受,”林鹿摇头,手捂按在胃上,起初只是有点犯恶心,现在太阳穴都一阵阵抽搐的难受,偶尔眩晕会在他胃疼的时候发作,他咬着牙,等着状态恢复过来,不想引起人的注意。   现在后面盯着他的媒体确实很多。   想也知道,林鹿这时候要是露出难受的神色,到时候媒体会怎么写。   盛危目光沉下来,身体快于行动,在他脑海还没做出思索的时候,已经下意识把身体往林鹿那里侧了侧,高大的体格挡住了大半媒体的镜头。   等回过神来,盛危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揉了揉额角:“那么吃点甜的会好点吗?”   林鹿抬起眼皮。   盛危顿了顿,垂着眼在口袋里翻了翻,果然摸到一枚巧克力。   是他们临出门前许姨叮嘱他带上的,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剥开包装纸后,盛危递到了林鹿的唇边。   “…好甜。”   林鹿低头,将东西含进口中。   醇香浓厚的巧克力在舌尖上慢慢化开,浓厚的巧克力酱咽下去,直到最后的回甘弥散在口中。   不仅反胃的酸涩被压下去,连血糖也重新升上来,林鹿绷紧的神色逐渐舒缓。   盛危把包装纸揣回口袋,垂眸看了他一眼:“好点了?”   “好多了,”林鹿用指腹摁了一下唇角,舌尖将指腹沾到的巧克力浆舔干净,唇瓣湿乎乎的,白中透着抹红。   盛危看在眼里,情绪忽然有点奇怪,但还没来得及等他探寻这莫名的情绪是什么,林海天已经宣布完事情,领着林轩澈走了过来。   “小危啊。”   林海天握着香槟,心情愉悦地拍拍盛危的肩膀,“你到了,伯父很高兴。”   盛危起身,“应该的。”   “文京他还好吗?还是老样子?我也很久没在聚会上见到他了。”林海天问候道。   盛危:“父亲一直都是那样。”   林鹿也跟着站起来,目光落到林轩澈身上。   林轩澈看着果然是比两年后要年轻一些,也没那个时候那么沉得住气,眼风一直往他这里瞟。   其实林轩澈也是国外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成绩也很优秀,但还是无法和他相提并论,估计是在国外受到的追捧不少,现在在会场里接收到异样的眼神就觉得不舒服,和他对上视线,眼神中也流露出难以忽视的排斥。   “文京他也是,也该早些走出来了…”林海天脸上笑容亲切又和蔼,笑着看了一眼旁边的林轩澈:“我们小澈往后也指望你多多关照才是,小澈,还不叫人。”   林轩澈连忙挂上笑脸,礼貌地叫了一声:“盛哥。”   盛危散漫瞥他一眼,便收回目光,笑着对林海天道:“林董您可真是一鸣惊人,莫名冒出个儿子,把我都吓了一跳。”   盛危确实是觉得意外,上一世他出车祸之前,都没听说过林鹿还有个亲哥哥在国外。   其实也是因为上一世林鹿死死把握着林氏实权,就连林海天在他面前都要矮上一头,所以直到林鹿确诊,躺上了病床,林海天才敢把林轩澈领回国。   时间提早了两年多。   “哈哈,”林海天闻言笑道:“小澈以前一直在国外照顾他外公外婆,鹿鹿偶尔出国,兄弟俩还会见上一两面。”   林海天就算是睁眼睛说瞎话,脸上也挂着亲切的笑容,看着放松又真诚,半分也不惹人怀疑。   “他们感情可好着呢?是不是鹿鹿?”林海天说着,转头看向林鹿。   林鹿轻晃酒杯,神情自若的笑了笑:“是呀,小时候经常一起玩,我还记得哥哥在杜纳河边给我捉蜻蜓呢。”   说到捉蜻蜓的时候,他歪了下头,似乎在回忆当时的场景。   林轩澈捏紧杯脚,目光紧紧盯在林鹿脸上。   他还没回国之前,就听说林鹿擅长左右逢源,结交的人脉特别多,但他没当一回事,只觉林鹿年纪比他还要小,能有几分能耐?   所以他故意嘱咐林海天不要提前告诉林鹿他的存在,就是要在接风宴上公布,打林鹿一个措手不及,毕竟原本以为自己是独生子,忽然冒出个兄弟,是个人都会惊慌失措,但现在林鹿眉眼含笑,举手投足都让人觉得从容不迫。   就像他的存在微不足道,没什么让他可慌乱的。   视线对上一刹那,仿佛能看清他使的小心思。   谎言更是随口就来。   果然狡诈。   盛危手插在口袋里,随意瞥了眼林轩澈:“他在国外读的什么专业?”   “金融专业,”林海天叹了口气:“原本是在国外交易所搞证券方面业务,但国人始终还是要回国的,他打小长的在国外还惦记着祖国,这份心就难能可贵。”   是惦记着祖国,还是惦记着公司?   盛危轻‘呵’一声,目光扫了眼林鹿,林鹿似乎看出林轩澈对酒精过敏,正招来侍者把他手里的香槟换成果汁。   看来两人关系好不是假话。   盛危看向林海天:“那林董是打算把人安排进公司了?”   “他之前玩证券,不知道进公司不能沉下心,”林海天说:“搞证券和管理公司毕竟不是一码事,我打算先磨炼磨炼他,给他一个子公司让练练手,鹿鹿和小澈都是我疼爱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现在鹿鹿已经在总公司站稳了脚跟,但小澈空降到子公司,要是做不出点成绩来,恐怕要遭人闲话…所以不知道盛危你这里有没有合适的项目能让小澈练练手?和盛氏合作也好让他学习学习,我也少操点心。”   林轩澈也顺势乖巧开口:“我会好好做的。”   现在还没到和林氏撕破脸皮的时候,盛危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何况也就给个合作项目,就当施舍打发乞丐了。   盛危道:“我手头有个新产品展示厅开发项目……”   听到这里,林鹿表情终于变了。   他把手捂在胸口,有气无力地开始咳嗽,他一咳嗽脸就更苍白了,盛危还以为他又哪里不舒服,把说了一半的话咽下去,低头问他:“你怎么又咳了,哪里难受?”   林海天暗道可惜,话没说完,他在意那个说了一半的项目,心里不上不下的。   林鹿张了张唇。   盛危凑近了些才勉强听清。   “不…许…你…败…家…”   作者有话说:   鹿鹿气鼓鼓:你怎么这么拿钱不当钱呀你!败家子!   盛总知错:……以后家里你管账。 第63章   林海天见林鹿状态不是很好,不由关切道:“鹿鹿不舒服吗,我让人叫医生过来?”   林轩澈也做出一副忧虑的表情,悄无声息的观察林鹿,他早就听萱姨说林鹿身体不好,亲眼一看,比听说的更孱弱。   “只是有点头晕,”林鹿撑着额头,摇了摇,轻声说。   “小澈,”林海天给了林轩澈一个眼神,嘱咐说:“你扶你弟弟去休息室坐一会儿。”   林轩澈连忙应下来,伸手要去扶。   盛危却把他隔开:“我来送他。”   林轩澈被撞的一个趔趄,肩膀都被撞疼了,但因为场合没表露出来。   这人劲怎么这么大。   见盛危扶起林鹿离开大厅,林海天笑容敛了敛,他还有话和盛危要聊,错过这个时机,再找机会可就难了。   等离开大厅的视野,林鹿像只慵懒的猫一样往盛危肩膀一靠,好像全身没有骨头似的。   皮鞋踩过昂贵的手工地毯,盛危低头睨了眼林鹿:“你没认错路?前面就是休息室?”   “嗯,”林鹿感冒还没好全,刚才见到那样的场景恶心的不行,反胃促发了咳嗽,浑身都觉得难受:“再往前走,拐个弯就到了。”   盛危眉心皱了皱,恨不得把人扛起来走。   走廊上碰到一个推着餐车的服务生,盛危停住脚步,向他咨询了一下休息室的具体方向,知道是左拐第二个房间,于是拖着林鹿推门进去。   林鹿摔躺在沙发上,头恹恹靠着软垫,脸上气色也不怎么好,脸色发白,嘴唇却咳的润红。   盛危倒了杯热水放在茶几上:“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林鹿血糖升上来之后就一直好好的,刚才忽然捂着胸口咳嗽,又说让他别败家。   这是什么意思?   他压根没联系到之前他说要给林轩澈的展示厅项目,那个项目虽然是和国际品牌联名,对小公司来说利润回报率不错,但是对于盛氏来说可有可无,根本不值一提。   林鹿捧起水杯,抿了口热水,揉了揉心口才勉强克制住情绪。   “你要把那什么展示厅项目给轩澈?”他声音轻弱。   盛危盯着他虚弱苍白的脸,刚才碰到那个服务生,于是就让对方给林鹿弄了一杯冰糖雪梨水,又能止咳又能应付低血糖,服务生此时敲门,盛危过去应门,把冰糖雪梨水拿过来放在林鹿面前:“有什么问题?”   “是不是……不太合适?”林鹿捂唇咳了咳。   “林鹿,你别太贪心。”盛危低头看着他的发旋,嗤笑一声,冷声道:“你想让我给更好的项目,也要看看他配不配得上!?”   还更好的项目呢,只是把那个展示厅项目给林轩澈他都觉得不值得。   林海天是因为他现在住在盛家才能跟盛危搭上关系,林海天现在不仅把那个私生子领回来,还想借着他的关系拐弯抹角向盛危讨好处,这些项目他都没捞到,为什么要去便宜林海天和他的私生子!?   与其去便宜那两个人渣,还不如便宜了他,盛危这个败家子!   害他气的咳嗽都飙出来了。   想想说不定不止展示厅项目,还有其他的项目也会让林海天忽悠走了,林鹿就心疼得要死,心不平气不顺。   这些话他当然不可能对盛危说,盛危要报复他,他就越是要故意表现出跟林轩澈要好。   林鹿低下头思索,嘴唇抿着,然后抬起头:“你说的对,我是就是觉得你对轩澈太吝啬了,就一个小项目用来打发乞丐吗?”   “我说过了,提要求之前也看自己配不配,”盛危冷冷。   林鹿沉着小脸,轻咳:“你忘了林氏接手的尼斯项目?结果到现在这个项目还在扯皮。”   这个项目还是当初林鹿挑的,结果临时出了重大事故,导致项目一直停滞,虽说是突发事故,但是归根结底还是盛氏把项目让给林氏接手,才导致林氏打了几个月的官司。   盛危环住手臂:“所以呢?”   “你觉得我们还会从你手里直接接手项目吗?”林鹿从沙发坐起身,“我也不稀罕你手里那点项目,所以还是按照我们第一次交易那样,折现吧。”   与其让那些项目让林海天唬走,还不如他先直接笼络过来。   “不稀罕项目,稀罕钱是吧,”盛危笑了声:“行啊。”   项目转接费时费力,转账多容易啊,林鹿不信任他,就用这笔钱自己帮林轩澈运作去就行,还省的他操心。   总归他们现在本身就是交易关系。   盛危居高临下看着林鹿的脸,说不出来这时是什么心情,只是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不爽。   林鹿却像是得偿所愿,在沙发上心满意足地躺平,随手找了条小毯子安祥地盖在身上:“那我休息一会儿。”   盛危顿了顿,他竟然莫名升起一股被用完了就被抛弃的即视感。   不过他也早就不想留在这里了,盛危不耐烦在外面应酬嘈杂的酒会,但和林鹿同处一室,他哪哪都不爽。   他转身移步。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林鹿把小毛毯掀开一角,突然伸手,抓住盛危的小臂。   “等等。”   林鹿的力气微乎其微,尤其是生着病,施加在上面力道更是少的可怜。   但就是无足挂齿的力气,却让盛危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林鹿手掌比他小一圈,指骨细长,肤色冷白,搭在他的手臂上。   “陪陪我。”林鹿闭上眼,轻声呢喃,盛危毫不怀疑下一秒他就要睡过去。   盛危:“我为什么…”   “万一我又忽然不舒服呢,”林鹿小脸埋在毛毯下,“…至少陪到我睡着吧。”   盛危用力按了按眉骨,在沙发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距离离得不远,他居然能呼吸到林鹿身上的气息,和平日里浅淡好闻的香水不同,这次林鹿身上的气息很杂乱,各种各样的香水和脂粉气混在一起。   应该是围在身边的人太多了,所以才留下了这些气息。   盛危沉默坐了一会儿,忽然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站起身:“起来。”   林鹿枕在沙发上,迷迷糊糊都要睡着了:?   盛危:“外套脱了再睡。”   “为什么?”   “……”   林鹿缓慢反应了下,在沙发上躺的久了,西装上会留下印迹。   他脱下外套递给盛危,才又疲倦地躺了回去。   等林鹿呼吸平缓,看上去像是睡着了,盛危才折回大厅。   大厅人没有一开始多了,已经走了一些,大多数都是媒体,还有一些行程紧的都先离开了。   林海天正领着林轩澈到处见人,一眼就看到盛危从二楼下来,于是停下话头,转向盛危:“小危啊,鹿鹿没事吧?伯父比较忙没办法送他去休息室,劳烦你了。”   “躺下来,歇一歇会好点,”盛危说:“他前两天感冒发烧还没痊愈。”   “鹿鹿的身体向来是我一块心病,”林海天叹息,提议道:“这里距离城区还有段距离,不如你们今天晚上都歇在这里吧,房间都准备好了,而且小澈也想和你唠唠嗑,你也指点指点他。”   林轩澈也点头,脸上洋溢着期待的表情:“我刚回国,什么都不懂,盛哥能指导下我吗?”   盛氏集团是地产界的庞然巨鳄,能拉拢当然是最好,何况抛开那些,据说林鹿和盛危关系亲近,他就更想抢过来了。   盛危眉梢一挑:“什么都不懂?那你怎么不问问你弟弟?他指导你绰绰有余。”这话在盛危看来,是真心实意,没有丝毫夸大。   没想到得到这么个回应,林轩澈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说什么都不懂,不过是为了拉近两人关系的手段罢了,他比林鹿还大上一岁,要是事事去问林鹿,风言风语传出去,他脸往哪搁。   林海天注意到他的表情,打了个圆场:“鹿鹿身体虚弱,小澈也是不想麻烦他,主要还是现在天色已经晚了,等你们回到市区,时候肯定不早了,还不如在这里休息休息。”   “林董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留宿就和我明早的行程有冲突,”盛危淡淡道。   话都说这份上,林海天遗憾道:“那就太可惜了…”   盛危在中途接到一个电话,他拿着手机走到露台,才接通电话,是关于新季度智能驾驶开发的议程需要确认。   讲完电话已经将近晚上八点半。   露台外天色黑沉,或许在效外还能看到头顶繁星满天,花园里布置的也很费心思,远处音乐喷泉灯光隐隐透过来,蔷薇花丛上牵着许多色彩斑斓的霓虹灯。   宛如火树银花。   盛危收起手机,也没急着回大厅,在露台上吹了会风。   忽然听见楼下传来声音,低头一看,几个关系不错的人出来透风,一到外面就从兜里摸出烟盒点起烟来,起初聊着生意,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聊到林家头上了。   “没想到林家也不太平,林总居然还有个哥哥,我都没想到。”   “这谁能想到呢?不过既然不是私生子,是一个妈生的就无所谓吧。”   盛危正想回去,却忽然听见他的名字。   “反倒是你们注意到没有,盛总对林总关照很多啊。”   “盛氏集团那位?”有人接话道:“确实啊。”   “据说两个人是一起来的,后来林总是不舒服吗?也是盛总扶到休息室的…你说他们会不会……”   “你也太能想了吧?”立即有人反驳:“我可从没听说他们俩有这方面的传闻,尤其盛总一看就是笔直笔直的。”   “但我听说林总不是很直啊…那些传闻总不能是空穴来风吧?”那人声音顿了顿,才继续说:“再说了盛总对他那么关照,林总说不准也会被打动…喜欢上关照自己的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何况那可是盛总,他的脾气众所周知,对谁和颜悦色过?对谁搞过特殊啊?这样的关怀独独给一个人,我就不信林总不动心。”   盛危本不关心他们在说什么,对传言八卦一向也没什么兴趣,但因为谈论对象是他自己,所以就停下来听了两句。   听到他们私下猜测他们关系的时候,他还无动于衷,但当他们说到林鹿因为关照可能会喜欢上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来。   烦躁。   他和林鹿只有不死不休的关系,上一世发生的种种,他丝毫没有忘记,林鹿只是他要报复的对象罢了,现在充其量又多了一层交易关系,仅此而已。   他对男人没兴趣,更何况还是他所反感厌恶的林鹿。   想到这里,盛危敲了敲露台栏杆。   下面正议论的起劲的几人抬头一看,盛危漫不经心睨来一眼,带着掩饰不住的不屑和冷淡。   几人背后冷汗‘唰’就下来了,匆忙熄了烟四散离开。   盛危盯着地上那滩烟灰,看了片刻。   虽然听到这些人在私下猜测他们的关系,心情难免有些不悦,但他其实不怎么放在心上。   让他在意的,是林鹿是怎么想的。   他担心林鹿也会误会自己对他有什么想法。   他重视的是这个。   先前那个人说的话言犹在耳:‘喜欢上关照自己的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剩下盛危独自站在露台,眉宇间浮出一层浅薄的烦躁,片刻后,转身回屋。   还是把两人关系说清楚最好。   临近九点晚宴散场了,别墅里走动的人少了。   盛危折回走廊,却在休息室门口看到林鹿靠着墙和两名女孩在说话。   林鹿小憩了一个小时,醒来发现室内暗沉寂静,一个人都没有,外套也被扔在离他很远的沙发上。   他刚出门,便恰巧碰上在别墅里迷路,找洗手间的李家小姐和她的闺蜜。   说是要去洗手间,两姐妹还有点不好意思,林鹿温柔的笑容很快就让她们放松下来。   “谢谢林哥指路,”李小姐拉着闺蜜道歉,本想直奔洗手间,但是又觉得机会难得,于是她忍不住红着脸问:“林哥…你和盛总关系很好吗?”   “嗯?”林鹿疑惑。   “盛总…他一直看着你,”李小姐脸涨的通红:“而且还扶着林哥提前离场了…所以我……”   林鹿起初还没在意,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认出她就是那位之前站在盛危身边的李小姐。   盛危是不是也对她有意思来着?   林鹿良心不多,但盛危是个让他衬心合意的饭票,他还没那么昧良心去搅和盛危的好事。   “你是想问我们是不是情侣吧?”林鹿眨了下眼,戏谑一笑。   李小姐被戳中心事,更手足无措了:“是…因为……”   她因为太过紧张,磕磕绊绊半天没说出来,还是在闺蜜鼓励下才开口:“我是…因为注意盛总很久了…他好像从来没对任何一个人这样关心过。”   盛危迈步走过来,本想和林鹿谈谈,却听见林鹿‘噗嗤’笑了声。   “李小姐你别误会了,我跟他并不是那种感情。”   盛危步伐一停。   “那时是我身体不舒服,盛危扶我去休息室,仅此而已,就像假如李小姐你旁边有个人生病,你会对他视若无睹吗?”   李小姐摇了摇头。   “那就是了,我和盛危毫无关系,不过家里生意上有点来往罢了,”林鹿神态自然轻松:“连朋友都算不上。”   李小姐脸上刚浮起笑容,脚步声从他们后面响起。   林鹿一抬眸,就见面前多了堵人墙,盛危面无表情低眸盯着他,连个余光都没分给旁边两人:“林鹿,我们谈谈。”   说完,不等林鹿反应,直接错开他,拉开休息室的门走了进去。   然后把林鹿拽进来。   门被摔上。   “碰——”   作者有话说:   鹿鹿牌否认三连:“我和他不是那种感情”“我和他毫无关系”“连朋友也算不上” 第64章   林鹿看着在眼前被重重摔上的房门,休息室里光线暗沉下来,有些不解地歪了下头。   盛危的情绪好像很燥。   刚才拽他的力度不小,林鹿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好不容易稳住了身体本想往屋里走,但盛危手臂一抬,把他堵在了人和门板之间。   只要往上一抬头,就能直直撞入黑沉的目光当中。   盛危那张面庞棱角分明,线条深刻而干净,笑的时候显得傲气轻蔑,冷下脸时锋利的眉眼又很有攻击性。   盛危脾气一向不好,林鹿却也难得见他情绪这么糟。   难道有谁招惹他了?   林鹿后背贴着冰凉的门板,微仰着脸:“你要和我谈什么?”   是啊,谈什么呢?   盛危原本是担心林鹿误会自己对他有什么想法,所以想和林鹿把两人的关系说清楚,但没想到林鹿看的比他还明白,抢先一步澄清了他们的关系。   ‘你别误会了’‘毫无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林鹿否认三连,卖力撇清和他的关系,就差往额头上贴个‘我林鹿不想和盛危有一点瓜葛’的申明了。   这分明是他想要的结果,林鹿没误会没想太多,更别提喜欢上他,这是好事,但他也不知道一股火气从哪里上来的。   反正心里极不痛快,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把人堵在门口。   口袋里电话响起来,铃声唤回盛危的注意力。   盛危瞥了眼来电显示,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便随手挂断,低头盯着林鹿的眼睛:“林鹿,我警告过你吧,别到处招惹是非。”   “稍微放任你一个人,就能随便招人。”   林鹿听的一头雾水,琢磨了半晌,才谨慎问:“你说是…”   盛危:“门外那两个女人。”   他还对刚才那一幕记忆犹新。   林鹿肩头披着外套,靠着墙角,和两个女孩儿聊天,女孩们低头羞涩,林鹿笑的柔和明媚,连眼角不甚显眼的泪痣都越发生动鲜活。   他忽然想起从前看过的林鹿那些绯闻。   上一世他之所以到破产都没发现林鹿和柏季言的关系。就是因为林鹿的私人感情太混乱。   被拍下照片的那些绯闻中,和林鹿走的近的人有男有女,男的多半都长得斯文俊秀,和柏季言很像,女性也是长相清纯的比较多。   这么一看,这两个女孩倒是很符合林鹿的取向。   然后他自然而然想到林鹿这么急着和他撇清关系就是为了和女人勾搭。   所以才会对女人露出那种诱人的笑。   盛危只要这么一想,心头火星就抑制不住往外蹦,见林鹿往沙发那走,抬人就把人抓回来,重新按在门板上。   “…这又从何说起呢,”林鹿后背被冰凉坚硬的门板膈的生疼,他轻叹:“我招惹谁都不会招惹那两个女孩啊。”   盛危冷冷:“你说什么?”   “你果真还是存了勾搭的心思?”   “我没有啊。”   林鹿觉得自己可太冤枉了,不过盛危这样的反应,倒让他心里浮现出一个猜测:“你…认识刚才外面的女孩吗?”   盛危嗤笑:“我怎么会认识?”   林鹿:……   “你不记得李小姐了?”林鹿说:“在酒席上我还问你…”   “问我什么?”盛危皱眉。   林鹿一顿,抬眸端详盛危,那双眼锐利桀骜,眸光凛然坦然,一点也不像作假,是根本没放在心上。   “怎么?”盛危眉梢一挑,神态坦坦荡荡,等着他的后话。   “不,没什么。”   林鹿忍不住笑了。   他原先还以为盛危喜欢,现在才发现盛危压根连对方的脸和名字都没记住,那么喜欢也就是无稽之谈。   盛危也难得见林鹿如此毫不掩饰的笑。   那张苍□□致的脸蛋浮起薄红,瞳仁被浸得净亮微光,连唇角的笑都透着说不出温柔诱人的气息。   比之前和那两个女生在一起笑得还好看。   盛危满腹的火气登时熄了。   “嗯哼,”林鹿半眯着眼,揉了揉肩膀,没什么精神地哼唧:“我后背好疼…”   林鹿无力揉着后背,难受地皱着眉。   盛危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   “让我看看。”   偏在这时门被敲了两下,门外传来侍者的声音:“林鹿先生,林董有话要和您说,让我带您去偏厅。”   ·   外头场子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林轩澈独自在前厅送客。   林鹿跟着侍者来到偏厅,偏厅和正厅一样富丽堂皇。   壁龛上挂着名画,茶几擦的干干净净,上面摆放着一只花瓶,花瓶里插着鲜艳欲滴的玫瑰。   “林先生,到了。”侍者推开门:“林董在里面等您。”   “辛苦你了。”   等林鹿进门,侍者鞠了一躬,才把门关上了。   “来了?坐。”林海天站在书柜前翻看文件,见林鹿进门,便将文件合拢放到一旁。   林鹿找了个看上去比较舒适的凳子坐了下去,刚坐下,门又开了,侍者端着茶和咖啡走进来,将茶盏放在林海天面前,又将咖啡递给林鹿。   口感纯正的白咖啡加了两泵糖浆,是林鹿喝惯的口味,显然是林海天刻意嘱咐的。   林鹿抿了一口,浅尝后就搁到一旁。   林海天问:“怎么不多喝一点?”   林鹿:“时间不早了,咖啡还是适合早上喝。”   林海天摘下眼镜,捏了捏酸疼的鼻梁,在书桌后面坐下:“今天的事吓到了吧?没能事先告诉你,鹿鹿你别生爸爸的气…爸爸一直都想告诉你,每回都想开口,却总是不能鼓起勇气,这才一直拖到现在。”   林鹿也好久没和林海天面对面交流了,这样面对面密切交流好像还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他认真打量林海天,这才发现林海天已经不再年轻了,保养的再好,发根都有了苍白的痕迹,他们这样坐在一起面对面促膝长谈,就像是普通的父子。   但林鹿却很清楚,林海天心里真正的儿子只有林轩澈。   林鹿将手肘搭在茶几上,撑着额头,语气像开玩笑一般:“难道不是爸爸担心提前告诉我,我就不愿意来了?”   林海天捏了捏眉心:“你看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爸,我知道你很急切,想给小澈铺路,但手也不能伸太长。向盛危要项目?”林鹿轻言细语:“爸还没忘林氏是怎么从之前的风波脱身的吧?”   林海天心脏重重跳了几下:“那是……”   “是因为我住进盛家周旋,”林鹿身子前倾,双手搁在茶几上,细长漂亮的手指摆弄着指骨,笑吟吟道:“现在您居然想越过我,和盛危张口要项目了?”   林海天心里沉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许久没感受到的压力,又重新回到了肩膀上,林鹿这孩子太过优秀,光点甚至盖过了他这个父亲,他在商海浮沉一辈子,有时候都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我和盛危说过了,项目这件事到此为止。”林鹿说。   林海天听言,一拍桌子下意识想发火,但还是忍了下来,他又蓄了杯茶水,往后靠在椅背上,语调和缓:“鹿鹿啊,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你不要拿气往小澈身上撤呀,他刚回国,要是做不出点成绩,到时候风言风语传出去多难听…”   “轩澈真的是我妈妈生的?”林鹿仿佛随口一问。   “当然是真的,”林海天拿出早就精心伪造好的证明,“我不否认我和云芸结婚是出于商业利益,最初相处也不够融洽,闹了许多矛盾,所以云芸当初生下轩澈故意没告诉我…后来牵居国内她的精神状况一直不太好,又有了你,她一心全都扑在你身上,我不想给她增加负担,轩澈就留在国外…你要是想听这中间的故事,我会慢慢告诉你。”   之前就知道林海天是个人渣,没想到居然能把过错推到他在疗养院的母亲头上去。   林鹿看似认真,实则敷衍地翻了翻那份文件,不用想这份文件肯定做的极为详实和真实,他将绷紧的唇线慢慢松缓,故作相信的模样:“那他在国外飘泊应该过的很苦吧?”   “所以我才想多多补偿他。”林海天注意到他态度的软化,紧绷的心弦也放松下来。   林鹿的性格,他知道。   常有人把商场上的领导者比做动物,比如雄狮,巨鳄,那是因为这些引领者都有着相似的特质,新闻上总是有报道某某金融巨鳄开创了某一领域的风潮,过几个月又因为私事闹的沸沸扬扬,这些人擅长处理商场上的事务,擅长尔虞我诈,但是往往面对家人又无能为力。   这是因为他们会在自身周围划下一个圈子,面对圈外事他们足够理智,但一旦面对圈内事就会放松警惕,因为他已经把这些人归类为自己的亲人。   林鹿也不例外,对家人总会抱着无条件的信赖,所以林海天要做的就是让林鹿承认林轩澈是他的家人,所以他才要伪造这份血缘鉴定。   偏厅弥漫着馥郁又清冽的茶香,悠远而绵长。   林鹿语气柔软下来:“小澈确实吃了很多苦,我爸补偿他也是应该的…但是想要小澈以后能独当一面,他要什么项目,还是要自己去联系最好。”   “你说的对,”林海天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放下来缓缓说道:“只是小澈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你能带他多认认人对扩展人脉也有好处。”   “我看小澈在今天酒会上也认识了不少年轻人,不如过两天在DS尖塔办个沙龙,把他们都请过来多聊一聊。”林鹿往后靠入沙发,双手搭在膝盖上:“我也会帮忙联络的。”   林海天思索片刻,随即笑起来:“好,好,是个好机会,年轻人就要多联络。”   在偏厅小坐了一刻钟,林鹿起身告辞。   那杯白咖啡他没怎么动过,林海天倒是因为口干添了两次茶水。   林鹿拉开门:“那我就先走了,轩澈您多多补偿,今天事情也多,您早点休息吧。”   林海天又和他絮叨了两句,林鹿往门外走,周伯等在外面,他叮嘱:“周伯注意身体,也照顾好我爸,有什么事联络我。”   “好好,”周伯连连点头。   玄关外也是灯火通明,盛危正在接电话,见林鹿走过来朝他扬了扬下巴,两人一起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上了车,盛危的电话还没挂,那头钱特助和他沟通合同的事情,现在在盛氏集团全力智能驾驶方面转型,俗话说牵一发动全身,在智能驾驶研发上投入太多,还是初创起步,所以每项合作他都要亲自去确认。   林鹿一上车,就疲惫无力的地靠在后座,听着盛危低沉的声音恹恹欲睡。   不知道什么时候耳边声音停下了,林鹿掀了掀眼皮,反而转醒过来。   车窗外灯影绰绰,景色在他面前一闪而过,远处新京市主城沉浸在夜色中。   “后背还疼吗?”   林鹿睡得迷迷瞪瞪的,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盛危在问他:“还有点难受。”   “真是脆皮,”盛危问:“具体在哪里?指给我看看。”   林鹿睡的眼睛酸涩,刚刚睡的姿势也不太好,歪着颈子有点僵硬,勉强才揭开后腰的衣角。   他茫然眨眨眼,刚醒过来嗓音软乎乎的,握住盛危的手掌搭在后腰:“这里。”   车里的光线调的很暗,但足够让盛危看清林鹿雪团一样白的后腰,纤细又单薄,让人怀疑稍加施力就会捏碎,边上的位置有一块淡淡的瘀青。   应该是靠在门把上时候膈到了。   林鹿趴卧在后座上,脑袋一点一点,眼看就要又睡过去,盛危道:“回去让用药膏给你抹抹。”   “那也还要补偿。”林鹿声音还是黏糊糊的,乍听上去像是不足月的小奶猫在撒娇。   “十字路口那家甜品店还在营业吗?”   驾驶座上的李伯透过后视镜,往后看了眼:“先生,我们要绕道去一趟吗?”   盛危‘啧’了声,觉得太麻烦,但还是说:“去看一眼。”   李伯笑了声,他跟盛危也有段时间了,自然能看出盛危今天心情相当不错。   他难得多了句嘴:“先生心情好像不错,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盛危坐姿随性,手臂搭在车窗上,漫不经心看着远处的灯光。   李伯的话让他又回想起了之前和林鹿在休息室的对话。   他似乎还有一个问题没问。   “林鹿,”他散漫道:“你凭什么笃定你不可能招惹那两个女孩?”   林鹿刚合拢眼皮,可能是因为姿势的原因细碎的发丝有些凌乱,发梢扫在眼尾有点痒,他随手拨弄一下,将碎发拨弄到耳后。   “当然是因为…”   林鹿打了个哈欠:“我已经有男朋友季言了呀。”   ……   …………   李伯悄悄往后一瞥,一眼就知道现在盛危的情绪又糟透了。   林鹿也感觉车内气氛不太对了,他茫然的眨了眨眼:“我…说错什么了吗?”   作者有话说:   李伯:咳,那什么,我就想问问甜品店还用去吗? 第65章   林氏集团林轩澈的首度亮相在上流社会里引发轩然大波,尤其是媒体报道出来之后,登上财经杂志的头版头条,成了新京市上流社会小半个月的谈资。不过由于林轩澈是婚生子,林氏集团的企业形象并未受到影响,股价也相对稳定,但林海天大动干戈为林轩澈办接风宴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要换做是其他人家忽然冒出个儿子,继承人之争肯定闹得轰轰烈烈,但这事放在林家,没多少人认为林轩澈能取代林鹿的地位,诚然林轩澈履历也不差,但和林鹿相提并论就有点不够看。   盛危抵达和好友小聚的包厢,沈修未和余曜边喝酒边聊天,聊的正是这件事。   “林家这次接风宴排场很大,林海天摆明要给回国的儿子铺路,他本人在林氏影响力不如林鹿,林轩澈刚回国只能依附他,所以肯定是站在他这边的。”沈修未往杯中倒了点酒,说:“现在时机也正好,林氏最近风波不断,林鹿又久未现身,林轩澈可以运作的空间很大。”   余曜听的云里雾里:“这些我都不大懂,这个…林轩澈真不是私生子吗?”   “应该不是,”沈修未端着酒杯斟酌:“私生子一向都是藏着掖着,林海天这么大大方方明摆出来,大概率不是…”   “说到私生子,常家头两年回来的那个私生子跑去混娱乐圈了,到处卖弄富二代的人设,”余曜八卦道:“好像是前段时间有个小明星就是卖弄富二代人设红的,他也想如法炮制。”   沈修未也有点印象。   前段时间在热搜上看过几回,好像是因为一个综艺爆红的,后来人设崩塌就退圈了,再也没消息了。   余曜小嘴叭叭:“他也就能用富二代这个噱头炒个热度,他私生子的身份要真是曝光了,脸皮还不知道要扔到哪个犄角旮旯呢。”   在上流社会私生子就是污点。   沈修未搁下酒杯,摸出支烟打算点上,头一抬注意到盛危到了:“来了?这地儿不好找吧?”   “你也知道,”盛危在沙发坐下,“随便找个酒吧聚一聚不就得了,非得挑这个地方。”   “这里新雇了个调酒师,手法很不错,”余曜起身点了几杯特调酒,“对了盛哥,那天林家接风宴你也到场了吗?”   “鹿鹿忽然莫名多出了个兄弟,心情应该很不舒服吧?我想联系鹿鹿,但不知道怎么说。”   盛危面上没什么表情:“与其关心他,你不如多关心自己。”   余曜喋喋不休:“虽说那个林轩澈没什么威胁性,但林轩澈回国摆明奔着入驻林氏分权来的,鹿鹿这段时间应该也挺糟心的吧,盛哥你要多安慰安慰鹿鹿啊。”   沈修未也难得接了个话:“林轩澈那点履历是不够看,但有个林海天在后面支持他,还是不容小觑,林家明争暗斗怕是要开始了。”   盛危把玩着酒杯:“你们都想多了。”   “林鹿早就知道他,在国外两人还一起玩过,关系还不错,不是你们想的针尖对麦芒,酒会那天林鹿低血糖犯了,为了不影响接风宴,那家伙还一直忍到了酒会结束。”   沈修未诧异:“怎么会?”   他合理猜测:“应该是为了避免媒体乱写夸大,不影响林氏的股价吧?”   “我不是没考虑这个可能,”盛危环着手臂,往后一靠:“所以这段时间我派人去查了刚回国那小子,林鹿不仅了解那小子的口味和习惯,连小腿内侧有个痣都清楚…”   他语音一落,包厢里气氛瞬间寂静。   余曜差点把酒水喷出来,沈修未也被烟呛的拼命咳嗽:“那,那应该是真的很亲近了…”   “所以那些小道消息不可信,”余曜捶胸顿足:“我还以为鹿鹿这些天心情不好,都不敢联系他呢。”   “我现在就给鹿鹿发个消息,约他和我一起聚聚。”   沈修未没吭声。   盛危抬眼:“他没空。”   余曜还以为是盛危不想带人出来,所以故意找的借口,所以还是给林鹿发了条信息,还附上了他们聚会的地址。   消息发过去,很快就收到林鹿的回复。   [鹿:不好意思啊,我现在外面,下次再约吧。]   余曜愁眉苦脸:“真的没空啊…”   ·   林鹿收到余曜的消息时,正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   上次来这里还是为了送楼扬,这次却是为了送许诺。   下午在健身馆锻炼过后,林鹿回到别墅看到许姨在收拾东西,才知道一会要送许诺去机场,他也就陪着许姨一起来了。   许诺穿着简单的休闲装,脚边放着一个行李箱。   行李箱里装的都是一些便携式日用品,其他的衣服大物件都托运走了。   许姨唠唠叨叨叮嘱许诺在外面的注意事项,许诺耐心回应,见他目光时不时飘向一旁的林鹿,许姨打住话头:“你看我这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小诺你和林先生多聊聊,备考的时候你就总往林先生那里跑,填资料是不是也是林先生帮你润色的?你可得好好谢谢林先生。”   “都是小诺自己努力,我也就是个辅助的作用。”林鹿笑了。   林鹿穿着休闲高领毛衣,手往口袋里一插,往机场大厅一站就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许诺脸颊发烫,害羞地抓了抓头发,不知怎么的,他在林鹿面前总是无法淡定从容。   “这段时间在上语言课吧?”林鹿和蔼问:“学得怎么样了?”   “考的太行,”许诺说:“交流不成问题。”   林鹿点了点头,看在眼里,心中有诸多感慨。   楼扬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用相片记录许多人不敢介入的第三世界,这是他的追求,余曜这次出国也是为了完成深造,追寻自己的建筑方面的理想。   他们在各自的道路上全力以赴,拼命绽放着最美好的年华,奔赴远大的前程,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怀揣着自己的抱负,但现在他的未来却灰白一片,还没等展开最好的年华,就被告知时间所剩无几。   林鹿摸了摸胸口,那里分明还在跳动着,他却觉得仿佛一秒就要停滞了。   他得病的事还没告诉过任何人,他也不打算说。   只是偶尔会想,盛危要是知道他时日无多,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林鹿的视线在周围逡巡一圈,想起许诺被录取之后他还没有送许诺个礼物,目光落到不远处的专柜。   离登机还有点时间。   “小诺,陪我去那里看个表吧。”   机场的专柜许多限定都没摆出来,玻璃展柜中摆放的只有这一季的新品,按照类别分门别类的摆放着,许诺看的眼花缭乱,林鹿却转了一圈都不太满意,最后挑中一个薄荷色的表盘。   刷了卡后,林鹿没让服务生包上,而是朝许诺笑了笑:“小诺把手腕伸出来。”   这笑容实在太温柔,许诺傻愣愣地就把胳膊伸了过去。   林鹿低头把腕表给他戴上。   许诺这才意识到这是林鹿给他买的,这个专柜属于轻奢,但一块手表也要四五万:“林先生,我不……”   “我看你手腕一直空着,出门在外还是需要戴一块表的,”林鹿拍拍他的肩膀:“并不重贵,不要有负担,你被录取,我还没有点表示呢,这个当祝贺你录取了。”   许诺抚摸手腕,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眼看登机时间要到了,林鹿把许诺送进闸口。   许诺拖着行李箱走了两步,忽然扭过头来,给他和许姨一人一个拥抱。   林鹿笑容和煦,语气温和:“珍惜身体,注意安全。”   许姨要回家整理许诺留下的东西,暂时不回别墅,林鹿走出机场,李伯的车在外面等候。   “林先生,回别墅吗?”李伯问。   “嗯。”林鹿托腮望着车窗外飞逝的林荫道,口袋里手机嗡嗡作响,接到了姜学文发来的消息。   [姜学文:林总,林轩澈确认被安排到文星创意投资公司,林董这些天频繁带他出入各大酒会。]   文星创意投资公司是林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之一,除了林鹿创立的,直属他名下的科创投资公司,文星也算是子公司中运营和效益都很高的公司。   [鹿:继续盯着,在这段时间和林轩澈以及林海天频繁接触的全都记下来。]   [鹿:另外还有个人你去查一查底细,不要拘泥手段,查的越细越好…]   他要在DS尖塔沙龙上给林轩澈奉上一份贺礼。   ·   私人包厢里。   桌上酒瓶七歪八倒,余曜也不见了先前雄赳赳的精神头,喝的趴在桌上打不起精神。   盛危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就嘱托钱特助过来接他。   沈修未也在等代驾,手里夹了支烟,低头和小情人发消息。   盛危瞥了眼他的表情,就知道沈修未这回谈的挺认真的。   沈修未这次谈的小情人长什么样来着?   他记不大清了,只记得瘦瘦的,瞧着挺普通的,他注意到几次总喜欢盯着林鹿看。   不过林鹿那张脸确实招人,倒也无可厚非。   钱特助很快开车到停车场,盛危接了个电话,拿起外套准备出门。   余曜不知道什么时候酒醒了,他坐的位置恰好正对着门,正上方又是空调,吹的他浑身热乎乎的,盛危一开门,他就打了个哆嗦,把大衣穿上:“盛哥等等,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个问题没问…你知道鹿鹿和男的能处吗?”   话一出口,他忽然感觉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凉飕飕的。   盛危声音透着暴躁:“怎么,你有想法?”   余曜:!   刚才还好好的呢,盛哥怎么忽然这么凶?   他音调不由变小:“我就问问…”   盛危:“理由呢?”   余曜见绕不过去,声音更低了:“就我认识一朋友特喜欢鹿鹿,自从知道我有鹿鹿的联系方式之后,一直缠着让我给他…”   余曜交友面广,自从无意间他把自己林鹿的联系方式说出去之后,缠着他要联系方式的人不胜其数。   大多数他都回绝了,也是这个太难缠,他才想着帮忙问问。   房间里安静了十几秒。   真能招蜂引蝶。   见盛危周围气压降低,尚且清醒的沈修未连忙打圆场:“咳,那什么,老盛你消消气,余曜也是喝醉了,而且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你也是,都结交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劝完盛危,沈修未又数落余曜:“连人家的面都没见过,就光凭一张照片说喜欢,这种人不肤浅吗?”   盛危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回暖。   然而下一秒,他就听见沈修未继续说:“往后这种人都回拒了,林鹿他是有夫之夫,盯上有夫之夫的人心多险恶啊!”   盛危:。   这气怎么能来的就这么快。   作者有话说:   沈修未:肮脏!   盛危:………… 第66章   DS尖塔。   作为新京市地标式建筑,今夜灯火辉煌,八十层的塔灯光如昼照亮了半边夜空。   从晚上6点开始,便能看到琳琅满目的豪车出入地下停车场,尖塔顶楼五层全部用来作为这次沙龙的举办地点。   头顶的水晶吊灯璀璨生辉,每根水晶坠都透出奢华的光芒,地上铺呈着昂贵的手工地毯,穿着深色马甲,打小领结的服务生穿梭其间,到场的男男女女握着香槟,坐在沙发上笑语晏晏,侃侃而谈。   从室内延伸出的露台连接无边界泳池,夜空映入泳池,年轻人大多聚在那里,和旁边美女聊着天,稍不留神就会被身边人跳水溅的一脸水。   顶层静悄悄的,林鹿穿着休闲式的西装站在落地窗旁边,俯瞰下面热闹的场景。   这次是他攒的局,不仅邀请了新京市各界精英,富家子弟,还有些网红明星铆足了劲不知道从哪蹭到邀请函,挤破头也要挤进来,连他看的都面生。   不过这也是他故意的就是了。   “您不入场吗?”服务生给他端来饮品,见林鹿望着下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忍不住问。   “还没到时候…”   其实这次沙龙,两人本来是要一起到场的,但盛危临时有个跨洋会议,林鹿身为主办人也不能迟到,就让李伯先送他来了。   林鹿侧身问:“我让你留意的人到场了吗?”   服务生迅速回道:“到了,在吧台那层楼和人说话,可能再过一会儿就上来了。”   尖塔最高的五层楼被包下来,其中下面一层作为吧台和餐厅,往上两层是特别改造的娱乐室,年轻人可以在那里玩台球桌游之类的活动,倒数第二层便是泳池和沙龙派对的主办地点,想要聊天结交好友大多都聚在这里。   无边界泳池那里始终是最热闹的,随着音乐循环,很多年轻人都放飞自我,在泳池里嗨疯了,四五个人把人抬起来往水里一抛,‘哗啦’掀起好大的水声。   林鹿垂着眼看着在泳池里扑腾的人,不禁陷入沉思。   在四季山庄盛危倒是教过他怎么游,不过要是换做他被抛下水,说不定一着急又把学到的都忘了,还是会沉下去。   但至少他现在有信心抱着游泳圈能游起来。   这也能算是个进步吧。   其实今晚他也打算请沈修未和余曜他们的,但恰好两个人家里都有事,没法到场。   思绪正漫无边际漂流,服务生忽然在他身边开口:“林总,我看到林轩澈先生了。”   林鹿顺着他看着方向望过去,果然见林轩澈从电梯走出来。   林轩澈身上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风度翩翩,足蹬一双擦的锃亮的皮鞋,一身行头看着就是精心打点过一番。   单看外表在人群中很亮眼,但服务生还是觉得和他身边的林总没法比。   服务生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悄悄往楼下瞄。   他知道林轩澈和林总是兄弟,还以为林轩澈会受到很好的待遇,没想见到的却是林轩澈屡屡碰壁的一幕。   林鹿轻叩沙发扶手,倒是丝毫不觉奇怪。   直到手机收到钱特助消息,盛危刚结束例行会议,正驱车往这边来。   他才终于动了,将玻璃杯搁在桌上,抬手整了整衣襟。   从沙发上抓起外套披在肩头:“是该入场了。”   ·   林轩澈在出门前被林海天叮嘱要趁这个机会,多见见人发展人脉,多交几个朋友。   今晚的局是林鹿为他攒的,林海天是这么告诉他的。   林轩澈便以为他一到就会是万众瞩目,凑过来献殷勤的人肯定不会少,他到时候一定要筛选筛选,挑几个合眼的有能力的结交。   当时他脑海里面第一反应是盛氏集团的盛总。   他要和那样的人结交。   林轩澈算盘打的很好,但是到了现场一看,却和他所想的情况大相径庭。   尖塔里纸醉金迷奢靡的程度远超他的想象,他在国外的时候,林海天也没亏待他,他过的比大多数的留学生要富足的多,但他到了会场才发现自己曾经的生活有多贫瘠,他一年才舍得享受一次的酒这里成堆放着,根本不起眼,他购买的几十万的内搭绒衣,只有正式场合才舍得穿,现在却被做成随地可见的地毯。   原来林鹿平时享受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吗?   林轩澈还没能从冲击的懵然中回过神来,他所想象的,一到场就备受瞩目的情况也没能出现。   还是几个年轻的富家公子主动过来打招呼,林轩澈稀里糊涂就跟着他们到沙发上坐下来。   这几人还是上回接风宴见过的,林轩澈只对比较活跃的两个人有印象,一个姓严,一个姓宋。   “不会吧?十几天没见,难道你就把我们都忘了,”严公子搭着林轩澈的肩嬉皮笑脸。   “怎么会呢,”林轩澈也挂起笑脸,在座的都是些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他实在不想和这些人打交道,但刚才他扫了一圈,其他人好像没有主动要和他绝交的意思,所以他也只能顺势在这边坐下来。   “严思彬,宋琪,”他叫出两个人的名字。   “没忘了就好,忘了我们可就伤心了,”宋琪搂着旁边小明星的腰,笑眯眯的。   林轩澈多看了两眼,觉得有点眼熟,直到宋琪给他倒酒的时候,他才忽然想起楼下有个广告牌,上面的代言人似乎就是她。   林轩澈低头闷了口酒。   “我们玩纸牌,轩澈有兴趣吗?还是想去泳池那里嗨皮?”有人招呼他,林轩澈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大多人都在泳池那里疯玩,热闹的喊叫声时不时传过来,林轩澈来这里是社交的,对这个没兴趣:“我就不去泳池了。”   “那就和我们一块儿玩牌吧,”严思彬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笑道。   林轩澈摆摆手:“我不太会…”   “很简单的,”宋琪手法熟练的洗牌:“猜点数,会吧?”   林轩澈初来乍到,又不想把关系闹僵,只好硬着头皮玩了几局,没想到连着玩了七八局,都是他垫底。   林轩澈脸上就挂不住了。   这时,他无意间抬眼注意到身边居然也坐着个网红,脸蛋标致漂亮,身材也很窈窕,对方好像还是一个颇有名气,有千万粉丝的大主播,前两天还刷到对方的视频。   “小茉莉,人家林少一直盯着你看呢,”宋琪笑吟吟道:“你还不给人林少倒点酒。”   林轩澈脸微微发烫,他没想到自己就偷瞄了两眼,就被宋琪发现了。   周围人使劲起哄。   小茉莉显然是对他没什么意思,敷衍地倒了杯酒,也没递到他手里。   没想到连个网红也给他眼色看。   林轩澈心情愈发沉郁,但更让他觉得烦躁的是,身边陆陆续续经过那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主动要跟他攀谈的。   这些人不会不知道这次沙龙是为他举办的吧!?   不然为什么都对他视若无睹?   林轩澈忽然开始后悔刚到场时没放下身段去结交那些人,但现在想动身,又被严思彬他们困在这里,这些富二代张口闭口聊的不是生意,而是八卦和股票,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林轩澈注意到不远处确实有几个人认出他来,想要上前和他打招呼,却被身旁的同伴拉住耳语两句,便停住了脚步。   身边这群富二代也是一样,除了最开始严思彬和宋琪主动和他说过话,后来也没有再和他搭话,就把他扔到一旁,维持着半生不熟的关系。   就像是处理拿不定主意的东西,不知道是亲近还是该疏远,只好扔在一旁,保持观望。   他们究竟在观望什么?   林轩澈心里焦灼又不明所以。   不知过了多久,宋琪发牌的动作突然停住,电梯方向忽然热闹起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林轩澈也抬头看过去。   林轩澈还记得他刚才一出电梯无人问津的寒碜样。   此刻到来的是林鹿,前脚刚迈出电梯,后脚就被人簇拥的严严实实。   能受邀参加林鹿的沙龙,在新京市青年精英们看来都是件荣幸的事,林鹿涉及的圈子面广,给他们提供这么个交际的平台,他们主动过去打招呼也是情理之中。   不仅是坐在沙发上的人起身走过去,就连在泳池里欢腾的人都主动过来问好。   就连严思彬这些富二代都觉得羡慕:“林总人气真旺。”   “林总到哪里都是这样的排场,太受欢迎了,人长得好看就罢了,还有能力,”宋琪也说:“想和林总说上话就得使劲往前挤,啧啧。”   林轩澈皱起眉头,酒入舌尖却很不是滋味,在他看来,要不是他在国外待了那么长时间,现在才回国,这个位置应该是他的才对。   “我好像看到盛氏集团的盛总了,”严思彬点了支烟,说:“他们两个人应该一起来的。”   盛总?难道是盛危?   他也来了?   林轩澈脊背期待地坐直了些。   宋琪像是不经意提起一样:“对了,轩澈不是林总的亲哥哥吗?怎么不过去打个招呼?”   林轩澈正悄无声息的听着其他人聊着有关盛危的事,猝不及防被点名,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心里‘咯噔’一声。   他暗骂宋琪哪壶不开提哪壶,毕竟他和林鹿又不熟,要是他主动过去打招呼,林鹿当面下他的脸,他往后怎么在上流社会立足?   虽然来这里之前林海天告诉过他,林鹿不会为难他,但他一直半信半疑。   只是在场富二代都看热闹不嫌事大,全跟着宋琪起哄,林轩澈架不住,只好起身往林鹿那走。   离得近了,他才能看清围在林鹿身边层层叠叠的人有多少。   林鹿身穿薄荷色的马甲和浅色衬衫,肩头披着同色外套,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和周围人寒暄,长得好看的人笑起来都如沐春风,让人不期然放下一切忧虑和戒备。   林轩澈警惕心却不敢放下,他从母亲萱姨那里得知过很多有关林鹿私下用过的手段,林鹿绝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温柔无害。   离得越近,他心里就越是忐忑。   “鹿鹿,”见他过来,有人主动给他让开位置,林轩澈强行镇定下来,扬起笑脸:“你怎么才来,场子都过一半了?”   他心脏砰砰直跳,林鹿要是不接他的话,故意下他面子呢?   他真后悔一时赌气主动过来找罪受。   出乎意料的是,林鹿亲呢的拍拍他的肩膀:“真是抱歉有点迟了,玩的还开心吗?今天的场子就是为你攒的。”   旁边有人顺势问:“林总,难道你们关系很好?”   “当然了,”林鹿笑笑:“轩澈是我亲哥哥呀。”   林鹿没有故意给他下脸。   林轩澈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脏落回了肚子,他也敏锐的察觉到周围人看他的目光也不同了。   “轩澈刚才坐在哪里?”林鹿亲切问。   林轩澈领着他们往沙发那走,时不时目光瞥向后面的盛危,盛危手插在口袋里,走在林鹿的身边,周围人和他打招呼寒暄,他也兴致缺缺。   严思彬等人见林轩澈将林鹿引过来也很意外,反应过来后忙不迭主动起身问好。   林鹿的年龄和他们相差无几,没几句话严思彬等人就和林鹿拉近距离,敞开心扉。   只是没想到林鹿在他们这边坐下,盛危也跟着坐下来。   这也是他们头一次和盛危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气质要是去形容,就像锋利淬火的刀,难以揣度,也给人带来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严思彬他们自己平时算是诨的,但在盛危跟前也发怵。   林轩澈倒是想和盛危交好,但寻摸不到机会。   林鹿轻悄地问盛危:“你觉得我这个沙龙办的怎么样?”   盛危看了眼周围富丽堂皇的装饰,说:“至少从你款待客人的方式,就能看出你是个什么性子。”   “我怎么了?”林鹿无辜问。   盛危没说话,林鹿这个人矜贵又挑剔,在一个屋檐住了几个月他不会看不出来,吃穿用度都要用顶级的,穿戴全都是高定限量,很在意生活的品级。   他对吃穿用度就不怎么在意,不过也不会置喙林鹿的生活方式。   两个人话还没聊两句,听见严思彬他们喊人,林鹿就被拉去玩牌了。   盛危平时连酒会都不耐烦参与,更何况这种交友性质的沙龙更没兴趣,但林鹿在这种场合似乎适应良好,在商业酒会上他是靠谱的商业伙伴,在这种沙龙里又能放下身段,和周围人打成一片,他好像很会利用那张漂亮的脸,利用天然的优势和亲和力拉近双方的关系,就像严思彬宋彬这样喜欢女人的人,面对林鹿脸都红了。   盛危喝了几杯酒,起身去洗手间。   林轩澈一直不动声色留心着那边的情况,见状知道机会来了。   “盛哥!”林轩澈等在走廊,装作不经意和从洗手间出来的盛危打了个照面,主动问候道:“最近还好吗?”   盛危对林家任何一个人都没好感,林轩澈还偏偏往他跟前凑,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好不好和你有关系?”   林轩澈挂在脸上的笑僵住。   他初来乍到,听过最多的都是林鹿的事迹,对盛危并不了解。   只听说盛危脾气暴躁不近人情,却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猝不及防听见这样不客气的话,林轩澈表情一时间没绷住,好在他心理素质好,很快调整过来。   “盛哥你是不是喜欢这样的场合…刚刚看你好像就很不满意这里…是为了陪鹿鹿才来的吗?”他满脸笑意。   他脸上挂着的笑,让盛危想到了林鹿。   要说林轩澈继承了林海天的长相,也算相貌堂堂,随便往外一杵都得夸个一表人才,但偏生和林鹿一比,就像一个是美玉,一个是糟粕。   在盛危看来,林鹿的笑勉强称的上赏心悦目,林轩澈的笑脸只让他觉得矫揉造作。   盛危手插在口袋里,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   林轩澈像是没看出他的意思,还闲聊一般说道:“鹿鹿向来喜欢这种场合,比起我来,他更擅长和人打交道…”   “在国外的时候,爸就常说鹿鹿人脉广,让我多学学,也多交交朋友,回国后还特意让鹿鹿办了沙龙让我交际,”说到这里,林轩澈苦笑了下:“但说出来不怕盛哥笑话,我觉得朋友有一两个知心的就可以了,就像鹿鹿这样朋友这么受欢迎,盛哥很难不被忽视…”   他这番话是经过推敲和考量的,先是表明自己的立场,自己是感谢林鹿的,紧接着委婉暗示自己林鹿那种交际花不一样,只需要一两个体己的朋友,最后假装推心置腹为盛危着想,实际上是点明林鹿并不看重盛危。   就差明着说赶快来和我做知心朋友了。   见盛危黑沉的视线盯着他,丝毫没被他打动,林轩澈进退有度,像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般:“一不小心说多了,我好像太多管闲事了……”   他还以为盛危至少会顺着他的话安慰他两句。   却听见盛危一声嗤笑:“还以为你没有自知之明呢?”   盛危走近他,以俯视的姿态,优越的身高剥夺了大半走廊的灯光,带来充足的压迫感,黑沉视线落在他身上。   盛危英俊逼人的眉眼分明带着笑意,林轩澈却觉得浑身鸡皮疙瘩快要冒起来了:“不会说话,就把嘴好好管住。”   作者有话说:   盛·钢铁直男·危:不好意思,听不懂任何拐弯抹角。 第67章   林鹿靠着沙发,垂着眼皮,慵懒的翘着腿,漫不经心和旁边人说笑。   原本沙发那里只有严思彬那些富二代坐在那里,他来了之后,围在周围的人也变多了,能坐的地方基本上没有空位,沙发后面站的地方都很拥挤。   桌面上歪七倒八全都是喝空的酒瓶,连烟灰缸里也盛满了抽完的烟头。   懒散瞥了眼腕表,盛危离席已经超过十分钟了。   有人殷切热情的给他倒了一杯柠檬水,林鹿温言细语的道谢:“谢谢你,不过可以帮我叫一下服务生吗?”   服务生匆忙赶来。   林鹿侧过头,笑吟吟问:“我有个朋友对酒很讲究,所以我特意为他请了一位法国的调酒师,他到了吗?”   盛危刚才走到沙发后面,听见这句话,脚步顿了一下。   “盛哥回来了,”林鹿嘬着柠檬汁,倏而笑起来:“我让人去请调酒师了,你也尝尝看他手法怎么样。”   盛危看他一眼,眼底黑沉沉的,林鹿的想法他总是琢磨不透,面对女人的时候和他撇清关系,现在倒是知道拉拢他了,好像他们俩关系真的很亲近似的。   盛危这段时间情绪也一直很糟糕,他想不透干脆不想,不然平白给自己添堵。   法国调酒师很快被服务生从楼下带上来,他娴熟的调酒动作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林轩澈也回到座位上,宋琪注意到了,亲切的将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轩澈脸上怎么湿漉漉的,去洗脸了?”   林轩澈挂着笑脸:“嗯,洗了把脸。”   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想和盛危拉近距离,结果折戟沉沙,林轩澈内心的挫败感无限扩大,于是他用冷水洗了把脸醒醒神。   “一看就知道,脸上还有水还没擦干净,给你手帕擦一擦。”宋琪找旁边人借了个手帕递给林轩澈。   这种殷勤关切的姿态,和之前把他叫到这里来玩牌就扔到一边,不冷不热的态度,可谓判若两人。   林轩澈接过手帕擦干脸,忽然手臂被轻轻碰了两下,他扭过头,小茉莉给他倒了杯酒递到他嘴边,清纯甜美的脸上挂着甜笑:“林少喝酒呀。”   林轩澈瞳孔收缩了一下。   他敏锐的感受到身边的风向变了,原先他俨然是这个圈子的边缘人物,现在这些人居然都向他大献殷勤。   而这一切的转变都在于林鹿对他的态度。   他低估了林鹿的影响力,他以为自己凭借林海天为靠山,背靠着林氏集团这些人就会迫不及待围着他打转,但却忘了今天的局是林鹿攒的,这些上流社会的精英都是奔着讨好林鹿来的。   原来他们在观望的是这个。   他们在看林鹿的眼色,林鹿的态度就是他们的风向标,一旦林鹿对他表示善意,这些人也会对他笑脸相迎。   林轩澈笑着将酒杯接过来,心里只剩下一种情绪——   不甘心。   林鹿不动声色将林轩澈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歪头和盛危闲聊。   盛危平时并不是话少的人,只是不耐烦应付这种场合,即使不想搭理林鹿,但架不住林鹿太会逗他。   盛危气势实在太足,周围一群富二代如畏猛虎,根本不见之前欢腾热闹的模样,面对盛危上就虚的不行,打过招呼后,个个都安静如鸡老老实实的。盛危脾气火爆不易招惹,在新京市已经是公认的事实,就算他们的长辈见到盛危都巴不得绕道走,他们就更畏惧了。   原先诨的不行的一帮富二代,这个时候全都规规矩矩,连烟都不敢点。   尤其是盛危面孔冷峻下来,林鹿还能故意逗他,就更让他们叹为观止。   但看多了两个人互动,他们也逐渐放松下来。   有人率先出声:“听说盛氏收购了东英汽车?应该是看中了生产线和渠道链,盛氏是要扩展商业版图还是想完成产业转型?”   “早就听说盛总原先的兴趣就是赛车,现在改行做汽车,也算是不忘初心吧?”   “难怪了,东英本身不也是做超跑起家的。”   林轩澈听他们提到盛氏,顿时凝神倾听,可惜这帮富二代对生意一窍不通,说来说去都是新闻报道上那些内容。   很快,调酒师又调完一杯酒,盛危品了一口,林鹿扭过脸来,笑问:“味道怎样?”   “不错,”盛危难得做出肯定,他刚成年那时候就喜欢白的黄的混着喝,只要稍瞥两眼就能知道调酒师功夫的深浅:“你上哪挖的人?应该很不容易吧。”   “以前在国外办业务的时候偶尔会去酒吧,在那里认识的人。”他故作羞涩笑笑:“盛哥喜欢就好。”   装模作样。   盛危面无表情回视他一眼。   林鹿回头又对调酒师说:“也给轩澈来一杯他最喜欢的莫吉托。”   林轩澈一直频频往林鹿那看,不动声色的观察这两个人的互动。回想盛危和他说话时的不耐烦,但面对林鹿似乎就很有耐心,他内心很不服气。   他究竟比林鹿差在哪儿了?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听到林鹿点了他的名字,闻言微怔,莫吉托确实是他最常点的,但林鹿又怎么知道的?   莫吉托酒精度数并不高,但林轩澈之前已经了两杯酒,他本来就不擅长喝酒,喝的时候还没感觉,慢慢的酒劲上来,虽然没达到醉的地步,但头脑反应有点慢了半拍。   没等他反应过来,旁边人嘀嘀咕咕的声音,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说起来,林总办沙龙排场就是大,当初听说在DS尖塔举办,我还以为听错了。”   “可不吗,”有人接话道:“DS尖塔虽然是本市地标之一,但平时开放的高度只到七十层,往上的楼层我还从来没来过呢,林总居然能从鲁老爷子手里把DS借来开派对,真是想也不敢想。”   他们口中的鲁老爷子是国内保险业巨头华丰的开创人,将近九十岁还精神矍铄,据说和膝下八个子女关系都不睦,只唯独宠爱长房的小孙子,DS尖塔也是鲁老爷子送给小孙子的成年礼物。   可想而知,一般人鲁老爷子绝不会外借。   “不是借的,”严思彬家里和鲁家有点微薄的交情,他的姐姐是鲁家孙媳妇,所以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鲁老爷子把DS最高的五层送给了林总。”   林轩澈:……   周围人全都震惊了,但这话是严思彬说出来的,可信度很高,由不得他们不信。   他们原先议论声音还算小,但架不住后来一喧哗,音调逐渐抬高,连盛危都听见了,晃了晃手里酒杯:“这事是真的?”   林鹿一脸天真:“应该吧。”   盛危轻嗤,林鹿可真会用这张脸哄骗人,看着人畜无害,实际上野心比谁都大,鲁老爷子一辈子在商海搏杀,居然也会被哄的团团转,这么一想,他上辈子败的也不算冤。   “林总,楼上是做什么的?”宋琪好奇心按耐不住了,搓搓手问道。   “是观测台,”林鹿唇边含笑:“我在上面摆了一个观星望远镜。”   宋琪的兴趣恰好是天文,瞬间就来劲了,眼前一亮:“是PW2000吗?”   “比那还要好。”宋琪此时的表情就像看见肉骨头的狗狗一样,充满了垂涎,还怪可爱的,林鹿笑笑:“你想参观吗?”   宋琪双眼放光,忙不迭点头。   宋琪问林轩澈要不要和他一起上去看看,林轩澈拒绝了。   林轩澈撇撇嘴。   他来这里是交际的,对那个破望远镜一点兴趣都没有。   正想着,突然他们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咦,这不是鹿鹿吗?”   林鹿将手里的玻璃杯搁在桌上,回头看了一眼,笑着叫了声:“孔世伯。”   盛危抬眼望去,来人四十岁出头的年纪,脸皮肤白,嘴皮上蓄着几缕胡须,指甲修剪的圆润干净,打扮也很得体,手腕套着一串念珠,说话也透露出一股附庸风雅的文人风范。   这人又是谁?   孔世伯在宋琪原先的位置上坐下来,“许久不见,令尊可好?”   “感谢孔世伯关心,我爸身体都好,”林鹿招来服务生,嘱咐他给孔世伯沏壶茶:“您是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的?”   孔世伯端起茶,细细品了一口,笑着说:“刚回国不久。”   林鹿笑道:“您要是提前知会一声,我也好去机场接您。”   盛危这才想起这个孔世伯的身份,孔家第三个儿子孔翊坤,孔家和林家是世交,只不过林家蒸蒸日上,孔家渐渐日薄西山,孔家几个儿子都没出息,不是纨绔就是沉迷女色,老大还因腹上死上过新闻,孔老爷子因此突发心脏病躺进医院,后来孔家从此一蹶不振。   孔翊坤在孔老爷子的几个儿子里面还算是正常的,据说在国外经营一家艺术品展览馆。   “嘁,我哪里使得动你,你现在可正是事业繁忙的时候,我怎么能随便叨扰呢。”孔翊坤客气道。   一杯茶很快见底,林鹿又给他斟满:“您是什么时候到的?刚才怎么没见您?”   “刚才在下面酒吧碰到个熟人,就寒暄了几句。”   东拉西扯聊了一会儿,孔翊坤从手腕卸下念珠握在掌心盘弄,林鹿注意到他的动作,就问:“这是……”   “是我新淘的一串念珠,”孔翊坤丝毫不吝啬,将念珠递给林鹿:“清朝流传下来的文玩,鹿鹿也品鉴品鉴。”   林鹿对古董不太了解,但据他所知盛宅里收藏着不少古董字画,盛叔也说过盛危眼睛很尖,于是他转手把念珠递给盛危:“我对古董真没什么研究,盛哥比我懂,你看看呢?”   一听说是古董,在座人都围过来,林轩澈也装作感兴趣走过来听。   盛危倒也没推辞,他爸平时就喜欢收藏这些老物件,老宅还特意腾了一个防尘的房间用来摆放收藏品,他从小耳濡目染,对古董倒也挺了解。   一上手,盛危便肯定道:“是真品。”   孔世伯毫不意外,乐呵呵的:“我和文物打了一辈子交道,绝对不会看走眼。”   林鹿凑过来,指尖拨弄了一下珠子:“这上面刻的是什么…观音吗?”   “民俗中常有‘男戴观音’的说法,实际上观音同官印,象征官运亨通,这里的千手观音是佛教中观音部果德之尊,千即圆满,大慈大悲,寓意‘消灾解难,破除病痛’,偏向于消解各种业障,度过劫难困境,算是一种祈福的作用。”   盛危语气平静,有关观音的叙事信手拈来,主要是他平时看上去脾气凶狠暴躁,没想到对佛经居然有所见解,这样的反差,看着周围人都愣住了。   林轩澈也觉得意外,这个时候的盛危和先前在走廊上对他说把嘴闭上的盛危,简直判若两人,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扭头向旁边人打探:“这个孔世伯是什么人?”   那人回道:“是南城孔家的,据说在国外开了一个艺术品展览馆,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回国了。”   林轩澈若有所思。   盛危把念珠还给林鹿,却见林鹿眼睫半垂,眼角一粒泪痣将滴未落,指尖轻轻摩挲把玩,骨肉匀亭的手像白釉一般,手背血管淡薄有如雾丝,那串晦暗的念珠都被这双手衬得昂贵。   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咚’了一声,就像重锤落鼓。   盛危那一瞬间脑海里什么都没想。   甚至耳边让他烦躁的嘈杂的声音全都消失了。   林鹿见盛危那张轮廓很深的脸冷冰冰的,一直盯着他看,疑惑地凑近了些:“怎么了?”   “不会有什么不舒服吧?”   惺忪温软的香水气息瞬间钻入鼻端,就像温暖和煦的午后,微风吹过纱帘,他躺在铺满白车轴草的花丛中被温暖浅淡的香味侵袭,身体比他的精神更熟悉这股气息,他没反应过来,林鹿就已经离他很近了。   心脏节拍过重,身体血管就像快要爆裂一样,体表温度瞬间升高。   直到听见林鹿的声音,盛危才回过神,挪开视线,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今晚酒度数不高,不存在喝醉的可能。   难道是,这里空调温度打太高了?   作者有话说:   盛总:燥得慌。 第68章   盛危微侧过肩,抬手松了松领带,面不改色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闷。”   没错,只是因为这里空调温度打的太高,周围人又多,所以他才觉得燥意闷热。   他本就不喜欢这种浮夸的场合,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开辆跑车出去兜风,现在他就挺想到露台去吹吹凉风。   盛危刚将酒杯放下,他的手腕就被另一只柔软冰凉的手紧紧攥住了,林鹿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我会尽量提前结束,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嗯?”   他侧目瞥去,林鹿冲他弯唇一笑。   盛危顿了顿,起身留下一句‘我到露台吹风’就离席了。   林鹿漫不经心和孔世伯聊着天,视线偶尔瞟向露台的方向。   这层楼的露台连接着露天泳池,几名身穿比基尼泳衣,身材窈窕的美女拿着手机主动走近盛危。   难道是要联系方式?   林鹿托腮看着,这几个女人身材不错,但盛危应该看不上这些轻浮放荡的女人。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盛危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林鹿微眯了眯眼,挑了下眉,眸色愈加幽深。   盛危原来心怡的是这一挂?   盛危倒也没有在外面待多久,待夜色裹挟微凉的微风带走身上燥意,便回到席间。   林鹿撑着下巴,似在沉吟,不知道在想什么。   孔世伯还在滔滔不绝讲述他在国外淘金的故事,他本人不仅是艺术品展览馆的馆长,还从事了十多年的古董鉴定工作,专业术语听得林轩澈一愣一愣的。   孔世伯还顺带提到了那串念珠,“那是我在卖古玩旧物街里的一间旧货店里发现的,看古董就像沙里淘金,店家也不知道念珠的价值,十万刀就卖给了我。”   林鹿问刚回来的盛危:“那这串珠子大概值多少钱?”   盛危眉梢一挑:“四五百万总是有的。”   林轩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今晚沙龙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比如随处可见昂贵的酒,高档珠宝在这里居然只是壁龛的装饰,而孔世伯挂在手腕上的这一串不起眼的珠子居然也有四五百万。   他喃喃道:“这不是一本万利吗?居然能赚这么多…”   “哈哈,”孔世伯轻描淡写地摆摆手,“赚不赚的倒是另说,主要是这是咱们国家老祖宗留下的宝贝怎么能流到外国去?”   林轩澈脸色不太好看,他频频瞥向孔世伯的念珠,心里颇觉得不是滋味。   在他看来,孔世伯就是单纯运气好,一件能赚这么多,那要是多来几件,赚的不是更多?   孔世伯也看出他的心思:“可别小看古董这一行,这看准古董可是门学问,小澈要是有兴趣,世伯也愿意带带你。”   “这怎么带……”林轩澈意动了,压低声音问。   “小澈你也是运气好,赶了巧了。我看准了一批古董,偷偷找人鉴定过,货主人鱼目混珠,还不清楚它们的价值。”孔世伯搭上他的肩膀,也随之压低声音说:“世伯刚才说过吧,不忍心这些老祖宗的宝贝流落到外国人手上,所以想把它们买回来。”   林轩澈谨慎的问:“这…可靠吗?您怎么确定是真的古董不是伪造的?我听说这个行业乱的很。”   “放心,世伯只会比你更慎重,早就已经让权威机构鉴定过。”孔世伯笑了:“我那里还有一整套的权威鉴定书,到时候可以发给你看看,你也可以去查验鉴定机构的资质,是官方认证的,鉴定结果都会盖上印章”   林轩澈:“原来是这样…”   “小澈还挺谨慎的。”孔世伯欣赏地夸了一句:“这点倒是随了海天,一看将来就是要做大事的。”   “言归正传,世伯的展览馆上个月刚开了分馆,手里流动资金不够,那批古董世伯一个人吃不下。”   林轩澈一惊:“这到底是多大一批…”   “二十件统共三千万左右,”孔世伯端起茶盏,拨去上面的浮沫,淡淡说:“不过转手放到拍卖行上至少能翻八倍。”   八倍。   这可不是蝇头小利。   也是,如果只是蝇头小利,此刻他的心根本就不会动摇。   但林轩澈至今为止买过最贵的东西就是落地百万级的跑车,这些年林海天给他的钱他都存着,恰恰好三千多万,也是他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贸然拿出来还有些打鼓。   “小澈啊,”孔世伯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没有投资哪里来的回报呢?你也是在这个金融圈里混的,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还以为你是头脑清醒的那类人。”   “看看这些过来给林鹿捧场的人,你也只有做出实业来,别家才会认可啊。”   林轩澈一时拿不定主意:“我…想想。”   “想好了就联系我,名片正面有电话,”孔世伯从兜里掏出名片交给他,整了整领带夹,又拍了拍他的后背,起身之前在林轩澈耳畔说:“但期限只到后天,过了那天这批货可就要被经手转让给别人了。”   林轩澈捏紧那张薄薄的名片。   林鹿见那两人坐在一起嘀嘀咕咕,眉眼含笑,似是纯然好奇:“轩澈,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能不能和我分享分享?”   林轩澈脸色微僵,他本能不想把这个情报分享给林鹿。   要是林鹿也过来掺和一脚,那还哪有他的份了?   想也知道,林鹿可比他有钱多了,三千万恐怕也只是毛毛雨。   同样是林海天的儿子,待遇差距竟然这么大,亏林海天还总是对他说,两个儿子里最宠爱他!要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还不如多给他点零花钱,要是别人知道,三千万几乎掏光他的家底了,说出去都丢人!   林轩澈满腹怨气。   没得到回应,林鹿笑了笑,指尖轻叩膝盖:“怎么了,莫非——”   “是我不能听的吗?”   孔世伯连忙摆手:“怎么会呢?”   眼看孔世伯似是打算和盘托出,林轩澈心急如焚,急得额头上汗都出来了,酒劲上头,脱口而出:“等等…我答应了…!”   “答应什么?”林鹿疑惑。   见林轩澈使劲给他使眼色,孔世伯呵呵一笑,轻轻带过:“我和小澈还挺投缘的,这不是邀请他过两天和我去看个展览,他答应了。”   “那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林鹿失笑,“轩澈好容易害羞啊。”   众人也跟着善意的笑起来,这个话题就这么轻轻揭了过去。   孔世伯起身离开,过了几分钟,林轩澈也借故离开。   酒喝过几轮,桌面上的酒瓶东倒西歪,不知谁提议了一句:“总是玩牌也没意思,不如我们来玩点别的?我看楼下有唱歌机,比如比比分数,最低的受罚怎么样?”   “剧本杀也不错,玩那种恐怖的肯定很带感。”   “人这么多当然要玩国王游戏…”   严思彬没表态,反而去问林鹿:“林哥觉得呢?”   林鹿沉吟:“掰手腕吧。”   众人愣了一下,没想到林鹿会提议掰手腕。   这也太朴素了。   然而林鹿的下一句话就点燃了全场的热情。   林鹿看着他们笑了笑:“最后赢的那个人,我满足他一个请求。”   此话一出,众人全都兴奋起来,就像一滴油落入了油锅,噼里啪啦沸腾起来,尤其是那些自诩力气比较大的人全都跃跃欲试。林鹿是什么身份,他的承诺那可是价值千金。   不仅在场人蓄势待发,还有的人呼朋唤友,喊自己力气大的朋友过来。   就连服务生也心动了:“林总,是只要今天在会场的人都可以吗?工作人员也能参与吗?”   林鹿点头:“当然可以。”   严思彬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但林哥,扳手腕的人总是最后的出场那个比较讨巧,前面出场的比较吃亏,会不会不太公平?”   林鹿一想,“你说得对。”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严思彬从口袋里掏出他平时经常用来锻炼的握力器:“不如比这个,看谁握的次数最多?”   林鹿沉吟,不得不说握力器确实比较公平:“行,不限时间,一次性握得的次数最多的人赢。”   严思彬登时喜上眉梢。   泳池那边也被惊动了,只要还没喝醉的全都过来凑热闹。   “在玩儿什么呢?怎么这么热闹?”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怎么大家都过来了?”有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跟着人都往那凑。   “林总说比握力器,赢的那个可以答应对方的条件。”   “什么!?还有这种好事!”   有人主动零零散散的沙发搬过来拼成的偌大环形,中间支了个烟灰色的桌子,上面摆着调试好的握力器。   积极参与的人很多,握力器被调到60公斤,在场人基本上都上去试了一圈,从只能握两三个的,到一次性能过五六十个的,水平参差不齐,那名问林鹿自己能不能参加的服务生目前是次数最多的,足足五十六次,据他所说,他曾经是健身房教练,以前在健身房工作的时候握得比现在要多多了,好久没锻炼,肌肉流失,现在只能握五十六次了。   他还有点遗憾。   气氛格外热闹,哄闹和掌声就没断过。   伴随尖叫,不知道是谁开了一瓶香槟,香槟朝上方喷开,淡色酒像雨点一样落的到处都是。   空气里也酝酿着香槟淡薄的味道。   林鹿靠在沙发里,慢吞吞的喝着柠檬水,余光注意到几个穿着清凉的女人扭着臀,一屁股在盛危身边坐下来。   正是之前在泳池边向盛危要联系方式的几个人。   本来林鹿都快要忘了这回事,看到这一幕又回想起来。   原来盛危钟意的是这一类。   林鹿嘬着吸管,不动声色地观察,盛危本是奉行一切热闹与我无关,就专心喝酒,无意间头一抬,发现林鹿居然在打量他旁边的女人。   盛危一顿:“你偷偷在看什么?”   “我看什么了?”林鹿收回目光,丝毫不认。   盛危嗤笑,“都看得愣神了,还没看?”   “我哪里愣神了?”   “你杯子都空了,还在嘬呢?”盛危毫不客气的嘲笑他:“空气那么好喝?”   林鹿低头一看,玻璃杯果然早就空了,但他心理素质好,脸上丝毫看不出尴尬。   盛危环上手臂笑他:“没想到你也挺肤浅的。”   ……真正肤浅的人是谁呀?   是谁看对方身材好,就把联系方式给对方了?   林鹿难以言喻地抬头看他一眼。   盛危还以为林鹿是默认了,原本还算平和的心情,忽然变得心浮气躁。   旁边忽然坐下来几个女人,盛危也不是不知道,但他没兴趣,所以她们一直在他旁边腻腻歪歪捏着嗓子说话,他也全当没听到,但现在觉得——   未免太聒噪了。   盛危又喝了两杯酒,都没能把烦躁的情绪压下去。   这几个女人还没眼色,还故意叽喳想吸引他的注意力,盛危掀起眼皮,冷飕飕道:“坐远点,你让我的酒都没味道了。”   几个人还想死皮赖脸坐在这里,对上盛危的眼睛,对那股威势产生了胆怯,退怯地离开了。   这时众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严思彬居然从沙发上站起来,要去挑战那个曾经是健身教练的服务生创下的记录。   他坐到椅子上,把外套脱下来,随手扔到旁边,手肘撑在桌面上,居然能看到分明的肌肉线条。   可见严思彬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果不其然,在经过将近两分钟的努力后,握力器上的计时数字飙到了七十二。   严思彬脸颊发烫,居然有点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林哥,什么请求都可以吗?”   林鹿笑着点头,鼓励地看着他。   严思彬正要开口,盛危站起来了,他没脱外套,只是松了松领带,大步走过去:“这么有意思,我也来试试。”   林鹿看了眼盛危,盛危却没看他。   没人想到盛危也会下场凑这个热闹,但无疑是将现场气氛推向了高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率先吹起了口哨。   严思彬一愣,神色也跟着严肃起来。   但他没说多余的话,只是看着盛危拿起桌上的握力器。   等充当裁判的调酒师一声令下:“准备——开始!”   其实玩握力器的人都知道,从一开始的速度基本上就能看出这人的水平,就像严思彬和那个服务生一开始速度都差不多,起初也没人能猜谁能赢,但后来两个人都慢下来,严思彬咬牙坚持的更久一些。   众人在旁边旁观这么久了,就算是没参加过的也能看出,盛危明显起势就比严思彬更猛。   严思彬表情有些严肃,他其实从小就在练泰拳,平时也经常用握力器训练,所以对自己的力气还算自信,但对上盛危他心中也没底,毕竟身高身材摆在那里,只是他没想到力量差距那么悬殊。   一开始速度猛的也不代表握力就很强,众所周知,玩握力器体力分配也很重要,就像长跑似的要做好体能分配,而且如果有了颓势,再想坚持下去就难施力了。   他记得他做到六十多个的时候就已经连吃奶的力都使上了,额头也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现在手臂青筋毕露,肌肉也因为过度用力到现在都还在抖。   相比他的艰难,盛危达到六十的时候依旧很轻松。   严思彬顿时有点动摇了,他看得出来他力气确实和盛危没的比,应该是要被超过了。   果不其然,握力器的数字来到一百才停下来。   任谁都能看出来盛危还有继续的余力,盛危没再继续,只是把握力器随手扔给严思彬,严思彬咬牙:“我还想再试一次。”   盛危神情太过轻松:“行,我允许你用两只手。”   严思彬确实动摇了。   其实他不在乎手段卑劣,只是如果连两只手都用上了能赢也就罢了,要是不能赢,他的脸真就要丢遍整个上流圈子。   所以他动摇归动摇,还是没用上两只手。   因为他一只手还没缓过劲来,另一只手不是他的惯用手,严思彬左右权衡,还是决定放弃了,颓丧道:“算了,我输了…”   他刚才给用力太勉强,短短几分钟,手臂静脉颜色从青转为紫红,看着很吓人,身旁的好友见状也吓了一跳,连忙吆喝着找服务生:“去拿几个冰袋过来,赶快!”   过百的纪录也让周围人纷纷歇了心思。   看着盛危逐渐走近,林鹿抬眸一笑,语气温柔:“所以,你要什么请求呢?”   作者有话说:   鹿鹿:我都可以哦~暗示wink   盛总:………… 第69章   周围气氛太过吵闹,没人听清楚他们俩聊了什么,只是林鹿脸上流露出诧异的神色。   众人都好奇的不行,如果最后赢的人是严思彬,大家这时候多半都开始起哄了,但赢的是盛危,也没人敢仗着酒劲跑到他面前去问,到底提了个什么请求。   盛危朝电梯方向走了几步,回头看着林鹿,对他扬了扬下巴:“我走了,你走不走?”   “等等,就来。”   林鹿和熟人打了个招呼,随后又去看了严思彬,严思彬手腕应该是过度使劲,关节有点红肿,部位活动功能受限,林鹿让服务生请医生过来处理,才和盛危提前离场。   透过电梯玻璃,可以看到不远处市中区车水马龙,外面天色一片漆黑,商厦灯光拼凑成了整个光线网络,车流熙熙攘攘,居然比白天还要繁华。   电梯从88层直降负3层,电梯失重感加上气压差的变化,林鹿耳朵就像被棉花一瞬间堵住,还伴有一阵轻微的耳鸣。   他揉了揉耳根,想要等这股劲缓过来。   盛危手插着兜,倚在他身旁的墙壁上:“别揉耳根,多咽点口水下去,让咽鼓管打开。”   林鹿乖乖吞咽口水,果然多做几次耳朵就好多了。   会场灯光闪烁声音嘈杂,而地下停车场寂静凝沉,在嘈杂的地方待久了,突然来到寂静的停车场反而有点不适应。   湿漉漉的凉风吹过来,像是往骨子里钻,林鹿将原本披在肩头的外套放下来,老老实实穿在身上,还是觉得不挡风。   今晚停车场里停满了高档豪车,盛危看了几眼,问他:“停车位在哪还记得吗?”   林鹿揉了揉额角,在沙龙上他没吃什么东西,空腹喝了点柠檬汁和酒,先前还不觉得,现在冷风一吹,他觉得脚步都有点飘忽,吸了吸鼻子,甚至没听盛危和他说了什么。   盛危见他这副模样也没指望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李伯打了个电话。   李伯一直在停车场等候,接到盛危的电话,便过来接他们。   上了车,李伯兢兢业业地开车,车轮碾压过湿漉漉的柏油马路。   DS塔流光溢彩的繁华很快被抛之脑后,车流没入夜色,只有路灯投在车窗上一闪而逝。   “先生,直接回别墅吗?”李伯问。   盛危‘嗯’了声:“直接回。”   林鹿疲惫地往后一仰,头发乱了也没管,丝毫不见刚才在沙龙的精气神,手脚力气有如抽丝一般。   他本来身体就虚,空腹喝酒和过酸的柠檬汁,让他胃里翻江倒海,要是做个生动形象的比方,就像整个胃都被手捏成个皱巴巴的团子。   在沙龙只是隐隐作痛,不知道是不是出来的时候吹了点风,胃部反酸的情况越发严重。   但两厢对比之下,盛危分明喝了十几杯酒,到现在依旧面不改色,反倒是他喝了点果汁,就躺在这里半死不活。   林鹿半眯着眼,胃部反酸带来的疲惫感越发沉重,映在车窗上一闪而过的灯光都像催眠谱,他脑袋越来越沉,不知道什么时候滑了下去,正好抵住盛危的肩膀。   盛危原先在闭目养神,突然感觉肩膀一沉,瞥眼一看是林鹿的脑袋。   他正想挣脱,林鹿反而哼哼唧唧抱得更紧了。   会场里温暖如春,林鹿身上本来是攒了点热气的,但刚才凉风一吹,攒的那点热气就都跑没了,盛危不知是本身体温就高,还是喝了酒的缘故,浑身热腾腾的,被他碰过的地方都留下了温暖的体温,他本能的追寻热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被他抱住后,盛危体温升得更高了。   盛危往旁边挪一寸,他也就跟着往前挪一丈。   眼看就要挪到车门了。   盛危都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李伯小心翼翼透过后视镜往后望,恰好和冷着一张脸的盛危对视:“再把空调温度调高些。”   热风吹拂在后背上,林鹿蹙起的眉尖略微松缓了一些,却也没有松开盛危的手臂。   盛危也不是没想过直接把手臂抽出来,但林鹿抱的死紧,万一磕碰到哪里,又是麻烦。   车内光线暗沉,或许又是因为贴的比较近的缘故,近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营造出一种密闭紧密的错觉。   胃部酸软的感觉是一阵阵的,等那阵拧巴的酸意过去,林鹿半掀开眼皮,入眼就是盛危的轮廓,在窗外薄弱的光线映衬下锋利沉静的眉眼。   “好不容易…给你一个请求的机会,你居然就这么用掉了?”林鹿嗓音虚弱。   盛危散漫道:“不然呢?”   林鹿以为盛危亲自下场,肯定是和其他人一样,对他别有所求,他现在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就算盛危向他提出要双木股份,他都能二话不说拿出来,但出乎意料,盛危向他提的请求却出奇的简单,就是提早离场。   “本来刚才活动结束我就打算离场的,你的请求算是浪费了。”林鹿说。   “那也无所谓。”盛危丝毫不觉可惜。   林鹿抿紧唇,抬眸认真看他一眼,盛危正闭目养神,身上煞气减了几分,深刻的眉眼有种浓墨重彩的英俊,竟是半点也不在意。   盛危原本也没打算用这个机会向林鹿提什么要求,他要的,他会亲手去抢过来,而不是向林鹿请求。   林鹿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可能,轻言细语的问:“难道盛哥是发现我不舒服,才想早点带我走吗?”   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久,他知道盛危从不说谎,或许是不习惯,也或许是不屑。   见盛危眉心微皱,却没反驳,他就自己说对了。   称心如意。   林鹿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个词。   他越看越觉得盛危真是哪哪都贴合他心意,可惜喜好的是女人。   然而他也没功夫去想有的没的,因为胃里不舒服,脑袋乱的像一团浆糊,昏昏沉沉歪头睡了过去。   盛危大半注意力都放在林鹿身上,自然不可能不发现林鹿时不时用手虚捂住胃,明显是胃部难受。但盛危自认他并不是关心林鹿,只是不想林鹿又一病不起半个月,不仅对身体是损伤,到时候管家又要来念叨他。   这一觉林鹿睡得很熟,没再做那些心脏病发作缠绵病榻的扰人的噩梦,醒过来胃部的酸痛也减轻许多。   他没睁眼,刚醒过来思绪还有点朦胧,只是下意识将脸颊蹭了蹭,他的脸不知贴在什么地方,灼热的温度让他呼吸都顺畅了一些。   不过…他在蹭的究竟是什么地方?   温热,紧绷,还有点弹性…林鹿眼睛还闭着,试探性用手掌摸了两下。   他……居然一直枕在盛危大腿上!   林鹿也是睡糊涂了,明知道要起来,但盛危大腿太舒服,结实有力还有源源不断的热度持续散发过来。   他在立即起来,还是继续装睡,两者中间意思意思的权衡了两秒,尽量维持住面部平静,装模作样翻了个身继续躺下。   他偷偷撩开眼皮,发现盛危似乎在闭目养神,也没察觉到他的小动作。   林鹿合上眼睛装睡,但无论他再怎么培养,也是丝毫睡意都没有。   他脸颊贴着盛危的大腿,盛危沉稳滚烫的呼吸绵绵不断的拂在他的发顶,滚烫的呼吸甚至沿着领口钻进他的后颈,一股酥麻的痒意在他后颈攀爬,他想伸手碰碰,又担心盛危会发现自己醒了。   但至少这一刻,他的心情居然前所未有的平静安定。   林鹿一向是给别人带来安全感的人,现在他居然在另一个人身边感受到了安全感。   他思绪漫无边际的发散着,林轩澈、林海天、沙龙…那些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的东西纷纷淡去,他的注意力反而被盛危衣服上的气息所吸引。   他早就发现了盛危没有喷香水的习惯,衣服上的味道总是干干净净的,就算喝了酒也只有淡淡的酒气,并不难闻,至少他闻着还挺舒服的。   车开进别墅的地下停车库,李伯将车停稳,松开安全带:“先生,到了。”   盛危睁开眼,头一低下,便见林鹿侧躺在他腿上,半边发丝和左耳被压在下面,发梢被压的略显凌乱,露出半边雪白小巧的耳廓。   “起来,到地方了。”   等盛危催了两回,林鹿才装作刚刚醒来,悠悠转醒,揉着眼皮坐直身子。   声音惺忪微哑,带着一丝软糯:“回家了?”   盛危没应,李伯笑道:“到家了。”   盛危先打开车门,从左侧翼车门出去,凉风灌入车内,林鹿裹紧身上的外套也跟着下车。   停车库里的气温还是比较低的,直到进入电梯才稍好一些,林鹿抬起眼:“盛哥,刚才的情况要是放在电视剧里,一般主人翁不都是会耐心等躺在自己腿上的人自然醒过来,然后醒过来的人一脸感动:‘你怎么不叫醒我?’主人翁回说:‘见你睡得那么熟,我怎么舍得叫醒你呢?’”   他轻叹:“我还以为盛哥会那样做呢…”   盛危嗤笑一声:“怎么,你觉得我对你会有不忍心的情况吗?”   “不会有吗?”   盛危没说话,视线瞥了他一眼,掠过发丝落在林鹿的脸颊上。   “怎么了…”   盛危的目光停住的有点久,林鹿摸了摸脸颊,对着光滑的电梯墙壁照了照,这才发现自己脸颊上有几道印子,应该是发丝压在脸侧留下来的印记,白嫩的皮肤留下清晰的痕迹,而衬出他肤质既白又软。   林鹿对着镜子捏了一把自己的脸颊,轻轻一揪,就留下了一道薄红印痕。   他忍不住感慨:“原来我脸皮也挺薄的…”   盛危:“……”   林鹿这个一语双关他听懂了。   看不出来林鹿平时对自己的认知也挺清晰的。   走出电梯,室内温暖如春,林鹿霎时间觉得皮肤上那一层微薄的寒气被化解了,管家迎上前来接过他们手里的外套。   “先生、林先生回来了。”   盛危随手扯下领带,扔到一旁,往楼上走:“我要上楼洗个澡。”   到楼梯口的时候,脚步一顿:“五一放假,我要去个地方,林鹿你也把时间空出来。”   林鹿疑惑,“去哪里?”   难道又是出差?   还是说回老宅看盛叔?   盛危没答,抬步往楼上走,管家在后面追了两步:“先生,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等我冲过澡再说。”   盛危摆手,人消失在二楼走廊。   “厨房在做什么?闻着好香,”林鹿原本胃里反酸,是没什么胃口的,但是闻到厨房那里飘来的香味,他忽然有点饿了。   管家说:“是鸡丝面。”   许姨在厨房里忙活,见他们回来,连忙把小火温炖着的鸡汤舀出来,把面条在热水里过了一下,放进汤里,这样做出来的面条不易软没反而很劲道:“熬了两个小时,林先生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林鹿洗干净手,捏起筷子尝了两口,味道不咸不淡恰好适中,尤其是两口鸡汤下肚,更是驱散了浑身寒意,胃里暖融融的。   “许姨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许姨乐呵呵的,林鹿喜欢吃她做的菜,她就开心,眉飞色舞的说:“林先生吃的舒心就好,这空腹喝柠檬水,对胃损伤很大的,就得喝些鸡汤均一均,暖暖胃。”   林鹿捏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许姨怎么知道我喝柠檬水了?”   “先生说的,”许姨笑咪咪的,从围裙兜袋里摸出手机,将屏幕亮给林鹿看,上面的消息果然是盛危发的,说林鹿空腹喝了太多柠檬汁和酒,让她准备点暖胃的夜宵。   盛危看着挺糙的,居然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林鹿觉得意外。   一碗鸡汤下肚,胃里几乎找不到酸疼的感觉,他的胃已经被许姨的手艺征服了。   林鹿舒舒服服回到房间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准备睡觉,闭眼前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两点钟。   或许是在车上小憩过一阵,林鹿睡意反而并没有那么足,感受着空调吹在手背上温热的气流,他忽然想起许姨给他看的消息记录。   盛危发消息的时间,是九点多钟。   差不多…正好是到露台吹风的时间。   所以,那个时候,盛危掏手机并不是为了给联系方式,而是给许姨发信息?   ·   之后半个月,林鹿的日子风平浪静,每天就是吃吃喝喝,下午李伯定时送他到健身房锻炼,偶尔看看电影,或和管家到花房转悠打发时间。   心情平和,倒也没再生病。   或许是因为林海天的授意,让林轩澈和他打好关系,林轩澈主动联系过他四五回,约他出去打网球或是喝下午茶。   林鹿也去赴约了。   现在天气渐暖,出门也不像之前那么遭罪,就当打发时间。   这天林轩澈又主动打电话约他出去,林鹿看到短信的时候刚从健身房出来。   之前几次林轩澈约他都是提前约定好时间,比如说是后天的下午两点,这样临时叫他出来还是头一回。   林鹿刚才在锻炼,没空看手机,消息就不停的往外蹦。   嗡嗡——   [私生子:鹿鹿,你现在有空出来一趟。]   [私生子:我在这里等你。共享地址雪莩路Cozy会所。]   [私生子:怎么不说话,在吗!?]   ……   消息一分钟两条往外蹦,好像如果他不回应就要一直发下去。   根据这段时间打的交道来看,林轩澈和上辈子没什么区别,都是得了林海天的授意,至少表面客客气气的,现在却用这样急切的语气和他说话,看来确实是发生了急事。   下午去健身房一向都是李伯接送,见林鹿坐上车,李伯一边打方向盘一边问:“林先生,回别墅吗?”   “先去一趟雪莩路吧。”林鹿托腮说。   李伯应了下来。   想了想,林鹿掏出手机,给盛危发了个消息:“我去一趟雪莩路,轩澈找我。”   盛危回了个“。”   意思是表示知道了。   盛危人应该是在开会,过了片刻,又回了一条警告:“别忘了约定。”   林鹿笑了笑,用语音回复:“不会忘的,不聊公司的事。”   他们之间协议里面重要的一条就是林鹿不得参与任何林氏集团工作事宜,当然也就不能和林轩澈聊公事。   当然,他觉得林轩澈找他也不是为了公事。   会所地址在文星创意投资公司的对面,也就是林轩澈就职的公司对面,装修并不豪华,可以说是不起眼,里面人也很冷清。   林鹿报出房号,服务生引导他来到地点,推门进去,林轩澈正坐在里面等他。   桌上茶水还原封不动,林轩澈心烦意乱,碰都没碰。   林轩澈有个习惯就是在遇到烦心的事情的时候,会低头啃指甲,林鹿进来的时候,他就在低头啃指甲,目光没什么焦距,不知在想什么,连门开了都没发现。   “轩澈,在想什么?”林鹿在他对面坐下,柔声问。   林轩澈:“……”   没得到回应,林鹿也不着急,抬手给自己沏了喝茶,茶香清淡四溢,弥漫在空气中稀薄又绵长。   慢悠悠品了一口,惊讶发现口感居然还可以。   这地方虽然不起眼,茶却还是不错的。   比起茶,林鹿其实更喜欢口感甜一点的咖啡,但他品过的茶多,所以倒也算经验丰富。   林轩澈这才刚刚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他看向坐在他对面的林鹿,虚伪的客套:“鹿鹿你最近气色好像不错……”   林鹿这几天没怎么生病,下午又在健身房刚锻炼过,发了一身汗,脸颊也是白里透出一丝红润,他微微一笑:“可能最近心情不错吧。”   最近心情很差的林轩澈:“……”   林鹿吹了吹茶水,问:“你突然找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还是有什么不顺心的?”   林轩澈并未说话,似乎是在犹豫。   林鹿也没催他,就静静等着,过了十几分钟,经过几番犹豫后,林轩澈才终于开口,声音却很别扭:“你上回和孔世伯联系是什么时候?” 第70章   听林鹿说自从沙龙那天后,和孔世伯就没什么联系了,林轩澈脸上神情有种难以掩饰的心烦意乱。   林鹿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轩澈暗暗琢磨了一下,犹豫这件事要不要和林鹿说,如果和盘托出,他会不会落一个把柄落在林鹿手上,毕竟他不想这件事让林海天知道,况且林鹿知道之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在后面看他笑话。   踌躇之际,口袋里电话响起。   嗡嗡——   林鹿抿了口茶,看着林轩澈动作麻利地接起电话,不知那头的人说了什么,林轩澈的眉头几乎是立刻就皱了起来,他压低嗓音问:“什么!?那栋别墅里没人?这不可能,这就是他给我的地址,我还跟他进去过。”   “说是孔翊坤只是在别墅租住两个月,现在合同到期,人就联系不到了。”那头人说:“您还有孔翊坤别的地址吗?”   “要是我都知道那么清楚,还要你们做什么!?”   林轩澈还想再骂两句,余光瞥见林鹿还在房间里,这才收住了声,挂断了电话:“真是一个有用处的都没有。”   “你找孔翊坤有事?”林鹿放下茶杯,明知故问。   他当然知道林轩澈的找孔翊坤做什么。   上辈子孔翊坤的事情曝光出来,在舆论各界掀起了轩然大波。他故意带林轩澈参加DS沙龙,就是为了刺激他的自尊心,给孔翊坤接近他创造时机和平台。   “就…有点事想和他聊,”林轩澈含糊其辞,他还没反应过来这件事是林鹿促成的,还想隐瞒下来,进而问林鹿:“你知不知道孔世伯的住址。”   他不愿意说,林鹿也就没再追问。   林鹿沉吟:“我只知道孔家老宅的地址。”   林轩澈拿到地址,目的也就达到了,敷衍地和林鹿客套了两句,就拿起外套打算离开了会所。   “轩澈,”林鹿却在他出门前,开口叫住他:“爸说你在国外过的很苦,你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林轩澈身形滞了一瞬,回身假笑:“有什么不公平的,再说了,爸现在不是让我回国了吗?”   “你看得开,就太好了。”   林鹿抿唇而笑,透彻漂亮的眼睛里映入氤氲的雾气,让人看不透情绪。   “那你什么时候陪我一起去看看妈妈呢?”   林轩澈稍微反应了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住在疗养院的欧云芸,他当然知道自己和欧云芸没有关系,他的亲生母亲是萱姨,他内心只是慌乱了一瞬,就很快镇定下来:“我都可以呀。”   “妈见到你应该会很高兴的,”林鹿仰起笑脸:“你也很高兴吧?”   林轩澈:“……”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高兴了?   万一真见到了面,他还不是分分钟就被戳穿身份。   林轩澈咽了咽口水,勉强扯出一抹笑:“那当然。”   “那三天后怎么样?”林鹿追问。   林轩澈手里渗出一层薄汗,心又慌了,表面的假笑都快维持不住。   林鹿欣赏着他的表情,笑了一声:“其实我随便说说的。”   林轩澈没反应过来:“什,什么?”   林鹿端起茶杯,笑吟吟说:“妈病得很重,需要长期静养,打扰她休息也不太好。”   林轩澈:……   他恨不得把眼前这张笑脸扯烂,再放在地上狠狠踩两脚。   林鹿就跟个狐狸似的,反复逗他玩儿,拿他开涮呢?   但他也知道,现在的林鹿是他不能撼动的。   即使肺都要气炸了,林轩澈还是把这口气咽下去,咬牙摆出一张遗憾的脸:“原来是这样…”   这时手机上进来一条姜学文的消息,林鹿低头查看了两眼,对林轩澈说:“你不是有事要做吗,赶快去吧?”   “那我先走了,改日再聚。”林轩澈笑着带上门。   等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林鹿将视线又放回手机屏幕上,刚回复完姜学文的消息,又进来一通电话。   他也正打算离开会所,到套房里的洗手间打理衣襟,便随手打开免提:“喂?”   盛危那头声音也挺安静的,似乎是在电梯里,他听见了电梯上行的提示音。   他用开玩笑的语气问:“我们盛总是刚下班吗?”   “嗯,”盛危问:“你事办好了?”   林鹿走出洗手间:“和轩澈聊好了,他先走了。”   盛危说:“那你开门。”   林鹿愣了下,稍微打开套间房门,透过缝隙看到西装黑色一角,他果断把门拉开。   盛危背靠墙面,环着手臂低头看他。   林鹿有点诧异,没想到刚才通话的盛危就这么出现他的面前。   盛危扬了扬下巴:“走了。”   一同走进电梯,林鹿意外地问:“盛哥怎么来接我了?”   “顺路。”盛危手插在兜里,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他和你说什么了?”   这里的他自然指林轩澈,林鹿温言细语解释道:“轩澈问我孔世伯的住址,好像是找世伯有事?”   盛危随口问:“你和那个姓孔的很熟?”   “怎么会呢,”林鹿嗓音轻柔:“不过是以前生意上有些交流,见面打个招呼,说两句话的关系算不上熟吧。”   盛危微微挑眉,孔翊坤的脸他虽然记不清了,但林鹿上回和孔翊坤交谈时那股熟稔劲他可还记忆犹新,尤其是林鹿还说要给孔翊坤接机,现在却又翻脸说他们两个人算不上熟。   不过也不意外,林鹿对谁不都是温柔款款关怀有加,实则都是蜜糖陷阱,随时都能翻脸不认人。   盛危嗤笑:“林总可真多情呢。”   “就当盛哥在夸我了,”林鹿失笑。   “不过既然盛哥都夸我是个重感情的人了…”他意味深长:“那轩澈在找孔世伯,我更得尽一份绵薄之力不是吗?”   ·   孔家老宅在邻省。   林轩澈让助理给他订了最快的机票,他不想让林海天知道这件事,所以想要越早处理完越好。   飞机落地已经晚上九点多,他赶到孔家将近凌晨,问过孔家的管家得知孔翊坤并没有回来,甚至连孔家上下都不知道孔翊坤回国了,林轩澈的心里头顿时‘咯噔’一响。   孔家这些年逐渐衰颓没落,老宅也就个空壳,佣人只剩下在这里工作一辈子的管家没有走,听管家说孔翊坤回国很有可能去医院看望孔老爷子,他又奔着医院去,结果医院护士又告诉他,最近无人探视。   这下林轩澈彻底泄了气,急急忙忙赶回新京市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刚下飞机他就接到了一通电话,是严思彬打来的,林轩澈有些诧异严思彬忽然联络他,但还是接了电话。   电话接通那边就传来震耳欲聋的摇滚,亢奋的鼓点混合着杂七杂八各种人的欢呼声,隐约还能听见有人在喊‘再干’‘摇骰子啊’,震得他耳膜发疼。   林轩澈眉头皱起来,耐着性子问:“喂,思彬你联络我有什么事吗?”   在激越的音潮中人说话下意识会扩大音量,彬轩澈听见严思彬旁边有人模糊的声音,笑嘻嘻的问:“他还真接电话了?”   另一道模糊的声音起哄:“是不是还没看到新闻…”   紧接着严思彬声音也响起来:“轩澈出来玩啊,今天场子人多,很热闹的。”   “不好意思,我公司还有事要做。”林轩澈果断挂断了电话。   这些不学无术的富二代,闲着没事每天就是泡吧派对,都是些狐朋狗友聚在一起,以后就是混个家里公司的董事当当,等着职业经理人发钱,手里又没有实权,跟他们混在一起一点用没有,林轩澈自诩以后是要继承林氏的,这些人他还看不上眼。   回到公司,一迈进办公楼层,林轩澈明显感觉到周围氛围非常紧张,和平时截然不同,他起初还不明所以,直到走进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他的秘书正低着头站在墙角,手里捧着一撂文件,都是他入职后经手的项目,而林海天背着手,站在一幅海阔日落图面前,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那幅画是前任经理喜欢,所以才挂在这里的,林轩澈虽然觉得不好看,但他觉得自己很快就会到林氏集团总部去,这个地方也就是个跳板,所以就没动。   林轩澈强行镇定下来:“爸,你怎么来了也不知会一声…”   “我来看看你入职后工作做的怎么样,结果你不在公司,出去做什么了?”林海天将目光从画上收回来,回过身看他。   林轩澈心里有些慌,萱姨从小就教育他一定要顺着林海天,不然林海天绝对不会认他,也不会让他回国,所以为了讨林海天喜欢,他事事顺从迎合林海天,林海天也越来越少对他发火,大多都是用和蔼欣慰的目光看他。   久未见林海天动怒,林轩澈没有来感到一阵恐慌:“我去考察项目了…”   林海天背抵在椅子上,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上下打量片刻。   片刻后,林海天才开口,语调平淡没有什么起伏:“那你的秘书怎么告诉我,帮你订了邻省的机票呢?还有你昨天穿的就是身上这套衣服,是因为一直在外面跑,才没来得及换吧?”   林轩澈脊背一绷,下意识抬头去看旁边的秘书,秘书低着头没看他。   这个秘书是林海天安排给他的,他用了点心去对待这位秘书,他以为这段时间已经收服了,现在看来是他自以为是。   “你是去找孔翊坤的吧?”林海天拉下脸来很有气势,皱着眉头不怒自威。   “!”林轩澈脸色一白,没想到林海天连这事都知道了。   “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吗?”   林海天“啪”地把平板从抽屉里拿出来,扔到桌面上,指着屏幕上的新闻,拍着红木桌面道:“你看看这个,看看你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林轩澈拿起了平板。   #孔家三少涉嫌伪造鉴定书已被批捕##富二代骗富二代##多名富家公子被孔翊坤诈骗#孔翊坤诈骗圈内好友三亿#等词条正挂在热搜尾巴上,实时评论在下面不断跳动。   林轩澈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件事是早上曝出来的,到现在为止已经发酵的差不多了,经神通广大的网友们深挖,孔翊坤的艺术馆早就因为经营不善,规模急剧扩张,资金链跟不上,眼看要倒闭了,还倒欠了一屁股的债。   孔翊坤为了填补这个窟窿,便谎称自己看准了一批古董倒卖能赚钱,靠着自己以前做过鉴定工作的人脉,找人伪造了鉴定书,回国就是为了骗钱的。   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有些富二代人少钱多,还就相信他有路子,于是纷纷投资,林轩澈也是其中一个。   他投了三千万。   起初孔翊坤还方方面面哄着他,比如带他出入高档场合,给他展示自己收藏古董,但等钱一到手,跟他的联络就渐渐变少。林轩澈每回一联系他,孔翊坤就推脱说自己有事在忙,后来干脆没人接听,发信息过去问进度,也是石沉大海。   一周前彻底失联,就像是人间蒸发。   最后一次打电话给对方已经直接关机了。   指头在平板上某个新闻界面停留了片刻,林轩澈还是点了进去。   好像有谁在后面做推手,孔翊坤的诈骗名单被完整的罗列出来。   名单里赫然有他的名字。   林轩澈低着头,眼神是茫然的失魂落魄。   “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联系不上人了吧!孔翊坤人早就进局子里了!”林海天把桌面拍得震天响。   其实孔翊坤最开始失联,是他觉得钱捞的差不多了,打算跑路逃往国外的,但不知道是谁盯着他,没等他卷钱出国,就被人举报抓起来了。   林海天不知道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林轩澈被骗还是他看新闻才知道的。   “我刚在接风宴上把你一顿夸,转头你就能给我丢这么大个脸!”林海天一直按捺气性上来,他居然把脸面看得比命还重,现在林轩澈丢脸相当于公然打他的脸。   林轩澈头低垂着,他从青春期过后就再也没被这么劈头盖脸的骂过了。   他忽然想到严思彬刚才莫名其妙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让他去派对,想必也是看到新闻,故意奚落他。   林轩澈想到这里,耳边浑浑噩噩,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次的脸确实是丢大了。   林海天说:“我看你不像我,倒像是林海峯的孩子,多大的人了,再过几天过完生日就26岁了,居然还会被这么不像样的陷阱骗进去!”   “…爸,您再怎么也不能说这种话…”林轩澈红着眼眶小声哀求:“我知道这次是我昏了头,让您失望了,不过我也是想尽快做出实绩,让您认可我呀…我也想让圈子里的人都认可您没看错我…”   他哭着哭着,忽然灵光一闪,搬出萱姨来打感情牌:“您让我认欧云芸做妈,萱姨才是我亲妈呀,您知道有妈不能认我心里有多煎熬吗?她心里也不好受啊,妈为我牺牲这么多…我也想早点做出实绩,让她为我骄傲…知道自己的牺牲没白牺牲…”   听他提到萱姨,林海天表情才略微有些松动。   林轩澈又哭哭啼啼求了半天,那副作态让李海天想到了林轩澈五六岁的时候,那时林轩澈也很爱哭,后来被他训了之后,就再也没在他面前哭过,只是会偷偷在背着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流眼泪,这些都是萱姨告诉他的。   林海天从口袋里掏出降压药吃了两粒,他声音虽然没软下来,但是总不再那么紧绷:“行了,男子汉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你想做出实绩,就得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勤勤恳恳,而不是成天想着走偏门急功近利!”   秘书看准时机递来手帕。   林轩澈手帕擦了擦眼睛,点了点头。   “我刚才看了你经手的那些项目,都中规中矩,”林海天说:“尤其是你现在形象不佳,我原本要推荐你进董事会,现在也只能往后延。”   林轩澈肩膀抖了一下。   “现在知道难过了?”   “你现在需要一个冒头的机会。”林海天指着桌上一份文件夹说:“盛氏和我们合作的项目三个月后就要到期了,以往是林鹿负责的,这次你去谈。”   林轩澈脸上血色慢慢缓和,将文件接过来,用力捏了捏:“我会好好办的。”   作者有话说:   林轩澈:以后再也不想和林鹿一起吃饭了:) 第71章   林海天好不容易抽空来一趟子公司,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回去,他又在每层的办公室走动走动,视察了林轩澈负责的项目,听了高管对林轩澈的评价,见林轩澈确实在用心运营公司,脸色也渐渐松缓。   林轩澈也在一旁作陪,林海天一边走一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问:“你和严家孩子在来往?”   林轩澈一愣,反应了下,才意识到严家孩子指的是严思彬,他和严思彬那帮富二代团体算不上熟,更谈不上来往:“没有,我们不熟…”   “那我怎么听说你在沙龙上和他们玩到一块儿去了?”林海天问。   林轩澈头一次回国参加社交场合,林海天当然也不会放任自流,早就派了人在会场里盯着,看林轩澈都跟哪些人来往。   “严家还算不错,但严家孩子做事实在很诨,整天不务正业,以后也很难有什么出息,你要挑对你事业有裨益的人来往,别找些不着调的,”林海天数落他,“听说盛危也到场了,你怎么没和他拉近点关系?”   林轩澈倒也想和那些事业有成的人来往,但那些人又看不上他:“我和他搭话了,但盛哥好像不太容易接近…”   “不容易接近,你总要想办法去接近吧?”林海天理所当然道:“你弟弟怎么就能和他打好关系?”   林轩澈没吭声。   他听这些话几乎听到耳朵生茧了。   从小萱姨就拿他和林鹿做对比,以前是比学历,比成绩,现在林海天也这么说,他反而被激起一股不服输的意志。   “算了,你现在先把杂七杂八的事放一放,暂时以续约的事为主,”林海天轻叩桌案,“你弟弟大学的时候就能负责大部分集团项目了,你起点比他晚,就更不能失手,等你签下这个合约之后,到时候我再挑几个人,你跟着他们在大项目里头多学学。”   林轩澈点点头。   他知道林海天对他的良苦用心,萱姨曾经告诉过他林鹿当年进集团,林海天丝毫没有施以援手,也从未在林鹿陷入困难的时候指点迷津,这至少说明比起林鹿,他在林海天心里所占的一席之地更多。   有林海天的偏心,他未必不能弯道超车,避免走很多弯路,提早赶上林鹿。   林轩澈迫切地想要做出点实绩,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   他随手翻开手里的项目书,里面是有关这次合作的项目和已经拟好的新合同,说是旧合同还剩三个月到期,但不可能真等到三个月后再续约,一般来说提前两个多月就要确定下来,也就是他要在半个月里完成续约。   林海天指着文件夹里附录的部分:“这是往年我们和盛氏的合同,今年的合同也是照着往年拟的,你看一看,合同要是能签下来,我允许你适时让度一点。”   见林轩澈把全部精力都放在项目书上,林海天也就没再多留,在秘书的相送下往外走:“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爸,我送您…”林轩澈连忙起身。   林海天摆手,背着手往外走:“不用,你把全部精力都放在项目上吧。”   ·   五月初。   临近傍晚,飞机在宁城国际机场落地,从商务舱出来后,有专车将他们接往宁城有名的滑雪度假中心。   车平稳得行驶在大道上,林鹿撑着下巴,透过车窗看到远处覆盖着皑皑白雪的雪山。   他低头翻看手机,孔翊坤的事虽然在热搜上热度早就下去了,但消息在上流社会圈子里越传越广,林鹿加的群多,随处可见都在议论孔翊坤,好歹是老牌世家没想到出了这种事,到处沸沸扬扬的。   当然也不止孔翊坤,包括林轩澈在内的受骗者也被拉出来溜着议论一圈,这些人都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兴栽乐祸的心理,嘲讽林轩澈一回国本来就站在风口浪尖上,结果没脑子,被骗的这么惨,还丢了这么大个脸。   林鹿看的津津有味,使劲按耐住想翘起的嘴角,原本坐在他旁边闭目养神的盛危忽然开口:“你是怎么想的?”   林鹿猝不及防呛了口水,捂着嘴唇咳嗽起来:“什么?”   “这件事,你的想法。”盛危扬了扬下巴。   林鹿装模作样,“轩澈只是太单纯,所以被骗了,而且投资本身就是赌的一种,他只是赌输了而已。”   “这次的失误就是下一次的财富,虽然对这亏了,但吃一堑长一智未尝不是好事呀。”   盛危轻嗤,“你真会替他开脱。”   林鹿笑了:“我们是家人呀。”   盛危侧过头偏了一眼林鹿,他收起手机,托腮望着窗外,表情放松而平静。   车窗玻璃都遮不住黄昏时落在雪山上的霞光,映在雪上,落在微蜷纤长的眼睫上,留下淡薄的片光,就像薄弱易碎的雪花。   这么想来,林鹿对家人一向很关心,上一世他就发现了,对待家人和情人,林鹿是掏心掏肺的好。   林鹿…或许也不是他想象中的坏事做尽,只是他们立场恰好对立罢了。   正值五一节假日期间,滑雪度假中心人流量爆棚。这个滑雪场也是盛氏集团旗下的产业,下车后就有负责度假中心的殷经理亲自引导他们来到一处较为僻静的套房。   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就能将外面雪山风景一览无余,林鹿在窗前欣赏风景,盛危接了个电话,穿上外套:“我要出去一趟,谈点事情。”   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警告林鹿:“你有事和我打电话,别到处乱跑。”   林鹿大致知道盛危是去做什么的。   前几天盛危说要带他去个地方,他还以为是出差或是回老宅,没想到是来滑雪度假中心。   据管家告诉他,负责盛氏海外市场的是盛晴,也就是盛文京的妹妹,盛危的姑姑,盛危的母亲去世那段时间,盛文京从阴影中走不出来,对盛危很是忽视,唯独盛晴关心盛危,虽然远嫁到海外,但每年都会抽出时间回国和盛危小聚,聊一聊项目还有盛文京的身体。   林鹿收拾完行李包,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然后拉上窗帘去浴室洗了个澡。   他身体虚弱,只是坐了趟飞机,下来又坐了两个小时的专车,浑身就累的不行,洗完澡往床上一躺就睡着了。   醒来已经第二天上午,天光大亮,盛危早就不在房间里,林鹿闲无事打算到下面的滑雪场去转转。   他换了件衣服,活动了一下发酸的四肢,才坐电梯下楼。   昨天从落地窗往下看,就觉得这里的雪山很适合拍照,白天一看更适合了。   天空一碧如洗,偶尔飘过一朵绵云,林鹿在餐厅吃了顿早餐,慢悠悠往滑雪场走。   走的近了,人就更多了。   林鹿随意看了看,趁着节假日带着孩子出门游玩的人很多,还有成双入对的情侣,或许是为了不让雪景太过单调,角落里还摆放着耐寒绿植,在那附近合影,照相的人特别多。   林鹿今天没穿西装,就只是穿了宽松的休闲服,围了条象牙色的围巾,发丝蜷在颈后,走动的时候后颈有些轻微的发痒。   在分神的时候,他的小腿被轻微的碰撞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个扎丸子头的女孩。   女孩儿身高只到他的小腿,大概三四岁,头发颜色很浅,有点像外国混血儿,摔在地上也不哭也不闹,咬着指头,仰头看他。   林鹿抬脚走过来,弯腰把她扶起来,柔声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叫桐桐。”女孩小声说。   林鹿四处张望了下,“桐桐,你的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表情有点怯生生的,但林鹿低下头,朝她弯了弯眼睛,小女孩就没那么紧张了。   她咬着指头摇摇头。   三四岁的孩子知道的词汇有限,林鹿又反复问了几次,小女孩都是指着一旁的滑雪场入口,磕磕绊绊的回答:“漂亮哥哥…我要…滑雪。”   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林鹿沉吟了下,他在想要不要带小朋友到服务中心用喇叭寻人,但又担心小女孩的父母就在附近找她。   正拿不定主意,小女孩被不远处商场展柜里的吉祥物吸引了注意,迈着小短腿‘啪嗒啪嗒’的往那里跑。   林鹿跟过去,里面是个卖滑雪用具的商场,人不是很多,他一进门就看到小女孩摔坐在地上,一个搂着女人,打扮考究得体的男人站在小女孩跟前。   小女孩摔坐着,手心沾满了灰尘,不知道是被撞疼了还是摔蒙了。   “这小姑娘哪家的?走路不长眼啊,家长是不是没教好啊?”   男人大嗓门一嚷嚷开来,顿时引发了骚动,店里的顾客纷纷将视线投过来。   女人手里抱着的滑雪器具表情有点慌张,但是看了眼旁边泰然自若的男人,也慢慢镇静下来。   恰好目睹了事件始末的服务员,匆忙走过来,说了句公道话:“这位女士,先前我就提醒过您,一定要侧着拿滑雪板,如果抱在胸前会遮挡视线,很有可能会撞到其他人…”   “呦,你这是说我们的不是了!?你们就这服务态度?”男人横眉竖目:“这滑雪板是我们要买下的,我们爱用什么姿势拿就用什么姿势拿。”   “先生,这就是您不讲道理了…那孩子一进门就在窗那里看吉祥物,连动都没动,如果不是这位女士把滑雪板抱在胸前,肯定能看到人的。”   男人环着手臂,脸色流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你这个服务员也真有意思,我们是进来消费的,是顾客,我们花了钱的,为什么要考虑这个没花钱的小孩儿?”   “先生,话不是这么说的……”   林鹿缓步走来,把小女孩从地上牵起来,帮她拍了拍身上的灰,问服务员:“这块滑雪板付款了吗?”   “还没付款的话,我要了。”   刷卡买单也就是十几秒的事,林鹿侧过身,淡淡道:“现在该你们道歉了。”   男人愣了下,勃然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空气里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你之前说,你的滑雪板爱用什么姿势拿就用什么姿势拿,但现在这是我的滑雪板,况且现在我是消费者,而你不是消费者。”林鹿笑得无辜:“按照你的逻辑,现在该道歉的不是你吗?”   服务员只觉得痛快。   男人脸气得涨得通红,他耳朵里隐约听见有顾客窃笑,他冷静了一瞬,指指自己:“让我道歉,你认识我什么身份吗?”   林鹿认真打量了两眼,男人的脸清秀偏瘦,勉强还看得过眼,但他确实没什么印象。   他虚心求教:“你是什么身份?”   男人扬了扬下巴,趾高气扬道:“这个店是我家的,这个滑雪度假中心都是我家开的。”   度假中心属于盛氏集团的地产。   盛家人除了盛晴,他基本上都见过了,况且看盛文京和盛危的面相,都是那种深刻凌厉的轮廓,这男人单拎出来还算得上清秀,要是和盛危站一块儿那就是平平无奇,属于看面相也不是一家人。   林鹿顿了顿,迷惑地歪了下头:“你真是盛家人?”   “这还能有假。”   旁边人一片哗然,男人挑着眉头,嘚瑟地环视一圈。   “我不信,”林鹿服务员要了纸巾,给小女擦手,等确保两双手都擦的干干净净,才认真道:“除非你现在给盛危打电话。”   他谦虚询问:“你应该认识盛危吧?”   男人立即说:“我们可熟了…”   林鹿欣喜道:“那太好了,你赶紧打电话吧。”   男人顿了顿,恫吓他:“我打电话没关系,你可要想清楚,盛总一来,今天你和这小姑娘的事就别想翻篇了。”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到通讯录的某一页,指头悬停在通话键上,就等林鹿向他服软。   谁想林鹿却没有阻止他的意思,反而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男人咳嗽一声,又把手机收起来:“算了多大点事,人家盛总日理万机的,哪有闲工夫来处理你们。”   林鹿失望问:“你不打了吗?”   男人:“放你们一马。”   “行吧,那我打。”说着,林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盛危拨去了个电话,刚响两声就被接起,“购物中心F1顶云会场,你亲戚和我发生了点冲突,快来~”   说完,没等盛危反应,他就挂了电话,拉着小女孩坐到一旁的沙发上等着。   男人不以为然地笑。   他只当是林鹿故意在那里装模作样,所以也没走,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翘起腿搂着旁边女人的腰等着看好戏。   桐桐年龄只有三四岁,虽然刚才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小孩子的感官总是敏锐的,发生争吵的时候,她缩在林鹿怀里瑟瑟发抖,林鹿见小女孩很喜欢橱窗里的吉祥物,注意到墙上有卖吉祥物的挂件,就买了一条送给她。   没想到小女孩拿在手里摆弄了两下,仰头看看林鹿,又依依不舍地把挂件往林鹿手里塞,林鹿笑着哄她:“怎么了桐桐,不喜欢吗?”   “喜欢…但更喜欢漂亮哥哥…”桐桐拽着他的衣袖,腼腆的说:“妈妈说好东西要分享…”   “桐桐真乖,”林鹿摸摸她的小脑袋瓜,“不过桐桐用不着和我分享,我再买一个就可以了。”   服务员又拿了一条新挂件过来。   见林鹿和孩子玩的不亦乐乎,她表情流露出担忧,她虽然站在林鹿这边,却也不太相信林鹿是认识盛总的,到时候该怎么收场呢?   正在服务员犯嘀咕的时候,男人也等的不耐烦了,从沙发上站起来嘲讽:“你装腔作势可真能唬人啊,害我浪费这么长时间,也不想想,盛总是能让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盛,盛总?”   话还没说完,他往门口一瞥,整个人就傻眼了。   盛危单手插着口袋,风衣衬出身量高肩又宽,气势慑人,从门口走进来,顿时吸引了店里人的注意力。   男人呆呆看着走近的盛危,整个脑袋跟炸了烟花似的一片空白,脸上表情懵逼,盛总真的来了?   原来不是唬他?   这两个人真的认识?   盛危没分给他一个余光,径直走到林鹿面前,握着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伤哪了?”   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盛危掌心的热度,度假中心面积不小,林鹿也没想到盛危赶来的这么快,他视线落在盛危汗水渗湿的鬓角,笑着问:“盛哥该不会是听见我说和人发生冲突,以为我受伤了,所以匆匆忙忙赶过来的吧?” 第72章   盛危懒得迎合林鹿的调侃,虽说林鹿的话也没完全说错。   在他看来,林鹿细胳膊细腿,风一吹都能晃三下,要是和人撞到哪里,怕不是又要在医院住上几个月。   他站在原地看了看,见林鹿没什么外伤,皱紧的眉头才略微松开些。   只是他脸色依旧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究竟出了什么,不解释一下?”   “那还不是因为你家亲戚?”林鹿往后一靠,眼风瞟向不远处表情紧张的男人,给盛危递了个你自己意会的眼神。   男人表情难以置信,因为过于的慌张,手都不知道往哪摆。   盛危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拢起眉头,回视过去:   我们的感情有深厚到通过眼神就能交流吗?   林鹿眨眼:不能吗?   盛危回视:不能。   林鹿这才开口,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稍一歪头,无辜说:“我本来是很生气的,但没想到他说自己是盛家人,这不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毕竟我现在也住在你家,也算一家人,哪有家人为难家人道理?”   这番话可谓是绵里藏针阴阳怪气,听得周围人扑嗤发笑。   男人神色也是尴尬又恼怒,他张了张嘴,但盛危漫不经心瞥过来的一眼就压迫得他开不了口。   林鹿还在故作歉意:“不过之前的冲突已经发生了,那也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盛哥不会怪我吧?”   盛危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手插在口袋里,侧过脸打量男人的脸:“你叫什么,我怎么没印象。”   男人硬着头皮凑过来,满脸堆笑:“哥,您贵人多忘事,我们上上周还在悦庭见过呢。”   林鹿挑眉,拿眼神去看盛危。   经历漫长的沉默后,盛危才终于回忆起来:“你爸是殷经理?”   殷经理?   林鹿觉得有点耳熟,不就是负责接他们的度假中心的负责人吗?   男人点头哈腰,“对对对。”   盛危这才想起来前几天,汤森健约他到悦庭小聚,因为暂时还不能撕破脸,他便去了。   汤森健酒量又差,三杯热酒下肚,就和悦庭的一名女领班调上情了。   那名女领班是男人的姐姐,也是殷经理的女儿。   男人说:“汤总当时说要娶我姐姐呢。”   “那怕是不可能了,汤总早就结婚了,怎么,你还不知情?”   男人傻眼了,结巴道:“怎,怎么会呢…”   “——挺热闹啊,发生什么事了?”一道女声恰好响起。   林鹿抬眸望去,那是位打扮得体,肩膀上搭着披肩,看上去上了些岁数的妇人,脸蛋是标准的鹅蛋脸,一双眼睛精亮有神,尤其是眼角轮廓简直和盛文京如出一辙,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姑姑,你怎么来了?”盛危皱了皱眉。   盛晴掩唇一笑:“我们正聊着事,你接个电话就忽然出去了,我也想看看是碰上什么事儿了。”   “晴姨。”林鹿主动起身打招呼。   盛晴性情泼辣,笑眯眯的:“诶好,你就是林鹿吧,人比新闻上的照片还好看呢。”   林鹿?   一旁的男人刚从震惊中回过神,就听见这个耳熟的名字,他总觉得很熟悉,但一时没想起来在哪听过。   林鹿说:“晴姨也是,和盛危站在一起,起初还以为你们是姐弟呢。”   盛危:“……”   盛晴听的眼睛都笑眯成一道缝,她注意到林鹿怀里抱着的小女孩,诧异道:“我们桐桐…怎么在这里?”   小女孩原本低着头,专心致志摆弄手里的挂件,忽然听见妈妈的声音,抬头一看,便一下扑进盛晴怀里。   林鹿也没想到桐桐居然是盛晴的孩子,听盛晴一说,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原来盛晴要和盛危聊工作,就把桐桐交给度假中心负责人的殷经理带着玩。   可能也是不走心,度假中心人流量也大,殷经理不小心把桐桐弄丢了,但是看盛晴现在还不知道,应该是殷经理不敢第一时间告诉盛晴,打算先瞒着,再偷偷先把桐桐找回来。   不过这种行为并不只是单单的没及时通知这么简单,要是没遇上林鹿,桐桐被其他人拐走了,盛晴因为没有第一时间被通知到,连及时反应都做不到,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盛晴越想越心有余悸,“真是麻烦林鹿了,要是没碰上你,真是想都不敢想…”   林鹿摸摸小女孩的额发,小女孩害羞地抬头看他一眼,又埋回盛晴怀里。“没什么,桐桐很乖,也很听话。”   盛晴安抚着怀里的桐桐,见桐桐裤脚还有没掸干净的灰,就问林鹿是在哪里发现桐桐的,林鹿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店里发生的事都不用林鹿开口,就有服务员主动告诉盛晴事情经过。   听说桐桐被人撞倒了,还被倒打一耙骂了一顿,盛晴脸瞬间拉下来,盛晴脸上笑起来一团和气,冷下来时,锋利的眉眼气势压迫感也很足。   她扭头去看神色惶惶的男人:“你是谁?为什么要以盛家人自居?”   “我…”男人是殷经理的儿子,殷经理是滑雪度假中心的负责人,仗着这一点没少在这里作威作福,服务员们早就不胜其烦,问题是也不敢管。   现在见他面色尴尬,汗如雨下,都不由低低笑起声来。   汤森健和他姐姐好上的时候,他其实也在现场,还偷偷竖起耳朵去听,亲耳听见汤森健和盛危称兄道弟,便以为两个人是表兄弟关系。   那四舍五入,他姐姐嫁给了汤总,他岂不是也能认盛危做哥?于是他腰杆也硬了,到处打着盛家人的旗号惹是生非。   然而盛危却告诉他汤总早就结婚了,他姐姐没办法嫁给汤总做豪门太太了,他比谁都震惊难过。   “汤总不是盛总表兄吗?”   盛晴一听眉头就皱起来,“这是谁说的?小危没什么表兄弟。”   男人脸色顿时紫成茄子。   这才意识到是闹了个大乌龙。   “你爸没告诉你吗?”盛危散漫道:“殷经理也知道这件事,还曾以个人名义约我出去吃饭,我看出他的意思,告诉他汤森健早已结婚,他便说回去告知女儿,当这件事不存在了。”   这事殷经理知道,男人的姐姐也知道,或许觉得难堪,面子上过不去,这才没和男人说,谁能想到他还自以为姐姐要嫁入豪门,仗着势捅出这么大个篓子。   男人早就不是一开始趾高气昂的模样,脸白得像抹了层霜,仔细看,额头上还有一层细密的汗,不知是尴尬还是后悔。   他也顾不得周围有那么多人在看,鞠躬弯腰,不停地道歉说好话,压根没人理会他。   他想给桐桐道歉,桐桐年纪小又受了惊吓,早就窝在盛晴怀里睡着了。   “今天这事多亏鹿鹿了,不然桐桐吃了亏,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盛晴和颜悦色,她是真心实意感谢林鹿,越看林鹿越喜欢:“鹿鹿喜欢酒吗?我车里还有一些我亲手酿的白葡萄酒,到时候我让秘书给你送来。”   “谢谢晴姨好意,我也没帮桐桐什么,反倒是有她陪着我感觉时间都变快了。”林鹿笑着说。   又寒暄了两句,盛晴对盛危说:“今天还没谈完的事,明天再说吧,你和鹿鹿去滑雪场放松放松。”   “剩下殷经理的事我来处理。”   男人听见这句话,大脑里“嗡”地响一声瞬间汗如雨下,脚一滑差一点就要摔倒。   他爸把盛晴的孩子弄丢了,都没敢上报,要是知道是他把事情闹大,才害得盛晴知道的,他爸要是因此丢了工作没了饭碗,还不得拿起皮带把他往死里抽。   ·   一出商场,体感气温骤然降低下来。   林鹿唇角一牵,调侃道:“盛哥日理万机,要处理的事不少啊。”   盛危淡淡:“彼此彼此。”   就这么两句话,便把刚才的乌龙事件轻轻揭过去。   林鹿手里抱着刚买下的滑雪板,走了没两步就累得气喘吁吁,忽然手里一空,盛危把滑雪板接了过去,随意问:“会滑雪吗?”   “不太会,”林鹿抬眸笑笑:“盛哥教教我呀。”   盛危扬起唇,回过头看了林鹿一眼。   “我为什么?”   林鹿故意说:“难道盛哥没信心?”   盛危倒是很冷静,他明知道林鹿在用激将法,但还是不可否认地一头栽进去。   “跟上来。”   总归今天也没什么事,去滑雪场打发时间也不错。   滑雪场需要买票进入,但如果是入住旁边的度假酒店,就可以免去门票。   所以在出示了酒店的入住凭证后,工作人员在做完简单介绍后,就把他们放进去。   “以前滑过雪吗?”   “次数不多。”林鹿说。   盛危让服务人员回酒店把他平时寄存的雪具拿过来,等两人都换上雪具,才提着板子往雪道走,山下坡缓,是新手雪道,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人头攒动。   林鹿四处张望:“人比想象的还要多,能滑得起来吗?”   “那些人大多都聚在新手雪道,”盛危说,“往上走走,就没什么人了。”   果然从山脚下面往上爬了些距离,人就少了许多,林鹿还看到休息区有上山缆车,许多扛着专业摄影设备的人专程来到这里拍照。   终于找到一条适合的雪道,雪质比较松软,坡度较为平缓,周围人也不是那么多。   盛危环着手臂看他:“你之前是怎么做的?滑给我看看。”   林鹿确认了下身上的护具穿戴好了,才戴上护目镜,缓缓推动滑雪杖。   见他起势动作还算挺标准的,盛危在一旁看着,还有点期待。   没想到还没划出五六米,林鹿的后雪板就开始打架,果不其然摔了个跟头。   好在滑雪服够厚,摔跤也不疼。   林鹿吹不得冷风,脸上还戴着口罩,坐在地上把口罩往下扯了扯,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费劲地直喘气。   盛危手插在兜里,慢腾腾走过来,将手递给他:“起来,这才滑了几米你就喘成这个样子。”   “走到这儿来也挺累的。”林鹿抓住眼前那只手。   盛危手腕发力,轻松就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你刚才发的有问题,维持‘八’字是不错,但你滑着滑着就变成‘V’了。”   “保持住太难了。”林鹿撑拄膝盖说。   盛危抬头丈量了一下路线,说:“你今天的目标就是从我们站的地方滑下山,很容易吧?”   林鹿差点被口水呛到,他往山下看了一眼,这里距离山脚还有段距离,他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那要滑到太阳下山吧?”   “不是我高看你,”盛危眉稍一挑,“你既然要我教你,我就有把握能让你做到。”   感情盛危不是对他有信心,是对自己有信心。   “那我要是做不到呢?”   盛危啧了一声:“那我们今天就在这耗着。”   林鹿:“……”   他用滑雪仗将松软的细雪扬起来,又用力往下拄了拄,有雪落到盛危肩膀上,盛危随手掸了掸,也不在意:“休息好了就继续。”   “还没好,我还得再歇歇。”   休整了十几分钟,林鹿终于戴上手套,做好心理建设,重振旗鼓,盛危跟在后面,维持着和他相同的速度。   这回他还算有长进,弯弯扭扭滑了十几米,只是最后还是摔了个跟头。   “起来,再来一次。”   林鹿勉强支棱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腿明天肯定要报废,说不准连床都爬不起来。   他正摆姿势的时候,腰忽然被按住,盛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低头纠正他:“你时刻记住腰要稳住,腰不要乱扭。”   林鹿用力踩踩雪地:“我什么时候乱扭腰了?”   “你现在不就在扭。”   盛危说着,放在林鹿腰上的手用力收紧,隔着厚厚的滑雪服都能感受到盛危手掌的力道,林鹿才终于老实了。   “还有腿,用大腿内侧发力,保持住姿势,把板子拉直注意别打架。”   “你没必要想太多,就看着地面,保持着一字滑下来。”   林鹿滑得左摇右摆,但好在这次又有些长进,最后安稳停下来,没再摔跟头。   停下来后他回头一看,居然滑出去了有五十多米,虽然都是平地,没有坡度,但是也比他刚开始进步多了。   “我滑了有这么远吗?”林鹿睁大眼睛。   都说打开一扇门就会关上一扇窗,他也是这样。从小体弱多病,就注定他没有运动神经,平时也就是打打高尔夫和室内网球,滑雪也不是没尝试过,教练教过他几回,经常摔跤后林鹿也就没心思去学了。   所以这是他滑得最远的一次。   “你看到了吗?这次我滑了那么远!”林鹿拽住盛危的防雪服,兴奋地比划着长度。   五十米也只是勉强达到初学者的程度。   盛危本想这么说,但林鹿仰头望着他,也不知是日头正好还是什么,落在眼里忽闪忽闪的。   他喉结滚了一下,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嗯。”   “我还想再试试,”林鹿尝到了甜头,提着滑雪板往回走:“我在这自己巩固巩固,找找感觉,盛哥也去玩,先别管我了。”   盛危没立刻走,留在原地看林鹿滑了两回,发现确实挺稳的。   林鹿一次比一次滑的远,再加上每次都能平稳地停下来,没再摔跟头,让他对滑雪也来了点兴致,不知不觉就过了段时间。   等他觉得累了,就随便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舒缓酸痛的肌肉。   紧邻他们的那条雪道比较陡,只有技术娴熟的人才敢在这里滑,林鹿正捶打着小腿,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吹口哨。   他抬头一看,一个很眼熟的身影从高处俯冲滑下,流畅地划过翘起的石壁,利落地在空中做了个回旋落地,溅起三尺的雪沫。   前方又是一个弯道,林鹿深吸一口气,那道身影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反而借力加速,林鹿心脏砰砰直跳,只见那人雪板和地面几乎形成一个直角,干脆利落地旋身过弯,随即松开手杖,在雪道稳稳停下来。   防雪镜一摘,果然是盛危。   林鹿还是这么近距离的看人滑雪,盛危滑的是真的好,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那么高难度的雪道都易如反掌。   看了盛危的动作,林鹿开始觉得滑雪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他难得有些热血沸腾。   这么一想,他之前划的都是平地还没有到真正的雪道上去试过。   换做是以前林鹿绝对不会做这么冒险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就有一种冲动,觉得自己能做好。   但他还是想当然了。   雪道是有坡度的,林鹿刚刚学会走路,还没走好,就想着跑,无疑是超过了他能控制的范围,刚一下坡他就后悔了,速度比他想得还要快,寒风从他脸颊刮过,割得他皮肤生疼。   怎么急刹来着?   盛危好像还没来得及教他。   盛危摘下防雪镜,找了一圈,没找到林鹿,听见有人喊前面有个人好像在雪道打滑了,他连忙赶过去。   下坡的道又陡又长,林鹿背后沁了一层汗,他紧张地维持着动作,尽量不让滑板打架,这个平地上摔跟头不一样,要是在这里摔一跤,会直接飞出去,说不定摔伤,为了维持同一个姿势,他整个人都僵硬了。   眼看速度越发地失控,他握紧滑雪杖在地面尽量造成摩擦力,控制速度不要加得太快,或许是因为他太紧张了,呼出的热气凝在护目镜上,前面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现在他只庆幸刚才特意挑了个人少的地方。   林鹿都要听天由命,忽然模糊看见自己侧方出现一道人影,他此时脑海一片空白,对方说让他尽量压低身体就能侧卧下来,他也没及时做出反应。   眼看前面就要撞到松树了,那人擒他的腰用力一扯,林鹿重重撞到对方怀里,滑板打滑失衡。   视线中一阵颠簸眩晕,对方动作很娴熟,摔倒的地方避免了雪地凸起的石头,也一直护着他,他没感觉到什么疼痛,滚出七八米便止住了势头。   “咳咳…”雪被溅起来,林鹿晕晕乎乎吸了口气,吸入的细雪呛得他直咳。   好在砰砰乱跳的心脏终于平复下来,眼前被护目镜遮挡,看不清楚,但林鹿通过掌心感受到自己正压在别人身上,那人体格健壮,隔着防雪服都能摸到结实的手臂。   他抬起头,唇不知蹭到哪里,软软的还带着热气,他正想道谢,护目镜就被人抬手摘下来。   视野恢复一片光亮,便撞入盛危漆黑深邃的眼眸,他此时正岔开腿趴在盛危身上,下巴压在盛危的颈窝,双手撑在盛危的胸口。   一抬头,唇瓣正好贴在盛危的唇角。 第73章   林鹿喘气的频率蓦地停滞一瞬,溅起细雪黏在脸颊,融化后依然冰凉,感受到凉意他才回过神来,用滑雪仗挑开滑雪板的搭扣,立即从盛危身上爬起来。   但不知道是受了惊吓,还是体力透支。   林鹿刚撑起半边身体,喘息急促,头晕脑胀,作为支点的滑雪杖从手里脱落,又重新摔了回去,唇不巧又压在盛危唇边,差点背过气去。   如果不是他脸上戴了口罩,他们的嘴唇肯定碰在一起。   盛危只感觉林鹿的口罩在嘴角磨蹭,脊椎骨缓慢爬升上来一股痒意,林鹿全身的重量分明都压在他身上,但整个人却轻得厉害。   他微侧过头,就看到林鹿耳垂苍白透明,柔嫩的仿佛碰一下就会碎掉,发梢被汗水浸濡,不知是汗还是雪水攒在眼尾,晕湿了眼底薄红的颜色。   盛危忽然感受到自己耳根莫名其妙开始发烫,心脏就像装了马达一样疯狂跳动。   分明是在胸腔震动,却仿佛起震得耳膜都发疼。   他来不及细想原因,忍着骂人的冲动,喘了口粗气,本想直接把人推开,又怕伤到林鹿这个玻璃娃娃,嗓音低沉喑哑:“还不起来?”   林鹿下巴搭在盛危肩膀,闭着眼喘气:“我…咳咳…我没力气了。”   之前在雪道失控加速的时候,他为了控制速度,就已经把全身力气都耗光了,现在手脚都在虚脱。   他是有心站起来,但实在使不上力气。   “手给我。”盛危率先起身,掸了掸防雪服上的雪,随后把手递给林鹿,林鹿搭上他的手,被从雪地里拽起来,只是小腿酸软,用不上力气,如果不是靠着盛危,连站都站不稳。盛危用手机给前台打了个电话:“通知医生来一趟酒店套房。”   林鹿坐在岩石上歇脚,想想刚才发生的事情,还觉得心有余悸。   就算他早就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但面对猝不及防的危险时,还是无法坦然面对。   盛危打完电话走回来,抓住林鹿的胳膊,把人拽起来:“你还能走吗?还是想我背你?”   林鹿蔫巴巴的,整个人脱力无精打采,看不见刚才的兴奋劲,他只想赶快回酒店休息,但又顾虑周围游客太多,要盛危背着被人认出来,没准会成为新一轮谈资。   林鹿犹豫不决,伸头往山脚下看了看,好在已经临近傍晚,雪道气温逐渐下降,滞留在雪道的游客也没一开始那么多。   他瞥了一眼滑动的缆绳:“我们不能乘缆车吗?”   “从这里到乘缆车要走的路程,都够你下山了。”盛危懒得再等他犹豫,不容拒绝地把人提起来,林鹿下意识把腿勾住盛危的腰,盛危轻松抓住他的小腿,把人背了起来。   林鹿甚至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腿忽然就悬空了,趴在盛危背上。   盛危背着他,手里提着两人的雪具,走得又快又稳,林鹿又一次切身体会,感受到了他们的体力差距。   好在一路上没碰到什么熟人,其实也是林鹿多虑了,大家都穿着滑雪服,还带着头罩防雪镜,脸被遮得干干净净,就算是熟人擦肩而过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雪山上温度低,凉风呼呼往脸上吹,林鹿拉高了围巾,几乎将整个脸都埋到温暖的围巾里。   走了段距离,他才注意到盛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套摘了,估计是背他的那会。   他轻声问:“你冷吗?”   盛危心情烦躁,没那么好脾气:“管好你自己。”   林鹿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盛危忽然感觉手上一暖,他低头一看,林鹿把自己带着手套的两只手盖在他的手背上。   其实盛危并没觉得有多冷,反而现在两人隔着一个手套,他手心烫得快要起火。   林鹿也很难明晰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盛危分明和他的立场是对立的但他现在趴在盛危背上却只觉得信赖踏实。   不知不觉的头一点一点地往下蹭着盛危的肩膀,眼皮也逐渐粘在一起睁不开了。   回到酒店套房,室内暖气弥漫,和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   盛危把林鹿在沙发上放下,林鹿就下意识蜷起身体,伸手捞了个抱枕抱在胸口。   盛危换了身衣服,从衣帽间出来时,林鹿还没醒过来。   见过林鹿狡猾和使心计的样子,唯有在睡着的时候才会如此乖顺,就像皮毛雪白的狐狸下意识依偎着暖源,肤色雪白,耳尖鼻头一点薄红,嘴唇微微张开,发出轻微吐息。   盛危看着沙发上的人,抄着手在门口站了几分钟,直到医生过来敲门。   林鹿迷迷糊糊醒过来,但他没什么力气,只勉强睁开眼皮,由着医生给他做检查,防雪服一脱,林鹿体型顿时瘦了一大圈,剥开笨重的防雪服,露出单薄的身形。   宽松的休闲服套在身上都显得有些空荡,尤其是上身坐起来,锁骨就凸显得越发清冷薄削。   医生检查得很细致:“腰上有三四块地方撞青了,应该是从坡上滑下来的时候磕到哪里,但不算严重,多养养就好了,要是不放心可以再去医院拍个片子。”   盛危点了点头。   其实滑雪实在不算是一项安全的运动,就算穿着厚重的滑雪服,有些人摔一跤甚至会把肋骨摔断,所以检查是很必要的。   林鹿也乖巧配合,医生让伸胳膊就伸胳膊,让抬腿就抬腿。   盛危在旁边看着,视线沿着腰线落在纤长雪白没有一丝赘余的双腿上,林鹿手很小,骨架也小,连腿也细得厉害,仿佛他只要一伸手就能轻易折断。   “手脚也没问题,”医生说:“除了脚趾有轻微的挫伤,骨头和韧带都检查过没问题。”   林鹿道了声谢,盛危把人送走:“好,辛苦你。”   医生在临走前叮嘱:“挫伤的地方破了一层皮,我把药膏留给你们,早中晚各抹一次,尽量还是不要再去滑雪了。”   套间门被关上。   林鹿刚才攒了点力气,经过一番检查又消耗光了,浑身绵软无力的栽倒在沙发上,眼看疲惫得又要再睡过去。   “现在知道后怕了?”盛危插着兜站在原地:“平地上滑个几米就敢逞能上雪道,谁给你的勇气?”   你啊。   林鹿皱了皱鼻头,如果不是看到盛危那套滑雪动作行云流水,他当时也不会萌发出冲动。   盛危走过来,把外套扔在他脸上:“起来,去医院。”   林鹿现在只想倒头睡个天荒地老,难受地皱眉:“去医院做什么?”   “做CT。”   倒不是盛危想要小题大做,而是林鹿身体就是有那么脆弱,有些人虽然伤到内脏了,但是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事后才发现都已经晚了,虽然当时他护住了林鹿,但是也不敢保证完全没问题,总归拍个片子后患无忧。   如果是普通检查林鹿就配合了,但CT会暴露他的心脏病,到时候盛危会产生什么反应是他不可控的。   若是得知他有心脏病,没几个月好活,说不准就会放弃针对双木和林氏。   这不是他乐意看见的。   林鹿往沙发上一倒,有气无力地抱紧抱枕:“我不想走路。”   盛危从刚才就在按耐自己的脾气,尤其是林鹿蔫巴巴趴在那里,更让他心情不怎么样。   林鹿总是有让人心情烦躁的本事。   见林鹿不配合,这种烦躁的情绪达到了巅峰。   他冷冷道:“有车送你过去。”   林鹿直接拒绝他:“我没精神,就是不想动。”   盛危本身就是说一不二的人,尤其还是面对林鹿,更没什么好脸色,沉声道:“我说了,必须去。”   “我也明确说了,不想去。”林鹿难得语调带了些不愉快和任性,实在是他刚才受了点惊吓,浑身又脱了力,没什么心情好声好气的应付盛危,说话难免有些尖锐:“出了事情我自己负责,又用不着你赔钱。”   其实林鹿的性格一直挺任性的,毕竟他从出生就顺风顺水,楼扬那些周围的朋友又都很依着他,所以林鹿骨子里是挺任性妄为的,只不过平时被巧妙的掩藏起来。   盛危不懂林鹿明明体质孱弱,还对自己身体半点也不上心。   他烦躁道:“我在乎这个?”   ·   两天过去了,一直维持着僵硬紧绷的氛围。   白天盛危和盛晴聊海外业务,林鹿和桐桐在度假中心散步,一起坐了缆车看雪景,傍晚四人在酒店吃晚餐。   林鹿和盛晴母女关系拉近不少,盛晴为人泼辣,观察敏锐,等林鹿坐电梯上楼后,她问盛危:“你们闹矛盾了?”   盛危抬眸看她一眼,“只是发生了点事。”   “是吗,”盛晴挽起袖口,姿态优雅地倒了杯花茶,满脸探寻的兴致:“鹿鹿对桐桐的态度都比和你亲,连着两天了,饭桌上你们俩都没什么交流。”   盛危:“我和他本来就不是多熟的关系。”   盛晴抿了口花茶,差点呛到气管里:“…不是多熟?那你还帮人家请医生?”   “多吃点东西,”盛危用夹子把烤炉上烤好的肉夹到盛晴跟前的盘子里。   盛晴难得能享受这种待遇,碰了一下他的胳膊,打趣道:“你这是想用烤肉堵住我的嘴呀?”   盛危转移话题:“殷经理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已经处理好了,你不用操心,你不是早就想把这个度假中心整顿整顿?这应该是个机会。”盛晴笑道。   盛危也笑:“我有数。”   “不过难得见你们俩闹矛盾,还挺稀奇的。”等吃完了晚餐,各自在电梯口分别前,盛晴说:“你从小就是个炮仗,有脾气,当时就憋不住发火了,现在居然能忍着…鹿鹿也是,桐桐那么爱闹我都受不住,他和桐桐居然能相处这么好,可见也是个好脾气的,你们俩居然还能闹矛盾。”   “不管怎么样,别一直僵着,”盛晴临走前拍拍他的肩:“你大人有大量,低个头认个错有什么事过不去的。”   盛危:“……”   越是相处,他越觉得林鹿像一只狐狸,似乎特别擅长迎合长辈,懂得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博得他们的好感,盛晴一向是个精明的人,经过这几天相处,居然也被林鹿那张单纯无害的脸骗住了。   何况他自任在这件事上没做错什么,反而已经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林鹿不爱惜自己,还任性,甚至耍小脾气,他要是继续包容,林鹿就越发能蹬鼻子上脸。   就算林鹿主动缓和关系,他也打定主意不予理睬。   ·   林鹿站在花洒下,细密的水流从发梢淌走。   他都不记得上一次闹脾气是什么时候了。   其实他也知道分明是他自己逞能,一时冲动,非要跑去滑雪道,但他却在心里都怪到盛危头上,盛危要他去做检查,他就借故使性子。   说白了还是因为他还没做好准备,即使前世死过一回,面对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还是会慌乱。   也或许正是因为经历过一次,所以再次面对的时候,才会更加不知所措。   他迎着水流闭上眼,感受温热的水流驱散浑身寒意。   脑海里算了一下日历,距离他第一次真正病发的时间已经多了,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哗啦啦的水声里,林鹿轻声呢喃:“不应该这样,应该提前做好准备的…”   倏地睁开双眼,他简单擦干身上的水,裹了条浴巾走出来,刚巧碰上盛危挂断电话,面无表情拿起浴巾和他擦肩而过。   听见浴室哗啦的水流声,林鹿站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拉开窗帘,外面是一望无垠的雪山,从透明的玻璃能眺望雪山的尽头。   林鹿漫不经心的擦着头发,光着身子眺望外面。   深夜雪山冰冷安静,像耸立在孤独漆黑的云层里的尖塔,静静的遥望着远方。   他的身影清晰的倒映在玻璃上,肤色苍白,面容精致,就是这么一具鲜活漂亮的身体,刚才盛危居然能目不斜视地和他擦肩而过,他再次确认盛危确实是直的。   嗡嗡——   手机的震动声将林鹿发散的思绪唤回,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过去看,是盛危留在桌上的手机,来电显示是钱特助,应该是有什么工作上的事。   响了几声见没人接就挂断了。   林鹿正要收回视线,擦头发的动作忽然一顿,他在盛危的好友列表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头像。   备注-林轩澈。   作者有话说:   鹿鹿:他没看我。   盛总:衣服穿好! 第74章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加上好友的?   林鹿放下擦头发的毛巾,将盛危的手机拿起来,目光落在屏幕上,没做多少犹豫,顺着消息列表点进去。   两人聊天的记录不算多,大多数都是林轩澈在自说自话,单方面纠缠。   大致扫了一眼,他就基本上都能推测出前因后果。   当年初次接触林氏的业务,他也不是没吃过亏,但林海天对此都装作不知情,无动于衷,更别说帮他,当时他还以为是林海天在考验他。   而林轩澈只是被卷入诈骗案件丢了次脸,林海天就巴巴想为他挽尊,前脚刚说要林轩澈进子公司历练,转头就能把林氏总公司和盛氏的合作案交给他来负责。   这么明摆着偏心可不行啊。   林海天估计以为林氏和盛氏的合作是板上钉钉,才把这件事交给林轩澈来办,却不知道盛危早就想逐步断了和林氏的关系。   林轩澈应该是找盛危合作案的负责人商谈被婉拒了,这才千方百计找到盛危。   [林轩澈:盛哥好呀,之前你还来参加过我的接风宴,记得我吗?]   [林轩澈:其实我在国外就听说过盛哥了,一直想亲眼见一见,所以见到面说上话的时候别提有多高兴了。]   [林轩澈:盛哥怎么不理我?是上回在沙龙上我说的那些话让你不快了吗?]   林鹿捻了下指尖。   上回在DS塔,林轩澈居然还找到了机会和盛危单独说话?他们聊了什么?   而且盛危那脾性居然会通过林轩澈的好友申请,本身就让他意外。   [林轩澈:盛哥,我现在负责合作案了,之前业务是林鹿对接的,以后就换成我啦,请盛哥多多指教^^]   [林轩澈:盛哥,前两天我和盛氏那边负责人聊了一下,对方说没有续约的意向,我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盛危终于回了:[没有误会,盛氏打算取消合作。]   [林轩澈:。]   [林轩澈:林鹿是处理业务很拿手,但爸现在把项目交给我,换我做来也不会差到哪去。]   [盛危:你拿自己和他比?]   [盛危:就凭你?]   林鹿单手撑着桌面笑。   他都能想象得出盛危脸上在发消息时轻蔑嘲讽的笑,林轩澈估计看到消息肺都要气炸了。   莫名的,心头一动,这两天心里头那点小情绪就散了。   十分钟后,盛危披着浴袍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林鹿坐在沙发上,晃着两条细腿。   “哎,我想去坐缆车了,你去吗?”   盛危随手捞起浴袍往身上套,没有理会他。   他还以为林鹿突然来了兴致,也就是嘴上说说,毕竟现在将近八点,外面天都早都黑了,缆车也早就已经停运了。   林鹿却进屋换了件衣服,撅着嘴,推了推他:“去吧去吧,我已经给营运部打过电话了。”   盛危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来到山脚乘缆车的地方一看,果然早有工作人员等在那里。   此时外面早就没有游客了,因为是临时运营,所以也没人知道缆车开着,四周空寂无人,缆车里也是空空荡荡,林鹿快步两步,率先坐了进去。   盛危紧随其后,他对林鹿想一出是一出,大半夜忽然要坐缆车的行为感到烦躁,但很快冷静下来:“为什么忽然想坐缆车?”   “看夜景呀,”林鹿将手臂搭在栏杆上,望着玻璃窗外面:“你也从来没有晚上坐过缆车吧?”   说话间,外面开始飘细雪,雪花洋洋洒洒贴在玻璃窗上,凉风透过门缝丝丝缕缕地吹进来。   缆车两侧都是全然透明的,玻璃窗外就是无垠深夜,连绵雪山沉没在夜色里。   天色足够深邃黑沉,雪山就像漂浮在黑海上的岛屿,而随着缆车不断向上推移,似是孤舟安静平稳地在黑海中遨游,和一座座孤岛擦肩而过。   盛危挑眉:“居然也别有趣味。”   “是吧,”林鹿笑了:“除了有点冷。”   林鹿挪挪屁股,从盛危的对面坐到他身边。“还好椅子够大,不是很挤。”   盛危直觉他有话要说,便径直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林鹿伸出手,将手掌搭在盛危肩膀上,脸也凑过去:“我想和你缓和关系呀…”他盯着盛危,歪了下头,又撇开眼神,道:“这几天是我不好,和你闹情绪,现在我清醒了。”   缆车里并非一片漆黑,雪山映出的光洒在玻璃上,可以看到林鹿微抬着头,发梢被染上一层薄白,病气无辜的侧脸近在咫尺,就在距离他不到几寸的地方。   他眼神一瞥,就能看到林鹿衣领下纤细冷白的后颈。   盛危开口:“你觉得是我的问题?”   “…不是。”林鹿将下巴搭在盛危的肩头,闭眼嘟囔着,“是我的问题,是我没做好准备。”   盛危不明白,一直是林鹿在任性,分明在道歉,却唇紧抿着,仿佛受了莫大欺负似的。   林鹿其实也知道这两天自己很反常,甚至可以说是莫名其妙,实际上就是在撒气,任何人面对危险都不可能从容冷静,尤其是像他这样已经死过一次的人。   自从重生以来,他一直装的冷静镇定,但他内心远不如外表表现的那么从容,他很不甘心,也会恐惧,这些东西埋得很深,或许平时连他都没有注意,这次不过是吓到了,所以被刺激出来了。   盛危本想把林鹿推开,他们俩也不是什么可以相互安慰的关系。   何况洗澡前他才想过,就算林鹿主动缓和关系,他也打定主意不予理睬。   但雪落静深,晦涩空寂的环境里,林鹿急促的心跳就像在他耳边一样,颤抖得厉害。   盛危烦躁地捋了捋头发。   算了,就像盛晴说的,林鹿乐意的任性耍小脾气,那是他幼稚,他大人有大量,他和他计较干什么。   林鹿忽然感觉肩膀被一只滚烫的手掌扶住,他迟疑地抬起头。   盛危瞥了他一眼,捏了把他的脸:“行了,没什么过不去的。”   这些话也是盛危上一世经常对自己说的,盛氏倒了,他就再造一个,他有那个信心,有那个毅力,任何障碍都会解决,所以没什么过不去的。   缆车原路返回,回到原点,林鹿双脚还有点晕晕乎乎的,全靠盛危揽住他的肩带着他走回酒店。   进门时,他无意间瞥到玻璃门倒影,摸了摸脸颊,那里有道不太明显的红印。   是刚才盛危揪的。   盛危啧了一声,他分明没用力道,林鹿皮肤也太软嫩了,“疼吗?”   林鹿脸埋在围巾里,吸了一下鼻头,摇了摇头:“不疼…就是想喝点热的。”   “楼下有家咖啡店。”   从度假酒店坐电梯来到负一层,这楼整层都是美食餐厅,他们在一家墨西哥餐厅对面找到了咖啡厅。   咖啡厅里人不是很多,大多都是亲子组合,还有情侣同行。   林鹿掏了掏口袋,才发现卡留在防雪服里,他出来的时候换了件外套,所以没带出来,手机电量也不多了,提示还有林海天两个未接电话,没等他翻到支付码,手机就因为电量过低自动关机了。   盛危从钱包里掏出卡:“喝什么?”   林鹿拉下罩住半张脸的围巾,走过来看了看菜单,咖啡店里温暖的灯光落在他的发梢上,他抬眸笑了笑:“有推荐的吗?”   服务生脸微红,说话磕磕巴巴:“我们比较推荐暖心饮料,这是我们的新品,还有就是布雷街咖啡,算是我们家的招牌。”   林鹿笑说:“那就来一杯布雷街,双泵糖浆。”   服务生心脏砰砰直跳,操作点单机又出现了问题,反复重启了才好,一通操作忙得额头发汗,林鹿也没催他,和盛危说一声,转身去找空位。   服务生目光还追寻林鹿,盛危侧过身,挡住了他的视线,指骨敲敲前台:“给我一杯生啤。”   “啊好,”服务生匆匆回神。   已经到了晚上,咖啡厅里客流量不大,他们点的饮品很快就被端上来。   林鹿一见盛危面前放着生啤,就笑了:“来咖啡厅喝啤酒?”   盛危眉梢一挑,“怎么,哪条规定不行吗?”   林鹿笑着摇摇头,慢吞吞端起热腾的咖啡抿了一口,眉心微皱,入口奶泡味很浓郁,还有股淡淡的奶油。   服务生把饮品端上来,没立刻走,见状连忙问:“是觉得还有点苦吗?我去给您拿点奶精?”   “不苦的,”林鹿摆摆手:“很好喝。”   服务生松了一口气,还打算就着这个话题再聊两句,盛危就先开口了:“你还留在这里,是想听听我对生啤的感想?”   “没有没有,打扰您了。”服务生这才依依不舍离开。   林鹿在外面待得时间有点久,手都被冻红了,放在咖啡杯上捂了半天才缓过劲来,伸手解开围巾。   刚才一路走来,天空飘着细雪,雪落到围巾上,进到温暖的室内就化成了水,渗到领口怪难受的。   盛危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或许是因为刚才外面风有点大,林鹿每天打理整齐的发梢此刻难免有点凌乱,但不可否认的是,丝毫没能折损美感,小小脸蛋鼻尖微红,湿润的嘴唇,都很有吸引力,也难怪刚才那个服务生惊得一直挪不开眼。   盛危随口问:“你出门一直都这么麻烦的吗?”   林鹿不明所以:“嗯?”   他不知道盛危说的麻烦是指哪方面。   解下来的围巾他不知道放在哪,就这么放在桌上又觉得有点脏,于是抱在膝盖上。   服务生注意到这一幕,又主动走过来,殷切地问:“您围巾湿了吗?后台有吹风机,要不要我给您烘干?”   盛危叹为观止。   其实像他这样不怎么在意脸的人,都承认林鹿那张脸确实让人过目不忘,其他人恐怕更容易沦陷,瞧这店员主动示好那劲儿,酒会上那帮人居然还算克制。   他环着手臂,等着看林鹿怎么回拒。   “可以吗?”林鹿压根没打算拒绝,问:“现在是营业时间吧,不会耽误你的工作吗?”   盛危:……   怎么的,看这架势,林鹿这是不打算回绝啊?   服务生脸通红的,语速飞快:“没关系的,一会儿就吹干了,耽误不了多久的。”   林鹿慢吞吞喝着咖啡,拿餐巾纸拭了拭唇角:“那也还是太麻烦了…”   “不麻烦的,两三分钟就好了。”   “那好吧,我…”   林鹿后半句话还没出口,被盛危出声打断:“烘干衣物也是你们店里的服务?”   “这……”服务生答不上来了。   他有点忤盛危,男人个头高,身穿黑套头衫,风衣长靴手上戴着皮手套,他在度假中心工作这么长时间,也很少见到把冬装穿出时尚圈派头的人。   “几百万的围巾到时候你给吹坏了怎么算?”盛危又问。   几百万。   服务生脸色瞬间变了,那双眼睛有一瞬间呆滞,仿佛陷入震惊之中。   这围巾是用金子做的不成!?   其实这都是盛危随口找的借口。   他哪里在乎那几百万,只是觉得围巾算是比较私密的物品,长时间贴在林鹿脸颊上,随便给一个服务生,很不妥当。   至于为什么不妥当,他没细究。   林鹿打了个圆场:“谢谢你的好意了,我们本身就住在酒店里,一会儿就上楼了,到时候叫客房服务就好。”   服务生脚步飘忽地走了。   等服务生人离开后,林鹿拿手指戳了戳盛危的手臂:“你怎么这么凶呀,他那也是好意。”   服务生一走,盛危觉得周围的呼吸都畅快了不少,往后一靠,懒洋洋道:“你怎么就能分辨他是好意还是歹意?”   “我当然能,我也成年了呀。”   “那刚刚是谁在缆车上趴我肩膀上哭的?”   林鹿皱了皱鼻尖:“我什么时候哭了?”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聊起天来居然还有点轻松惬意,直到服务生去而复返,将一个盘子放在林鹿面前,盘子上面是切好的黑森林蛋糕,服务生红着脸说:“刚才不好意思打扰您了,还说了很多冒昧的话,这个蛋糕是赠送给您的。”   林鹿看着服务生的背影感慨:“没想到这里的服务这么体贴人性化。”   盛危刚刚好起来的心情莫名又变坏了:……   这服务生分明就是想对林鹿示好,但看林鹿好像没往那方面想。   盛危打量他片刻,稍微做了点评估。   林鹿应该是太习惯了,从小到大碰到对他这张脸献殷勤的人碰到太多了,所以这种程度的根本没放在心上。   嗡嗡——   正想着,盛危口袋里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两眼,起身走到一旁接起来。   林鹿坐在那里,蹙起眉头捻了下指尖,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   他刚刚注意到屏幕上来电显示,姓林。   作者有话说:   盛哥(今天心理活动):林鹿的脸怎么能这么软嫩!? 第75章   林鹿一边等人,一边品尝眼前精致的小蛋糕。   服务生不仅给他拿了叉子,还有小刀,都放在折叠妥当的餐纸上,好方便林鹿随时取用。   蛋糕切开能明显看到五层纹路,脆饼底,戚风蛋糕,奶油,樱桃酱,还有最上层撒着的巧克力碎。   一口下去,甜而不腻的味道配合着布雷街纯正的口感,瞬间治愈了林鹿的心情。   咖啡店有一面玻璃面向走廊,窗外人来人往,大多都是些情侣有说有笑地经过,在窗户上留下浅浅的倒影。   林鹿大约等了五六分钟,盛危挂断电话回来,林鹿戳着蛋糕问:“打完了?”   “蛋糕味道还不错,给你切一块尝尝?”   盛危瞧也不瞧:“我就算了。”   他对那些甜兮兮的东西没兴趣,尤其是还是那个服务生端过来示好的。   林鹿托着腮,问:“速度挺快的呀,是谁呀?”   盛危喝了口生啤,抬眉看他一眼,勾唇笑道:“猜猜看,你也认识。”   “林轩澈?”   林鹿沉吟片刻,猜测问。   林轩澈初来乍到,迫切的想做出点成绩,这又是林海天交到他手里的第一个项目,肯定要想尽办法和盛氏续约。   盛危笑了声:“错了,另一个。”   另一个?   难道是林海天?   林鹿放下叉子,擦了擦嘴角:“我爸说什么了?”   盛危心情还算不错,倒也回答他了:“就寒暄了两句,他说打你的电话没打通,让你有空了立即回电话给他。”   林鹿这才想起刚才手机上好像有两通林海天的来电。   不过有空回电话,那得等他有心情的时候。   林鹿不动声色:“起初我还以为是林轩澈呢…”   盛危放下酒杯:“那家伙烦人得很。”他问林鹿:“他和你真是亲生兄弟吗?”   盛危对林家人都没什么好感,但比起林轩澈,他承认林鹿还算可爱。   不对,他刚刚是在觉得谁可爱呢?   盛危按了按眉心。   “那还有假,”林鹿垂下眼睑,虽然是同父异母,但也是亲生兄弟,他轻轻摩挲咖啡杯,眉眼微弯:“那盛哥再觉得他烦人,还不是和他互换联系方式了?”   “联系方式?”   林鹿托腮:“我都看到他的来电了。”   盛危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你说的是商务电话?这部公用的,平时都扔在钱特助那里,只有我出差在外面才会带上,人应该是他加的。”   “原来不是私人电话啊…”   盛危挑眉,“你在意这个?”   林鹿轻翘起唇角,将叉子上的蛋糕含入口中,笑道:“就算和轩澈关系不错,但分明我和你是先熟起来的,要是轩澈和你更好,我也会难过。”   盛危心脏忽然间“咚”了一声,就像胸腔被重捶很重地落鼓。   林鹿趁他还没神,挖了一口蛋糕塞进盛危嘴巴里。   表层的巧克力碎很快就化了,樱桃酱和奶油在口腔里融化交织,分明是甜腻的味道,但却不让人生厌。   “味道怎么样?”林鹿将银叉搁在瓷碟上,笑着拍了拍盛危的肩:“脆饼底果酱抹得很足,戚风里还能品出一丝肉桂口感,这块黑森林应该挺好的吧?”   盛危回过神,随意哼了一声:“…还行。”   林鹿用纸巾擦拭唇角,弯唇一笑:“那我们算是和好了。”   ·   回到套房,林鹿就迫不及待拿起浴巾进了浴室。   虽然出门前洗过澡,但在外面走了一圈,头发上落的雪都化成水,发梢凉飕飕地贴着后颈,只让人想泡个热水澡。   在浴缸里放满热水,入水的一瞬间,热水包裹住全身,他轻叹一口气,仿佛浑身透骨的寒意都散去了。   等到水温变凉,林鹿才起身,擦干净身上的水。   盛危在客厅用电脑处理文件,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喝了生啤,屏幕上都有点看不进去,注意到林鹿走路磨磨蹭蹭的,随口问:“你脚怎么了?”   林鹿正扶着墙往卧室走。   刚才进浴室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不知道怎么的,碰一下就觉得酸疼,他只能扶着墙慢慢往卧室挪。   盛危盯着看了几秒,顿了顿,站起,扶了他一把。   林鹿一进卧室,就把自己摔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盛危的目光沿着凹陷不盈一握的腰线下滑,最后停在林鹿的双脚上。   肤色是细腻光滑的釉白,足弓线条优美流畅,只除了挫伤的地方泛出绯红。   这人不仅脸长得好看,连脚都像是工艺品。   其实人的感知在寒冷的环境里会减弱,但一旦回到温暖的环境感觉又会恢复,盛危说:“皮肤的热水里会泡的敏.感,血液循环,所以让你挫伤的部位比平时要疼一些。”   “开的药涂了吗?”   林鹿一顿:“…涂了。”   其实他只涂了两回,后来因为睡觉的时候涂好的药液总是会糊得到处都是,很不舒服,所以后面就没涂了。   盛危再怎么说也和林鹿生活了几个月,更别提林鹿心虚的这么明显。   他是真的搞不懂,林鹿怎么会对自己身体这么不上心。   盛危靠在门口,揉了揉眉心说:“现在涂。”   林鹿只好从抽屉里拿出药膏给自己上药。   在这段时间盛危的手机响了三四声,直到林鹿涂完了药,盛危走过来,低头确认过,才出去接电话。   电话那头是沈修未,应该是正打算去酒吧开启夜生活,能听见那辆超跑发出引擎制动声:“北距路又开了一家酒吧,我们到门口了,出来聚一聚啊。”   “你们聚,”盛危走到落地窗前,随手拉开遮光帘,“我人不在新京市。”   “出差了?”沈修未心下可惜,遗憾道:“那就没办法了。”   “没事挂了。”   “哎等等,”沈修未叫住他,敏锐察觉到盛危心不在焉,“你怎么回事,感觉那么漫不经心呢?”   “嗯?……没什么事,就是刚才想了点事。”盛危一直在分神,脑海里面不停闪过刚才林鹿在咖啡厅说过的话。   沈修未点了支烟,说:“什么事?或许我也能帮着出出主意呢。”   “老沈,”盛危声音平静:“假如说有个人对你说,你和别人关系好,他会难过,他这是什么意思?”   沈修未揉着头发,吐了口烟:“那当然是对你有意思呗,你要是对她有感觉就答应她,没感觉就回拒呗。”   盛危啧了一声,“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啊啊…”沈修未摸摸下巴碎碎念:“也对,这话好像挺暧昧的,就算是关系好的朋友也可以说。”   “朋友不是也分亲疏远近吗,比如你和一个朋友关系很好,他要是有了另一个关系更好的朋友,大多数人都会感觉到失落,不过男生间在意这个的好像不多…”   盛危随意瞥了眼隔壁卧室的门。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肯定是想和你处好关系的,不然也不会说出这种话,这点毫无疑问。”   盛危忽然感觉问沈修未就是个错误的事,就不能按照常理去判断林鹿。   林鹿不就是喜欢这样吗?用暧昧含糊不清的态度和言辞去动摇人,他要真的太把这句话当一回事,顺着他的意思猜来猜去,反而就着了道。   沈修未还在那头碎碎念:“这话是谁和你说的呀?长得怎么样…改天约出来见见啊。”   盛危:“挂了。”   ·   转眼已经在滑雪度假中心住了五日,今天就是离开的日子。   两辆专车一早就停在停车场。   桐桐很喜欢黏着林鹿,这些天起床睁眼就会拿着画具来找他,让林鹿给他扎个漂亮的小辫子,自从林鹿给她买了画具,教她用马克笔玩填色游戏后,桐桐就对画画起了兴趣,成天都黏着林鹿要学画画。   现在也知道要分别了,她背着小包,心情看上去很低落。   林鹿蹲下来,摸摸她的头发,“我们桐桐的小辫子是谁扎的呀?”   “是妈咪,”桐桐很小就有分辨美丑的能力,她撅了撅嘴巴,“可是我不喜欢。”   “那哥哥给你重新绑一下。”林鹿灵活地重新给她扎了个小辫,弯了弯眼睛:“我们桐桐还想不想喝奶茶?”   桐桐拽着他的袖口,怯怯问:“可以吗?”   “走,我带你去。”   盛危和盛晴在不远处聊天,林鹿带着小女孩到购物中心买了杯奶茶,特意要一杯里面没有加小料的,防止小女孩喝的时候不注意噎到嗓子。   三四岁的小孩子特别容易满足,捧着奶茶,笑容就又回到脸上。   林鹿牵着她走回来,盛晴用手臂拐了下盛危,冲他挤了挤眼睛:“你和鹿鹿和好了?”   盛危没理她的揶揄。   盛晴朝他们招了招手:“桐桐回来,要上车了。”   小女孩被盛晴抱起来,又一次意识到要和林鹿分别,瘪了瘪嘴巴,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盛晴脸上洋溢着笑容:“桐桐这孩子猴孩子,这几天麻烦鹿鹿了。”她轻轻捏了捏桐桐的手:“快和哥哥道别。”   小女孩眼眶里泪水涟涟的,含了好几泡猫尿,坐在盛晴怀里还扭着屁股,依依不舍地往林鹿那伸手:“妈妈,漂亮哥哥不能和我们一起走吗?”   “哥哥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呀。”盛晴抬起头无奈说,“看来桐桐是真喜欢你。”   “我也喜欢桐桐,”林鹿笑着说。   “那明年漂亮哥哥也会来吗?”小女孩眨巴眼睛,蹬着小短腿问。   盛危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着两人依依惜别,林鹿脸上笑容温柔干净,就算是路过的人都挪不开眼睛。   林鹿笑着握住她的手:“会来的。”   “那我们说好了哦!一定哦!”小女孩鼓起腮帮子,认真说:“我们拉钩…漂亮哥哥可不能把桐桐忘了!”   林鹿和她拉了个勾。   盛晴这才抱着小女孩上车,透过车窗和他们摇手道别,直到车子开远才升起车窗。   上了车,林鹿略显疲惫地靠近后座,他昨晚睡得很早,但不知怎么的莫名就觉得身体很重,打不起精神来。   盛危关上车门,嘱咐司机开车,见他难得那么安静,眼神一瞥:“不舒服?”   林鹿勉强摇了摇头。   离机场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林鹿看向窗外柏油马路,树影幢幢,午后阳光正好。   他眼皮渐沉,正想靠着后座睡一觉,胸腔里心脏忽然突地跳了一下。   扑通——   不是之前的隐痛幻痛,而是切实的感受。   林鹿轻吐了一口气,将额头轻轻贴在车窗上。   他的心情一瞬间跌到谷底,他上一世发病,就是从心脏的偶尔失率开始的。   昏沉半醒间,他忽然想到。   他忘了,明年这时候他就躺在病床上了。   约定。   看来是履行不了了。   作者有话说:   盛总:林鹿…有时候也挺可爱的。 第76章   林海天嘱咐他有空立即回个电话过去,林鹿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直到回到别墅,他又接到林海天的电话,于是让李伯送他前往医院。   刚跨进医院大门,迎面而来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林鹿在电梯里整整衣襟,随即在护士的引领下来到VIP专护病房。   来到病房要通过长长的走廊,里面是一间看似宽敞的房间,但由于遮光帘被拉得死紧,光线被紧紧遮蔽着,反而显得逼仄。   林鹿不喜欢这种地方,看一眼仿佛就要透不过气来。   一名行将就木的老人仰躺在病床上,护士手脚麻利正在做着清理工作。   老人就像已经枯萎的木头,浑身上下都腐朽了,面孔瘦脱了相,浮肿而麻木。   林鹿见过这张脸意气风发的时候,所以看到他钟鸣漏尽,仿佛枯槁一般躺在这里。   他心头浮出诸多感慨。   等了没多久,病房门再次被推开,林海天和林轩澈走进来,旁边还带着个秘书。   林轩澈一迈进房门,就忍不住捏紧鼻子,屏住呼吸,病房里充斥着一股难闻腐朽的味道,混合着消毒水更让人觉得刺鼻。   “你先出去吧。”林海天见他一副强忍干呕的模样,体谅地摆摆手。   林轩澈如释重负,赶紧出去了。   林海天先是扫了眼病床上的老人,神色透露出浓重的哀伤和悲戚,深深叹了一口气,随即才对林鹿说:“你大伯从昨天开始就神志不清,医生说是年龄大了,加上高血压和脑梗,基本上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林鹿敛下眼眸,不知不觉时间居然过得这么快。   他知道再过三天林大伯就会因为脑梗恶化,没等到急救便在睡梦中去世了。   林大伯身子骨一向不好,平时躺在加护病房里不能见风,上次林轩澈接风宴也只有他没能到场。   上一世林鹿在国外出差,回国的时候,林大伯已经被火化下葬了。   不过林大伯这位林氏老大哥的去世只是揭开一系列问题的开端。   林大伯生前手里掌握着平波会所,林海天当年把这个会所打发给他的时候,会所眼看都快倒闭了,后来被林大伯盘活了,这些年被林大伯精心经营下,版图扩张日益壮大,如今也有了相当大的规模。   平波会所是娱乐商务会所,许多商务人士都会来这里消费,这是多么庞大的信息网络,就像一块散发着血腥味的肥肉,林海天也觊觎不已。   林鹿手插在口袋里,看着病床上的林海波,仿佛看向上一世的自己。   上一次他也是这样,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死亡的海潮就像风浪一般淹没压迫他的咽喉,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更大的浪潮将他沉没。   心里掀起微妙的情绪,一股诡异的不甘的阴冷顺着脚踝往上爬。   有多少人盼望着他死呢?   他死后又有多少人惦记着他所掌控的林氏的呢?   林鹿以为自己早就闻惯了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甚至尽力让自己去忽视这种味道,但果然还是太刺鼻了,他皱了皱眉,捂住嘴唇将一声干呕憋了回去。   “咳咳…”   “这里空气是不干净,我们出去说吧,”林海天拍拍他的肩膀。   林鹿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林海天让秘书倒了杯热茶过来,他手里捧着茶杯,闭上双眼。   林海天在他旁边坐下,林鹿闻到一股熟悉的沉木香水味,又觉得有点想干呕了。   他忽然有点想念盛危身上的味道了。   盛危现在在做什么呢?应该在公司处理事务吧。   “鹿鹿,你心情也不要太过于沉重了,”林海天宽慰道:“生老病死也是人之常情啊。”   “爸爸就是想带你来见大伯最后一面,不是想你闷闷不乐,把心事闷在胸口,你这孩子从小就心思多,思虑过重过你身体也不好,爸就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爸真的想我平平安安?”林鹿掌心摩挲杯壁,清淡冷冽的茶香味算上喜欢,却能清新空气。   “那是当然了。”   林海天看着面前的孩子,好像林鹿住进盛宅后,说不清楚哪里变了。   没等他深究,林鹿便又恢复如常,看向林海天笑说:“我也希望爸注意身体,长长久久陪着我。”   林海天也没有以前年轻了,鬓角隐约冒出几根白发,但浑身儒雅的气质反倒更加沉淀下来。   听林鹿这么说,他刚才那点探究的心思烟消云散,轻拍林鹿的手臂,笑道:“爸肯定多注意。”   “嗯,尤其是高血压容易引发脑梗方面,爸血压一直不稳,可要多做检查。”   林海天闻言道:“放心吧。”   他故作叹息:“不过你大伯也是遗憾,辛辛苦苦把平波经营到这个规模,还没等更加壮大,人就躺进医院了。”   林鹿点头:“是啊,平波是大伯的心血。”   林海波原本有个品学兼优的孩子,考上了985名校,林海波走到哪都要和别人炫耀,后来那孩子和朋友毕业旅行的时候发生交通事故,意外去世了。   从此林海波就一蹶不振,不仅酗酒还沉迷赌博女色,妻子受不了他这样就和他离婚了,直到他输光手头所有积蓄,求到林海天面前,林海天把一家濒临倒闭的会所当破烂一样扔给他。   林海波便把所有的精力都投身到了会所经营里。   可惜早年酗酒沉迷女色还是掏空了他的身体根基。   林鹿回想起上一次见到林海波,那时林海波坐在智能轮椅上,面孔形容枯槁,一双眼珠子浑浊且没有焦距,那时就是在苟延残喘罢了,既可怜又可悲。   林鹿按了按左胸,而现在留给他的时间也到了尽头。   “所以我打算接手平波,总不能让你大伯的心血被糟蹋,”林海天喝了口茶,摆摆手,“你大伯没有孩子,要是我不管,也就没人能管这个摊子。”   分明是捡了个大便宜,到林海天嘴里倒成了做善事。   林鹿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笑容:“可是我听说大伯要把股份留给二叔。”   “什么?海波要把股份留给林海筠?”林海天胜券在握的脸色一变,表情也不如刚才的平静淡定:“你确定吗?”   林鹿笑了:“我肯定。”   二叔林海筠和林海天从小就不对付。   在林鹿看来,林海筠是个志高手低的人,只知道吃喝嫖赌,本身没什么能力,却总是做梦想要入主林氏,成天叫嚷主张平分林氏,林海天拒绝他几次,林海筠就把人恨上了。   总归在林海波去世之后,遗嘱就会被公开,所以就算提前告诉林海天也无所谓。   “我对老大哥这么好,他居然要把股份留给林海筠?”林海天握紧茶杯,声音低哑,语调带着深深的厌烦:“林海筠有什么本事,股份给他也是糟蹋东西。”   林海天若有所思。   他原本心安理得地以为林海波死后,股份肯定是他的,毕竟林海波现在的股份也是当年他给的,所以死后自然以为是要归还给他,没想到居然落到一直他看不上眼的林海筠手里。   林海天敲打着膝盖,眼神透出冷意,招来秘书,嘴皮动了动:“你去查查林海波现在究竟握有多少平波部分,还有平波的现任股东列个表给我。”   秘书躬身应下。   林鹿弯了弯眉眼,起身道:“那我先走了。”   林海天缓下面色,心里惦记着平波股份的事,所以没和他多唠,“好,我再陪陪你大伯,让秘书送你下楼。”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林海天和兄长关系多好。   林海天是个把做戏刻进骨子里的人。   不然也不至于能骗过欧氏掌舵人,把他们的掌上明珠娶到手。   秘书闻言,立即过来送林鹿。   林海天有许多个秘书,萱姨本身就是秘书上位,自然很防这一点。   所以除了萱姨,其他的秘书无一例外要么是男性,要么是超过四十岁的女人。   这个秘书看着平平无奇,却很懂分寸,笑容和煦并不过分夸张,林鹿朝她微微颔首:“Anna好久不见。”   Anna一愣,诧异道:“您还记得我?”   她和林鹿只见过一两面。林鹿莞尔:“怎么不记得,辛苦你还特意送我下来。”   “我也有事要去办的。”Anna笑了笑。   电梯门开了,林鹿摇摇手:“那就送到这里吧,你还有事要忙,就去忙别的吧。”   Anna点头,站在原地目送林鹿走远。   半晌,她笑笑,从性子上来看,林鹿和林轩澈还真不像亲兄弟。   ·   从医院里出来,时间刚到中午。   艳阳高挂,医院外面大片大片的落地窗反射着阳光,林鹿觉得有点微晒。   他一边走,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姜学文了个电话:“帮我查个人,平波会所现在的负责人,名字应该叫虞慧毓。”   姜学文应下:“我调查清楚之后汇报给您。”   “嗯,盯着她,如果她想做什么,就帮衬一点,推波助澜。”林鹿勾起嘴角。语气平静。   虞慧毓,这个女人他只听说过她的名字,没有正面见过,但确实是个有手段的女人。   林海波缠绵病榻有一年多时间了,这段时间都是虞慧毓在帮他经营。上一世他听说过一些小道消息,说虞慧毓原本是会所一个陪酒女,在风月场里厮混过一段时间。   后来林海波挖掘了她,把她一路拉拔上来,虞慧毓有手段,有头脑,可以说平波后来能经营到如今这个规模,虞慧毓功不可没。   但她也栽了个跟头。   虞慧毓一边操持会所,一边照顾林海波,以为她一心一意伺候,林海波去世后一定会把股份留给她。   却没想到最后受益人是林海筠。   虞慧毓可不是个善茬,上一世就闹得轰轰烈烈,现在这趟水已经被他搅浑了,就让他们三个斗去吧。   回到家里,林鹿到流理台洗手,许姨正围着围裙在厨房忙碌,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许姨在做什么菜呢?”   “水晶肘子,红烧狮子头,还有……”许姨一一给他数来。   林鹿沉吟:“再添道海带汤吧,给盛哥补补脑。”   毕竟他大伯就是脑梗走的。   许姨忙说:“好。”   盛危今天回家时间有点晚,在宁城度假待了五天,公司堆积下来一堆文件需要他及时处理。   但即使处理了一天工作,他脸上也未见疲色,扯下领带,抬眼看向林鹿:“你去医院看你大伯,见到人了?”   “情况怎么样?”   林鹿摸了摸鼻尖:“不太好。”   他感慨:“看了之后,让人有很多感情想抒发。”   盛危和林海波没什么交情,对林鹿的感慨也没兴趣,随意点了点头,视线定在餐桌上那一大碗绿油油的汤上,“那是什么?”   “煲的海带汤,看你平时工作压力大,喝碗海带汤补补脑。”林鹿恳切地说。   盛危冷漠的脸略有缓和。   却听许姨笑容满面地补充:“林先生说看望的大伯就是脑梗恶化的,所以看到大伯就想到先生,这才特意叮嘱我煲了海带汤。”   盛危缓慢低头去看林鹿,眼底像是结了冰。   许姨拍着大腿,一脸懊恼说:“你说我怎么没想到先生也要补补,平时工作那么辛苦…还好林先生关心先生,这才提醒了我。”她碎碎念转身:“最好林先生平时喝的药膳,也该再多做一份…”   林鹿笑了声,面不改色:“毕竟我善良的品性让我无法对此视而不见。”   盛危:“……”   作者有话说:   鹿鹿:我真是贴心小棉袄^^ 第77章   一晃眼三日后,平波会所董事长林海波去世的消息占据了经济新闻的各大板块。   林鹿出席葬礼吊唁,林海波如期而至的病逝让他对重生有了实感。   虽说以前也没把重生当成一场梦,但林海波与上辈子重合的去世日期,让人越发有一种时间的车轮缓缓推移,朝既定的轨道,不断前进的感觉。   林鹿思索得多了,体重又轻减了一圈。   这周六,许姨特意做了一桌子好菜。   开放式厨房面积很大,林鹿看过,那里有各种各样的烹饪工具,许姨做了林鹿平时吃惯的粤菜,盛危喜欢的墨西哥菜。   还有人手一碗的海带汤。   林鹿穿着一套毛茸茸的睡衣从楼上走下来,薄薄的棉质睡衣拖到脚踝,显得有点大,许姨左看看,右看看,又摸了摸他的脸,忧心道:“林先生是不是又瘦了?脸上肉都快没了。”   “肉没了还有皮,”盛危挑眉,“他光是皮就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   林鹿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动容道:“盛哥总是能发觉我与众不同的闪光点。”   盛危冷笑一声:“你最好能一直保持这样的自信。”   许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斗嘴,一边给他们盛汤。   起初她还会担忧,但看他们斗嘴的次数见得多了,许姨都淡定了,这也未尝不是一种关系好的表现呢。   吃过午饭,佣人将碗碟端到厨房去清洗,许姨给林鹿切水果当做饭后甜点。   糖心苹果被切成兔子形状,整整齐齐码在拼盘里。   林鹿用叉子插起一块小口咀嚼,动作看得赏心悦目,速度却并不慢。   盛危上楼换了套西装下来,见他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一边看剧一边吃水果,皱了皱眉。   不得不承认,林鹿确实又瘦了,明明吃得也不算少,怎么丝毫都没有长胖的意思。   林鹿一抬眼,看到盛危准备出门,好奇:“去哪?今天是周日吧。”   盛危:“一个世伯新项目落成开幕式,去露个脸。”   “那可以带家属去吗?”林鹿歪头问。   盛危随意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扫了他一眼:“家属?谁?”   林鹿大言不惭指指自己。   “你?”   林鹿腼腆说:“同住一个屋檐下,不就是家人吗?”   盛危笑了声,眼皮微抬,声音没什么情绪变化:“那我建议你去住青年旅馆,你一晚上就能多十几个家人。”   林鹿若有所思:“是么,我还没住过…”   “何况酒会上缺的不是家属,是女伴。”盛危的目光落在林鹿身上,勾唇笑道:“怎么样,你能胜任吗?”   林鹿:“……”   他难得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盛危懒得再搭理他。   盛危扣上衣袖袖扣,远去的脚步声很快被玄关门隔开。   林鹿遗憾地轻叹,将自己往沙发上,用遥控器翻出一部贺岁档的喜剧片子,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   今日落成的是新京市通往邻省的一条跨海隧道,承建商是老牌建筑公司程氏。   程氏发迹海城,是建筑行业的参天大树,想攀上这棵大树的人不知多少,开幕式后还有酒会,各界人士云集于此,光是礼花就放了上千响。   林氏作为金融圈的庞然大物,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林轩澈跟在林海天身边四处交际,目光不时飘向人群中央。   那位掌权程氏四十余年的老人就坐在轮椅上,推着他的是他的儿子,也是程氏下一任继任者。   程老已是八十二岁高龄,发须花白,体态丰腴,总是笑吟吟的像是弥勒佛,但眼神精亮,总能给人带来很大的压迫感,那是多年商海浮沉后的沉淀。   和程老寒暄问好的人太多了,林海天也拉着林轩澈走过去。   林轩澈连忙把香槟放在桌上,低头仔细打理西装,确认无误后,才习惯性地扬起笑脸,跟在林海天身后。   林海天和程老寒暄了两句,给了他一个眼神。   “程老。”林轩澈连忙叫人。   程老朝他和蔼地点了点头,林轩澈紧张得手都被汗湿了。   “这位是…海天的秘书?”程老不认得林轩澈,眯起眼不知在四处寻找什么:“小鹿没来吗?”   林轩澈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变得僵硬。   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觉得锋芒在背。   “小鹿恰好出差到国外去了,”林海天倒是神态自若,介绍道:“这是轩澈,也是我的孩子最近才接回国。”   程老“喔”了一声,又和林轩澈简单说了两句话,问他:“多大了?”   林轩澈恭恭敬敬回:“二十六岁,再过几天就过生日了。”   程老仰起头,感慨了一句:“真年轻啊。”   程老又问他在国外读了什么学校,取得了什么学位,林轩澈都一一作答,程老和蔼地点点头,问完就让他走了,显然是对他兴趣不大。   林轩澈悄悄攥紧拳头。   不知道他和林鹿有什么差别,这些人为什么总是向着林鹿?   林鹿不就是在国内待得久了一点。   林轩澈心情很不好,但他知道这个场合对他来说很重要,在林海天授意下,主动和到场的人寒暄交际。   这时,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林轩澈等了几分钟,看到一对男女从门口进来。   会场里到处都是相携的男女,却不约而同将目光投过去。   男人个头极高,休闲风的西装,足蹬黑皮鞋,大长腿一迈,大步如风地走进来,身旁的女伴一袭标致的斜肩裙,得提着裙子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偌大会场里凑在一起闲聊的不要太多,林轩澈还以为斜肩裙是盛危的女人,听了旁边人的议论,才知道那位是盛危的秘书。   盛危不怎么喜欢麻烦,也特别讨厌处理绯闻,所以每逢需要女伴出席的场合,都是让秘书兼任。   其实这看似是个结交人脉的好机会,但盛危的女伴每回都是秘书室内部抓阄决定。   倒不是盛危给的补贴不够高,也不是做女伴这个任务有多难,盛危对女伴没什么要求,甚至连挽胳膊都不用,只要乖乖跟着他后面就行了。但盛危除非特定的,必须带女伴的场合,平时基本上也没这习惯,所以时常会忘掉她们的存在。   这就导致女伴穿着高跟鞋提个裙子跟在后面,就跟赶场的似的,走得气喘吁吁,一个错眼很有可能就被盛总遗忘了。全程两三个小时下来,浑身暴汗的就跟做了一整套帕梅拉似的。   久而久之,盛危碰上避不开的酒会时,抓阉就成为了秘书室约定俗成决定倒霉鬼的方法。   今天的酒会就属于避不开的那种,房地产开发起家的盛氏早年和程氏合作密切,盛危虽不怎么喜欢这种场合,于情于理还是得来露一面。   和程老简单寒暄两句后,盛危一手端着香槟,空闲的手揣进了口袋。   等到钱特助打电话过来,他来到走廊,随手接起:“事办得怎么样了?”   钱特助汇报道:“加上这轮收购,我们手上现在总共持有平波9%的股份。”   平波公司股票收购的事情是从一年前,盛危刚刚重生,就让钱特助私下去办的,都是从一些散户手里陆陆续续搜集过来,所以并不引人注目,一年多的时间已经逐渐增持9%,在持股人手里算是第三大户。   盛危要的不是说一不二的话语权,而是不出头,却足够的持股量。   “这个数额刚刚好,暂时不用再买入了。”   钱特助说:“我立即去通知,那这些股份,您要用来做什么呢?”   “暂且先压着,有任何消息及时通知我。”   挂断电话,盛危往会场走,一路上听到周围嘈杂的声音,不是在议论当前的舆情,就是在聊某某人的八卦,他实在没什么兴趣,干脆在脑海里面回想明天需要审核的企划案,渠道和人事审查都已经通过了,盛氏往智能驾驶方面的转型算是有条不紊。   忽然脚步声传来,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危,”林海天笑着走过来,“你也来参加酒会了?”   盛危顿住脚步,随意朝他点了下头,“林董。”   “鹿鹿这几天身体还好吗?”林海天关切地问,“上次鹿鹿见过他大伯之后脸色就不太好,回去之后没生病吧?”   “他这孩子心肠软,对家人也很关切,看到他大伯那个样子躺在病床上,心里头肯定很不舒服…”   盛危短暂回忆了下林鹿中午吃了多少东西,那样的胃口可看不出哪里不舒服,“…他挺好的。”   “那就好,”林海天做了一个放心的表情,向露台方向扬了扬下巴:“小危现在有空吗,和我找个僻静的地方说会话吧。”   盛危挑了下眉,林海天要和他聊什么?   莫非发现他私下筹备的事了?   酒会会场在西山一家高档酒店,顶层露台修得十分豪华,视野开阔,能够饱览新京市夜景。   露台延伸出的地砖是玻璃材质的,站在上面就仿佛悬浮在万丈高空。   林海天有点后悔挑这么个地方谈话,但看着盛危泰然自若的模样,他也不好意思说再换个地方。   林海天微微闭眼,沉思片刻后才开口:“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你们都这么大了,我们这一辈都老了…”   盛危不耐烦听这些套话,也没耐心浪费时间听林海天追忆过去,笑了声:“林董要说什么,就直说吧。”   “我听轩澈说,盛氏接下来不打算和我们续约合作。”林海天沉吟:“虽然不知道小危你是出于什么考量,但我尊重你的选择。”   盛危啧了一声,他觉得和林海天说话怎么那么累呢,但最烦和林海天这种张口闭口打感情牌的人打交道。   林海天捏了捏眉心:“你也知道小澈被卷进诈骗的那件事情,对他个人影响很坏,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能坐视不管…尤其是小澈还需要历练,所以我打算把他送到兴城去。”   林海天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原本是打算让林轩澈借着拿下和盛氏项目的机会,重新回归到林氏。   但盛危似乎铁了心的不打算和他们续约,负责人每回都拿一些套话来搪塞林轩澈。   林海天的原先的计划就被打破了,但好在这个时候平波会所进入了他的视线。   平波会所是一个绝佳的契机,他打算交给林轩澈来负责,自己在后面坐镇,这样一来,给林轩澈积累经验,二来也能真正做出实绩也能堵上那些悠悠之口。   平波会所的总部就在兴城,也是国内出名的山城。   盛危散漫道:“这是好事啊。”   但和他有半毛钱关系吗?   “小澈也要二十六岁了,又是刚回国,在国内也没有住处,”林海天浅尝了口香槟,说:“眼看要过生日了,他到兴城去,也没个落脚点,我想问问小危那里有没有合适的住所?”   林氏的置地有很多处,但到底比不上房地产起家的盛氏,在全国各地都有地产。   只是就算是这样,林海天也完全能给林轩澈买个别墅暂住,他就是纯粹的吝啬。   他当年是入赘欧氏,把欧氏变成林氏,才有了如今的财富和资产,在此之前家里只能勉强算是中产,加上兄弟姊妹众多,习惯了节俭和精打细算。   他自诩现在和盛氏亲近,向盛危要一两处住所怎么了?   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何况在市面上随手买的房子哪比得上盛危手里的,要知道有的房子用钱也买不到。   盛危眉梢一蹙:“我不怎么清楚这一块。”   “主要是想给他小澈做个落脚点,也当作送他的贺生礼物。”林海天说着,把‘礼物’两个字咬得很重。   他自认为暗示的已经很清楚了。   盛危要是上点道,就会把房产当作礼物送给林轩澈。   盛危也确实听懂了,他环着手臂,靠在围栏上思索片刻,勾唇笑道:“我好像想起来了,兴城附近确实有几个地方合适。”   “那就麻烦小危了。”林海天神色舒缓下来,拍了拍他的手臂。   “不麻烦,”盛危一笑,招来随行秘书,让秘书把包里放着的银行卡拿出来,交到林海天手里:“到时我会把报价告诉林董,林董把钱打这张卡上就行了。”   林海天:……   盛危看着林海天僵硬离开的背影,嗤笑一声。   林轩澈跟他有什么关系?   凭什么给他送礼物? 第78章   前段时间堆积下来的工作有点多,盛危到酒会露了个脸,便回到公司忙事务,凌晨一直到翌日周末早晨,才开车回别墅。   车驶入别墅将近十点钟,别墅里气氛安宁平静。   许姨把温在炉子上的粥端出来放在餐桌上,管家接过盛危的外套:“先生昨晚没回来,是在公司加班了吗?”   盛危“嗯”了声,“他呢,还没起来?”   天气转好后,林鹿早上很少在十点钟之前起床,他管这种情况叫春困,往往都是早餐和午餐并在一起吃。   管家说:“林先生昨天太忙了,比较疲倦,所以还在睡。”   这话说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林鹿多日理万机呢。   “他能忙什么?”   盛危说着,去上楼洗澡换衣服。   林鹿的房间就在他的隔壁,经过门口的时候,里面安安静静,听不出任何响动,应该是还没醒来。   盛危回到卧室,松开领带,随手拿起桌上的pad查看一下有没有紧急邮件,便接到了钱特助打来的电话:“盛总,刚才对接的公司又发过来几项临时文件需要您批复,还有我按您给我的标准,筛选了几套兴城地产的资料。”   盛危说:“那就整理好后,一并送过来。”   “好的,我马上送文件过来。”钱特助忽然想起什么:“还有您让我特别挑出来的象牙山那套带酒庄的房子,我也把详细资料罗列出来了。”   “辛苦了。”   ·   林鹿醒来将近十一点。   卧室里空调温度被打得很高,源源不断的热气把房间里水分蒸的稀薄。   林鹿被冗长混乱的梦缠了半夜,浅眠被惊醒,又睡过去,反反复复折腾了三四个小时,醒来的时候,感觉脑袋里像是有锤子在闷闷敲打。   重生后他几乎就没睡过几个真正的好觉。   床头柜上的手机传来震动,他没睁开眼,摸索着划开屏幕,里面传来楼扬的语音。   [楼扬:这些天我周围都没信号,看了群聊才知道你爸给你带回来了个哥哥?]   [楼扬:你在国外还有哥哥,我之前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楼扬:他们说你和你哥哥关系不错?你还给他办派对了?鹅式惊呆.jpg]   楼扬经常跑到偏僻的地方,一待就是一两个月,失联不足为奇。   不过外面那些人都以为他和林轩澈关系好吗?   林鹿在床上翻了个身,回消息:   [鹿:可能吗:)]   装成和林轩澈关系好只是为了骗骗盛危和那些外人,楼扬他是信任的,也不会担心他到处乱说。   [楼扬:我想也是。捧腹大笑.jpg]   [楼扬:你打算什么时候拾掇他?]   轻描淡写的语气像是清扫什么不起眼的灰尘。   林鹿拉开窗帘,阳光倾泄入满室,他伸手挡在眼帘上,眯了眯眼,一大早就听到晦气的名字,他胃都有点不舒服。   林轩澈也好,林海天也罢,仅仅剥夺他们想要掌控的林氏易如反掌。   他还想要找到他们更脆弱更在乎的东西,更能够膈应的手段。   现如今是他唯一的乐趣。   [鹿:应该会有用到你的地方^^]   [楼扬:荣幸之至。舞蹈.jpg]   放下手机,林鹿洗了把脸,到衣帽间换掉睡衣,下楼吃早餐。   林鹿和管家许姨打了个招呼,恰好和刚从玄关进来的钱特助打了个照面。   钱特助还是那身行头,衬衫搭配西装裤,标准的打工人衣着。   林鹿手里捧着杯热水,停下脚步笑了笑:“早上好啊,钱特助。”   钱特助没想到一进门迎面就碰上林鹿朝他笑得这么好看,咳嗽两声:“…林总,已经十一点多了。”   林总难道是睡到中午才起吗?   钱特助注意到林鹿脸颊还挂着水汽,身上穿着休闲服,细碎的发梢没怎么打理,落在眉眼间,看起来年龄比大学生还要小些。   “时间过得真快,居然都中午了,”林鹿的视线移向钱特助手里握着的几份文件袋:“钱特助是来给盛哥送文件的吗?”   “是的,有几个紧急文件要批复。”   林鹿一眼就看到透明的文件袋里,有几页纸质文件一角透出产权字样。   他喝了口温水,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和地产有关?”   林总眼神可真尖。   钱特助刚才还在心里想林鹿穿休闲装看上去年龄小很多,现在莫名背后汗毛唰一下就竖了起来。   林鹿好奇地问:“盛哥让你调查地产做什么?调查哪里的地产?”   钱特助思索了几秒,这件事本身也算不上保密,何况还和林鹿有关,他便也不打算隐瞒,回答道:“兴城那里的。”   兴城。   林鹿是一点就通的通透人,平波会所总部就在兴城,盛危不会无缘无故调查那里的房子,难道是和林海天有关?   “和我爸有关?”林鹿若有所思。   钱特助心里再次感慨林鹿真的很机敏,他解释道:“确切是和林轩澈先生有关,林董拜托盛总物色一处地产,作为林轩澈先生的贺生礼物。”   林鹿眉心蹙起,看着那几页薄薄的纸,眼中有一瞬不易察觉的冷意。   “物色好了之后…盛危要送给轩澈?”   败家,败家子!   再好的房子给林轩澈住都是糟蹋,还不如给他呢!   林鹿心情乱七八糟的,林轩澈那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凭什么借着他的光捞好处,谁给他的脸?   “那倒不是,”钱特助还是头一次听见林鹿称呼盛总为盛危,心里有些诧异,但没细想,摆手澄清说:“只是转卖给林董,不是赠送。”   林鹿情绪才略微平复一些,但始终不太痛快。   盛危不是对他很有意见吗?不是要针对林氏搞垮林氏吗?怎么反而予取予求,给那对父子处处行便利?   就算是卖出去,但一想到是原本属于盛危的东西,现在被当做礼物送给林轩澈,他就心疼东西。   因为听说林鹿和林轩澈关系不错,钱特助还以为林鹿会很高兴,却没想到林鹿沉默好久,久到钱特助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林鹿才抬起头,如常笑了笑:“那可真是好事啊。”   他话锋一转:“对了,盛哥昨天是不是在公司加班了?”   钱特助没太跟得上他话题的跳跃,愣愣点了点头。   “你等等。”   钱特助只好在原地等着。   林鹿来到厨房,在果篮里翻了翻,翻出三个柠檬,又找出一个看上去就没完全成熟的青橙,清洗干净后放在案板上。   许姨见状连忙走过来问他:“林先生这是要做什么?”   林鹿:“榨杯果汁。”   “我来弄吧,”许姨知道他不会用刀,怕他削皮的时候切伤手指:“您在边上看着就成。”   许姨娴熟地用小刀去皮,然后把果肉切成小块,整整齐齐码在盘子里看着很是喜人。   到流理台那里清洗了下手,许姨麻利地将果块扔进榨汁机,扭头问:“林先生,这样会不会太酸了?要不要加一点蜂蜜或者浆果。”   林鹿真挚地笑:“没关系,我就喜欢喝酸一点。”   许姨教他操作榨汁机的步骤,林鹿上手很快,扣上盖子,按许姨说的方法,调了时间和挡位,一阵机械运转的声音,不一会儿果汁就榨好了。   林鹿将果汁倒入玻璃杯,因为榨得有点多,所以他特意分了两杯,交给钱特助。   “帮我转交给盛哥说工作辛苦了,这是我慰劳他的,你可一定要嘱咐他喝。”林鹿笑容情真意切:“这都是我的一片心意。”   钱特助迟疑:“那还有一杯…”   “这杯是给钱特助的,给你提提神。”林鹿笑道。   钱特助:……   他虽然不明白林总和盛总之间有什么矛盾,但可怜的特助是无辜的呀。   钱特助只好夹着文件袋,手里端着两个玻璃杯走进书房。   盛危刚洗了个澡,头发还有微湿,身上穿了一件薄薄的黑V领衬衫,从领口依稀能看见精壮的肌肉线条,下面也没有穿西装裤,而是宽松的休闲裤,却依然遮挡不住那双无处安放的长腿。   他正在笔记本上处理电子邮件,听见敲门声,随口应道:“进。”   钱特助将文件从文件袋里拿出来,对几项比较重要的文件做了标注和解释,随后又将盛危之前特意交代他寻找的几处地产档案放在桌上。   他正要做出说明,盛危打断他,看了眼玻璃杯:“这是什么?”   “是林总给您榨的果汁,”钱特助咳嗽一声,把林鹿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林总说这是他对您的一片心意。”   盛危:“你喝了吧。”   他一向不怎么喜欢果蔬,对果汁更是没什么兴趣。   钱特助正打算把玻璃杯撤下去,盛危指头敲了敲膝盖,忽然开口:“算了,我尝尝。”   上司都要喝了,做助理的当然也不能不喝。   钱特助尝了一口,虽然早就做了准备,一股难以忽视的酸意直冲他的天灵盖,他身体小幅度抖了抖,才勉强稳住面部肌肉。   见盛危仰头喝了一口,他急忙劝:“盛总等等。”   盛危却已经一饮而尽,面不改色,看表情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   “盛总您不觉得酸吗?”钱特助傻眼。   “酸么?”盛危琢磨着笑道:“我怎么喝着味儿还不错。”   钱特助:……   究竟他味觉出问题了,还是盛总舌头不对劲?   盛危还没喝爽利,瞥了眼钱特助手里的玻璃杯,又嫌弃那是他喝过的,于是随口道:“别浪费了,都喝完。”   钱特助含泪点头。   ·   两天后。   文星创意投资公司某层办公室。   林轩澈刚结束一场会议,回到办公室后,随手把文件往堆积成山的办公桌上一扔。随行秘书一边和他汇报行程,一边对项目文件进行汇总,林轩澈听得不耐烦,摆了摆手:“文星接下来的工作不用汇报给我,明天我就要去兴城了,文星的事到时候你和新负责人交接吧。”   文星本来就是他的一个跳台,林轩澈根本没放在心上,也压根不想用心去经营。   尤其是他明天就要去兴城,到时候掌握了平波会所,林海天承诺他会把整个平波给他。   平波长期盈利非常可观,而且背后是大量商业人脉信息,是林海天都觊觎的肥肉,就更遑论林轩澈。   到时候他拿下平波,不仅可以收入囊中,而且还能入主林氏,让那帮思想顽固腐朽的股东另眼相看。   林海天把平波的事情交给他,就是为了让他顺利进入商圈而铺上的华毯。   林轩澈人还没到兴城,心早就飞了过去。   如此一来,他就对文星更加不上心。   听他这么说,秘书也只得点头。   “对了,上午我爸不是送来了一份文件,有关平波股权关联的?”林轩澈询问道:“放在哪里了?拿来给我看看,我得做好提前准备。”   秘书将股权调查书递过去。   “据说现在平波临时负责人是个叫虞慧毓的女人?”林轩澈翻了几页,若有所思问道。   “是的,林海波卧病在床这段时间都是委任她全权负责经营。”秘书说。   “可惜到最后大伯都没给她留下一分钱。”林轩澈语气幸灾乐祸。   秘书:“听说是个很有能力的人,要着重调查一下吗?”   “没那个必要,她空有能力,手上没有股份,也就是个打工的,没必要花心思在她身上。”林轩澈不以为然,姿态慢悠悠地翻着股东书:“现如今二叔继承了大伯20%的股份,我爸手里只有11%,要想握有话语权,得先增持股份才是上策。”   “可惜平波不是上市公司,有偿增资这个渠道也不容易,我们只能私下联络公司内部的股东,看看有没有想卖的,你先朝着这个方向去打听联络,把这些股东都找出来,二叔现在肯定也在收购股份,你就放话说,无论二叔出多少,我出的价都比他高两个点。”   他说话敢这么硬气,还是因为有林海天在后面给他撑腰。   秘书连连称是。   “另外还有一件事,”秘书拿出钱特助整理好的地产资料递给他,说:“这里是盛总秘书挑选的兴城地产,林董让您挑选一处作为贺生礼物。”   “是么,”林轩澈惊喜,他终于来了兴致,一下从皮椅上坐起身:“快拿来我看看。”   钱特助整理的文件很详细,不仅有地理位置和内部详图,还有实景照片,以及密密麻麻的地产资料,具体有市中心商务跃层,城中别墅,还有东郊山庄…一系列地产看得林轩澈目不暇接,眼珠子都快要看掉了。   林轩澈在国外住的地方和这些漂亮豪奢的房子根本没法比。   难怪那么多人巴结盛氏,就冲这么多地产,谁看着不眼红?   他左看右看都觉得不错,恨不得都收入囊中,可惜他也知道不可能。   千挑万选看了半个多小时,林轩澈终于拍板:“这个吧。”   他指向东郊象牙山山庄。   林轩澈爱慕虚荣,选择这里是因为山庄占地面积足够大,虽然距离市中心有点远,但山庄里还有个适合度假的酒庄,无论是宴请朋友,还是节假日放松都倍有面子,就冲这一点,他就动心了。   秘书:“那我去和林董联系。”   林轩澈依依不舍地看着秘书把桌上的那些资料都收起来,背靠在皮椅上,细细畅想了一番。   他现在房子有了,事业也马上走上正轨。   下一步,林鹿就要被他赶超了。   作者有话说:   钱特助:二位互相伤害,为什么要捎上我qaq 第79章   一晃眼,时间来到五月底。   这个季节恰好是春末,也是新京市全年气候最舒服的一段时间,不湿冷也不闷热,空气中的气温湿度恰到好处。   但林鹿身体并没有多少好转,这段期间林鹿心律突然失衡了三四次,还有一次让他从梦中惊醒。   做的梦也都是那些零散却冗长的噩梦,反复惊醒再次睡过去他每次都睡眠时长不超过一个小时,醒过来总是后背一身冷汗。   这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眼睛刚一睁开,眩晕就像波涛一样席卷而来,脑海里也像是有一把锤子在敲打,钝钝地发疼。   一整天都没什么精气神。   这天他睡了个午觉起来,起床照了眼镜子,五官还是那样,只是眼角眉梢恹恹的病气却藏都藏不住,脸颊白得像是落了一层霜,嘴唇也没有丝毫血色。   林鹿自己都看不过眼,用热毛巾敷了下脸,把脸蛋蒸得红润了一些,至少看上去多了点气色才下楼。   盛危应该是去公司了,管家坐在沙发看电视,扬声器开着,女主对着镜头哭得梨花带雨。   “哎呦喂,怎么就车祸失忆了呢…”   看到画面里大雨滂沱,男女主大吵一架,男主一气之下开车离开,结果在拐弯的时候发生了碰撞车祸,在医院醒来失去了记忆,管家急得连连拍大腿。   林鹿在沙发落座,笑着问:“您怎么现在也迷上了电视剧?”   许姨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喜欢一边打毛衣,一边在电视上寻摸一些新的电视剧,管家是跟着看了两集,被吊了胃口就也接着往下看了。   管家:“剧情还是挺有意思的就是太抓心了。”   林鹿还挺喜欢看电影或者是电视剧的,但他只喜欢看拍摄画面唯美,色调考究的感情文艺片。   然而现在他无事一身轻,便也跟着看了两集打发时间,随口和管家谈论了两句剧情内容。   他看着实在没什么代入感,一是演员演技有限,二是几个主演他在娱乐圈的酒会上面见过几次,因为是现实当中熟悉的人,所以在电视剧里露脸就很难代入了。   正闲聊着,林鹿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看了眼屏幕上的号码,走到前庭。   林鹿曲起指骨,揉了揉太阳穴,接起电话:“你好。”   疗养院每个月月底固定有一天打电话过来汇报情况。   主治医生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林总,好久没听到您的声音了。”   “我妈妈身体怎么样?”林鹿问。   主治医生:“欧女士的状况稳定,定时用餐,发脾气的次数也没以前多了,看上去状态还是在好转,偶尔会有短暂的时间头脑是清醒的。”   林鹿听了却没有多少喜悦之色,他仰起头,安静地透过绿叶的缝隙看着头顶的天空。   主治医生说的话和上辈子他听到的一模一样,但几个月后,欧云芸就病逝了。   他们家罕见遗传病的病例本来就稀少。   从他外公那一辈开始就特地创立疗养院,在里面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精力,可以说是对病症最了解的就是林氏疗养院。   他不是学医的,对此一窍不通,能做只有花钱投入研究。   但根治的方法依旧没能找到。   比如遗传病的特征就是体弱多病,还有伴随心脏病的并发症,但是就算是换心手术也不能治愈。   在疾病面前,就算是他也无能为力。   主治医生问:“您要欧女士通个话吗?”   林鹿微顿,疲倦地捏了捏鼻尖:“…算了。”   欧云芸现在已经认不得他了,就算通了电话,也不知道这头是他的孩子。   主治医生深叹:“您也要尽快过来复查呀。”   “林总,现在虽然没有根治的方法,但是凭借药物还是能缓和症状的,”主治医生劝道:“您上次检查已经确诊了,就不应该放任自流,至少住院对病情调理还是很有帮助的。”   林鹿也知道主治医生是为他好,但他早就打定了主意,所以轻飘飘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又和主治医生聊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回到客厅,林鹿蔫巴巴往沙发上一躺,他怀揣着心事,就更没注意电视上演了什么。   他这些天原本就没睡好,靠在沙发上更觉得昏昏沉沉,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管家悄无声息地调低了音量,不想打扰林鹿休息。   盛危回到家,面对的就是悄无声息的客厅。   他一眼就看见林鹿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眉眼倦色深重,脸颊苍白,身上盖了一条柔软的薄毯,搭在毯上的手指格外削瘦。   见林鹿这副蔫蔫的模样倒让他想起林鹿初来的那一晚,林鹿就这么蜷缩在他的被子里,他把人叫醒,却被林鹿气了个够呛。   盛危用眼神询问管家怎么回事。   管家压低声音:“这几天林先生经常走神,好像有心事,睡眠质量不太好,气色看着有点不足,现在才好不容易睡着了。”   盛危:……   他也是头一次听说因为有心事睡不好觉,还把自己折腾病的。   玻璃精就是麻烦。   而且林鹿能有什么心事?   盛危环起手臂,声音很沉:“他的心事你知道?”   “我也不清楚,”管家思索片刻,说:“不过也能猜出来,应该是缺少陪伴吧,毕竟先生这段时间太忙了,别墅里又空空荡荡,林先生难免寂寞…”   盛危不太信管家的话。   “空空荡荡?”盛危说:“不是还有你们陪着吗?”   管家诧异:“我们怎么能和先生比呢?”   盛危莫名觉得这话有点顺耳。   他余光扫了眼沙发上的那一团,若有所思。   ·   与此同时,兴城某高端会所。   包间内灯光昏暗乌烟瘴气,桌面上歪七扭八摆满酒瓶,一群人围着沙发吞云吐雾。   会所位于市中心顶层,透过玻璃窗能俯瞰城市夜景,酒杯里盛着与装潢相匹配的高端红酒,周围还有许多人以他为中心不停地吹捧。   林轩澈享受其间,内心却仍觉得不尽如人意。   “林哥怎么不喝啊?是不是对这个地方不满意?”他身边坐着的刺猬头青年打扮得非常时髦,一身潮牌。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林哥是不是不能喝酒?我特意点的低度数的。”   “我敬林哥一杯。”   林轩澈被他们这么一打岔,这才回过神来,咳了一声:“我刚才在想事情。”   “也是哈,”有人瞅准机会奉承道:“林哥和咱们这些游手好闲的人怎么能一样呢,肯定心里时时刻刻都在盘算着事业呢。”   见林轩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刺猬头拢着火机主动帮他点上。   “林哥在琢磨什么?与其一个人闷头琢磨,倒不如和我们说说,我们也帮着出出主意?”   旁边立即有人接话:“这事你都不知道?林哥肯定是为平波那事烦神呢。”   平波会所在兴城影响力颇广,林海波刚刚停灵下葬,平静的海面瞬间掀起了波澜,股权之争顷刻之间浮出水面,尤其是林海波的遗嘱,惊掉了一堆人的下巴。   众人都以为他会把股份遗产留给陪在他身边的女人虞慧毓,没想到居然统统留给了弟弟林海筠。   虞慧毓在兴城也是个人物,林海筠空有股权未必能斗得过她,然而更令众人没想到的是,以林轩澈为代表的林氏也趁机掺和一脚,想来收回平波掌控权。   平波会所这些天气氛紧张硝烟弥漫,火药味一触即发。   这也兴城上流社会是众所周知的事。   林轩澈上次被骗上当,丢了个大丑,这一回行动谨慎,特意花钱派人去调查整理平波股东背后的关联,光是查这些背景就花了大把的时间和金钱,但得到的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   刺猾头是当地一家企业的富二代,对平波还算比较了解,他点上一支烟:“平波不是上市公司,股权集中在内部股东手里,我听说是一部分是支持虞慧毓,和她有利益牵扯的人,不可能把股份转卖出去,剩下的都是些顽固派,守着那点股份准备养老,说服他们,除非把嘴皮子磨烂。”   “我也听说林海筠游说了几个股东,都没成功。”   “做生意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其他人纷纷感慨。   这也是林轩澈这些天愁心的事,他抬高价格,以几乎双倍的价格才勉强收购了2%的股份,加上林海天的一共也才13%。   “不过我听说虞慧毓那个女人前两天被解雇了?”   “是啊我也听说了,股东里还有人在闹呢,最近好像消停点了。”   刺猾头说着,开了瓶新酒,给林轩澈满上:“这对林哥来说不是件好事吗?”   林轩澈晃着酒杯:“是唯一一件好事。”   要说这件事也是虞慧毓先和他们发难的,林海筠和他起初都想拉拢虞慧毓,但虞慧毓死活不肯交出控制权,只能他和林海筠先联手把虞慧毓通过董事会踢出平波。   “都说万事开头难,林哥已经把那个麻烦的女人整走了,后面事情肯定也会顺顺利利!”刺猾头笑说。   这番话听得林轩澈心情舒坦。   这是他在新京市体会不到的畅快。   新京市那帮子人拜高踩低的,张口闭口都是林鹿,之前他一时不慎被骗的事情,闹得流言蜚语传遍了整个圈子,就连不学无术的都在背后铆足了劲嘲讽他。   刚到兴城,兴城这圈的富二代不知从哪儿探听到了消息,主动邀约他出门小聚。   林轩澈原本就是想走个过场,真正到来了,没想到感觉居然还不错。   林轩澈喝了口酒,忽然感觉裤子口袋里手机震动,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秘书打来的。   他随手接起,听见那头秘书汇报的话,他表情一顿,脸上浮现出惊喜,腾地一下站起来:   “什么!?找到第三股权的股东了?”   还真应了刺猬头那句话。   万事开头难,过了那道坎,后面的事就会顺顺利利。   ·   翌日。   林鹿穿着十分宽松的休闲服,抱着水果碗坐在沙发上看电脑。   他有段时间没剪头发了,过长的发稍总是扎到后颈,弄得脖子后面痒痒的,所以弄了根皮筋扎了个小揪。   盛危一下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林鹿专心盯着电脑,不知道看什么东西,柔软的腮帮子微微嘟起,居然有点可爱。   林鹿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管家,头也不抬:“管家伯伯,我倒点水。”   水杯“砰”一声放在他手边。   林鹿头一抬,这才发现是盛危。   可是这个点,盛危不是应该在书房处理工作吗?   盛危低头看他:“就几步路,还要劳动别人。”   林鹿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没穿袜子,能清晰看到雪白的脚趾蜷缩着,之前留下的挫伤已经看不见了。   林鹿捧着水杯,眨眼:“盛哥是别人吗?”   他喝了口水,发现水温不冷不烫,正正好。   看来盛危看似粗糙的一个老爷们儿,居然也有心细的一面。   盛危懒得听他贫嘴,本想直接抬步出门,腿抬到一半又放下了:“听管家说你这几天总是睡不好觉?”   林鹿犹豫:“没有…就是偶尔…”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盛危问:“你能感受到是因为什么契机吗?”   “管家说经常看到你走神,有什么心事吗?说说。”   林鹿睡眠质量不好,盛危还特地咨询了一下医生,因为他是从小到大身体健壮,感冒发烧都屈指可数。   他实在是想象不到有人能因为有心事,所以睡不安稳,然后把自己折腾的病殃殃的。   真是个小祖宗。   听了盛危的话,林鹿思索了几秒,还真让他想到了可能性。   他重生以来,便时常被一些冗长杂乱的梦境缠绕,断断续续醒过来,睡眠质量一向不怎么好,盛危还把房子卖给林轩澈,所以导致他情绪不好。   他原本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可能最近身体有恶化的趋势,所以比较轻易情绪化。   但这些原由都不好说出口。   他喝了口温水,皱皱鼻头:“我也不太清楚,应该过段时间慢慢自己就好了。”   盛危散漫地‘嗯’了一声,垂着头打量他片刻,问:“难道真是寂寞缺爱?”   林鹿:?   “不对,”盛危看了眼他的身量,窝在沙发里小小的一团,“应该是缺钙才对。”   他不明白盛危这两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还有说他缺钙,明显是在嘲讽他的个头。   林鹿:“…我身高将近180。”   虽说比不上盛危,但也是及格线偏上了。   盛危轻嗤:“矮子。”   林鹿:“……”   过分了。   他仰头瞪他,正想站起来反驳,但转念一想,站起来更底气不足,还是继续坐着吧。   他从小样样和别人比都没输过,倒是头一回底气不足。   客厅陷入一片寂静。   正在林鹿犹豫站不站起来的时候,钱特助打电话过来挽救了气氛,盛危没再耽搁,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往玄关走:“什么事?”   “林轩澈先生联系我们的代理人了,说是要买我们手头的股份。”   钱特助之前雇佣了一个代理人出面收购平波股份,代理人身在国外,好处就是查不出代理人和盛危的关联,林轩澈只会知道第三股东是个外国人。   盛危:“他出价多少?”   “比林海筠先生高两个点。”   盛危:“让代理人去协商,再翻一倍。”   钱特助迟疑:“价格会不会太高了。”   “他会出这个钱。”   钱特助微顿,他也知道林轩澈大概率会出这笔钱,而且还会非常乐意,因为他担心如果自己不买,股份会落到林海筠手里,钱特助欲言又止:“您确定现在要脱手把股份卖给林轩澈吗?”   “为什么不?”盛危说。   钱特助还是没把话问出口。   这不是就是成全林轩澈吗?   作者有话说:   鹿鹿:可恶,差点就吵赢了。 第80章   转眼到了林轩澈生日这天。   接连两天大雨让宽阔的天空被乌云遮避,风吹得呼啦呼啦作响,雨水在兴城蔓延出许多水洼。   生日派对就在东郊象牙山的别墅里举行。   这是他回国要办的第一个生日,按理来说是要大操大办的,把排场摆的越大越好,但由于他之前出了上当受骗的丑闻这档子事,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低调一点,简单办个酒就罢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在象牙山宴请了兴城上层圈里许多好友。   大家带着琳琅满目礼物抵达现场,发现别墅里被布置得富丽堂皇,一进门就有招待为他们引路,流水、喷泉、精致的装饰还有昂贵的酒水看得人眼花缭乱。   派对客厅里还摆放着一个九层的蛋糕塔,从远处看就像一个尖塔,非常大气壮观,众人纷纷在这里合影留念。   这样的排场和大手笔,也让赴宴的人安下心来。   林轩澈确实很受林海天重视。   今天林轩澈特意打理了头发,一身精致得体的西装,胸前还佩戴着一张鲜艳的手巾,翘着腿坐在U型沙发上,手里捏着香槟,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周围人吹捧。   “林哥今天认真打扮起来可真帅。”   “可不是,有几个女服务生都看直了眼。”   “这就是底子好,你们刚才没见林董吗?刚打了照面我都惊呆了,林董一点都看不出来年过五十,瞧起来那么年轻。”   林海天也到了,但只稍微露了个脸,就上楼到书房处理工作,留下客厅里一堆年轻人继续欢闹。   对于这些恭维,林轩澈一笑而过。   从前看不上这些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但这些天真正相处下来,他居然觉得还挺放松的。   虽然不如和那些商业精英结交受益良多,但总归是不必时时刻刻绷紧心弦,也不必想尽办法去融入迎和那些人,主要是身心放松,这些人都捧着他,偶尔也能听到一些小道消息。   刺猬头这回照样坐在他的旁边,拇指“咔嚓咔嚓”把玩着打火机:“说真的,我都后悔没带我妹妹来了,林哥有女朋友吗?”   林轩澈笑了笑:“我才回国没多久,哪有工夫去认识女孩子?”   “也是哈,况且林哥现在不是正是上升期吗,当然都是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上了。”   “但劳逸结合嘛,女朋友总是必不可少的。”   林轩澈心情不错,和他们随口就这个话题聊了两句,无非是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林轩澈还真没什么理想型,就随便应付几句话。   有人主动敬了杯酒问:“林哥,等这阵子忙完,你是不是还要回新京市?”   林轩澈喝了口酒:“当然。”   “哇,那林哥只是来这里暂住,林董就给买了这么大的别墅。”   “前山后湖的,真是大手笔。”   “可惜外面在下雨,等雨停了我们可得好好参观一下。”   林氏是顶级豪门,这群富二代家里虽然有钱,但也没到这个地步,一时感叹声此起彼伏。   有人不知从哪里摸出骰子,又将林轩澈面前的酒杯倒满,呦喝说:“林哥上次都没喝几杯酒,今儿可得甩开腮帮子喝,咱们不醉不归!”   林轩澈心情特别的好,也没推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气氛顿时被炒热了,众人跟着起哄。   一顿东拉西扯谈天说地,转眼一轮行酒令下来了,一批酒大约二十几扎很快就被喝空了。   有个老饕砸了砸嘴巴:“这酒啊,包装后的酒和在原产地喝的酒那根本就是两个概念。”   “尤其是红酒,虽然摆的年份长,有那种沉淀的味道,但新鲜的红酒喝起来,口感更鲜甜。”   其他人也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说法?”   有人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听说这里还有个酒庄?”   林轩澈不怎么常喝酒,不胜酒力,脸颊已经微微发红,他用指头按了按太阳穴:“是有个酒庄。”   他招来接待人员引着感兴趣的人过去参观,和林轩澈不同,大多数在座的人经常混迹各大酒吧,酒量早就练出来了,一轮酒下来也不过是润润肠子,正是有劲头的时候。   于是呼呼啦啦一拨人跟着接待人员到酒店去参观,留下来的一批人继续行酒令。   林轩澈来者不拒,喝酒的动作十分豪迈,刺猾头察言观色,半开玩笑道:“林哥好像心情不错?”   有人接话:“过生日心情当然不错。”   林轩澈摆了摆手,看似轻描淡写:“和过生日没关系,是我找到了平波第三股权的人,从他手里买走了全部9%的股份。”   刺猾头惊得站起来:“那林哥所持的股份加叠起来,现在不就是拥有股份最多的人吗!?”   林轩澈故作淡定地点点头。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今天生日宴会排场这么大,应该也是庆功宴。   听着周围人的奉承,林轩澈心里却远没有表面维持的淡定平静。   随着酒精在体内挥发作用,酒意上头,他仿佛回到刚来兴城那天,无意间听见二叔林海筠和朋友打电话:“…是啊,不知道林鹿最近在忙什么,都没看到人,不过好在这次来兴城的不是他,林海天要真是派林鹿过来,我估计也不会这么折腾,直接把股权卖给他就完事了。”   “因为和林鹿对上是真没什么胜算,哈哈…”   说白了,还是不把他林轩澈放在眼里。   林轩澈听了那番话之后就憋了一口气如今终于能畅快的舒出来。   现在林海筠肯定要后悔轻视他了吧。   再过几天股东大会,林海筠会是怎样一副嘴脸呢?   林轩澈笑着晃荡着酒杯,仰头一口闷了,胸口的烦躁和闷意都在这一刻化散。   酒过三巡,喝醉了的众人开始畅所欲言。   有人噙着醉意问:“不过林哥,你过生日林董都来了,你弟怎么没到呢?”   林轩澈不想听到林鹿的名字,随口扯了个借口:“他有事在忙。”   众人起哄:“至少打个电话问问嘛,万一能抽出时间呢?”   林轩澈拗不过他们,要是拒绝得太强硬,又怕破坏他们在兄友弟恭的形象,何况他今天心情不错,便给林鹿拨去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来。   那头传来轻柔动人的嗓音:“轩澈?”   在场众人心中一动。   只觉得这嗓音就像把小刷子一样,在他们心口不经意挠了一下,确实好听。   林轩澈问:“你来参加我的生日宴吗?”   “抱歉…”林鹿顿了顿,说:“我现在这里走不开,你好好玩。”   林轩澈本来也没真打算让他来,敷衍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酒意把大脑蒸得浑噩,林轩澈又喝了一杯加冰的酒,脑海里清醒了几秒。   他忽然想到,电话里听林鹿的声音闷闷的。   好像是不舒服?   ·   林鹿身体确实是不舒服。   他不记得昨晚的梦,只觉得零散又混沌,好像漂浮在水里,身体像是浸了水的海绵,凝滞着,无处落脚,一早醒来恍如隔世,眼皮一睁开,便感觉天地都在旋转。   他仓促地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再睁开,仍然没多少好转。   眩晕反复刺激着他的感官,他不敢起床,只能就这么躺着,中间可能又睡过去一段时间,再醒来便接到了林轩澈的电话。   他勉强接完这个电话,就感觉自己的症状更严重了,眩晕伴随着反胃袭来。   他想喝点热水缓一缓,便努力起身,趿拉着棉拖下楼,他不敢走楼梯,特意扶着墙去了电梯那里。   经过盛危房间门口的时候,门开了。   盛危身上穿着家居服,一手拿着毛巾,擦拭头发走出来。   他昨天晚上去邻省谈了个合同,今早才在新京市落地,暂时回别墅冲个澡,一会儿还要去公司。   林鹿没想到这个时间点盛危还在家,心里一点诧异,但很快注意力就回到了身体眩晕上。   盛危见他扶着墙脚步虚软,肩膀还在微微发抖,大步走过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林鹿每走一步就跟踩在棉花上似的,全部的力气都用在胳膊上,努力扶着墙,一分心便虚弱地重心前移,摔倒下来。   好在盛危眼疾手快伸手揽住他的腰,才没摔地上。   林鹿额头抵在盛危胸口,感觉就跟抵在坚硬的石头上似的,眩晕带来浓烈的失重感,让他把大半的重量都扑在盛危怀里。   他的手攥成拳头,狠狠抵在胃部,这才没因为撞击的反作用力吐出来。   二楼的动静惊动了管家,盛危余光扫了眼管家:“去叫翟医生。”   于是轻松打横把林鹿抱起来。   林鹿被放回床上,紧紧攥住盛危的袖口:“…想喝水。”   “你先松手,我给你倒。”盛危瞥向他揪住不放的手指。   林鹿这才慢慢撒开手。   盛危到厨房接了杯热水上楼,边走边给钱特助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今天暂时不去公司,有问题用邮件或短信联络,另外还有一些公司事宜的处理事项。   进到房间后他挂断电话,将水杯放在床头,问:“你还能坐起来吗?”   林鹿穿着睡衣,眼皮紧紧闭着,苍白透明的脸色很瞩目,嗓音虚弱无力:“…你扶我一下。”   盛危用手臂揽住他的肩膀,尽量平缓的,慢慢将他的上半身扶起来。   林鹿浑身软得没有力气,全靠盛危支撑他的身体,将水杯递到他的唇边。   “咳咳…”   一口温水下肚,林鹿回来没觉得有所好转,反而觉得胃里就像鞭炮堆被点炸了似的,越发翻江倒海。   盛危低头看着他的脸,林鹿平时就柔柔弱弱的,现在脸白得像雪,嘴唇和身体也在微微发颤,简直让人怀疑风一吹,怀里的身体就会瞬间支离破碎。   这时,管家领着翟医生火速赶到了。   翟医生二话不说开始做检查,盛危在旁边看着。   卧室里气氛很安静。   过了几分钟,翟医生摘掉手套,说:“可以排除脊椎引发的颈椎病,林先生体质虚弱,应该是这些天睡眠质量下滑,平时食欲不振,身体各项指标都开始紊乱,所以才引发的眩晕和反胃。”   紧张的气氛略有缓和。   管家也在一旁说:“林先生最近看着就很疲倦。”   盛危想到管家昨天说林鹿有心事,或许是因为无人陪伴,所以这几天才睡不好觉。   他当时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却不得不正视这个可能。   “还是得调整睡眠状况,提高睡眠质量,其实一两天睡不好倒没什么,但是接连一周睡不好,就对身体状况有很大影响了,正常人都会扛不住,更别说是林先生这样的身体。”   翟医生:“我先开点维他命,先挂些点滴看看。”   翟医生手脚麻利地给林鹿挂上药水,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管家一边道谢一边把人送走。   林鹿脸埋在蓬松的枕头里,眉尖难受地蹙起,蔫头耷脑的,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他一只手打着吊针,另一只手还用力抵在胃部。   盛危知道这是他为了抑制自己干呕所以才这样做,但胃部受到压迫,时间久了其实更不舒服。   他抬手,拉住林鹿的手腕,把林鹿拳头挪开。   林鹿蹙紧眉心不乐意,还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但实在难受得无力反抗。   他身上的睡衣几乎被冷汗浸透,手凉得像冰坨一样,盛危的手掌握住他的手腕,火热的体温给他带来的感觉十分舒适。   他慢慢松开攥紧的拳头,摸索着牵住盛危的手掌。   宽大的手掌顿了顿,却没立即抽走。   林鹿如愿以偿地合上眼皮,他现在脑海里浑浑噩噩,加上睡眠不怎么充足,居然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   林鹿睁开眼睛,微偏过头,床边空无一人。   他以为盛危去公司了,到浴室里冲了个澡,把被汗湿的睡衣换下来。   虽然不知道昨天是晕过去的还是睡过去的,但至少一觉到天亮,中间没怎么醒,也没做什么梦,今天醒过来没有了昨天那种感官眩晕,只是手脚柔弱无力,胃里空荡得难受。   手机拨进来一通电话,是楼扬打来的,之前他在睡觉,没接到。   林鹿点开楼扬发给他的语音,一边往楼下挪动,电话被接通后,语音里楼扬的声音难得急促:“你看到有关山洪塌方的新闻报道了吗?”   他起初还不明所以,直到挪动到客厅,在电视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照片。   屏幕播发的财经台新闻,女主持充满忧虑的声音传来:   “就在今晨,兴城象牙山附近因空前暴雨造成山体滑坡,山泥倾泻引发山洪,林氏集团董事长林海志先生为其子庆生,两人皆被困,消防人员正在全力施救,现在让我们来了解现场情况……”   林鹿瞬间哪哪都不难受了:?   作者有话说:   鹿鹿:人在家中躺,喜从天上来。   感谢在2023-04-20 17:06:06~2023-04-21 17:0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沫不是陌32瓶;青云直上10瓶;阿花家的步小花、终章、香草巧克力糖2瓶;少年的猫、麇糜、龇蕓、6225013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林鹿茫然地眨了眨眼,愣了两秒,呼吸越来越重,他不知道这是自己做梦,还是他睡糊涂了。   听到盛危下楼的脚步声,他确定自己看到的新闻是真的。   盛危没在卧室看到人,下楼找人,在客厅发现林鹿站在电视前。   女主持人清爽的嗓音在空旷的客厅回荡。   “看到新闻了?”盛危走近,低头看着林鹿按在桌面上的手,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也是,就算林鹿那么镇定狡猾的一个人,面对血亲遭遇这种突发事故也难免会手足无措,失了分寸。   兴城本就是出名的山城,几乎每年都会爆发山体滑坡,今年的降雨量特别大突发暴雨,所以引发了山洪,在出其不意的天灾面前危机都是平等的,林海天和林轩澈被困,估计林鹿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不过林鹿越是痛苦,他倒是越是愉悦。   盛危:“怎么,怕了?”   林鹿背对着他,单薄的肩膀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女主持人还在兢兢业业地播报救援的消息。   因为山雨一直都没有停的意思,东郊坍塌滑坡情况严重,救援行动也受到了阻碍,所以预计只有等暴雨停下来才能全面展开救援。   林鹿小腿颤了颤,扶在桌面上的手臂也失了力气,脚下一个趔趄,后脑勺磕在盛危胸口。   盛危还没说话,林鹿就激动得咳嗽起来,咳得后颈都浮起一层潮红,他紧紧攥着盛危的袖口:“我爸他们…怎么会遭遇到这种事?”   “为什么…”   盛危颔口的衣服都被揉乱了,他用一手抓住林鹿两只软绵无力却到处作乱的手,林鹿这下安分下来。   他低下头,恰好林鹿抬起来精致尖巧的下巴,那双潭水般眼被水光浸得透亮,纤长的睫毛被打湿衬得愈发秾深,眼尾泪痣发颤,却比平时更漂亮了,明晃晃的泪水挂在睫毛欲滴未滴。   盛危竟有一瞬间被恍了神。   林鹿将额头轻轻抵住面前结实胸口,在盛危看不到的角度,唇角牵得老高,声音却悲伤得像呜咽似的:“你说…他们…会没事的吧?”   盛危:“应该吧。”   象牙山那片的别墅原本是属于他的地产,上辈子今年春夏季交接的季节便发生过空前的暴雨,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林海天那对父子贪婪成性,盛危是故意把象牙山别墅给他们当做一个教训。   事实上象牙山爆发的山洪会把山道堵死,但是却不会侵害到别墅那边区域,人身安全是有保障的,顶多就是断水断电没有信号,但那对父子恐怕会吓得不轻。   但这些话他不可能对林鹿和盘托出。   “你腿软得跟棉花似的,就能下床走动了?”盛危说着,把林鹿扛起来往楼上走。   林鹿身上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睡衣,下摆空空荡荡的,两条纤韧的腿都露在外面,被扛起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四处张望没发现管家和许姨这才松了口气。   身体忽然悬空时,他双腿下意识乱蹬,盛危便抬手抓住他纤细的脚踝。   “老实点。”   林鹿曲起腿弯,没再乱蹬了。   直到把人带回卧室,盛危才将人放下。   林鹿坐在床上,摸了摸腹部,他身上睡衣过于宽松,衬得整个人腰身越发单薄,“我是因为饿了…”   盛危便嘱咐许姨弄了点温软的流食,林鹿两天没怎么吃东西,饿得胃疼,喝了一碗养胃粥,又吃了两块软化的糕点,擦了擦嘴巴,磨磨蹭蹭的缩回被窝里。   盛危不打算在卧室久留,正打算出去,手腕忽然被攥住。   “如果…有消息一定要告诉我。”林鹿睫毛直颤,嗓音轻弱。   盛危本想拒绝,话到嘴边却成了:“知道了。”   林鹿眼皮越来越沉,松开手,安心地躺在被窝里睡了过去。   他好几天没睡好觉,昨晚一晚上根本不够,加上他刚才强捺喜悦装模作样,要知道,表演也是挺消耗心神的。   他这个觉睡得又沉又香,没再做那些灰白单调冗长的梦,反而是一夜好梦。   见林鹿合上眼帘,呼吸逐渐放平变得绵长,柔软的发丝贴在脸侧,雾化器在角落里静静喷洒着水雾,他唇角轻轻牵起,微然张合着。   嗡嗡——   手机传来震动,盛危拉开门走出卧室。   电话接起后,钱特助语速很快:“盛总,虞慧毓有动作了,她沉寂了这段时间,我还以为她准备放弃了,没想到是在等机会。”   盛危手插在口袋里,抬眸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嗯,等她有动作了,你安排人把我给你的文件放出去。”   ·   三天后。   平波股东大会如期召开。   大会开始之前,电梯里林轩澈低头站着,林海天背着手,脸上表情严肃又冷漠:“我现在真的怀疑我们和盛氏八字不合,前有尼斯项目中断,后有象牙山被困,要不是天灾人祸没办法操控,我都怀疑是盛危故意的…当时盛危给你那么多选项,你怎么就选了这么个地方?   林轩澈呐呐说不出话来:“……”   还不是因为象牙山的别墅有酒庄,面积也比其他大了许多,所以他才挑中了这里。   但往后,他可能去都不想去了。   当时他刚过完生日,晚上把朋友送走,睡得好好的,忽然听见外面轰隆隆的声音,他推开窗就看见远处山石被暴雨冲刷像山洪一样倾泻下来,山坡被冲倒,树木瞬间坍塌…那一刻他怀疑自己也要被山洪掩埋了。   后来别墅里的供水中断了,电也停了,他们尝试用手机向外呼救,也没有信号。   就像被抛弃在山洪里的孤岛一样,听着外面轰隆隆的雨声,连睡觉都不敢睡,担惊受怕的,不知道晚上山洪会不会朝他们倾泻过来。   就生怕在睡觉的时候被山洪无声无息掩埋了。   那两天他们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这绝对是林轩澈终生难忘的一次生日。   林海天和他两个人睁着眼睛坐了整整两天,不敢合眼,也不敢到外面去,就那么僵硬麻木地望着窗外。   直到暴雨停下来,救援人员才疏通道路找到他们。   救护车把他们送去医院一通检查,好在山洪没真正波及到他们,只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镇定下来之后,林海天又恢复了平日里成熟稳重的形象,但等他给手机充上电,通讯记录都要爆了,他们首先面临的问题就是他们被困的事情已经登上了新闻。   林海天被困在山里两天两夜,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现在居然还上了新闻,他一辈子都没丢过这么大的脸。   不受把握的事和丢脸的事情,林海天最为厌恶这种感觉。   现在连带林轩澈,他都不如一开始那么喜欢了。   这也是这三天来头一次林海天和他说话。   林轩澈见林海天用这样的目光看他,整张脸都白了,声线发抖:“爸,暴雨是人为不能预计的呀,要是知道象牙山容易发生这种事,我绝对不会选在那里,更不会办什么生日派对…”   林海天也知道自己这是迁怒。   主要还是因为他在接风宴上大肆褒奖林轩澈,转头林轩澈就因为诈骗被大家耻笑,这事还没过几个月,他们父子又因为办生日派对被困山洪里登上新闻报道。   那天到场参加派对的人,新闻报道出来后都在庆幸自己走得早,不然也将他们父子俩一样被困,就这样口口相传…现在整个圈子里都在看他的笑话,所以他拿捏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林海天沉着脸,微微闭上眼,林轩澈心慌意乱连忙说:“爸,至少我们现在握有平波最多的股份,我们先拿下平波,舆论风向就有办法引导了。”   林海天脸色没有丝毫缓和,但至少看了他一眼。   林轩澈在平波这件事上办得还算不错。   电梯门开了,两人恢复如常走出去。   议事厅里股东一早就在席间落座,林海筠也在,厅里座位是按照股份所持有的比重安排的,他的座位就在林轩澈身边。   林海筠早就和林海天闹翻了,两人之间没什么情谊,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   何况前几天平波股权之争也是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   所以林海天父子一进门,林海筠非但没有主动相迎,反而翘起腿,一脸幸灾乐祸:“呦,这不是海天吗?原来你被救援队救了的事情是真的呀?”   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海天脸微沉:“海筠,今天我们讨论的是平波所有权的问题。”   林海筠原本输给了林轩澈脸面无光,但恰好在这个档口林海天父子出事的事上了新闻,林海筠倒没有之前那么气了,反而有些畅快和幸灾乐祸。   “你也是真敬业呢,昨天刚出医院,今天就来开会了,啧啧啧,年龄也不小了,也不知道注意一下身体,还有你今天能站在这里,也真得感谢人家救援队呢,这不得给人家救援队颁个锦旗?”林海筠冷嘲热讽,视线又轻飘飘的扫向林轩澈:“还有啊,轩澈这股权一到手,你们住的地方就发生了这种灾祸,谁知道是不是遭了天谴呢?”   林轩澈脸色一僵,难掩心头的愤怒:“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海筠冷笑一声:“大哥把自己全部的股份都留给我了,证明我合该是平波的控股人,平波的股份都合该都是我的,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可不得遭天谴?”   听了这话,在座其他股东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虽然迷信的人是少数,但是这样的巧合也确实是很难得,所以一时间他们也有点打鼓。   “嘿,要我说你不如林鹿呢?”林海筠往后一靠,嘴皮子笑了笑,说话直往他心窝子里戳:“办个事都办不好。”   林轩澈脸色隐隐发青,手背都鼓起了青筋,按照原本的计划,今天应该是他扬眉吐气备受瞩目,彻底翻身的一天,要不是因为天灾,林海筠这个老王八哪有脸在这里大放厥词!   “够了!”林海天冷下脸来,面孔像是附上一层寒霜,他发了火,会场里偷偷议论的声音顿时小了下来。   “乌七八糟的事情,不值得拿到会议上说,接下来还是有关平波董事长的职位…”   会议重新恢复了秩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因为是开会途中,而且还是这种重要会议,所以在座的人手机都调成了飞行模式。   林海天自然也就不知道,秘书给他手机打了十几通电话,一则揭露平波的新闻报道在短短几个小时被全网疯狂转载,不知是谁在后面做推手,几个小时就发酵到不可遏制的地步。   会议还在进行中,秘书的电话怎么也拨不通,眼看着网上的舆论愈演愈烈,萱姨也坐不住了:“还没打通吗?”   “没有,”Anna神色焦灼:“林董应该还是在开会。”   萱姨手里握着Pad密切关注着网上的舆论,心里惴惴不安,莫名有种不祥的感觉。   她拿上外套,起身:“备车,去兴城。” 第82章   萱姨还是到的晚了。   比她先一步抵达的是工商监管部门。   股东大会原本正有条不紊地进行,林轩澈从林海天那里得到了13%的股份,加上前两天从外国持股人手里收购的9%,他个人的股份增持到22%,超过了林海筠目前持有的20%,被提名为董事长。   后经全体表决超过半数同意,林轩澈才被正式任命为平波董事长。   他在众人的掌声中坐到董事长这个位置上,屁股还没焐热,正想发表未来对平波未来规划的说明。   议事厅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工商管理部门人员和经济犯罪侦查人员鱼贯而入,一部分股东脸色大变,还来不及逃跑就被摁住双手压制住,尤其是许多平时不怎么露面,只偶尔出席股东大会的股东更是面无人色,没想到自己平时小心翼翼,居然还被警察找上门,脸上写满难以置信。   林轩澈还没反应过来,这些垂头丧气的股东就都被带上手铐。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轩澈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他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林海天倒是声音沉稳:“你们是监管局的人…请问他们犯了什么事?”   “您是林海天先生吧?虞慧毓女士主动自首并实名举报平波存在商业欺诈,强买强卖,随意捏造散播损害竞争者名誉的信息,并且在一次的投标中存在串通行为。”执法人员认真说。   林海天心里“咯噔”一声,语调沉了几分:“平波一直以来都是正当经营,虞慧毓女士的说法只是一面之词,她刚被解雇,所以心生愤懑捏造事实进行报复,不正当经营的行为只是以讹传讹。”   “是不是以讹传讹,我们调查一下就清楚了。”执法人员显然不可能听信他的说辞,正经道。   平波不正当经营的事情其实早有风声,只是股东们平时串通一气,平波铁板一块,没有证据就无从入手进行调查,但前两天虞慧毓主动自首,并进行实名举报,拿出了大量可以作为佐证的证据,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没有第一时间来平波调查,而是等到今天股东大会,全体股东都会露面的时机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林海筠也是涉案人员,被别住双手时,他还在大声叫嚣:“你们不能抓我,你们没有证据,我没有犯法——”   但他叫嚣的再凶,冰凉的手铐往手腕上一戴,他就蔫了。   “林轩澈先生,”执法人员忽然看过来。   林轩澈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猝不及防被点到名字吓了一跳,肩膀狠狠打了个哆嗦。   “您是平波现任董事长,所以也要麻烦您配合我们走一趟。”   林轩澈吓得脸色发白,腿都站不稳,下意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林海天。   林海天脸色也有点难堪,但执法人员在旁边看着,何况他也知道这是必须走的流程,于是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只是配合调查,你如实汇报你的情况就行。”   见林轩澈垂头丧气地被带走,林海天心里把虞慧毓那个女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其实平波不正当竞争的事情,他也清楚,要不然林海波也不能把平波发展得这么快。   就比如投标,为了一块看好了地皮,平波串通投标,组织了一波人压低标价,这些事他都略有耳闻。   正因为平波不干净,虞慧毓也不是个善茬,所以虞慧毓被赶出平波之后,他特意派人私下盯着她,生怕她到处乱说,没想到还是被钻了空子,或者是背后有人帮助她,这才让虞慧毓把证据提交到工商部门。   他还是低估了虞慧毓,还真是个狠人,自己得不到,也要玉石俱焚全部都毁了。   林轩澈低着头跟着执法人员往外走,心脏在胸腔里砰砰地跳,几乎快要蹦出来了。   他从没把虞慧毓放在眼里,在他看来那个女人经营会所是很有手腕,但毕竟没有股份,所以想赶出去就赶出去。   没想到那个被他看轻的女人,一扭头就把平波给毁了。   他慌乱地慢腾腾挪动脚步,周围那些股东全都低着头死气沉沉的,死一样的寂静氛围在他们中蔓延,他上一刻还是意气风发的董事长,现在却恨不得马上跟平波断开关系。   他的心里不停打鼓。   真的只是配合调查?万一把他关进去,再也出不来,怎么办……   林轩澈脚步沉重,腿肚子都在打飘。   林海天心也在发沉,从议事厅出来刚巧碰上匆匆赶来的萱姨和Anna,见林轩澈没有陪在林海天旁边,萱姨瞬间就慌了:“海天,小澈呢?我怎么没看到他人?”   “被工商部门带走调查了。”林海天沉声道。   “怎,怎么会…”萱姨声音发紧,“那些事和小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把小澈拉走调查,太不像话了!”   “慌什么,那些事又不是小澈做的,他配合完就出来了。”林海天话锋一转:“不过你怎么突然赶过来了?”   萱姨悄无声息抹了抹眼角的泪,“网上都传遍了,我担心你们,所以过来了。”   “什么?”   坏消息真的是一个接一个,林海天听说这件事也被曝光了,脸色当即一变,也来不及安抚萱姨,当即掏出手机联络助理,他电话一拨过去,助理很快就接起来,林海天厉声斥问:“我不是让你盯着虞慧毓吗?她怎么跑去工商局的,还把这件事捅到了网上?”   “林董,我也不知道,网上的消息传播一发酵就传播太快了,”助理焦头烂额:“媒体那里我让公关部去打了招呼,但新闻已经传播开了,限流也已经没有多大意义。”   Anna适时递上pad。   林海天翻了翻新闻,儒雅的脸顿时气得铁青。   果然,虞慧毓实名举报平波存在商业欺诈,强买强卖,随意捏造散播损害竞争者名誉的信息,包括平波涉嫌非法金钱交易的罪证已经在各大新闻媒体曝光了。   而他前两天才因为救援的事情上了新闻,热度还没下去,那群记者就跟长了狗鼻子似的,很快就发现他和平波间的关系,报道平波时都会提一嘴林海天。   很快舆论就都注意到前两天被救援出来的人,居然和这次平波的事有关。   这下热度直接爆了。   大多人都不清楚平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口口相传人云亦云。   现在舆论把平波比喻成臭水缸,淤泥滩,口诛笔伐声讨林海天和林轩澈,还有极端的人说当时救援队就不该救他们。   林海天握着pad的手背冒出青筋,这些新闻前两天一点风声都没有,突然之间席卷了新闻板块。   是有人在背后做推手针对平波?还是针对林氏?   就像助理所说的,现在舆论已经无法遏制了,他本想着新闻媒体还不知道,他尽量把这件事大事化了,他现在媒体已经介入关注了,明哲保身,他最好不能做任何事。   林海天难得有点后悔。   平波这浑水他不应该来趟的,平波已经毁了,再握着不放,很有可能会牵连到林氏。   ·   钱特助密切关注着网上舆论风向,他忍不住问:“盛总,您怎么会知道平波这么多内部的事情?”   盛危直言道:“查的。”   上辈子盛氏被林鹿整破产之后,好在他兄弟比较多,人脉还在,林鹿搞垮盛氏后就再没关注他,所以他的调查没有引人生疑,他花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去调查林鹿所有经手的事件,其中就包括平波会所。   当时没听说林轩澈这么个人,应该是还没回国,平波的事是林鹿处理的。   上辈子林海筠也是继承了20%的股份,但不像和林轩澈这样斗得这么凶,林鹿掌握了他的把柄,林海筠是主动把股份卖给林鹿了。   但平波内部藏污纳垢,股东跟管理层彼此相护,林鹿空降董事会,也被联合起来排挤架空,林鹿便驱逐为首的虞慧毓,虞慧毓当时也是想玉石俱焚,便去自首检举,但其实这都是林鹿设计好的圈套。   借着监察机关清理藏污纳垢,他也清理了一大批不服管的股东,悄无声息地换上了自己的人。   最后林鹿牢牢把平波掌握在手里,而虞慧毓和一帮曾经反对他的老油条们不是被起诉就是被判刑。   而林海筠这个二叔,原先就喜欢跟那帮股东厮混,事后心有余悸,他感激林鹿及时把他摘出去,再也不敢和林鹿对着干。   盛危调查过这个案子,所以重生后早就让人朝着这个方向去搜集证据,并且这一回不能再让林氏大事化了,而是利用舆论做推手,把平波这个臭不可闻的泥潭子大白于世,彻底毁了平波。   “不过林轩澈先生也是挺倒霉的,”钱特助一边整理桌上的资料文件,一边轻叹:“翻了倍的从我们手里买了股份现在一文不值了。”   他之前还在想盛危把股份卖给林轩澈,不就是成全他么,原来是给林轩澈挖了个大坑。   分明早就打算把平波毁了,还把股份翻倍卖给林轩澈,然后将会所的罪证公之于众,彻底把平波掀翻了。   现在舆论都在关注,也没办法遮遮掩掩大事化小。   而林轩澈和林海筠都被扣押进行调查。   “现在我确信您真的是想报复林总了,”钱特助感慨说,“林总知道这些事应该很担忧吧?先是遭遇了山洪,现在又被卷入平波的事件里。”   盛危停了一会儿,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车行驶在回别墅的路上,盛危思索这次的事情,他让林氏被迫放弃了吸纳平波,但对林氏集团本身并没有什么损害,林轩澈也只是至多耽误几个月的时间在配合调查上,好处是至少短时间这父子俩是没空来烦他们了。   但现在还有更棘手的事情摆在他面前——按照他的计划是先处理柏季言和双木,再对林氏动手。   但林鹿现在动辄病怏怏的,能不能撑到那一天都不好说。   他想起管家说林鹿是在别墅无人陪伴,才会心事重重,无精打采。   也是,对比林鹿之前走到哪都前呼后拥,别墅里确实算是冷清了,何况他以前那么忙,现在突然闲下来,难免心事繁重。   盛危若有所思,却他浑然没发现自己想有关林鹿的次数越来越多。   并且想起林鹿,也没有一开始那般抵触。   盛危想得很简单。   只当为了让林鹿见证最后的崩塌,所以才需要他好好活着,却没发现自己对林鹿的关心其实超出了范畴。   晚饭后,林鹿照例揪了个小黄鸭抱枕抱在怀里,坐在客厅看电视。   这回他挑了一个很喜欢的复古文艺片重温,沉浸式阅片让他随着剧情的波澜起伏,感触颇深,眼角微红。   盛危忽然从楼上下来,林鹿还以为他是去接水的,也没在意。   盛危也确实是去厨房接水的,本来都要上楼了,却见林鹿一脸忧愁地坐在沙发上,眉宇是化不开的愁绪,难道还惦记着那点心事吗?   就因为平时在家没人陪?   他脚步停顿了一下,拐了个弯,走过来:“你若真觉得寂寞,倒也可以来盛氏。”   总好过愁容满面,坐在这里哭哭啼啼。   正为剧情多愁善感的林鹿一愣:“什么?”   什么跟什么?   寂寞?   他什么时候觉得寂寞了?   还有来盛氏是什么意思?   “那么震惊做什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不可能给你安排到研发部门,明天早上到外务部报道,”盛危居高临下看着他,面无表情道:“我已提前和人事打招呼。”   手里的小黄鸭抱枕“啪嗒”掉在地上。   林鹿愣怔在那里,难得有点缓不过劲来。   寂寞?他一点也不觉得寂寞啊,怎么就能产生这样的误解!   现在每天无所事事了无牵挂,虚度光阴就是他的目标,为什么好日子还没过几天,盛危又要折腾什么幺蛾子?   这下他脸上是真揣满了愁绪。   盛危挑了挑眉,不明白他已经格外宽容了,林鹿怎么反而忽然更蔫巴了。   管家恰好撞见这一幕,嘴巴都要咧到耳根了,他还是没忍住深藏功与名,乐呵呵地问:“林先生怎么没回过神呢?难道是太惊喜了?”   林鹿:“……”   他头一次觉得管家可能要去重新配一副老花镜。   作者有话说:   鹿鹿:谁造的谣?气气.jpg 第83章   翌日林鹿还是没能去成公司。   盛危临时有事要出差,到外地出差了一周才回来,林鹿又得以清闲一个礼拜,但想到过几天盛危就要回来,把他带去公司,林鹿心底平添几分忧愁。   一周一晃眼就过去了,盛危出差回来。   在去公司前,翟医生给林鹿做了一次检查,确认林鹿养了几天,确实把身体养好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林鹿蔫嗒嗒从被窝里爬起来,没什么精神地洗漱穿衣。   下楼的时候,盛危已经在餐桌旁落坐,见他拖着脚步慢吞吞走过来,道:“起得真够早的。”   林鹿明知道这是挖苦,也没有精力反驳。   他这几个月都是睡到自然醒,尤其是当偶尔做噩梦的时候,晚上时而捂着胸口惊醒,白天九点之前起床次数都屈指可数。   有时候他都怀疑上辈子他带病工作,两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是怎么坚持过来的。   早餐许姨准备了云丝卷和甜汤,容易饱腹又能补充糖分,林鹿低血糖严重,起床后必须吃点升血糖的东西,不然整天都会头脑犯晕。   上了车,林鹿歪头望向车窗外的景色。   六月的天气不是很热,天空也大多都是晴天,日光灿烂明媚,柏油路两旁树叶生机蓬勃,迎面吹来一股舒适且干燥的风。   林鹿闭上眼,打了会盹,又睁开眼,托着腮往盛危那里看了一眼。   盛危出差一周也未见任何疲色,看上去颇有精神,反倒是他成天无所事事,还无精打采。   眼看着盛氏大楼映入眼帘,尤其是两栋大厦之间的玻璃桥,可是上过杂志的标志性建筑,林鹿夸赞了一句:“从这个角度看着可真气派。”   盛危瞥他一眼:“你都来过多少回了?”   “多少回也不妨碍欣赏啊。”   林鹿不知道管家对盛危说了什么,盛危忽然要带他来公司,虽然说之前来过几回,但这却是他头一次认真打量盛氏总部。   心中难免和林氏的总部做了个对比,林氏主营业务是航运,所以整栋建筑从上往下俯看就像一艘豪华游轮,而盛氏则是把钢筋水泥和玻璃艺术玩到了极致,一条全长一公里的玻璃栈桥把盛氏几栋楼连接在一起,有雾的天气行走在栈桥中,就像走在云端。   应该算是两家各有所长,林鹿下了个定论。   不过上辈子他都想象不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走进盛氏大楼。   见他看得出神,盛危问:“你最近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   林鹿说:“最近很少,就是一些小毛小病,多注意就好了。”   他的身体一向都是小毛病泛滥,偶尔胃疼反酸,醒来手脚无力之类的他都习惯了。   “如果有不舒服给我打电话。”   林鹿开玩笑:“哦呀,盛总难得的亲切呢。”   盛危“嗯”了一声,“知道就好。”   “但我觉得应该不会难受的,这两天我觉得自己身体状况还不错。”林鹿轻松道:“应该是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   盛危:“你倒也不用这么低估自己。”   添的麻烦还少吗?   ·   车停到地下停车场,在钱特助安排下,HR来接林鹿上楼。   HR虽然不清楚林鹿的身份,但却知道是钱特助安排的,一见他便主动迎上来:“您好林先生,我是外务部的HR,请随我来。”   “麻烦你。”林鹿还是头一次以这种方式入职,居然觉得有点新鲜。   电梯里,HR向他介绍了广宣部主要负责的业务和需要做的事情,以及注意事项。   盛氏大厦外务部在十六层,电梯到达楼层后,林鹿跟随HR走往外务部所在的区域。   “十六层东区就是我们所在的外务部,而西区是广宣部,他们和我们共用一个楼层,我们外务部算是出外勤出的比较多的部门,所以每天到的人都不是特别齐…”   “卫生间在前面拐角,每层楼分布的位置都是一样的,咱们这层楼左右尽头各有一个茶水间,除了咖啡饮料,还有小零食,对了,茶水间旁边有个绿植阳光房,想转换心情的时候,可以去那里转转。”   林鹿点头表示记下,走廊里人来人往,HR一边和他介绍,一边和那些人打招呼。   投过来的视线很多,林鹿一一回应笑容。   “你性格挺好的,外务部就是要口才好,会说话,我还在想今天要是来个闷葫芦可就完蛋了,没想到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有亲和力。”HR看在眼里,笑笑说:“倒是我们外务部捡到宝了,广宣部那些人要羡慕死我们。”   HR开着玩笑,轻松地给他介绍着周围的环境。   林鹿见她面部松弛,语气轻快,言语中透露出对部门的维系,就知道她是对盛氏有归属感的。   至少作为盛氏员工一员,她感到心满意足。   林鹿在内心评估,环顾了一圈,随口问:“外务部平时工作量怎么样?”   “忙的时候很忙,清闲下来也确实是清闲,”HR说:“前段时间歇过一阵子,不过最近ROX研发出来了,咱们又有的忙了,据说过两天就会有一个大项目交到我们头上,不过你初来乍到应该不会让你负责,应该是部门经理该头疼的事。”   ROX就是盛氏开发的智能驾驶的一代系列车,如果今天不是来盛氏,林鹿都不知道ROX已经开发出来了。   他在心里算了算时间,要比上辈子提前了三四个月。   既然已经开发出来,这么看来盛危维持一周的出差应该是去观摩车辆实地实验了。   “差点忘了说了,食堂在后面那幢圆顶建筑物,”HR朝他眨了眨眼,“偷偷告诉你,五层的餐是公认最好吃的。”   “还有后面那栋三角形建筑物里面是图书室和健身房,午休的时候要是闲着无聊可以去看看。”   林鹿一笑:“我记下了。”   HR将他领到工位,又把他介绍给了外务部的成员。   外务部的人有1/3的人都在跑外勤,在工位上的有二十来人,做外务部工作的都是能说会道的外向性格,林鹿不一会儿就融入了这个团体。   也许是因为真的很久没有和这么多人打交道,林鹿的心情前所未有地放松,而且这也是头一次没人知道他的身份,平等自在的相处,林鹿一上午都在倾听和说话,居然丝毫都没有感觉到疲惫。   那是一种难得的精神上的愉悦,或许来盛氏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   上午的时间咻一下就过去了,临到中午,他手机收到了许姨的信息。   许姨说做了午餐,说让李伯给他送过来。   林鹿拒绝了,外务组的同事邀请他一起去食堂吃午饭,他总不能和人家格格不入。   食堂旁边就是咖啡馆,吃过午餐后,林鹿和新认识的一群同事在咖啡馆里聊天。外务部男女是一比三,女性占的比例更高,而且年龄差距都不大。   一进咖啡馆,他们立即占了个座:“今天运气不错,居然还有空座位。”   “说不准是小鹿给我们带来的好运呢。”留齐耳短发的女生说。   旁边和她关系好的女生打趣:“嚯,施遥你就是看上了小鹿吧,用得着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我就是开个玩笑。”施遥大大咧咧的,“要是我没有男朋友,肯定去追小鹿了。”   “哈哈哈哈,我也是这么想的草。”   外务部就是要经常和不同公司打交道的部门,见的人比较多,但像林鹿这样比偶像还好看的,他们也没见到过,而且还是即将朝夕相处的同事,虽然不能处成男女朋友,但是光是看着也养眼啊。   林鹿今天穿的是私服,没穿西装,而是休闲风长袖配米色松腿裤,看着很显小,就和刚走出大学校门的学生似的。   也难怪同事们张口一个小鹿,闭口一个小鹿。   林鹿倒也没觉得不满,反而很亲切,施遥性子最活泼,主动凑过来:“小鹿,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我拉你进工作的群。”   “我也加一个。”   “可不能厚此薄彼,我们也要。”   加好了联系方式,一名男同事闲聊一般说道:“说起来我听薛组长说江畿道那边要打造工业园了,你们知道吗?”   “我也听说了,”施遥吸着朱古力说,“说是咱们能源厂要建在老城区,因为加入了环境治理项目,所以上面大力扶持,据说工厂要扩建成产业园,其他企业也要并入进来,共同形成一个园区。”   “那老城区的房子岂不是要拆了?”   江畿道…这个地名莫名有点耳熟。   林鹿想起乔杭杭开的西饼屋似乎就在那里,乔杭杭…他都快忘了这个名字。   没有乔杭杭,那个西饼屋应该已经倒闭了,上辈子那么火的一家店,啧,真是可惜了。   林鹿毫无感情地惋惜,端起咖啡浅抿了一口。   午休时间一晃而过,大家准备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出电梯后,施遥揽住他的肩膀问:“对了,小鹿你多大了?”   林鹿含笑:“虚岁二十五。”   “看不出来啊,感觉你好小啊,有女朋友了吗?”   ·   盛氏大楼顶层办公室。   除了秘书的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之外,总裁办里气氛安静。   钱特助敲了敲门,听到里面说一声“进来”,他才捧着文件走进办公室。   弧形落地窗里倒映着广阔的蓝天,分明是每天都在看的景色,但是钱特助每天的心情都不一样。   尤其是今天。   “什么事?”盛危关掉跑步机,随手抹了把脖子的汗,到洗手间洗了把脸。   钱特助将汇总的文件放在桌案上:“盛总,奇世科技博览会和我们负责人会谈的笔录,九十坪的展位一天是五十万,赞助费六百万左右,还有详细示项,请您过目。”   现在正是盛氏的关键时期,工作文件堆积成山,盛总都在忙着处理文件,今天居然在午休的时候用跑步机。   一般盛危在这个时间点用跑步机都是因为要释放压力。   难道今天有什么特殊的吗?   钱特助一边在脑海里琢磨,一边汇报:“报价之所以会比平时高,是因为北城科技展也在同一时期举办,正好时间碰上了,所以价格波动比以往的高。”   奇世是公认最大的科技博览会,每次参展的都是一些国内外最前沿的科技。   相比之下北城就逊色很多,开办的年份不长,知名度也没有那么大,所以两个展会时间恰好碰到一起去,奇世的关注度自然会压过北城。   自然所有人都想去奇世。   “嗯,办得不错,我同意了。”盛危翻了两份,懒洋洋往皮椅一靠,道:“接下来,你去安排人把我们参加奇世展会的消息放出去。”   “好的盛总。”   见他欲言又止,盛危道:“还有什么事?”   钱特助小心开口,“盛总,我刚才忽然想到今天是林总入职,您不下去看一看吗?”   盛危沉吟。   他确实是因为管家对他说林鹿很可能是因为心理问题,所以产生了一系列睡眠问题,他这才会想到带他来公司,但这也只是一个原因。   他未尝不是想回报林鹿,林鹿野心那么大,上辈子都把盛氏搞垮了,现在却得在盛氏手下给他打工,换成他肯定是不会接受的,尤其是林鹿还那么心高气傲。   林鹿会委屈吗?   盛危道:“确实值得一见。”   他起身,随手拿起外套往外走:“负责和奇世洽接的是外务部门经理?”   钱特助点头:盛总做事干脆利索,借口也找得真快。   盛危就想远远看一眼,要是能见到林鹿委屈巴巴跟他抱怨就更好了。   漫不经心想着,乘专用电梯来到了十六层。   他前脚刚刚迈出电梯,不远处另一道电梯门也开了,他一眼便注意到被众星拱月似的林鹿,和周围人有说有笑从电梯里走出来,那如鱼得水的模样,说句乐不思蜀也完全不过分。   这么一想,以往林鹿每天中午都要发信息骚扰他一下。   今天倒是一个消息也没发过来。   盛危正想走进经理办公室,忽听一道女声问林鹿:“你有女朋友吗?”   盛危一下想到柏季言,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反正心情是更差了。   林鹿却回得很自然:“没有呀。”   盛危脚步一顿。   “那我介绍一个?”   “这合适吗…”林鹿轻柔迟疑的声音。   听到这里,盛危冷笑。   你不就是等着别人给你介绍,才说没有对象的吗?   这小狐狸走到哪里都要拈花惹草。   盛危发现了,林鹿永远有本事让他心情更差。   作者有话说:   关于有小天使焦急感情进度的问题:   其实盛危和林鹿一开始不是0好感,是-999好感开始的。因为林鹿算计公司,还有林氏负面新闻报道(后面会写,其实前面也隐晦提到过),导致好感触底,所以肯定不可能简简单单就好上的,现在是盛危认识真实的林鹿,并颠覆原有印象的过程,虽说这个阶段比重比较长,但这次换地图解决完渣攻,也就快到头了。不过这个过程占比重长,但不是毫无进度啦,可惜这篇不是系统文,不然就你们就能听到好感+1+1+1的播报音啦。   另外就是明天因为要去医院的缘故,所以明天只有晚上一更了。TT 第84章   当晚到家已是七点。   一路上,林鹿察觉到盛危的情绪不怎么好,具体表现为又懒得搭理他了。   刚进入玄关,林鹿便闻到开放式厨房传来的阵阵香味,看来许姨又在煲汤了。   管家一早就候在门口,笑吟吟地迎上前来:“先生,林先生回来了?林先生头一天入职适应吗?”   “适应,”林鹿笑着回道,“外务部工作还挺好上手的。”   他发现自己比起待在家里更适合在公司的氛围,可能是习惯了,除了早上起床难一点,在公司里工作时间流逝得很快,也几乎感受不到身体上的疲倦。   他有预感,今晚能睡个好觉。   “适应就好,”管家关切道,“就是一天都在外面肯定辛苦了吧。”   “不辛苦,都没做什么事。”   许姨将菜端上餐桌,把筷子摆在碗上,笑着问:“同事们呢,都好相处吗?”   “人都挺好相处的。”林鹿笑笑。   盛危哼笑一声:“我也觉得你们相处挺好的,如鱼得水,都给你介绍对象了。”   林鹿没想到消息居然传得这么快,其实施遥也就是帮单身朋友那么一问,半开玩笑的性质,他也当时就拒绝了。   “…你怎么知道?”   盛危:“你还记得你有男朋友吗?”   “谎话连篇,不就是为了到处招蜂引蝶?”   林鹿慢吞吞咽下汤汁,拧起眉头,思索片刻,一脸无辜真挚:“我不是故意说谎啊,那只是善意的谎言。”   盛危看他一眼,林鹿那张脸确实很有迷惑性,尤其是当他摆出一副真诚的模样,非常具有感染力,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相信他的话。   林鹿温言细语地解释:“如果我说有,到时候他们肯定要追问是谁,说不定还要看照片,季言又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上,要是被人认出来,到时候风言风语,延伸出来的问题不是更多吗?”   盛危觉得他在说谎,但不得不说这个解释确实很有说服力。   林鹿起身,用汤匙舀了一碗汤。   他其实当时还真的没想那么多,在他心里柏季言早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柏季言背着他找替身,打着他的旗号做了那么多恶心的事,他怎么可能还把柏季言当成未婚夫,他又不是垃圾桶。   所以当时那只是下意识的回答。   “盛哥喝汤。”林鹿把盛好的一碗茯苓排骨汤放到盛危跟前,温言劝慰:“喝点茯苓汤去去火。”   盛危端起来还没喝,就听见林鹿又说:“不过这可不像你呀,盛哥。”他托腮笑问:“难道是在意我吗?”   “有什么难理解的吗?”盛危看他一眼,平静道:“把狐狸崽子扔到鸡笼里,难免会上些心。”   “噗,”林鹿忍不住笑了,“居然把员工比做鸡笼吗?”   盛危喝了口汤,没说话。   林鹿遗憾轻叹:“我还以为是在意我呢。”   许姨的厨艺越发精湛,林鹿吃了一口小炒,在心中感慨,他若有所思地捏着筷子问:“那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   话题变得有点突然,盛危顿了顿:“什么?”   “想知道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林鹿拿纸巾轻拭嘴角。   “看来是吃饱喝足了,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盛危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轻嗤一声。   “这是什么不可以说的吗?”林鹿托着脸颊,慢悠悠地眨了下眼,“难道是害羞了?”   盛危环起手臂,看了他一眼,“单纯善良没什么坏心眼的。”   林鹿:。   单纯,善良,没什么坏心眼。   还真是和他一点都不搭边呢。   ·   林鹿昨天在咖啡厅的照片不知道被谁拍下来,分享到了公司聊天小群里。   转眼间群聊99+。   “春招进来的毕业生吗?看着真的好小。”   “气质有点像那种富家的贵公子。”   “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话说这个画质太不清楚了,就不能凑近点拍吗!”   “怎么就去了外务部,运营部也好久没来新人了呀TT”   “你究竟是想要新人,还是想要长得好看的同事?”   “哈哈哈哈,一针见血。”   ……   经过口口相传,这下公司上下基本都知道外务部来了个长得很好看的新人。   林鹿是第二天上班了才知道自己的消息在公司聊天群里都被刷屏了。   午休时,林鹿正和周围人聊天,一名同事从经理办公室出来后告诉他说是部门经理找他。   部门经理姓芮,五十出头的年纪,个头稍矮,脸很宽,在办公桌后翻着文件,见他进来,便指指椅子让他坐下。   林鹿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位芮经理,随意扫了一圈办公室里的环境,角落的架子里摆着不少文玩,还有一个生态水缸里面养着金鱼。   他大致有了数。   芮经理慢腾腾翻着文件,又悠悠喝完了一杯茶,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在咱们这个部门怎么样,工作上有什么不懂的吗?”   这话如果不是把人叫来晾了半个小时才问的,林鹿还多少觉得是一种关切。   他基本上能认定芮经理对他有成见,但这对林鹿来说也挺新鲜的,用来调剂生活倒也不错。   他回:“部门气氛很好,工作上也没什么压力。”   “觉得没压力是因为你没把心思投入工作上。”芮经理皱了下眉头,翻文件的手停下来:“你初来乍到,就应该多把目标放在工作上,少去咖啡厅,空余时间要用来多充实自己。”   说完了该说的话,他语气又放松下来:“下班后我们部门有个聚餐,到时候你来一下,出外勤的人也会到场,也多认认人。”   见林鹿过了半个多小时才从办公室出来,施遥悄悄在他耳边嘀咕:“老芮没和你说什么好话吧,他人就是那样,能让他笑脸相迎的只有薛组长。”   “薛组长?”   施遥顿了顿说,“等晚上聚餐你就见到他了。”   林鹿点点头也没放在心上,发了条消息给盛危:[鹿:晚上我要晚点回去,我们部门有会餐。]   过了两分钟他收到回复。   [盛危:嗯。]   ·   会餐地点在隔壁新茂大厦里面的一家日料店。   订的是一个大包厢,除了这两天在外务部认识的同事之外,还有一些面生的面孔,应该就是外勤的同事。   林鹿参加会餐的次数也不少,不过平时都是和董事会那帮人。   于是习惯性就要坐到主位上。   还是施遥及时拉了他一把,小声提醒他:“坐错了,那是经理坐的地方。”   林鹿垂了垂眼,“这种场合我是头一次来,不太了解。”   施遥心大,也没多想,“我猜也是。”   外务部和其他部门相比,最大的优势就是消息灵通,尤其是盛氏达成合作方面,外务部是一定会经手的。   店里开着暖气,人一多起来就有点热,林鹿脱了外套,露出折领衬衫,一落座,便听见他们在讨论盛氏即将和奇世达成合作的消息。   “奇世科技博览会每一年展出的都是最尖端的科技,据说给国外的展位有一百多个,给国内的展位就十几个,科技巨头都铆足了劲往里钻,竞争不要太激烈。”   “就这样我们还拿下了和奇世的合作,ROX算是打了一个响亮的开门红吧。”   “我刚看到新闻里都在报道,现在的新闻媒体真的是风吹草动都能捕捉得到。”   施遥她们在身边说着什么,林鹿没在意,他用手机随便一搜,果然看到财经版面铺天盖地都是奇世即将和盛氏合作的消息。   他低头翻阅着新闻,若有所思。   回想上一世,奇世便是盛氏垮台的第一块砖头。   在国内汽车大多只搭载基本辅助,停车辅助系统和车道保持辅助等系统时,双木已经研究出智能驾驶了,所以国内智能驾驶市场份额原本都被双木占据,盛氏异军突起,也投身进这个市场,他自然是不可能放任盛氏来分一杯羹。   上辈子盛氏也是想和奇世达成合作,他预知了盛危这一动向,提前和奇世那边人打好了关系。让奇世装作很看好ROX,在盛氏公布参与奇世展会的消息放出后,一直拖着不签合同,临到博览会开始才发声明没有和盛氏达成合作意向。   但盛氏要推出ROX的消息已经放出来了,没办法,只得自己办了一场新品发布会。   而ROX系列车上辈子在这个时间段只是刚刚实装,又因为要赶上奇世博览会的时间,没有接受实地检测,于是在发布会上出了岔子。   盛氏原本宣布和奇世合作,结果大家发现是假消息,自己弄个发布会又频频出现问题,ROX还没上市,口碑就一落千丈。   林鹿慢吞吞捏了捏手心,“这么一想,我还真是对盛危做了不少坏事呢。”   施遥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小鹿,薛组长来了。”   林鹿抬眸望去,薛琦被几人簇拥着从外面走进来,那几人一落座便说:“你们知道吗?薛琦组长又换车了。”   在座人一片喧然,薛琦云淡风轻地摆手表示:“凯迪拉克,不值多少钱。”   林鹿注意到芮经理旁边有个空位,就是给薛琦留的,一直端着架子的芮经理也对薛琦态度非常友善,俨然一副很看好的样子。   趁着芮经理在进行领导讲话,林鹿从施遥那听说了薛琦的来头。   “据说薛琦是盛总的表弟…”   “咳,”盛危怎么走到哪里都有亲戚?林鹿轻咳一声,莫名联想到滑雪场那位“殷小弟”,“真的是盛总的表弟,不是他哪位朋友的表弟吧?”   “你怎么知道是盛总朋友的表弟?”施遥诧异。   林鹿:“……”   还真是。   他一想,“…不会是汤森健吧?”   施遥更诧异了,“你怎么知道?”   林鹿:“……”   他当然知道,因为这都不是第一次了。   况且这段时间他去盛危办公室的次数虽不多,偶尔会碰上汤森健,汤森健每次见到他就跟被猫碾的老鼠似的。   施遥小声嘀咕,“薛琦就是汤总的表弟,盛总和汤总亲如兄弟,汤总的表弟和盛总表弟也没什么差别了,所以老芮才巴巴讨好他,今天是薛琦生日,老芮这不就把我们聚在一起,给人家庆祝生日来了么。”   正说着,服务生把三层的豪华蛋糕推了进来。   众人一起举杯,对薛琦说着生日祝福云云的话。   施遥在他耳边絮叨,“老芮正是关键时期,在经理这个位置上坐了有几年了,据说要往上调一调,到时候经理这个位置肯定就是薛琦的,所以大家说是叫薛琦组长,其实早就把他当成经理看了。”   薛琦举着酒杯,“大家的祝福我都收到了,都不要拘束,今天我请客,大家放开肚皮吃,尽情喝酒也没关系,我前两天刚在旁边金山大厦买了套房子,要是喝醉了,我送你们过去住一晚。”   旁边立即有人讨好:“有薛组长这句话我们就安心了。”   “薜组长考虑得真仔细。”   “说实话,平时要去个日料店,还真舍不得呢,得亏有薛组长过个生日我们才有这样的机会。”   “薛组长居然又买了新房子,真是让我们羡慕都羡慕不来。”   林鹿撑着下巴听着他们吹捧,觉得还挺有意思。   施遥一边吃一边问:“小鹿你怎么专挑寿司呀,也尝尝刺身呀,很嫩的。”   林鹿指指肚子,“我胃不舒服。”   他不能碰那些生冷的东西,尤其是生鱼片,刺身之类的,吃完必定会闹肚子。   “那太可惜了…”   这时,薛琦身边一个人注意到他,端详半晌,突然开口:“我才注意到,小鹿身上的衬衫是不是M家春季限定…一百多万的那件。”   她一指出来,紧跟着有几个对名牌有研究的认了出来。   酒桌上空气有一瞬间寂静。   正享受身边人吹捧的薛琦一顿,视线落在林鹿身上,眉头拢起来,“瞧着脸生,刚入职的?”   林鹿端起果汁杯,敬了他一杯,“薛组长,我是林鹿。”   薛琦:……   见过敬酒的,没见过敬果汁的。   他敷衍地点了下头,注意力还在那件衬衫上,脸色拉了下来,问旁边人:“真的是M家?你没看错吧?”   他刚买的凯迪拉克才五十多万,这头冒出一件衬衫就一百万了?   开玩笑,这不是打他脸吗。   施遥脸也白了,她刚才好像…对着这个袖子又拉又拽的。   “真的吗?”林鹿歪了下头,随意拽了两下衣摆,“二手地摊上淘的赝品,没想到和M家撞衫了。”   施遥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喝了口酒压压惊:“吓我一跳…”   酒桌上空气重新流动,大家其实也不太相信那是正品,这么有钱的人怎么会当个朝九晚五的打工人。   “眼神也不能看准一点?一百万的衬衫我哥都穿不起呢。”薛琦斥了一句旁边人。   他说的我哥就是指汤森健。   不过薛琦脸色也缓和过来,“他哪有那个钱?明显就是个杂牌货。”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衣服还是说人。   “咳咳…”HR是在场唯一个了解一点内幕的人,林鹿不是经她手招进来的,而是钱特助安排过来的,这样的人身上会穿的是地摊货吗?   很大几率真的是一百万一件的衬衫呢。   要不是钱特助吩咐她林鹿的事要保密,她都憋不住要和同事们分享了。   薛琦又多看了两眼林鹿。   他觉得林鹿身上的气质和偶然见过的那些高不可攀的门阀公子很像,甚至更甚,如果真的是哪家公子,又怎么会跑来打工?   他转了转眼珠子,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林鹿嘬着杯果汁,听薛琦漫无边际地胡吹,张嘴我哥昨儿怎么了,闭口我哥今天怎么了,旁边捧着他的人跟着奉承,但闭嘴沉默吃饭是大多数。   结束都将近九点钟了。   林鹿看了下时间,盛危这个时间早就到家了,他恐怕得自己打车回去。   走出店门,空气扑面而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打算打车,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熟悉的伦敦黑停在不远外。   林鹿抬步走过去,钱特助摇下车窗,笑出一口大白牙:“林总,快上车,盛总让我送您回去。”   “盛总很关心您呢。”   林鹿托腮笑:“那是当然了,爱是相互的。”   钱特助:“咳咳咳……”   作者有话说:   盛总面无表情:你的博爱能绕世界一圈。 第85章   周六,林鹿在洗漱的时候,接到了姜学文的消息。   最近这两天网上铺天盖地都是盛氏即将参与奇世博览会的消息,柏季言不可能没看到,也更不会善罢甘休。   ROX是盛氏向智能驾驶领域转型推出的第一款系列车,要想一炮打响,奇世是最优选的舞台,柏季言怎么也不会让ROX那么顺利的得到舆论关注。   于是他让姜学文去打听了一下,柏季言果然在试图接触奇世。   那他要不要提醒盛危呢?   虽然盛危对他是不错,他也很满意,但可提醒盛危,又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林鹿不怎么想多管闲事。   他将手机扔在洗手台上,照了一下镜子。   这两天他脸上气色不错,用热水抹了把脸,倒是精神头看着前所未有的好。   吃过早餐,他的手机又弹出几条消息,是余曜发来的:   [余曜:鹿鹿,猜猜我在哪儿?【图片】【图片】]   照片上是和一帮好友勾肩搭背的合照,后面人山人海,还有一大片沙滩,[鹿:沙滩?]   [余曜:bingo答对啦!沙滩音乐节,一起来玩呀,【分享地址】]   [余曜:快来呀,一定要来。抱腿耍赖.jpg]   林鹿也不想周末闷在家里,咬着筷子,抬头去看盛危:“盛哥,余曜邀请我们去沙滩音乐节。”   盛危刚做完运动,脖颈热得流汗,汗水沿着颈线下滑,衣领都被汗湿了,闻言懒散扫他一眼,“你想去?”   要是林鹿不想出门,估计就不会开口跟他说了。   林鹿嗯了声,“盛情难却,也别总是拒绝嘛。”   见盛危没有反对的意思,他捧着手机去找李伯,“那我和李伯说送我们过去。”   天空澄澈旷远,就像被水洗过一样瓦蓝瓦蓝的,絮云被飞机冲过拉的老长,日头将柏油马路烧得发烫,车窗倒映一闪而过的法国梧桐。   车窗透出缝隙,悠悠微风吹进来。不骄不躁的,就很适合出行。   林鹿的心情就像今天的天气,惬意且舒适。   沙滩上人比想象的还要多,海岸线上到处都是人,风从海上吹来,透出一股海水特有的淡盐味道。   林鹿的手掌遮在眼皮上,好不容易才适应从刚车里出来,迎接外面刺眼的光。   沙滩上热闹的喧嚣声传入耳中,几乎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那些被他刻在脑海里面,灰白生尘的病房,随时可能发作的心脏病,闻到作呕的消毒水的气味,冗长的好像永远也吊不完的药水,还有一段时间纠缠他的杂乱压抑的噩梦,像是一瞬间就从他的脑海里面清空了,心情前所未有的平和。   身边不断有人走过,投下绰约晃动的阴影,他走着走着忽然脚下一滑。   不留神,一脚踩进了一个沙坑。   “看着点路。”林鹿身子一歪,手腕上便多了一只宽大滚烫的手掌。   他就着那股力道,把腿从沙坑里拔出来。   盛危:“崴着了吗?”   “还好没有。”林鹿活动了下脚踝。   他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没想到走了短短不到百米,又滑了两次坑。   每回都是盛危给他拔出来,林鹿:……   这里怎么这么多坑?   好心情瞬间就消失了。   他低头一看,裤脚沾满沙子,走路也咯吱咯吱的,鞋子里面也不知道塞进了多少沙。   “去找余曜?”盛危把选择题交给他,“还是随便找个地方先休息?”   林鹿几乎没做什么犹豫,“先找个地方休息。”   盛危点了下头,辨认了下方向,带着他往一处比较清净的海岸走。   起初身边人来人往,林鹿还没在意,离人群稍远了一些,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牵着盛危的手。   盛危的手比他大的多,掌心比较粗糙,握住他的力道也很有劲,皮肤接触的地方滚烫体温源源不断的传过来。   盛危的掌心怎么这么烫?   其他人的体温都是这么高的吗?   还是他体温太低了。   皮肤紧紧贴合着,就像将彼此的体温交换一样。   原本林鹿不怎么喜欢和人握手,因为虽然不怎么影响日常生活,但他其实有轻微的洁癖,握手的人如果有汗,那种潮湿的感觉会让他一整天都不太舒服。   所以除非是那种避免不了的商务场合,否则他不会怎么和别人握手。   但现在的他现在居然不觉得排斥。   来到人少的地方,两人的手自然而然就松开了。   林鹿心里莫名升起点遗憾。   人少的这片沙滩只有几对情侣,一对在水里嬉戏玩水,女生将球颠得很高,还有一对男友在给女生堆沙堡,女生在沙滩上捡贝壳,嘻嘻笑笑的。   他挑了一块干净的礁石坐下歇脚,鞋子一脱,从里面倒出来一把细沙。   估计都够堆一个小沙包了。   盛危到一旁接了个电话,余曜在电话那头问:“你现在人在哪呢?”   余曜分享他们当前所在的位置,距离还有接近两公里,不用说林鹿的状态肯定走不了两公里,盛危道:“你们玩吧,沙滩上人太多,林鹿走不了那么远。”   “你们现在在一起?”   余曜发现了华点,大嗓门说:“难道是一起来的?不会住在一起吧?”   说完还觉得自己很幽默,发出哈哈哈哈的笑声。   盛危毫不犹豫挂断电话。   林鹿戳戳他,又指了指不远处男生堆起来的沙堡,期待地仰起脸:“你也给我堆一个呀?”   盛危在他旁边坐下,散漫道:“…你发梦呢?”   林鹿没穿鞋子,光脚搭在礁石上,抱着屈起的膝盖,歪着脑袋朝他笑:“你给我堆一个,我也给你堆一个,怎么样?”   盛危:“想堆自己堆。”   “别这样嘛,”林鹿知道怎么激他,抿唇一笑:“难道你害怕自己的动手能力不如我,没有我堆得好看?”   盛危果然来了兴趣:“怎么,你想比一比?”   林鹿:“…也可以那么说吧。”   于是两个人很幼稚地在沙滩上堆起沙堡来。   林鹿学过一段时间的艺术,所以在脑海中大致勾勒出想要堆砌的造型后,他就开始动手了。   夯实了一层地基后,他目光下意识往旁边一扫——   盛危居然已经在盖第二层了。   只单看轮廓稚形,他就意外发现出乎意料的是盛危动手能力比他强得多。   等他堆第三层的时候,盛危已经都堆好了,正在做最后的修饰。   刚才还不愿意,现在居然这么投入。   林鹿抿唇发笑,偏过脸来问道:“你经常堆沙子吗?”   盛危:“小时候经常,长大后就没再怎么堆过。”   林鹿毫不吝啬赞扬:“不愧是房地产起家的,连区区堆沙堡都能堆得这么漂亮。”   盛危挑了下眉梢,“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这么好看的沙堡就这么放着多可惜,”林鹿抬眸一笑,以戏谑的口吻:“不如卖给我吧?盛哥开个价,合适我就收了。”   盛危倒没多想,总归堆都堆出来了,“你要我给你便是,用不着开什么价。”   “噗嗤。”   “盛哥真是太认真了,我开玩笑的。”林鹿不由失笑。   盛危一抬眼就看到林鹿迎着海风对他笑,发丝被海风轻飘飘地撩起来,唇角上翘,流露出弯弯的眉眼,眼尾像是有光在闪动。   不是平时浮于表面的笑容,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非常有感染力。   这时林鹿婉惜的声音传来:“可惜缺了点东西。”   “什么?”   盛危见他在旁边捣鼓了一团沙子,捏出了两个巴掌大的小人,往沙堡瞭望台上一放。   “这是什么?”   “当然是住在沙堡里的我们。”林鹿说。   盛危:“……”   他倒是头一次发现林鹿这么幼稚,还有童心。   见林鹿拍了拍手上的沙子,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他问:“你还要拍照?”   “当然了,要留作纪念嘛。”林鹿顶着大太阳,蹲下来调整角度,取了个海天一色的全景拍了十几张沙堡的照片。   盛危:“为什么?”   林鹿翻看照片,“沙堡随时都会被潮水冲刷掉,拍到照片里就被永久封存了,以后想起来就能拿出来看看。”   那座漂亮的沙堡很快引起了旁边那对情侣的注意,女生拿胳膊捅了捅男友的腰,“看看你堆的,再看看别人,你用模具都堆不出来。”   男友委屈摸了摸后脑勺。   他特意买了好看的模具,打算在女友面前露一手,没想到碰到个堆沙子的高手,也是他失策了。   林鹿拍够了照片回到盛危身边,恰好盛危手机里收到了一封邮件。   他无意间一瞥,隐约看到一闪而过的标题上有“ROBOT”的字样。   大致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眼看七月要到了,全国机器人大赛也近在咫尺。   这个大赛说是个人和团体都能参与,实际上是各大科技龙头企业的科技竞争,在科技领域里备受期待和瞩目。别看只是机器人而已,世界上要搭配最先进的AI和造价最昂贵的材料,一个机器人的制作水平基本上能反映出科技公司的实际水平,而且这也是一个天然彰显公司实力和为产品打广告的机会。   盛氏和双木对上后,小矛盾频繁摩擦,而这种大赛不仅能彰显科技实力,也是他们冲突的释放出口。   输掉比赛不仅丢面子,而且对于在科技领域的排名也有影响。   盛氏很重视这个比赛,研发组整整准备了大半年,但林鹿使了些小计谋,让担任主负责人的丁教授缺席了筹备工作,最后还是双木获得了冠军,这无疑是往盛氏转型的脚步底下更是铺了一层冰霜,ROX系列上市愈是无人问津。   这么一想,他还真是值得盛危恨他呢。   林鹿漫不经心地想着,忽地脑海中略过一个微妙的念头,还没来得及抓住,他头脑有点发晕,身子晃了晃,膝盖发软,往前摔了一下。   今天天气真的很热,海边的树叶都被烤得蔫蔫的,礁石也晒得滚烫滚烫。   他暴露在太阳底下这么久,早就闷得喘不过气来,刚才又是蹲下去,猛地站起来,也难怪头晕脑胀。   很快,他的手臂被盛危握住,他被从地上拉起来,带到了阴凉处。   盛危好像在他耳边说了一大堆的话,林鹿耳边嗡嗡作响,听的不是很清楚,等了缓一会儿才听明白:“你哪里不舒服?能听清楚我说的话吗。”   盛危把外套脱下来,盖到了他的身上,遮住了可能透过来的光线,   林鹿头昏沉沉的,眼皮耷拉着,渐渐往盛危的方向偎去。   盛危偏过头,去看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在这一瞬间,他想起来一句话——   越是看不顺眼的人,有时越让人上心。   不对…   他和林鹿之间的仇恨,是什么时候变成了他只是有点看不顺眼?   不过话说如此,他却没把林鹿推开。   毕竟林鹿是为了沙堡,顶着大太阳去拍照,才晒晕过去的。   其实…盛危也承认林鹿吸引人的也不只是他漂亮的外表,还有林鹿的性子,让人觉得很舒服,至少在有些时候,他会真的让你觉得他是在真心实意的在意你的。   如果是萍水相逢,或许他也会觉得林鹿是个不错的人,可惜他们之间利益对立,林鹿是柏季言的男朋友,和他必然不能处成把酒言欢的朋友。   不然当成兄弟一样处,应该也不错。   看着靠在他肩膀上的林鹿,盛危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与之并生,浮在心底的是淡淡的遗憾。   “你…算了。”   盛危忽觉肩头一重,林鹿把整个身子都压过来了。   他偏头一看,林鹿屈起双腿,雪白的脸蛋搭在他肩膀上,柔柔弱弱的,柔软的发梢轻悄扫过他的颈侧,唇动了动,嘟囔:“谢谢…”   盛危看在眼里,分明是烈日当空,忽然心口像有一颗水从虚悬的高处落入平静的深渊,原本波澜不惊的深渊因此荡开一圈圈涟漪,随着时间的推移,范围也不断的扩大。   盛危嗓音低沉微哑:“嗯,不谢。”   ……   林鹿是晒得过头了,起身起有点猛,这才会头晕脑胀,在阴凉的树下休息了一段时间便缓过劲来。   他茫然的睁开眼,大衣还遮挡在头上,透过缝隙看到外面橘红的天色。   海浪冲刷在礁石上发出声响,万丈鎏光在天空铺陈开来,浸入水里成化不开的浓红,就像一滩打翻了的红墨水。   他正想揉揉眼睛,另一只手帮他揭开了大衣。   “睡醒了?”盛危低头看他。   林鹿劲刚缓过来,“我睡着了?”   “嗯。”   “那沙堡已经被冲掉了吗?”他忽然想到。   盛危:“应该吧。”   林鹿没说话。   盛危朝前方扬了扬下巴,“那里音乐节要开始了,去看看吗?”   林鹿想了想,点点头。   盛危起身,将手伸过来递给他。   林鹿抓住那只手掌站起来,沙滩音乐节要到晚上才会开幕,所以虽然天黑了,沙滩上的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走了一段路,林鹿没在意频繁和他擦肩而过的人群,视线落在自己抓住的盛危的手上,遒劲的力道从交握的地方传来。   林鹿不知道自己的注意力为什么总是放在这上面。   他微微侧过脸,看了一眼盛危,盛危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被他抓着,目光望着前方,好像没怎么在意。   林鹿抿了下唇,脚下像是被沙滩上什么石头磕了一下,故意松开了手。   下一刻,他的手又被更紧得攥住。   盛危回视他,“当心一点。”   林鹿咬住下唇,轻轻点了点头。   等盛危转过身,他眯眼看着盛危的背影,微翘起唇角。   作者有话说:   鹿鹿:让我康康你有没有时刻关心我呀~ 第86章   日光沉没在地平线,就像淹没在海水里,直到天际线的最后一丝亮光消失。   取代而之的是海滩上燃起的灯光,星星点点的灯光连成一片,照亮了沙滩。就像飞蛾扑火一般,吸引着源源不断的人凑过去看热闹。   沙滩音乐节正式拉开帷幕。   余曜给他们打了好几个电话,他们也在看台下面,问他们在哪里。   但周围人太多,盛危还是决定各看各的,没必要挤来挤去特意在人堆里找人。   看台附近摆了好多个音响,混响的声音特别大,台上乐队劲歌热舞,富有节奏感的rap很快点燃了音乐节的气氛。   周围人声音嘈杂,林鹿不太能听清歌词,只觉得这歌曲的鼓点很有节奏感。   见他听得认真,盛危随口问,“你第一次来?”   强劲的音效贯穿着舞台附近,周围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林鹿的耳膜都被这些声音塞满了,震颤的音乐让他的耳鼓也跟着一起震颤,听不太清盛危说话,“你说什么?”   盛危抬手按住他的肩膀,低头在他耳边:“你是不是第一次来?”   滚烫的气息拂过耳垂。   ……好痒。   林鹿摸了摸耳根发痒的地方,“是…以前没机会来。”   主要还是工作原因比较忙,不过他听的现场也不算少数,一些朋友过生日的时候,会请歌手到派对来表演,不过他还从来没在这样公开的场合听过乐队唱歌。   盛危点了点头。   他大致能猜到林鹿是个什么情况。   看台周围人头攒动,林鹿单薄脆弱的身子被挤得就像一个摇摆不定的小花苗,差点站立不稳,直到有一条手臂搭在他肩膀上,就像定海神针一样稳定了他的重心。   他抬眸一看,果然是盛危。   这么一看,盛危个头真高,比他还要高出十多公分,轻轻松松就把手臂搭在他肩膀上,就连和他说话都要把头低下来。   林鹿走神地想,耳边嘈杂的声音似乎远去了,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他还是头一次产生这样的心情。   陌生,忐忑,但还不坏。   盛危:“有喜欢的乐队吗?”   林鹿分明是听清了,但他故意装作声音太吵,没听清的模样,将手放在耳边做了个扩音的动作:“你问什么?”   “……”   盛危贴在他耳边又问了一遍。   滚烫的气息拂在耳畔,林鹿痒得都站不稳了,半边身子几乎挂在盛危肩膀上,笑了声,“没有喜欢的。”   顿了顿,他反问:“你呢?”   盛危看他一眼:“高中常听黑石乐队,却也谈不上多喜欢。”   台上乐队唱的是歌曲串烧,一首比一首嗨,台下人群跟着蹦哒摇摆,到场的应该还有特意赶来的乐队粉丝,手里拿着应援捧挥舞。   但那些喧哗仿佛离很远,盛危的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让他和其他人隔出了一方空间。   气息彼此纠缠,热源体温也在无声交换。   林鹿觉得有点恍惚,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和盛危一起这样正常听着歌聊着天。   好像竖在他们彼此之间那道无形的隔膜薄了一些。   不知道什么时候歌曲串烧结束了,台上的乐队随机邀请台下的人上来互动,粉丝们发出尖叫,有的人争先恐后地往前面挤。   林鹿被护着没什么感觉,不远处却有人惨嚎了一嗓子:“别挤了,别挤了,鞋子都被挤掉了——”   “噗嗤。”   林鹿侧过脸,勾起嘴角:“我们也走吧,人越来越多了。”   盛危都无所谓。   人群在使劲往前挤,他们想离开就得往后走,什么叫举步维艰,林鹿可算明白了。   他以前和柏季言看电影都没碰上过这么多人,连走路喘息都费劲。   好在盛危稳稳牵着他,不然林鹿都不敢想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应该是在人群里被挤来挤去随波逐流,也说不定两只鞋子都被踩掉了。   好不容易才从人堆里面挤出来,刚才在人堆里不觉得,现在一出来,新鲜的空气就在鼻端涌动。   林鹿额头有点微微发汗,被挤得浑身都热乎了。   远离了嘈杂的人群,震耳欲聋的混响也就更加分明。   像是平白提高了一个度,震得他脑袋嗡嗡响。   他用指尖揉了揉太阳穴,“音效声好吵,吵得我脑仁都疼了,刚才挤在人群里的时候都没觉得声音有这么大。”   盛危说,“你刚刚身在其间,当然不觉得。”   林鹿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好在有你在身边,不然我绝对不会往里面挤。”   盛危:“有自知之明就是好事,就你这小身板,没人陪同,可别来这里凑热闹。”他嗤笑一声:“不然就跟那甩干脱水的小白菜似的。”   林鹿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恐怕还真八九不离十。   他瘪了瘪嘴巴,“干嘛说得那么直白,怪让人伤心的。”   他们在沙滩上漫步。   沿滩一路上有不少摊贩,拉着那种移动的白色面包小车在这里摆摊,晚上车檐上吊满星星点点的霓虹彩灯,一条街都是这样,看上去就像过节一样,很有氛围感。   尤其是卖冒烟冰淇淋的地方,雾气缭绕配合着霓虹灯光,吸引了不少小朋友。   林鹿中午在家吃了个午饭,出来就没吃东西,现在不仅手脚发软,走路没力气,肚子还都空了。   “…有点饿了。”   盛危停住脚步,“回家吃?我让李伯把车开过来。”   “随便吃点垫垫肚子也行。”说着,林鹿眼光瞟到一家卖手打姜糖椰奶,观察了两眼,做工还算卫生。   他走过去买了两碗。   他一碗,盛危一碗。   入口椰奶的醇香和姜糖味在舌苔上迸发出来,比林鹿之前在商场的品牌店里吃过的也不遑多让。   难怪周围排队的人那么多。   他问盛危,“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盛危对甜品没什么兴趣,“不知道该说你的口味是稚气未脱还是什么。”   林鹿含着勺子:“不好吃吗?”   “就那样吧。”   说话间,林鹿口袋里的手机传来消息。   他随意翻开看了两眼,发现是外务部聊天群里的消息。   原来是同事晒出了她在沙滩音乐节上拍的照片,两名同事约着来了个露天沙滩烧烤,远处是人潮如海的音乐节,近处是香喷喷的烧烤,还有两大扎啤酒。   她很会p图,滤镜用的也很好,烤肉淋上厚厚的酱汁,薄薄的白色雾气,隔着照片都能闻到烤肉滋滋的碳香味,还有米饭上面撒着一层薄薄的海苔碎,一下就勾起了大家的食欲。   [嚯,音乐节居然还有烧烤呢?]   [不是说要减肥吗?怎么又去吃烧烤了?]   [闻到那香味,谁能忍得住?减肥,明天再继续减。]   [我刚吃完饭,又给看饿了,现在来还来得及吗?]   [想吃快来,给你留两串,店就在姜汁椰奶店旁边。]   林鹿正准备把手机收起来,就看到这条群聊:?   [刚才好像还看到了小鹿,小鹿是不是也来音乐节了?]   [我看小鹿旁边还有个男人,个头特别高,看着身材就很好,可惜没看到正脸。]   [我倒是看到了个侧脸,怎么觉得有点像盛总。]   这下群聊里更热闹了。   还有人@他,问他是不是认识盛危。   林鹿嘬着椰奶打字:[我睡了一整天,刚爬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吹欠.jpg]   发完这句话,他就把手机揣回口袋。   沙滩上灯光这么昏暗,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没看走眼,尤其他都说了自己一天都待在家里面,那两名同事肯定也会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果不其然,等过了半个小时他再去看群聊,话题已经转变成了某某同事曾经在大马路上把一个路人当成前男友,结果酿成乌龙的事。   有她开了个头,其他的人也接连讨论起自己认错人的经历。   又走了段距离,鞋底在沙滩上留下浅浅的印记,潮水一冲刷,脚印就又消失不见。   林鹿拽住盛危,“等等,歇一歇,我走不动了。”   他今天的运动量已经很大了,白天差点被晒晕过去,刚才又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现在膝盖都是软的。   反观盛危的精力就一直都很好。   盛危笑了声:“柔弱。”   林鹿喘着气,“我今天运动已经超标了。”   “你的指标有参考性吗?”他嘲。   话虽这么说,盛危还是把人带到了一个露天吧台里坐着,又打了电话叫李伯来接。   露天酒吧的椅子都是用木桶做的,淡淡的酒香在空气里氤氲,配合着酒台角落里用唱片播放的萨克斯,别有一番情调。   吧台门口还悬挂了一张靶子,要是用飞镖接连十次命中红心,就可以免单。   许多人在那里尝试,边上还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时不时传来阵阵吆喝声。   “哎呦,太可惜了,差一点就九环了。”   调酒师站在吧台后面调酒,一共五人,但客人很多,他们忙都忙不过来。   盛危要了杯招牌调酒,林鹿只点了一杯果汁。   林鹿见那调酒师手法娴熟地将柠檬在杯口擦了一圈,又倒置蘸了一些糖,随后娴熟地兑酒摇酒。   他虽然不怎么喜欢喝酒,但是见得多了,倒也懂一些。这几个调酒师手法是有的,可惜时间比较赶,做不出来多精致的东西。   但沙滩露天酒吧,喝的就是个情调。   舞台上乐队重新切换了一首抒情歌,声线随着海浪的潮声此起彼伏。   不远处的海水漆黑,几乎和黑沉的天空是一个颜色,但是近处的灯光映在深邃的海面,就像点点灯火漂浮在水中。   略带些潮湿的海风拂过发梢,林鹿心情柔和而平静,这时一对情侣走过来,手里拿着照相机。“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两位能不能帮我们拍个照。”   林鹿很好说话,笑笑:“交给我吧。”   盛危漫不经心地品着酒,看着他走过去。   女生教他怎么操作相机,林鹿试了一遍就学会了。   海风卷起衣摆,将林鹿纤细的腰勾勒得淋漓尽致,由于专注于手里的相机,连领口扣子被风吹开两颗都没发现。   那对情侣在海边和酒吧都合了张影,随后林鹿帮他们还录制了一个视频。   他平时喜欢看镜头有渲染力的文艺片,楼扬也经常在他旁边捣鼓照相机,所以林鹿并不觉得相机陌生,拍出来的照片也很有那种文艺片感觉。   女生很惊喜,效果比她想的还要好,“谢谢,没想到拍得这么好看,难不成你是专业摄影师吗?”   林鹿摇摇头,“只是朋友有摄像的爱好而已。”   “这样…”女生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盛危一直无动于衷,此刻却像哪根神经被碰了一样,问了一句:“哪个朋友?”   林鹿:“?”   “你哪个朋友有摄影的爱好?”   林鹿说,“楼扬呀。”   “嗯,”没等林鹿问他问这个做什么,盛危又说,“你胸口外套的扣子散了。”   林鹿低下头看了一眼,果然是散了两颗,他连忙重新把扣子扣上,虽然里面还有一件衬衣,但是他的胸口不能吹风,不然很有可能第二天胸闷喉咙疼。   女生注意到他们的对话,总觉得嗅到了一种不易察觉的不同寻常的感觉,她感慨:“两位的关系真好。”   盛危捏着酒杯,笑了一声。   林鹿也笑了,“我们的关系么,是很好。”   女生很有眼力见,不想再继续打扰下去,道谢之后拉着男友离开了。   林鹿托着下巴漫不经心,用吸管搅了搅果汁,“盛哥,我其实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盛危低声:“什么?”   “你究竟为什么会对我有那么大的成见?”他歪过脑袋,霓虹灯光浅浅打在他的侧脸,他眨了眨眼,“难道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不可饶恕的事吗?”   盛危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然而他话音刚落,盛危的手机电话便响起来。   两人还以为是李伯到了,给他们打来的电话,没想到来电人是钱特助。   钱特助声音焦急迫切:“盛总不好了,出事情了,我们和奇世的合作出问题了。” 第87章   新京市某高端商务会所。   柏季言正在秘书的陪同下和奇世的市场总监进行商务洽谈。   席间奇世除了市场总监,负责专项的主管都在座,可见诚意满满。   柏季言嘴皮子最为利索,三言两语便轻易拉近了彼此间的关系,交谈下来气氛甚欢。   “没想到柏总诚意这么足,愿意出双倍的价格来买下博览会的展位,看来柏总是对自家的产品很有信心了?”   “尤总监有所不知,我们双木的团队成员都是从国外挖回来的首屈一指的研发团队,现在对我们来说,只是缺乏一个展示的舞台而已。”柏季言侃侃而谈。   尤总监哈哈一笑,“柏总的信心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根定海神针。”   “合同我们已经初步拟好了,我们的诚意相信尤总监都看在眼里,择日不如撞日,不然我们今天就定下合同吧。”柏季言给身旁的唐秘书使了个眼神,唐秘书从包里掏出一叠文件。   “没想到柏总不仅产品有信心,执行力也这么强,”尤总监翻了两页,把文件合起来交给一旁的主管,“我会把合同带给主席看看的,据说双木是国内智能驾驶的头一块牌子,前段时间我和盛氏负责人也谈过,对智能驾驶里面也挺感兴趣的,柏总能稍微再和我介绍一下吗?双木在这个领域比盛氏有优势的地方。”   柏季言瞥了一眼被收起来的合同,笑了笑,“我的荣幸。”   奇世博览会是以科技创新为中心,但科技创新领域这个面太广,譬如说智能AI,交互性系统,能源再利用发电等等…都属于科技创新的范围,就算是奇世总监也未必每一项都了解,博览会说穿了也是一种投资和服务,肯定比不上双木扎根研究,真正搞科研的公司。   柏季言随便抛出一两个点,都能让他们耳目一新。   而柏季言也是头一回参加这么大型的博览会,尤总监毫不吝啬地传授了立项事宜的注意点。   一场会晤下来,言笑晏晏,气氛十分的融洽。   临到散场,尤总监主动握住手,“很期待与双木的合作。”   柏季言起身,脸上也挂着笑容,“也感谢尤总监能百忙之中前来赴会。”   送走了尤总监,会议室里安静下来。   唐秘书松了口气,表情带着欣喜,“柏总,刚才气氛这么好,看来合作是板上钉钉了。”   柏季言不动声色,“但也不能彻底放松,尤总监是个惯会投机的人,他先前和盛氏不是也聊得很好么?只不过我们出得价格更高,所以现在才偏向我们。”   “说到盛氏,估计他们都要气坏了吧,”唐秘书想起收集资料时,听到外面的风声,“现在大家都以为奇世要和盛氏合作,最后发现是跟我们,到时候盛氏的反应就好看了。”   “何止呢。”   柏季言掸了掸烟灰,笑了一声:“汤森健说盛氏连展厅布置和方案都定好了,看来是真以为自己能和奇世签约。”   “这不是做无用功吗。”唐秘书笑呵呵的,“奇世不和他们签约,做再多准备都没用,方案定好了也要扔进垃圾桶。”   柏季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进林鹿朋友圈,里面背景是被屏蔽的灰色,他的拇指在屏幕上摩挲两下,乔杭杭出事离开后,失去了代替品,他越发思念林鹿,或许是因为乔杭杭的事情闹得太大,连林鹿都知道了乔杭杭的存在,他心虚,所以有意沉寂了一段时间,时间一长,对林鹿的想念更加压抑不住。   以前他对盛危是嫉恨,但现在盛危把林鹿从他手里抢走,这种恨意越来越深,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他回想起刚才尤总监的反应:“为了杜绝尤总监的摇摆,你将尤总监和我恰接的消息,挑选一个合适的时机桶到盛危面前。”   “这是为什么?”唐秘书一愣,“咱们和奇世签约的事私底下协商不就好了,要是现在合同还没签,就捅到外面去,让盛总知道了,不是多加变数吗?”   柏季言嫉恨盛危,同样的,却也很了解盛危。   以盛危的性格,眼里容不得沙子,最讨厌这种骑驴找马,吃着碗里惦记锅里的人。   如果是公平竞争,展位价高者得,他出双倍,盛危肯定会出三倍跟他杠,而他没盛氏资金那么充裕。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盛氏先接触的奇世,奇世之前也已经明确表示要和盛氏签约,现在又看他出价比较高,投向他这里,等于是背弃了盛氏。   以盛危的脾气肯定是容忍不了的。   就算展会策划已经做好了,也会主动放弃奇世。   “你照做就是了,”柏季言摁灭烟头。   ·   周末一过,又到了工作日。   林鹿一进办公室,就感觉今天的空气有点莫名的紧张,只有薛琦一上午都在和周围人谈笑风生。   午休时,紧张的气氛才略有缓和。   林鹿和施遥一起到食堂吃了一顿饭,随后又去咖啡厅喝了杯咖啡。   “看到外面的那座塔了吗?”施遥指指落地窗,“我的梦想就是去那里消费。”   林鹿看了一眼,“DS塔?”   玻璃窗外正对的位置就是DS塔,今天天气有点阴沉,浓厚的乌云铺呈在天空,塔尖几乎没入云端,将旁边的体育中心和世贸大楼衬得低矮。   随着天空云层慢慢挪动,一线光线透过云层照射下来,不徐不疾地落在DS塔的玻璃外墙,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据说那里一双鞋子,比我浑身上下加起来的首饰都贵,所以我正在努力攒钱,”施遥笑嘻嘻地说,“然后到里面肆意挥霍。”   几天相处下来,两人的关系已经处得很不错,施遥比较活泼豪爽,这样的性子最适合交朋友。   施遥什么都能聊,她来公司已经三年多了,了解的事情也比较多,林鹿听她说了不少公司的小道消息。   一转眼午休时间过去,他们回到办公室。   薛琦居然还在和周围人聊天。   在外务部人看来,薛琦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部门经理,所以走到哪里都有人围着他,就算占用了午休时间,他们也只能捧着。   “我看朋友圈,薛组长又换女朋友了?”   “每次都是美女啊,这次好像是美术组的,照片上看着好漂亮。”   “薛组长周末还带女友去逛DS塔,那里面我连门都不敢进,据说是高消费,点杯白开水都要大几百块钱呢。”   “哈哈哈,”薛琦脸上笑盈盈的,“没那么夸张,主要是女生想去喝个下午茶,我们怎么能不满足呢?”   DS塔在座大多数人连门都没进去过,纷纷奉承着让薛琦多讲一点里面的所见所闻。薛琦也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侃侃而谈。   “不只是喝个下午茶吧,我看薛组长晒出来的照片,还给女友买了个包?”   “那包好几万呢,薛组长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呀。”   “薛组长不是一向都很慷慨吗,为女友花钱不心疼。”   “不是女友,就是关系好的一个妹妹,”薛琦哈哈一笑,“知情识趣,难免得宠着点。”   林鹿自认为见过的人也很多了,垃圾也见过不少,却没见过像薛琦这样由内而外透露着油腻的人。   不得不说,有时候还居然还挺活跃气氛的。   他听在耳朵里就当个乐子。   施遥从茶水间回来了,薛琦瞥了眼她放在座位上的包,“小遥啊,你这个包也背了一两年了吧,要不我给你买个新的吧?”   施遥皱起眉头,“算了吧,我也不怎么喜欢包,况且无功不受禄。”   薛琦压根不把她的拒绝放在眼里,“女孩子哪有不喜欢包的,你也别和我客气,咱们都坐在一个办公室里,朝夕相处的,比回家面对老婆的时间还要多,再说了,你不是给我那条朋友圈点赞了嘛,你也喜欢那款包?那我给你买个一样的就是了。”   施遥头都大了,“我点赞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同事之间情分。”   “你……”   眼看着薛琦又要说话,林鹿开口,转移了话题:“遥姐,今天芮经理心情好像不怎么好,这是怎么回事?”   薛琦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十分不满地朝他看了一眼。   施遥却松了口气,回答道:“还不是和奇世那边的合作出问题了,芮经理正在头疼呢。”   林鹿歪了下脑袋,装作不能理解的样子,“我们不是和奇世达成合作了吗,我看新闻上都报道出来了,奇世还能临时毁约吗?哪有这样的?”   “为什么不能?”薛琦冷冷道,“没签合同就像没拿结婚证,男女朋友跟夫妻关系是一个概念吗?没有扯证,就是不被认可!”   施遥:“……”   薛琦脑袋里面成天只有男女关系吗?怎么什么都能拿这些打比方。   薛琦说完,就从外务部离开了。   “他这是去哪里?”林鹿好奇问。   施遥不在意,“是去别的部门了吧,薛琦身份摆在那里,去哪里都吃得开,据说他和好多部门的部员都有联系。”   “他就算不出外勤,也很少待在办公室,一有空就会去别的楼层转转,他这个人就是闲不住。”   旁边有人插一句嘴:“也多亏了薛组长积极的社交,咱们才能听到那么多灵通的消息,听说就连研发组都和他称兄道弟呢。”   林鹿若有所思,施遥摸出一包风干牛肉,拿出一条喂到林鹿嘴边,他下意识咬了两口,发现特别的香,施遥笑眯眯的:“好吃吧?这是我爸出差从藏地带来的,越嚼越香。”   林鹿向她比了一个很棒的手势。   这时,芮经理腆着大肚腩发着脾气,从外面走进来,他脸上阴云密布,难以控制音量:“原先谈得好好的,怎么又忽然说要再考虑考虑?不是说好了昨天签合同吗!”   “尤总监原话就是说再考虑,准备的合同也没有看…”   芮经理都快急死了,“那刚才不是让你联系尤总监那里,他们是怎么说的?”   “尤总监好像在开会,所以电话打过去是助理接的,不过我听对方也没有一口回绝的意思,应该是还有再谈的余地。”   “那就再谈,再和尤总监约时间,不管怎么样都要把这次的展位拿下来,还有我让你打听的,你打听到了吗?到底是为什么让尤总监改变了主意?”芮经理回过身问。   “这……”   芮经理步履匆匆,“算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跟尤总监约个时间,如果没时间面谈,电话联系也可以。”   “其实尤总监的助理暗示过…”   在他们对话的时候,外务部里安安静静没人敢发出声音。   芮经理心中“咯噔”一声,追问道:“暗示了什么?”   “尤总监说如果我们出三倍的价,说不定展位可以给我们。”   “这是坐地起价呀!”芮经理气急败坏,整个大脑里嗡嗡的,他和盛总打了包票负责签下这个合同,现在合同没签下来,他还要再去跟盛总说要出三倍的价格才能拿下,他都能想象到盛总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林鹿听了三言两语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盛氏从前都是和房地产行业有关系的人打交道,初入科技领域,自然对这些人都不了解。   尤总监那人在业内名声狼藉,本身也是个关系户,是奇世主席的外甥,仗着上面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出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他记得之前有一个小企业,搞软件开发的,就是因为尤总监在签合同之前临时变卦,私自提高费用,导致那个小公司资金周转困难,走投无路,最后拖垮破产。   如果盛危真的出三倍价格买下展会,那两成肯定就进了尤总监私人的腰包。   其实盛氏财大气粗,付出三倍价格也不算什么,但问题是他了解的盛危并不是肯妥协的人。   可惜刚极必折。   但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林鹿到洗手间冲了一下手,垂眸注意到手腕上一圈淡淡的瘀青,他的皮肤就是这样,没怎么用力,都会留下这样的痕迹,他还记得沙滩上盛危拽住他手腕时的力道。   他将手心贴上那片瘀青,依稀能感受到那缕体温。   不对,也不能说和他没什么关系。   就算刚极必折,那也得是他来折。   林鹿擦干净了手指,乘坐电梯来到顶楼。   盛危正和钱特助商讨事宜,一抬头,便见林鹿掩唇推门进来:“你怎么了?”   “我身体不舒服…”林鹿压住胸口轻咳,活脱脱的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就好像走两步就要倒下去。   盛危也没多想,林鹿那身板每天平平安安才是不正常,“我让钱特助送你去医院。”   林鹿喘息,“没那么严重,咳咳,可能是在海边吹了点海风,还没缓过劲来,有点晕,想要到你休息室里躺躺。”   “进去吧。”   盛危瞥了眼钱特助,“你去给他倒杯热水来。”   休息室里布局和外面差不多,简约单调,床上用品都是以深黑和灰色为主,除了衣架上挂了两件盛危的备用外套之外,再也没有别的私人物品。   钱特助给他倒了杯水进来,林鹿躺在被窝里点头道谢。   他躺了没有半个小时,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响动,是芮经理到了。   芮经理硬着头皮走进总裁办,他一点也不想踏进这个地方,但合同没签上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到盛危这里,他不来都不行,盛危分明比他要年轻得多,但那压迫感可真不是说着玩的。   “芮经理,”盛危看着他畏缩的样子,笑了一声,“奇世的事你想好给我一个什么解释了吗?”   芮经理这个时候完全不见了在办公室发脾气的威风,缩着脑袋,满头大汗哗哗往下淌,“我已经让人和那边再沟通了。”   “你沟通能沟通个出什么名堂?”盛危嗤笑,“说吧,对方提了什么条件?”   芮经理知道盛危是打算借这次博览会的机会首次公开ROX系列,也知盛危在这个项目投资了多少个亿,要是能打响这一炮,他的职位自然能更上一个台阶,但现在新闻都报道出去了,他们合同还没签下来,要是ROX不能如期首发,到时候造成的损失他想都不敢去想。   “…”芮经理腿都有点发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他们的要价……”   话还没说完,门又开了,汤森健在外面探头探脑:“哎,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盛危神色微缓,“汤哥来了,有什么事?”   “我是在和朋友喝酒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一个消息,好像对你有用,这不,赶紧就来告诉你了,”汤森健说,“他那个朋友是在会所工作的,说看到奇世负责人,就是那个姓尤的,和双木柏总有接触。”   尤总监居然私底下和双木有恰接,难怪敢坐地起价!   芮经理倒吸一口凉气。   同时他心里也瓦凉瓦凉的,毕竟只是单单提高展位价格,和骑驴找马提高要价,是两回事,都答应和他们合作了,还偷偷私下和双木联系,这事做得也太不地道了!盛总这脾气能接受就是怪事了!   盛危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即目光落回芮经理脸上:“你刚想说什么来着?”   芮经理硬着头皮,“那边要把展位价格提高到三倍…”   “回拒掉,”盛危冷冷道,“没必要和这种不守信用的人合作。”   作者有话说:   鹿鹿:【猫猫探头.gif】   感谢在2023-04-24 17:07:37~2023-04-25 17:1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ijingsomo 10瓶;龇蕓3瓶;,缘2瓶;少年的猫、阿塔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可,可是……”   ROX是盛氏重点研发的项目,要是错过这次博览会,上哪去找比这更好的展示机会,万一ROX发布了没有掀起任何水花可怎么办,到时候肯定需要一个背锅的。   芮经理还想再争取一下。   “盛总,奇世这个平台放弃太可惜了,我们都已经争取到这个地步,再说了,调研组报告也表明在奇世推出ROX能让利益最大化……”   “我无法认同你的看法,你真的觉得签了合同就能万事大吉,后面的事都能顺利推进?”盛危看着他,声音冷沉:“还没签合同,就能坐地起价,牵扯出如此多的事端,你就能拍着胸脯打包票说合同签约后,他们不会再闹出别的幺蛾子?”   芮经理急出一头热汗,张了张嘴就说不出话来,他怎么敢做这个担保?   万一他今天在这里做了担保,转头合同签约后又出了问题,他哪付得起这个责任。   “我看奇世不过徒有名号,管理如此之乱,若真是和这样的展会合作,我反倒担心签下合同后合作是否能正常进行?”盛危说着,笑了一声:“况且,你连尤经理是个什么样的人都看不清楚,还来谈什么ROX的盈利问题?岂不可笑?”   芮经理频繁拿手帕擦着脑门上的汗,他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干巴巴的说:“我的初衷也是为了新项目能顺利推进…”   盛危懒得再和他多说,眼风一扫,芮经理便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迫,“不用多说了,出去。”   芮经理垂头丧气地离开。   汤森健还留在办公室里,他一拍桌子,装作一副愤慨的样子:“这奇世不是挺大的一个博览会嘛,怎么还能发生不守诚信,坐地起价的事情?也不怕砸了自己的招牌!”   盛危:“钱摆在面前,招牌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嘛…我觉得刚才那个经理说的话也有点道理,”汤森健虚伪地说,“你也不要为了一时义气,毁了ROX的前程,我听说盛氏在这个项目投资特别大。”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为了确保盛危不会再和双木争抢奇世的展位。   盛危:“我有数,既然是我做出的选择,我自然有能力一力承担。”   “你能掂量就好,”汤森健眼珠子转了转,现在正是ROX推出之际,可以说是最关键的时期,要想多获得点情报,他还得多多和盛危打探,“今天下班后有安排吗?要不到我家来喝一杯?”   “咳咳…”   休息室的门开了,林鹿捂着胸口咳嗽走出来。   听见响动,盛危看向他:“怎么出来了?我吵醒你了?”   “我听见外面有声音…”林鹿目光落在汤森健身上,弯唇一笑,“原来是汤哥来了。”   汤森健一见林鹿就有点畏缩,怕林鹿还记得他先前冒犯的事,他挂着笑脸:“林总也在啊,那我就不多打扰了,你们聊,你们聊。”   盛危嗯了一声,“喝酒的事我们下回再约。”   汤森健应下来,退了出去,还顺带轻手轻脚地合上门。   等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林鹿轻言细语:“我在里面听到你们说话了。”   盛危瞥他一眼,反应了过来:“你就是好奇这个,所以才特意装病的?”   “毕竟我好奇嘛。”林鹿耸耸肩,随意找了一张沙发坐下来。   盛危:“你直接问我不就得了?”   “我身份特殊,怎么好直接问呢?和你争抢展位的是双木,而双木老总又是柏季言,我这样的立场,怎么问得出口?”   林鹿在沙发上舒展了一下筋骨,“这个先放一边吧,你有想过怎样应对接下来的状况?”   “你们决定做这个展会之前应该做过调研,奇世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平台,我在奇世内部认识点人,交给我办,我可以帮你把展位夺回来,只要你向我开口。”   盛危笑了声,“刚才还说不好意思问,现在倒是直接上手掺和了。”   “你有几成的把握能说服奇世内部的人?”   林鹿沉吟,“十成把握。”   “真是胸有成竹啊,”盛危说。   他丝毫不怀疑林鹿的能力,毕竟上辈子林鹿就是调控奇世内部人员,一面对他们释放善意,一面又拖延合同,最后导致ROX错失发布的最好良机。   “虽然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不需要。”   “我这次还真没打什么坏主意,”林鹿托腮看着他,“你以为我对谁都会费心吗?”   盛危没说话。   他如今在回忆起上辈子的遭遇,不再像起初一般仇视敌视林鹿,或许是觉得林鹿身上不无优点,不过是因为所在立场不同,所以对林鹿的想法也略微变得复杂起来。   林鹿会对谁费心?是林家人,是柏季言,唯独不可能是他盛危。   虽然明知道这一点,但现在他居然觉得林鹿对他说的话是发自内心的,是可信的,是真心实意想帮他的。   钱特助过来敲了敲门,提醒道:“盛总,您三点半还有个研发部门例行会议。”   林鹿从沙发起身,“那我回办公室了。”   他心情不怎么好,他巴巴特意上来一遭不就是为了帮盛危摆脱困境么,盛危居然还不领情,是信不过他?   临出门前,他忽然想起什么,停住脚步,回头问:“你知不知道汤森健还有个表弟在我们外务组?”   盛危:“他怎么了?”   林鹿见他知情,便没再多说,“没什么,你有数就行。”   他想着心事,没注意到楼层按错了,从电梯里出来才发现楼层不对,居然到了研发部的楼层。   先前他就听施遥说过研发部门那层楼分为内外两层,外面是公用走廊,里面才是研发区域,要想进入真正的研发区域,还需要门禁卡。   所以一般的职员是进不去的。   林鹿在等电梯的时候,里面恰好有人出来,居然是薛琦,和另外两名研发组的成员。   研发组的成员太好辨认了,都是一水的格子衫还有发量堪忧的发际线。   简直是独一道的风景。   看来施遥说得没错,薛琪和其他部门的人关系不错,居然连研发部都进得去。   “林鹿?”薛琪也注意到了他,脸瞬间就拉了下来:“工作时间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话质问的就有点好笑了。   薛琦自己也是在工作时间溜号。   “薛组长,”林鹿温吞道:“我是出来帮忙跑腿送文件的,没想到走错楼层了,正打算回去呢。”   “正好,”薛琦露出一个难得的笑来:“我也有事要找你。”   之前薛琦一见他就露出不屑和反感,如今一反常态的笑,反而让林鹿觉得不怀好意。   两人一同回到外务部,施遥便问他,“你去哪里了?刚才老芮回来了,应该是在顶楼受了气,回来发了好大一通火,可惜你没看到他刚才的脸色。”   林鹿怎么好说自己当时就在现场,他小声说:“我去了一趟洗手间。”   薛琦从自己的座位上找到一沓文件,向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林鹿随手翻开,发现那是有关代言的企划,是盛氏旗下子公司的代言合同。   “这几天我比较忙,”薛琦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看你刚来外务部还没出过外勤,这个代言就安排给你负责了。”   施遥也在旁边看了两眼,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明显不是林鹿这个刚进来的新人应该负责的任务:“薛组长,这应该是您负责的合同,而且小鹿初来乍到就经手这个有点太勉强了,他资历还不够呀。”   “资历和经验本身就是慢慢积累的,谁都不是一步成才,我现在就是在给他这个机会。”薛琦慢悠悠地说。   施遥焦急地说,“您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这个合同要是出了错造成了损失,小鹿刚入职哪里负得了这个责任。”   薛琦有点不耐烦了,虽然他看施遥长得好看,对她有点好感,但一而再再而三被当众顶撞,也有些恼火。   “成年人了,自己不对自己负责,还指望谁负责?究竟是我是组长,还是你是组长?”   见施遥说不出话来了,薛琦眉毛一扬,“再说了,人家芷夏可是有大几千万粉丝当红小花,那些粉丝做梦都见不到正主一面儿呢,更别提握手,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我把这个机会给林鹿,还是卖了个便宜给他呢。”   施遥被他油腻得不轻。   “不过林鹿要是自认为能力不够,那也没办法,”薛琦话锋一转,“不敢挑战,说明根本不适合在这里工作,林鹿,你自己选择吧。”   林鹿笑了笑,“薛组长把这份工作交给我,肯定是看中我的潜能,我都不知道薛组长这么看好我,又怎么会让薛组长失望呢?”   薛琦:“……”   虽然林鹿是把任务接下来了,但这话怎么听着那么难受呢?   他只是想为难林鹿,并没有想夸他的意思。   林鹿大致浏览了一遍文件,“对了薛组长,我看里面没有芷夏的联系方式,您知道吗?”   薛琦脸色难看:“你自己想办法去找。”   说完甩袖就走。   “薛琦就是故意为难你,”等人走了,施遥担忧道:“不知道他为什么看你不顺眼,但我会帮你的,我帮你问问芷夏助理的联系方式。”   “没关系,”林鹿笑笑,“你还有别的工作要忙吧,联系方式我自己会问到的。”   施遥看着他的笑脸,将信将疑。   ·   第二天,林鹿一到公司便感觉气氛比昨天更凝重了。   林鹿在属于自己的工位上坐下来,随意扫了一眼,薛琦今天没来。   “小鹿,你要到芷夏助理的联系方式了吗?”施遥小声说,“实在不行的话,我帮你问问芮经理,他肯定是知道的。”   芮经理今天脾气格外的差,逮到一点小错,就把人训得狗血淋头,就像一把枯柴哗哗的干烧,嗓门之大,整层楼都能听见他的咆哮声,有个人慌乱之下拿错了报告,他便从质疑人家的能力到生活态度都批判了一遍。   在这个势头碰上去,肯定是讨不了什么好处。   “没事,”林鹿说,“我正准备问人呢。”   他给楼扬发了个消息:   [鹿:芷夏的联络方式你有吗?敲门emoji.]   到了中午,他收到了消息:   [楼扬:才睡醒,你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她的联系方式?]   [楼扬:(对方向你推荐了一个联系人)个人名片]   林鹿点进去,发送了一个申请,又退出来回复楼扬。   [鹿:有点事要办,我现在在盛氏外务部工作。]   [楼扬:???]   楼扬是真的不理解,在他眼里这简直堪比杀鸡用牛刀,让将军去做小卒的活,林鹿的统筹能力那么强,是天生做领导的料,到外务部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他正聊着,忽然一个人慌慌张张跑过去对芮经理说:“经理,奇世和双木确认签合同了。”   芮经理正在数落着拿错文件的,闻言脸色一僵,“你怎么知道的?”   “新闻上报道出来了,双木官宣和奇世达成合作,签合同,不仅如此,网络上还多了很多有关我们的黑料!”   芮经理脸色一白,立即拿起pad搜索新闻。   盛氏前两天还在说即将和奇世达成合作,现在忽然就破裂了,没影了,反倒是双木和奇世签了合同。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大家一水都在问盛氏是不是和奇世吹了,盛氏正在转型,口碑不能有一点损毁,有人质疑之前是盛氏故意营销,就是为了提高关注度。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做推手,#盛氏奇世合作破裂#的新闻很快就爬上了话题榜,许多路人都搅合了进来。   本身热度就在节节攀升,这个时候尤总监一条接受记者采访时的画面被人曝光出来,把话题度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   尤总监刚从会场里考察出来,便被记者拦住了。   面对记者的提问他们之前是否有考虑过和盛氏合作,他摆出一脸忧虑:“…是的,我们优先考虑的是盛氏。”   “毕竟比起双木,它有更大的资金量储备,所以我们优先对盛氏释放出了友好信号,但是令我们失望的是在后续接触中,科研团队好像不那么专业,建构实现程度与预期相比也有差距,我们有些怀疑盛氏是否懂得并有诚意做好科技产品,这一点是我们顾虑最多的。”   记者忍不住褒赞:“尤先生考虑真的很长远,很负责任呀。”   尤总监闻言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奇世一向很关注国内企业,想挖掘一些有潜力的科技公司,并不希望有人单纯利用奇世博览会的舞台,觉得能在展位占据一席之地,便相当于贴上了前沿的标签,可以就此高枕无忧。”   “说得太好了!”记者感慨。   网上和记者发出一样感慨的人不占少数,尤总监那番话赢得了大多数科技爱好者的好感,还曝了一些盛氏似是而非的黑料,暗示大家没谈拢是盛氏公司的原因,把盛氏架在火盆上烤,将所有的问题都推到了盛危头上。 第89章   [尤总监真是人间清醒,一番话说得太好了!]   [现在有一部分科技公司真的是骗钱的,只会画饼,实际上就是为了圈钱。]   [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头两年有一家公司就是创始人合成了概念车的一个MV,实物都没造出来,不仅上市了,还圈了好几十亿,一大批人跟风投资都打了水漂,后来记者偷偷介入,曝光后才发现这个公司就没有研发人员,也没有人在造车,当时新闻可轰动了。]   [记得记得,听尤总的意思,盛氏难道也是这样的?盛氏那么大个企业!]   [不好说,不然怎么好好的合作就吹了?无风不起浪。]   [众所周知,奇世博览会一向都是验证尖端科技的展会,很有权威性,基本上入了博览会就相当于官方盖戳,尤总监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盛氏就是想来蹭一个奇世认证的权威性,然后圈钱罢了。]   [支持严格把关,像尤总监这么负责任的人不多了!]   ……   尤总监的回应迅速在各大平台被传播开来,收获了一致好评和声援,不知是谁在后面推动,舆论的发酵速度远远超过想象,甚至在一个小时之内就登上热搜前列,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合同告吹是盛氏的原因,认定了他们造不出东西,只是想圈钱,科技狂热粉对这种事情极其厌恶,路人不明所以纷纷跟风讨伐,全都在呼吁监管局严查。   由于尤总监似是而非的那些话,大家纷纷都在猜测盛氏究竟是哪一种问题,即使偶尔有一两个评论说奇世不是头一次在博览会开始之前,用这样的方式来引发争端吸引舆论,呼吁大家理智看待,但在大多数讨伐声面前还是杯水车薪,营销号也在纷纷转载,标题大多是一些博眼球的词,比如#是新科技还是圈钱手段##一支MV圈钱几十亿,盛氏或步后尘#等等,引发了大规模的关注。   ROX系列还没正式推出就饱受这么多质疑,大众对ROX接触的第一印象已经被破坏了。   看着网上居高不下的热度,盛氏和奇世的争端上了头版头条,还有那些发酵的评论,柏季言心情空前的好。   “舆论越是对盛世不利,越是对我们有利,盛氏的污名化反倒成了我们的垫脚石,这次肯定会有更多人来关注奇世博览会,”柏季言对秘书唐伟说:“你多去找几个营销号来炒炒热度,最好在博览会开幕之前不要让热度低下来。”   唐伟皱眉,“但盛氏应该不会放任不管,公关部肯定会尽快澄清这些黑料。”   柏季言勾起嘴角,“除非盛危把ROX直接推到公众眼前,不然质疑声还是会持续,但他现在没有奇世这个平台,他上哪去找这么好的机会?”   “柏总说的是,”唐伟一想,也就释然了,跟着幸灾乐祸:“最憋屈的事无非是自身清白却无处申冤,盛氏可算是跌了个跟头。”   柏季言意味深长,“盛危栽跟头的机会还在后面呢。”   他仰头靠在椅背上放松下来,闭上眼问:“博览会过后,我们还有智能机器人竞赛要参与,研发组那边筹备得怎么样了?”   他自以为这回赢了一城,已经在着手筹备下一次的方案。   唐伟忙道,“已经筹备好了,我们科研团队是林总挖来的最前沿的人员,上回的第一就是我们,这次保前二争第一也是绝没有问题的。”   “要保证第一,”柏季言强调,他拢起眉头,掌心摩挲着扶手说:“听说盛氏那边也报名参加了?”   “是的,科技公司的巨头们基本上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不过要是论研发水平,只有盛氏能和我们比肩,毕竟他们聘请的是丁教授。”   柏季言平时斯文温润的脸冷下来。   他总和盛危过不去是有原因的,一是父辈的恩怨,总是喜欢拿他和盛危去比较,二是他们现在竞争是避不开的,都投入了国内智能驾驶领域,并且只有盛氏研发水平可以与双木并肩,要想在这个市场里搏杀,他们是注定要争得你死我活的。   所以他决定一开始就不让盛氏冒头。   柏季言睁开眼,眼底流露出一丝阴冷,“这样我们的PlanB也可以开始启动了,去年比赛我们摘得了桂冠,要是这次落到盛氏头上,关注度可就被抢走了,所以势必要拿下这次的竞赛。”   “我明白了,”唐伟说,“我去安排。”   唐伟离开办公室不久,办公室的门又被人敲响,来的人是双木公关部的。   “柏总,我们监测到网上的舆论方向好像变了。”   柏季言一顿,脸色沉下来:“怎么回事?”   “有人曝光了尤总监的录音。”   ·   网上画风逆转时,林鹿正坐在一家火锅店的包厢里等人。   经过两天的舆论发酵,盛氏一直没发布公告,站在了风口浪尖上,不过林鹿已经不怎么关注了,分明他当时主动提议了帮助盛危,是盛危没把握住机会,辜负了他的好意。   所以盛氏口碑跌成怎么样,他都不想再关心。   现在的他只要把手头的事解决就行。   他刚到没多久,包厢里便又进来两个人。   正是芷夏和她的小助理。   芷夏和之前在慈善晚会上见的那一面没什么变化,要非说有什么不同,就是比那个时候更加光鲜亮丽,都说红能养人,芷夏最近接到的资源很不错,甩了其他几位当红小花几条街,人气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   “林总,”芷夏一进门,便主动伸手打招呼,握手的时候还微微弯腰,“您联系我,我还有点不敢置信呢!”   小助理惊讶,她也是头一次见芷夏姿态放得这么低,芷夏平时面对那些投资人可都是平平淡淡的。   她偷偷去看林鹿,这下更觉得诧异了,这位林总怎么这么年轻,看着不像是个“总”,倒更像是娱乐圈的明星,主要是长得太好看了。   芷夏一坐下来,就主动给林鹿沏了杯茶:“和您也有几个月没见了…上次慈善晚会得益于您出手帮忙,我不知怎么感谢您才好。”   林鹿眼眸一弯,唇边含笑,“哪里有几个月没见,我倒是经常在街边的广告里能看到芷小姐,至于帮助的事,那只是楼扬所托,不用放在心上。”   芷夏听见楼扬的名字,脸上的笑容黯淡了几分,楼扬和她算不上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男女朋友,只是楼扬回国的时候,她陪了他一段时间罢了,楼扬出国后他们的关系就断了,再也没联系过她。   林鹿也大致知道她在想什么,轻飘飘转了个话题:“没想到你会约我在这里,芷小姐喜欢火锅吗?”   芷夏也很快把楼扬的事情抛在脑后,毕竟她现在的资源都是陪了楼扬那段时间所得到的,所以算得上是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的,她也没必要始终沉浸在感情里。   “哈哈哈是的,我比较喜欢吃辣,这家店是我偶然发现了宝藏店铺,来的次数多了,就和店长熟了,所以谈事情一般也会约在这里。”芷夏掩唇笑道。   林鹿也笑了笑,“那我们等上菜后再聊吧。”   他们一边闲聊着琐事,一边等待,芷夏分享了不少拍戏时碰到的趣事,不知不觉,菜就上齐了。   在芷夏的建议下,林鹿把称呼从芷小姐换成芷夏,他浅抿一口茶水,“那我的需求,芷夏也已经清楚了?”   “当然,”芷夏点头,“我十分乐意签约盛氏的代言,今天就是来签合同的。”   “不只是对于我个人因素,还有最近的舆论,也让我对盛氏很放心。”   “…舆论?”   “难道林总还不知道吗?”芷夏娴熟地翻出手机,拉开新闻摆到他面前,“那个尤总监的真面目被曝光了,真没想到哪里都有潜规则……”   林鹿垂眸一看,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谷客创始人现身曝光奇世尤金·阿密吃相难看#。   他轻叩桌面。   谷客…   他想起来了,这个公司就是当初被奇世拖垮的那个小型科技公司。   谷客创始人据说是京大一个高材生,大学还没毕业,就写了十几款软件,后来被各大企业争着抢,还上过新闻,但是他毕业后没有接受任何一家企业抛过来的橄榄枝,而是选择跟同学一起办工作室,后来渐渐壮大成了谷客。   谷客主要是做AI测绘软件,虽然公司规模小,但是在业内口碑不错。   要继续做大做强,肯定要吸引投资融资,于是谷客看到了奇世这个权威平台。   谷客当时本身就在发力期,也就是公司拓展版图的最关键的时候,资金流动非常大,尤总监却在签合同之前临时变卦,私自提高费用,直接导致谷客资金周转不动,哪哪都要投钱,但谷客一个小公司,流动资金储备又有多少呢?钱都进了尤总监的裤兜,最后没等到博览会开始,谷客的钱全都烧完了,只能宣告破产。   谷客当时忽然销声匿迹,没惊动多少人,现在创始人忽然站出来揭发尤总监,这才唤醒了不少人的记忆,揭开了当时谷客破产背后的絮因。   “虽然事情才过去一年的时间,但很多人都已经忘了,可是我不会忘,尤其是奇世的尤总监,他的嘴脸我能记一辈子,经过了谷客近乎于慢性死亡的过程,我们整个团队士气都没了,走的走散的散,我现在还一蹶不振,对创业产生一种恐惧,甚至对整个行业都产生了恐惧,你们都知道我大学四年开发出十几款软件,但是这一年来我连一款软件都写不出来……”   谷客创始人不仅发文曝光了谷客衰败的经过,甚至公布了当年尤总监在酒桌上的监控录音。   尤总监虽然喝得醉醺醺的,但依旧能听出来是他的声音:“我想你们是误会了,什么叫科技?用钱堆出来的才叫科技!没有钱,你们拿什么跟我谈条件?”   谷客创始人不断地说着好话。   尤总监把桌子拍得震天响,“你和我说什么都没用,我们是做慈善的吗!?和我谈梦想?你的梦想值几个钱?有能力的人会谈钱,没能力的人才会谈梦想,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再说了,国内能有什么前沿科技,真正的科技都在国外!你们做出来的都是一堆狗屁垃圾,我们愿意分给你们国内的几个零头展位就不错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先力挺尤总监质疑盛氏的人都傻眼了。   热搜差点爆了。   尤总监信誓旦旦的话还在耳边,多少人受到触动在评论区讨伐盛氏,但现在尤总监私底下一副掉钱眼里的模样,丑陋粗鄙的话语,还有崇洋媚外的姿态和先前受采访时的表现简直判若两人,令人作呕!   [我先前就说了,先别急着站队!每一次奇世要开博览会总是会造出点话题来博眼球!]   [我艹,我吐了!]   [就这,还权威平台?展位要钱,赞助要钱,要吃回扣,还tm瞧不起国人?]   [望周知,奇世每一次在国内办展会都是给国外一百多个展位,给国内的就十几个,而且国外的展位是不要钱的,给我们的都是要收取高额的费用。]   [奇世双标还有谁不知道吗?]   [奇世本身就是靠国内的展位卖钱来滋养外国企业,钱都是从我们这儿捞的,还瞧不起我们。]   [Yue了,盛氏差点也被黑惨了。]   [看看这个音频,再去看看前两天那个姓尤的采访,我真tm要吐了,呼吁全面抵制奇世!]   吃瓜网友们出奇的愤怒,也是因为尤总监不只是收受回扣,临时提高价格毁了谷客,还是因为奇世明目张胆的搞双标,搞歧视,奇世官网和邮箱被冲,就连之前压下去的奇世的各种各样的黑料全都冒出来。   大多数路人都因尤总监的采访对他心生好感,没想到仅仅两天人设就彻底崩塌,黑幕,歧视,侮辱素质差,简直把人恶心透了。   [奇世还自诩权威平台,还说盛氏是想被他们认可,可算了吧,哪来的大脸!?]   随着种种黑幕被曝光出来,奇世曾经的权威仿佛是一场笑话。   林鹿也有点意外,他一天没看新闻,口碑就反转了。   其实谷客落到破产的地步,依他的眼光来看,和拓展太快经营不善有很大关联,都是一群刚毕业没多少经验的大学生搞起来的公司,也难怪会在经营上出现问题。   但尤总监狮子大开口无疑也是一个导火索。   不论怎样,他记得上辈子谷客创史人破产后就销声匿迹了,后来也再也没站出来过,但这次他居然站出来了,而且恰好还是这个档口……   他不觉得这是一个意外。   是盛危做的。   盛危恐怕从开始就没想和奇世合作。   在看到另一个新闻后,林鹿的猜想得到了认证。   芷夏翻了另一条热搜给他看,是盛氏推出了公告,原来盛氏早就恰接了北城的展会。   “对于近日的风波,盛氏一向禀承行大于言,一切流言都将用行动澄清,ROX将在北城展会上与大众见面,敬请期待。”   林鹿看到这行公告,托腮笑了一声。   行大于言吗?   确实是盛危的作风。   北城展会原先并没有奇世博览会受关注,但他是国内少数有评级,拿过奖的展会,也是少有的有专业性的展会。   恰逢盛氏和奇世正在风口上闹得沸沸扬扬,盛氏选在这个时机公布会参加北城展会,瞬间吸引了舆论注意力。   北城展会也因此更为人所知,大火了一把。   [与其支持外国展会,倒不如扶持本土的展会,反正北城展会我去定了。]   盛氏没有做过多的辩驳,而是说要用实际行动来说话,可见对自己的产品很有信心,也无形拉高了大家的期待值。   林鹿若有所思,盛危的手段可比上辈子要成熟多了。   一顿火锅不知不觉的吃完了。   芷夏掏出钢笔,在合同上签了字,林鹿见她笔落得这么利索,笑着说:“你不再多看看条款吗?其实还可以再谈一谈的。”   这个合同是薛琦交给他的初始合同,是按照当红小花的签约价格定的,但经过这几个月的沉淀,芷夏的身价又涨了,合同里面条件就没有那么好了,以芷夏目前的情况,签约费完全还可以谈的更高。   “难道林总觉得我是因为想回报林总吗?”芷夏眨了下眼,吐吐舌头,“其实我让经纪人帮我调查了一下,盛氏不仅在这一次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等北城展会落下帷幕之后,后面还有机器人竞赛,至少半年内曝光度肯定是不少的,所以和盛氏签约是我赚了,早点签下来,我也安心,万一这个机会给别人抢走了可就糟了。”   林鹿失笑,“你真是鬼灵精。”   回程的途中,林鹿托腮望着外面一闪而逝的风景,芷夏还算聪明,知道他是林氏继承人,却对他帮盛氏签合同他事没有丝毫过问的意思。   他又想到盛危的做法俨然和上辈子截然不同,究竟是因为自己的重生促成了蝴蝶效应,还是…有其他原因?   看来他还需要试探。   他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沉甸甸的阴云压在头顶,博览会只是个导火索,双木和盛氏的搏杀揭开了帷幕,一场暴风就要来临了。   到了公司,部门里一片欣欣向荣,打了一场翻身仗,笼罩在部门上头的阴云也散开了。   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在议论着尤总监的事。   “咦,”施遥注意到他,“小鹿,你不是出外勤了吗?”   薛琦皮笑肉不笑,“不会没见到芷夏人吧?”   “合同签完了就回来了,”林鹿把签好了的合同放在桌上。   薛琦不相信他签的这么快,随手抢过来,翻开两页,眼睛都快瞪的鼓了出来,一脸不敢置信:“这不是我给你的原始版的那个合同吗?”   “以芷夏现在的人气,这样的条件她肯签!?她不会昏头了吧!”   林鹿还没说话,施遥就过来勾住他的颈子,笑吟吟道:“这就叫双喜临门啊,老芮说晚上聚个餐。”   比起盛氏外务部喜气洋洋的气氛,双木办公室的空气就压抑多了。   #全面抵制奇世#在热搜上爆了。   唐伟埋着头,小心翼翼提醒:“柏总,奇世大概率不可能在国内办展览会了,之前签约的几个企业全都宣布和奇世解约,双木也该要表态了。”   “我知道、我知道…”柏季言将手里的文件夹狠狠摔在桌上,他也不是个傻的,他现在也回过味来了,盛氏分明老早就和北城签约了,一直隐忍不发,就是在利用尤总监的事端。   亏他还以为是把盛危给他当了个垫脚的,没想到自己反而成了给盛危垫脚的。   柏季言发了通火,很快就冷静下来:“你先把公告发出去,和奇世解约,断绝关系,动作麻利一点别落人口实。”   “还有,和北城那边联系过了吗?能和我们签约吗?”   唐伟神色中透出几分遗憾,“联络是联络过了,但是那边说很遗憾没有空余的展位了。”   柏季言闭了闭眼,深深呼出一口气,每当这时他就在想林鹿,林鹿要是在他身边,他就不会有这么多困境,林鹿早就给他解决了。   不过好在他还有一道保险。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个U盘,扔到唐伟面前:“这个,你知道该怎么做。”   作者有话说:   鹿鹿:啊啾,谁想我了? 第90章   六月底,北城展会圆满落下帷幕。   盛氏研发的ROX系列车在展会上首次亮相,它完美回应了大众被拉高的期待值,还没正式上市,便收割了一大批粉丝。   也是这个时候大众才知道原来盛氏的研发团队是海大丁教授,他在智能驾驶领域研究了二十多年,是国内最精通这个领域的教授,这样一看,尤总监先前在接受采访时暗示盛氏的研发团队不专业不入流,更像是一种恶意诽谤和故意抹黑。   而奇世博览会则没能办起来。   尤总监的态度就代表了奇世对国内的态度,他歧视国人是不争的事实,那么国人自然也不会欢迎他,奇世签好的会场谈崩了,连参加博览会的企业也接二连三选择断开连接,奇世组委会几乎是在吐沫星子里连滚带爬坐飞机走了。   但他们还是低估了国人的凝聚力。   就算他们回到自己的国家,还是有人抵制和抗议他们的行为,就连主席都被迫出来道歉。   但主席和尤总监的曾经的所作所为还是被舆论扒了出来,他们是舅甥,自然是一丘之貉。   “收受贿赂,公款赌球,接受部分外资企业往上输送的性资源…”吃早餐的时候,林鹿拿指头戳了戳旁边人,将手机屏幕伸给他看:“原来奇世内部也挺乱的。”   盛危瞥了一眼,在新闻媒体报道出来的照片中尤总监和主席两人在携款潜逃的机场被抓获,戴上了手铐被押上警车,这两个人估计正为自己的贪心悔不当初。   见林鹿脸上气色不错,他问:“你感冒好点了?”   正值春夏交接时节,林鹿前两天不负所望又病倒一回,走路吃饭都是蔫蔫的。   “好多了,”林鹿放下手机,叉起一小块蛋糕,“至少吃东西比前两天有胃口。”   “你就吃了一块蛋糕一杯牛奶,这叫有胃口?”   盛危嗤笑,“随便往地上撒把米,鸡都比你吃得多。”   林鹿强调,“我是说和生病的时候比起来。”   见盛危上楼换了一身衣服下来,他在沙发上扭了个身,好奇地问,“今天不是周末吗,你要到公司加班?”   盛危扣上袖扣:“有事去一趟蓝岛。”   蓝岛就是盛氏研发所,车体零件,功能配件基本上都在这里实地组装,包括开办在即的机器人大赛,机器人的研发组装也都是在这里完成。   这么一想,算算时间,那件事也要发生了。   “我也想去。”林鹿拽住盛危的衣角。   盛危停下脚步,挑眉:“你是不是把自己的立场忘了?”   林鹿是双木的人,而蓝岛承载着盛氏最前沿核心的技术,他怎么可能把林鹿带过去。   “那汤森健去不去?他今天是不是也去蓝岛?”林鹿问。   盛危看着他没说话,林鹿不乐意了,眉头一皱,追问,“他都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   林鹿据理力争。   都是商业间谍,还分什么厚此薄彼吗?   盛危:……   ·   车平稳地驶入蓝岛园区,林鹿坐在副驾上,他刚在小憩,被减速带颠了下才醒过来,一睁眼便看到外面规划有序的林荫道和绿化带。   林鹿从车上下来,眼皮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用手掌遮住才好一些。   主负责人徐工早早候着,主动迎上前来:“盛总,您来了,比预计时间要晚了一点。”   “路上有点堵车。”盛危说,“汤总到了吗?”   “到了,比您早到了半刻钟,在大厅等您。”   负责人将他们引进大厅,汤森健正坐在沙发上,一见他们,便站起来,和林鹿四目相对,勉强扬起一个笑脸:“林总也在啊。”   林鹿笑眯眯的和他打了个招呼:“汤哥到得挺早的?”   “毕竟我早就想来参观蓝岛了,”汤森健打了个哈哈:“一直在工厂工作,我还真不知道科技所内部是什么样子呢。”   盛危慵懒道:“感兴趣的话,让徐工带你四处走走。”   “那感情好。”汤森健说。   徐工乐呵呵地接过话头,“我还以为今天也是盛总一个人来,没想到还带了两位客人参观。”   林鹿笑了声,“那都是表象。”   徐工疑惑:“?”   林鹿:实际上是盛总一个人拖了俩商业间谍。   今天盛危到这里来是为了验收参加机器人的完成成果,他们的目的地在后山露天校场。   光是走路就要穿过整个园区,园区占地面积特别的大,除了耸立的钢铁森林,到处都是清新的绿化带,一眼望不到头。   园区中央还有一汪湖泊,澄澈干净,应该是人工湖,里面养殖着莲花和锦鲤,经过附近比其他地方要凉快得多。   盛危和汤森健并排走着,时不时闲聊两句,林鹿落后两步,偶尔停下来捏捏小腿。   他上一次走这么多路,还是在盛家老宅。   眼看着离后面校场,还有一大段路,林鹿气喘吁吁,“歇两分钟再走吧,我腿要失去知觉了。”   盛危停下脚步,回身道,“要是走不动,你在隔壁楼里休息也行,我让徐工留下来陪你。”   林鹿拒绝,“算了,我可不想留守。”   盛危目光扫过来:“你脸都红了。”   “那是晒的。”林鹿碰了碰脸颊。   盛危的视线也落在他脸上,他发现林鹿的脸皮又白又薄,就算是晒得发烫,也只是泛出微微的浅绯,在阳光下非常轻透诱人。   有点手痒。   盛危本身就是随心的人,抬手捏了一把:“没想到还挺薄的。”   “你是怎么养的?把脸皮养这么薄的,嗯?”   林鹿捂着被捏红的脸,抿住嘴唇看他,控诉道:“知道薄还捏?都留下印子了。”   盛危抬起他的下巴,果然看到腮边有一抹淡淡的红印。   他哼笑一声:“娇气。”   林鹿抿唇瞪他一眼。   旁边被忽视了的汤森健:“……”   他知道林鹿是柏季言的未婚夫,柏季言也说林鹿不是自愿留在盛危身边的,但怎么他现在一看,两个人的关系…好像还不错?   柏季言知道自己头上顶了一片青青草原吗?   还有林鹿……   他忍不住多朝林鹿那边看了两眼,他也听说过林鹿众口皆赞的口碑、还有让人艳羡的人际关系,绯闻也是满天飞,从来没停过,一开始还以为是夸大其词,现在看来简直是贴近事实,也难怪啊,长得好看,谁不犯迷糊啊?   虽说柏季言说林鹿和他的感情情比金坚,但汤森健还是忍不住怀疑。   林鹿不会真的抛弃柏季言,投向盛危的怀抱吧?   要知道林鹿虽然柔柔弱弱似一朵娇花,却不是那种安于守己,宜其室家的类型啊。   怎么看都是那种很轻易就能红杏出墙的娇花。   他可要给柏季言提个醒。   他偷偷往这里瞟,被林鹿捕捉到了,林鹿莞尔一笑:“汤哥,有话和我说?”   汤森健一个激灵,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林鹿朝他笑笑,“有话对我说的话随时都可以,我脾气很好的,不会生气的。”   汤森健干笑着连连点头。   好不容易来到校场,那是一片格外开阔的场地,AI机器人足有半人高,正在对障碍物做着攀爬,行走,跨越等动作,肢体结构十分灵活。   “SN211内部采用清洁能源驱动,和ROX是同一款驱动装置,还有AI系统可以通过语音口述进行指令输入,也可以通过那台无线连接的电脑进行指令输入。”徐工指向休息棚下面的区域,十几名工作人员正围在笔记本电脑前做着模拟指令输入。   盛危听他们汇报成果,林鹿也跟在后面,往屏幕上瞧了一眼。   汤森健走到不远处打了个电话,回来后看他们都围在屏幕面前,也装作感兴趣的模样凑过来,但徐工他们说的话听在他耳朵里就像天书一样,一头雾水,林鹿抬眸笑了笑:“汤总难道听不懂吗?”   “是不太懂,”汤森健苦笑了声,“我以前没学过编程这些东西,像听天书一样。”   林鹿温言劝慰:“汤总没必要妄自菲薄,就算你一窍不通,你也能在工厂里发光发热,人贵在找到自我的位置。”   汤森健:“……”   这话明明是安慰他来着,他怎么听着那么奇怪,有种话里有话的感觉。   林鹿回想起上辈子机器人大赛,双木已经蝉联两年的冠军,但因为盛氏有丁教授加盟,所以成为了双木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为了双木的成绩能继续蝉联下去,他让GRI给丁教授寄了一封邀请函,那是丁教授心仪的国际学术研讨会,丁教授曾经拜读过一篇文献,而那篇文献的作者也会出席GRI,丁教授因此缺席了机器人大赛的研发工作。   他认为把丁教授从研发团队隔离出去就够了,双木板上钉钉能赢下来。   但柏季言虽觉胜券在握,却犹嫌不足,他还想打听盛氏那里的实际进展。   于是柏季言花高薪雇人开发了一款锚程序,让人把安装了锚程序的U盘插到电脑里,就能给电脑下锚,作用相当于打开那台电脑的后门,柏季言能通过下的锚,从远程窥视盛氏的智能系统开发到什么地步,因为不是病毒,不会留一丝痕迹。   探知了盛氏开发的柏季言,针对盛氏设计的薄弱点改良了自己的机器人,在大赛上大放光芒,相比之下,盛氏完全成了衬托品,ROX系列也没带起来,反而平白惹了一身嘲讽。   这事也是事后他才知道的。   柏季言这个人,骨子里太过不自信,做事总是要十拿九稳才好,所以即使他想方设法把丁教授支走了,柏季言还是觉得要PlanB很重要,也就是俗称的要再上一层保险。   上辈子,盛氏甚至没办成ROX发布会,而这次柏季言没能借尤总监的手把盛氏抹黑拖下水,盛氏反而在北城展会顺利公开了ROX,而且丁教授也没去研讨会。   这恐怕更让柏季言辗转难眠了,他更加会让人设计出锚程序,好方便探知盛氏开发的进展。   他推测下锚的人是汤森健,所以才特意跟过来看看自己的猜测对不对。   过了一个多小时,汤森健雇的咖啡车到了。   他刚才打的那通电话,应该就是去叫咖啡车的。   汤森健招呼众人,“大家辛苦了,都来领一杯咖啡吧。”   等着大太阳忙了一上午的工作人员们,终于能喘口气了,纷纷对他道谢。   林鹿也口渴了,但是他懒得走到太阳底下去拿咖啡,正懒散坐着,他眼前忽然多了一杯奶咖。   林鹿:“?”   盛危低眸,“拿着。”   林鹿迟疑地接过来,他抬头看了看,太阳确实是从东边升起的。   盛危居然会主动给拿咖啡?   盛危在他身边坐下来,“想说什么就说。”   林鹿拨开咖啡杯上的小盖子,“不是,就是诧异你居然会主动给我拿咖啡。”   盛危瞥他一眼,笑了声:“总归我不主动帮你拿,你过一会儿还是要撒娇让我给你拿。”   “咳咳…”林鹿差点一口咖啡喷出来,“我什么时候撒娇了?”   “嗯?没有么?”   “当然没有!”   林鹿垂下眼帘,喝了口咖啡,发现居然还是他喜欢的奶油榛果。   盛危什么时候记得他的口味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沙滩音乐节后盛危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不再像之前一样把他当做不死不休的敌人一样看待。   这种感觉还不错。   他漫不经心想着,不时朝汤森健的方向瞥了一眼,虽然汤森健一直装得若无其事,但后颈却挂满了紧张的汗珠。   他揣在口袋里的手掌早就被汗水打湿,汗涔涔握紧了掌心的U盘。   注意到周围没有投过来的目光,趁没人注意到他,汤森健若无其事地走到笔记本旁边,将口袋里的U盘插了进去,又迅速拔了出来,速度没有超过两秒钟。   汤森健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他和林鹿四目相对。   汤森健惊出了一身冷汗,林鹿嘬了口热饮,托腮望着他,也不知道观察多久了。   林鹿翘起嘴角,朝他露出个笑容。   作者有话说:   鹿鹿:小汤说我是容易出墙的娇花,你怎么说?   盛总:没事,我墙高,量你也翻不过去。   鹿鹿:…… 第91章   汤森健面色紧张。   然而林鹿却若无其事地挪开了目光。   汤森健惊魂未定,这时有工作人员不断找到他,握着咖啡向他道谢,汤森健勉强地点头,维持着微笑回应,心脏却砰砰直跳,林鹿这是不打算揭穿他的意思吗?   也对,林鹿和柏季言是未婚夫夫,肯定是早就通过气的。   这么一想,汤森健又把心脏揣回了肚子里。   然而他刚流露出放心的神色,林鹿却朝他招了招手:“汤哥。”   汤森健刚落回肚子里的心脏又悬了起来。   他冷汗涔涔地走过去,声音发紧:“林总…找我什么事?”   “当然是道谢了。”   林鹿笑了笑,捧着手里的咖啡晃了晃,“要不怎么说汤哥年长又会照顾人呢,给工作人员订的咖啡车倒也让我跟着沾光了,汤哥破费了。”   “不打紧,咖啡车才值几个钱。”汤森健摆摆手,松了一口气。   盛危接到了沈修未的电话,“叶褀前两天和我联系了一下,说马上要回国了,我琢磨着一起给他办个接风宴,你什么时候有空?”   “八月底,到时候我让助理把时间表发你。”盛危道。   沈修未笑骂,“大忙人,行,你抽空来就行。”   盛危和他聊了两句,挂断电话回来,便看见他们两个人在聊天:“你们在聊什么?”   林鹿抬起小脸,笑了笑:“在感谢汤哥的付出。”   盛危挑眉:“兄弟朋友一场没必要谢来谢去。”   “盛哥说的是。”林鹿受教。   视察了整整一天,中午三人就在研究所食堂随便对付了一下,等到傍晚才从研究所离开。   钱特助开车将他们接到本市有名的旋转餐厅,服务生引导他们前往预定的席位。   林鹿以前来这里吃过两回,娴熟的点了一份河豚刺身,又点了几份其他的招牌菜。   见盛危和汤森健还在聊公司的事,他托腮道:“工作上的事过会儿再聊,你们先点菜呀。”   两个人这才把注意力放在菜单上。   这家旋转餐厅颇具名气,汤森健也没来过,只以前听老婆念叨过,据说味道好,价格也极贵,菜单一翻开来便暗暗咂舌,里面一道菜都快抵上他小半个月的工资了。   还好有人请客,不然他绝对不会来这里消费。   他觉得菜单上每一道菜都挺好的,纠结着不知道点什么比较好。   林鹿见他犹豫不决,一副挑花了眼的表情,就问:“汤哥怎么不点,难道光看看菜单就能看饱了?”   汤森健视线还黏在菜单上:“这地方我还从来没来过,不知道点什么比较好,看着都特别贵。”   “这家餐厅的招牌菜是河豚刺身,还有蟹膏饭,可以尝尝看。”林鹿推荐他。   汤森健便也要了一份。   服务生端上来玫瑰花茶,林鹿端起来,浅尝了一口:“不过今天一起聚餐不是你提议的吗?怎么会不知道招牌菜是什么?”   汤森健解释说:“今天的餐厅是盛危预约的。”   林鹿疑惑,“嗯?”   这么说是特地来带他吃海鲜的?   盛危啧了一声:“给你补充点蛋白质。”   瘦得都没肉了。   其实平时和汤森健聚餐,一般都在酒吧里,随便对付两嘴也就罢了,总归他不挑嘴,但林鹿不行,本身体质和小孩子一样弱,进嘴的食物更得讲究一些。   酒吧那地方不适合林鹿。   这些话他不可能说出口,但好在林鹿情商高,能领悟到。   他朝盛危捏了个心。   盛危:“……”   忍。   汤森健心里咯噔一声。   他仿佛看到了一朵娇花从墙头探出了羞涩的面容。   这三角关系他可掺和不起。他慌忙当做什么都没看到,迅速把头扭开,看头顶上的吊灯,沉浸在钢琴里的表演者,打量角落里摆放着的盆栽,就是不往对面看。   好在很快菜就上齐了。   汤森健特意拍了张照片上传朋友圈,有人认出照片里的内景和布置,就是那家贵死人的旋转餐厅,纷纷点赞评论。   汤森健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旋转餐厅也有酒,不过是那种自酿的米酒,盛危来了兴趣,让服务生上了两瓶。   倒出来的酒液醇香,色泽有点像琥珀,还散发出淡淡的酸莓果香。   汤森健饮了一口,流露出意外的神色:“居然还不错。”   林鹿伸手去拿酒杯,手伸到一半,就被按住,抓住他的手掌宽大滚烫,熟悉的力道施加在上面。   盛危掂量了一下掌心那截手腕,骨骼纤细,轻飘飘的近乎没什么重量:“你能喝酒?不知道要养生?”   “米酒没那么严重,浅酌两口还是行的。”林鹿说。   盛危问服务生:“你们这里的米酒七岁以下的孩童能喝吗?”   服务生迟疑:“…应该是不行的。”   “听到了吗?”盛危看向林鹿,“你不能喝。”   林鹿:……   ·   一晃眼天气逐渐炎热起来。   七月底八月初,第九届科创机器人大赛如期在海城召开。   在经过一轮初选,两轮复选之后,一批参赛人员最先被淘汰,剩下来的都是科技巨头团队,大学科研团队和海外参赛选手。   八月中旬,入围决赛圈的前二十名受邀前往海城进行最后的评选,采取线下和线上双线投票的方式决出最后的胜负。   盛氏团队有二十余人,由丁教授带领一早便到达了海城。   林鹿则是在决赛当天坐飞机抵达的海城,下午就开始了决赛。   科创机器人大赛是科技领域比较隆重的赛事,观众席一票难求,工作人员也紧锣密鼓地准备着直播事宜,以及和到场的评委嘉宾做沟通。   后场每一个团队都有独立的准备室,所有团队都在做最后的检查和调试。   “前两天系统报错的问题解决了吗?”盛危问。   丁教授推推眼镜,“都解决了,我经过摸排发现前两天总是系统报错主要还是因为我们的算法太复杂了,产生了许多不必要和冗余的程序,SN211只是一个机器人,没必要搭载那么复杂的算法,运行起来难免对系统造成负担,我这几天和徒弟熬夜赶工,重新分离出了一个逻辑体系,将算法简化,报错就解决了,现在SN211长时间运行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盛危点头,“那我拭目以待。”   “机器人虽然有着许多分支,比如仿生机器人,娱乐机器人,代工机器人等等…但我们的无障碍救援机器人无疑是难度最高,算法最复杂的那一类,而复杂与否也会影响总评时的基础分,”丁教授思索道:“所以SN211在评定时基础分就很高,而能和我们有争夺之力的,只有同样是做无障碍救援机器人的双木和滕科。”   “嗯,”盛危余光瞥了一眼林鹿,林鹿看上去兴趣缺缺,似乎没怎么在听他们在谈什么。   盛危问他:“你怎么看?”   林鹿困惑地扭过脸:?   盛危:“你觉得双木和滕科哪个对我们的威胁大?”   林鹿理所当然:“那当然是双木。”   “为什么?”丁教授不解,“滕科是老牌科创巨头,怎么会比不上双木?”   那当然是因为双木的科研组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他有那个自信,但这话当着盛氏研发组的面说不太合适。   “滕科内部一是股权比较混乱…”林鹿用浅显易懂的话给他们解释,“二是他们早年在创新领域投的钱确实很多,最近投入的比重大幅度的减少,其原因是前两年他们通过投资别的公司赚了五十多个亿,从此尝上了甜头,但那次只是正好赶上了时代的风口,去年开始他们投资的项目和公司都是亏损的,四十多个亿打了水漂,今年还有一些外国机构把一些空壳公司鼓吹的天花乱坠的,滕科胡乱投资资金链已经出现了危机,所谓上行下效,滕科出不来什么亮眼实绩的。”   丁教授恍然大悟,他大半辈子都投身在研发领域,对这些金融方面的问题不太了解。   林鹿抬眸看了眼盛危,弯唇道:“像盛总一样有魄力,愿意把资金投入研发的人并不多,这也恰恰说明,盛总很信赖丁教授呀。”   丁教授动容了:“盛总信赖我们,我们自然也不会辜负盛总。”   盛危在看林鹿,他没想到林鹿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若是为了双木考量,林鹿应该离间他跟丁教授的关系才对,这番话倒让丁教授对盛氏归属感更强了。   这对林鹿有什么好处吗?   他想不通林鹿在想什么。   林鹿是下了飞机后直接把行李扔在下榻的酒店,就来到会场。   时间安排得非常紧凑,几乎没有放松的时间。   如今到了准备室里,松懈下来后有点轻微头晕,他想补充点柠檬水醒醒神。   盛危在看入围决赛的十几个的预告短片,林鹿没什么兴趣,便到茶水间去看看有没有柠檬水。   每层楼的尽头都有一个茶水间,里面宽敞明亮,装修大气,不仅有临时茶水还有沙发,非常适合在这里喝下午茶。   但因为到场的团队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调试,里面只有两个人背对着他在边抽烟边聊天。   他刚把门关上,忽然听见前面一阵响动:“鹿鹿?”   他一抬头。   柏季言从沙发上站起来,为了直播能上镜,他今天穿得很正式,就像一只开屏的孔雀,把温润优雅的气质烘托到极致,此时目光落在他身上,嘴唇微微发抖,不知道是不是许久没见,所以激动的。   林鹿感觉不用柠檬水了,一瞬间就清醒了。   每层楼有五个休息室,尽头都有一间茶水间,而盛氏和双木不是在同一层。   柏季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柏季言一见他,眼里像是有光闪动:“我就猜到你会来现场,所以特意打听了你们的楼层,在这里等你。”   破案了。   原来是被守株待兔了。   两人认识六年,做了四年的大学同学,柏季言同样很了解林鹿,知道他一下飞机,如果不及时到酒店休息,就会因为低血压低血糖头晕难受,有很大概率会到茶水间来补充维生素糖分。   正因为了解这个小习惯,所以他提早等待在这里。   和柏季言说话的是唐伟,他也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和林鹿打招呼:“林总好。”   林鹿朝他点点头。   柏季言好不容易抓到这个机会,自然不想唐伟杵在这里当电灯泡,便给他使了个眼色。   唐伟心领神会,不敢打扰他们两人聊天,向两人鞠了一躬,忙不迭低头从茶水间离开。   柏季言摁灭烟头,走过来拉住他的肩膀,声音关切:“鹿鹿这段时间我都没收到你的消息,难道你还住在盛家,他有没有欺负你?”   “我能受什么欺负呀。”林鹿莞尔。   “也是…你很会变通。”   柏季言有一瞬的阴沉,勉强挂起笑脸,握住林鹿的手腕,把人牵到沙发上坐下。   林鹿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瞬,盛危和他手牵手在沙滩上走了那么久,他都没什么感觉,而柏季言只是握了那么一小会儿,他的后背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很不舒服。   但他只是眯了下眼,没将反感表现出来。   “我之前问你为什么会住在盛危那里,你也没有回复我,究竟是什么原因?”柏季言将林鹿的手轻拢在手心,用祈求一般的声音问道。   “那就说来话长了…”林鹿不动声色地将手从柏季言掌心抽回来,戳了戳柏季言的脸:“我怎么觉得你这段时间瘦了不少?”   “还不是因为盛氏ROX的发布。”   柏季言皱起眉头,压抑着情绪:“奇世倒台了,流量全都被北城展会吸引走了,ROX平白获得了那么大的曝光!”   林鹿故作惊讶:“这么一算,ROX上市时期说不定会撞上我们Space系列的发布?”   Space就是双木最新推出的系列车型,和ROX一样是中型同级车,原本在全网饱受期待,但有了ROX平分热度,难免会将它们两者放在一起进行对比。   比如尺寸,配置,质保,定价等等……   “可不是么。”柏季言咬牙。   林鹿眸色平静,却声音低柔地宽慰他:“别担心,离正式上市还有几个月,现在的热度并不能折现销量,你该做的是把今天的第一名拿下来。”   “这你放心,”柏季言压低眉眼,勾起唇角冷笑:“我查过了,盛氏研发水平和我们差不多,但也有漏洞,我已经让研发组把我们的漏洞补上了,在这一点上渲染夸大,自然就能胜过盛氏一筹。”   “那就好。”林鹿温柔道。   “不过我是想你早点回来,总在盛家有什么意思,双木才是你的家呀。”柏季言搂住林鹿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问。   “再过不久吧,”林鹿拨开他的手,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对了,我上回拜托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你拜托我的…”柏季言顿了顿,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在说的是乔杭杭做代言人的事。   “鹿鹿你可能不清楚,他因为人设崩塌,公司又有违规避税的行为,黄总已经带人逃到国外去了。”   柏季言只简略的说了两句。   他不太想提乔杭杭的事,乔杭杭的名字从他嘴里叫出来他都有种莫名的心虚。   而且他有几个月都没想到这个人了。   “这样啊…”林鹿肩头耷拉下来,失落呢喃,“当时拍综艺的时候,我对他印象还不错呢,结果发生了这种事,我都没能好好补偿他。”   柏季言摇头轻叹:“鹿鹿你就是太善良了。”   作者有话说:   盛危:狗听到都要笑了。 第92章   林鹿转失落为笑:“你在夸我吗?”   “我是发自内心的。”柏季言抿紧唇,盯着他脸上的笑容,他有多久没有见到林鹿了呢,那些怀念的思绪翻涌上来,他忍不住伸出手,抚上林鹿瘦削的下巴。   突然之间,茶水室的门被敲了两下。   柏季言依依不舍地收回手,抬起头不耐烦地说:“什么事?”   “柏总,我刚收到消息,预计再过30分钟,就轮到我们的团队上台了。”唐伟硬着头皮冒死提醒,他也不想打扰他们,但现在无疑是决赛更重要。   “…知道了。”   柏季言应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首饰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枚胸针,“当时在商场里看到的, 第一眼就觉得你会喜欢。”   “真好看,”林鹿轻挑了下眉,接过来对着光摆弄了两下,笑道,“不过,你怎么随时把这个东西带在身上?”   “当然是为了预备着随时给你,”柏季言认真看着他,眉眼含笑。   门外唐伟催了三次,柏季言才不情不愿地拉开门。   他跟着唐伟走了两步,又不舍地扭过头来:“鹿鹿,等到大赛结束,你先别走,我还有话对你说。”   “你快去吧,别迟了。”林鹿摇摇手。   等柏季言离开,林鹿倒了杯热水,才慢悠悠地逛回准备室,路上碰到了过来找他的钱特助。   钱特助一头热汗,气喘吁吁:“林总你去哪了?我找了半天,我们团队的演示都结束了。”   “结束了?效果怎么样,顺利吗?”林鹿说。   钱特助轻松地笑了,“很顺利,没出任何差错。”   钱特助眼尖,一眼就看到他手里的首饰盒,不免好奇:“林总,这是什么?”   “接水的时候送的赠品,”林鹿随手抛给他,不怎么在意,“送给你了。”   钱特助打开一看,是一枚看上去就很贵的胸针,这哪里是买水送的赠品呀。   至少六位数打底,他倒抽一口冷气,“林总这我不能收…”   林鹿指指角落的垃圾桶:“那就扔了吧。”   钱特助左右为难,他不想被金钱的力量所腐蚀,另一方面又觉得扔掉实在太暴殄天物。   钱特助一脸纠结,所思所想都写在脸上,林鹿看着他那副模样只觉得好笑,连碰上柏季言的晦气都散了不少。   准备室里,盛危在等他们,手搭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林鹿:“你去做什么了?”   林鹿迟疑,“找了点乐子?”   “我想也是,”盛危笑:“你碰上柏季言了吧?沾了一身狗味儿。”   林鹿轻咳,“…咳咳…”   柏季言确实有喷香水的习惯,但他也只是有短暂的接触,盛危这都能闻到?   他抬起衣袖闻了闻,没闻出来别的味道呀。   究竟谁是狗啊。   盛危随意扫了眼钱特助,见他手背在身后,“你手里又拿着什么?”   钱特助舌头打结,一时间嘴瓢,把心里头的话说了出来:“…赃,赃物?”   这时不远处团队里的工作人员的指向屏幕:“轮到双木了,果然也是做的无障碍救援机器人,滕科表现得平平无奇,不知道双木怎么样。”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准备室中央的大屏幕上。   大赛的演示环节进程已经过半,接下来轮到双木团队上场展示。   林鹿上辈子就见过双木的展示,因此没什么兴趣,低头随便用手机翻了翻新闻。   一点进财经板块和科技板块,便看到铺天盖地有关双木的新闻。   #双木或将卫冕冠军,双木ETF指数猛涨5.89%##双木凭什么靠硬科技脱颖而出?##风云齐聚的机器人大赛,科创领域引航人双木独家专访#   林鹿一看就知道这是柏季言买了许多的新闻给自己造势,等到时候赢了就是众望所归,双木名气自然也就能水涨船高。   科创机器人大赛面对全网直播。   随便打开弹幕一看,几乎全网都比较看好双木。   [我记得双木已经蝉联了两届的冠军了,今年不出意料应该也是双木。]   [科创机器人大赛就是科创领域巨头们的博弈,但这次滕科表现实在不怎么出色,盛氏是第一次参加,但SN211给我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不过我还是比较看好双木。]   [双木研发团队没有短板,我家买的就是双木的智能驾驶车,开了一年多了,用得很不错。]   [我以前是不怎么关注机器人大赛的,但今年的新闻好像特别的多,出于好奇进来看看,我周围人看好双木的比较多,所以我也看好双木。]   [妈呀,一打开新闻到处都是双木,这新闻不要买得太明显,虽然但是,我也觉得双木又是第一。]   [盛氏的SN211已经给我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了,很期待双木的表现。]   [就看刚才的机器人展示,盛氏向智能驾驶领域转型,我是能看到诚意的,但隔行如隔山,双木应该能做得更好吧?]   ……   弹幕正热议着,双木团队已经做完了基本解说,评委和观众将根据智能性,运算能力,逻辑性,工作精度等等方面进行全方面的判断,而接下来是成果的展示环节。   和SN211一样,双木的机器人也有半人高度,由于搭载了精确的感知传感器,它能通过鉴别台阶的高度,自己爬上展示台。   作为无障碍救援机器人,它的主要展示之一就是展现自己的业务能力。   台上搭建着模拟地震后的坍塌的房屋,就在大家以为机器人即将定位地点,拿出切割工具实施救援的时候,小机器人一出场就做了几个凌乱且不雅的动作,随后肢体连接处冒出火星,居然自爆了。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柏季言在台下看着,当场就从座位上站起来,难以置信:“这是怎么一回事!”   技术人员满头大汗,摆弄着电脑,刚才用语音输入命令没成功,他就用电脑输入命令,没想到出了这么大个事。   准备室里盛氏团队也爆发出一片议论之声,林鹿盯着屏幕,啪地打开茶几上的打火机。   这是典型的中控系统出现问题,这样基础的故障根本不应该发生,除非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硬件出问题,第二种是中控管理系统,也就是那台操作电脑有问题。   但硬件出问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双木肯定已经检修过无数次,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台电脑。   钱特助看着屏幕,不知想到什么,脸上表情忽然变了变:“盛总,难道是……”   林鹿立即扭头:“是什么?”   钱特助犹豫着能不能说,他微微抬眼,见盛危没有要保密的意思,于是才轻声道:“其实盛总很早之前就让我去找专人维护防火墙,现在盛氏集团和蓝岛那边都聘了专人防护,如果有人入侵或偷偷安装程序,就会得到早就准备好的虚假资料,并且顺着源头反弹攻击对方所在电脑。盛总说有人会盗取核心资料,我之前还不信呢,没想到还真出了这种事儿,双木的参赛机器人应该就是被反过头攻击了。”   说话间,双木的团队不甘心,还想操作电脑,但台上的机器人已经冒火了,会场里的后勤人员拿着消防灭火器上台扑火。   好一场闹剧。   林鹿半垂着眼,他听懂了,柏季言会让人用锚程序探知他们的事,这早在盛危预料之中,他反而让人顺着这条链,破坏了柏季言参赛的机器人。   好一个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抬头看了一眼盛危。   盛危表情傲慢凌厉,抱着手臂,勾唇看向屏幕,柏季言完全没想到这变故已经懵了。   弹幕画风也已经骤变,满屏都是问号。   [我看的究竟是机器人秀还是烟花秀?我走错片场了?小机器人上来就自爆了?]   [我以为滕科的展示已经很拉胯了,双木,就这???]   [【双木的机器人不雅动作.jpg】这动作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系统出故障,所以肢体抽搐了hhhh]   [我截到了动图!【双木的机器人不雅动作动图.gif】]   ……   林鹿随手点开新闻,这边直播的事故已经顶上了热搜,还有媒体发出来柏季言在参赛之前接受采访,言之凿凿说这次双木一定还能卫冕冠军。   有人把【双木的机器人不雅动作动图.gif】和【柏季言迷之自信.gif】表情包P在一起。点进去就能看到柏季言对记者放的豪言,而旁边就是做完了不雅动作后直接炸成烟花的小机器人。   这下柏季言成了个笑话,彻底出名了。   ·   “好戏也落幕了,”盛危作势起身,手往兜里一插,低头看他:“走了。”   林鹿立即就把柏季言说等他的话抛在脑后,跟了上去。   最想看的好戏已经落幕,盛危把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了钱特助和丁教授。   会场外面天阴沉沉的,夏天这个季节就是这样,上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就可能阴云密布。   他们刚出会场不久,密不透风的云层中发出一声闷响。   离停车场还有段距离,沿途桉树林枝繁叶茂,碧绿的叶子都被烤得蔫了吧唧。   暴雨之前空气格外闷热,林鹿从凉快的会场里出来,只觉呼吸都费力,他脑海里还在想心事,没注意脚下被绊了一下,往前倾倒。   好在盛危一路都在留心他,见他被绊倒,及时扶了一把。   林鹿却没能站直,脑袋有气无力地搭在他肩膀上,盛危问:“你怎么了?”   “…头有点晕。”林鹿闭上眼。   盛危沉默几秒,“姓柏的那家伙对你就这么重要?”   他以为林鹿是因为双木失利的事不舒服。   林鹿闷的喘不过气来,也没什么精神回答,盛危看了天空厚重的云层,担心在磨蹭下去会淋暴雨,把他拦腰抱起来,直接抱到了停车场。   坐进车后座,车载空调一开,林鹿就觉得头晕脑胀的感觉缓解了很多。   回到下榻的酒店,林鹿只想倒在床上睡过去,睡得模模糊糊的时候,感觉盛危请医生来了一趟。   等盛危将医生送走,感觉盛危小心扶他起来,喂他喝了半杯温水。   林鹿后背被冷汗粘着难受,模糊间感觉盛危的手心的温度很是熨帖。   他也是睡得晕乎了,在盛危即将撤离时,伸手抓住了那条结实的手臂抱在怀里,他用了很大的力气,那只手臂动了动,很快就放弃了挣扎。   林鹿见对方不再挣动,将脸颊贴住那只手心满意足地又重新睡了过去。   其实他自以为用了很大的力气,实际上对盛危来说软绵绵的,他都不用施力,抖两下就抖掉了,但他没有这么做。   他低头看着林鹿的脸,头顶暗淡的光影落在那张苍白孱弱的脸上。   不知道怎么的,他居然觉得林鹿狡黠动坏点子的模样,比现在这样无精打采的,躺在这里要顺眼得多。   忽然玻璃传来被雨滴敲打的声音,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暴雨倾盆而下,细雨化作暴雨在窗户上噼里啪啦作响。   因为还没来及拉窗帘,所以他一转头就看到一道道雷芒在云层翻滚,雨越下越大,雷在厚重的云层中酝酿,酝酿的时间越久,最后落下来的闪电就越发刺眼。   “你分明是个机灵的人,却着实没有什么看人的眼光。”   林鹿睡得正熟,没在意盛危说什么,翻了个身,嘟囔一声,又继续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九点钟,他用手试了一下温度发现旁边位置还热着。   他扭头望了眼窗外,外面的暴雨有点停了,本身夏天就是阵雨为多,来的快,去的也快。   他起身来到洗手间洗脸,正低头,忽然一缕血色“啪哒”落在洗手台里,他抬头照了下镜子,发现流鼻血了。   林鹿的心跳骤然加快,并不是因为天气燥热,而是房颤,这说明他的病情已经开始显露了。   好在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次流鼻血对他的冲击也没有那么大,他掬了一捧水把脸洗干净。   倒是盛危这次以牙还牙的做法,让他原本停留在怀疑的念头逐渐清晰起来。   他能肯定了——   “没想到啊,你也是重生的。” 第93章   回想上辈子,他都对盛氏做了什么呢?   千方百计破坏ROX推出,在盛氏转型时予以重击,分化股东对盛危发出质疑,导致董事会分崩离析股价跳水,掠夺盛氏的资源和合作,诱导盛氏错误投资,资金链断裂无法回拢,一昔间工人们流离街头,盛危背上巨额债务身败名裂。   如此一来,所有的疑惑迎刃而解。   盛危之所以对他有着仇恨,要毁掉双木报复林氏,究其根源就是盛危也是重生的。   林鹿倒不会因此产生愧疚,商海里本来就是大浪淘沙尔虞我诈,但他能理解盛危的仇恨,还有种淡淡的惺惺相惜。   毕竟他也是因为怀揣不甘和憎恨重生的。   林海天、柏季言…他也恨不能食他们的血,啖他们的肉。   不过盛危的重生也让他对自己的重生更有实感,有时上辈子发生的事对他来说就像一个梦一样,有时他会怀疑真或是假,甚至自欺欺人,自己侥幸或许还能再多活三五年。   但现在这些侥幸被打破了。   他原本把重生当成一个报复的机会,但现在有盛危去做了,盛氏和双木的处境都和上辈子截然不同,那他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盛危到房间没在套房客厅、卧室看到林鹿,又见洗手间的门半敞着,却又听不见里面的水声,他以为林鹿在洗手间晕过去了,大步走过来,把门一推。   见林鹿正撑着洗手台,顾影自怜,刚洗过脸,头顶朦胧温暖的光落在眼睫攒满的水珠上,盛危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看了一会儿,才出声:“…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躺着?”   林鹿回过神,“你回来了,做什么去了?”   盛危侧过身,让他从门里出来,随手将提着的打包盒放在桌上:“给你带了晚餐。”   林鹿拆开包装,一股糯米的清香扑面而来,里面是碗红豆糯米饭,一叠芝麻卷,香酥海鱼和一捧紫菜银芽汤。   “你特地去买的?”   盛危随意道:“嗯,医生说你现在最好吃点清淡少油的。”   酒店的商务套餐菜色不适合林鹿,所以他特地到周围找了一圈。   林鹿在沙发上坐下,先拿勺挖了一勺红豆糯米饭放进嘴里,一碗红豆糯米饭的口感层出不穷,有淡淡的荷叶清香,还有糯米的软和红豆的甜。   他就喜欢这样软糯香甜的东西。   他慢吞吞地吃着东西,视线落在不远处盛危的侧颜,轮廓深邃分明,笑与不笑都显得凶狠和不近人情,如今看来,却和前两天的心情截然不同,这么一想,他都那么对盛危了,盛危为什么还对他这么好?   易地而处,他别说出门给仇人买晚餐,不往饭里面下□□就是高抬贵手,功德无量。   不过他这副身子下不下□□都没几天好日子好活,既然总归都是这么个结局,又为什么还要再让他重活一回呢?   是他上辈子作恶太多,所以才得了这样的报应吗?   想到这里,他左胸靠近心脏的位置有一点窒闷得难受,难道心脏病又要犯了?   林鹿摸摸胸口,等那股难受的劲缓过去,恹恹垂下眼帘,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既然这样,与其熬到病逝还不如早点死,成全了盛危也成全了他自己,对两个人都好。   盛危开了瓶酒喝,一抬头便注意到林鹿低着头在走神。   他双腿蜷缩坐在沙发里,衣摆微微向上撩起,两条纤白笔直的小腿露出来,头微微低着,眼睑垂下,病气的脸苍白得过分,表情是难得一见的低落,眉宇耷拉下来,甚至显露出一种疲惫和厌世。   盛危心头莫名生出一点怒意,柏季言不过大赛失利,林鹿就摆出这副样子。   柏季言就那么重要?   好不容易吃完饭,林鹿搁下碗筷,盛危扫一眼只动了一点的芝麻卷:“都吃干净。”   “我真吃不下了。”林鹿蹙眉,腔调很软。   盛危瞥向他瘦得一只手都能握得过来的小腿,“你自己动手还是要我喂你?”   林鹿便又吃了两个芝麻卷,他抽了一条纸巾,接着防止碎屑落下来。   他平时的食量一向不大,吃了这么多,前所未有的饱。   盛危居然又夹起一条香酥海鱼递到他嘴边。   林鹿恹恹别开了脸,没兴趣被逗,盛危没这么容易放过他,又换了个方向又送到他嘴边,他才勉为其难咬掉了一条鱼尾巴。   “咔嚓,”一声酥脆的声音。   他脸颊蓦地一热,原来是盛危又顺手揪了一把他的脸。   “这才乖。”   ·   科创机器人大赛落下帷幕,但舆论就像沸水洋洋不止。   双木集团会议室里,柏季言怒不可遏大发雷霆,整个会议室里,所有人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柏季言自认为自己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万无一失,他不仅提前知道了盛氏的研发水平,还针对盛氏的漏洞进行了自我补充,一切万事俱备,科创大赛本该是双木大放光彩的时刻,但现在都毁了。   这对柏季言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不仅双木股价接连两天跳水,连带他们的产品销量都有小幅度的减少,然而舆论还在发酵,甚至机器人的鬼畜表情包,包括他的表情包都在全网疯传。   他之前一向以科创新贵的身份标榜自己,新闻媒体也都是这么称呼赞扬他的,他辛辛苦苦维持着这个身份,但现在他和鬼畜表情包联系在一起,他最在乎的形象转眼间就毁了七七八八。   现在大家想起他想到的不是什么科创新贵,而是“迷之自信”表情包。   脸都丢到太平洋了。   柏季言发了好大一通火,下面人没有一个敢出声的,因为柏季言刚刚还连开了两个研发组成员。   终于等他满肚子的气撒得差不多了,唐伟给公关部门经理递了个眼神。   公关部门经理会意,开口道:“柏总,我看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先拿出个方案来吧,总不能放任舆论这么发酵。”   “你有想法?”柏季言勉强把胸口的愤怒压抑下来。   “我的想法就是堵不如疏,”公关部经理说,“其实换个角度来想,这次的意外事故未尝不是我们占了便宜。”   柏季言:“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关部经理用激光笔指着屏幕上的评论截图说:“我们完全可以在这个时候做话题营销的公关,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虽然很多人批判我们的机器人动作下流,但是鬼畜表情包却运用得很广,许多人是用娱乐性质来看待的。”   他出了个主意:“所以我们如果做有导向的引导,做好话题营销,或许会有着爆炸性的效果。”   “这次的科创大赛之所以这么受瞩目,比以前的正常的比赛更受瞩目,无非就是因为表情包流传得广,这从广告学的角度来说是好事,俗话说得好黑红也是红嘛。”   柏季言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愤怒之色稍退:“这么说来,你已经拿出方案了?”   公关部经理将文件呈上,“我们部门加班加点赶出了两个方案,请柏总过目。”   柏季言看完后,沉着一张脸:“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其实冷静下来思考,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捂嘴是没有用的,堵不如疏,把舆论往有利的方向引导或许能带来出其不意的效果。   他记得很早之前他陪林鹿去过一次国外艺术画展。   那里展出了一幅奇特的画作,整幅画上只有一个墨点,却得了大奖,后来采访作者的时候,他说他在铺开画纸的时候,原本是想动笔画出一幅画作来,却无意间打翻了墨水,形成了那个奇特的墨点。   他突发奇想把这幅画送上去参赛,没想到获了奖,还获得了一致好评。   或许有时候不利的事也能产生意想不到的好结果呢?   ·   一周多的时间,双木的舆论话题热度都居高不下。   林鹿闲的没事的时候会把手机拿出来刷刷新闻,就发现舆论的风向变了。   起初只是一小撮人觉得机器人故障的事不怎么打紧,反而鬼畜表情包,丑萌丑萌的,后来应该是双木公关团队发现了这一点,在后面推波助澜,淡化了事故的存在,转而去挖掘小机器人的丑萌。   [一开始看机器人的动作有点下流,不舒适,但表情包太多了,传得广了,我就觉得没什么了。]   [+1,甚至还有点萌。]   [EMMM其实我早就想说了,比赛场上突发事故没什么呀,机械短路很正常,没必要那么苛刻,还去嘲讽人家。]   [周围人都在用小机器人的表情包,有点魔幻鬼畜,但很深入人心。]   [表情包收下了,祝双木下次再接再厉。]   [我就是因为喜欢小机器人,所以才关注了双木官网。]   ……   一时间扭转局势,风向也在往双木有利的方向靠拢。   林鹿看在眼里,却没有多么的上心,甚至在方向还没有变的时候,他就预料会有这么个走向,毕竟双木的公关部经理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不过他看得比较长远,这样的局势转变不过是一时的。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几个科技领域大主播出来发声,给大家科普无障碍救援机器的重要性,并且进行了呼吁:   “无障碍救援机器人创造的目的是在危机的时候对重大灾区进行救援,他们肩上担负着重任,人命关天,这是很严肃的事情,不应该被娱乐化。”   “不应该所有的事情都能被娱乐化。”   这是一个方面,还有很重要的原因是主流依旧不喜机器人下流的动作,无法把它归于丑萌,并且以此来炒作话题。   很快,双木苦苦带动的风向在主流军面前溃不成军,质疑谴责的声浪一日比一日高。   他们质疑的也不只是小机器人的质量安全,小机器人只不过是一个缩影。   公众担忧的是,如果一个小机器人都无法保证它的安全性,又怎么能保证车辆的安全性能呢?   为了平息舆论的风波,也为了扭转公众印象,柏季言迫不得已采取了最常见的公关手段——支援创办学校。   遇事不决,就做公益。   不过林鹿也没什么心思去管双木,他这些天总是提不起精神来。   余曜发消息问他:“鹿鹿,今晚我们有个聚会,你来不来一起嗨?”   林鹿不怎么想动弹:“盛哥也来?”   “那当然。”余曜说。   管家也知道盛危晚上有个聚会,便主动找到盛危,他将林鹿这段时间的状态看在眼里,不免忧心忡忡,就提议:“先生,您不如把林先生也带过去吧,林先生最近好像有什么心事,郁郁寡欢的,多出门走走,散散心总是好的。”   盛危说,“真是麻烦。”   却也觉得林鹿这段时间有点不对劲,便把他也梢上了。   ·   派对位于一处湖心会所内。   周围环境优美,杨柳垂髫,湖水碧蓝平静,就像一汪不谙世事的眼眸,天气炎热,蝉鸣声阵阵,白玉栈桥通往湖心中央的烟火之地。   余曜在门口等他们,见林鹿打着哈欠从副驾驶上下来,他瞪大眼眶:“鹿鹿,你不会是睡了一路吧?”   “唔…”林鹿揉揉眼皮,“怎么了?”   “你居然能在盛哥的座驾上睡着?”余曜揽住他的肩膀说,“我们坐盛哥的车连眼皮都不敢眨,生怕甩飞出去,你没觉得他开车很狂野吗?”   林鹿回想了一下:“…有吗?”   明明很平稳,很遵纪守法呀。   难不成盛危故意放慢车速了?   盛危带上车门,走过来,拨开余曜的手,拉着林鹿的手臂往里走:“进去再说,外面太阳太大了。”   会所里面都被包场了,一踏进会所大门,清凉的空调风吹拂脸上,瞬间就消去了酷暑的燥热。   沈修未在带人摆弄烤架,他们打算自己烧肉,亲自动手丰衣足食。   大厅一整面玻璃墙面对着外面的湖光山色,就隔着一扇玻璃,好像就是在湖边野炊一样。   “老沈。”盛危和沈修未打了个招呼。   沈修未视线落在林鹿脸上,林鹿朝他笑了笑。   沈修未也点了点头:“饮料在那里,自己拿。”   余曜插话:“对,酒水饮料应有尽有,后厨还有椰子,想喝的话还可以动手榨。”   “不过鹿鹿应该没亲自动手做过事吧?”   盛危:“做过。”   林鹿疑惑:“我什么时候……”   “你不是会榨果汁吗?”盛危手插在兜里,看他一眼。   他这才想起之前好像有过这么一回事。   余曜的目光在他们俩之间打转,露出一个看透虚妄的笑容:“话说你们又是一起来的,难不成真的住在一起?”   旁边正给肉倒料酒的人插了一句嘴:“真的?那叶褀不是要哭了?”   沈修未手里湿淋淋的,捧着一个大碗,里面装满了海虾,他对盛危说:“你来一下,生腌虾我不太会,你来弄下调料。”   盛危脱下外套:“嗯,你搁着。”   沈修未用毛巾擦擦手,“虾我已经洗过了,你看怎么样?”   “还不错。”   “对了,我听说景哥过段时间也要回国……”   “鹿鹿,我看你气色不怎么好,难道昨晚熬夜了?楼上有房间,要不你先去躺躺?”余曜打量林鹿的脸,小声说。   林鹿昨晚心脏发疼,一晚上翻来覆去,没怎么睡好,脸色也是苍白的,疲倦的让人心疼。   “没事,我在车上已经小憩了一会儿。”   说话间,会所门口一阵熙攘,林鹿抬眸望去,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男生拖着行李箱进来。   在场人都是发小,男生和包括余曜在内的人一一拥抱。   “叶褀,你不会是刚刚落地?”   有人嘻嘻哈哈地问,“这么急着过来,是为了见盛哥吧?”   叶褀脸颊微红,“盛哥呢?”   旁边人给他指了个方向,叶褀放下行李箱就往那边跑。   他兴冲冲跑过去,等到了面前又矜持文静起来:“盛哥,我回来了。”   盛危在和沈修未说话,抬头随意‘嗯’了一声,便又与沈修未闲聊去了。   叶褀问:“你们在做生腌?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盛危:“用不上你,去房间里坐着吧。”   “…盛哥,你就没发现我有哪里不同吗?”叶褀毫不气馁。   盛危:“有什么不同?”   见他看不出来,叶褀气得跺了跺脚。   倒是余曜看出来了,对林鹿说:“叶褀把头发染黑,还把耳洞填上了,看来他是狠下心要追盛哥。”   林鹿想起来盛危确实说过自己的取向是单纯没有坏心思的小白花。   余曜小声说,“其实叶褀对盛哥的心思还没挑明过,大家也从来没往那个方向想过,只是我比较敏锐。”   林鹿意味深长看他一眼。   那不叫敏锐,叫八卦。   盛危和沈修未说过话,便洗干净手,来到众人集聚的地方,在林鹿边上沙发坐下来。   叶褀也跟了过来。   他想坐在盛危的旁边,却见盛危右边是扶手,左边倒是有位置,但是有人坐了。   林鹿对上他打量的目光,叶褀皱起眉毛:“你是谁?”   “你好,”林鹿柔柔一抬眼,礼貌伸出手:“林鹿。”   作者有话说:   几年后,鹿鹿:说好喜欢单纯没心眼的小白花呢?   盛总:我想过了,比起花,还是更喜欢吃狐狸肉。 第94章   叶褀如临大敌。   林鹿柔的跟水似的。   嗓音细细柔柔,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光影透过眼睫垂落,有种让人心动的好看。   叶褀本能生出一股危机感,不虞地问:“这是我们发小聚会,我怎么不认识你?”   他隐约记得刚才林鹿在和余曜说话,还以为是余曜把人带来的。   林鹿好久没碰到这么直白的,对自己有敌意的人,有点新鲜地打量了他两眼,又没什么精神地打了个哈欠,恹恹地收回视线。   盛危看着他:“我带来的,你有意见?”   叶褀脸色僵住:“没,没意见……”   盛危往后一靠,问一旁的服务员:“牌呢?”   服务员便拿着三副的扑克牌过来,牌玩起来了,桌上摆满了各种酒品,气氛终于被炒热了。   叶褀瞥了两眼林鹿,见他没有挪窝的意思,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和盛危对面的人换了位置,坐在他们对面。   余曜在林鹿耳边嘀咕,“叶褀说的话,鹿鹿你别往心里去,他是因为对盛哥有意思,所以才对你有那么大的敌意。”   林鹿当然不怎么放在心上,叶褀在他眼里就和小孩闹脾气似的,他随口问,“既然喜欢,为什么不主动告白?”   “因为不敢吧,”余曜摸着下巴说,“跟盛哥告白的还是女生比较多,男生虽然少一点,但也不是没有,以前高中有个男孩憋不住告白了,盛哥拒绝的很彻底,甚至打篮球都不和他一起了,所以叶褀很怕吧,毕竟在铁直男眼里,或许跟他告白了就和异性差不多了,自然是要远着点。”   林鹿半眯着眼,瞥了一眼坐在他旁边的盛危。   他也见盛危打篮球,不怪叶褀会动心。   “不过叶褀既然选择回来了,应该就是下定决心了。”余曜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感情这种事嘛也不好说,万一他持之以恒,盛哥就被打动了呢?”   林鹿眼皮眨了一下。   确实,感情这种事真的说不准。   就像他和柏季言,当初柏季言不也是追在他屁股后面追了四年多么,现在一想他对柏季言真的有爱情吗?倒不如说是被他的毅力打动了。   不过若是盛危接受了叶褀…   林鹿歪了下脑袋,托着下巴,半阖的眼眸掠过一丝薄凉的冷意。   “鹿鹿,我觉得你没什么精神,是不是最近发生什么事了?”余曜关心他。   “没有…”林鹿笑了笑,“就是没睡好。”   最近他的心脏偶尔跳得很快,一时又变得很慢,这就是并发症的表现,随着留给他的时间逐渐变少,他难免生出消极情绪,感觉做什么都没意思,还不如早点投胎。   到时盛危会怎么想?   估计会皆大欢喜吧。   有人一边打牌一边问叶褀:“叶褀,你高中毕业怎么忽然到国外留学去了?”   叶褀顿了顿,出牌的手速慢了下来,他悄悄往对面盛危的方向看了一眼:“我有喜欢的人了…”   “有喜欢的人怎么不告白?还跑去国外了?”   叶褀垂着眼,巧妙的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就是想试试离开会不会远离这种感情,结果发现失败了,所以才回来的。”   “看不出来啊,你居然还挺深情的。”   众人调侃。   叶褀微红了脸,又往盛危的方向看,盛危正漫不经心地出牌,似乎压根没在意他说了什么。   叶褀瘪了瘪嘴,但见他和林鹿也没说话,心里这才好受一些。   “鹿鹿,你想喝点什么?我去吧台那里给你拿。”余曜起身。   林鹿眼皮抬了抬:“有酒吗?”   过了半分钟,余曜拿了几听啤酒过来。   林鹿“啪嚓”开了一罐,刚举起来贴到唇边准备喝,另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把啤酒夺了过去。   盛危晃晃啤酒罐:“没收了。”   林鹿伸手去抢,“啤酒度数很低,而且我就喝两口。”   “半口也不行,平时饭不好好吃,现在倒想着喝酒?”   余曜听着觉得不对劲,莫名发现了华点:“…盛哥,你怎么知道鹿鹿平时不好好吃饭?”   盛危:……   林鹿趁着机会打算把啤酒拿走,没想到盛危手一抬,便喝了一大口,笑着说:“这罐我喝过了。”   林鹿皱起纤细的眉头瞪他。   叶褀看着对面,嘴唇紧紧地抿起来,可能是他想多了,他总觉得盛危对林鹿的态度有点不一样。   除了沈修未和余曜,要和盛危更亲近一些,盛危对其他人态度都一视同仁,但林鹿又是怎么回事?   凭什么能得到盛危的关注?   叶褀撂下手里的牌,撑着桌子前倾,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林鹿,你怎么不玩牌?”   林鹿对他说,“我不感兴趣。”   “是不感兴趣,还是压根不会?”叶褀笑了声,利落地洗牌切牌,看着手法很花哨漂亮,“不会的话,我教你。”   叶褀把牌发到他手上,又将一摞筹码推到他手边。   林鹿是真没什么兴致,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可是我没钱输…”   盛危审视地扫他一眼,林鹿说这话时还真的是脸不红,心不跳,面不改色。   不提林家股份,双木抽成,光是每个月他们两个人的合同,他给林鹿的都是一大笔钱,足够十几个叶家了。   叶褀当真了,把林鹿当成了往盛危身边凑的心机小狐狸,更觉得愤愤不平,他咬牙把自己的筹码分他一小半:“我借给你,你过来陪我玩。”   他们玩的牌规则很简单,两副牌抽掉大小王,分别发给八个人,然后每人能选择去掉自己最小的两张牌,接下来每轮从自己剩下来的牌里抽出两张,每轮合数最小的离场,最后比剩下来的唯一一张牌,最大的那个人获胜。   余曜也摩拳擦掌加入了进来,他嘴巴闲不住,又开始撩沈修未:“修未,你今天怎么没把你那个小对象带来?”   “嗯?”沈修未推了推眼镜,抽掉自己手里最小的两张牌甩在桌上。   “他是叫…袁…袁初洲对吧?”余曜想了想,终于想起名字,“怎么不带他一起来玩?”   “小袁今天要打工,”沈修未后半句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而且他最近状态…”   “状态?”   沈修未想到袁初洲的事,有点走神,很快输掉了下一轮,输了之后他就把牌往桌上一扔,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起来:“…说不上哪里不对,就是他身上经常青青紫紫的,问他,他告诉我是工作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   “他究竟该从事什么工作,感觉有点危险?”   “这我也不清楚,问他他也不说。”   余曜笑吟吟道:“实在不行你让他到你手底下来当个秘书呗,你家大业大的,还要他出去搏命吗?”   听他这么一说,林鹿也想起来了,上回在游轮上碰到袁初洲,他手臂上就有瘀青,他去过一些俱乐部见得比较多,有那种癖好的人不在少数,还以为是沈修未弄出来的。   没想到沈修未也不知情?   盛危手边的酒喝光了,便起身去酒柜那里拿,叶褀立即问:“盛哥去拿酒吗?”   “我也帮着一起吧。”   他红着脸起身,追了过去。   林鹿抬眸看了一眼,便低下头专注在牌面上。   不一会儿,两人就拿着几瓶酒回来了。   不知不觉几轮下来,叶褀在第三轮被淘汰,余曜紧跟着在第四局出局,随着大家手里剩的牌越来越少,局势也越发刺激。   余曜兴奋不已:“最后一轮了,没想到剩下的是盛哥和鹿鹿,快点揭晓答案吧,你们谁先开牌?”   林鹿看了眼盛危。   盛危抬手把他们两个人剩下的牌翻过来,他是十,林鹿是Q。   他输了。   盛危夸了一句:“牌打得不错。”   林鹿也平静回:“运气好罢了。”   叶褀脸拉得老长,他也觉得林鹿不过是运气好,于是敲了敲桌子:“再来一局。”   一局之后又是一局,一连来了五局,林鹿赢了四把,唯一输的一局是牌真的特别差,所以他自动放弃,不知不觉手旁边的筹码堆得都有他肩膀高了。   叶褀眉头越皱越紧,眼见林鹿俨然成为了大家的焦点,他后悔把人拉过来玩牌了。   有人试图从玄学的角度来解释:“林鹿坐的地方是不是风水好啊?”   “盛哥我能不能和你换个座?”他对盛危说:“我想看看坐在林鹿身边手气能不能更好一点。”   叶褀一听顿时兴奋起来,往旁边挪了个位置,拍了拍空位:“盛哥坐这里来吧?”   盛危眼皮都没抬:“不换。”   那人失望极了:“为什么呀?”   盛危瞥了眼林鹿,慵懒地勾起嘴角:“我也想手气更好一点。”   林鹿靠在沙发上,没精打采地闭上眼,只觉得对面叶褀的目光要把他给盯穿了。   叶褀在心里嘀咕,林鹿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多半是装出来的,扮柔弱谁不会呀?   他仰头把加了冰的酒,一口闷下去,过了几分钟,他皱着眉头,捂住胃,放下手里的牌,轻轻拽了拽盛危的衣袖:“盛哥……”   “有事?”盛危问。   “我好像胃有点不舒服,”叶褀咬着嘴唇,小声说:“应该是飞机上飞机餐太难吃了,刚才又喝了加冰的酒。”他话说到这个地步,盛危也该过来关心他了吧。   盛危甩出两张牌:“多喝点热水。”   叶褀:“……”   盛危还补充了一句:“别那么娇气。”   林鹿发现情况还真的和余曜说的差不多,叶褀是真心喜欢盛危,但盛危明显对他没那个心思,甚至没往那方面想过,因为他对所有人态度都是差不多的。   要想打破僵局,估计只有直接告白,但是叶褀能拿得出这样的勇气吗?   又是一局结束,余曜后知后觉,他迟疑道:“鹿鹿,你是不是会记牌啊?”   因为把剔除掉的牌记在心里,剩下的牌在脑海中排列组合,再根据可能性做出应对,所以才总是一直能赢。   沈修未笑了一声:“怎么你才发现吗?”   余曜张大嘴巴:“你早就发现了吗?”   “这不是显而易见?”   余曜不想搭理沈修未了,扭头对林鹿说:“鹿鹿,我去厨房榨杯果汁,你陪我一起去吗?”   林鹿也正想出去透透气,“一起去吧。”   他没来过这个会所,余曜显然是经常来的,一面叽里呱啦的和他聊天,一边在前面带路,出门的时候,他回头望了一眼,叶褀抬起屁股,坐到了原来他坐的位置上。   还挺能见缝插针。   叶褀俨然看不出刚才一副难受胃疼的样子,兴冲冲地凑到盛危旁边,红着脸,满含期待:“盛哥,我前段时间在国外自学了调酒,要不我给你小露一手?”   “什么?叶褀你还特地去学了调酒?”   “嚯,嘶锅一。”   有人嘻嘻哈哈地插话:“要不你也给我调一杯呗?”   “呸滚,”叶褀毫不留情,“做梦,你们也配?”   话一出口,他后知后觉又意识到自己坐在盛危身边,于是捂住了嘴,装模作样低下头:“我平时都不说脏话的。”   来到后厨,那边的嬉闹声基本上听不见了,余曜从保鲜柜里拿出一堆水果,问:“鹿鹿你平时喜欢喝什么样的?苹果金橘混榨喜欢吗?”   “我都行。”   见余曜抱了一堆水果去洗,林鹿说:“分一半给我,我们一起洗。”   余曜便分了一半给他。   林鹿弄了个洗干净的框子,把水果拿到水龙头底下冲洗,洗干净了就放到框子里。   余曜拿手臂碰了碰他,“感觉你好像挺不开心的。”   “有么?”林鹿恹恹抬眸。   从海城回来之后,他的情绪就始终是这个样子,晚上噩梦不断,白天提不起劲来,尤其是今天,心情比前两天还要差。   谈不上不开心,或许只是因为娱乐室那边声音太嘈杂了,所以他才不太舒服。   “是因为叶褀吗?”余曜说,“我和盛哥认识十多年了,盛哥的性格我清楚,他其实挺随性自我的,对不上心的人懒得多费心思,所以才会不清楚叶褀的心意,所以你也别在意叶褀……”   林鹿漫不经心听着,余曜觉得他心情不好是因为叶褀?   为什么?   叶褀这个人他是第一次见,他怎会被叶褀影响?因为他想要追盛危?但又和他有什么关系?退一万步说,这两个人在一起了,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林鹿左胸忽地一悸,他头脑一片昏沉,差点栽倒下来,匆忙之间只能撑住洗理台,抬手按住胸口。   余曜吓了一跳,正在清洗的水果被他打翻滚落了一地。   但这个时候他也没功夫去关心水果了。   林鹿垂下头,脸色白得像纸,唇瓣几乎失了血色,削瘦的手按在胸口,可能是慌乱之间蹭到了放在流理台上的小刀,血珠从指缝往外渗。   “鹿鹿,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得到回应,余曜慌得不行。   娱乐室里,盛危和沈修未在聊最近投资方面的事,其他人则围观叶褀调酒。   娴熟花哨的动作看得人晃眼,波士顿调酒瓶被他摇得眼花缭乱,不过,虽然动作花哨了一些,却能看出是认真学的,有几分功底的。   将酒液倒入酒杯,叶褀又夹了一片新鲜的薄荷叶放在上面做点缀。   叶褀正将酒杯递过来,眼神暗含期待和羞怯,“盛哥,你品一品,现在喝起来味道最好…”   余曜忽然撞开门冲进来,打断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   余曜自从大学体测后,就再也没跑这么快过,撑着膝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透出慌乱:“盛危,修未,鹿鹿晕过去了——” 第95章   沈修未一愣,追问道:“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余曜手足无措,急出一脑门的汗,“鹿鹿忽然就晕倒了,手还划伤了,你快去看看!”   沈修未没再多问,“你和其他人都留在这里,别过去添乱,我和盛危去看看,盛……”   说着,他正想叫上盛危,一扭头便发现盛危原本坐的位置已经空了。   叶褀看着门口,心里憋着一股火,嘴唇紧紧抿起,用力把酒杯放在了桌面上。   林鹿眼皮眯成一条缝,扶着墙晃悠悠站起来,他脑袋晕晕乎乎,心脏却跳得飞快,模糊间他听到盛危的声音。   “你手怎么破了?”盛危问他。   林鹿视线一瞥,隐约看到手上渗出一滩血。   他动了动嘴,声音小得跟猫叫一样:“不小心蹭到了。”   盛危得离得很近,贴在他旁边才能听见他在说什么。   见林鹿两条腿软绵绵的,眼看又要摔坐下来,盛危手一抬便把他横抱起来,会所都被包场了,他随便把人抱进一间最近的房间里。   “咳咳…”林鹿手脚虚弱无力地倒在沙发上,摁着胸口,难受地皱起眉头。   他刚才应该是心脏病发作了,胸口一阵闷痛,紧接着就是头晕,上辈子他经历过太多次,现在只是刚开始,到后面还会时不时陷入昏迷,受到刺激的时候甚至呕血,都是常见的。   现在只是刚到病症初期,所以稍微休息休息就好了。   盛危把他扔到沙发上,转头就从房间里出去,过了几分钟,提着个医用救援箱回来。   沈修未也想过来搭把手,被他拒绝了。   医用箱里东西分门别类摆得很清楚,盛危洗了手,又用酒精给自己的手消了个毒,才握住林鹿的手腕,处理他手上的伤口。   伤口应该是不小心蹭到琉璃台上的小刀长度约有3cm左右,真正出血的部位只有1cm,有的渗血的地方都已经凝固了。   盛危啧了一声:“你分明身体不好,还喜欢到处跑,一时不看你就能惹出这种事来。”   “…那我该怎么做?”林鹿说。   盛危:“老老实实坐在我身边不好吗?”   “你也想我坐在你身边吗?”林鹿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这话有点奇怪,就好像他很在意坐在盛危身边的人是谁似的。   好在他声音太轻,盛危没听清楚:“什么?”   “没什么…”   盛危将蘸了碘伏的棉签均匀涂抹消毒,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伤口,传来的感觉又疼又痒,林鹿细声细气哼了两声,“轻点呀。”   “真该疼死你算了。”   话虽如此,盛危却放松了动作。   “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又是为什么忽然晕倒?”   林鹿轻声说:“应该是这段时间没休息好,忽然有点头晕,摔倒时用手撑了一下流理台,就被碰伤了。”   盛危动作一顿,抬起头来:“为什么休息不好?因为柏季言?”   林鹿没说话。   其实大半的原因是源于他的病因,和对未知的恐惧,再过几个月他的病情就会恶化,尤其是他还没有吃药缓解,那一天到来得恐怕会更快,他自认为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真的面临那一刻那些准备还觉得不足。   甚至不可避免的消极的去期待那一天到来的更早。   尤其是盛危应该是巴不得见到那天吧。   林鹿反问:“…我难受,你不是应该感到很高兴吗?”   盛危低头处理伤口。他小时候比较皮摔倒的次数太多,自己都记不清了,因为母亲很早离世,父亲又对他漠不关心,所以从小都是他自己处理的这些伤口,早就轻车熟路,林鹿手上的伤口分明也不算严重…但那伤口出现在林鹿身上,他却觉得有种碍眼的感觉。   他道:“或许我现在的想法也并不纯粹。”   林鹿:“怎么说?”   盛危没有多做解释,他依然渴望毁掉双木,依然希望林鹿感受到痛苦,体会他曾经经历过的苦痛,却又不希望林鹿真的难受,这种矛盾的心情他也是头一次体会到。   而这种情绪因何而来,又会左右他到什么地步,他拭目以待。   “好在伤口里没进什么灰,”盛危把脏了的棉签扔到一旁,又拿了一根干净的,重新涂了一遍:“你自己感觉呢,还有异物感吗?”   林鹿下意识揪着沙发坐垫上的长毛:“没有,好多了。”   这时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沈修未隔着门板说:“林鹿还好吗?要吃晚餐了,大家都去餐厅了。”   盛危回道:“好,一会到。”   林鹿懒得动弹,“你自己去吧,我想在这里歇一会儿。”   “你也去,你有多久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   等皮肤上的碘伏干掉,盛危截了一段绷带,熟练地把林鹿的手包扎起来,随后又把医药箱归整好。   林鹿嗓音轻弱,随便找了个借口:“我没力气走路。”   盛危看他一眼:“我抱你过去也行。”   “…算了,我觉得还能走。”林鹿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他小腿软绵绵的,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得也不太稳当。   盛危生怕他栽个跟头,揽着他的肩膀稳住他的身形。   来到餐厅里,大家都围上来关切地询问他的情况,林鹿笑着回了两句,只说自己是低血糖犯了。   “担心死我了,”余曜瞧见他好好的,手上伤口也处理好了,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他抹着泪说:“鹿鹿忽然倒下来,真的吓死我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心脏一直扑通扑通的。”   “抱歉让你担心了,”林鹿摸摸他头顶的小卷毛,安抚他,“没事,我就是有点低血糖。”   余曜抽噎:“真的吗?我真的好怕你出什么事……”   “嗯真的,”林鹿轻拍他的肩膀,“别哭了,眼睛都哭肿了。”   沈修未把所有的两盘烤肉放在桌上,走过来,“先入座吧,给你们留了位置。”   林鹿抬眼一看,位置都坐满了,沈修未旁边的空位应该是余曜的,还有就是叶褀身旁有两个连着的凳子,应该是给他们留的。   叶褀羞怯地招手:“盛哥先坐下来吧。”   盛危对沈修未道:“老沈,你边上再添把椅子,我和林鹿坐这里。”   沈修未疑惑地问:“叶褀那边不是给你们留位置了吗?”   盛危低头看了眼林鹿:“那边角度正对空调,林鹿不能吹风。”   沈修未面露诧异,没想到他这么细心,点头:“行,知道了。”   他让服务生把叶褀旁边的椅子撤了一把,添到他旁边。   盛危揽住林鹿的肩膀,“跟我来。”   叶褀见他们坐的地方离他隔了老远,脸上的笑顿时就淡下来。   他就是为盛危来的,现在两个人坐这么远,怎么交流?   他撅了噘嘴,央求沈修未:“沈哥,我能和你换个位置吗?”   沈修未也想看好戏:“行。”   叶褀喜上眉梢,就往盛危那边走。   林鹿捂着嘴唇轻咳了两声,不舒服地捏了捏喉咙,盛危给他倒了杯水:“哪里不舒服?”   他眼皮恹恹垂下来,轻言细语:“鼻腔有点难受,我闻不了香水的味道。”   叶褀正打算拉开椅子,盛危看他一眼:“你坐回去,别坐这里。”   叶褀一愣,“为什么呀?”   盛危道,“你身上香水太浓了,熏人。”   叶褀脸上笑容变得很勉强,为了坐盛危边上,他刚才还特意去补了一遍香水呢,而且这可是8万多块钱的香水,哪里熏人了?   叶褀脸涨得通红,撅着嘴,还站在原地没动,他还想说两句辩解的话,但盛危根本看他,又去关注林鹿去了。   沈修未轻叹,拉着他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下来,按住他的肩膀:“行了,先吃饭,有什么事过会再说。”   叶褀满腹怨气,他倒要看看林鹿作还能做出什么妖来?   林鹿倒也没让他失望,拿脚尖碰了碰盛危:“给我换个凳子,这凳子太硬了。”   盛危看了一眼他现在坐的凳子,上面软软的垫子就薄薄一层,他是知道林鹿很挑剔,只坐那种柔软的沙发。不过林鹿倒也很少直接这么跟他耍脾气,应该是身体不好,他又非勉强他过来吃饭。   叶褀唇紧紧抿着,他知道盛危脾气有多差,林鹿居然这么公然挑战他的耐心。   盛危肯定是要发火了。   但出乎他的意料,盛危对服务员说:“给他换个软的。”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看见这一幕,叶褀用力抠了抠手背。   晚餐以烤肉和河鲜为主,会所建在湖上,这个湖就是天然的养殖场,大厨最擅长的就是一蟹十八吃,还有生腌虾也受到了一致的好评。   “可惜景哥不在,”有人说:“他最喜欢吃这种虾。”   据说这虾是盛危做的,叶褀一口气吃了好多,手边堆了一堆的虾壳。   “叶褀你也吃点别的呀,怎么光吃虾?”旁边有人问他。   叶褀说:“我就喜欢吃。”   “就是,叶褀你也节制一点,一盆虾都要给你吃光了,还有我们的份呢?”其他人道。   叶褀撇撇嘴,“你们吃别的,这虾我包园了。”   他说着,往对面看了一眼。   林鹿本就没什么胃口,就近夹了两筷子菜放在碗里。   盛危问:“你怎么光吃甜菜?”   “不然吃什么?”林鹿将缠了绷带的右手摇了摇,“我现在这样的状况。”   盛危挑眉,“能吃蟹吗?”   “能是能。怎么?你要代劳帮我剥吗?”林鹿懒洋洋地托着腮。   盛危剥蟹的动作干脆利落,膏蟹肥美,他把蟹腿和身上的肉都挑出来,和蟹膏一起放在蟹壳里。   林鹿接过来尝了一口,淡淡的酒香融在蟹膏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盛危:“怎么样?”   “还不错,”林鹿舌尖勾唇,“再来一只。”   盛危笑道:“能得你赞不绝口,看来这厨子手艺确实不错。”   “但蟹这东西,你可不能多吃。”   盛危问沈修未,“你们肉还没烤好?”   沈修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刚烤好一盘,给你加点辣。”   他知道盛危是无辣不欢。   “算了,”盛危想到什么,说,“不用加。”   沈修未:“?”   他探头一看,便见盛危端着那盘刚烤好的肉,放在林鹿面前,“尝尝,这里的肉都是当天宰杀,空运过来的。”   盛危夹了一筷子放到林鹿碗里,林鹿垂眸一看,油脂融化的香味滋滋往外冒,他吃了几块瘦肉,肥的全都挑出来还给了盛危。   盛危也没浪费,都给吃光了,“你不能少挑点食?”   林鹿理直气壮:“不能。”   叶褀看在眼里,肺都要气炸了,他之前说胃不舒服,盛哥就让他多喝热水,轮到了林鹿,盛哥却处处嘘寒问暖。   他咬了咬下唇,这不是差别对待吗?   而且他看不得林鹿那副娇弱,弱不经风的样子,一会儿娇气说闻不了香水,一会儿说坐不了凳子,再一会儿又剥不动壳,让盛哥代劳,甚至还把自己不爱吃的挑给盛哥。   就是他想和盛哥在一起,都没想过盛哥能帮他做这些事。   叶褀食不知味,气得坐不住了。   盛危酒量很好,有人和他碰杯,他都不会拒绝,叶褀也捏着酒杯走过去。   他不太能喝酒,为了和盛危碰杯,这已经是他喝的第三杯了。   旁边人见他喝的眼眶都红了,便劝他:“你也悠着点,少喝点。”   借着酒劲,叶褀红着脸问:“盛哥,我能偶尔去你家坐坐吗?”   盛危没回答,他漫不经心晃了晃酒杯,注意力全都被身边的林鹿吸引了。   林鹿没喝酒,但是吃的蟹里面有淡酒作辅料,他觉得闷热,就把领口扣子敞开两颗,颈侧和耳垂都是浅粉色的。   或许是酒意上头,他一下一下就像小鸡啄米一样往下点。   盛危忍不住捏了把他的耳垂,“酒量真差。”   林鹿都快睡着了,拨开他的手掌:“别惹我。”   他就没见过比盛危能喝的,别人白的红的啤的混在一起,一杯估计都要酒精中毒了,盛危一连喝了那么多还气定神闲。   这种海量,就算不当什么总裁,恐怕去陪酒也能陪出一番天地。   叶褀近距离看到他们俩互动,受到的冲击更大,脸上勉强挂着的笑都要维持不住。   酒过三巡,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随着音乐的持续,大家越玩越嗨。   盛危从沙发上拾起外套,扶着林鹿站起来,沈修未靠在沙发上,他都有点喝醉了:“你们要走了?”   “会所里房间那么多,怎么不睡一晚再走?”   盛危松了松领带,“明早还有个会,这里离公司太远。”   沈修未端起酒杯,满怀敬意和他碰了一杯:“可以,事业家。”   盛危抬手将酒一饮而尽。   林鹿摇摇晃晃的站不稳,余曜扒着他不放,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冲盛危干嚎:“你要走你走,鹿鹿留下!”   盛危把余曜拎到一旁,甩给沈修未看管:“我们顺路。”   眼看人都要走了,叶褀登时急死了,差点把酒杯碰到,他脑筋飞快转动。   林鹿本来就难受,还被余曜扑了一下,精致的脸蛋都皱成一团,捂着胃靠在盛危肩膀上哼唧。   盛危喝了太多酒,虽然没醉,但是体温也比平时偏高,偏生林鹿就跟个无尾熊似的抱着他,呼吸喷洒在他的颈窝里,还不时哼唧两声,他沉声道:“你哼什么?”   “想回家。”   “嗯,”盛危看他一眼,“我们就要回家了。”   林鹿掀起眼皮,被光刺的眼眶湿润,不情不愿的皱了皱鼻头:“我走不动路。”   “要抱你?”   林鹿歪了下头,似乎在辨认盛危是谁,认出来之后,娇气矜持地发了声:“哼。”   作者有话说:   盛总:某人一喝醉了就不会说话了。   鹿鹿:哼唧。 第96章   盛危和沈修道别。   叶褀急死了,他知道错过这个机会就不好办了,做了个深呼吸,主动凑过来:“盛哥,我也要回家,你能不能载我一程?”   盛危终于注意到他了:“地址?”   “江圩路xx街…”叶褀报了个地址。   果然是顺路的。   沈修未拎着酒品不好的余曜,帮着说了句话:“小褀下了飞机打车过来的,这里地理位置比较偏,晚上打不到车,你要不载他一程?”   叶褀紧张地看向盛危。   盛危没再多说什么:“上车。”   上午开车来的人是盛危,但现在他喝了酒,于是就打电话叫钱特助来充当司机。   钱特助人已经到了,坐在驾驶座等他们,朝盛危点了点头。   叶褀主动拉开后座,想趁机坐上去,盛危道:“你坐副驾驶。”   叶褀不想盛危和林鹿坐在后座,他一个人坐在副驾驶,那他怎么和盛危聊天呢,但这话他在嗓子眼里盘旋了两秒,又咽了回去,他怕提出来,惹得盛危烦,到时候不载他了。   叶褀瘪了瘪嘴,就像被欺负了似的,不情不愿上了副驾。   林鹿将脑袋搭在盛危肩膀上睡了过去。   近半个月来没怎么睡过好觉,只是他睡得唯一安稳的一次。   即使前面的叶褀不停扭过头来,试图寻找话题和盛危聊天,他都没醒过来。   只是偶尔外面路灯打在车窗上一闪而过时,他会短暂的醒过来,听见叶褀笑着在说国外的趣事,娴熟地飙着洋文。   “…所以他们最后还是分手了,没在一起住,”叶褀说了两个身边朋友分手的故事,脸涨得通红,问:“所以我觉得谈恋爱还是要门当户对…盛哥你觉得呢?”   盛危根本没听他嘀嘀咕咕在说什么,便“嗯?”了一声。   叶褀抿抿嘴,他觉得自己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瞥了眼林鹿:“盛哥是从哪里认识他的呀?调查过家庭环境,知根知底吗?”   钱特助一直竖着耳朵听他说话,现在可算回过味儿来。   得亏他在秘书部熏陶多年,让他一下就明白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叶褀误把林总和盛总误认成了一对儿,还在暗戳戳的上眼药。   先不提大清早亡了,门当户对是多么老套的说辞,林总和盛总也不是他想的那个关系。   就算是真的论门当户对,叶褀家里不过是个普通的暴发户,发家之后就移民外国了,怎么能和盛氏和林氏这种老牌家族相提并论。   谈门当户对也轮不到他呀?   恰恰的,如果真的是要门当户对,能和盛氏相当的估计只有林氏了吧?   见盛危没怎么搭腔,像是没什么兴趣,叶褀咬了咬唇,他这才想起盛危对那些八卦没什么兴趣,估计刚刚他说了什么也没认真听。   他视线落在林鹿缠着绷带的右手上,转移了话题:“对了盛哥,林鹿的手是怎么回事?”   盛危:“晕倒的时候碰到了。”   “他晕倒真的只是因为低血糖吗?”叶褀忍不住说,“我在国外见到过不少人在大马路上走着走着忽然晕过去,有的是体质虚弱,还有的是身上患病的,一点都不能掉以轻心……”   他咬咬牙,想想刚才盛危照顾林鹿的样子就觉得内心一阵窝火,不由越说越过分:“说实话,我在身边还见到过那种一个人生病,全家都生病的情况,就像打哈欠一样,一个人打了哈欠,跟他靠得很近的人也会被传染,我真不想和他同车,被传染可怎么办呀?盛哥你就不担忧吗?”   盛危:“你说得不错。”   叶褀一喜。   盛危叫停司机,打开车门。   “到了…?”林鹿揉揉眼睛,打算坐起来,盛危:“没到,继续睡你的。”   他“啪”地又坐了回去。   叶褀提着行李一脸懵逼地被赶下车,语气委屈:“凭什么不是他下去?”   盛危挑眉:“你不是怕被传染吗?”   “那下车的为什么不是林鹿?”叶褀咬了咬下唇:“现在也叫不着车,打车还要走到市区去。”   盛危理所当然:“林鹿身子骨弱,走不了那么长的路,累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这句话潜台词是你既然觉得你身体好,那你就走回市区。   叶褀:……   眼睁睁看着车门被关上,叶褀都后悔死了,他就不应该因为一直嫉妒说了那些有的没的。   ·   车开回别墅,已经将近凌晨5点。   盛危让钱特助在车里等他,打算上去换个衣服下来就去公司。   林鹿已经彻底睡得不省人事,盛危把他抱上楼,放在床上。   也许是酒精的缘故,林鹿眼角有点零星的湿润薄红,柔软的耳尖也沾上一点红,在床上翻了个身,卷起被子就又睡过去。   盛危看了一眼时间,正打算离开,忽然注意到一个微微敞开的抽屉。   里面摆着几瓶瓶罐罐,看上去有点陌生像是保健品。   自从林鹿搬到隔壁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怎么踏足过这个房间,所以对林鹿在里面摆放了什么并不了解,但就是直觉感觉不对劲。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瓶拿出来看了两眼,包装盒外面卖的保健品有点像,白色的瓶罐上面贴着小语种书写的标签。   至于保质期,已经快要过期了。   盛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拍了个照片,又扫了一眼敞开的抽屉,里面这种保健品居然还有五六瓶。   全都没有开封过。   林鹿顶多是身体脆弱一点,没有疾病他是知道的,毕竟医院去过那么多次,抽血化验也检查都做了那么多回,要是真有问题,他早就知道了。   所以他不觉得这是药,第一时间他脑海里浮现的猜测是保健品。   但这数量也太庞大了,而且既然是保健品,为什么快要到保质期了,还一瓶都没有开封过?   盛危眉眼凝沉下来,他将药瓶放回原处,又将抽屉合上。   钱特助终于等来了盛危从楼上下来,询问道:“盛总,现在去公司吗?”   “嗯,双木那边最近有什么动作?”   钱特助说:“为了挽回企业形象,柏季言选择去搞教育事业,派人去修建希望小学,现在舆论都在说他善良,会反哺社会,基本上都是正面新闻。”   “毕竟Space系列即将正式发布,他们这么急也是情有可原。”   盛危沉吟:“柏季言可不是这么好心的人,尤其是因为上次的事故,投资人那里的资金出了问题,双木现在资金紧张,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   “你派人往下查,建筑这一块我们是专业的,你派一队专业的人去跟这件事,他柏季言喜欢玩舆论,我们就陪他玩到底。”   钱特助应下。   “还有另一件事,”盛危将刚才拍的照片发给钱特助:“你去给我查清这种保健品,具体是什么功效?”   钱特助踩下油门:“好的盛总。”   ·   林鹿好不容易睡个好觉,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过来。   管家见他难得能睡个好觉,也就没让人叫他。   他醒过来之后看到拉得很紧的窗帘,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到了下午,他闭上眼缓了一会儿,等眩晕感消失,才从床上坐起来。   穿上衣服还没换,有股淡淡的烟酒的味道,林鹿很不喜欢这种味道,于是拿上浴巾到浴室里冲了个澡。   吹干头发出来,换上干净衣服后,他这才意识到肚子已经瘪了。   他揉着干瘪的肚子从楼上走下来,管家抬头笑了笑:“林先生醒了?睡得好吗?”   林鹿小口打了个哈欠,“睡得挺好的。”   “那就好,林先生先坐,我去拿许姨温在保温板上的早餐。”   管家将菜盘端了过来,笑吟吟地说:“对了,李先生,一会儿家里要来个客人,是先生的发小。”   林鹿咽下一口皮蛋粥:“?”   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发小这两个字,脑海里面第一浮现出的就是叶褀。   这时,玄关传来敲门声,管家迎过去开门:“人到了。”   门一打开,叶褀满脸笑容地提着一堆礼品从外面走进来,“徐叔,好久没见了,您身体还好吗?我给您带了点补身子的,您喝喝看。”   林鹿捧着粥喝了一口,眯起眼睛,居然还真的是叶褀。   “小叶,快进来,你也有四五年没来过了吧,”管家招呼他:“我身体好着呢,你今天是一个人来的?没和朋友们一起来?”   叶褀笑笑:“我一个人来的。”   管家说,“你说你来玩就算了,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那不就生分了吗?”   “昨天在车上我可能说了点什么让盛哥不高兴了,所以特地来,给他赔个礼。”叶褀姿态放得很低。   “哎呦,你这孩子……”   叶褀脸上挂着激动的笑容,一边打量着屋内的装修,高二出国之前,他和朋友们偶尔放假会到这里来玩,一晃时隔这么多年了,重新站在这里,他内心又激动又兴奋。   然而这样的情绪,在看到林鹿时戛然而止。   “林鹿?”叶褀笑容僵在脸上:“你怎么在这里!?”   林鹿捏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和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一样的。”   都是做客。   等管家离开后,叶褀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语气咄咄逼人:“你身上怎么穿的家居服?”   “你是用什么身份质问我呢?”林鹿笑了,走近他,两个人面对着面:“给我个理由,我什么都能告诉你。”   叶褀强忍着内心的窝火,脸都已经气红了。   他原先还只是猜测林鹿和盛危的关系不一般,现在林鹿穿着家居服出现在盛危的房子里,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当头一棒,砸得他整个人都不敢置信。   而他现在只是顶着个‘发小’的身份,这个身份肯定不足以质问林鹿。   但要是他坦白自己的心意,万一林鹿转头告诉盛危,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他想都不敢想。   “说起来。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的声音听上去嗡嗡的?”林鹿眼眸微弯:“感冒了?”   叶褀一哽。   他确实是感冒了,昨天凌晨被盛危从车上放下来,他走了将近四十多分钟才走到市区,虽然是夏天,但他走了一身汗,又被夜风一吹,于是就感冒了。   今早挂了个水,买了东西,立即就往这里赶,却没想到在这里看到林鹿,而且还穿着家居服,一看就是在这里美美睡了一觉才起来。   叶褀死死捏着手指,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深吸一口气,扬起一个僵硬的笑脸:“林鹿,你想不想知道以前我们来这里都上哪里玩?”   “哪里?”   叶褀:“你跟我来。”   林鹿看着叶褀脸上的表情,叶褀自以为自己控制得很好,其实恶劣的想法全都挂在脸上。   不过他还确实挺好奇叶褀想做什么的。   叶褀带他来到二楼的书房。   书房分为里外两间,外面有点像小型会客厅,是开放式的,只有里面的书房只有盛危能进。   林鹿平时为了避嫌,连外面的会客厅都没怎么进来过。   “这么多年了,这里的布局居然还没变,”叶褀怀念地东张西望,从书架上面拿下一本相册。   翻开后,林鹿看到照片上的盛危手里捏着矿泉水瓶,颈子上挂着奖牌,身上穿着运动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敷衍的笑,看背景应该是某个露天体育馆的跑道。   “那时候校联运动比赛,全市二十几个初中都参与了,盛哥也报名了长跑,跑了个第一名,本该是很自豪的事情,可是好多媒体来采访他,他都不愿意露面。”叶褀语气中流露出憧憬和怀念。   林鹿盯着照片,十三岁的盛危个头在一群人里已经很优越了,面对镜头也很有气势。   “盛哥以前还经常打架,他体格成长起来后动手从来没输过。”   叶褀见林鹿抬眸看他,便笑了:“你以为盛哥不打架的?”   林鹿:不,盛危不打架他才觉得诧异。   他看得出来盛危现在只不过是披上西装装斯文而已,他刚来别墅的时候,盛危看他的眼神凶狠得让他记忆犹新。   但就算盛危动手很厉害,他也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   以前他读的高中又不是没有校霸,在他面前还不是乖得像没爪的猫。   盛危能这么横行,那是因为高中没碰上他。   他轻叹:“可惜了。”   叶褀一怔:“什么?”   林鹿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你知道和我说话是按照金价计费的吗?你已经浪费不少时间了,倒不如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今天来不是为了装作长腿叔叔来这里送礼物的吧?又或是带我来只是为了缅怀过去?”   什么金价计费?   叶褀只以为他在吹嘘,转过脸来问他:“你和盛哥究竟是什么关系?这个可以问吧,是朋友还是…”   林鹿托着脸颊想了一会儿:“朴实无华的金钱关系?”   毕竟根据合同,他每个月都能从盛危那里拿到好大一笔钱呢。   叶褀:……   都金钱关系了,还朴实无华!?   叶褀愣了愣,脸色彻底冷下来,他从架子上拿下一只古董花瓶,轻轻摩挲他表面的纹路,“你知道这个花瓶为什么摆在这儿吗?”   “这是盛哥的妈妈买回来的,小时候它被放在盛哥的床头,他妈妈每天都会从花房里面带来新鲜的花放进去。”   他作势要递给林鹿,又在林鹿的手碰到花瓶的一刹那放手,任由花瓶掉在地上,摔得稀碎。   管家听到动静,上来一看,脸色顿时变了:“这是……”   ·   商务车平稳地行驶在回别墅的路上。   盛危随手将文件扔到一边,高大的身躯往后一靠,手机已经一天没动静了,林鹿没给他发来任何消息。   难道是睡了一天?这也确实是林鹿会做出来的事。   “让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查清楚了。”钱特助忙说。   “说。”   钱特助轻声汇报道:“查是查清了,不过并不是保健品,而是药物。”   盛危:“药?”   车开进别墅,钱特助将车平稳地停下来,继续说:“从标签上的注解来看,应该是针对一种遗传绝症的药物,这类遗传病在全球的病例都很少,学术报告也寥寥无几,所以很难查到什么信息,已知的病例都是死亡,基本上遗传到这种病活不过三四十岁,所以说,是一种绝症。”   黄昏时分暗淡的光映衬着盛危分明的轮廓,他没有说话,反而若有所思。   他忽然联想到林鹿的母亲,据说身体不好,一直住在疗养院里,后来去世也下葬得无声无息,外界对此了解也不多,上辈子他也没往这个方向调查过。   盛危沉吟片刻:“查查林鹿的母亲在哪所疗养院,得的又是什么病,还有…无论用什么手段,把这个遗传病的具体报告发给我。”   “是,我立即去办。”   踏进玄关,盛危注意到摆放在地上的礼品,还有二楼传来的喧闹声。   他解开领带,大步上楼。   一眼便见林鹿背对他蹲在地上,手里拾起一块花瓶碎片。   盛危表情看不出愤怒,平静却冰冷彻骨:“你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二更晚9点~   关于更新:   最近趁五一要去理疗,所以从明天开始单更了,时间定在晚9点,会努力稳定更新,有空会加更,感谢小天使们理解TT 第97章   花瓶落在地上支离破碎,碎片飞溅得到处都是。   叶褀刚才也只是一时负气冲动,当花瓶真的摔碎了,他心脏跳得简直快从胸腔里蹦出来。   “我还以为你要做什么呢?”林鹿蹲下来,拾起一块碎片,“你想到的就是这种低级栽赃?”   叶褀咬牙瞪着他。   管家闻声赶来不久,盛危后脚也到了。   “你在做什么!?”背后传来熟悉冷沉的声音,林鹿愣了下,手腕忽然被大力握住,那股劲大得简直要把他的腕骨捏碎。   他一吃痛,手指就松开来,陶瓷碎片也从掌心滑落。   “盛哥,”叶褀煞白着张脸,凑过来小心翼翼地说:“花瓶不是我打碎的,是我想把花瓶递给林鹿的时候,他没拿稳,真的不是我摔的……”   “盛哥,你相信我吗?”叶褀轻拽盛危的衣袖。   林鹿皱了皱眉,他原是想解释一二,却因为手腕的疼痛,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盛危重生而来,对他抱有极大的恨意,或许一直在找借口发落他。   他有点吃不准叶褀这么做是不是盛危授意的?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错。   随着生命进入倒计时,现在的他每天就像在暗不透光的海水里扑腾,身边甚至没有一根浮木,只能任由不断上涨的海水一寸一寸淹没他的口鼻。   或许盛危按住他的后脑,提前把他淹死在海水里也不错呢。   这么一想,解释就没必要了,林鹿眼皮耷拉下来,恹恹地主动向盛危自首:“没错,花瓶是我打碎的,快惩罚我吧。”   叶褀惊诧地看他一眼。   他原先还想着林鹿要是解释,他连添油加醋的话都想好了,没想到林鹿压根儿不解释?   “盛哥,你看林鹿都承认了。”   盛危没理会他说了什么,低头迫视着林鹿,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你刚才拿碎片是想做什么?”   林鹿:“?”   盛危在听了钱特助的汇报后,联想到林鹿这段时间反常的反应,还有自暴自弃的行为,瞬间意识到林鹿很有可能也患有这种遗传病,而且他自己也知情,所以态度才如此消极。   因为知道是治不好的绝症,所以更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明明体质不好,还这么放纵自己的缘故,估计就在这里。   正当他在思索这件事,一上楼就看到林鹿手里拿着陶瓷碎片。   盛危眉眼压低,很有压迫感,他声音又沉又冷:“你是不是想割腕?”   林鹿/叶褀:“……!?”   林鹿眨了眨眼睛,没太懂他是怎么想到这个方面的。   盛危还以为被他说中了,冷哼一声:“你想都不要想。”   “…唔。”   林鹿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压迫感,疼得拧起眉头,轻轻叫了一声,用手指挡住了嘴唇,盛危顿了顿,略微放松了力道。   盛危钳制着他的手腕,把人牵到椅子那里坐下来,回头嘱咐管家:“让佣人来把地上的碎片打扫干净。”   叶褀不愿意这件事就此揭过,忍不住追问道:“盛哥,这个花瓶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呀,你不在意吗?”   “徐伯,”盛危看向管家,语气平静:“把书房监控调出来。”   林鹿抬起眼皮。   叶褀听到这句话都懵了,声音发紧:“…这,这里有监控?”   盛危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鹿。   监控还是林鹿刚来别墅的时候,他让人安装的,为了抓林鹿的!狐狸尾巴,但出乎他的意料,没怎么派上用场,久而久之他便忘在脑后。   叶褀竭力用平静的表情来掩饰内心的慌张,勉强扯出一个笑来:“没必要调监控吧,林鹿自己不是都承认了吗?”   盛危没理会他的话。   见管家动作迅速地将监控调出来,叶褀脸色瞬间白了白。   监控的时间轴被拨回到两人进门之前,从画面上能看到他们两个人进来后,叶褀先是随手拿下一个相册给林鹿看,随后两个人聊了两句,叶褀作势事将古董花瓶递给林鹿,在林鹿伸手接过来的时候,忽然放手,任由花瓶摔碎在地上。   其实一般递东西,递出东西的一方如果没确认接受东西的人拿稳了是不会松手的,尤其还是古董花瓶这种易碎的贵重物品。   叶褀根本就不是失手,而是故意。   管家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看向叶褀的眼神中隐隐透露着失望,毕竟他一进门,叶褀就哭着说是林鹿把花瓶摔碎的。   盛危笑了一声:“倒是意外之喜啊?”   这监控是为了逮这个小狐狸的狐狸尾巴装的,没想到反而还了他一个清白。   叶褀听到这句话整张脸涨得通红,双腿都在发抖,他张了张嘴:“不是这样的…盛哥…我只是,只是…”   他脑袋里面嗡嗡作响,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只是嫉妒林鹿。”   盛危:“你嫉妒他?”   叶褀肩膀发颤,现在由于太过恐慌,没能管住自己的嘴:“因为…我喜欢你很久了,所以看到和你走得这么近,我……”   话一出口,叶褀便后悔了。   盛危敛去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的脸庞显得冷硬,不通人情,他冷笑一声:“我以为你们都知道我不喜欢男人。”   叶褀后背发汗,慌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叶褀正想回答,却被盛危打断:“算了,我不想知道,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盛哥,我不奢求了,我们继续做朋友还不行吗……”   盛危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当即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和沈修未说了一句:“以后聚会,叶褀在场别通知我,我不来。”   沈修未很快就回了消息,字里行间透露出八卦的意味:“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他惹到你了?”   盛危没细说,只说以后有叶褀的地方,就没他。   叶褀脸色煞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盛危让管家把人带走:“花瓶的赔偿款我会发到你家,到时候把赔偿打过来,带着你的礼物从这里滚。”   其实盛危一直是这样直率易怒的性子,叶褀在他心里的分量充其量也就是个发小,而且还是不怎么熟的那种,想到叶褀一直对他抱有那种心思,他就厌恶得很。   是先叶褀不顾念小时候的情分,他也没必要继续顾念了。   叶褀眼皮都哭肿了,临出门前目光瞥向林鹿。   林鹿虚弱无力地靠着椅背,依旧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脸色苍白,半眯着眼,目送他的目光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   就好像在说他的栽赃陷害太低级了,让他很失望一样。   叶褀心里更不好受了。   等叶褀被扫地出门,盛危原本想向林鹿打听一下病的具体情况,又想钱特助已经去查了,有了切实的结果他再来问也不迟。   书房里一片寂静,林鹿闭了闭眼又睁开。   要是以前他会觉得盛危是担心他的身体,深入了解后他才知道盛危只是担心他不能亲眼见到双木和林氏垮台。   盛危回家之后还没换衣服,他一边送着领带一边往外走:“绝处逢生的机会也不是没有,一切都要到尘埃落定才能算数。”   林鹿:“……”   他怎么琢磨着盛危话里有话?   难道是知道他的身体情况了?   林鹿装傻:“你怎么忽然说这种话?是生意上有什么不顺心的吗?”   盛危就静静看他装傻:“…你心知肚明。”   说完这句话,他就从书房走出去了。   林鹿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他观赏了一会儿窗外的风景,在通讯录翻出姜学文的联系方式打了过去。   “林总有什么指示?”   林鹿语气平静柔和,就像谈论今天天气很不错一样:“盛危有个叫叶褀的发小你去查一查,他家从高中移民到国外,听他的发音他应该是南加州那一块儿,既然他父母管不好他,你就来教教他。”   作死都做不成,他总得找个出气筒。   挂了电话之后,林鹿也没在书房久留,来到客厅看了会儿电视,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盛危换了身衣服从楼上下来了,应该是刚洗过澡,发梢湿漉漉的。   管家帮着许姨将碗碟摆到桌上,他还沉浸在叶褀的事情里,一脸惋惜地摇头:“没想到小褀会做出这种事,以前是个很不错的孩子,现在怎么成这个样子了……诶。”   林鹿托腮道:“可能是被爱情遮住了双眼,不是有句话说,爱情会让人盲目吗?”   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睨了一眼盛危。   盛危倒也毫不相让,眉梢一挑,反将一军:“这么说,你和柏季言也是如此?”   林鹿一哽:“这一样吗?”   “有什么不同?”   林鹿还真认真想了想,叶褀为了让盛危厌恶他,污蔑他打碎了花瓶,而他是为了柏季言搞垮了盛氏,好像确实没什么不同。   林鹿自知心虚,在这个话题上找不到优势,换了个话题:“不过你们好歹也是发小一场,那么多年了,说断就断了,不觉得惋惜?”   盛危皱眉:“又不熟,有什么惋惜的?”   林鹿眨眨眼,“可人家都说愿意退回朋友的范围,跟你像朋友一样相处了。”   “朋友的定义是相互的,他说当朋友就当朋友哪有那么好的事?”   盛危目光抬起,盯着他的脸:“刚才他污蔑你,你怎么不辩解?你就这么任他欺负你?”   林鹿怎么好说,他当时就是想着借着这个机会给盛危个借口,授之个把柄让盛危弄死自己最好呢?   他微垂眼眸,唇线抿了抿:“我以为不会听,我以为你会听信他说的话…”   这话半真半假,毕竟盛危对他有那么大成见,所以他以为盛危只会想着抓到他的错处,而不会去探究真假。   盛危却说:“你倒也不用妄自菲薄。”   林鹿低着脑袋,看不清楚表情,他下意识将手掌放在毛茸茸的头顶揉了揉。   能欺负林鹿的,只有他。   他叶褀算个什么东西。   盛危道:“往后要是这种事,你直接骂回去就行了。”   “…嗯。”林鹿咬了咬下唇,故作委屈说:“那我不也是惦记着他和你认识那么长时间了,以为他对你很重要,所以不忍心对他说重话嘛。”   他自动把刚才嘱咐姜学文去搞叶家的事给忘了。   盛危也不知道他说的这话是真是假,捏了一把他软嫩的脸蛋:“行了,你至少哭诉的时候也掉两滴猫尿。”   林鹿眨了眨眼。   他总觉得盛危今天格外好说话,于是揪住盛危的袖口轻轻拽了拽,“你不补偿我一下吗?”   “你想怎么补偿?”盛危说。   “好久没吃到十字路口那家蛋糕了,也不知道出没出新品?”   盛危:“最近那家店调整作息时间,现在已经闭店了。”   嗡嗡——   这时,盛危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电话是钱特助打来的。   他走到一旁接起来。   钱特助声音很严肃:“盛总,您说的没错,我们派去的人到那里考察,双木根本没有用心去建学校,他们选的土壤都是不适合打地基的沙土,想用的砖和钢筋都没有统一标准,还有注泥高度和标准差十多公分,是典型的豆腐渣工程。”   盛危面无表情,这种事情在业内实在屡见不鲜,所以他并不惊讶。   在前几年把控不严的时候,一部分有企业家为了避税就会去投资这些乡村学校,既避了税又博了个好名声,这些学校有的建了一两年就垮掉了,但是他们根本不在乎,因为只要落成之后拍几张照片,用媒体做推手炒作宣扬一下,企业形象就光辉起来了,至于一两年之后这个学校怎么样,能不能用,就根本不关他们的事,就算是坍塌了也没人关心。   他们倒也不怕事情败露,毕竟那些地方穷乡僻壤的,就连记者都不稀罕去。   尤其是双木,本就是靠投资人供养起来的企业,创办时间还没有超过六年,无论从储备资金还是流动资金方面对比老牌企业本身就有限,林鹿若是还在,柏季言当然是不缺资金,但现在林鹿不在公司,双木流动资金也开始捉襟见肘。   钱特助声音里夹杂着痛恨:“还有就是我们过去的时候发现那边干活的工人也很敷衍,土墙垮塌下来砸到了两个小孩。”   “送医了吗?”盛危问。   钱特助语气松快起来:“都送到医院拍X光了,除了手骨骨折,好在没有伤到别的地方,只是我们要送孩子去医院的时候,那里的工人还拦着不让。”   “盛总,要报警吗?”   “报,这件事交给公关部去运营,不能便宜了他。”盛危嗤笑道:“他柏季言喜欢出名,就让他出个够。”   钱特助:“好。”   盛危揉了揉眉心,看了眼林鹿上楼的背影,道:“另外那个病查的快一点,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电话挂断后,他看着屏幕莫名想到如果林鹿现在还在双木,估计不会出现工程偷工减料的情况,因为林鹿和柏季言不一样,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等等,他这种笃定又是从何而来?   分明他上一世也听了不少林鹿的消息,他记得其中有一个类似的事件——林氏曾因为大型工业事故,导致上百人被垮塌的废墟掩埋,后来还有个年轻人站出来控诉林鹿,对他们家属不管不问。   当时这件事还受到新闻大肆报道,林鹿不仅没做回应,还让人将这件事压了下去。   那时他分明就已经知道林鹿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现在又开始动摇了呢?   盛危忽然回过神来,心里乱糟糟的,虽然他已经察觉到,这段时间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升温,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上辈子他印象中轻傲自利的林鹿被现在狡猾却可爱的林鹿所取代。   他原以为林鹿风流、傲慢,为了自身利益可以不择手段,但林鹿漂亮,嘴巴甜,相处起来,没有人会讨厌他,并且虽然在乎利益,但做事也有自己的一套原则,好像现在他认识的才是真实的林鹿,他对林鹿的印象也不知不觉中被颠覆了。   林鹿……   以前想到林鹿就恨不得把他送上西路,但什么时候变了呢?   盛危敛了眉眼,他站在窗前,晚风吹起了他的头发,莫名的心跳有点加快。   现在他想拿林鹿怎么办呢?   林鹿没兴趣听盛危讲电话,上楼泡了个澡,又躺床上刷了会手机,余曜说叶褀不知道受到什么打击,打算买机票回国外了,暗戳戳向他打探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过了半个小时,他的房门被敲响。   林鹿趿拉关拖鞋去开门,门拉开来。发现是许姨,手里还端了一盘精巧别致的蛋糕。   “许姨,这是……”   ““是先生买…”许姨想起盛危的嘱托,话到嘴边,连忙改口:先生让我做的蛋糕。”   “辛苦许姨了。”   许姨笑吟吟:“不辛苦,不辛苦。”   “时间不早了,许姨也早点休息吧。”   他送走了许姨,关上门,林鹿坐在椅子上尝了两口,发现味道惊人的似曾相识,这不是十字路口那家店的口感吗?   尤其是这种打发奶泡的方式,他记得很清楚。   莫非……   盛危特地出门给他买的?   作者有话说:   【蛋糕小剧场】   管家:先生,您这么晚出门干什么?   盛危:散个步。   管家:那您还拿车钥匙干什么?   盛危:……   ·   到了蛋糕店,发现正准备关门。   服务员:抱歉先生,我们要打烊了。   扫码转账五万,盛危:做不做生意?   蛋糕师:好嘞,您等着~ 第98章   次日中午,一大波乡村小学的施工视频忽然在微博公开,各路营销号接连转载。   #双木豆腐渣工程实拍#空降热搜,词条广场上直接爆了。   视频拍的很清晰,可以看到画面里有一栋刚刚盖好的学校宿舍楼,甚至学生都还没住进去,顶部天花板就已经有了许多长条的裂缝,明显是钢筋偷工减料,甚至墙体也有渗水的情况,雨水居然能顺着墙缝钻到内室来,可以想见这墙体防水做得有多差,这简直就是危房,压根不安全,随时都有全面垮塌的风险,根本不能住人,更何况还是作为孩子们的宿舍楼。   双木之前大搞公益,和当地小孩儿的合照大家还记忆犹新,没想到背后施工居然这样敷衍。   [天呐,双木搞豆腐渣工程?]   [前两天我看双木官网发布的视频,上面房子不是挺结实的吗?]   [那是专挑结实的地方给你看,新房居然有裂缝,渗水,这房子连住都不能住的。]   [真是缺德!]   [双木那么高调宣传自己做公益,当时我就觉得有鬼。]   [我们制度是不应该改革,提高一下验收标准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大家口诛笔伐双木豆腐渣工程的时候,另一条土墙垮塌压倒了两个小孩,施工队拦着不让送医的视频又爆了,这已经不是道德问题,而是上升到法律的层面。   这不仅仅是工程乱象,还是漠视人命的体现,已经触动到了舆论的底线。   谴责的人群越来越多,其实虽然双木在大赛失利沦为众嘲,但前段时间他们积极投身公益还是挽回不少形象,但这件事情登上热搜之后,偷工减料、豆腐渣工程、不顾孩子的安全施工……等等行为让柏季言苦心经营的形象一落千丈。   双木办公室里,柏季言用平板观察着网络上的实时动向,气得大发雷霆:“我确实说了工程只要做做样子就行,但你们就不会把施工地点围起来吗?居然全都给拍到了!”   唐伟把头埋下来,为难道:“柏总,我们资金本来就有限,施工队说建围栏还要再加钱。”   “他们是掉钱眼里去了吗?这还要加钱?有谁家施工不装围栏的!?”柏季言拍桌怒道。   唐伟低着头不敢吭声,柏总批给他的工程款有限,他几乎是将一分钱掰成两分用,已经很极限了,主要是他也没想到有人真的跑到深山老林去探查他们的工程。   “柏总,我怀疑这件事情爆料和盛氏有关。”   柏季言也是这么想的。   “……柏总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唐伟头疼道:“还有马上就到Space首发会时间了,因为资金问题,系统到现在还没完善。”   柏季言深吸一口气,压制住愤怒的情绪,将平板丢在桌上,声音微沉:“谁说我们没有开发完善的系统?不是有现成的吗?”   唐伟:“您是说?”   柏季言现如今恨极了盛危,他也不管不顾了:“联络一下汤森健那里,让他想个办法把盛氏智能系统弄出来。”   唐伟不安:“可是这不是盗用吗?ROX发布会大家都记忆犹新。”   “ROX发布会只是一个概念,作数的还得是看谁先上市,”柏季言冷笑:“只要我们抢先开发上市,盛氏又能拿我们怎么样?只要我们先上市,甚至能反过头来告他们抄袭。”   就算因此打官司,一个先开发出来,一个先发布上市,打官司都不好打,最后肯定还是扯皮,这种商业案例还算少吗?但不论怎样,双木这一关就算拖过去了。   “还有这些文件你看看。”柏季言将一大摞文件扔到他面前,唐伟翻了两页,大惊失色:“这些难道是盛氏虚构经营收入的财报?”   “是我捏造出来的不实数据,”柏季言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下面川流不息的光景:“你安排人去举报,等税务局派人去调查盛氏,肯定能拖延他们的发布时间,就算这份数据是假的,但我就不信盛氏是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哪家公司经得住深查?又有哪家公司是干净的?这样我们就能把系统继续开发完善,抢先公布出来。”   唐伟叹为观止,要不怎么说他只是个助理,而柏季言能当老总呢:“柏总,您考虑得太周到了。”   “那现在网上这些新闻……”   柏季言点了支烟,呼出一口浊气:“我记得负责乡村小学项目的是谷经理?通知他过来见我。”   唐伟明白,这就是要找担责的替罪羊了。   ·   “近日,双木豆腐渣工程以及压倒孩子的事情得到了广泛关注,对此双木集团总经理谷昌丰出面道歉,并接受调查,双木坚称将继续打造乡村小学,为偏远地区的教育事业添砖加瓦……”   林鹿中午和施遥他们去附近新开的一家海底捞打卡。   这家海底捞氛围感很强,是那种主题海洋风,随处可见少女心的海洋风布置,许多网红都慕名来这里打过卡,位置特别紧俏,要提前预约才能预约得上。   施遥做了个漂亮的美甲,她觉得很满意,多拍了两张照片。   一转头,见林鹿盯着墙上的电视报道:“小鹿,你在看什么呢?”   林鹿懒散收回视线:“没什么,随便看看。”   施遥点了一杯奶盖啵啵,用吸管嘬在上面的海盐奶盖:“双木集团的事我也在关注呢,前段时间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夸他们做公益的,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感觉就是做面子工程。”   林鹿比她了解的要多一些,谷昌丰是柏季言的左右手,董事会一向不满柏季言,都是谷昌丰在其间调和,现在谷昌丰站出来顶罪,对柏季言影响不可谓不大。   柏季言也不会坐以待毙,他肯定知道这些新闻是盛氏搞出来的,盛氏和双木的矛盾已经彻底激化,他定然不会忍气吞声。   “小鹿,你怎么不吃呀?”施遥和他许久没见,拉着他叽叽喳喳说了不少外务部最近发生的事,结果见林鹿没怎么动筷子,就说:“你看你出外勤这几天,脸又瘦了一圈。”   他前段时间病的那几天,钱特助给他弄成了出外勤。   林鹿也知道自己的心态有问题,但他就是打不起精神来,“我没什么胃口…”   “居然有人能拒绝火锅。”施遥诧异。   从火锅店出来后,两人买了杯饮料,捧在手里边喝,边往回走,林鹿回过头往拐角望了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有人在后面跟着他们。   施遥见状问:“怎么了?”   “没什么…”街道上人来人往,行人那么多,林鹿心想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也不一定,不想施遥跟着担心,转移了话题:“不过你请我吃饭,恐怕还有别的事情想拜托我吧?”   “小鹿真聪明,”施遥翘起大拇指,随后双手合十,一脸祈求:“我现在手里一共有五个合同,忙都忙死了,还有两份合同要改,小鹿你能不能……”   林鹿点头:“行,到公司你发给我。”   “不过大家手里一般不都是三个合同吗?你手里怎么有五份?”   “还不是薛琦?他最近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总是往设计部那里跑,把工作全都丢给我们,”施遥翻了个白眼,吐槽的道:“马上又到阶段性考核了,到时候更忙。”   正说着,他们一回到办公室就被芮经理叫去了办公室。   芮经理在给水缸里的乌龟喂饲料,见他们进来,头也不抬说道:“咱们部门阶段性考核要开始了,主题都是一样的,选择一个主题,寻找对接的公司,调研,最后拟出合同报告,截止时间为一个月,到时候提交到我的办公室来。”   “林鹿应该是第一次做,施遥你把详细资料发给他。”   芮经理说完,就摆手让他们出去了。   “阶段性考核关于评绩,”等出门后,施遥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不过咱们得过且过就行了,考核优劣由芮经理一个人评判,非常有主观性,他肯定会偏心薛琦的,所以也别有负担,随便搞搞就行。”   林鹿点点头。   ·   林鹿最近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在恶化,隔个一两天心脏就会不舒服,流鼻血的次数也比以前频繁。   还被许姨撞见过两回,许姨还以为是他在公司吃得不好,于是特地做了午饭,让李伯中午送去公司,让他和盛危午休的时候一起吃。   林鹿也不好拒绝她的好意。   时间来到中午12点,林鹿看有时间拿起手机,给盛危发了条消息。   [鹿:会开完了吗?探头探脑.gif]   [盛危:你上来。]   林鹿就起身打算上楼了。   盛危在询问钱特助,知道他每天中午都和   施遥叫住她:“对了小鹿,上次我让你帮忙改的合同改好了吗?”   林鹿说:“改好了在桌面上,你去拷吧。”   同事也呼唤施遥:“遥遥,去吃午饭了,走不走?”   施遥高声应道:“来了。”   她匆忙掠了一眼,将林鹿上桌面上的文件拷进u盘。   一群人打打闹闹走出办公室。   林鹿乘电梯来到顶楼,推开门,办公室里钱特助和盛危在聊工作上的事。   ROX开发得很顺利,接下来就是盛氏自动驾驶子公司东英的筹备工作。   林鹿揭开保温桶,发现今天许姨烹的是党参乌鸡汤。   他用勺子舀了一碗给端到盛危手边:“盛哥,喝汤。”   钱特助定睛一看,那小小一个碗里至少有两三根党参。   他心跳加快,忍不住说:“林总,这参是不是太多了。”   这一碗喝下去,会不会太补了!?   “多吗?”林鹿柔柔一笑,说:“盛哥照顾我,我也照顾他,多放点怎么了?”   钱特助觉得自己可能是被秘书室那帮人同化了,居然忍不住八卦地问:“盛总怎么照顾您了?”   林鹿正想回答,又忽然注意到盛危看他的眼神:“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盛危冷笑:“只是觉得你这借花献佛的本事还真是一成不变。”   林鹿谦虚羞涩:“知恩图报一直是我的良好美德。”   他说着又舀了一碗汤:“钱特助,要不要也来一碗?”   钱特助咽了口口水,摆手道,“谢林总好意,我就算了。”   他连忙收拾桌子上的文件匆匆离开总裁办。   林鹿顺势在空下来的椅子上坐下。   盛危瞥他一眼:“别胡诌乱道的。”   “我哪里胡诌了,”林鹿抿了口汤,舔了舔被汤汁浸的饱满的唇瓣:“你没照顾我吗?”   “还是说你不满意我这种回报方式?”   盛危:“若我说不满意呢?”   “那我就换个方式。”林鹿托腮道。   盛危啧了一声,收回视线,不再搭理他:“…喝你的汤吧。”   “我是认真的,”林鹿伸手抵住他的肩膀,抬起他的下巴:“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嘀咕一声,声音很轻。   盛危眉头皱起,唇紧抿成一条线,黑沉的视线盯着他。   林鹿撞入他的眼底,只觉盛危眼眸深邃黑沉,他居然看不出里面的情绪。   “盛总,我刚才忽然想起来没提醒您二十分钟后还有个会要开,地点在……”声音戛然而止。   钱特助捧着文件去而复返,结果映入眼帘却是这么一幕,一时间有些许的恍惚。   他就离开了两分钟吧?不是两个月吧?   怎么忽然间进展就这么快?   还是说这段时间工作太忙了,忙碌的他都产生幻觉了?   钱特助眼神懵逼,脚底发飘,磕磕巴巴他才后半句话说完:“在楼下会议室3106。”   “知道了。”盛危瞥他一眼,随后抬手提起林鹿,把人丢到沙发上,顿了顿道:“别胡思乱想。”   林鹿捧着鸡汤,一脸惆怅:他难得说个真话,怎么就没人信呢?   ·   与此同时,正值午休时间,十六楼外务部空无一人。   薛琦从电梯里出来,扫了一眼大家的座位,便看到林鹿的座位上主机还是亮的。   林鹿前两天被派去外勤的事他是知道的,但他总觉得这里面有猫腻,一般外务部出差两三天也就回来了,林鹿去了这么久,人事也没说什么,他怀疑林鹿上面可能有人。   他以后可是要当经理的,林鹿这种不稳定的威胁要尽早排除才好。   薛琦眼珠一转,碰了碰鼠标,屏幕亮起来,他随手打开一个文档,里面是林鹿准备的考核方案。   没想到只是个初稿,居然也很不错,在他看来润个色就能直接用了。   薛琦只是随便瞥了一眼,就被这个方案所吸引,他皱了皱眉头,觉得威胁更大了。   原本是想给林鹿添点麻烦,把这个文档直接删了的,但当他手都按在了删除键上,忽然脑筋一转,想到更好的方法。   咔嚓、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屏幕拍了下来。 第99章   林鹿晚上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病逝后,盛危搞垮了双木和林氏,在他的棺材前把消息烧给了他,还摸着他的棺材对他说,“别怕,姓柏的破产了,欠了上百亿的外债,很快就会随你而去,就算你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的”   他一个激动,忽然一个原地仰卧起坐就活了。   棺材板都被撞掉了。   林鹿唰地醒过来,还觉得心有余悸。   这梦还真是怪奇怪的。   他用凉水洗了把脸,提了提神,准备下楼。   来到外务部,外务部每天都是生机蓬勃的气氛。   芮经理布置下来的考核作业,他已经完成到了收尾阶段。   林鹿在工位上坐下来,对整体的框架和表达方式进行润色。   施遥从茶水间回来,经过他的位置,凑到他身边感慨:“你做得好细致啊。”   “就随便弄弄。”林鹿打了个哈欠。   其实如果他想,还能再做得更好,但他最近实在是打不起精神了,毕竟生命都进入倒计时了,做什么都有种得过且过的感觉。   与其每天早起上班,他更乐意躺在别墅大床上,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   林鹿注意到她马克杯里黑乎乎的咖啡,好奇地问:“你这两天为什么不喝奶茶,改喝咖啡了?”   “我打算减肥了,”施遥眉飞色舞,朝他挤挤眼睛:“我花三个月工资买一条j家的裙子,瘦下来穿更好看。”   林鹿说:“你已经很瘦了。”   “这样看确实看不出来,但是上镜胖十斤啊,要出去拍照片都说瘦一点才好看,”施遥说。   林鹿倒巴不得自己胖一点。   过了一会儿,薛琦也来了,他容光焕发,一大早就和周围几个关系好的人侃侃而谈。   “对了薛哥,芮经理又布置了考核项目,今天就是最后提交时间了。”   另一个人把话头接过去,讨好道:“薛哥那么忙,哪有那个闲工夫?正好我做了两份…”   “不用了,”薛琦摆手,余光往林鹿的工位瞟了一眼:“我自己做完了。”   “真是稀奇,薛琦居然也会自己做考核项目了,以前他都是找人代写的,”施遥和林鹿头碰头,往薛琦那里瞥了一眼,嘀嘀咕咕:“薛琦这两天好像心情很好似的,而且也不往别的部门跑了…我要去经理办公室提交文件,一起吗?”   林鹿点头:“正好我也弄好了,一起去吧。”   ·   到了下班时间,会议厅里的例行晚会还没结束。   林鹿在总裁办等盛危,落地窗前摆了个沙发,他就坐在上面边刷手机边等。   以往例行晚会开到六七点就结束了,但今天七点半都过了,还没有结束的意思。   外面天色逐渐黑沉下来,入了秋后天黑得都变快了。   钱特助留在办公室整理文件,他轻声说:“林总,会议还有段时间才能结束,您要喝点什么吗?”   林鹿在玩手游,指尖在屏幕上敲敲打打:“给我一杯冰咖啡吧。”   钱特助犹豫道:“咖啡对睡眠有影响,你睡眠本身就…现在已经到晚上了,要不还是喝点果汁吧?”   难道他经常做噩梦还失眠的事情,已经传到钱特助耳朵里了?   林鹿抬头看他一眼:“…也行。”   过了几分钟,钱特助端着一杯榨好的果汁放在他手边,林鹿伸手去拿,差点没拿稳,给摔了:“这果汁怎么还有温度的?”   “盛总说不能给您喝冰的。”钱特助说。   “果汁是常温的。”   “盛总说常温的也不行。”   林鹿:“……”   盛危结束会议回到办公室,茶几上的果汁已经见底了,沙发被拖到落地窗前,林鹿脑袋挨在上面,闭上眼睡着了。   钱特助火速拾起文件:“盛总,那我就先下班了。”   “辛苦了。”盛危点头。   钱特助关门的声音惊动了林鹿,他掀开眼皮,左右张望才想起这里是总裁办。   他打了个哈欠,“今天怎么这么久呀?”   盛危随意道:“税务局那里派人来做调研,所以安排了人应付一下。”   “哦。”林鹿托腮笑了笑,问:“事情严不严重?”   “小事罢了。”   盛危坦坦荡荡,税务局要来查就让他们查,总归盛氏没什么经不起查的地方。   林鹿点点头,起身舒展手臂,伸了个懒腰。   盛危看他一眼,随口问:“你怎么总是把沙发拖到窗边坐着?”   “这里风景好啊,”林鹿笑着说:“能俯瞰下面的城市。”   他们走进电梯,电梯不停下坠,林鹿站在玻璃窗前下看,盛危道:“你还真是喜欢高的地方。”   “有谁不喜欢吗?”林鹿说,他是挺享受站在高处的,无论是地位上的高位,还是现实中的高处,“DS塔最上面那层,也算是我以前平时经常住的地方,尤其是换季的时候,雾气弥漫,每天醒来睁开眼,窗外风景就像踩在云端上一样。”   盛危问:“对极限项目有兴趣吗?”   “这我没试过。”   盛危手放在口袋里,睨他一眼:“你会喜欢的。”   ·   转眼便到了双木新品首发会的那天。   唐伟特意来找过他,转达柏季言的意思,恳请他当天到场。   林鹿拒绝了。   发布会全网直播,外务部里没出外勤的人也都在用手机观看。   前段时间双木豆腐渣工程的事情还受到全网谴责,谷经理站出来道歉背锅之后,谴责声也逐渐小了下来。   “豆腐渣工程的事还没过去多久吧?双木怎么就敢现在开发布会?”施遥一边往手背上抹护手霜,一边说。   林鹿说:“早就公告出去的时间总不好推迟,对投资人对舆论都没好处。”   “说好的发布时间不守时,对于一些投资人来说是很大的败笔,对后续拉赞助都有影响。”   “原来是这样。”施遥恍然大悟。   双木原本是国内智能驾驶领域的标杆,但是经过大赛出丑,还有乡村小学的事情后,由于问题接连爆发,形象已经非常崩塌了,让双木曾经的公关变得漏洞百出。   但如果新品发布会的效果能够讨好消费者,那又是另一种说法。   施遥注意到屏幕亮了起来:“11点了,直播好像快开始了。”   双木新品发布会的消息已经登上了热搜,源源不断的人涌入直播间,右下角的观看人数在短时间内迅速攀升,眼看已经直逼200万。   接着主持人在台上说开场白的功夫,林鹿顺势扫了一圈会场。   会场是标准的千人报告厅,由于这段时间双木的事情愈演愈烈,所以在场媒体记者出奇的多,乌泱泱的坐了好多排,而前面视野最好的座席则坐着几位政府人员,陪同的还有双木的高层。   到的人比他想象的要多一些。   主持人风趣优雅,用幽默的语气引入开场白,接下来就开始娴熟地介绍了Space系列的创新科技,以及前沿的核心技术。   “双木一直致力于为用户们提供最为优质安全的行车保障,Space采用冷轧钢外壳,强度RcLMpa可达180,车身延用双木传统三角车架工艺,确保其稳固性,大家可以看一下轮毂,桥梁结构正是我们的创新来源。”   双木主打的特色是稳固安全,这是林鹿当年敲定下来的宣传方向,因此汇聚了一批双木的稳定用户,这么多年,方向依旧没有变化。   “最近新能源汽车中经常出现操作失灵引发的撞车,火灾,大多数车辆只能保证安全气囊及时弹出但却不能保证车架结构不变形,安全气囊只保护了我们的头部,但其实车辆受到冲击和挤压时,钢筋材料变形对人体脏器的压迫也是一种侵害,更别提车祸后可以引发的火灾,如果不能及时救援,即使有安全气囊的保护,人也可能命丧当场。”   “而双木内部横梁,强硬的底盘和A柱,都采用特殊钢材,抗扭钢度高达6w5牛米每度,经过常规碰撞测试和车顶滑重测试,有耐高温,受到冲撞不易变形等特点,驾驶时给人感受到的震动和异响也更小,”主持人侃侃而谈:“新一代Space为了强化稳固的特点又增加了五横一纵的加强梁,双驾内部都设有吸能盒,则能够更加安全的保护我们在受到冲撞时受到的伤害,当然我们也希望大家用不到这点。”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双木过往系列车的保值率高达79.9%……”   “虽然从Space公布的二千七轴距和近四千七的车长来看,说是中型车,有点紧凑,可能空间利用率没那么大,但听上去性能好像确实挺安全的,”施遥也有点心动了:“说得我都想买一台了。”   弹幕上和施遥想法相同的不在少数。   镜头在台下一晃而过,林鹿看到柏季言坐在台下,打扮得风度翩翩,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随着主持人的话缓缓鼓掌。   其实他和柏季言在工作上很合拍,他在处理事情的手段上是有点强硬的,柏季言从来不会说三道四,一向无条件支持他,即使他们产生冲突,柏季言也会二话不说做出让步,那种包容让步叫他模糊了感情,以为那就是爱情,但柏季言只是把他的另一面巧妙地藏了起来,所以他上辈子直到柏季言和乔杭杭订婚还难以置信。   正因为他信任过柏季言,所以恨意也难以轻易去谅解。   “咦?”施遥指着柏季言身边的空位说,“他身边怎么还空了个位置?”   有同事接话:“可能是本该到场的人没到场?”   学术性的介绍过后,一段开场白过后,伴随着台上雾气缭绕,Space正式亮相,冲破薄雾来到众人面前。   “Space搭载了我们最新研发的车机系统,它是集测绘导航救援为一体的智能车机系统,有更强的动态感知能力,fsd这一块儿做到全面提升,能够根据实时路况进行变速自驾,在车主遇到危险时,自动拨打报警电话和救护电话,如果车体起火,还会自动启动车棚的降水装置,还能够自动感应温度,对车内气温和湿度进行调节…”   听到这里,外务部同事们的脸色微微变了:“这不是我们ROX才有的功能吗?”   Space主要宣传方向是稳固和安全,而ROX主要打人性化,灵活多变的交互式智能系统是丁教授研发出来的专利。   Space什么时候也能做到了?   施遥脸色一沉,点开弹幕,弹幕上果然也在讨论这件事。   [总觉得Space系统和前段时间ROX宣传得很像啊。]   [智能驾驶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有一两处雷同,怎么了?]   [可是交互性系统是丁教授的专利呀。]   [又不是一模一样,有什么好说的?兼顾安全,系统又灵活,这样的车不好吗?]   [这一票我投双木,虽然交互性系统是丁教授的专利,但是人家又没用你的,就是自己研发出来了,你说能怎么办吧?]   [迫不及待等待Space上市。]   ……   施遥气得又把弹幕给关了,她不停拍着桌子:“剽窃,肯定是剽窃!我们前脚刚推出交互性系统,他们后脚也造出来了,问题是中间一点风声都没有露出来,肯定是剽窃我们的!”   “亏我刚才还对双木有好感!”   “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薛琦听见了她说的话,张口道:“怎么能我们开发出来了,就不许人家开发,这不就叫垄断吗?”   林鹿安慰她:“先别急,再往下看看。”   主持人笑吟吟的:“接下来我们有请杜先生上台为我们讲两句话,杜先生也是我们的第一位体验者。”   现场掌声雷动,一名西装革履,梳着背头,看上去五十岁出头的男人起身。   不少人认出来他是招商部部长,智能驾驶属于创业部扶持项目,所以在场有不少新京市政要高层都到场了。   杜先生在台上简单说了两句,鼓励了一下新兴产业,紧接着主持人邀请他坐到车里体验。   车门是飞翼式展开,杜先生将指纹录入在把手上,轻轻一碰,车门就开了。   杜先生弯腰坐进去,车门自动合上,原本应该有方向盘的地方,方向盘被收纳进去,只留下一个屏幕。   “刚才用智能驾驶系统的时候,方向盘是会被自动收入的,如果您选择自驾的话,方向盘会自动伸出来。”主持人解释说。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杜先生问。   主持人笑着回应,“您只要口头输入指令,车轮就会自己动起来。”   杜先生想了想,对着屏幕说了一句:“带着我在这里兜兜风吧。”   系统被启动,屏幕上飞速略过一行欢迎使用的开场动画,紧接着车轮便动了起来。   然而只是轻微地往前开了2m,车轮又不动了。   主持人也觉得有点疑惑,她尽力维持着笑容:“可能是杜先生您说话声音有点小。”   杜先生便又对着屏幕重复了一遍指令。   但这次车轮非但没动,屏幕上还弹出一行语音:“警报,火警警告,正在运行抢救措施——”   柏季言脸色一变,刷的从座位上站起来。   智能系统忽然紊乱,安装在顶部的洒水降温装置启动,水在车内到处乱喷,杜先生头发,西装全都湿透了,眼睛也被水蒙的睁不开眼:“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快关掉啊!”   现场媒体/线上观众:!?   杜政要想要打开车门,车门也打不开,只能坐在里面被水淋,当着这么多人面出丑,他脸都气的通红。   下面媒体还闪光灯不断,柏季言苍白着脸冲上去,一面朝唐伟比了个手势。   直播应声掐断,只剩下弹幕还在疯狂滚动。   外务部里一片寂静。   前面直播间气氛那么好,众人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收场。   静了有十几秒,大家才轰然议论开来。   双木和盛氏是竞争关系,之前还出过那些丑闻,所以发布会出了事故,大家都喜闻乐见,唯独薛琦绷着脸,表情有点难看。   时间已经过了12点多,该是去食堂吃午饭的时候,正当大家其乐融融议论一会儿去吃什么的时候,芮经理沉着一张脸走过来。   手里还拿着两份文件。   “碰碰,”他敲了两下桌子,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施遥小声和林鹿嘀咕:“看老芮发瘟一样的表情就知道了没什么好事。”   正说着,芮经理带着怒意的目光就投了过来。   施遥还以为自己刚才嘟囔的话被芮经理听见了,连忙把脖子缩起来。   没想到他点名的是林鹿:“林鹿,你过来。”   林鹿抬起眼睑。   “你给我解释一下,你和薛组长的考核方案为什么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01 17:06:06~2023-05-02 17:0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0268231 30瓶;(0_0)呆~、兰舟5瓶;啊!不要啊、常山XY、听稚、少年的猫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芮经理此话一出,场面有一瞬间的寂静。   由于之前看直播,现在是午休时间,大家都滞留在办公室,芮经理一来,大家也都不好出去了。   施遥担忧地看了一眼林鹿,皱眉说:“既然两个方式一样的,经理为什么就单问林鹿?”   芮经理瞪她一眼:“这有你什么事儿,别跟着瞎掺和。”   施遥咬了咬唇。   “林鹿,”芮经理看向他,将两份文件拍在他面前,脸上挂着怒意:“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个解释?”   这时,一道天然带着冷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给你个什么解释?”   芮经理正想怒斥是谁又打断他说话,结果转头看到来人,面色微变,腮帮子一颤,脱口道:“盛,盛总!?”   “嗯,”盛危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林鹿,他是见林鹿快要过午休时间,还迟迟没有到顶楼来,所以下来看看,没想到撞到这么一个场景,询问道:“怎么回事,你要什么解释?”   “是这样的,”芮经理一见盛危就杵得慌,他掐了把大腿,才确认来的人真的是盛总:“马上不就要到阶段性考核了吗?我给他们布置任务,没想到林鹿和薛组长交上来的方案非常相似,您看看。”   他把两个文件双手呈给盛危。   盛危接过来看了两眼,芮经理在旁边说道:“他们两个人的选题构架,流程,基本上都是一样的,重合度这么高只有可能是剽窃。”   说着,他睨了一眼林鹿,暗指剽窃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施遥见林鹿还一副懒洋洋,打不起精神来的模样,急得都快上火了。   盛危将两个文件丢在桌上,问薛琦:“你怎么说?”   薛琦镇定地说:“我没剽窃林鹿,我是3号起稿,5号定下框架,半个月前就把方案交上去了。”他还嘚瑟地扭头问林鹿:“你是什么时候交的?”   林鹿垂下眼睑,他这正想打瞌睡,薛琦就给他送来了枕头。   他本来就不想在盛氏呆着,薛琦正巧给了他一个借口,并且还能惹怒盛危,盛危上辈子对他的怒意那么高,指不定他故意作死,再刺激一下,盛危就能提早把他送回轮回点呢,简直是一石二鸟。   林鹿低低地咳嗽:“我是一周前才交的。”   薛琦一拍巴掌:“看吧!”   “我也觉得从主题到框架基本一样的可能性太低了,”林鹿语气诚恳:“而且我就是个新人,能像薛组长一样做这么好吗?”   薛琦愣了愣,多瞥了眼林鹿,没想到他陷害林鹿,林鹿还这么积极顶锅。   亏得他以为林鹿会着急反驳,连话术都想好了。   他本准备好林鹿若是反驳他,他就让几个早就被他收买的人出来作证,这一手倒是他白准备了。   “咱们外务部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芮经理威严道:“这么说你是认错了?”   林鹿就乐颠颠地认罪。   芮经理正准备说怎么处理,后来又想到盛危在边上,他总不好抢在盛危前头发号施令,于是扭头问:“盛总,您看这事怎么处理?”   “你说是你的错,”盛危低头看着他:“那你是怎么做的?说出细节我听听看。”   林鹿一顿,看了一眼慌张的薛琦,难得卡壳了。   这事他也没提前和薛琦对过答案呀?   他使劲编了一个:“…是在等外务部大家都下班离开之后,我看薛组长兢兢业业的加班,电脑还亮着,于是就发现了他的文档。”   他看了眼薛琦:“我说得对吧?”   薛琦深吸一口气,林鹿这戏路也不对啊,他哪里接得住。   盛危嗤笑一声:“编都编得牛头不对马嘴,你知道下班之后,这里电脑全部自动断电吗?你是怎么看到他电脑亮着的?”   薛琦:“……”   还得他低声提醒林鹿:“茶水间。”   林鹿恹恹抬袖遮住唇,低声咳了咳:“咳,对对对。”   “我记性不好,记错了,其实是在午休时,我趁薛组长去茶水间的时候,偷偷复制下来的。”   薛琦脸色舒缓下来。   这下没人有话说了吧?   他也不怕有人去核实,毕竟他们部门的办公室监控是七天自动覆盖。   “是么?”盛危笑了声:“那就奇了怪了,这一个月来你午休都是楼上吃的,怎么,你还能分个身到楼下来抄作业?”   芮经理:!?   众人一片哗然,施遥更是一口气都没提上来,难怪林鹿不怎么和他们去食堂,原来是和盛总一起吃的饭!?   施遥甚至想到有几次她撒娇卖萌让林鹿陪她一起去食堂,难不成她是在跟盛总抢人!?   她连忙掀开保温杯,喝口菊花茶压压惊。   薛琦得意的神情僵在了脸上。   其实盛危话一出,林鹿就沉冤昭雪了。先不提总裁办监控密布,盛危只要一声令一下林鹿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进来的,都能查的清清楚楚,再者谁都没想到林鹿居然和盛总这么熟,既然关系这么好,那这什么考核项目还不是随便写写就行,完全没必要故意去抄薛琦的。就像薛琦以前仗着有汤总这层关系,一直都是糊弄,要么就是找人代写。   是了,薛琦以前的考核大多都是找同事帮忙代写的,这回怎么突然自己动笔了?   这么一想更加可疑。   “等等,”施遥忽然想起什么,脸色都激动得红润起来:“我记得我上个月月底从小鹿拷贝了文件。”她当众打开U盘,里面果然静静躺着一份文件,她点开指给大家看:“你们看,这是小鹿的草稿。”   “创建时间是上个月30号,”盛危看向薛琦:“而我记得你刚才说你的起稿时间是3号。”   薛琦脸色一片灰败。   他刚才说那么具体,只是为了让大家觉得他的说辞可信,哪能想到施遥还能拷贝保存了林鹿的原稿?   施遥挺起胸脯,要是后面有条尾巴早就翘起来了,朝林鹿眉飞色舞:“看看,我可不可靠?”   林鹿:“……”   施遥嘴角翘得老高,深藏功与名:“不用太感谢我,请我吃顿火锅就好啦。”   盛危翻了两页文件,嗤笑:“其实单看文件也能看出天差地别,抄都不会抄。”   薛琦从盛危身上感受到了压迫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薛啊,”芮经理在心里权衡,薛琦是汤总表弟,怎么也不能随便开罪了,他稍稍咳嗽一声:“你平时工作再怎么忙,考核项目也不能照搬别人的。”   这话就是给薛琦的行为找了个借口,给他递了个梯子。   薛琦连连点头:“以后我一定注意平衡工作和考核。”   “薛组长平时很忙?”盛危手抄在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忙什么?”   薛琦张了张嘴巴,正打算回答:“忙……”   盛危就笑着打断他的话:“不会是在忙着进研发室吧?”   薛琦耳边“嗡”的一响,整个脑海里一片空白,表情顿时都懵了。   见他这副表情,外务部的同事们窃窃私语。   “说起来薛组长这些天确实是经常往研发室跑。”   “Space开发的系统不会就是他偷出去的吧?”   “应该不会吧,薛组长昏头了吗!?”   交互性系统是丁教授好不容易研发出来的,但双木忽然宣布自己也开发出来了,而且之前没能透露出一点风声,这本身就不合常理,联想到薛琦经常跑去研发室串门的事,大家顺理成章地做出了这样的猜想。   但薛琦真的会做出窃取公司机密的事吗?   这时电梯门又开了,钱特助领着几名警察走过来,薛琦一见到这仗势,整个脸白惨惨的:“盛总,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我和研发部几个人关系是很好,但就是经常约出去喝酒吃饭而已。”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还有警察渐近的脚步,他整个人都慌了,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腮帮子也在微微发抖,但他自认为做事很周密,应该没有露出什么马脚才对。   首先这件事他就策划了很久,从很早就开始铺垫,一年多前就和研发部人关系处得很好,了解了里面的保密机制,借着喝酒的机会打探了里面的电路构造,甚至还有防火墙程序。   研发室里是区域性供电,毕竟一片区域的机器运作完了也得休整一段时间,所以只要掌握规律,他就能巧妙地把部分电断了,并且不让任何人生疑,他模拟了三四次才正式行动,确认没留下任何把柄。   所以现在他要镇定下来,撇清关系,疑罪从无,只要找不出证据他就是清白的,时间一长这件事就被人忘了。   薛琦算盘打得很精。   “我知道我照搬林鹿的文档是不对,但我也绝对做不出窃取公司机密的事,和研发部几个朋友喝酒也是私人关系,往后我一定注意。”薛琦脑筋转得飞快。   林鹿见他脖子后面都被汗水浸湿了,就知道薛琦表面上镇定,实则紧张得不行。   他又看了一眼盛危,见盛危面色平静,就知道他手里有决定性的证据。   盛危:“你以为你避重就轻,就能把这件事带过去吗?”   薛琦神情僵住,腮边肌肉微不可查得抖了抖。   “死鸭子嘴硬。”盛危评价。   钱特助从随身的文件包里掏出平板,将屏幕展示给大家看,“这是研发室监控。”   画面上一片雾灰色,是断电后漆黑的研发室,薛琦却动作迅速,走的闲庭信步,就像来过许多次一样,他们都能看到薛琦背对着他们来到主机前捣鼓,过了半个小时,估计是成功了,一边哼着歌,一边把东西恢复原样。   大家一片哗然。   薛琦居然真就是那个窃取机密的人!?   一时间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变了,包括芮经理。   芮经理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想不到薛琪居然能做出这种事。   明明背靠着汤总,是下一任板上钉钉的经理,为什么又要去窃取机密?就连他都知道盗窃机密是多大的罪,盛总是绝对不会姑息的。   薛琦也震惊不已:“这不可能,我明明——”   盛危轻嗤,“你是因为提前把电断了,所以才笃定监控没拍到你吧?”   薛琦脸色骤变,嘴唇不停地发抖。   “盛总早就提前在各个角落装满了夜光摄像头,即使断电也是能运作的。”钱特助说着,不由钦佩盛总深谋远虑。   薛琦脸色灰败,他这才知道自己早就暴露了。   这么一想,他交给双木的操作系统说不定早就被动了手脚。   所以刚才的首发会才会出现那么大的事故!   而现在双木的首发会被毁了,他也就没有利用价值,这才被拉出来清算。   想到这里,薛琦忽然感觉到一股凉意从后背渗透上来,小腿微微发软,站都有点站不稳。   “盛总,是双木那边给我钱让我做的,我就做了这么一次,盛总请您看在汤哥的面子上饶我一回…”薛琦苦苦哀求。   他才研究生毕业不久,正值大好的年华,要是因为窃取机密罪进去个五六年,他出来后还怎么能抬得起头?   “盛先生也同时提供了汤森健的相关证据,我们也将对他实施拘留,包括那两个和你经常喝酒的研发组成员,”说话的是给他戴上手铐的警员。   “你们利用职务之便,伙同外部公司盗窃侵犯商业机密,给权利人造成损失,甚至发生了恶性商业竞争,既然做了,就要想到承担后果。”   薛琦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冰凉的手铐贴在手腕上,薛琦心里拔凉拔凉的,这才意识到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他被惊慌笼罩,不停地挣扎扭动,这时候的他哪有之前的嘚瑟和趾高气扬,就像一条蚯蚓一样在地上蠕动。   警员把他的手别到后面,压得更紧了。   薛琦娇生惯养的,哪吃过这种苦,脸色都变了:“哎呦,轻,轻点……”   警员朝他们点头:“那我们就把人带走了,后续事宜会和你们联络沟通。”   等薛琦人被押送走了,外务部寂静的空气才重新开始流动。   但大家还是觉得心有余悸,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芮经理平时和薛琦走得很近,还经常提携他,现在恨不得在脑门上刻上一行字“和薛琦不熟”来撇清关系。   想想之前他鱼目混珠,把薛琦当宝贝,结果错失了林鹿,他马上想到主动找到林鹿缓和一下关系。   但头一扭,看到林鹿身边的盛危,他又立马噤声了,大气也不敢喘,生怕盛危注意到他,怀疑他和薛琦是一伙的,到时候把他和薛琦一起送走。   “你跟我出来。”盛危看了一眼施遥扒拉着林鹿的胳膊,转身走出去。   施遥反应过来,一个机灵,连忙撒开手。“盛总看我的眼神好凶,不会是想处理我吧…”   “想多了,他一直都是那样,”林鹿安慰她,“我先跟过去看看,八卦咱们手机上再聊。”   施遥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林鹿跟进电梯,看着不断跳动的数字,他问:“汤森健和薛琦都进去了,你们内部的蛀虫也就清光了,是不是心情很不错?”   “或许吧。”盛危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电梯在顶层打开,盛危淡淡问:“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林鹿一愣,反应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个她是指施遥。   盛危语气自然:“你不是男女通吃吗?”   “我和她只是同事…朋友。”林鹿摸摸鼻尖。   盛危:“那你朋友倒是挺多的。”   林鹿抿了下唇,是他的错觉吗?盛危话里好像有股淡淡的酸味。   这时,林海天的秘书Anna一通电话打到林鹿手机上。   通话只用了十几秒,林鹿皱起眉头挂断电话,对盛危说:“不能吃午饭了,我爸他肝硬化在医院抢救。”   盛危点了下头,吩咐钱特助:“去开车。”   林鹿一愣,“你也去?”   “怎么,不行?”盛危懒散问。   林鹿:“那也不是不行。”   钱特助到办公室去拿了钥匙,乘电梯来到停车场,上车后钱特助问了林鹿医院地址。   车平稳地朝着目的地驶去。   将近四十分钟后,车子抵达医院,护士领着他们前往VIP专护病房。   盛危嘱咐了钱特助两句,钱特助便离开了。   林鹿没在意他们,走进专护病房。   VIP专户病房豪华宽敞,他一眼看到林海天阖眼躺在病床上,护士正在做林轩澈和萱姨思想工作。   林鹿看了眼林轩澈,发现他被平波的事件搓磨之后,眉宇间那股刚回国时候高人一等的傲气都被消磨不少。   “小鹿你来了,”萱姨见他进来,眼前一亮:“这位也是林董的孩子,你们先带他去验验血型。”   林鹿一问才知道,原来林海天压力过大,这段时间用酗酒来缓解压力,结果导致酒精性肝硬化,胸腔积液。   也是林海天喝酒没数,他现在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哪里能像年轻一样海喝,两瓶洋瓶下肚就吐得一塌糊涂,翻着白眼被救护车拉来了医院。   一检查,肝硬化的病情现在正由四期到五期发展,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做肝移植。   “这段时间你们就什么都没做?”林鹿视线落到林轩澈身上:“你没去匹配血型?”   林轩澈一顿,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我做不了。”   “他有点晕血,只要一看到血就吐。”萱姨从口袋里掏出帕子,啜泣道:“小鹿你快去跟护士抽血吧。”   林鹿还没说话。   盛危便啧了一声:“晕血就不用做匹配了,这是什么歪理?林鹿身体本来就差,跟纸片一样一捏就碎,还让他去割肝?你作为林董的贴身秘书,跟他这么多年了,权衡利弊都不懂吗?”   他嗤笑,“说句不好听的,林董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林氏的重担还得交给林鹿,要是林鹿也倒了,他林轩澈能顶个屁用?”   林轩澈被这一番话说得脸色青白。   盛危脾气太直,萱姨面对盛危也杵得慌,尤其是他后面又看着林轩澈补了一句:“我都怀疑你和这家伙是不是一家的?”   林鹿:……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盛危。   该说盛危歪打正着,还是他有野兽般的直觉。   这俩人可不就是一家的吗?毕竟是母子。   萱姨神情有一瞬间的惊慌,很快又强行平静下来,她强笑道:“怎么会呢,小鹿才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私心里当然更偏心小鹿…”   护士听他们气氛不和,在旁边有点不知所措。   林鹿转移了视线,对她说:“走吧,我跟你去配型。”   盛危皱起眉头,下意识叫住他:“等等。”   林鹿脚步一停,回头看他。   盛危话到嘴边顿了顿,他也清楚动个小手术要不了林鹿的命,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阻止了林鹿。   他捋了把头发,心头有点烦躁。   林鹿见他一脸不认同,心里也在揣摩,盛危莫非……是在担心他?   他安慰地悄悄捏了捏盛危的手掌:“没事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02 20:06:06~2023-05-03 20:0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琳晨100瓶;布吉岛、祁羡玉10瓶;zll8376699 2瓶;听稚、啊!不要啊、常山X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1.第101章   十分钟后,林鹿被安排抽血。   他垂眼看着针扎进手臂,因为既要做血型匹配,又要检测肝功能,所以一次性抽了两管,抽过之后,他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没有丝毫血色。   “好了,”护士说:“半个小时出结果,请您稍等一下。”   林鹿:“谢谢。”   他头有点晕,坐在走廊上缓了缓,然后才去专护病房,又看了一眼林海天。   林海天躺在床上,依旧是闭着眼睛,鬓角生出一缕白发,和上辈子的意气风发相比,林海天至少苍老了七八岁。   上辈子他将林氏打理的井井有条,根本没让林海天操什么心,所以酗酒导致肝硬化的事情也压根没有发生。   现在看到林海天鬓角的那缕白发,他才觉得林海天确实是老了。   林鹿不怎么喜欢闻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所以来到后面花园里坐着等着。   过了一会儿,钱特助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精致的打包袋。   寿司和热可可被放到他的跟前。   “你中午一口东西都没吃吧?”盛危说,“趁这个时间垫垫。”   林鹿其实没什么胃口,但钱特助都给他买来了,于是他小口小口的咬着寿司,细嚼慢咽。其实他觉得林轩澈和萱姨刚才的反应有点奇怪,林轩激的表情明显是想去配血型的,毕竟肝割掉一部分还能长,这样还能博得林海天的好感,何乐而不为?   但萱姨神情则明显有点紧张,非常抗拒让林轩激去捐肝,以那个女人的聪明程度,平波的事让林海天对林轩澈很失望,她应该积极撺掇林轩澈不要放过这个机会。   然而她却一反常态,找了个晕血这样拙劣的借口不让林轩澈捐肝。   反倒引起了他的怀疑。   他想了想,给姜学文发去一条消息,简单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让他再查一查萱姨。他正思考着呢,盛危忽然起身,林鹿叫住他:“你去做什么?”   盛危:“报告应该出来了,我去看看。”   护士从走廊上走过来,手里拿着报告:“很遗憾,林鹿先生和林海天先生的血型并不匹配,而且身体条件也不达标,所以是不能捐肝的。”   林鹿不觉得诧异,他上辈子早就验过血了,他和母亲一样是A型血,没有遗传林海天的血型。   倒是盛危眉头松了松:“幸好。”   护士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萱姨他们,既然林鹿不符合条件,林轩激也不能验血,只能退一步去用医院匹配到的□□了。   护士又将详细情况和他们讲了讲,拿出手术同意书:“手术详情在这里,您看一下注意事项,没有问题的话,在这里签字。”   林鹿作为直系亲属,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钱特助中途接了个电话出去,回来时神色很难看,还不时往林鹿的方向看了两眼,盛危问:“什么事?”   钱特助轻声汇报:“您让我查的事有眉目了,林氏疗养院对外是封闭的,资料不好查,所以我们好不容易才接触到欧女士,但不幸的是……”   说着,他往林鹿那里看了一眼。   这时,林鹿手机里便进来一通电话,那头是临时疗养院的主治医生:“林先生,欧女士心脏病发作,刚刚不幸去世了。”   虽然早就经历过了一次,林鹿的心脏还是猛得撞了一下。   萱姨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走过来问:“小鹿,发生了什么事?你表情怎么这么难看?”“我妈刚才走了。”林鹿隔了一会,才说。   “哎呀,怎么这么突然…”萱姨嘴角翘了一下,又强忍住往下抿,仿佛情真意切的悲伤:“不是说心脏状况一直很稳定吗,为什么会忽然就…”   她又说:“这样吧,林董这里有我们看护,你赶快去疗养院。”   林鹿点了点头。   钱特助把他们送到机场,他不知道怎么宽慰,只能说了一句:“林总,节哀顺变。”   林鹿才发现盛危早就订好了机票,三个小时的机程一路无言,仿佛只是一晃眼就落地了。   疗养院的专车停在机场门口,车子跨过市区开上高速,最后驶入郊外一座风景如画的湖景山庄。   盛危见过不少湖景山庄,却没有哪座像这样宛如浓墨重彩油画一般,墙壁上爬满蔷薇,香槟色的地砖一路铺进正门,橡树和杜松子树修剪得宛如童话。   让人一见,便觉得心情放松,不像是进疗养院,倒像是在一座童话城堡里。   盛危:“这里的设计师是谁?”   “你一会儿就见到了。”林鹿沉默了片刻,说。   盛危一点就通:“欧女士?”   林鹿点头,眺望着不远处澄澈的湖水,上面倒映着两只翩翩起舞的白鹅。   他的母亲欧云芸作为欧氏集团的独女,从小被捧在掌心里,不谙世事,像公主一样长大,大学时研修的是设计,她设计出来的风格也是充满梦幻的童话风。   林鹿轻叹:“她就像从未经历过风吹雨打的花蕊,被呵护得太好,所以在外婆去世之后,又得知自己也患有遗传病的时候,一下子就崩溃了。”   盛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遗传病?”   “别装了,”林鹿看他一眼,“我先前只说欧女士去世了,你当场就买了这里的机票,说明你提前查过这里了吧?”   盛危装的本就不怎么走心,林鹿这么一说,他也就承认了:“嗯。”   到了门口,林鹿迟迟没把脚迈进去。   就好像不把脚迈进去,欧云芸就会还像以前一样活着似的。   盛危也没催他,等林鹿做好了心理准备,才继续抬腿往里走。   和上辈子的情景一样,主治医师卢兆,以及欧云芸的私人律师殷先生在门口等他们。   卢兆主动迎上来,握住林鹿的手:“林先生,好久不见。”   卢兆给他介绍身边的人:“这位是欧女士的私人律师殷先生。”   殷律师伸出手:“林先生。”   林鹿和殷律师打的交道不多,只知道殷律师以前受过欧云芸的恩惠,所以十几年来都在做欧云芸的私人律师,时常也会到疗养院来看望欧云芸。   他客气地道:“殷律师。”   卢兆是第一次见到盛危,个头有点像模特,但是浑身的气势就让他直觉感觉到这人不简单。   他迟疑问:“…这位是?”   林鹿稍作介绍:“这是盛氏集团的盛总,是陪我来的。”   殷律师诧异地抬眉,他经常和金融人打交道,自然是知道盛危的来头,但林氏和盛氏打的交道并不多,怎么看着两位关系这么好?   不过他只是一个律师,并没有资格过问这些事。   林鹿知道盛危傲慢,但这回盛危却破天荒地给了面子,和两人简单握了个手,不到两秒就放开。   众人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听卢兆详细讲述欧云芸去世的原因,盛危这才知道这种遗传病风险有多大。   首先患有这种病的基本上活不过四五十岁,主要表现为体弱多病,免疫系统容易受到侵害,后期时常咯血,流鼻血,动不动头晕昏厥,并且伴有心脏病并发症,即使是换心手术也收效甚微,毕竟是基因上的缺陷,单换个心脏也是治标不治本。   盛危一边听着,一边和林鹿的状况作比对,发现重合度惊人的高。   “林先生,节哀,欧女士是心脏骤停去世的,一瞬间就昏厥过去,所以应该没感受到什么痛苦。”   来到里面环境最好的病房,通透明亮的房间,艺术花瓶里插满了鲜花,欧云芸就安安静静躺在里面,除了面容和唇色发白,她身上穿着纯白的长裙,双手交握放在腹部,就像平静地睡着了。   盛危看着床上躺着的女人,眉头微锁。   林鹿注意到他的表情:“你怎么了?”   “没什么,”   盛危道:“…你们长得很像。”   这话是事实,林海天勉强称得上英俊,但并不出挑,欧云芸本身是意俄英混血,保养得又好,有种浑然天成的气质,即使闭上眼也美得让人叹息,林鹿的样貌便是随了欧云芸。   “许多人都这么说,”林鹿轻声。   盛危沉吟:“…就是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林鹿也没再多问,他现在心情很复杂。   上辈子欧云芸一个月前就去世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欧云芸又多活了一个月,但总归还是命数已到。   重生后他不是没想过多来看看欧云芸,但或许是他自私,每当看着那张面容,就会提醒他,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即使欧云芸后来疯得认不出他来,但每多见一面,这种羁绊和牵连也会越发的深。   因为明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不想太过悲痛,所以重生后他只来看过欧云芸一次。   只是就算经历过一回,他还是能感受到那股窒息感。   不仅仅是因为欧云芸的去世,还有就是欧云芸的现在仿佛就像他的明天。   林鹿站在房间门口,没走进去,他只觉得一股让人窒息的潮水淹没了他的感官,随后被胃部的反胃扯回现实。   他连忙冲进旁边的洗手间,只觉得胃里翻腾,心脏也跟着不舒服,在接触到洗手台的刹那就吐了一次。   头晕眼花,气血上涌。   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脑里涌,吐完之后,他头晕乎乎的,嗓子就像被灼烧一般。   他双手撑在洗漱台上,轻轻地喘气,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他眼圈湿红,脸色惨白。   盛危递来一杯温水:“喝点水漱漱口。”   林鹿接过来,仰头漱了漱口。   胃里吐干净之后,那股反酸的感觉就被压了下去,意识也稍微清醒了一些,他这才发现额头上都是汗,后背上也被冷汗湿透了。   或许是因为血压上来了,血珠成串从鼻尖“啪哒”“啪哒”落下来,砸在大理石水池里,水流都被染红了。   林鹿连忙用手掬了捧水洗了洗脸。   盛危在旁边看着他,林鹿这样流鼻血肯定不是第一次了,止血的动作很娴熟。   “要去医院吗?”   林鹿揪了张纸巾,擦了擦水:“没什么事。”   拉开洗手间的门,卢医生和殷律师都候在门外,卢医生见他出来了便说:“林先生,我们谈一谈。”   林鹿大致知道他要说什么,便和他进隔壁的空房间,就从他上次也被检查出病症后,卢医生便催促他尽早住院治疗,这次无非也是来劝说他的,又是老生常谈。   但林鹿依旧是拒绝了,没聊两句,就从房间里出来。   殷律师从公文包里拿出文件:“林先生,有关欧女士给您留下的不动产,债券,还有信托等遗产……”   林鹿经历过一回,自然知道这是多么庞大的一笔遗产,他外公外婆把所有的遗产都留给了欧云芸,而欧云芸又将这些交给他,上辈子他计算过,这些遗产都够再办一个林氏了。   但现在他实在没心情谈论这些。   “这些事情过段时间再说吧。”林鹿截断他的话,说:“我母亲的后事就交给你了。”   “那林董那边……”   “他那边知会一声就行了。”林鹿说:“我爸最近也住院了,估计也没精力操持这些。”   说起来也是讽刺,欧云芸上辈子病逝时,林海天活得好端端的,现在欧云芸走了,林海天也躺上了病床,不知道能不能体会哪怕一两分欧云芸的心情呢?   殷律师轻叹:“我知道了。”   林鹿在疗养院从下午待到晚上才出来,在开往机场的专车上,盛危问他:“你见一面就回去了,不打算多留?”   “嗯,后面都交给殷律师。”林鹿声音轻缓,“交给他,他会做好的。”   ·   欧云芸的葬礼办得隆重而盛大,相邻两市大半个圈子都被惊动了。   欧云芸年轻时热衷于慈善,还有曾经受过欧云芸恩惠的人从海外和外地赶过来参加葬礼。   按照她的意愿,死后没有就地安葬,而是停灵后用飞机运送回国,葬入欧氏家族的墓园。   由于拖着病体无法写字或者打字,他的遗嘱是由录音记录下来的,在她的遗嘱里,把一切财产,土地,账户都留给了林鹿。   这笔财富之大,震惊了半个商圈,甚至连新闻媒体都有发文,只不过林鹿让人把新闻撤了,不愿意受到太多的关注。   因为是上辈子经历过的事,所以林鹿听到这些遗产的时候,心情并没有丝毫的波动,而和上辈子不同的是,前世他因为母亲的过世太过震惊猝然,所以心情恍惚,没能仔细听听遗嘱,但这次他却发现欧云芸在录制遗嘱的时候,头脑是清醒是颤抖的,说话声音还带着后悔和怀念。   林鹿心情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欧云芸虽然给了他生命,也差点剥夺了他的生命,还给他带来现在也挥之不去的阴影,甚至没能让他体会几年的母爱,但斯人已逝,这些复杂的情绪都在这一刻淡薄下来,也无从再去深究。   或许欧云芸偶尔清醒过来也是后悔的,所以声线才会微微的发颤,她不希望林鹿憎恨她或是恐惧她。   林鹿心绪确实很难明述,但这些在欧云芸过世的那一刻就都尘埃落定了。   留下的只有无穷的遗憾和怅惘。   从疗养院离开,林鹿就病了三天,不是感冒发烧就是频繁地干呕,医生给开了药也没什么用,因为是精神上的问题导致的胃部痉挛,直到葬礼这天才勉强好转。   他晚上还经常惊梦,冗长混乱的噩梦不断的纠缠着他,林鹿本来精神状况就不怎么样,这下连下地走路都费劲。   葬礼那天也是勉强撑着精神到场。   也是说巧也不巧,邻市天气晴了大半个月,就是葬礼这天下了点小雨。   盛危也到场了,举着一把黑伞,林鹿站在伞下,看着似曾相识的景象恍惚。   林海天卧病在床,等待手术,所以人没有到,林家其他人,萱姨,还有林轩澈都到了。   林鹿从头到尾都没说什么话,神情一直都很恍惚,直到维期三天的葬礼结束。   在殷律师的安排下,将由专人护送欧云芸下葬。   从会场里出来,林鹿坐上商务车,外面路灯照在车窗上一闪而过,他眼皮将阖未阖,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模样。   盛危注意着他的表情,道:“想哭就哭。”   林鹿托着脸,歪头看他:“是么,你不会笑我吗?”   盛危:“现在你有资格哭。”   “但我没想哭,”林鹿偏过脑袋说道:“…我对欧云芸的感情没你想的那么深。”   何况这些事,上辈子他早就经历过一回了。   “为什么?”   林鹿注意力忽然落在盛危的腕表上,或许是天比较热,盛危的衬衫袖口是挽上去的,表盘完整露出来,是理查德米勒多年前出的纪念款,指针走起来就像金色的银杏叶。   这么一想,过年时他去盛家老宅,盛危小时候亲手种的好像就是一株银杏。   难道银杏树对盛危来说,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不过,这样发散性的联想也就是一瞬间。   林鹿收回思绪,抬起眼睑,平静道:“你还记得我说过她像温室里未经风霜的花蕊一样吗?”   盛危扫他一眼:“嗯。”   “在知道自己得病后,她精神就不怎么正常了,起初大家都没放在心上,要是即时有心理医生去排解,说不定她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但林海天不让她接触外面的工作,她平时就在家里搞搞插花做做甜点,没人陪她说话开解,久而久之,她的心理问题就更加严重了。”林鹿揉了揉眉心。   这些事,盛危都是第一次听说。   “她平时会把干枯的插花做成标本收藏起来,但是那天她把所有的标本都搬了出来,然后用火点燃,紧紧搂着我就这么看着。”   盛危微怔,转头看他:“难道……引发火灾了?”   “她的卧室整个都被烧了个精光,好在周伯及时拨打了消防电话,消防车来得快,整栋别墅才没有被全烧毁,但当时她把卧室门窗封得很死,用家具堵住门,不让人进来,后来是消防员硬生生砸破窗户,从外面把我救出来的。”林鹿无奈一笑,“所以我一直不太敢靠近火源,甚至有时听见消防车的声音甚至都会心里咯噔一下。”   盛危虽然知道说逝者的坏话不好,但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真够偏激的。”   “我后来也想过,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林鹿轻柔道:“说白了还是她不能接受自己得病,她恐惧像外婆一样落到那样的地步,因为一直以来都被保护得太好了。”   盛危沉默片刻,道:“那么,你又怎么样呢?”   林鹿一顿:“什么?”   盛危看着他,一字一句问:“你也得了那种病吗?”   102.第102章   车到了机场停下来。   司机拉开车门出去了,后座两人谁都没动。   林鹿微垂着头,没看到盛危的表情,却能感觉到盛危注视他的目光。   随后盛危终于听到他轻呼了口气:“我也是。”   虽然预先已经猜到是这么个结果,但当真亲耳听到,盛危心情还是有点烦躁,“诊断书在哪?”   “在我包里,留在别墅了。”   盛危:“治疗过吗,有效吗?”   “治疗过,”林鹿微微垂目,他上辈子配合治疗,基本上什么方法都用过了,但收效甚微,“治疗对我来说没有效果,吃药也是一样,没什么成效,只是白白遭罪罢了。”   “我外婆是因为这个病去世的,欧女士也是,我也是,刚才你看到的疗养院已经是国内外最顶尖的研究这类疾病的地点,你也看到了,他们也无能为力。”   “刚才卢医生劝说我留下来治疗,我拒绝了…治疗的过程太容易消磨精神,既折磨又没有意义,以前我想和命运搏斗,后来我看开了,现在的我……却不想再去搏了。”   林鹿说这些话的本意是告诉盛危不要想着劝他去治疗,他相信盛危也能听懂他的意思,这些话也憋在他心里憋了很久,无处倾诉,说出来之后居然莫名的舒坦。   盛危也听懂了他言下之意,脸色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林鹿缓下语气:“不过医生总是喜欢考虑最坏的情况,可能也没那么严重。”   盛危没再就这个话题说什么,拉开车门:“下车。”   一路上没怎么说话,林鹿等坐上飞机才发现有点不对,这好像不是飞往新京市的航班,而是国际航空。   林鹿扭过脸,挑了下眼尾:“?”   “你不会是知道我活不长了,想把我卖到国外去吧?”   盛危知道他在开玩笑:“你身上有几两肉,卖过去能值多少钱?”   头顶舱里气温和湿度都维持得很舒适,但对林鹿来说还是有点冷,便问空姐要了一条小毛毯。   林鹿把小毛毯裹在身上,他们的座位是挨在一起的,一转头就能看到盛危的侧脸,他歪过身子问:“我们这是飞往哪里?”   盛危睨他一眼:“落地你就知道了。”   飞机很快起飞,空姐过来询问他们是否要什么餐点,林鹿没什么胃口什么都没点,盛危要了一大份套餐。   头等舱的套餐规格很高,请的都是星级大厨现做,一份套餐还分前菜和主菜,佐以香槟,或许正因为伙食好,才有那么多人愿意花大价钱来头等舱。   林鹿透过舷窗往外面看,外面黑乎乎一片,看不清楚,他正要裹紧小毯子补个觉,盛危将餐食取出来一部分搁在旁边的空盘子里,放在林鹿面前。   林鹿看着那碟色泽诱人的菜肴:“??”   盛危把碟子递给他,就将手臂收回去了:“我吃不了这么多。”   林鹿:“……”   以盛危平时的食量,这份套餐再来三份,他都不在话下,现在才一份,却跟他说吃不了这么多?   盛危挑眉:“怎么,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   林鹿只好勉为其难拿起餐具,其实他中午就没吃多少东西,后来又吐了,胃里早就空空荡荡,吃了一口才觉得自己是真的饿了,把盛危分过来的东西都吃了个干净,盛危又给他端来一份餐后甜点。   甜点是无花果塔,造型看上去有点像芭菲,上方点缀着樱桃和无花果,奶油也透出淡淡的无花果甜香。   林鹿托腮笑了笑:“我帮你解决掉这些,你是不是欠我一次?”   盛危:“…嗯。”   “那你也帮我尝尝看这个无花果塔的味道。”林鹿用新勺子挖了一勺递到他面前。   盛危勉强尝了一口。   “啧。”他是真的吃不惯这种口感甜腻腻的东西。   “我刚才发现飞机是朝南飞的,难道是去Bali?”林鹿随口问。   盛危没否认:“你担心签证?那里是落地签。”   “我才不担心签证,我有签发的通行证。”林鹿说。   通行证相当于全球护照,在绝大多数国家都可以免签,不过申请的标准极高,难度也相当的大,国内有资格拥有通行证的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盛危看他一眼,“挺有能耐的。”   填饱了肚子,漱过口后,林鹿问空姐要了眼罩,在放平的座椅上躺下来。   这两天事情发生得太多,他闭上眼浅眠了一觉,醒过来航班就落地了。   到了酒店,刚好是当地的凌晨五点,盛危带他入住的是水屋。   酒店占地面积很大,囊括了一整个群岛,水屋就在东侧,搭建在水上,不用出门,在客厅就能看到外面日出的风景。   林鹿刚睡过一觉,不觉得困,坐在落地窗前,看着日光跃过水平面,金灿灿的就像蒲公英散开一样铺满了整个海水,礁石旁隐约搁浅了一艘独木舟。   盛危和钱特助沟通了一下工作上的事,电话刚刚挂断,沈修未的电话拨了进来。   沈修未坐在车里点了支烟:“我到你们公司找你,怎么没见到你人?”   “我人不在国内。”盛危道。   沈修未了然:“出差了?”   盛危说了句不是,沈修未脑海里面闪过一个念头,又甩了甩头,觉得不可能,玩笑一般道:“你不会带上林鹿一起出国的吧?”   “怎么了?”盛危懒散道。   “咳咳…”居然还真是。   沈修未问他:“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闲情逸致了?发生什么事了?”   “不好说,”林鹿的家事不好告诉沈修未,盛危抬眼往林鹿那里看了一眼,林鹿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外面去了,坐在地板上,把脚伸进海水里。   “你到公司来找我做什么,有什么事?”   “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叶褀……他前段时间不是坐飞机回去了吗?听说他家生意遇到点问题,可以说是频频受阻,求告无门,”沈修未怀疑是林鹿做的,林氏早年在国外发展有这样的能力。   “我不是说过叶褀的事别汇报给我听吗?”盛危皱眉,对此没什么兴趣,“行了,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嘟嘟嘟……”沈修未坐在车里,听着那头的盲音陷入沉思。   难不成,他刚才说的事不是事吗?   挂断电话后,盛危又给管家发去一条消息,让他去找林鹿的诊断书,然后交给医生看看,汇报给他。   吃过早餐,林鹿还以为盛危要去忙工作了,没想到盛危把他带到当地一处非常出名的漂流地点。   这里漂流的场所位于群岛之间,紧挨着不远处的网红打卡景点丛林秋千,漂流面积比山溪的要大,并且还要惊险,光是嶙峋的珊瑚礁就看得人心惊肉跳,而且还没有救生衣可穿,因为不是旅游旺季,所以人群并不是很拥挤。   排着队,林鹿眺望一眼,看到不远处一个母亲抱着两个孩子坐漂流艇,垫起来的时候,手里的两个孩子都从她怀里跳起来了。   孩子发出一声惊叫,水花溅了三尺多高,母子三人的头发,身上全都打湿了。   林鹿问盛危:“…这样的玩法安全吗?万一我落到水里去呢?”   盛危朝岸上抬了抬下巴:“你当那旁边的救生员是摆设?”   林鹿挑剔:“我不想让他们救。”   盛危挑起眉梢:“那你叫我一声爸爸,我下来救你?”   “……为什么我要叫你爸爸?”   盛危正要回答,正好轮到他们了,工作人员问清楚了他们几个人,最后就让人准备皮筏艇。   林鹿坐在前面,后背靠在后面盛危的胸前。   盛危见他实在怕掉到水里,就问工作人员买了个游泳圈套在他腰上。   游泳圈一套,林鹿果然是觉得安心多了,但是他一抬头就看到岸上的人全都看着他,小朋友也朝着他指指点点。   显然是没人想到坐漂流,还有人带游泳圈的。   林鹿正在犹豫要不要把游泳圈脱下来,工作人员一边给他们固定,一边跟他们讲解规则:“漂流全程一共能看到十个嵌在岩石缝上的标志,你们要是都能收集起来,我们就会给你们一个奖励,当然没有全收集来也不要紧,只要收集到五个以上就会有参与奖,如果一个都没有收集到,我们也有安慰奖,请尽情享受你们的漂流过程吧!”   这也是林鹿没听说过的玩法,这里的水流又湍急,落差高度又大,他刚才看到那些皮划艇在礁石上碰撞来碰撞去,都觉得胆战心惊,危险的很,就这样还要去拔上面插的小旗子,未免也太难为人了。   何况一次有五只皮筏艇出发,要想全部拿到小旗子,还得和另外四个人竞争。   “我们别掺和这个了吧,”林鹿轻咳,“安慰奖也挺好的。”   盛危低头看他:“你别管,坐稳就行。”   倒计时数字过后,皮划艇后面的锁链被人解开,他们就从落差将近十多米的高处滑了下来。   有一刹那,林鹿觉得自己的屁股都悬空了,仿佛要从皮划艇里飞起来,好在盛危一条手臂横在他腰上,固定住了他的腰。   “抓紧我。”   林鹿连忙照做,心里隐约有点后悔,刚才怎么不反过来和盛危面对面坐着。   真正漂流起来,他发现比在旁边看更加惊险,尤其是皮划艇撞到珊瑚礁的时候,惯性把他们的皮划艇弹开,林鹿还以为要侧翻了。   旁边小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哇啊啊啊啊——”   林鹿被这个叫声弄得更加紧张,下意识抓得更紧。   这里的水流确实非常湍急,皮划艇一直在左碰右撞,还时不时来个船体侧歪。   水流声哗啦啦的,林鹿看到下面的海水深不见底,水面幽深,藏匿着许多阴影,应该就是躲在下面的暗礁,这要是摔下去肯定不堪设想。   他要是从这里摔到水里会不会直接结束了?   不过,那倒也不一定,或许性命丢不掉,反而身上又碰得一身伤   林鹿身上都湿透了,每经过一个有起伏的坡度,掀起的水花兜头盖脸地淋下来,他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   但过于刺激又会让他的心情格外放松,至少这个时候他大脑会因紧张而空白,先前那些沉重压抑的事情此刻都没心思去想了。   又经过一个漂流点,掀起的浪花打过来,正好扑到林鹿的脸上,他呛了两口水,捂着嘴咳嗽起来:“咳咳咳——”   好在这里的温度比较高,游客大多都穿着衬衫短袖,甚至还有打赤膊的,三十多度的气温把海水都温暖了,所以就连淋在身上的水都是热乎乎的,而且很快就被太阳烤晒着蒸发干了。   盛危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看看旁边,我们这样像不像父子?”   林鹿左右一看,旁边的皮划艇上都是爸爸带着孩子,而且都是爸爸坐在后面,孩子被圈在怀里。   他丝毫不觉得害羞,“那盛爸爸你可得保护好我。”   盛危说:“你可真是……”   最后一段漂流,水流更加湍急,坡度看着至少有十多米,在他们前面有两个皮划艇先下去了,片刻后,传来惊险刺耳的尖叫。   林鹿眼看着他们的皮划艇也要到那个节点了,耳边那些人的尖叫还在回荡:“他们怎么叫得那么吓人?”   盛危抬手将一枚插在岩石上的旗子拔下来:“说不定一会儿你比他们叫得更吓人。”   林鹿:“胡说,那我声音也不会这么难听。”   盛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把他的手放到自己腰上:“抱好,把呼吸屏住。”   很快,皮划艇从高处滑下来,林鹿感觉他的双腿都脱离了皮划艇,心房颤动,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全部的力气都用在箍紧盛危的腰。   碰——   林鹿是真的觉得皮划艇差点就要翻了。   皮圈因为重力狠狠撞在礁石上,发出响亮的一声,浪头掀起了十多米,水花四溅。   就像一桶水从头顶浇下来,林鹿浑身上下又湿了一遍,皮划艇里也全都是水,好在他提前屏住了呼吸,这次没呛水。   漂流的势头渐渐趋于平缓。   这片水域要比刚才浅上许多,水质澄澈透亮,光落在水中,能够清晰看见游鱼在水里游弋嬉戏。   心跳趋于平缓,林鹿感受着迎面微风吹拂,这才觉得漂流是一种享受。   海岸水天一色,光沉入瓦蓝的海水,留下数不清斑驳的粼光,远处珊瑚岛也能隐约窥见一貌。   他还在水面上看到了漂浮的水母,小小一只,最多只有他指头的大小,如果不是他在皮筏艇旁边看,还真的发现不了。   在浅滩滑了将近一百多米,皮划艇终于越过终点线,停下来。   “恭喜你们,”工作人员清点了盛危手里的旗帜,大为惊讶,用力拍了拍盛危的肩膀:“我们已经大半个月都没有人能一次性摘得十个旗帜了,你们可真了不起。”   “还行,”盛危随意道:“你们的游戏也不太难。”   工作人员大笑:“你可真自信,当然你也有这样的本事,这是你们的奖励。”   林鹿接过来一看,发现是当地跳伞项目的抵用券。   他晃了晃两张票:“赢了皮划艇给我们跳伞的券,旅游业联动倒是被他们搞明白了……”   话说到一半,他打了个喷嚏:“啾。”   海水浇在身上的水不冷,但是被风一吹,反而有点透凉。   盛危道:“先回去洗澡。”   “我现在就想把衣服脱了。”林鹿说,湿透的套头衫粘在后背上的感觉并不好受。   漂流的地点离他们居住的水屋并不远,走路十多分钟就到了。   一回到水屋里,林鹿没有犹豫就把套头衫脱了。   都是男人,盛危也没刻意避嫌。   他一转身,就看到林鹿背对着他,已经在脱裤子了,林鹿腰身是他见过最瘦的,没有一丝赘余,薄得一只手都能握得过来,偏生臀又很饱满,从后面看雪白的皮肤上还挂着水珠,腰窝从中间深深凹陷下去。   林鹿脱到一半,才想到后面还有个人。   头一抬,就和盛危对上视线。   盛危手抄在口袋里看着他,眼底深邃透不出什么情绪,但林鹿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只是他又觉得不可能,盛危怎么会对他有想法?   但可能这两天他脑筋坏了,林鹿歪了下头:“要不,一起洗?”   103.第103章   此话一出,水屋里静了有半分钟。   盛危开口:“又发烧了?”   “没有呀,”林鹿茫然。   盛危:“那你怎么大白天的说胡话?”   林鹿拿起浴袍往浴室走:“…你不去,那我去洗了。”   “洗你的。”盛危说。   水屋里做了干湿分离,洗手间跟浴室是隔开的,推门一进去他才发现浴室居然是半开放式的。   朝向外面的方向,一大片都是玻璃,躺在浴缸里面就能看到外面靛蓝的海水,海浪层层叠叠地冲刷着礁石,在沙滩上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迹。   林鹿给浴缸里放满热水,躺进去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   他不知道盛危怎么忽然带他来这里了,要是楼扬他会觉得是特意带他来散心的,但盛危怎么可能对他这么好?毕竟他上辈子还挺不干人事的。   不过这些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他仰头靠在浴缸里,温热的水流包裹着透着凉意的身体,一睁眼就能看到外面的碧海蓝天,紧张的神经此刻都松缓了,身心都得到了短暂的治愈。   不知不觉,他躺在浴缸里都要睡着了。   忽然门被拍了两下,盛危倚在门边道:“你毛巾没拿。”   林鹿说:“你帮我拿进来吧。”   盛危一顿,他原本就是想给他丢门口的。   门被推开,林鹿揉揉眼睛,看到盛危一手抓着浴巾擦着头上的水,光着脚拿着两条干净的毛巾走进来。   盛危应该也已经洗过澡了,头发还滴着水,身上只披了件松松垮垮的浴袍,从没扎紧的腰带隐约透出扎实的肌肉线条。   “给你放这里了。”盛危把毛巾丢在旁边的架子上。   林鹿揉揉眼睛,点点头。   盛危见他大半个身子泡在浴缸里,头发都被浸湿了,头顶还堆了一大堆泡沫,远远看上去就像头上扣了个雪堆做的白帽子。   也没多做停留,留下毛巾,拉开门就出去了。   林鹿泡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已经半个小时后了。   水屋里安安静静,没有什么声响。   林鹿将头发烘得半干,原先是想到卧室里整理一下行李,后来又想到他们走得就很即兴,他也根本没带什么行李,只在整理脏衣服的时候,从口袋里面摸出那两张赠送的跳伞体验票   他左右找了一圈,没在休息室和卧室看到人,才发现盛危站在外面接电话。   水屋虽然从外面看是木质结构,但门窗隔音很好,估计是为了防止外面的海浪声惊扰到客人晚上休息,所以门窗都是用的特殊的隔音材质。   林鹿轻手轻脚推开门。   盛危背对他站在台阶上,背部宽阔,脚下海浪不断冲刷,听到身后的动静,才转过身来,对手机那头说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林鹿看出他神色难得凝重,就问:“我打扰你了?”   “没有,不是工作上的事,”盛危手插进口袋里:“你找我有什么事?”   林鹿拿出那两张票,晃了晃:“去跳伞吗?”   盛危诧异:“你不怕了?”   “我什么时候怕了?”   “在皮划艇上粘着我的是谁?”盛危挑眉,“粘得那么紧,撕都撕不掉。”   “跳伞又不一样,我又不恐高,只是怕水,毕竟我不会游泳,掉到水里面,没办法自救。”林鹿脸红了红,“而且再给我个机会,我会表现得更好。”   “你总是有理。”   盛危拉开门,走回水屋:“心脏不好还能跳伞?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   林鹿跟在后面,有理有据:“难道心脏不好就要拒绝刺激性的活动?股票基金风控投资哪个不刺激?再说了,我以前玩过滑翔翼,也没出过什么事。”   盛危嗤笑:“你要是真出了事,现在就不在这里了。”   林鹿也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先前玩漂流的时候还百般不情愿,感觉体验不错,又惦记上了跳伞。   换做是以前盛危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毕竟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那种没有自知之明,万一身体撑不住出事了,最后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但想到刚才管家打过来的电话,他还是没能立刻拒绝。   管家说找到了林鹿的诊断书,并且联系到了医生,“诊断书上的情况很详细,医生看完说从心电图和彩超上来看,林先生这种情况属于很严重的,冠脉钙化甚至影响胸腔血管,要是不采用任何治疗措施,说不准什么时候人就没了……”   管家痛惜道:“平时看林先生身体不太好,没想到还隐藏着这样的病情……”   盛危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他本来应该是高兴的,毕竟这也算善恶有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实在没感受到那种情绪,反而是另一种莫名的烦闷和焦躁。   就像是握在掌心的一缕烟雾,他想尽办法想将他挽留,但握得越紧,它反而消散得越快。   最终盛危还是松了口:“明天吧,等明天你没有改变主意,我们就去。”   傍晚他们点了份酒店套餐,吃了晚餐盛危要用书房开远程会议,林鹿逛了逛水屋便回卧室了。   水屋客厅有一间柜子里面,摆放着常用的生活用品,林鹿还在里面找到了一包烟。   他坐在露台上,耳边听着阵阵的海浪声,点了支烟,抿着烟仰起头。   弥白的薄烟四散开来,入眼是夜幕星辰星垂满天。   其实他又何尝不想留下来处理欧女士的后事?但他之前分明知道欧女士所剩的时日无多了,却还是没多花时间来多陪陪她,又何必等人去世了再装模作样,自我感动?   这种念头时常萦绕在他脑海,尤其是他身体不舒服,心脏难受,闷痛的时候,更是觉得无心无力。   掰掰指头算一算,他剩下来的时间也不多了,这个事实清晰又沉重,就像一堆雾霾笼罩在他的心头,化不去散不开,不管盛危为什么把他带到这里来,但确实能缓解一两分沉闷。   至少在白天漂流的时候,他脑海里确实被清空了。   欣赏够了星空的景色,他才转身回到卧室里。   他到客厅去倒了杯水喝,经过书房看到里面透出灯光,就知道盛危还在忙。   他也没打扰,回到卧室就躺到床上睡觉了。   ……   断断续续做了几个不怎么样的梦,林鹿再睁眼,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了。他来到客厅看到盛危居然在做早餐,一个哈欠又被吓回去了:“盛哥,你还会做菜?”   他凑过去观围,盛危起锅烧油,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见林鹿满脸诧异,盛危百忙中瞥他一眼:“许姨没来家里之前,我吃空气的?”   林鹿一想也是,许姨也是最近几年才来的,之前应该都是盛危自己照顾自己。   这么一想,他都有点同情盛危了。   至少他从小到大至少有四五个厨师换着给他做菜,还有专门的营养师负责饮食搭配。   盛危不往他那个方向看,都知道他又在脑补一些有的没的。   “要我帮忙吗?”林鹿挽起袖口。   被拒绝得也很干脆:“不用。”   林鹿立马把假惺惺挽起来的袖子重新放下去。   盛危:“去洗漱,然后来吃早餐。”   林鹿乖乖回到卧室洗漱,等他打理好自己,重新回来到客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份热气腾腾早餐。   “看卖相,要不是亲眼看到是你做的,我还以为是叫的套餐呢。”林鹿夸赞道。   这话倒是真心实意,没有丝毫夸大。   盛危回应他的还是很简略:“吃你的。”   林鹿拿起小刀将蛋烧切开,里面的蛋黄和黄油一同流下来,让人看着很有食欲。   他尝了一口,惊讶发现居然丝毫不比许姨做得差。   有这个手艺去管理盛氏也太可惜了。   填饱了肚子,盛危叫来服务人员清洗厨具和餐具,两人一起往跳伞场地走去。   今天的风比昨天还要再大一点,途径角岩那里能看到许多帆船,浮潜的,还有人在玩摩托艇,音浪特别大,还有人故意比谁溅起的水花最高。   见林鹿一直盯着那个方向看,盛危开口:“怎么,你也想去试试?”   “那倒不是。”林鹿拨了拨耳边被吹乱了的头发,指向一个方向:“你看,那是不是海豚?”   盛危抬头一看,发现还真是,这边海域经常有人在浅滩目击到海豚,没想到被他们碰上了。   “运气不错,”盛危说。   等到那头海豚在海平面上跳跃了几下,随后便扎入海里消失不见了,他们才继续往前走,林鹿说:“我忽然想到库库了。”   盛危觉得他这个思维跳跃还挺大的。   林鹿询问他:“它独自一个在那里应该挺寂寞的,你有没有想过哪天把他接回来?”   “今年应该。”   说话间,林鹿没注意到差点被沙滩上的石砾绊倒,盛危眼疾手快提着他的后襟,拉了他一把。   “谢谢。”   林鹿小脸一仰,抓住他的袖口:“我能抓着你走吗?”   盛危没拨开他的手。   林鹿被盛危拉来场地,但他左看右看都没看到跳伞的直升机,反而看到不少热气球。   林鹿:?   盛危:“先上热气球上试试看,你要是真的站得住,我就带你去跳伞。”   “跳个伞还需要试用期吗?”林鹿皱眉。   他嫌热气球太平缓了,不够刺激。   他转身就要去跳伞的场地,盛危把人拉回来:“先试试,不然怎么知道你合不合适?”   林鹿被他大手牢牢抓着,动弹不得,只能在心里腹诽盛危这力气大的就跟老虎一样,咬住猎物就不松口,只得不情不愿跟他踏上热气球。   操作热气球的工作人员是当地土著,五十多岁了,自称热气球旅行者,乘热气球去过三十多个国家,或许和盛危比较有话题,两人也聊得比较投机。   正聊着,盛危忽然发觉林鹿很久没说话了,头一回,看到林鹿坐在小凳子上,他立即打住话头,走过去:“你怎么了……不舒服?”   林鹿听见他的声音,才抬起头来。   小脸惨白惨白的:“…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盛危皱起眉头,扶住他的肩膀:“是不是缺氧了?”   林鹿嘴唇动了不动,又把眼皮垂下来,看着虚弱无力我见犹怜:“…不知道,就是难受。”   他撑着膝盖,似乎想要站起来,但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盛危搂住他的腰,收紧手臂,让林鹿脸靠在他怀里。   林鹿一脸难受苍白,柔柔道:“你能不能抱抱我,我有点冷。”   盛危有点见不得他这种表情。   他立即将林鹿抱在怀里,用背帮他挡住冷风,林鹿便将身体重量都靠过去,脸颊埋在他胸前。   盛危一时也顾不得太多,转身想对工作人员说立即降落,林鹿拦住他:“没事…我还能再坚持坚持。”   “话都说不出来了,还坚持什么?”盛危沉声道。   他正和工作人员交涉完,却见林鹿忽地放开憋住的呼吸:“咳…咳咳咳咳咳咳——憋死我了。”   盛危一顿,林鹿竟然在憋气。   他又在骗人!?   林鹿仰起脸,脸上挂着得逞的笑:“我开个玩笑,没想到你还挺紧张的……”   话还没说完,盛危就抬手把他抛到一边去了。   作者有话说:   盛危:日常被演:)   104.第104章   从热气球下来,盛危便冷着脸,懒得搭理他。   林鹿找了话题和他说了两次话,盛危都没回他,只是气场很冷,看着就让人有种压力,林鹿轻声说:“你还生气吗?”   盛危终于回他:“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骗了你?”林鹿迟疑说。   “林鹿,”盛危停下脚步,垂头看着他:“你听没听说过狼来的故事?”   林鹿点点头,眼睛里透出笑意:“是我错了,我不该开那样的玩笑,我向你道歉,别生气了?”   盛危也算了解他。   一看林鹿这个表情就知道他根本没觉得自己有错。   其实他们两个人秉性有点相似,都是不认为自己有错的人,林鹿尤是。   盛危暗啧了一声,转身继续往前走。   林鹿正打算跟上去,忽然看到不远处的铺子,当地椰树随处可见,在哪都能看到卖椰奶的铺子,他们正好路过一个小型集市,他脚步一顿,停下来买了两杯。   摊主年纪大了耳朵有点背,林鹿和他说了两遍,他才听懂林鹿的话。   这里的椰奶都是把椰汁和椰肉拌在一起打碎的,中午太阳太大,林鹿便蹲下来看摊主怎么操作。   忽然头顶上罩下了一片阴影,他抬头一看,便笑了:“你没先走呀?”   盛危:“东西落下来了。”   林·东西·鹿伸出指头戳了戳他的腿:“你最好不是在说我。”   摊主虽然耳背,但是手脚还是很麻利的,两三分钟就做出两杯手捣椰奶。   “要加冰块不?”   林鹿笑:“一杯加,一杯不加。”   盛危肯定是比较喜欢加冰解暑的,而他自己就不同了,胃一向不好,不太能喝冰的东西。   林鹿把加了月牙冰的那杯递给盛危,还特意给他插上吸管:“怎么样,我周到吧?”   盛危被强买强卖,勉为其难喝了一口,这个椰奶是被嘱咐过特意没放糖的,他还算能接受。   林鹿也在嘬吸管,眼睛扑闪扑闪的:“喝了我的东西,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盛危:……   罢了。   仔细想想,他也犯不着和林鹿生气,不是早就知道了,林鹿就是这个性子从来都没变过。   他们来到跳伞的地点,结果那天今天项目不开放,还得过两天再来。   于是他们也就不急着回去了,沿着海岸线慢慢往回走,环礁这里冲浪的人比较多。   技术娴熟的冲浪手海浪中翻出一个又一个的花样,惊险的动作引来人群的叫好和欢呼。   林鹿捧着椰奶小口小口地喝着,眺望着远处冲浪的人群,其中有个冲浪手踩着板子冲进海里,背后一个浪打过来,还以为人不见了,没想到没过两秒又神奇地从另一个浪头上站起来。   盛危见他看得出神,问他:“想试试吗?”   “试什么?冲浪吗?”林鹿说:“我不会。”   盛危姿态散漫:“我教你。”   “今天很适合冲浪。”   环礁人比较多,林鹿跟盛危到商场里选了个板子,还有配套的防水服。   从更衣室里换完衣服出来,林鹿扯了扯身上的防水服,上身后有点像紧身衣,不影响活动,但是他总觉得不习惯。   “有必要穿防水服吗?”   盛危选了个人少的地方,带他往那边走:“必须穿。”   “可是我看他们冲浪的时候,有些人上身都是光着,下面只穿了条裤衩?”林鹿说。   盛危瞥他一眼:“穿防水服是为了防晒保暖隔水,防止你浸水后体温流失,也能避免被水母蜇咬。”   “当然你也可以不穿,顶多我现在就在ICU给你排个号。”   林鹿:“……”   盛危怎么就这么敢笃定他一定会掉到水里去?   他不服。   走了十几分钟,盛危挑到一处比较适合新手的场地。   没等盛危教他,林鹿就把板子往海上一扔,想要像刚才那些人一样如履平地踩上去。   谁知前脚刚上去,板子就被海水推得往前一飘,他便失了平衡。   “扑通——”   林鹿脚下不稳,身形一歪,当即就栽进了水里。   盛危拽着他一只手腕,把他从水里提起来:“你急什么?”   “咳咳……”   林鹿呛了几口海水,嗓子涩涩的,捂着胸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扑在沙滩上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盛危等他好些了,把板子重新抛到海上:“你先趴上去。”   林鹿没力气折腾了,听他的话乖乖趴到了板子上,盛危也跟着下海,指点道:“跪撑起来,尝试用小腿和双手支撑身体。”   “慢慢适应水上的浮力,感受水流的推动,不要心急。”   林鹿慢慢熟悉了海水推过来的频率,尝试着支起小腿,撑起身体,他现在动作有点像平板支撑。   “不错,”到这里都挺顺利的,盛危夸了他一句:“接下来再尝试慢慢站起来。”   “别总稀里糊涂的,两条腿都开始动,先动一条腿。”   林鹿不满嘟囔:“我什么时候稀里糊涂过?”   “没有吗?”盛危道:“刚才是谁泡在海里喝了几口海水?难道是我记错了?”   林鹿:“。”   盛危:“行了,别哼了,站起来。”   林鹿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脚下的冲浪板在海水的推力下不断的浮动,他扶着板身,慢慢跪直身体站起来。   “是这样吗?”声线有点发抖。   “嗯,做得不错。”盛危说:“就是……”   “就是什么?”   盛危看着他纤直的小腿不停打颤,牵起唇角:“就是你现在样子特别像刚出生的小鹿。”   还挺惹人爱的。   “……”   林鹿抬起腿蹬了一脚盛危的肩膀,没想到盛危纹丝不动,他反而因为反作用力站立不稳,又从板子上摔了下去。   盛危忍俊不禁,把他从海水里面捞起来,拍了拍他的背:“你急什么,有那么喜欢喝海水吗?”   “咳……”林鹿呛出一口水来。   “那还不是因为你,”他瞪向盛危:“说什么刚出生的小鹿,说这种话来打趣我做什么。我都好好学了,你还不认真教……咳咳咳……”   说着,他趴在板子上咳嗽,好像盛危再说话来气他,他就能直接咳晕过去。   盛危垂眼看着他,给他拍了拍背:“行,我知道了。”   “不过你……”盛危打量着他:“现在是不是不怕水了?”   林鹿一顿,他回想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可以落水落得多了,确实没像一开始那么抵触。   歇了十几分钟,林鹿再次踩着冲浪板站起来。   盛危拍拍他的腰:“腰别那么僵硬,你现在站得很稳,放松点。”   林鹿这才渐渐把紧绷的神经松缓下来。   “我在后面推着你的板子。”盛危说:“你感受一下。”   感觉在海水上被推着往前走,林鹿尽量维持着平衡:“慢一点。”   “专注点,”盛危道:“我一直抓着你的板子。”   “不会松手的,所以你别担心。”   林鹿低下头,对上盛危的眼神,耳尖莫名有点轻微发烫:“…嗯。”   过了半个小时,他已经可以不用盛危在后面推着,自己用单手在水里滑行。   这时估计是环礁那边人太多,所以有几个人跑到这边来了,林鹿看着他们乘着冲浪板在波涛上起伏,一时目不转睛。   盛危见他羡慕,便道:“你学的挺快的,再练练很快也能和他们一样。”   “真的吗?”林鹿有点无法想象。   那几个人估计也发现了这边有个初学者,其中一个人踩着冲浪板朝他们做了个挑衅的动作。   林鹿拽拽盛危:“他们是在朝我们做动作吗?”   盛危瞥去一眼,没有回答,只等林鹿练的差不多了,问:“累了没?要不到旁边歇一会儿。”   “嗯。”林鹿点点头,他正好有点虚脱了。   像他这样的体力就不适合冲浪,应该在沙滩上挖贝壳。   回到岸边,林鹿挑了块阴凉的地方坐下来,正打算问盛危要不要去商场买点水,结果一扭头发现盛危没跟过来。   他知道盛危脾气不好,难道……   他连忙起身找人,一眼便看到盛危拾起板子往海边走。   今天的天气确实很适合冲浪,浪头一浪接一浪,盛危踩着浪尖朝他们做挑衅动作的那人滑去,那人也不甘示弱,又登上了更高的一个浪头。   林鹿在岸边看着,那块冲浪板刚才他用起来笨笨拙拙的,没想到在盛危用起来那么灵活。   看他们好像在比赛一样,岸边逐渐围聚过来一群人,渐渐的,他们的议论声也大了起来。   原来是又要有一个新的大浪打过来。   盛危和那人同时朝着浪峰迎过去,两道身影几乎同时淹没在了海波里,林鹿迅速站起身,还差点绊了一跤,匆忙朝着海滩跑过来,然而没过几秒,盛危就踩着冲浪板出现在海浪的浪峰上。   沙滩上爆发出一阵欢呼。   而那个人很久都没冒头,直到浪潮过去,那人才终于浮出水面,狼狈地趴在冲浪板上浮在水面上喘气。   过了一会儿,那群人就低头灰溜溜拿着冲浪板离开了这片地方。   盛危手里提着板子,抹了一把头发上的水,林鹿受到周围热烈气氛的感染,忍不住扑过来抱了他一下:“庆祝你凯旋。”   盛危一顿,莫名不自在。耳根有点发烫:“嗯。”   林鹿脸晒得红扑扑的:“没想到你比那些人滑得还好。”   “那些人也是初学者,”在盛危看来那些人的技术和初学者其实没什么区别:“技术不怎么样,倒是会挑衅你这样刚入门的来获得存在感。”   林鹿觉得刚才那些人素质太差,没必要去搭理,但盛危这样的做法在他看来有点幼稚,却莫名解气。   往回水屋走的时候,林鹿打听道:“我看刚才那个人摔得挺狠的,没事吧?”   盛危不以为意:“冲浪本就是不断摔倒爬起来的过程,让他摔一跤,也让他长长记性。”   “也是。”林鹿点头。   见他把冲浪板抱回去,盛危问:“明天还来吗?”   “嗯,”林鹿又有了信心:“你也觉得我学得很快吧?”   盛危“嗯”了一声:“至少刚才那些人你很快就能追上。”   林鹿轻叹:“学成那样我就心满意足了,没什么遗憾了。”   盛危脚步一顿。   ·   他们是即兴出来的,没带什么行李,就去商场买了几套换洗的衣服。   回到水屋,盛危到浴室里冲澡去了,林鹿脱了上身的衣服,把脏衣服扔进脏衣篓,忽然想起什么,去翻口袋。   从口袋里面翻出七八枚贝壳。   盛危冲完澡出来,正擦着头发,听见客厅方向有响动。   他回卧室披了一件浴袍,出来到客厅查看情况。   林鹿背对着他,站在水池旁不知摆弄着什么,脸上还挂了几滴水珠,见他过来,“你这么快就洗好了?”   “你在做什么?”   盛危头发湿漉漉的,几缕额发落在眉骨上,倒是削减了几分平时的凌厉冷漠。   他往水池一看,便看到林鹿在摆弄里面的贝壳。   “哪来的?”   林鹿抬眸笑:“你冲浪的时候,我在沙滩上随手捡的。”   “当晚餐?”盛危说:“这点炒盘菜也不够?”   “…什么晚餐,”林鹿戳了一下贝壳,原本张开的贝壳“咻”地一下就把壳合上了:“我就是想养着它。”   盛危:……   林鹿也是突发奇想,当时他站起来的时候差点被绊到,低头一看就发现了藏在沙泥里的贝壳,模样还挺好看的,是比较少见的浅蓝色:“你不觉得壳的颜色很少见吗?”   盛危问:“你想养哪里?”   “水池里呀。”   “这里是厨房水槽。”盛危强调。   林鹿一想也是,还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几天,不能把厨房的水槽给堵了,于是他用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服务人员,让他们去商场采买一个水缸过来。   无论在哪里,只要有足够的钱,就没有办不到的事,很快服务人员就扛着水缸过来了,还非常贴心地帮他们把氧泵过滤等配件都安装上了。   解决了这件事,林鹿才安安心心拿着衣服去浴室里洗澡。   客厅里。   盛危在电脑前查看文件,他和钱特助在电脑上沟通了一下工作上的事宜,现在双木深陷风波,正是方便做文章的时候,搁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和林鹿的手机是同一款,盛危一分心错认成自己的,拿起接了起来。   电话刚刚接通,那头没人说话。   盛危眉头一皱,看了眼屏幕,是个陌生的没有备注的电话,正想开口。   那头忽然传出呼吸声,紧接着响起一个故作温柔磁性的声音:“鹿鹿,我们能谈谈吗,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你……”   盛危手一顿:“柏季言?”   其实柏季言这段时间可以说是焦头烂额,先是Space发布会重大事故,又是汤总被拷走,一旦处理不当,就可能牵连到他,这两件惹出来的事,已经不是他目前能力能处理的了。   他也不是事事都想依赖林鹿,毕竟他也想好好表现一番,但现在实在是没办法了。   唐伟再三提议让他找林鹿帮忙:“柏总,您就找林总说一说,让他出面帮个忙,”   柏季言:“那董事会那帮人不是又轻看我了!”   “那总比无法收场好”唐伟劝他,“再说了,您和林总是什么关系?林总和你是恋人啊,林总就是您的人脉,这有什么看轻不看轻的?”   “别人想和林总搭上关系都搭不上呢。”   柏季言听他这么一说,一想也是,自己这是走进了死胡同里。   他坐在椅子上回顾过往,双木一路创建以来,林鹿不知帮他出过多少主意,摆平多少波折障碍。   林鹿从来都是把他的事当成自己的事来做,现在也是,只要他一个电话打过去,林鹿一定就能帮他扫平那些烦人的障碍。   柏季言:“那我拨个电话。”   唐伟连连点头。   然而一通电话拨过去,却没接通就断了。   “嘟嘟……”   柏季言对上唐伟期待的目光:“咳,差点忘了,原来的号不能用,我换个号。”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换了个号,给林鹿打电话果然打通了,那头响起来却是盛危的声音。   他想到要联系林鹿,既激动又忐忑,却想都没想过接电话的人是盛危,他刻意柔和的声音顿时就破功了:“盛危!?”   柏季言第一反应是自己拨错了?   他将手机拿远,又看了一眼通话的号码,确认是林鹿的。   那为什么会是盛危接电话?   柏季言脑海中一时间划过无数个可能,又被他一一否定,不能想太多,但不可否认超出意料的事依旧把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心里堵的难受,一时连刚才打好的腹稿都忘了,就连拿捏很好的声线都抖起来:“你怎么会接鹿鹿的电话?鹿鹿人呢!?”   “你让鹿鹿来接电话!”   “哦,”盛危淡淡道,“他恐怕现在没办法接电话。”   柏季言好不容易才稳住腔调,“为什……”   “他在洗澡。”   啪,通话结束。   顺手把这个号码也拉进黑名单。   柏季言愣了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又注意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多……难道这个点两人还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柏季言(脑洞发散):半夜三更的,他们做了什么,鹿鹿要去洗澡?   105.第105章   林鹿从浴室里出来,盛危已经回到书房处理事情,他注意到手机上有一条陌生的通话来电也没去在意。   只是打算换衣服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臀部后面有点疼,在衣帽间找了个等身镜,对着镜子照了照,果然发现有一块淤青。   怎么好好的青了?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应该是冲浪的时候不小心磕到冲浪板了。   这时门被叩了两下,盛危道:“在?和你说件事。”   林鹿:“请进。”   盛危便推门进来了,他是想告诉林鹿,刚才无意间接了他的电话,没想到一进门却看到林鹿就套了件过长的衬衫在照镜子。   原先想说的事情便被他忘了,盛危挑了下眉:“你在做什么?”   “我后面不知道碰到哪,青了一块。”林鹿撩开后面的衣角。   盛危扫了眼,果然在臀部下方腿根的地方有一片明显的淤青,看着就很肉疼。   “到床上坐着别动,我给你拿点药来。”   林鹿听话地到床边坐着,之前还没什么感觉,现在知道腿根有淤青了,坐下来疼痛感也越发明显,他把平坐改为侧坐,这才好一点。   没两分钟,盛危就从医药箱里翻到一瓶红花油。   “自己把衣服撩起来。”   林鹿就翻过身,把衬衫的衣摆撩到腿根,盛危看了一眼,林鹿这个身体确实是娇弱得很,应该是和刚才洗了个热水澡有关,淤青的区域居然又扩散了。   红花油的瓶盖一旋开,就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   林鹿皱了皱眉尖:“怎么这么难闻。”   “只有这个,你就将就将就吧。”盛危说:“你自己涂还是我来?”   林鹿犹豫:“…我先试试。”   盛危用棉签蘸了点红花油递给他,林鹿接过来,屏着呼吸,强忍着内股难闻的味道,别过手往腿根处戳,盛危看着他折腾,棉签上的红花油都快干了,还没抹到伤患处。   好整以暇地旁观了一会儿,盛危把他手里的棉签拿过来丢到一边。   他重新拿了个棉签蘸了点红花油,给林鹿涂上。   棉签压在淤青的地方隐隐作痛,林鹿鼻音哼了哼。   感受到棉签在伤患处涂抹,他忽然发现淤青的地方还挺大的,但是先前居然没觉得疼。   不过想想也正常,小的时候管家带他出去玩,在外面玩得开心。磕磕碰碰的他也是察觉不到疼,一回到家里才发现,手腕,膝盖都不知道在哪里被碰得青紫了。   “在想什么?”见他走神,盛危手腕略微施加了点力道。   林鹿蹙起眉,呼吸间满是红花油药汁的味道,难闻得他喘不过来气,臀部伤患处还在作痛,他整个脸都要皱成一团了,抽吸一口气:“轻点,轻点,我疼……”   “忍着点。”   盛危给他把红花油抹匀,推开。   红花油覆盖的地方,皮肤有种微微发烫的热度,显然在促进活血化瘀。   林鹿见盛危收拾东西起身,抬手拉住对方的手臂:“等等…这就结束了?”   “不然呢?还得给你包扎一下?”盛危道。   林鹿握着他的手臂没放:“你先别走,等它干了再走。”   他看不到后面的红花油什么时候干,生怕把药汁蹭到床单上,到时候晚上睡觉满床都是那个味道。   盛危:“娇气。”   林鹿捞了个抱枕,放在身下垫着,看了他一眼,眼神仿佛在说“你才知道”。   ·   一觉睡到天亮,林鹿身子有点发僵,他昨天是侧着睡的,完全不敢压着淤青的地方。   起来照了一下镜子,发现淤青的部位颜色深了一些,但好在只是看着吓人,碰上去没那么疼了。   他洗漱过后来到客厅,盛危已经把早餐做好了,是三明治配银鱼燕麦粥,虽然不花,但味道属实挑不出毛病来。   就算是这样,林鹿吃一块三明治,喝下一碗粥肚子就已经很饱了,盛危吃了五块,又推给林鹿一块:“把这个吃完。”   林鹿指着肚子给他看:“我吃不下了。”   “你吃的太少了,”盛危说:“吃得少,营养跟不上,就容易打不起精神,知道吗?”   “况且库库都比你吃得多。”   林鹿拿眼神瞅他:“……我和库库怎么能相提并论?”   “怎么不能?”盛危看着他:“都是我养着的。”   林鹿:……   有理有据,他竟无法反驳。   盛危拿起手机接电话去了,盛氏自动驾驶的子公司,正在筹备上市,他正是忙的时候,走前留下一句:“把这一碟吃完,不然别想去跳伞。”   客厅里就剩林鹿一个人。   他苦大仇深地盯着那碟三明治,有一瞬间动了心思把三明治偷偷埋在花盆里,这样盛危就不知道了,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毕竟浪费粮食是不对的,要不喂给海里的鱼?   很快,盛危打完电话回来了,林鹿也只好打消了偷偷喂鱼的想法。   他慢吞吞花了半个小时才把巴掌大的三明治吃掉。   好在今天跳伞项目开放了,昨天是因为风大,所以出于安全考虑,没有开放。   更衣室里,盛危娴熟地穿上跳伞服,林鹿是第一次跳,学着他的样子也穿上了。   他换好后,盛危给他做了检查,确认他确实穿好了,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一顶白色头盔给他戴上,又取了一个黑色护目镜,自己戴在头上。   林鹿不怎么适应头盔,拨了拨:“必须要戴吗?”   他抬眼看看盛危戴的护目镜,“我带护目镜不行吗?”   盛危睨他一眼:“别讨价还价。”   他戴护目镜保护眼睛就行,但林鹿不比他身强力壮,林鹿体质脆弱,到时候下落时风很大,容易吹伤颈子,所以头盔是必须要戴的,脸和颈子都要保护好。   林鹿敲了敲头盔,想起冲浪的时候,盛危也强调让他穿好冲浪衣。   看来盛危确实是喜欢极限运动,但是却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做事还是挺成熟稳重的。   确认做好了准备,他们这才来到停机坪,那里停着一架中型直升机。   工作人员问他们有没有跳伞经验,林鹿当然是没有的。   他上辈子别说跳伞,连学校运动会都没参与过,可能唯一比较熟练的就是打高尔夫,而且大多数都是室内高尔夫。   像是漂流,冲浪,跳伞这些都是他的头一次。   上了直升机,扣上安全带,听工作人员叮嘱着注意事项,林鹿拽拽盛危:“我忽然发现一件事……”   直升机螺旋桨声音巨大,轰鸣声隔着舱门都能听得见,林鹿声音又小,盛危没听清他后半句话。   正想问他刚才说了什么,工作人员的大嗓门问他们:“两位是各跳各的,还是一起?”   林鹿:“各跳各的。”   盛危:“一起。”   “……”   林鹿更想自己跳,但盛危对他完全不能放心,没等林鹿据理力争,就把两个人的保险带扣在了一起。   “我想自己跳。”林鹿还想捣乱,阻止盛危固定他腰上的保险带,盛危没理他,嫌他太能折腾,一只手就把他两只手腕攥住了,压在一旁,单手把两人腰上保险带锁牢。   扣上之后,盛危还用力拽了拽,确认了牢固性。   这时直升机已经飞到了印度洋上,从上面俯瞰,海洋就像一汪湛蓝沉睡的宝石。   安全员拉开舱门,视野霎时间开阔,风一股脑吹过来,面朝大海,日光在地平线迎面照来,刺得人睁不开眼。   林鹿顶着风的阻力站起来,小腿摇摇晃晃的,被风一吹就往后栽倒。   好在他的安全扣是和盛危绑在一起的,往后一倒,便紧紧挨在盛危的胸口。   “做好准备。”盛危在他耳边沉声道。   他手臂一伸,将舱门拉到最大,带着林鹿站起来。   林鹿低下头,他踩在舱门边缘,只要往前踏出半步,就是万丈高空。   全依着盛危手撑在舱门上,他们才没落下去。   飞行员保持着飞机悬停在适合的高度,安全员观察了一下风速和风向朝盛危点点头。   盛危松开手,两人同时从直升机上跳了下去。   失重感顿时席卷而来,林鹿下意识闭上眼,风声被撕裂的声音响彻在耳边。   “林鹿。”   盛危低头在他耳畔道:“把眼睛睁开。”   林鹿睫毛抖了抖,这才睁开眼,呼啸的风声和失重感就像与世隔绝,清空了他的大脑,这一瞬间没有那些烦人的琐事,只有满眼的碧海蓝天。   入眼是大片渲染的靛蓝,由近至远由浅至深,咸湿的海风卷起发丝,可以看到升起日光霞光万丈,沿着海岸线蜿蜒向前,坠落在星罗棋布的岸礁上。   他心脏砰砰乱跳,却不是那种难受的跳动,而是紧张和兴奋地跳动。   他张开双臂,薄薄的衣料在风中猎猎翻飞。   待到下降到一定高度,盛危拉开了降落伞。   降落伞一抖落开,他们的落势便缓了下来。   “你看,”林鹿指着脚下的一个岛屿,那里坐落着一个很眼熟的水屋:“那里是不是我们住的地方?”   盛危嗓音平静:“这里的水屋都长得一个样。”   林鹿认错了也不失望,又去看另一个海岛,有降落伞托着他们,就像踩在云端走路。   盛危一低眼,便见林鹿瓷白的后颈就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只要他不注意,一低头就能碰到。   他道:“你刚在机舱要跟我说什么?”   “我想说…我发现我这段时间做的事情,全都是生平第一次,而且都是你陪着…”林鹿转过头,隔着头盔眉眼弯弯,然而恰好盛危低下头来,唇刚好碰在头盔上,林鹿瞳孔睁大,后半句话戛然而止。   盛危低眸看他,或许是此刻海风柔软,就连海滩在日光下都显得温柔,披着天际线的光,平日那张冷峻张扬的脸竟都柔和了几分。   林鹿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颤了一下。   耳边风声也在这一刻轻缓了,日光穿过云层落入海水,斑驳的金辉徐徐倾覆了深不见底的海水。   降落的时间很长,起初他们俯视海面,但是很快就要落入海里。   海水深不见底,林鹿有点紧张,手指紧紧扣在背带上,盛危握住他的手,熟悉的体温传达过来,林鹿绷紧的后背慢慢放松,盛危说:“屏息。”   这是林鹿落水最安心一次。   温凉的海水包裹过来,那攥紧他手腕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一直带着他浮上水面,林鹿不觉得冷,也没觉得怕,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有点陌生,他只顾去看盛危的侧脸。   盛危眉目深邃张扬,依旧一副无所顾忌的样子,却意外的沉稳可靠。   见林鹿一直仰头看他,盛危以为他怕,便将林鹿脸上的头盔摘了,抬臂把人揽到身边,朝他笑了笑:“怕什么,靠着我。”   林鹿把脸埋进他的胸口。   很快,早就等在附近的游艇慢慢靠过来,安全员放下梯子,让他们上来,游艇上更衣室里也早就备好了毛巾和衣服。   盛危换了身干爽的衣服从更衣室里出来,就看见林鹿站在窗口,侧脸映着傍晚的霞光,不知道在想什么,身上衣服都没换。   “不去换衣服,在这里做什么?”   到傍晚气温也降下来了,林鹿又泡了海水风一吹,肯定是要感冒。   林鹿回神:“…想一些很重要的事。”   他一向心思比旁人敏锐,自己怦然心动,自然不会感觉不出来,这种情绪他不知道该怎么就形容,却是和柏季言共度时从未体会到的。   前所未有。   他的秉性是只要是他所渴望的,就一定千方百计也要去得到,若是他身体健康肯定费尽心机,不拘手段也要让盛危爱上他,毕竟他就是这样的人。   但奈何他现在身体太差了,眼看着就要到他上辈子离开的时间,却在这时认清楚了自己的心意,这当真不是对他的惩罚么?   这下林鹿基本能确定重生根本不是什么机会,而是对他的惩罚。   他还从来没体会过这样深切虚无的无力感。   “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换衣服重要。”盛危不知道他一脸惆怅什么,把人提起来,往更衣室里一丢:“马上换衣服出来。”   恰好磕到林鹿淤青的部位:“……唔。”   晚上,他们到附近的一家游船餐厅吃饭,这家餐厅顾名思义就是整个餐厅是由二十多艘船构成的,每艘船摆上一张桌子,做的都是一些当地特色美食。   譬如说海鲜十八吃,咖喱辣鱼糕,炸鱼球,饮料大多都是椰子饮品。   这样的游船餐厅,全岛只此一家,全年爆满,只在夜晚营业。   他们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天际线只剩下一丝亮光,林鹿已经习惯了海风咸湿的味道,海水深邃深沉,流传餐厅的游船漂浮在海水上挂满了明灯,数不清的灯光飘飘荡荡,落入水中。   彼此游船之间看不见对方,只能看见对方桅杆上明亮的灯光。   就像浮灯落在海水上。   服务生上菜也是撑着船来。   盛危抬眼,看到林鹿托着腮,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怎么,不合你口味?”   “盛哥,”林鹿用叉子卷着意面,漫不经心地问:“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盛危:“什么?”   林鹿抬眼盯着他握着酒杯的手,慢吞吞道:“你会和快死的人谈恋爱吗?”   盛危一顿,还以为他酝酿半天要问出多严肃的事情,没想到居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我赶着守寡?”   “那如果是那个快死的人最后的请求呢?”   “……”盛危轻嗤,“要是每个要过世的人都向我提要求,我还要一一都答应吗?”   “也是。”   盛危觉得他提的这些问题都挺奇怪的,“你究竟在想什么?”   “那如果对方挺有钱的,”林鹿沉默了几秒,才闷闷的说,“如果你答应他这个要求,他必然也不会亏待你。”   盛危嗤笑,“有钱?”   林鹿这才反应过来盛危不是柏季言,盛危本身就有花不完的钱,多的数都数不过来,自然不会为之所动。   他正想再开口。   “林鹿。”   盛危:“我对守寡没兴趣。”   作者有话说:   鹿鹿叹气:可惜真爱不能用钱买来……   106.第106章   盛危的预感是准的,林鹿吹了风又感冒了,还发烧了。   从游船餐厅回水屋后,林鹿偶尔打点小喷嚏,等到泡澡时,体温就开始升高,出了浴室随便躺在沙发上就睡了过去,疲倦感让他入睡很快,但连着做了几个噩梦后他迷迷糊糊被人叫醒。   他勉强睁开眼,强忍着头痛欲裂,有气无力地问:“…怎么了?”   “发烧了怎么不跟我说?”   盛危试了下他额头的温度,烫得厉害,简直就像一团小火球。   “还睡在这种地方,你是觉得自己烧得还不够是吧?”   他刚才在书房忙工作,一出来就看见林鹿躺在沙发上,上身就穿了一件衬衣,也没盖毯子,就这么躺在沙发上。   林鹿揉揉眼睛坐起来,他实在没什么力气,也没法反驳。   盛危把手递给他:“起来,去卧室睡,我一会儿去看看药箱有没有药。”   林鹿慢吞吞把手放到他的掌心,盛危一用力就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来。   但林鹿小腿,膝盖都没什么力气,刚站起来就忍不住往下滑。   盛危看了一眼他光着踩在地板上的脚,抬手把人抱起来,扛在肩膀上,丢回卧室。   林鹿在床上翻了个身,此时他才感觉身体发寒,从旁边捞一条被子盖在身上。   确认他把被子盖好了,盛危转身去药箱找药,或许当地人觉得感冒发烧都是些小病,不值得吃药,所以药箱里面除了跌打损伤,还有心脏急救之类的应急药物,并没有退烧药。   林鹿在床上躺着翻来覆去,觉得不舒服,也没能睡着觉,他的感官像是被全部都堵上了,大脑里嗡嗡的,浑身发寒,盖上被子又觉得热。   伴随而来的,还有轻微的反胃,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往上涌,林鹿蜷缩着躺在被子里,还是没忍住,下床冲到洗手间想吐,但他闷闷干呕了几声,却没吐出什么东西。   “你下床都不知道穿个拖鞋,”盛危听见动静跟过来一看,就看到他撑着洗手台,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林鹿虚弱地抬起眼,膝盖一软,就要摔倒在地上。   盛危及时扶住他的肩膀,把他带回卧室,林鹿浑身上下都出了很多虚汗,衬衫后背都被汗湿了,分明是浑身发烫,但虚汗一出来又觉得冷。   林鹿裹紧小被子,嘟嘟囔囔:“我想换件衣服,衬衫后面都湿了。”   盛危也觉得穿湿衣服不好,就从柜子里面给他找了两件:“你自己看,想要穿哪件?”   林鹿勉强撑起眼皮,看了一眼,“都不要…这些都穿过了,我不想穿…”   “穿过一次就扔了?”盛危挑眉:“现在就这么两件,你就别耍少爷脾气了,要么继续穿你身上那件还是的,要么从这里面挑一件。”   林鹿抿抿唇,不情不愿闭眼挑了一件。   他也是烧糊涂了,撇开眼后还在嘟囔:“等我病好了,我还要再去商场买新的。”   盛危帮他换衣服:“行行行,买新的。”   “对了,没找到退烧药,我给你打电话叫了医生。”   林鹿被伺候着穿上衣服,他烧的昏天黑地的,盛危说的话他半天才反应过来,睁开茫然地双眼:“…医生?”   “嗯,医生,”盛危低头看他:“所以你再坚持坚持。”   本地医院下班很早,基本上下午三四点钟就关门了,好在还有私人医生可以联系。   胃里不停的反胃绞痛,好像胸腹内脏都移位了,林鹿没忍住,从床上起来跑了几回洗手间,每回都是干呕,吐不出东西来。   盛危守在门口,林鹿轻轻拍门,盛危便拉开门,把他带出去。   折腾了半个小时,医生终于晃晃悠悠开着小皮卡来了。   盛危刚给林鹿倒了杯热水,看着他喝下去。   医生后脚就进门了。   当地私人医生大多都是兼职,譬如说眼前这位皮肤晒得黝黑,头上还戴了顶草帽,看上去有点像种椰子的果农。   私人医生在当地给人看病,见过太多游客,一看林鹿就知道是什么问题,“体质不行啊,太弱了,这一看就是吹风受寒了,晚上又吃的海鲜,容易闹肚子,这样我给你挂点水,再吃两片药,接下来几天就在房间里养着吧。”   林鹿烧的有点厉害,医生握着他的手给他扎针他躲躲藏藏,不愿意让人家扎。   还是盛危摁着他的手腕他才老实。   “这袋子药水挂完,他烧就能退了,”医生把针头固定好,随口问盛危:“你是他哥哥?还是朋友?”   盛危:“…都不是。”   “哦,那这个屋子是你们两个一起住吧?”医生问。   盛危道:“是。”   “那你注意这两天别再让他着凉了,还有生鲜类也别碰了,多吃点水果,糕点之类的,我看前面就有家芒果饭连锁店。”   盛危:“知道了。”   医生看病开药速度很快,走得速度也很快,给林鹿挂上点滴之后,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盛危起身把人送出去,医生摆摆手:“那行,我就先走了,有问题再给我打电话,照顾好你恋人。”   盛危:“?”   这个医生是否误会了什么?   在医生看来,两个人住同一个水屋,还来这种地方度假,不是兄弟,也不是朋友,那只能是恋人了,不过本地是全球出名的旅游胜地,同性恋人他也见了很多了,所以也并不会大惊小怪。   挂上点滴之后,过了半个多小时,林鹿的烧终于退了。   或许药水里面还含有一些镇定成分,挂完水他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盛危给他拔针他也没醒。   ·   醒过来到了第二天,林鹿昨天经历急慌马乱的一遭,感觉浑身都被掏空了,疲惫得像是装了几千斤的铅球,根本不想从床上起来。   盛危按照医生的推荐到当地买了一份水果粥,回到水屋,才发现林鹿已经醒了,后背垫了个靠枕,正躺在床上透过被风扬起的纱帘,看着外面瓦蓝的海水。   虽然不发烧了,但林鹿脸上的气色还是不怎么好看,没什么精神病恹恹的,脸颊苍白在光下恍如透明,那只留了针孔的手正在太阳穴轻轻按压。   盛危将刚买来的水果粥搁在桌面上,“头疼?”   林鹿声音很轻,像是没什么力气:“只是有点晕。”   “你这是饿晕的,都快中午十一点了,”盛危说:“起来洗漱吃饭。”   林鹿也觉得肚子空空荡荡的,但他实在是没精神:“我不想动…我想睡觉…”   盛危:“填饱肚子再睡,没人拦你。”   林鹿拗不过他,只好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吃饭。   当地的水果粥也是特色,米粥爽口不失软糯,水果切成小丁清甜可口,特别适合当病人餐。   不过就是分量太大,林鹿吃了半碗就吃饱了。   喝完了粥,又吃了两片药,林鹿又躺回床上好好睡了一觉,再醒过来,已经到了下午。   摆在床头的手机嗡嗡直响,林鹿拿起来一看,是外务部群聊天。   这些天他故意没去管手机,没有理会国内那些事情,但有些事情不会因为他不关注,所以就停止,在他没怎么关心新闻的这段时间,还真的发生了很多事。   原本双木只是一个跟盛世有竞争关系的公司,后来薛琦和汤总都被拷走了,没想到身边的同事居然就是双木的间谍。   外务部的人也开始对双木上心,群聊里聊的也都是这些。   施遥也给他发了信息:[鹿鹿,人事说你请长假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   施遥很关心他,每天都有发信息过来问他的状况。   林鹿打字回复:   [鹿:没什么事,家里出了点问题,所以出来散散心。]   施遥估计是在上班摸鱼,回的速度也很快:[真好,我也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他们东拉西扯聊了一会儿,施遥又说:[话说,你知道吗?老芮他最近可老实了,你的工位他每天都要擦一遍,还叮嘱我们,如果你来了,一定要先告诉他。]   [老芮正值升职的关头,没想到手下面出了个偷窃公司机密的,他慌得头发都要秃了,而且你和盛总认识,他不知情还把你给得罪了,现在估计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跟你拜把子结交呢。]   [老芮知道我和你关系好,整天求着我帮他跟你说说他的好话哈哈哈哈。]   林鹿回想了下芮经理,能力是有的,就是喜欢阿谀奉承,拜高踩低,但这种人在职场里是最多的,若是摆在适合他的位置也是可以用的,何况芮经理是盛氏的人,和他也没多大关系,盛危自然有他的想法。   他既不会去说芮经理的坏话,也不会帮他说好话,因为这本身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何况他自己的事都想不过来呢。   林鹿心情不怎么好,退出聊天框后,他又点进新闻版块。   他这些天没关注,但其实双木一直都在热搜上。   一个品牌的建立需要投入大笔的金钱,但是口碑的崩坏可能只需要一瞬间。   双木发布会翻车后,双木苦苦经营的形象瞬间就崩塌了。   原本连看到双木就让人联想到稳重安全可靠,但那天那位高层试驾当中被困在车厢里,还被喷了一脸水,让围观的路人觉得同情又好笑,更多的消费者对此则感到不安。   此后,柏季言针对这次事故进行了记者发布会,针对缺陷和事故进行了详细说明,还出具了质检鉴定报告,但是根本没引发多少反响。   他们直播翻车的视频早就被剪辑成许多段子,在全网流传开来,柏季言的记者发布会根本没掀起多少水花,也没能挽回口碑。   而且雪上加霜的是,那位高层当众丢了这么大个脸,径直放话绝对不会同意双木新产品上市,要是这次产品上市被卡下来,那么明年的产品也有可能被卡下来,研发的东西上不了市,这可真是当头一棒。   柏季言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是有足够的人脉疏通,要么收个子公司挂名上市。   围观完了双木的热闹,林鹿觉得有点口渴,下床到客厅倒水,碰到盛危在讲电话。   客厅里环境很安静,钱特助的声音中气十足,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盛总,您什么时候回国?供应部出了点问题,需要您来定夺,您办公室合同文件也堆积了一大堆亟待处理,还有东英的上市典礼届时许多媒体都会到场,您千万要来露面啊。”   东英,盛氏旗下独立的主营自动驾驶的子公司,ROX便是其将要主推的第一个系列。   没想到这么快就上市了。   林鹿想着,等盛危挂断电话,他主动建议,“我们回国吧。”   “再过几天。”盛危这才注意到他从卧室出来了。   “为什么,”林鹿不解,“不是说供应部那里出问题了吗?还有东英上市你不露面,媒体那边肯定会做文章的?”   他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他知道东英对盛氏很重要。   可以说,东英是盛氏转型的第一块基石,盛氏在这个子公司投资了上百亿,牵一发而动全身。   东英上市,盛危不露面也说不过去。   “做什么文章?”盛危却轻嗤,“东英卖的是车子,又不是卖我的脸,我们是靠质量说话,又不是靠媒体说话。”   林鹿眨了下眼,他心道盛危这话说得够张狂的,和柏季言那样谨小慎微,注重口碑的性格真的完全不同,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心跳,居然也跟着怦怦地跳了起来。   他想到一个可能:“你不会是因为担心我的身体没办法长途飞机,所以才要多留两天的吧?”   盛危一顿:“……”   “不会吧?真的是?”林鹿眼里绽开笑意:“你什么时候这么在意我了?”   是啊,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分明最初是抱着别的目的,但现在却见不得林鹿难受,分明这是子公司成立的最关键的时期,但见到林鹿在疗养院里那一脸悲戚寥落,他来不及想别的,就买了最近的机票把人带出来散心   至于林鹿可能会因病早逝的那种可能,他甚至都不想去深想。   因为莫名会觉得惋惜和无法接受。   盛危沉思时,林鹿又开口了:“不过,还是回去吧,我也想回国了,在这里养病不舒服。”   盛危正要拒绝,林鹿走过来,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我也想许姨煲的汤了。”   林鹿执拗起来,就连盛危也拗不过他。   林鹿拿出手机就要订当天晚上的机票,盛危不愿意,两个人谈了半个多小时,才各退一步,订了第二天下午的头等舱,好在现在不属于旅游旺季,从本地飞回国的航班还挺充足的。   第二天天气不错,也没有延误,准时起飞。   上了飞机,林鹿感冒还没好,落座便戴上蒸汽眼罩补眠。   盛危在旁边用笔记本处理事情。   林鹿感着冒,身体沉重疲倦,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他把眼罩推起来,入眼便是盛危的侧脸。   盛危侧脸轮廓冷峻深邃,指骨抵在太阳穴上,即便只是慵懒地靠在那里,也有种张扬自我,不近人情的气质。   和怀珠韫玉的柏季言是截然不同的人。   林鹿按按跳动过快的心窝,或许他看得太明显,盛危也偏过头来。   见林鹿抿着苍白的嘴唇,手掌也按在胸口,盛危问:“不舒服?”   “不是…”林鹿指头戳戳他的手背,“只是…你能想着我,我挺感动的。”   盛危见他没有不舒服,就放下心来,声音透着一股不以为意的慵懒:“怎么,以前没人为你考虑过?”   林鹿没吭声,还真是这样,林海天把他当做稳固自己地位的道具,柏季言也是考虑公司多过于他。   他莫名想到那些沙滩上的被海水冲刷的痕迹,时间长了,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了。   想到这里,他蹙起眉头:“你以后也要想着我,不能忘了。”   盛危还没说话。   林鹿循循善诱,软下口吻,将手心放在他的手背上,说:“即使我哪天不在了,你也要这样想着我,我都能知道的。”   盛危:“……”   看不出来林鹿还是个唯心主义。   面对他期待的眼神,盛危道:“就算你泉下有知,我们又没法交流?”   林鹿沉默片刻:“…托梦?”   107.第107章   六个小时后,飞机终于落地。   航程中飞行得还算平稳,林鹿躺在座椅上补眠,基本上没怎么睁开眼,落地时他在从混乱的梦境中挣脱出来,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就仿佛他还活在上辈子,直到看到盛危的脸,他才确认自己清醒过来。   盛危看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模糊没有焦点的视线慢慢归位:“醒了?”   林鹿拿开盖在身上的小毯子,摸了摸额头上沁出的冷汗,撑着扶手缓缓坐起身体,“嗯…我们是不是到了?”   空姐适时走过来,“航班已经平稳着陆,请您跟随我从前方机舱下机。”   行礼早就被工作人员运出去了,林鹿落在盛危后面两步,慢慢悠悠地走。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还在发烧的缘故,他精神格外疲惫,就像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压在肩头,弄得他喘不过气来。   “盛总,林总?”   钱特助早早候在大厅,见他们出来立即迎上来打招呼,手里还贴心的提了两杯咖啡。   林鹿接过咖啡杯一看,还是他喜欢的双泵糖浆白咖啡:“钱特助真体贴,居然还特意买了咖啡在这里等。”   钱特助被夸的脸得一红,谦虚地说:“哪里哪里,这些都是助理的本分。”   盛危瞥他一眼,钱特助又提心吊胆起来,他刚才说错什么了?   三人一同往出站口走去,盛危道:“供应链那边出什么事了?”   钱特助立即正色:“星瑞那边有点问题,说一批ROX底盘要延迟三个月交付,但如果延迟,必定会影响到ROX的装配和上市。”   盛危倒是冷静:“沟通过了吗?”   钱特助说:“这已经是沟通过的结果了,原本他们说要延迟五个月,或许我们可以考虑更换供应商,毕竟这是他们违约在先,但是我找了一下,但底盘工艺比他们好的确实不多,而且都要提前预定…那些公司都不愿意赶工期…”   出机口微凉的风迎面吹来,林鹿抬起手揉了揉耳朵,可能因为最近身体每况愈差,最近醒过来耳边都有耳鸣的声音。   钱特助还在等盛危发话,迟迟没得到回应,一扭头发现人没了。   盛危缓下脚步,等林鹿跟上来:“不舒服?”   林鹿摇摇头,把口罩往下拉了一些:“可能是刚醒,有点不适应。”   盛危扫了他一眼,林鹿的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看不出是不是难受。   倒是钱特助睁大眼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盛总比之前更紧张林总了,而且这两个人中间有种别人融不进去的感觉。   等到了大厅门口,钱特助到停车场去开车,他们在大厅等着,林鹿接到了姜学文打来的电话。   “林总。”   林鹿揉了揉太阳穴,“让你调查的事有结果了?”   “不是,那件事情还在查,我一直让人盯着医院那里,林董手术很成功,还有就是……听常驻专护病房的医生说林董有意把股份分一部分给林轩澈。”   林鹿笑出了声:“看来他卧病在床这些天,萱姨把他伺候得不错。”   林海天把林氏看得比命根子还重,林轩澈造出那么事给他丢了那么大脸,这对父子一连几个月基本上没什么交流。   还是萱姨有本事,趁着林海天病倒时伺候在旁边,趁机刷好感,估计是让林海天体会到久违的亲情了,才能动容的说出这么一番话。   不过林海天也是老了,糊涂了,他忘了自己之所以进医院还不是为了帮林轩澈收拾烂摊子?   难不成还真的被激发出了父爱?   姜学文提议:“您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总是他们那对母子在那里刷存在感也不好,林董说不定会对您有成见的。”   “不用费心思,”林鹿沉吟,“你专心查我交给你的事。”   原先他和林海天虚与委蛇,不过是因为盛危对他有成见,所以他才演出一场父子情深,好让盛危把矛头对准林氏,但现在火候差不多了。   尤其是他现在身体不足,也没心思去演什么父慈子孝。   林海天手里那点股份乐意分给林轩澈,就分给他,总归等到林氏垮台,也不过是废纸一张。   姜学文不知道林鹿在想什么,但他已经习惯性按照他说的话去做事,不违背他的想法:“好的林总。”   挂了电话,林鹿手撑在洗手台上,深深舒了口气。   其实上辈子也是这样,欧云芸一过世,林海天就迫不及待把林轩澈接回国,给房子给车给股份。   欧云芸的葬礼甚至还没林轩澈的归国宴排场大。   这段时间,林鹿总刻意避免自己去想到欧云芸,在国外那种难得的享受和放松的感觉,能够让他短暂忘却,但是飞机一落地,仿佛那种脱轨的感觉就收束了。   机场里人来人往,还能看到有举着手幅的粉丝来接机,林鹿从洗手间出来,嘈杂的声音一股脑涌入耳膜,他脑海里某根神经就像被扯起来抖了两下,引起一阵剧烈的眩晕。   欧云芸刚过世那会儿,他就经常干呕,眩晕,但出国这些天好了很多,没想到又开始了,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就好像脚踩在棉花里一样。   他扶着墙,屈起指骨抵着太阳穴,忍住胃部的一阵抽痛,他原本以为是感冒没好,引起的腹痛,忍个十几分钟就过去了,没想到一直都没好。   有路过的人好心问他是不是不舒服,林鹿不想给人家添麻烦,就摆了摆手,好在盛危过来了。   刚才大厅还没什么人,但现在周围人忽然多起来,盛危也来不及问他别的,抓着他的手往外走:“先出去。”   林鹿摇摇晃晃被拉着往前走,眼看就要上车了,他忽然腹部一阵绞痛,眼前一黑。   倒下的瞬间,他感觉自己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被狠狠抱住。   即便快要失去意识,也觉得平静熨贴,他下意识不想松手,只想回抱过去。   ·   钱特助坐在驾驶位上,吓得赶忙从车里下来:“林总这是怎么了?”   附近人也有不少,见状纷纷上前询问情况,还有帮忙拨打急救电话。   钱特助急出一脑门的热汗,说:“林总以前不是因为低血糖晕过几次吗?难道这次也是低血糖?但是不应该啊,林总刚刚明明喝了咖啡的。”   盛危倒是很镇定,让钱特助给医院打电话做好准备,最近的医院离这里还有点距离,一来一回都需要不少时间,倒不如直接开车去,“不等急救了,直接去医院。”   钱特助点头,向热心路人道谢之后,立即坐进驾驶室。   半个小时的车程他一直压着限速开的,硬是压缩到了一刻钟。   车子一开进医院大门,医护组早就做好了准备,将林鹿送进急救室。   盛危基本上没来过医院,他来医院的经验都是送林鹿来医院。   从车上把林鹿抱下来的时候,他不可避免碰到林鹿的手腕,冰冷的体温从那里传导过来,和他的温度相比林鹿的手就像薄冰一样,由内而外散发着寒意,林鹿额头布满冷汗,昏迷着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体温,被烫得轻微地抖了一下。   等急救室的门关上之后,他吩咐钱特助:“你回一趟家,把林鹿的病理报告拿过来。”   “病理报告?”钱特助心口一跳,林鹿不就是身体体质弱了一点,怎么还有病理报告?   盛危无心多言:“你对管家说,他知道在哪。”   钱特助匆匆离去。   盛危站在原地,转身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眉头深深拢起,深邃的眼眸透不出什么情绪。   林鹿其实一被推进急救室就醒了,但是他睁不开眼睛,就仿佛有一双大手按在他的眉头上不让他睁开一样,那双手按在他的眼皮上,控制住他的四肢。护士在他耳边说话,但他耳边嗡嗡作响,压根听不清楚,头疼得像是有针在扎他的太阳穴,随之而来的还有涌上来的恶心,以及胃部不时传来的绞痛。   不知过去多久,胸膛里心脏跳得飞快,压迫着他的神经,林鹿勉强强忍着一阵又一阵的眩晕睁开眼。   门外医生正在和盛危进行病情的交流,他摘下口罩,“做了抽血化验还有腹部超声波检查,应该是急性胆囊炎,通常伴随轻微的发热。”   盛危:“急性胆囊炎?”   他还以为是普通的腹痛或是胃痉挛。   医生点头:“急性胆囊炎这个病呢,不算严重,如果平时没有症状的话,不做手术的情况也不少。”   “但是现在病患已经发病了,以免往后有疼痛感,建议还是先动个手术。”   盛危又详细了解一下,发现是小手术,也就同意了。   手术也没持续多久,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林鹿被推进病房,医生继续和盛危交流:“急性胆囊炎只是病因之一,病患体质非常不好,各项指标都低于平均值,尤其是血红蛋白远低于平均值,有很严重的低血糖,低血压,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原因,营养摄取不足,过劳感很重,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负担,建议短时间静养。”   “说实话,我从医这么多年,还没见到过体质这么……”面对盛危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一个差字在医生舌头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他换了种说法:“体质这么可惜的。”   盛危点了下头:“那我交给你的那份病理报告?”   “那份病理报告我也看了,”医生斟酌道:“从病理报告上来看,心脏周围血管多处病变,还伴有异状阴影,林先生的病情确实不容乐观,依照现有的手段是没办法根治的…”   盛危挑眉,“不能更换器官?”   “这不是单单更换一个器官就能解决的问题,”医生算是对这类遗传病比较了解的,他说:“心脏病只是这种特殊遗传病的一种临床表现形式之一。”   盛危沉默片刻,“那对他的身体能不能有所缓解?”   “难说。”   医生指着病理报告上的问题,把林鹿的问题详细给他讲了一遍,“先不说更换器官能不能根治?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能,那也是下下之策,因为契合度再高的器官都会有排异反应,林先生体质不好,若是动手术也可能带来连锁的后遗症。”   见盛危不以为然,似乎不太认同他的想法,医生就把最近一个做了器官手术的患者的体检报告给他看:“要想动手术也是要满足要求的,这位是压线的患者,他的病例已经作为了我们院的例子,您再对比一下林先生的体检报告,和这位还差一大截呢。”   钱特助也在旁听,一眼就看出两者的差距顿时倒吸口冷气。   盛危也扫了眼,林鹿各项指标都低于这个患者。   “……”   “而且,刚才在急救的时候我就发现林先生的求生欲似乎不高。”医生犹豫说,“人下意识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我们做医生的干这一行时间长了,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患者是有心放纵还是想要积极治疗,林先生显然是前者。”   医生劝说:“如果是生活压力所迫,你们也开解一些…”   “比方感情啦,金钱啦,之类的生活压力。”   钱特助磕磕巴巴道:“林总…应,应该不至于有生活压力…”   生活压力都是他们这些朝九晚五,还得随时待命的社畜的才有的,林总要钱有钱,吃穿住行无一不精,随便招招手就能引来一片狂蜂浪蝶,什么样的人他得不到,林总生来就在罗马,哪来的生活压力?   “但从我们专业角度来看,他就是严重的心理障碍,首先第一点食欲不振,反应在临床上的就是体质偏差,营养不良,其次睡眠紊乱,惊梦失眠,这些都是很典型的心理障碍的表现…”医生认真道:“不知道林先生的情绪怎么样,如果时常低落恹恹,总是郁郁寡欢,那基本上就是八九不离十。”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在急救的时候我们还发现他有很严重的感知障碍,就是听觉知觉异常敏感,脑海还经常会出现撕裂感。”   盛危注视他:“找不出病因?”   “就算直接去问也很难得到回应,一般来说,大家都不愿意把自己的心病分享出来。”医生摇了摇头。   钱特助忽然想起什么:“林总前段时间母亲刚刚去世……”   “这件事可能是导致林先生躺在这里的导火索,但……”医生说:“根据我们的体检和经验来看,林先生至少有一年多时间都处在这种心理障碍中,恐怕不是这几天导致的。”   盛危觉得以林鹿的性格,很难有什么心理问题,但转念一想——林鹿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挫折,一路顺风顺水,或许身体疾病就是他碰到的最大的坎,而且还是无法解决的。   很难说不会因此产生心理问题。   林鹿当时还说欧云芸没经历过风吹雨打,心灵脆弱,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医生还在继续说:“睡眠不足加上过度疲劳,伴随心理问题,现今他的身体已经在濒临崩溃的边缘了,突然晕倒,只不过是一个警告,再继续下去很有可能会诱发心脏问题。”   钱特助一听这话脸都白了。   医生合上文件,“而且我看这份病理报告已经是一年前了,最好还是现在再做一次。”   盛危拢起眉头,“他不会同意的。”   林鹿故意把病理报告藏起来,就是不想引人注意,疗养院给开的那些药他也没吃,可以想见林鹿确实是打算放任自流了,说服他再做一次检查肯定是难上加难。   医生轻叹,“那就太遗憾了,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刺激勉强他比较好,虽说便于更好的判断还是得再做一个……”   盛危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   晕过去的滋味并不好受,林鹿醒过来的时候胃里翻江倒海,眼前眩晕的,像是碎了一地的瓷器斑斑驳驳的。   盛危和医生说过话,等回到病房里,推门进来就看见林鹿已经醒了。   他眉眼苍白疲倦,正仰躺在那里把玩着手机,见他进来,便把手机放下来。   林鹿脑子里还有点紊乱,抬手揉了揉眼皮,他嗓子不舒服,所以说话声音很轻,很慢:“这里是医院?我睡了多久?”   盛危在他对面坐下来,“不多,也就晕了两个小时。”   晕这个字特意被重读。   林鹿:“……”   怪他用词不够准确了。   盛危:“你不知道你胆囊有问题吗?”   急性胆囊炎虽然是急性的,但是只要有体检,以现在的技术水平,大多都能提前查出来。   林鹿摇摇头,“我一直以为是胃不舒服。”   “很久没全面体检了吧?”盛危说。   林鹿想了想,确实是很久没做全身检查了。   “折腾这么一遭,满意了?”   医生建议林鹿手术后,多补充一点水果,所以钱特助特意买了一些苹果回来,盛危手法很熟练的削皮切块,放进小碟子里。   林鹿盯着他的动作有点出神,没注意他说什么:“什么?”   “发着烧,还坚持要坐跨国飞机,胆囊被刺激到发病,”盛危换了个姿势,翘起长腿:“人下飞机,刚进医院,说的就是你,对吧?”   林鹿和他对视一眼,没什么底气地垂下头,这确实是他执拗惹出来的事。   不过他这么急着回来,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盛危么,他难得这么为人着想,居然还被这么说。   盛危把装满了果块的小碗推过来。   林鹿故作不懂,“这是做什么?”   盛危:“吃东西都不会了?”   “这是给我削的?”林鹿眨了眨睫毛,舔了舔干涩的唇。   盛危不耐烦地看他:“你究竟吃不吃?”   “我想吃梨,不想吃苹果。”林鹿扭过头。   盛危没想到他居然还敢挑食:“……”   钱特助注意到气氛不对,察言观色,立刻举手说:“我去买,楼下就有个水果店。”   他也是机灵,想着林鹿可能会又改口要吃别的,于是把水果店里大半的品种都买过来了。   林鹿一扭头就闻到一股水果的清香,淡淡的水果清香飘散在空气里,将医院里的消毒水味淡化了不少,“你这是打算在这里开水果店了?”   钱特助摸摸脑门儿,嘿嘿地笑:“想吃什么您尽管挑。”   林鹿还是坚持要吃梨,盛危便给他削了一个,刚把碗推到林鹿面前,林鹿瞥了一眼没动:“我想先换身衣服再吃,后背都被冷汗汗湿了,不舒服。”   刚才他又是发烧,又是眩晕,浑身上下早就出了一身冷汗,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现在胸口还是闷得很,但更让他不舒服的是冷汗黏在后背上。   “林鹿,”盛危‘当’一声把叉子扔进碗里,看着他,“你又闹什么脾气?”   作者有话说:   鹿鹿:生气了,哄不好了(。“ˇ^ˇ“。)哼   108.第108章   病房里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钱特助头皮发麻,他察觉气氛不对,赶紧开口:“我去买我去买,楼下就有个服装店。”   盛危蹙起眉,刚想说什么,林鹿便捂着胸口有气无力地咳嗽起来,回想起刚才医生叮嘱的事项,他便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看这家伙刚动完手术,身体这么虚弱,就不和他计较了。   病房里的被褥是棉的,既蓬松又厚重,林鹿嫌盖在身上不舒服,就给推到一边去了。   盛危随手把他敞开的被子掖好,“你还在感冒,消停一点,别踢被子。”   钱特助走得很快,来得也很快,医院附近就有商场,他去里面扫荡了几件名牌,虽然他不怎么会买衣服,但挑贵的买总是没错。   林鹿慢吞吞地换衣服,麻药的劲还没过,所以他不觉得动手术的地方有多疼,只觉得身体很疲惫,抽不出一丝多余力气起来,那种倦意让他什么都不想做。   好不容易折腾着穿好衣服,过了十多分钟,碗里的梨早就老化了。   “别碰了,”盛危把碗拿走,又去给他洗了只梨,“重新给你削一个。”   林鹿没自己削过水果,看着盛危手法那么娴熟,梨皮从头到尾都是完整的,居然没有断过。   削好的梨块被递到林鹿唇边,盛危道:“张嘴。”   林鹿没想到还有喂到嘴边的待遇,张口咬了一小口,慢慢地咀嚼。   梨子果肉饱满,水分很足,一口咬下去,甜滋滋的糖水充满了整个口腔。   盛危又喂了他两块,林鹿一时没注意,柔软的舌尖扫过指骨,盛危瞬间感觉到了,低头睨他一眼。   林鹿弯起唇角,朝他无辜地笑笑。   这时医生进来了,他听说林鹿醒了,来给他做复查,顺便问问他一些身体状况。林鹿强撑着精神一问一答,等医生问完问题,麻药的劲也过了,伤口的地方隐隐作痛,他干脆蒙在被子里睡了过去。   情况和医生预料的差不多,好消息是林鹿虽然身体虚弱,但头脑清晰,回答思维也很有逻辑条理,但对待治疗却态度不怎么积极,婉拒了医生让他仔细检查心脏的建议。   在病房外和盛危交流的时候,医生也把这点说了,“其实国内对这个病研究最权威的就是林氏疗养院,我们这里虽然能做全套的检查,但是治疗方案未必有人家做得好,您要是有门路,不如去疗养院打听打听,看能不能进疗养院做进一步治疗。”   盛危沉吟,他想起林鹿上回到疗养院的反应,又是干呕,又是眩晕。   他不会看不出来林鹿对那个地方有着明显排斥,强行把人送进疗养院治疗未必是好事。   但也不是没有折中的方法。   林鹿和那位卢医生看着像是熟识,倒不如把他请到医院来,换个地点给林鹿治疗。   钱特助将医生送出门,回来后,盛危道:“你去疗养院找卢医生,将林鹿的身体状况告诉他,把人请过来。”   钱特助立即应下,“我这就去联系。”   他又迟疑道:“那明天东英上市,在世纪会厅有场典礼…”   盛危整整领带,“我会到场。”   ……   再醒来的时候,将近第二天的下午。   林鹿悠悠转醒,他脑海里面昏沉模糊,他只记得昨晚半夜他零星做了几个混乱的梦,大抵是他过去的事。   梦里他大约只有五六岁,看起来就像个漂亮的洋娃娃。   欧云芸给他买了许多漂亮的小衣服,午后拉着他在镜子前面为他打扮。   那天大概是过生日,欧云芸烤了许多的糖果和小饼干,又把他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牵出去,到福利院和附近公园。   欧云芸比较信奉善恶因果,每回他过生日都要领着他到这些地方,说是要把福气分给这些孩子。   那里许多小朋友也都很欢迎他们,年纪小的咿咿呀呀伸出手讨要糖果,小饼干。   林鹿从小因为身体原因,平时不被允许吃太多的甜食,所以在帮妈妈派发这些小礼物的时候,自己会偷偷藏一两个小糖果。   直到现在他依稀都能记得糖果的味道。   “怀念”这个想法在他脑海当中一闪而过。   林鹿原本以为这些记忆对他来说很久远了,久远到他都快要忘记了,没想到做个梦又带他回味了一遍。   随后画面一转,他躺在熟悉的病床上,刷成灰白色的墙体,蓝色瓷砖,还有熟悉的升降病床以及蓝纱屏风。   他穿着病号服,手背上打着点滴,许多的时光他都是数着不断落下的点滴度过的。   为了便于他养病,他在疗养院的病房偏僻安静,静到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呼吸声,偶尔他半夜惊醒,看见灰白的墙壁朝他压迫过来,仿佛闷在他的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会再回到这里。   就仿佛某根神经被拨动,林鹿这才从冗长陈旧的梦境挣脱出来,他大口喘气。   睁开眼发现被子被缠在身上裹得严严实实,背后都出了一层汗。   他好半晌才从混沌和茫然中转醒过来,他腰上缠着医用纱布,动过手术的地方像火烧一样疼,稍微翻个身就牵扯到伤口作痛,他环顾了眼四周,窗帘紧紧闭合着,病房里灯光没有开,营造出柔和适合睡觉的氛围。   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单人病房里,并不是疗养院。   林鹿认清了周围的环境,这才低低吐了口气,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   陪护室里的看护听见动静,连忙走过来:“林先生,您醒了。”   林鹿嗓子干燥得厉害,只点点头。   看护为他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扶他坐起来:“盛先生到会厅参加典礼去了,说等忙完就过来。”   林鹿尽量忽视腰部的伤口,接过水杯润了润嗓子,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东英上市的日子。   他拿起手机随便点进财经新闻,屏幕上立即就跳出来许多有关东英上市的消息。   正浏览着,看护像是忽然想起说:“林先生,其实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什么事?”林鹿抬眼。   看护迟疑道:“我刚才上楼的时候,在花园里碰到一个年轻人,向我打听你的情况,还问我你住哪个病房。”   “年轻人…什么样的年轻人?”   “脸我没有看清楚,他戴着帽子口罩,只能从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看护回答。   林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根据看户的话,他也推断不出对方是谁,毕竟想见他的人太多,以前也不乏到处打听他行踪的人。   看护的话在他心里略微留了个影子,他也没太在意,又低头去看手机。   东英的推出盛氏铺垫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可以说有条不紊。   新闻板块的反馈也大多都是正面的,最近双木频频失利,大多数消费者就把目光都转向了东英。   当着众媒体的面,盛氏公关部的发言人对采访人说:“感谢各位对盛世集团的关注,东英往后将会将研发重点放在智能驾驶的开拓上,接下来我们将积极筹备ROX上市…”   林鹿靠在病床上若有所思,东英的上市太过顺利,反倒让他嗅出一丝不安。   柏季言不是那么安分的人,盛氏不招惹他,他都要想尽办法把盛氏踩下去,何况现在眼看着东英风头正盛,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理?放任盛氏就此做大?   尤其是东英现在能有那么高的关注度,说白了还是因为双木先是在大赛上自爆被做成表情包,后来又因车载消防故障,发布会上把高层困在车厢里淋了一身水,可以说智能驾驶领域的热度都是双木的丑闻一力带动的,甚至因为双木这段时间的迷幻操作太多,还有人揣测柏季言精神状况出了问题,所以才导致双木现在一团乱麻。正是舆论关注的时期。盛危趁这个时候推出自己即将上市的东英,是正好乘着这个风口了。   柏季言肯安安分分,心甘情愿的给他做嫁衣?   不可能的。   林鹿放下手机,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腰,静静地看窗帘外的行道树,外面天空阴沉沉的,就像山雨欲来风满楼。   事实上他想得也确实不错,柏季言这些天也没干看着,他也确实在背地里做了不少事。   双木虽然是业内龙头,但到底也只是个新兴的企业,可以操控的流动资金非常有限。   之前表情包事件疯传,许多投资人便开始了观望,后来发布会翻车,更是让他们的产品在审核时被又是拖又是卡,就是不给他们过审,更别提还有舆论的压力,董事会的质疑,种种事件让柏季言焦头烂额。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林鹿,凭借林鹿的人脉,至少过审的事是可以解决的。   但他一连打了几十个电话都石沉大海。   让唐伟去打听,这才知道林鹿的母亲过世了,据说他人飞到国外散心去了。   后来好不容易电话打通。   结果,还特马还是盛危接的。   虽说他扒上林鹿,大多是因为能借用林鹿的头脑和人脉做为商业助力,但他对林鹿也确实是真心的,长得好看又有能力,谁能不动心?   虽说他一直说服自己林鹿就算和盛危住在一起,也不会发生什么。   但现在他却不确定了。   那通电话打完,当晚,他一晚上都没睡着。   柏季言从小就被父母和盛危做对比,他一直以来的执念就是一定要做得比盛危好,把盛氏踩在脚底下,结果在他创业之后,又和盛危成了竞争关系,现在林鹿也要被盛危抢走了。   柏季言这些天几乎可以用暴怒来形容,唐伟跟在旁边战战兢兢:“柏总,星瑞那边说还要在您的条件下再加上三个点。”   “还要再加三个点?他怎么敢狮子大开口呢?!”柏季言眉头一皱。   是的,星瑞拖延交付时间就是他在背后搞的鬼。之前汤森健曾经告诉过他ROX底盘是星瑞制造供货的,星瑞在业内做工是没的说,但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便主动找上门,要对方拖延交付时间,星瑞提出条件也很直接,如果盛危和他们解约,这笔违约费就要柏季言来出,而且柏季言还愿意和他们追加一个亿的合作协议。   “他们说毕竟是他们违约了,肯定会影响到业内的口碑,所以这算是对他们口碑影响的补偿。”   在唐伟看来这点要求合情合理,但是对于资金捉襟见肘的双木来说,无疑是很大一笔负担。   他觉得柏季言这样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他又没胆子劝。   柏总已经要斗红眼了。   “……”毕竟有求于人,柏季言还是松口了:“先答应他们。”   唐伟应下,柏季言又问:“鹿鹿回国了?”   “据刚收到消息,林总是回国了,但据说身体不太好,一下飞机就进医院了,盛总今天是从医院直接到的会场…”唐伟说。   听说林鹿病倒了,柏季言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忧虑,不知道想到什么,但很快就笑开了:“这是鹿鹿在给我们创造机会啊,肯定是盛危不让他接我的电话,他就用这种方式来帮助我们,我们真的是心有灵犀。”   他要实施的计划,当务之急就是拖住盛危,转移他的注意力,没想到林鹿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鹿鹿用病转移盛危的注意力,盛危又要忙星瑞的事,哪有精力去管东英的事。”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你把该放的消息放出去。”   林鹿哪里知道自己就生了个病,柏季言就在脑补那些有的没的。   他只看到起初新闻都是一片欣欣向荣,后来忽然有人爆出东英的ROX恐怕无法按时交付,对方以一副知情人的口吻声称ROX制造出了问题,但他含糊其辞,也没说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就说ROX应该是没办法准时交付到消费者手上。   这个爆料一被爆出来,对方就自删了,但还是被许多营销号转载,闹得沸沸扬扬。   一时间整个风向都乱了,舆论纷纷,其实主要还是盛氏转型过大,消费者相信他们能造好房子,却不相信他们能做好车,而且之前国外就有相似的事例,一家上市公司甚至连车都不会造,但提出了几个新的概念,又拿出了几个伪造的视频,就圈到了上亿的资金并套现。   东英也是如此,虽说发布会很成功,但是毕竟车子还没有交付到消费者手中。   而在这种情况下,企业居然已经要上市了。   这就像还没稳稳站起来的小朋友,居然要学会了奔跑,不得不让人怀疑盛氏是否在利用东英圈钱。   营销号的说法有理有据,在暗流汹涌的水军的推动下,质疑声愈演愈烈。   不仅是质疑盛氏利用消费者圈钱,许多营销号还分别爆出东英虚假宣传和丁教授解约等等不实的消息,故意混淆视听,这种话一个人说,或许大众看了要掂量掂量,但是铺天盖地都是这种病毒性营销,许多网友也丧失了分辨能力,怀疑盛氏真的出现了这些问题。   反应到切实的情况就是东英的股价一跌再跌,下午四点股价跌得惨不忍睹。   林鹿一连在医院里住了三天,眼睁睁看着东英股价一天比一天低,就算是持股人一开始犹豫不决,但是眼看着股价一天低过一天,从原来的100港币每股,跌到60都不到,他们也坐不住了。   甚至引发了股民的恐慌性抛售。   但就是这样,盛危依旧是稳定每天都会到医院来一趟,管家和许姨经常也会来,给他带点煲好的汤,还有糕点水果。   林鹿被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每天定期换药换纱布,动过手术的地方愈合得也很快,眩晕耳鸣的症状都好转了不少,在有人陪同的情况下,偶尔还能到楼下的公园遛遛弯。   虽然他还是没办法适应一下医院生活。   “公司是不忙吗?”林鹿醒过来,揉揉眼睛就发现盛危已经在病房里了。   他睡着之前,许姨还留在病房里陪他,现在也不在,估计是因为看盛危来了,所以就提前走了。   盛危放下平板:“怎么了?”   “东英的事…”林鹿躺着说话有点不舒服,于是坐起来,往背后塞了个小枕头。   盛危声音听不出情绪:“你也知道了?”   “关注新闻的人都知道吧。”   林鹿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有点心虚,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是柏季言做的?   但也不应该啊,柏季言做的事,和他林鹿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总有一种昧良心的感觉。   他往盛危那里看了两眼,没忍住说:“要我帮你解决吗?”   盛危懒散道:“你有这么好心?”   “不要就算了,”林鹿低下头,打了个哈欠:“其实我刚才做了个梦,有关于你的。”   盛危挑眉:“什么梦?”   “梦到你给我买了个岛。”   盛危:“……”   他冷着脸:“我们是买岛的关系吗?”   林鹿刚睡醒,还在半梦半醒,有时候醒过来睁眼一片漆黑,他甚至会怀疑是不是自己早就死了,一切都只不过是意识在逃避现实。   但这种幻梦,却终止于他从盛危那里感受到的体温,他继续说:“然后我们在海岛上搭了个小木屋,冬暖夏凉,还在门前养了几条花鲤。”   盛危:“…鲤是淡水鱼。”   不愧是梦,淡水鱼在海水里就没法活。   正说着话,钱特助一脸凝重地敲门从外面走进来:“盛总,有件事要紧急和您报告。”   “什么事?”   钱特助脸色发白,声线沙哑,“东英可能要易主了。”   作者有话说:   柏季言:我和鹿鹿心有灵犀,他肯定是在帮我……   鹿鹿:啊啾!谁在背后造我谣?   109.第109章   “林先生,这是今天新鲜现熬的瘦肉粥,你喝喝看。”许姨又是准点到病房来报到,把保温桶放在茶几上,从里面舀出来一碗放凉了些,才递到林鹿手边。   林鹿接过来尝了一口,“谢谢许姨。”   许姨笑盈盈的:“没事儿,好吃的话就多喝两碗,早点健健康康地出院。”   林鹿下意识摸了摸腰,没摸到纱布,才想起来今天早上已经把纱布拆掉了,他还照了镜子,留下寸长的一道口子,不过到时候用点祛疤药,应该很快就能愈合。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让您拿来的平板,您带来了吗?”   许姨从包里翻出来,递给他:“在这里。”   这几天有关东英的新闻层出不穷,舆论的势头也越烧越旺,一连好几天登上了热搜,就算热度降下去也很快,又会被人推上来,有关东英能不能按时交付ROX,以及东英提前上市有可能是圈钱的质疑声源源不断,股价也在一跌再跌。   而趁着股价被压低,有一拨人在大肆收购市面上的流通股票。   那天钱特助把盛危叫走说的就是这件事,盛危最近行程很忙,这些天都是来病房看看林鹿,便又回到公司了,林鹿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所以也没察觉到盛危来了。   因为眩晕的状况一直没怎么好转,长时间看手机容易头晕,他便特意让许姨把家里的Pad带过来。   许姨刚把平板递给林鹿,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震,她看了眼来电,立即走到旁边接起来。   林鹿听了两句,便知道是盛危打来的,估计是向许姨问他的情况。其实他也有心关注盛氏的困境,但以他的立场要是跟盛危打听这些事情,恐怕也会被当成小狐狸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林鹿心间惆怅。   许姨在电话里把林鹿最近的情况和盛危一说,扭头发现林鹿看着这里,还以为他有话和盛危说,便拿着手机走过来:“林先生,你想和先生说什么话?”   林鹿茫然搁下汤匙,隔着手机听见盛危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依旧是平稳低沉:“怎么了?”   他清了清嗓子,“最近忙吗?”   盛危:“还行。”   林鹿也没什么好说的,余光瞥到不远处的茶几上,管家和许姨每次过来都会带一大堆水果,茶几上都快堆不下了,“那你早点忙完回来给我削梨子吃。”   盛危:“……”   挂了电话,林鹿一边喝粥,一边用平板查看新闻,忽然注意到一条热搜#东英双木#,这条热搜爬得很快,后面跟着一个赤红的爆,如惊雷一般空降前排,他点进去一看,捏着汤匙的时候忽然停住了。   【重大新闻!东英实际控制人变更为双木集团!】   “就在最近东英因为舆论股价持续走低的时候,双木集团疑似扫荡市面上流通股票,就在刚才东英实际控制人变更为双木集团。”   某知名金融人士现身说法,东英股价走低以来,分别有几拨人在大肆收购流动股票,由于一开始是分散的,所以没人察觉,但现在这些人却直接关联到了双木集团。   现在双木集团在东英所持有的股份已经超过了盛氏,东英股权和控制权变更或将召开新一轮的股东大会。   [不是吧,盛氏这是被人把公司抢了呀!?]   [真的假的?东英归双木了?]   [说实话,双木虽然最近口碑砸得厉害,但是我还是觉得盛氏是做房地产的,恐怕没法做好车子,或许东英落到双木手里还能好一点。]   [好像已经落实了,我看到官媒爆出来了。]   [盛氏在做什么?如果不能按时交付,还有圈钱的传闻,都是谣言的话,为什么不出来辟谣?那样股价或许还不会跌这么惨,也不至于走到这样的地步!]   [只能说这些谣言都是真的。]   舆论沸沸扬扬,消息不断发酵,在有心之人的带动下,一部分网友们认为东英落到双木手里是件好事,在他们看盛氏不能按时交付,就把公司上市了已经是坐实了圈钱的事实,既然如此,还不如交给专门研发汽车的双木来做比较好。   东英的事受到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就连管家都略有耳闻,在来医院看望林鹿的时候,忧心忡忡地问:“林先生,东英的事棘手吗?”   林鹿也在关注动向,“挺棘手的。”   “那先生能解决好么?”管家担忧不已。   林鹿也觉得不好说,如果盛危真的毫无准备,那这次盛氏或许真的要面临巨大损失:“…应该吧。”   见林鹿都觉得不乐观,管家心头更没底了。   林鹿靠在病床上,平板被他用支架固定在旁边,他蹙起眉头,指间划拉着平板,在浏览网页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最新新闻——   【双木集团正式入驻东英。】   附上的照片是柏季言衣着笔挺,高调地从商务车后坐下来,在媒体的见证下走进东英大厦。   秘书,律师尾随陪同。   不同于发布会翻车时的脸色难堪,柏季言从头到脚打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春风得意的微笑。   隔着屏幕看着柏季言的脸,林鹿若有所思,指节轻轻在屏幕上敲了敲。   现在不仅是他,估计全国的人都知道盛氏和双木已经撕破脸了,无声的硝烟趋于白热化。   在他看来,盛危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即刻股权稀释,用发行新股票的方式来降低柏季言的持股比例,减少他的话语权。   毕竟柏季言手里的资金也有限,贿赂星瑞、收购东英,一套流程下来,不仅公司的流动资金要搭进去,估计还得向银行借贷。   所以发行新股票,柏季言不一定有钱能拿下来。   但同样,这样的方法对盛氏自身的损伤也很大。   林鹿抱着平板的时间太长了,管家关切地提醒:“林先生,少看点平板,多休息休息。”   林鹿也没犟,乖乖把平板放到一边。   ·   东英会议厅。   一场烽火连天的股东大会刚刚结束,股东们都走得七七八八。   柏季言坐在皮椅上,悠哉地从怀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上。   唐伟在旁边整理会议资料,脸上表情难掩兴奋:“柏总这一着棋走得可真妙啊。”   “一是拖延东英交付时间,砸了盛氏的招牌,二是东英落到我们名下,白得了ROX项目,还多了一条现成的渠道链。”   ROX是盛氏和东英签过协议的项目,现在双木掌握了东英的实际控制权,相当于把ROX的所有权也据为己有,相当于盛氏辛辛苦苦织的布,现在被他们披在身上。   而且双木因为得罪了上面的高层,审核一直不通过,很不顺利,现在有了东英作为新的渠道链,审核的问题也迎刃而解。   柏季言这步棋一走,可谓是一举多得。   看来没有林总,柏总现在也能独当一面,唐伟心想。   柏季言手里握着平板,漫不经心浏览着上面有关东英的负面新闻,在看到评论区有许多人支持双木控股东英,他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唇。   “你先别顾着高兴,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现在你去派人把这些负面新闻都撤了,”柏季言捏着烟道:“东英的股价不能再跌下去了,你先去控制舆论,维持住股价。”   原先恶意压低股价是为了便于收购,但现在他已经掌控了东英,就必须要把股价维持住。   毕竟他是贷款收购股票,东英股价要是一直跌下去,他不仅倾家荡产,还得倒欠银行的钱。   唐伟点头,“好的柏总,我立即去和人联系。”   这对他们来说也不难,本来那些负面新闻就是他们炒作出来的,现在把水军撤掉就行,再安排营销号炒作一点别的新闻,把东英的事情盖过去,慢慢的股票就回暖了。   唐伟到一旁打电话嘱咐完事情,随后又说:“柏总,现在机会难得,我们要不趁这个机会再多买一些部分回来?”   柏季言沉吟片刻,“可以适当再购入一些,但我们现在手头的资金本来就不宽裕,你看着办。”   “那星瑞那头催促我们赶快把钱打过去?”   柏季言不以为意,“和他们说让他们再宽限几天,等东英股价稳定下来,ROX和Space一上市,我们手头还不是有大把的资金?”   唐伟应下来。   现在他们的资金确实有压力,但是一旦两款新车上市,依靠29.3%的毛利率,就能回笼大量资金。   一系列操作环环相扣,严丝合缝。   唐伟一边有条不紊收购流动股票,一边派人缓和舆论,进行到第三天的时候,他才觉出不对劲了。   东英的股价居然仍在持续走低,丝毫没有上升回暖的意思。   不管他们怎么拉升股价,股价还一直在往下跌,眼看就要跌破四十五港币。   唐伟匆忙让人去查怎么回事,这么一查才发现盛危居然在大量出货,他急出一脑门子汗,连忙找到柏季言:“柏总,盛总一直大量出货,每天20万股,20万股的出,他用这么极端的手段拉低股价,不论我怎么操作,股价都回不上来啊。”   “他这是做什么!”柏季言沉着脸,表情阴鸷烦躁,“他疯了?难不成不想要东英了不成!?”   唐伟六神无主,“柏总,现在该怎么办?再低就要低入买入价了!”   见柏季言脸色难看,唐伟连忙补了一句:“还好盛总那边没有空头砸盘…”   似乎就是为了应称这句话,到了下午股价就低于买入价卖出。   盛危大规模空头砸盘,K线图瀑布式跳水,震荡幅度之大,让那些最后还持股观望的人也慌了。   这样的情况大多都是大势趋淡,庄家打算撤身才会这样出货抛售,仅存的那些持股人看出盛危看空后市,打算抽身撤盘的意图,也不再犹豫,跟着大规模抛售,东英股价直接跌停板。   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柏季言紧紧盯着股价,看着股价被一再压低,脸色也越来越白,要是拉不上来,他会亏得血本无归。   唐伟心有猛的沉下来,勉强宽慰柏季言:“至少我们现在手里还握有ROX……”   柏季言却丝毫没觉得宽慰,盛危毫不在意这样抛售东英的股份,是一时赌气还是早有预谋?如果是早有预谋……   他心里某种不安越来越深重。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内心的不安,三天后,在他无力地眼看着东英股价不断被压低,连着三天跌停杉的时刻,盛氏公关部召开了一场发布会,宣布了一条重磅消息。   这条消息一被放出来就空降热搜。   #盛氏收购阿罗拉车业##ROX将作为阿罗拉车业第一系列的自动驾驶车问世##ROX阿罗拉##ROX将如期交付消费者#   这些词条触目惊心,柏季言嘴皮发抖,又惊又怒,“盛氏收购了阿罗拉,我怎么不知道!?”   阿罗拉是一家已经落寞的国创汽车,自动驾驶的车辆一经新兴起来,他们这些传统汽车就都落没了。没想到盛氏居然收购了阿罗拉,这是真不打算要东英了!?   柏季言手背绷起青筋,发怒道:“ROX是东英的签约商品怎么能交给阿罗拉!?”   唐伟脸色发僵,指着新闻报,舌头发颤道:“盛氏公关部辟谣了,说盛氏半年前就悄无声息收购了阿罗拉,ROX也是和阿罗拉签的合同。”   柏季言脸色铁青,不可置信地把新闻一目十行的扫过去。   资料上显示阿罗拉系盛氏产业投资的全资子公司。   而且是在半年前!   早在半年前盛氏就收购了阿罗拉!那么东英呢!?   他向银行借贷,花了大笔的钱把东英买回来,现在ROX不属于他们,股价还变成一堆废纸,他这是为了什么!?   柏季言也是现在才想明白,盛危恐怕一早就是把东英当个愰子,他真正打算用的是阿罗拉,东英的成立恐怕从头到尾都是用来骗他的空壳蜜罐。   所以他们大张旗鼓宣传东英,实则是为了掩盖收购阿罗拉的事实,所以阿罗拉被收购了一点水花都没发出来,直到现在才被新闻媒体报道出来!   就是为了榨干他的流动资金!就是为了骗他伸手!就是为了让他破产!   想通了这一切,柏季言一屁股摔坐在凳子上,两眼发直。   亏他还沾沾自喜,原来这都是盛危给他下了个套。   大厦倾颓有时候不过顷刻之间。   东英股价彻底崩盘的时候,双木的股价也顺势跌停板,新闻爆出董事会里大量股东出走,他们本就是看好林鹿,所以才凝聚在这里,现在林鹿都走了,他们也早就不满柏季言的运营水平,全都趁此离职。   双木一昔之间风雨飘摇,在舆论里引起轩然大波,许多人还以为双木收购东英能双双携手共创辉煌,没想到这才半个月不到,两个公司都要垮台了。有新闻媒体爆料Space因审核问题无法如期上市,流动资金中断,资金链破裂,柏季言倒欠银行几十个亿,甚至爆出和星瑞还有私下合同,就是为了拖延给盛氏供应材料,现在星瑞损失巨大,柏季言也无法兑现承诺,还上钱。   网友们看到这些消息,联想起前段时间铺天盖地黑东英的新闻,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在评论区议论的是沸沸扬扬。   [该!没想到盛氏没办法及时交付,是双木在后面捣鬼。]   [我早就看出来前段时间那些莫名其妙冒出来黑东英的人成分都有问题。]   [我去,没想到资本博弈这么吓人!]   [因果报应…亏我一开始还对柏季言挺有好感。]   其实双木在舆论爆发之前就该进行公关,但是双木现在资金捉襟见肘,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应对舆论。   没有人遏制,双木的事发酵的速度越来越快。   资金链中断是任何企业都承受不起的重创,尤其是柏季言现在还欠着银行的钱,根本贷不了款,他想联系林鹿也联系不到。   他只能和朋友们联系借钱,但是那些钱又是杯水车薪,又去联系父母,但他父母一早巴望着他能超过盛危,见此情景对他失望之极,根本就坐视不理,还生怕沾染他的借贷,卷了一笔钱躲得远远的出国去了。   不仅拖欠着巨额借贷合同,还有双木的员工费用,柏季言很快就被限制消费。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他将面对的是起诉和破产。   柏季言哪里还得起钱?   不过几天功夫,原本井井有条的双木大厦里便一片混乱,办公室里的电话不断响起,有催债的,有银行的,还有媒体的,唐伟整整两天两夜没合眼,又接了一通催债的电话,脸色惨白,“柏总,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走…”   柏季言低着头,双眼没精打采,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现在可谓是山穷水尽。   办公室里又是一通电话打进来,柏季言腮帮子一抖,肩膀忍不住颤了颤。   现在他听到电话铃声就反射性紧张恐慌,让他整个人都坐立不安。   但他又不想把电话线给拔了,怕林鹿会打电话过来。   他手里紧紧握着手机,上面拨出去了上百通给林鹿的电话,但都没有回复。   事情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   最终,他嗓音干涩沙哑:“给我联系一家脑科医院……”   权衡之下,他选择承认自己身体有病,需要接受治疗,并卸掉一切双木职务。   这对一手把双木建立起来,渴望钱权的柏季言来说,不吝于剜心割肉。   又是三天后,到了阿罗拉交付ROX的时间,消费者们早早赶到附近的4s店等候,果然在门店提到了车。   #ROX准时交付##ROX丝滑试驾#等词条又点燃了热搜,看来星瑞也是个饵,盛氏准时交付,看来是早就知道星瑞要违约,早就找好了新的供应商。   阿罗拉顺利转型,踩着柏季言入院治疗的新闻成功打响。   ·   “盛总,事情都告一段落了,现在就是一些善后处理…”   钱特助注意着路况,把控着方向盘,“要先回别墅那里休息吗?”   这一段时间以来,盛危都是在公司休息室里对付的,闻言他靠向后座,松了松领带。   “林鹿最近怎么样?”   钱特助答,“纱布已经拆了,身体比之前好很多,说是心脏偶尔会不舒服,大多时间都是在补眠,许姨管家经常过去照顾,时常会带他到楼下花园走一走散散步。”   盛危点头表示了解了,随口道:“回别墅。”   商务车从高架上驶离,没入车流之中,沿途的街景映在车窗上一晃而过。   盛危拿出手机想着给许姨拨个电话,手放到按键上又停住:“算了,先去医院。”   钱特助不知道他怎么改变了想法,不敢多问:“好的。”   很快商务车驶入医院的地下停车场,钱特助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还没汇报,正想开口,盛危便带上车门离开了,举步大步走进电梯。   电梯的数字不断向上跳动。   盛危下颔略微绷紧。   柏季言欠下巨额借贷,还面临合同违约等种种问题,双木破产摘牌已成定局。   他迫不及待把这个噩耗亲口告诉林鹿。   林鹿会怎么想?   意外?还是痛哭流涕?   作者有话说:   鹿鹿:我活到现在一定是靠着盛总的强心针。   110.第110章   钱特助忽然想起来那件事还挺重要的,于是匆忙跟上去。   “盛总,我还有件事要说…”   盛危停住脚步,“什么事?”   “有关于卢医生的……”   钱特助气喘吁吁道:“我联系到了那边的疗养院,希望卢医生能过来配合我们治疗,但卢医生拒绝了。”   盛危一顿,“拒绝了?”   这也是他没想到的,上次虽然只和卢医生见了一面,但是卢医生格外关心林鹿的身体,他还历历在目,怎么可能会拒绝这样的请求?   “你把开的条件讲清楚了吗?”   “讲清楚了。”   盛危是打算聘请卢医生过来,然后再从全国搜集一些对这个病症有研究的专家组成一个专为林鹿的治疗组,报酬非常的丰厚,他们已经联系到两个外地的医生,对方一听条件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但卢医生本该是答应最快的,却反而拒绝了?   盛危:“那是什么原因?”   顾及这是在医院走廊上,钱特助压低了音量:“卢医生说疗养院里有配备最好最先进的仪器,从设施条件来说是对林鹿最有利的,所以坚持要在疗养院里进行治疗,还希望我们把林总带过去。”   这个理由看似合情合理。   “仪器?设施?我既然要组建专家团,自然会把这些给备齐,”盛危没有被这番话所蒙蔽,“他这是借口。”   病房里,林鹿在和许姨说话,或许是为了帮他转换心情,许姨每天都会到病房里坐一坐,陪他聊聊天,和他说一说最近在追的剧。   林鹿这两天睡眠质量还行,尤其是医生给他进行了适量的药物治疗,适当的药剂对他的睡眠这样有一定改善,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频繁惊梦,在半夜断断续续的醒过来。   和许姨聊了一会儿,林鹿觉得窗帘拉着太闷了。   他低头寻找拖鞋,想要下床。   许姨便问:“林先生下床要做什么吗?”   “想把窗帘拉开。”   许姨就把他劝回去,起身走到窗边:“我来我来,拉开窗帘确实也好,也能透透气。”   窗帘被拉开之后,明亮的阳光洒进幽闭的病房,一扫之前的沉闷。   许姨感慨,“今天天气真不错。”   确实。   林鹿看着外面一碧如洗的天空,不知道是不是前段时间下了场暴雨的缘故,放晴之后,天空格外澄澈瓦蓝,偶尔飘过一片絮云,被飞机割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也淡得像一道彩虹。   许姨建议道:“林先生要不要到楼下公园走走?散散步?”   林鹿没什么精神,“过会儿再说吧。”   盛危进入病房,看到的就是林鹿背后枕着靠枕,安静地透过窗户望着窗外的风景。   可能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理,脸色没有一开始那么苍白憔悴了,虽然依旧没什么精神,但是至少嘴唇也略微有了点血色。   盛危和许姨交流了两句,见盛危到了,许姨也就没在这里多留,很快就收拾收拾离开了。   等许姨离开后,盛危走过来:“林鹿,我有话和你说。”   林鹿正享受柔和的风从窗口吹进来,在脸上拂过的感觉,困意席卷着他:“什么话?”   盛危:“双木垮了。”   林鹿:“?”   你说这话,那他可就不困了。   前段时间不还是盛氏深陷危机吗,怎么垮台的换成了柏季言?   盛危就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林鹿,等着林鹿流露出震惊难过的神色,但无论他怎么看,林鹿脸上的表情,好像都用震惊和惊喜来诠释比较恰当。   原来东英只是个幌子,柏季言砸了大笔的钱,买了一个空壳公司,现在钱都打了水漂,还欠了银行几十个亿?   虽然想盛危重生,肯定要对双木复仇,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不,其实也并不快,无论是东英的布局,还是阿罗拉、星瑞那里的布置,早就从半年前就开始了。   不过亲耳听到这个消息,也远比他所想象的要畅快。   林鹿一扫原先病怏怏躺在病床上的模样,一下子坐起身来,他现在神清气爽,想去楼下散散步。   盛危:“你要去做什么?”   不会是去找柏季言?还是又想不开了?   医生恰在这时,也敲敲门走进来,“该到挂水的时间了,你们去做什么?”   林鹿说,“我就出去走走。”   医生觉得很诧异,这些天林鹿基本上都是无精打采躺在床上,懒得下地活动,每次都要许姨和管家来三催四请的,没想到今天居然这么积极。   盛危疑心他跑去找柏季言,而且以林鹿现在身体也不适合单独活动,就对候在门口的钱特助吩咐:“你陪着他,以保护为主,看看他在做什么?”   结果林鹿还就是下楼绕着公园散了两圈步。   还是小跑?   医生听后觉得不可思议,毕竟林鹿前段时间刚进医院一副垂死病中俨然命不久矣模样,现在居然能绕着公园小跑两圈,要知道这公园不大不小,跑下来可还要两公里多呢。   “真是不可思议…这是医学奇迹?”医生推了推眼镜,看向听了消息面无表情的盛危,忍不住探听:“盛总,您刚刚和他说什么了?”   如果一句话都有这么大的效果,那他以后是不是也可以借鉴一下?   盛危脸上表情更淡了:……   林鹿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浑身畅快,他有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骨头松软轻盈的感觉。   在钱特助陪同下回到病房,感动地握住盛危的手:“真的谢谢你,我这辈子没感觉身子这么轻盈,浑身是劲!”   盛危:“……”   不…这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他搞垮了双木,原本以为林鹿会很难过,没想到这是高兴的病都好了!?   还没等盛危想通其中的原因,医生略感欣慰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考,“林先生要是能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和心态,已经能出院了。”   盛危回过神,回想起医生劝他重新做一次病理检查的情景,“要出院就还得做一次全面体检。”   林鹿一直都挺抗拒的,但他现在心情确实是好,也没像之前那么抵触:“那就做吧。”   医生之前也劝过他几次,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林鹿也没松口,没想到现在这么快就答应了。   连忙把体检单拿过来。   盛危扫了一眼上面所有的项目:“全都做,尤其是胸腔好好得检。”   全身体检比想象中更费时间,全面的体检一天是完不成的,光是基础检查就消耗了一天,心脏和胸腔又是一天,林鹿统共三天才做完全身检查。   每天天刚蒙蒙亮就要从被窝里面出来做检查,脚踩在地上都轻飘飘的,从白天折腾到晚上,不过谁让他那个时候松口了呢?   好在报告出来得很快。   一摞详尽的,足有上百页的报告被综合成文件摆在医生的案头上。   医生先看了一眼基础报告,和前一段时间体检的没什么区别,要说有区别,那就是指标回升了一些。   他把全部的重心都放在有关心脏的指标上,一看眉头就紧紧皱起来,他叫住护士:“…这份报告是林先生的?你没拿错吧?”   护士一愣,赶忙去确认了一下:“没拿错。”   盛危环着手臂,坐在医生对面的椅子上,见状问:“怎么回事?”   “……”医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心肌酶和超声波检查请林先生配合一下,再做一次,不然我不敢确定…”   盛危心口沉了一下。   他没多问,起身来到病房,一眼就看到林鹿睡在沙发上,估计是想要出院,衣服都穿好了,可能是等的时间长,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双腿蜷缩着,脑袋埋在大衣里,脸在手臂上揉蹭,只能露出几根头发。   衣摆卷到小腹上面露出半截柔软白皙的腰,林鹿的腰特别的薄,皮肤初雪一般细腻,像是轻轻一戳就会破。   上面有一道刺目的寸长的伤口,显然是动过手术的地方,但因为坚持擦祛疤膏,比起前两天,已经淡了许多。   “你怎么又在这里可怜巴巴睡成一小团?”盛危叫醒他,“要睡就到病床上睡,不是更舒服?”   林鹿悠悠转醒,从大衣里露出脸来,慢吞吞揉了揉眼睛:“可以出院了吗?”   盛危:“有个检查再做一遍就出院了。”   林鹿半梦半醒被揪到检查室又做了一遍检查,半个小时后,报告单被送到医生手里。   和上一份报告单做了比对,他才迟疑般说:“林先生,有件事我想和您证实一下?”   林鹿点头,“什么事?”   “您确认自己患有家族遗传病吗?”   林鹿一怔,他当然是确定的,他上辈子就是因为这个去世的,这辈子重生后又立刻到疗养院检查了,也确诊了。   盛危皱起眉:“有什么问题?”   “是有问题,”医生推了推眼镜,表情严肃:“从我院检查结果来看林先生并没有遗传任何疾病,你们看,先前盛先生送来的这份病理诊断书,瓣膜部分有很严重的阴影,但从我院检查来看并没有,心肌厚度也比林先生要厚,还有冠状动脉硬化也没有发现,肌钙蛋白也维持在平均水平。”   “而且最重要的是,虽然体貌特征很相似,但最开始那份病理诊断书上的心房位置要比林先生略偏右一点,这点如果不是专业人士恐怕看不出来。”   医生指着三份报告单,抬头看了一眼林鹿,凝重道:“所以我怀疑这份最初的病理检查报告并不是林先生的。”   此话一出,办公室里的气氛骤然安静。   怦、怦。   林鹿心跳骤然快了两拍,也就是说他没有得病?不,还不能这么早放下心来,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垂下眼帘,看着那份报告,轻抿了下苍白唇,遮住眼底的暗潮汹涌。   “你是说,最初的这份病理报告很有可能是伪造的?”盛危率先沉声开口。   “是这个意思…不过倒也不是凭空捏造,估计是找了一个和林先生体征相似的人,用他的诊断书冒充了林先生的诊断书。”   医生语气轻松起来:“也有可能是和别人拿错了?这种概率虽然小,但是也不至于碰不到?”   林鹿眸色沉淀下来,不小心拿错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疗养院人流量没有普通医院那么大,本身收治的病人就有限,里面每个病人的病情疗养院都很了解,怎么可能会犯这样的失误,把他的诊断书和别的病人混在一起?   这件事只有可能是蓄意的。   林鹿将种种可能性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缓缓开口:“可是我的心脏确实经常很不舒服…”   医生看着他,推了推眼镜:“据我院的检查结果,你的心脏大毛病是没有的,如果偶尔有心悸、房颤、心律失调,我判断极大的可能性是跟你的精神状况有关系,如果压力过大,心里存着的事太多,这和遗传并没有任何关联,正常人偶尔也会这样,所以才要注重身体调理,经常运动。”   盛危道:“这份诊断结果,你可以确保是吧?”   “可以,”医生认真点头,“如果你们还不放心,可以再去几家医院重新做几遍检查。”   后面医生又絮絮叨叨说了什么,林鹿没有去细听了,如果他根本没有病,那他上辈子又是怎么躺在病床上悲惨去世的?   如果他没有病,这辈子又为什么要荒废放纵自己?   这一刻他什么也不想了,只想要个确切结果。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盛危开口:“回家?”   “不…”林鹿手放在口袋里,指骨紧紧地捏起来,“再去两家医院,我要今天就知道确定的答案。”   盛危也知道他是什么心情,便也没有打算去阻止他,毕竟在同一个屋檐下住这么久了,他也不是没察觉到林鹿一直以来情绪都很消极,只不过他不清楚原因,现在才知道,是因为林鹿早就知道自己身体有病,但是现在却是误诊,恐怕心里确实是挺复杂的。   他们又到市立一院和省院两家三甲大医院重做了检查,诊断结果果然和医生所说的相差无几。   一套专项检查下来,林鹿心脏算得上健康,要说有什么不好,那就是体质太脆弱。   林鹿自以为什么事都经历过了,不会再因为什么事情心里掀起多少波澜,但没想到还是有心潮澎湃的一天。   走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刻,他深吸一口气,感觉呼吸从未这么鲜活。   妩媚的夕阳流淌在天边,红霞满天,火烧云明媚灿烂,将周边的街道行人都镀上了一层橘红金边。   就像沉甸甸压在他肩头上的枷锁忽然消失了,扼住他咽喉的无力也散失了,但是喜悦之后涌上来的是深切的愤怒和凉意,他有多久情绪起伏这么大了?   回到别墅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别墅里一片安静,管家和许姨都已经睡了,在玄关留了盏灯给他们。   换鞋的时候,盛危侧目看他一眼,问:“那个卢医生你熟吗?”   “熟,”林鹿踩踩拖鞋,眼里一闪而过凉意,“认识有十多年了。”   “我刚才已经派人去查了。”盛危摘下外套,沉默了片刻,还是把之前的事告诉了他,“我本想让钱特助去请他来医院,但他拒绝了,这点很反常。”   “…我知道了。”林鹿其实也让姜学文去调查了。   但其实查或不查,他都能通过自己的死亡推测出背后的受益人,他一倒,林氏所有的财产就会都落到林轩澈头上,他是唯一的受益人,但无疑林轩澈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很早开始布局,很早就能接触到疗养院的只可能是萱姨,所以这件事大概率是萱姨主导。   他也是没想到,她的手能伸得那么长。   林鹿站在玄关若有所思。   盛危回过头看那张软乎乎的小脸摆出一副冷肃锐利的样子,还真有点不太习惯,忍不住抬手捏了一把:“别站着了,一整下午都在外面奔波,还没吃东西吧?去餐厅坐着。”   别说,手感还真不错。   这段时间林鹿脸上也养出了一点肉来,脸蛋白皙柔软,随手捏一把就让人不舍得撒手。   这也不是盛危第一次起兴捏他脸,和之前几次相比,这次手劲明显控制轻了很多。   林鹿只觉得脸颊发痒,没留下任何印子。   他从之前的思绪中抽离,一抬头便见盛危背对他的高大背影,玄关柔和的暖光落在乌黑发丝,倒有种别样的吸引力。   林鹿突然间笑了。   泪痣攒在眼尾,唇角牵起,晕开一抹笑意。   是了,既然他没有病,那现在没什么可提心吊胆的了。   盛危也合该是他的囊中之物。   作者有话说:   真好rua。   ——来自盛总的官方盖戳。   111.第111章   柏季言称病入住病院后,双木以极快的速度分崩离析,董事会走的走散的散,研发组都是外国团队,没有稳定资金的注入,纷纷离职回国。   暂任的经理人大批裁员,没过一周,双木大厦就空了一半,明眼人都能看出双木再无前景,纷纷抛售股票,股价跳水式跌停,很快步上东英后尘。   与之相反,阿罗拉推出的ROX各渠道的销售量都在稳步增长,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趋势。   大部分网友的关注点都从双木挪到了阿罗拉,尤其是盛氏并不过分营销,但许多汽车博主测评ROX后反馈都很好,无论是节能、价格、系统水平以及空间利用率都是探讨的热门话题,这些最真实的反馈反倒越发促进了销售额,ROX的预定数量比原计划增长了239%。   ROX也不仅在国内售出,盛氏还打算拓展海外市场,这比想象中更复杂更耗时间,敲定合作、签署协议,商讨关税等等问题…盛危处理这些工作就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林鹿倒也没闲着,最初几天配合翟医生进行身体调理,每天确保营养摄入,慢慢戒断药物,后来在不依赖药物的情况下也能维持正常睡眠,或许是病因被根除了,林鹿很配合,身体恢复得也很顺利。   一连几天他都是正常作息,晚上也没有再做那些噩梦或是惊醒过来,食欲也在逐渐恢复,正如医生所说,他也没再心悸和心律失衡,果然之前很有可能是因为压力导致的病症。   一周后,林鹿脸上有了点气色,可以进行有氧运动了。   在翟医生的建议下,每天下午都会到健身馆去私教锻炼。   费教练也觉得很欣慰,他记得以前林鹿过来都是当打卡一样不走心,现在做起复健来倒是很用心,这样他教起来也得心应手。   费教练帮忙把计步仪关了,“好了好了,今天的任务达标了,三公里目标拿到了,停下来歇歇吧。”   林鹿从跑步机上下来,撑着膝盖喘气,额头前的发丝都被汗湿了:“我现在怎么样?”   “和之前判若两人!”费教练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以前你可是跑个一两分钟就小腿抽筋现在能坚持这么久,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而且脸色也比以前好太多了。”   林鹿也觉得很受用,他这段时间积极配合调养身体,看来是挺卓有成效的:“我还能再跑1公里。”   “要循序渐进,”费教练劝他,“你才刚开始训练,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又不是要去跑马拉松。”   “马拉松?”林鹿拿起毛巾走进浴室,随口问:“我也能参加吗?”   费教练客观道:“马拉松难度太大了,对身体素质要求也特别高,你只有把耐力提上来才有可能。”   不过以林鹿这个势头,要是能保持好,说不准还真能创造奇迹。   林鹿到浴室里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外面负责清扫的工作人员一边做器材打理和维护,一边和费教练闲聊:“昨天那个年轻人又来了,还到前台打听林先生的房号。”   林鹿从浴室里出来,刚好听见他们说的话,便擦着头发问:“什么事?”   “最近保安发现有个年轻人总在这附近徘徊,”工作人员说,“因为在附近转悠得太频繁了,所以我也见过几次,昨天我搬器材到仓库路过前台的时候还看到他和前台打听林先生的信息。”   费教练说:“真是什么人都有,林先生可得保护好自己呀。”   林鹿一下就回想起护工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说有个年轻人向她打听他的消息。   起初他还以为是柏季言的人跟踪他,现在看来很有可能不是。   “哦对了,”工作人员用胳膊肘碰了碰费教练,“前段时间不是还看到你和一位美女处得不错吗?最近怎么没见你们在一块儿了?”   “分了。”费教练苦笑。   “分了?!”工作人员一愣,“这才多久啊?”   费教练解释:“其实就没在一起过,是我追她来着,后来见她没这个意思,我也做罢了。”   工作人员一脸遗憾,又打趣地问林鹿:“林先生呢?有对象吗?以林先生的条件应该不缺吧?”   “还没有,不过有目标了,”林鹿换好衣服,淡淡笑了笑:“他很快就是我的了。”   工作人员又去拐费教练:“看看,人家这信心。”   从健身馆出来,林鹿手机震动起来,他打开一看是盛危发来的信息。   [盛危:我到停车场了,你在哪?]   [鹿:坐电梯下来了。]   刚走出电梯,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林总。”   林鹿停下脚步,抬头一看,看到一个身穿卫衣的年轻人从车位旁走过来,走近后,对方拉下口罩,他这才认出这段时间跟踪他,想迫不及待地联系他的人是谁。   年轻人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林总,我想跟你谈谈。”   ·   来到附近一家咖啡店,两人选了一处不起眼的位置。   林鹿看着对面那张熟悉的脸,回想起六七年前林氏出过的一起重大事故。   那就是轰动一时的环保海洋工程,原本是个环保造福的项目,结果出了重大的纰漏,先是上面伪造土地调查报告,后来是承建方材料偷工减料,还有强迫工人超时完成工作,可以说是一系列连锁反应,最后导致了工程大面积塌方,近一百人丧生,三百余人轻重伤,在当年可谓是爆炸性新闻。   林氏董事会因此动荡不堪,顶不住压力离职的就有一大半。   后来是他出面处理的这件事,善后工作也一直是他在负责。   他会一直给姜学文打钱,也是因为这件事。   这些年姜学文在尽心尽力调解下,大多数的家属早就已经走出阴影,重新过上了正常生活,但也有极少数的人,依赖于林氏的救助就像吸血的蚂蝗一样,不思进取。   譬如说眼前这个年轻人,潘凡斌。   潘凡斌比林鹿还大两岁,从小就游手好闲,高中都没读完就辍学了,他父亲因那场事故落下残疾后,潘凡斌就觉得没人再管他了,更加的不着调,林鹿了解情况后,当时给了一笔钱让他重新复读,并且还愿意负责他的大学学费,潘凡斌却拿着这笔钱,还卷走了林鹿定时打给他父亲的补偿款到国外挥霍。   但他花钱大手大脚,又是赌博,又是泡女人,很快钱就花光了,还欠了赌债,现在应该是在被高利贷追债途中。   所以迫不得已又来找林鹿要钱。   上辈子林鹿出入都带着五六名保镖,而且工作繁忙,经常是国内国外到处飞,所以潘凡斌就算是想找他,也根本没机会接近他,林鹿还是从新闻上看到他故意去跳楼,被人救下的消息,才知道这些事。   后来林氏海洋工程重大事故的新闻又再一次登上热搜,在潘凡斌面对新闻媒体声泪俱下的控诉中,林鹿对伤亡者家属不闻不问的形象很快受到广泛关注。   说白了,这还是林海天处理不当遗留下来的问题。   林鹿当时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心思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让人把新闻压下去,就没再管了。   林鹿品着咖啡,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上辈子的种种画面,直到潘凡斌的话把他的思绪重新拉回来:“林总,我知道你时间宝贵,我也不和你多说,我现在急用钱,你先给我打5000万过来。”   听见这话,林鹿笑了一声:“你这是把我当提款机了?”   “跟踪我,就是为了要钱?”   五千万这个数额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往小了说这就是他买一辆跑车的钱,往大了说5000万都够投资一家公司了。   最重要的是这5000万,他一分都不想花在潘凡斌身上,他觉得不值得。   潘凡斌坐下来之后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摆在桌上的手机也一直在叮叮作响,似乎有人在频繁给他发信息,催他做什么,潘凡斌听着消息的声音觉得不耐烦,就把手机静音了。   “怎么了?你不想给?”   林鹿没答,而是换了一个问题:“你回国有去看你父亲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关你什么事?”潘凡斌没接话,“我现在就是要钱,你是不是不想给?”   林鹿将咖啡杯放在杯垫上:“当年赔偿合同上写得很清楚,赔偿款已经全部打到你们家卡上了,而且因为你们家情况比较特殊,除了法定的赔偿款,还多给你们打了一部分。”   潘凡斌:“你那么有钱,再给我一点怎么了?”   理所当然的一句话。   在潘凡斌眼中这些资本家的钱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坐着就能数钱,何况林鹿欠他家的,他想要多少就要多少。   林鹿手机上又收到盛危发来的短信,问他怎么还没到,他简单回复了两句,将手机放到一边,指尖轻叩桌面,他原先还在想怎么让他和盛危的关系更进一步,现在潘凡斌出现在他面前,倒是让他想到了一个方法:“我那么有钱,就是不想给你呀?”   潘凡斌一愣,脸色铁青站起来:“这话你说的。”   “你不怕我把这些照片扔给媒体?”   他指着桌上的照片威胁。   照片上面的正是当时事故塌方时的景象,土地塌方状况惨烈,消防队员赶到现场实施救援。   林鹿随意扫了一眼,故意说:“炒冷饭?有媒体愿意关注吗?”   “你…你别后悔!”潘凡斌果然被激怒了,拿起桌上的照片匆匆离开。   林鹿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拿起桌面上的手机,翻到通讯录给姜学文拨去一通电话。   “小姜,有件事需要你去做一下……”   ·   这会儿是下午5点。   林鹿从咖啡店里出来,上了车后,盛危放下正在看的文件:“怎么过了这么久?”   林鹿系上安全带,晃了晃手里的咖啡:“去咖啡店里坐了坐…今晚我们上哪去吃?”   许姨今天请了假,他们得在外面解决晚餐。   盛危瞥了眼咖啡杯:“你还有胃口?”   “这是喝咖啡的胃,还有一个吃饭的胃。”林鹿心情不错。   盛危这些天虽然忙,但也有和许姨打听林鹿的情况,知道他最近胃口不错,不怎么挑食了,食量也比以前大了一点。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盛危把话题扯回来:“你刚才见了什么人?”   林鹿饶有兴趣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我刚才见了人?”   盛危:“你身上有股烟味。”   林鹿有轻微的洁癖,每回运动过后都会去洗澡换衣,不太可能沾染烟味,除非是之后见过什么人,待的久了,这才染上了味道。   林鹿:“……”   狗鼻子。   他心想。   林鹿不想穿有烟味的衣服,就把外套脱下来,打开车窗换气,才说道:“你还记得六七年前林氏曾经出过一次重大事故吗?”   盛危一顿,眉头轻轻皱起,他记得。   林鹿轻声:“刚才有个受害者家属来找我商量事情。”   盛危听见这话一下就回忆起来了,上辈子也出过一模一样的事,林氏因敷衍善后工作,迫使受害者家属跳楼。   当时那些新闻林氏做了冷处理,新闻压下去之后就不了了之,给外界带来的感官就是默认了,这也是他对林氏包括林鹿的印象特别不好的原因。   林鹿观察着他的表情,侧身靠过去,将额头抵上他的肩,无辜道:“怎么啦?我说错什么了,你表情怎么那么凝重…”   盛危:“事故善后你有好好做吗?”   “你不相信我吗?”   林鹿故意做出无辜和委屈的表情,他抬起头来和盛危低下的目光,视线相对,车后座空间有限,他们距离也很近,呼吸也慢慢交缠起来。   林鹿轻抿着嘴唇,眼睫垂下来,像是为他的话而感到委屈和难过。   盛危回想着上辈子那些新闻,闭了闭眼,“…嗯。”   相信的。   ·   翌日早上。   盛危刚到办公室,门就被敲了两下,钱特助急切进来道:“盛总,林总上新闻了。”   盛危随手将外套扔到一旁,接过平板一看,入眼的便是上辈子极其熟悉的新闻。   #潘凡斌跳楼被居民劝下#潘凡斌控诉林氏集团对受害者家属不闻不问##环保海洋工程垮塌事件后续##林氏对受害家属善后工作敷衍#   连着几条词条空降热搜,后面都跟着一个爆,受害者家属不满赔偿被生活所迫只能跳楼的新闻,很大程度上能引起大家的共情,加上潘凡斌言辞激烈的控诉,许多人纷纷点进来,一时间舆论迅速发酵。   [我去,林氏是我想的那个林氏吗?居然这样不作为吗?]   [互联网真的没有记忆,这才发生了几年,许多人都淡忘了这件事,当时可是重大事故,央视媒体都报道了呢,没想到林氏居然还能这样怠慢受害者家属!]   [如果不是潘凡斌被逼到跳楼,这件事还要捂多久!?]   [这些资本企业永远都是赚钱的时候冲在第一个,完了出了事就不管不问了。]   [必须严查!受害者家属没有保障的,他们是弱势群体!我们必须号召起来,才能引起上面人的重视!]   [太寒了,潘凡斌好惨……]   评论区的人纷纷谴责,热搜一直挂在前排,热度居高不下,而且转发量还在以肉眼可见的迅速增长。   这些热搜都不是买上去的,是切切实实大家的关注和流量推上去的。   不仅如此,潘凡斌不仅接受了新闻媒体的采访,还自己开了直播间解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还对舆论和媒体的关注表达了感谢,他说他会把这份恩情记在心里,并且会一直维权,不会再放弃自己的生命。   有营销号争先恐后的转载,潘凡斌的视频流传的越来越广。   尤其是他对着镜头哭诉,说他曾找到林总,要求对方按照条款落实赔偿,但是对方不仅不愿意赔偿,而且还把他羞辱一顿。   这段被剪辑下来,受到了广泛的同情。   钱特助有点心慌,抹了把汗:“这应该是有什么误会,林总不像是这样的人,再说了林总身体不适,鲜少出门,怎么可能碰得上呢?”   话音刚落,弹幕也有人质疑他是不是信口开河,怎么能说碰面就碰面,于是潘凡斌说:“我真的和林总见过,就在昨天的音客咖啡厅。”   音客咖啡厅不就是健身房下面那家店吗?   钱特助一哽,他以前去接林鹿的时候经常路过,偶尔还会进去买两杯咖啡。   钱特助看了一眼盛危的脸色,忽然一拍脑门灵光一闪,“音客是连锁店,本市到处都有,对了!林董住的那家医院一楼也有一家音客!没准,他说的是林董呢……”   盛危盯着平板上的视频,眸色凝沉。   偏在这个时候,视频里潘凡斌拿出了手机录音,能从音色听出来是独属于林鹿懒洋洋的声音:“我是有钱,就是不想给你呀?”   “炒冷饭?有媒体愿意关注吗?”   钱特助:“……”   作者有话说:   钱特助:快圆成呼啦圈了,也没圆过去。   112.第112章   随着音频被曝光,潘凡斌指名道姓向媒体捅出林鹿的黑料,林鹿的身份很快也被大家挖出来,这事已经站在舆论的风口浪尖,林鹿的身份也不缺话题度,热度一下就爆了。大家还发现音频里的人就是之前上过综艺的林鹿,与之前优雅从容的形象不同,这次林鹿傲慢轻蔑的姿态暴露无遗,触怒了公众敏锐的神经。   不过短短半个小时,微博就炸了。   潘凡斌哭诉的视频和佐证的音频被营销号纷纷转载,几十分钟就推到了热搜前排。   林鹿之前参加综艺时的片段也被人截取出来,大家都能从音色分辨出音频里的人确实是他。   不过十几分钟,这条微博转发量就高达两万多条,下面评论也增加到了十几万。   [我就觉得很眼熟,原来是那期《下一站远方》的嘉宾?当时就一堆人夸夸夸,现在看来呢?呵呵。]   [跪舔资本,看到林公子的态度了没?资本根本不care,他们傲慢着呢。]这里林公子明显带着讽刺意味。   [资本一向不当人啊,林公子混在这个圈子里,能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呐?]   [卧槽裂开。]   [早就想说了,之前一波人吹嘘颜值,又是吹嘘学历出身,但资本家怎么可能没有黑料?]   [怎么家门高就能拿人不当人??就能有这么过分的优越感!?]   [有知情人现身说法了,林公子还真不是普通富二代,确实是林氏集团负责人,有头脑又会耍手段的那种,据说他就是利用那次事故才正式在林氏站稳脚跟的,而且还和许多高层和其他集团的人不清不楚,照片随便一搜一大把,出入各种会所,还经常主持那种派对,私生活糜乱得很,在社交界赫赫有名,最近倒很久没在林氏现身了,不知道在哪里逍遥快活呢。详情指路帖子樱桃论坛,那里有证据有照片。]   众人大呼这瓜实在是带劲,没想到潘凡斌的事还能牵扯出来一口大瓜。   论坛里甩出来的照片可以看出林鹿和许多人出入各种会所,每次陪在身边的人都不一样,形形□□男女女。   许多路人纷纷下场转发,很快这条热评点赞就过了十几万,而林鹿的事也被揭得差不多了,把事故当踏板,轻佻傲慢,私生活放荡糜乱……   简直让人大饱眼福,叹为观止。   秘书室里也炸开了锅,“今早热搜上那位不就是林先生吗?”   “是啊,前段时间经常来的。”   “不知道微博上爆料的是真是假?”   “真的很难想象啊,但是那些音频说不是伪造的,图片也不像是P的……”   钱特助路过听了一嘴,敲了敲讨论得最起劲的几人的桌面:“行了,忙好你们自己手头上的事,新一季度的核算报告你们谁先整理出来了?”   众人顿时沉浸工作不敢吭声了。   钱特助回自己的座位上取了文件,抱到总裁办,盛危还握着平板。   他把文件放在办公桌上。   盛危说:“去让人把热搜撤掉,还有新闻媒体通知他们删除。”   钱特助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我现在就去联系。”   其实媒体那边也就是跟风恰个流量,钱特助一联系他们,他们就怂了,很快就把转载的视频该下架的下架,该删除的删除,热搜热度也被撤了。   转眼之间热搜,一片清净。   办好之后,钱特助特地告知了一声:“盛总,都办好了。”   盛危靠在椅子上处理公务,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   钱特助带上门打算出去,但临走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您是相信林总才这么做的吗?”   盛危一顿,没说话。   他头一次想法如此模糊,理智上来说林鹿的性子太琢磨不透了,有上辈子发生许多的事情在先,上,他实在没办法完全相信林鹿,毕竟商海里有良知的人不多,要想立足,不进则退,然而要一直往上爬,就必须遵循丛林法则,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必须想尽办法碾压同行和竞争对手。一个公司的成长必定伴随着许多小公司的破灭和其背后家庭的粉碎。   想想也是很现实,很残忍,所以资本家真的很难说谁能跟谁去共情,林鹿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感情上却让他愿意去相信林鹿,这种感觉就像是毫无缘由的一股子动力,催使着他相信林鹿,相信他做的,说的,催使他只要是林鹿说过的话,他都愿意去相信。   钱特助跟盛危这么久,大致也能明白盛危在想什么。   他有点诧异。   最初盛总对林鹿的态度如何恶劣他还历历在目,最近有了缓和的趋势,他原以为是盛总发现林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比想象中的要善良,这才有些改观,现在看好像不是这样。   盛总好像并不是因为林鹿的秉性恶还是善才对他而改观的。   就像现在对林鹿的无条件保护,让他第一时间把新闻撤下来。   只是出于感情上的信任就让他想要去维护。   可以说是盲目,有点违背盛总原则的举动。   难不成……   不不,不会的。   钱特助甩了甩脑袋,把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干净,这时盛危又开口了,嗓音透着天然的冷意:“还有你去查清楚论坛上那个所谓的知情人。”   “未经他人许可,公开传播偷拍照片,该请他去局子坐坐。”   钱特助精神一振:“好的!”   ·   林鹿这些天作息挺规律。   既然他不是命不久矣了,就要好好调养身体,林鹿自然不会如之前一样睡到日上三竿,却也不能像盛危一样大早就起来锻炼。   他刷牙的时候,新闻才刚刚登上热搜。   隔着洗手间的门,他都能听见外面的手机在叮叮当当直响。   洗过脸之后,他拿起手机一看,全是熟人私聊他,因为楼扬这层关系的缘故,他认识不少媒体和官方人士。   这些人问他需不需要帮他把热度撤下来。   但这件事他本身就自有章程,甚至还暗暗添了一把火,所以就婉拒了他们的好意。   他扫了眼热评区,果然对他口诛笔伐争吵得厉害,同情潘凡斌遭遇的,厌恶资本薄凉的,诅咒他出门遭雷劈的,花里胡哨,简直层出不穷。   但林鹿不怎么上心。   舆论同情弱者本就是在情理之中,所以评论区会是什么风向他早有所预料。   他一早就看清舆论的本质,舆论是柄双刃剑,善于挖掘和放大人美好的一面,但每个人都有灰白两面,没有哪个人的灵魂是纯白的,完全没有私心的人是不存在的,然而分明不是天下为公的社会,但舆论却要求他们所喜欢的“偶像”必须完美无瑕,只要存在一点污点,就会被人口诛笔伐。   因为他们起初只看到了这些人光鲜的一面,但凡出现一点污点和瑕疵,就会让人无法接受。   人的本质,总是对自己的底线无限拉低,对别人的道德标准无限抬高。   所以他一早就不想当所谓完美无瑕的偶像,他不会去在意别人的喜欢,也不会去在意别人的误会。   让他满意的是潘凡斌还挺会卖惨的。   还特意挑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出镜。   潘凡斌越是对着直播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自己这些年有多么辛苦,日子多么难过,林氏集团对他们有多么的冷漠和不在意,就越是合乎他的心意。   他甚至还注意到有一些人自动自发给他搞了个众筹捐款,让他拿钱去给父亲治病。   潘凡斌一边在直播间里表达了对这些好心人的感恩和谢意,一边照单全收。   林鹿看完了新闻,挑着回复了一些关心他的人,楼扬就也发来了消息,而且一次性就是十多条。   [楼扬:这潘凡斌又是打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   [楼扬:鹿鹿,你可不能姑息这种人,直接告死他,有律师吗?我联系一个金牌律师给你。]   [楼扬:卧槽,论坛上帖子又是谁发的……]   [楼扬:咦,视频都被下架了,热搜也被撤了?]   林鹿一眼就看到热搜被撤这条消息,跑去点开大眼仔一看,果然相关的词条已经被撤除了。   再点击视频一看,跳出来一行字已查找不到相关视频。   动作这么快,又能有这么大影响力。   一想就知道是谁干的。   “看着脾气那么臭,没想到还挺心软的…”   林鹿撑着额头笑了一声,不过无所谓,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傍晚,盛危回到别墅,吃过晚饭后他去浴室里洗澡,正擦着头发,门忽然被敲了敲。   拉开卧室门,林鹿背靠着墙站在外面。   盛危擦拭的动作顿了顿:“有事?”   “我不能进去坐坐吗?”   林鹿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睫毛垂下来,看上去有点像那种淋了雨的,浑身湿漉漉的小动物。   盛危一个恍神,就让他进来了。   林鹿进了卧室也没有东看西看,就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着盛危披上浴袍,他伸手轻轻揪了揪衣角,终于张嘴:“是你帮我把热搜撤掉的?谢……”   “谢的话就不必说了。”盛危打断他的话。   他本想要问问林鹿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万一音频里的就是真相呢?他又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林鹿身体刚有所好转,他又能做什么?   盛危揉了揉眉心:“…算了,你赶快回你房间。”   林鹿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也他的预料之中,他指尖攥着手里的衣角,深吸一口气,酝酿感情:“你是不是、是不是也觉得事实就是那样……”   入耳的声音又轻,还带着微不可察的颤音。   盛危脚步一停,回过头。   看到林鹿仰着脑袋,柔软微湿的发丝落在眼前,眼睑里布满血丝,里面有一道湿润的痕迹,瞳仁紧紧盯着他,薄得轻松就能揉碎的唇留下深深的咬痕。   盛危猛地顿住。   林鹿眼边的是眼泪?   为什么?   林鹿根本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不然也不会放上那些新闻不管不问,那现在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姿态?   林鹿垂下眼,飞快用手指在眼角抹了一下,将那抹不甚明显的湿润抹去,深吸了一口,偏过泛红的眼看向别处。   盛危说不清楚现在是什么心情,复杂,拉扯,连他也不清楚自己脑海里现在在想什么,只是在克制自己去抬手把林鹿的脸转过来。   “我怎么觉得很重要吗?”   林鹿呼出一口气,扯了扯唇:“对我很重要。”   “我唯独不想你误会我。”这句话轻得,盛危差点没听见。   但就算是他也感受到这句话里面透出一股捉摸不清的情愫。   他心脏跳的很快,一时间有点恍惚:“……”   “算了,我也能理解你不信任我,但是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林鹿站起身,走到门口,拖鞋停下:“晚安。”   这事就像睡前的一个插曲一样。   盛危以为自己不会在意,但当晚他却难得失眠了,一闭上眼,脑海就浮现出林鹿眼眶湿红的表情。   翌日,商务车平稳地开往公司的路上。   盛危闭目养神,钱特助握着方向盘,不时通过后视镜往后看一眼,“盛总,是什么烦恼的事吗?”   他偷偷在心里想,他赌一毛钱,盛总烦恼的事肯定和林总有关。   盛危沉吟,缓缓睁开眼,淡声道:“一个不在意别人看法的人,忽然对你说,他很在意你的想法是什么意思?”   “那应该说明很在乎你这个人啊。”钱特助回得很快。   盛危:“但你们却不是朋友。”   “感情这种事儿可说不准的,”钱特助立马会意,心道果然,这个人肯定是林总。   从始至终能让盛总这么纠结的人只有林总,更何况“不是朋友”这句话简直是灵魂明示了,除了林总还有谁!   他是一直跟在盛总身边的,知道盛总哪哪都好,帅气多金,有能力就更不用说,对下属也不摆什么架子,对朋友也很慷慨大方,唯独性子又直又轴。   盛总以前对林总态度成见颇深,今天听这问法,似乎有了松动的迹象,他可得好好开导开导。   “您看,那么多情侣你侬我侬,但是真正携手到老走到最后的又有几个。同样的,彼此起初看不顺眼的两个人也未必一辈子都会斗下去,说不准这种感情什么时候就变质了呢?而且这种变量是人无法自控的。”钱特助很看得开:“所以顺着本心走才是最省心的选择,您做事不是也一向喜欢顺从本心吗?”   “或许您和林总也能成为志趣相投的朋友呢?”   话一脱口而出,钱特助才发觉自己不小心说漏嘴了。   盛危看他一眼:“我有说这个人是林鹿吗?”   钱特助连忙捂住嘴巴。   好在车很快平稳地驶入停车场,盛危从后座出来,随手关上车门:“姓潘的那里也不能就这么晒着,你去处理一下。”   还说不是林总?   现在这就要帮林总一力代劳了?   您这个觉悟是不是太快了!?   钱特助不敢泄露心里的想法,表面上依旧严肃恭敬:“好的,盛总。”   电梯停在顶层,他们刚从电梯里出来,路过秘书室便隐约听见“没想到”“做出这种事”“热搜”“林鹿”的字眼。   钱特助瞥了眼旁边沉着脸的盛总,顿时脑门淌下滚滚热汗,连忙咳嗽两声,提点这些人:“你们又在议论什么?!”   “钱助,”其中一人扭过头:   “我们在聊昨天的微博反转啦。”   作者有话说:   钱特助:助攻,打钱!!   等我攒一攒,过两天就加更(握拳.jpg)   113.第113章   “反转了?”   钱特助往门外的方向看了一眼,“怎么回事?”   “咖啡厅完整监控被曝光了,”秦秘书把手机递过来,可以看到屏幕上林鹿和潘凡斌相对而坐,两人对话的声音也被监控收录得很清晰。   “…我现在急用钱,你先给我打5000万过来。”   “你这是把我当提款机了?”   “跟踪我,就是为了要钱?”   “你回国有去看你父亲吗?”   这些交谈里信息量过大,首先潘凡斌居然一直在偷偷跟踪林鹿,其次林鹿疑似早就交付了赔偿款,潘凡斌张口闭口5000万,实则是敲诈勒索,而且从监控上来看潘凡斌神气得很,根本不像卖钱的时候说的那样穷得过不下去了。   钱特助深吸一口气又去翻评论区。   [我的妈呀,五千万他还真敢张口要?是不是不知道五千万是个什么概念?]   [我就知道有疑点,现在断案都是看图说话,先前我就在评论区说让子弹再飞一会儿,等完整的视频出来再说,当时还有人喷我,潘凡斌之前放出来的音频掐头去尾,感情是想隐瞒自己敲诈勒索??]   还有人继续站潘凡斌:[讨要赔偿款本身就是应得的,怎么叫敲诈勒索?]   但大多数人理性都回来了:[看监控两人的对话,他们之前的赔偿款好像都已经落实了,超出的不是敲诈勒索是什么?]   评论区吵得不可开交,钱特助知道事关林鹿,匆忙把这件事汇报给盛危。   他推开门,表情严肃凝重:“盛总,昨天微博的事情又上热搜了…而且有了转折,事情恐怕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   盛危一顿,将手里的笔丢到一旁,抬起头来:“怎么一回事?”   就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热评论战几乎趋于白热化了。   很多火眼金睛的网友们发现潘凡斌在直播间哭诉卖惨的时候身上穿的都是破破烂烂的,不知道上哪捡的衣服,但在咖啡厅监控里穿的衣服都是某潮牌名品,连脚下一双鞋都要将近万把块钱,简直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潘凡斌在哭诉的时候,曾经声称自己的父亲病危,连手术的钱都没有,那他又是哪来的钱买的一身名牌!?   网友们都不是傻子,连这样显而易见的漏洞都看不出来,很快质疑声就遏制不住了。   结果在这个当口,又一个采访的曝光给了潘凡斌重重一击。   有记者顺藤摸瓜找到了潘凡斌父亲所在的地点,发现潘凡斌口中病危的老父亲居然在下地干农活。   潘凡斌的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但一听说记者是为了潘凡斌来的,当即就不乐意了:“我早就和那仔断绝关系,仔的事和我没关系,你们别来问我。”   在记者的软磨硬泡下,潘凡斌的父亲才流着眼泪道出实情。   当年他因为施工地点坍塌,断了一条腿,林氏集团调查了他们家的情况,不仅给了他一大笔赔偿款,还愿意帮忙联系学校让辍学的潘凡斌重新回去读书,没想到潘凡斌一声不吭,把钱全部卷走出国了,他没办法,只好腆着老脸又去找上林氏,林鹿了解到他的情况,不仅重新给了他一笔抚恤金,还联络了最好的医院,帮他治腿,治疗了这些年他现在独立下地干活已经不成问题。   林氏给他的抚恤金足够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他回来种地也只是为了打磨时间罢了。   听潘凡斌说林氏拖欠赔偿款,潘老脸色都变了:“绝对没有这样的事!”   当年他儿子把钱全部卷走的时候,他就当潘凡斌死了,后来他的腿能重新好转起来,也得感谢林氏集团,在这期间潘凡斌别说回来看他,连个电话都没打过来过。   听说潘凡斌居然向林总头上泼脏水,潘老情绪激动,颤颤巍巍地回到房间里,摸出压在箱子下面的转账证明展示给记者看。   票据上时间果然是五年前。   这条采访一经曝光,就以迅猛的速度爬到了热搜榜上,点击播放量也是快速增长,还有的记者甚至找到了其他的当年受害者家属,那些人听了这些说法都纷纷摇头:“没有听说没有听说,谁说林氏集团拖欠赔偿款的?没有这种说法的。当年出事的工友们都在一个群里,从没听说过哪家被拖欠过,看到角落里那几桶油了吗?姜助理逢年过节都会来给我们送点礼物。”   经过记者走访查证,发现这些受害者的家属们不仅得到了妥善的安置,每家每户都得到了一座大房子,收到了一大笔赔偿款,而且家里有困难的,林氏集团一直都在定点帮扶,甚至有几个孩子还在林氏集团里工作。   从大房子里出来的记者面面相觑:“……”   这些视频接二连三地曝光简直让准备敲键盘的那些人哑口无言,他们以为这些受害者家属无处维权,只能缩在小小的房子里面,吃饭住房医疗都成问题,但其实人家住在豪华的大房子,受到林氏集团的关护,而且还有体面的工作。   说实话一般来说,出了这种事情上面人也就是甩一笔赔偿款就了事了,但是林氏集团真的已经做得很好了。   原本记者还在怀疑有没有可能是临时作秀,但这些人早就在这里生活了很久,随便找附近的邻居一问,就知道确实是这么个情况,而且他们都知道林氏集团每年都会来人过来看望慰问。   这下热搜彻底爆了,播放量以肉眼可见的极速增长,所有人都知道了两件事,一是林氏集团善后工作真的很负责任,二是潘凡斌真的又蠢又毒又坏。   这些视频实锤一放出来,潘凡斌的直播号就没动静了,开始装死。   但紧接着,就有人po出潘凡斌在国外逍遥的照片。   这些都是潘凡斌在他微博小号上面发出来的照片,现在小号也被人扒出来。   【这就是潘凡斌口中的一直在打工赚钱?】   【照片】【照片】【照片】   照片上潘凡斌纸醉金迷,看背景应该是某个赌场,左右手都搂着妹子,挥霍无度一掷千金。   如今大家都知道他这个钱是从哪来的,就是卷走了他爸的赔偿款,把自己亲生父亲弃之于不顾,在国外肆意挥霍,一次都没回来看过,现在还想靠卖惨敲诈,让之前力挺他的人恨不得去吐一吐。   群情激奋的网友们几乎要把潘凡斌的微博和直播间冲烂了。   [怎么不卖惨了?难为你还为了拍个视频卖个惨,去垃圾堆里翻衣服,不容易吧?]   [把你爸的赔偿款给卷走了,你还是人吗!?]   [何止呢,他爸分明好好的,他还诅咒他爸病危?]   [呕呕呕,原先林总说不想把钱给你,我还去骂过两句,现在我自扇嘴巴,你这种垃圾,别说五千万,一分钱你都不配!]   [这种人怎么有脸回来要钱的?]   [yue了,这就不是个人!]   [把跳楼当作秀,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怎么办?你这种人怎么能这么坏?]   潘凡斌之前卖惨的视频被拉出来群嘲,其实大多数网友都是好心,正因为是好心,所以发现被蒙蔽利用的时候才更为愤怒。   钱特助偷偷看了一眼上司,还以为事情反转了,盛总也会放下心来,没想到盛危的表情更加凝重。   原来上辈子的真相是这样。   林鹿没有拖欠过任何一笔赔偿款,也没有忽视过任何一个家庭的苦难,他也没有逼过任何人去跳楼。   是他的偏见。   他的偏见促使他的怀疑和不信任。   林鹿也只是不喜欢解释罢了。   其实仔细回想上辈子,他对林鹿印象那么差,是因为林鹿搞垮了盛氏,所以他先入为主认为那些绯闻和新闻都是确有其事。   但说到底,林鹿也没有做错,只是商业竞争罢了。   盛危一恍神,碰了一下平板,发现又有一条词条空降热搜#盘点环保海洋工程事件始末#。   “先申明,我发这个帖子不是为林氏集团洗白,就是为了蹭热度似的,就是蹭热度。”   “大家都知道,一个大型工程想要动工肯定要对当地的土质进行检查验收,这个步骤也是为了防止类似塌方之类的事情发生。”   “那为什么当年这个工程还是塌方了呢?因为这是s某为了z绩伪造了检查报告,忽视了沙土风险,在这里动工可能造成的塌方的风险,顺便一提这个s某在当年就已经进去了,现在还被关着呢。”   “然后我要提这个工程真正的承建方合禾建设公司,众所周知林氏集团主营业务是航运,并不懂建造,当年林氏委托合禾搞了这个工程,合禾偷工减料,强制工人夜间上工,这才导致了这场悲剧,林氏监督不力肯定是有重大责任,但是合禾也必须背上锅呀?这些出事的工人其实都是合禾公司的工人,为什么合禾神隐了?相信很多人吃瓜吃到现在,甚至都没听过这个名字,那是因为出事之后,合禾老总就圈钱跑路了。”   “后来事情大家都知道了,s某进去了,合禾跑路了,留下来背锅的就成了林氏。”   “当时环保海洋工程的决策是谁做的?是现任董事长林海天。林公子才刚刚入驻总公司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林海天有一次正面回应过吗?没有。当时在媒体的曝光下,林氏董事会就出走了一大批,谁都不想担责任。当年还是林公子主动站出来处理了这件事,再和你们透露个消息,他比潘凡斌还小2岁哈哈哈。”   此话一出,许多人都沉默了。   确实林氏集团必须为这次工程项目负责任,林鹿生在林家,从小享受那么好的资源,肯定也是有义务承担责任的。   但他也是所有该承担责任里面的人最无辜的一个。   伪造检查报告的不是他,偷工减料的不是他,强迫工人上工的也不是他,决策还是林海天做的,也不关他的事,最后却要一个刚成年的孩子承担责任,负责善后。   然而就是这样,却还是被潘凡斌这种白眼狼攀咬带节奏,甚至差点就要被误会被网暴。   盛危也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样的内情,看完了起因始末,他隐隐觉得脑海里有根筋在抽动,放在膝盖上的手背绷起青筋,缓缓按上额角,嗤笑一声:“林董可真是有出息。”   “可不是么…”钱特助都震惊了,一出事全都往后缩,推个刚成年的孩子出来善后,这叫什么事!?   “不过好在这件事圆满解决了。”钱特助庆幸说。   “圆满解决?”盛危低声:“我倒是没有林鹿那么好的脾气。”   “您的意思是……”   “让法务部辛苦一点,之前力挺潘凡斌的账号该告的告,还有论坛造谣发帖的那些人也一并算上。”   钱特助抹了一把汗,就知道这次盛危是动了真怒了。   ·   热搜的反响不错,在林鹿的计划范围之内。   这也是在姜学文背后的操作下,他清楚潘凡斌的事,但凡林鹿开个口就会平息,而且这件事本身也很容易澄清,但林鹿就是故意不解释,诱导盛危误解他,对他产生愧疚,故意让他纠结。   现在潘凡斌被他利用完了,价值也被榨得干干净净,现在连回收的价值也没有了。   下午有个博主发了一条微博说他在某某路看到了刚从网吧里出来的潘凡斌,一个经过的路人认出他来,揪住潘凡斌的袖子不让他走,让他退钱。   是了,之前潘凡斌还弄过众筹。   经这位博主一提醒,这些人也幡然醒悟,跑到潘凡斌微博下面让他退钱。   [rnm退钱!!退!退!退!!!]   林鹿托着腮,看得津津有味,不过他更好奇的还是盛危的反应,盛危应该也受了不少触动吧。   他看出来盛危是个特别耿直的人,容易受第一印象所影响,他和盛危现在这个状况的僵局就是盛危前世对他的印象太糟糕了,所以要想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必须要让盛危对他彻底改观。   正想着,听见楼下玄关传来动静。   林鹿立即起身把房间弄得乱了一些,随后从床上抽了个抱枕抱在怀里,往阳台走去。   盛危一手解开西装扣子,问许姨:“林鹿人呢?”   许姨在清洗水果,一边洗一边担忧说:“应该在自己房间,林先生应该是心情不好,一整天都没怎么出房间。”   盛危顿住。   “洗了点杨梅,您帮我带上去吧。”许姨递给他一个果盘。   盛危端着果盘,往楼上走去。   他敲了敲门,听见里面隐隐传来回应,才推门进去,一眼没在卧室里看到人。   将果盘留在茶几上,客厅、卧室都没找到人,盛危将目光投向阳台,拉开密闭的窗帘和推拉门。   一眼就看见林鹿背对着他窝在懒人沙发里,屈着两条腿,就这么抱着膝盖,怀里还抱着个抱枕。   盛危有点搞不懂自己最近在想什么,面对林鹿他失控的情绪越来越多,看到这样的场景,居然心里莫名一紧。   他大步走去,看着林鹿蜷缩在懒人沙发里,漂亮精致的脸小小的,还没他的手掌大,眉头轻蹙着,不知道做了什么梦。   难道说林鹿这一天都是这么缩在这里的吗?   身体刚好没两天,就坐在阳台吹风,不会对身体造成负担吗?难道是心情不好,所以身体上的难受也都会被忽略掉吗?   盛危莫名想到网上那些恶评,还有之前的那些恶意揣测,林鹿看似不在意,实则又真的不会被这些话伤到吗?   他注意到林鹿眼角有微微的湿红,下意识伸出手去。   然而还没等他碰到,林鹿就茫然地睁开了眼。   视线落到盛危的手上,他闭上眼睛,噙着笑在指骨上轻轻蹭了一下。   “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鹿鹿偷偷藏起眼药水:嘘,你们别和他说。   ·对不起对不起,在修101章的时候我捣鼓文档,眼花不小心把前面重要的给删了,导致之前少了一大段,现在重新补回来了,感谢小天使们提醒,找回花了很长时间,这一周对不起大家TT郑重向小天使们致歉,对不起对不起TT   114.第114章   盛危收回手:“一个人坐在这里做什么?”   林鹿半边脸颊贴在抱枕上,似睡非睡的,眼皮垂下来,只张开一道缝:“嗯…刚才在睡觉…”   “为什么在这里睡?”   “这里舒服。”   怎么可能舒服?   盛危见他无精打采,就把手递过来:“我拉你起来。”   林鹿松开抱枕,把手递给他,盛危手臂微微用力,就把他从懒人沙发里拉起来。   可能是因为在沙发里坐久了姿势的缘故,林鹿的腿有点发酸,差点要一脚踩空,好在盛危及时扶住他的腰。   “去换身衣服。”   林鹿问,“换衣服?”   “带你出去转转。”   许姨在厨房准备晚饭,见他们两个人下来,往外走去,不由问:“先生,晚餐马上就要好了,还要出门吗?”   盛危:“今晚我们在外面。”   林鹿跟着盛危来到车库,他记得当时他第一次来到这里,也被浅浅的震撼了一下,毕竟这里收纳的跑车是他见过最多的,可以说只要他想得起来,听过名字的,基本上这里都停放着。   他一眼就注意到车库里又添置了一辆新款,应该是ROX进阶款,单看外形有点像LaFerrari,手放在门把上就自动解锁了,车门飞翼一般向两边展开,ROX的车他还从来没开过。   盛危原本是想坐进驾驶座,见他的目光落在方向盘上,便问:“试一试?”   林鹿有点犹豫,他虽然考过驾驶证,但是几乎从来没有自己开过车,上辈子和这辈子都一样,他没怎么摸过方向盘。   有点担心会不会把车开到河沟里去。   “算了,”林鹿不想自找麻烦,开了个玩笑,“你也不怕我把你的车给开跑了?”   盛危不甚在意,“开得跑就归你。”   林鹿觉得盛危有点小瞧他的意思,一时被激起几分气性,但手刚摸到驾驶座的皮椅,这几分气性又散得一干二净。   “我还是去副驾驶。”   盛危扫了他一眼道:“不敢开车,倒是敢去坐副驾驶?”   “我很久没摸过方向盘了。”他可是很惜命的。   “我在你旁边,能出什么事?”   林鹿不想再做争论,正打算绕道去副驾驶,没想到盛危不想再跟他磨磨蹭蹭,直接把人塞进了驾驶座,还给他锁上安全带。   林鹿赶鸭子上架,在盛危的讲解下熟悉了一遍车里的操作系统,他扭脸看向盛危:“万一这车撞坏了,你可别怪我。”   盛危说,“放心,撞坏了也不用你赔。”   林鹿不知想到什么,笑了声:“万一这车翻了,明天的新闻可就有意思了。”   到时候盛氏集团和林氏股票估计能大跳水,财经版面估计能全占了。   盛危大致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催促地敲敲扶手:“别想了,你想的没可能发生。”   林鹿故意抬杠,“怎么,盛哥不想和我一起出事?”   盛危啧了一声:“你就不能盼着点好?”   说话间,林鹿发动了引擎。   他确实是很久没碰方向盘,但好在这车比较容易上手,比起拉法简约的内饰,这台车明显要自动化得多,一键启动,还能根据人体自动调节座椅舒适的高度,以及座椅的温度,尤其自动驾驶的汽车,能够根据路况自动维持车速。   盛危在导航系统里输入目的地,林鹿跟着路线提示往前开就行。   车载里播放着悠扬的音乐,洋溢在密闭的空间里,窗外天色黑沉,璀璨的街灯倒映在车窗上一闪而过。   随便找了一家酒店解决晚餐,随后又回到车上,盛危打开了天窗,顶部的挡板向两边挪开,就成了露天敞篷跑车。   驾驶汽车和平时坐在副驾驶的感觉完全不同,随着油门踩下去,音浪叠叠飙升,浑身舒畅感是无可比拟的。   跑车开过高架,停在江边一处音乐观景台附近,左手是一望无边的江水,不远处就是新京市著名的景点“新京之眼”,架体是由数道环形结构组成的,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只眼睛。   “消气了吗?”盛危从后座拿来一罐啤酒,食指扣住拉环一钩,易拉罐就被打开,仰头喝了一口。   林鹿说,“消什么气?”   “你不是不开心吗?”盛危看他一眼,“因为我之前没回答你。”   其实林鹿还真没有生气,毕竟盛氏因为他倒过一回,盛危对他没好感,不站在他这一边才是正常的。   正因为能理解,他在想要通过运作这件事来扭转这一切。   何况盛危不是还本能的帮他了吗?   所以他还真的没生气。   不过他也没想到盛危会因此带他出来散心兜风。   想想之前欧云芸过世,盛危也是看他状况不对,带他到国外散心,现在又是带他出来兜风,安慰人的方法还真是挺老套的呢。   林鹿便没立刻回答,他扭身到后头去,拿过来一只保鲜盒。   那是在他们出门前,许姨让他们带上的杨梅。   他先尝了一个,又从里面挑了一只汁水饱满的杨梅递到盛危的嘴边。   盛危:“我不吃这个。”   林鹿好整以暇:“吃了我就回答你。”   盛危停了几秒,才做出让步,勉为其难吃了一粒。   囫囵吞枣地咽下去,甜得他直皱眉,又喝了一大口啤酒润润嗓子。   林鹿在旁边等了一会儿,发现不对:“……你没吐核吗?”   盛危脸上没什么表情:“已经咽了。”   林鹿:“……”   夜风在彼此之间静静流动,远处隐隐传来呼啸的汽笛声,气氛安静一会儿,但只是觉得平静柔和,并不尴尬。   过了片刻,林鹿才开口:“也不能怪你,毕竟我风评一直都是那样……以前我也不喜欢解释嘛,所以才会导致那么多的误会。”他仰起脸,笑了笑:“而且你无论相不相信,不都是站在我这一边了嘛。”   这话倒是真心实意的,他也没想到盛危即使不相信他也愿意站在他这一边。   林鹿手肘搭在方向盘上,说:“不过你就不担心你插手,别人会怎么联想我和你的关系?毕竟这是我的事情,你出面的话,难免不让别人多想,这你不介意吗?”   “他们怎么想是他们的事,随他们揣测去,”盛危毫不在意,“他们胡思乱想,我又不会掉一块肉?”   林鹿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盛危也不是那种会顾及别人眼光的人。   他笑了笑,又往嘴巴里面塞了两粒杨梅。   盛危仰头靠在座位上,说:“以前我是误会你很多,往后……”   林鹿开了个玩笑:“往后继续误会?”   盛危皱眉:“怎么可能。”   “我就开个玩笑。”林鹿托着腮笑说:“而且那些新闻我没放在心上。”   “现在很多新闻根本就是看图说话,开局一张图,后面全靠编,所以以前那些谣言我都懒得回应。”   盛危又想起一件事,道:“论坛上那个所谓的知情者发帖,你有线索吗?”   林鹿很注重隐私保护,出入会所的照片能被拍下来,这就说明那个人盯林鹿盯了很久了。   “论坛?”林鹿只翻了翻微博,不知道什么论坛。   盛危就把手机打开,顺着链接点进去,那条论坛的帖子已经被删除了,但是他当时截了下来。   林鹿扫了两眼,“里面有几张照片,时间跨度很长了。”   看到这些照片,他就基本上知道是谁做的。   和他利益相冲,又盯着他这么久的,只有萱姨。   “应该是萱姨。”   “林董的秘书?”盛危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么个人是谁,挑眉,“她为什么做这种事?看不惯你?”   林鹿眯了下眼:“谁知道呢?”   萱姨是他见过最能隐忍的人。   林海天比她都差远了。   前世,她在林海天身边时是勤恳能干的秘书,面对林轩澈也没有丝毫的维系和袒护,在外面两人交流也很少,若非他好不容易查清楚林轩澈和萱姨的母子关系,还真没看出来萱姨和林轩澈是母子。   不过上回在医院,让他察觉中间还漏了什么更关键的东西,所以让姜学文继续深挖。   想来再过不久就有结果。   盛危扬手把空的易拉罐扔进垃圾桶,易拉罐碰撞在桶里发生乒乓的声音,他说:“我已经让钱特助查那个帖子了,要真是萱姨,她要为她的造谣付出代价。”   “你还让钱特助去查这事了?”林鹿眸光一转,松开安全带,扭过身在趴在盛危腿上:“我早就想问了,你为什么对我的事那么上心?对我那么好啊?”   盛危低头看他。   没把他推开。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想知道。   做出这些事是出于他的本能,但是他的本能又是出自哪里?   包括他知道林鹿并没有哭,其实是偷偷滴的眼药水,但他不戳破。   “怎么不回答我?”林鹿问。   盛危散漫道:“你猜呢?”   “我哪里猜得准?”林鹿舔了舔被杨梅洇得湿红的唇,“谁知道会不会我猜错了,盛哥又变回一开始对我的那么凶?”   盛危听他这么说,啧了一声:“…我什么时候凶过你?”   他确实是脾气不好,经常凶人,但是从来没对林鹿发过火吧?   林鹿这小身板磕磕碰碰就会碎,谁知道被他凶一句会不会晕过去,这么久了,他连个重话都没说过。   “再说了,我要真凶过你,咱俩还能这么和和气气,坐在车里唠嗑?”   林鹿听见这话笑了一声。   这倒是。   他也算是有仇必报,不肯吃闷亏的那种,盛危要真是凶他……   盛危好像猜透了他在想什么:“你能憋得住不使坏?”   林鹿难得说了句实话:“憋不住。”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笑起来。   这时,不远处有一群人走过来,看样子有点像是游客,这里的音乐观景台每到整点都会喷水,和江面上的“新京之眼”交相呼应,所以到这里打卡的人从早到晚都很多。   一道惊喜的男声响起:“这徽标不是ROX吗?”   “好像是,还是进阶版跑车,市面上都很难买到。”   “主要还是贵,要多少个w来着?”   “拍个照吧,发朋友圈倍有面子。”   林鹿:“……”   他把车停在观景台附近最不起眼的一侧,可能是整点到了,音乐喷泉升起灯光,所以反而引起了注意。   几个人嘻嘻哈哈走过来,看人数搭配,应该是三对情侣。   因为周围灯光很暗,黑灯瞎火的,跑车也没开灯,其中一名女生快步走过来,靠在引擎盖上摆了个姿势,男生拿出相机调亮灯光。   一对焦,这才发现车上还有人。   “等等,车上有人?”   林鹿还以为他们拍了照很快就走了,没想到居然发现了他们,也小小地吓了一跳。   因为他也是第一次坐这辆车,对内饰还不太熟悉,手肘不小心碰到了喇叭按键:“叭!”   这下好了,大家是真的确认车上还有人了。   女生脸刷的就红了,捂脸跑开:“啊啊丢死人了…”   其他人也匆匆跟了上去。   气氛安静了几十秒,林鹿无辜扭头:“…我不是故意吓她的。”   盛危看他一眼,“我知道。”   “不过ROX还真的是很出名啊,隔着这么远都能认出来。”   这话不含任何嫉妒,就是单纯的一句赞美。   林鹿也是和柏季言一手将双木建立起来的,自然知道打造一个品牌,其中的难度有多大。   他忘了是谁曾经做过统计,千家公司成立,三年尚存的十不存一,而万家公司成立,能够做到家喻户晓的,万中无一,就能想象打造一个知名品牌,难度有多大了。   当年双木是国内第一个做智能驾驶的,成立之初只有投入,没有回报,他们当然也会彷徨不决,他们创立的品牌最后能不能销售得出去,有没有人买?   尤其是林鹿,智能驾驶当时对他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领域,他对这个领域本身没什么兴趣,只是柏季言想做而已,他才从各种渠道搜集资料帮忙运营。   或许创立一个品牌就是不断敲打,不断前行,最后找到想要的答案的过程。   这样的忐忑,在双木销量爆火的时候没有感觉。   真正有实感的是有一次是他和柏季言出门去海洋馆,一路上在路上看到了几十辆跑着的双木系列车。   那时候他们才对此有实感。   那是一个打造品牌的成就感,这种感觉是无法比拟的,他至今记忆犹新。   林鹿承认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功利的人,所以在看到路上跑的都是双木的车,他胸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在双木创立之初,他没想到双木那么受欢迎。   同样的,他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和盛危坐在ROX里聊天。   林鹿说完那句感慨就没声了,盛危知道他这是想到了双木:“不舒服了?”   “…没有。”林鹿回过神,“我还不至于这么小心眼。”   “是么。”   盛危抬起他的下颔,借着仪表盘的灯光打量了他两眼,见他确实没有不舒服,只是脸颊微凉,应该是夜风吹得有点冷。   “冷吗?”   “只有一点。”   盛危就把天窗合上了,跑车重新回归密闭的环境,隔绝了远处的音乐和喷泉声,这下气氛更安静了。   林鹿这些天准点睡觉,此时到了生物钟,已经有点困了,盛危开口:“双木已经开始破产清算了,我打算到此为止。”   林鹿一愣,“什么意思?”   “我原本的目标是双木和林氏,但现在打算到此为止。”   也就是说不再继续报复他了?   林鹿第一反应是不干了:别啊,上辈子的生死大仇呢?   怎么能说放就放?不是前几天还说要整垮我爸的公司吗?   好歹整垮了再说啊。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开口,盛危又道:“所以合约到此为止。”   林鹿垂下眼睫,他冷静下来一想,觉得这样也不错,正好他从盛宅里搬出去,趁着这个机会把林家那些破事整顿干净。   说不定距离能产生意想不到的催化效果,暂时保持适当的距离或许也是不错的。   “好。”   他抬起脸,张开手臂:“那最后能给我个拥抱吗?”   盛危看着他。   林鹿鼓起脸颊,催促他,“快呀,我胳膊都酸了。”   盛危这才握住他的手臂,林鹿也很配合,顺势钻进盛危怀里,因为中间还隔了个中控台,他手肘又不小心蹭到了底盘升降键,跑车底盘顿时往下降了降,但谁都没管。   林鹿将脑袋抵在盛危肩膀,双臂也随之挂了上去。   “咱们今晚就在车里过夜吧,我有点困了。”   “随你,”盛危倒没什么意见,“你能睡得着?”   他记得林鹿睡眠质量不好,对睡眠氛围要求也很高,以前还经常做噩梦,常常惊醒。   对睡觉环境那么挑剔的人,在车里能睡着?   林鹿眼皮耷拉下来,“……别小看我。”   盛危:“别压着仪表盘,到后面睡。”   林鹿像没听见,没理他,一动不动。   盛危就把他抱起来,本来是放到后座,但林鹿贴着他不放,他就干脆也在后座坐下来。   “我知道你没睡。”   “…你怎么知道?”林鹿确实是很困的,闭上眼睛也觉得自己要睡着,结果却没睡着。   他睁开眼问。   “猜的。”盛危低眼看着他,“我猜中了?”   林鹿暗暗掐了他一把,“你猜错了。”   结果盛危皮糙肉厚,没什么反应,他倒是手指咯得慌。   没等盛危说什么,怀里猛地一重,林鹿将脸埋过来:“别再打扰我了,我要睡了。”   盛危一垂眼,就看到林鹿小半张雪白的脸,嘴唇洇得红红的,眉心微蹙,没有丝毫防备,温热的吐息不时喷洒到他胸口。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手掌才慢慢放到林鹿的后背。   林鹿轻声呢喃,“…你心脏好噪。”   盛危呼出一口气,他也觉得,他现在心跳活跃的不正常,比他平时做五组有氧训练跳得还快,而且烧的他浑身体温都在升高。   也不是第一次了,这一段时间都偶尔发生。   现在看来真的得去查一查……不能再拖了。   盛危闭上眼,这是他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作者有话说:   鹿鹿:你心跳吵着我了。   115.第115章   林鹿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还没亮,他没立即睁开眼,缓了两秒,感觉自己的脑袋压着的地方很富有弹性,还是温温热热的,不像是枕头。   他下意识摸了摸,才迷迷糊糊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这么一回想,瞌睡虫就跑光了。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脑袋抵在盛危的胸口,半边身子都压在盛危身上,因为外面天还没亮,车里光线有限,他仰起脸只能看到盛危轮廓分明的下颔。   盛危好像还没醒。   林鹿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上辈子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能和盛危心平气和地坐在车里兜风,盛危还给他当了一晚上靠枕。   不知道看了多久,困意重新席卷而来,林鹿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隐约间他听见盛危手机响起来。   盛危睁开眼,皱了皱眉,顺手将手机拿起来,接通电话:“什么事?”   钱特助听出盛危声音压得很低,于是长话短说:“盛总,论坛发帖人IP查到了。”   “是个水军工作室,和工作室交涉后,他们说是有人把照片通过邮件的形式发送过来让他们曝光的,起初他们不想招惹资本,所以并不打算接,但对方出了高价,打了一笔钱过来,他们这才动了歪心思,现在恳求我们不要起诉。”   盛危沉声问:“银行流水查过了吗?”   “查过了,走的是国外帐户,不过我委托了国外的朋友帮忙查,查到开户人名字。”   钱特助顿了顿说:“庄邱。”   “这是个什么人?”盛危觉得这名字很陌生。   “这个人以前在国内和前妻是一起合开发廊的,后来离婚出国了,日子过得平平淡淡的,还算过得去,和国内基本上断了联系,因为平时不怎么和其他人联络,所以他的消息还真不好查,值得一提的是他有一个表姑,名叫庄萱。”   没想到还真被林鹿说中了。   盛危低头望了一眼林鹿。   林鹿侧着身子靠在他怀里,柔软乖巧,小小的一个没什么重量,比睁眼醒的时候乖顺安分得多,至少这个时候没打什么歪心思,微红的嘴唇微微开合,温热的呼吸偶尔扑到他怀里,他的心脏不知为什么又开始加快。   “这个庄萱身份有点特殊,是林董的贴身私人秘书,跟着林董也有个二十多年了。”钱特助询问道:“我们接下来……”   “有什么可顾虑的?”盛危挑眉:“直接告就是了。”   “还有我深入查了下卢医生,确实发现了不少疑点,发现他在林氏疗养院虽是位主任医师,但去年他老婆升职,他也在中间插了一脚,能调动的人脉比我们想象的要多,不过要拿到确实的证据,可能还要深挖,不过已经找到了切入点应该不难。”   “时间?”   钱特助:“短则一周,长则半个月。”   “知道了。”   ·   林鹿再醒过来,外面早就天光大亮。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肩膀上披着的大衣随之滑落下去,他低头一看,认出是盛危的外套。   他伸手捞起来,左右张望了两圈没看到盛危的人影。   盛危人呢?   正犯嘀咕,车门就被拉开来。   外面日光烧灼,他眼睫被刺得抖了抖,看到盛危手搭在车门上,慵懒地低头看他,日光从后面照过来描摹出一道光晕:“醒了?”   林鹿揉揉眼皮:“嗯…”   嗓音又低又哑,也是难怪,睡了一晚上了,醒过来多少会觉得嗓子干渴发痒。   正想着,怀里忽然被丢过来一个纸袋。   林鹿撑开包装一看,里面有豆奶,还有流心豆沙包。   “这是……”   “早餐,”盛危坐到驾驶位,发动引擎:“睡了十个多小时,不饿吗?”   “饿了。”林鹿拆开塑料包装,慢吞吞把吸管插进豆奶里。   “好久没喝豆奶了,其实我还是更喜欢咖啡,比较能提神……”   “给你买就不错了。”   盛危道。   他刚才在附近找了一圈,都没发现咖啡店,只有早餐车。   该死,为什么早餐车上没有咖啡卖呢?   林鹿埋头吸了一口:“不过还是挺好喝。”   盛危:“…嗯。”   林鹿又问:“你吃过了吗?”   “我不饿。”盛危话还没说完,林鹿就把一只流心豆沙包撕开一半,递到他唇边:“张嘴。”   “帮我解决掉一点,你买太多,我吃不完了。”   盛危专注着路况,瞥了他一眼,这好像是他用过的借口。   林鹿说,“味道怎么样?”   “还行,我不挑,”盛危回想道:“毕竟以前一连吃三个月的盒饭都是有过的。”   “盒饭?”这个词对林鹿来说有点陌生。   “就是那种工地上的盒饭,十元三个菜随便挑的那种,”盛危笑了声:“我爸当然为了让我熟悉工程流程,把我丢到工地上,跟进项目做瞥工,和工程组同吃同住住了三个多月,那里一日三餐都是这种盒饭,你肯定没吃过。”   林鹿确实没吃过,十元三个菜,他想都没法去想。   而且他这个小身板,别说到工地上,和人家同吃同住三个月,说不准住个没两天就被送到医院去了。   他都有点同情盛危了:“能吃饱吗?”   盛危说:“多添点饭呗。”   “再不然,多喝点黄土黄沙西北风也喝饱了。”   “太不容易了,”林鹿嘬了口豆奶说。   他是一点都苦都吃不了的,在这点上,他甘拜下风。   盛危笑道:“其实住的久了,住习惯了,也觉得那里挺有意思,偶尔还会想念一下。”   聊着天,林鹿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小少爷,好久没听到您的声音了,您最近还好吗?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那头是林宅管家周伯。   林鹿说:“我这边的事情要告一段落了,你让人来接我一下。”   “真的吗?”周伯显而易见的激动起来:“您终于要回来了,我立即派车过去接您。”   “嗯,我等着。”   周伯道:“地点是紫庭山吗?因为以前我们和盛氏来往也不多,所以我这里没有住宅的特别记录。”   “没错,”林鹿说,“来紫庭山接我就行了。”   又稍微聊了一会儿,周伯关心了几句他的身体情况,这才挂断电话。   盛危就坐在他旁边,自然也听到他打电话,等电话挂断才出声:“要走了?”   “协议结束了,自然要走了,”林鹿说。   说完,车里气氛陷入一阵寂静。   “…………”   是了,现在柏季言完了,双木也走向穷途末路,他跟林鹿也和解了,各归其位才是正常的。   盛危勉强着把心里莫名的烦躁按捺下去,指骨下意识频繁地敲打着方向盘:“什么时候?”   林鹿说,“今天吧。”   盛危一顿,半响开口:“你……倒也不用这么急。”   他说,“家里也不是没有你住的地方…你再多住一段时间也可以。”   这时手机叮咚一响,林鹿看了一眼,周伯给他发来了短信:“不用了,周伯和司机已经出发了。”   盛危没话说了。   林宅的司机比他们想象的都要快。   他们刚回紫庭山,林宅的车已经比他们先一步到了,周伯也来了,帮忙把林鹿的行李收拾好了。   初见周伯,许姨他们都吓了一跳,周伯看上去非常像电影里出现的标准的英伦管家,身穿标准的燕尾西装,姿态得体且优雅。   许姨切了点水果作为招待,周伯也没动。   “怎么忽然就要离开了呢?这也没个准备…要不再住两天再走?”许姨婉留道。   “不了许姨,”林鹿笑笑,看了盛危一眼:“我都和盛哥说好了,而且接我的车都已经来了。”   “我也觉得林先生再留两天比较好,你看今天这天……”管家正打算说今天天气不怎么样,结果伸头一看,外面阳光明媚,晴空万丈。   管家:“……”   他后半句话就说不出来了,表情忧愁。   这段时间,管家和许姨早就和林鹿熟悉了,虽然早就知道林鹿不会常住,但这一天到来了,还是依依不舍,平时盛危在公司的时间更多,平时也就是回来睡个觉,甚至有时候还会直接睡在公司,所以平时林鹿陪着他们的时间更长。   管家叹息,“林先生一走,这里又要冷清下来了…”   林鹿笑着说:“我会常来看望你们的。”   许姨接话:“林先生得空了就给我们来个电话就行了,跑来跑去的也累身子。”   管家点头。   “我也是不久前才得知林先生要走了,也来不及准备别的,就给林先生烤了点糕点捎上,这可是我的独门手艺,外面吃不到的。”   周伯皱眉,这话他就不乐意听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难得插了句话:“我们小少爷在家有专门的营养师团队,还有厨师团队,用不着带这些。”   许姨麻利地打包:“林先生就好这一口,我做的都是林先生最爱吃的。”   林鹿打圆场:“谢谢许姨费心了,麻烦周伯装上吧。”   周伯面对林鹿就换了张脸:“哎,听小少爷的。”   好不容易把东西都送上车,林鹿来的时候就是一个手提箱里面东西都没装满,走的时候满满当当几大袋子。   坐进车里,林鹿在降下的车窗招手:“我走了。”   绿荫之下,盛危手抄在兜里站在台阶上,看不到表情:“嗯。”   ·   回家后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过了一周。   林海天还在手术康复期,集团内的事务大多都是萱姨把需要紧急处理的文件带到病房给林海天处理的。   林鹿回去后,第二天就接手了林氏事务。   虽然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应该以修养身心为主,但是毕竟都是上辈子处理过的事情,所以并不怎么耗费心神。   早上八点,林鹿来到公司,桌上早就按照他的习惯备好了咖啡,他脱下外套,随手递给姜学文。   姜学文是他的私人助理,以前他在双木,姜学文就在双木工作,现在双木倒了,他回归林氏,姜学文自然也回归了。   “林总,我把需要处理的文件都贴上标签了。”姜学文说。   “辛苦了。”   姜学文顿了顿,看看他的脸色:“您现在和盛氏那边还有联系吗?”   “暂时没有。”   从盛宅离开后,他们就一句话没聊过了。   不过这是正常的,他们都是大忙人,盛危本来话就不多,林鹿以前闲着没事儿,会骚扰他找他聊聊天,但是现在他也忙了,自然没功夫联系。   他抬眸,“怎么了?”   姜学文连忙摇头,“没什么…就是感觉您在盛家这段时间好像变了不少。”   “心态吗?”林鹿淡淡笑了笑,虽然在姜学文看来他可能就是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但其实中间隔着两辈子的大起大落,难免有些变化。   姜学文递给他两片维他命,抿了抿唇:“您在那里住得怎么样?”   林鹿接过来,就着咖啡吞服下去。   咖啡甜度适中,温度也是温热的,并不烫嘴,既能维持他的血糖,又能给他提神。   “还行吧,”林鹿说,“盛危挺好相处的。”   姜学文:“……”   他好歹也是业内人士,对盛危的传闻略有耳闻。   这话也就林总能说得出口。   “让你调查萱姨的事怎么样了?”   他还是很在意配型那天萱姨的反应,或者说有点想不明白……萱姨为什么会让林轩澈白白放弃那么好的表现机会,连林轩澈都能看得明白的形势,林轩澈都想去给林海天捐肝,萱姨为什么一个劲拦着不让,还找了那么蹩脚的借口。   怎么想都觉得里面有猫腻。   “有眉目了,三天内能出结果。”姜学文躬身道:“届时会把文件放在您的案头。”   林鹿颔首,捧着咖啡笑了笑:“我很期待。”   正说着话,他摆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林鹿随手拿起来一看。   诧异地发现来电人居然是盛危。   盛危主动联系他?   就算是住在盛宅里,盛危联系他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总不能想他了吧?   接通后,林鹿清了清嗓音:“盛哥?”   那头顿了片刻,直接道:“有空吗?”   林鹿含了口咖啡,好奇问:“什么事?”   “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什么事…”林鹿搁下咖啡杯:“电话里不能说吗?”   盛危坐在办公室,桌面上放着的正是钱特助刚送来的一份文件。   他眸色深邃:“当面说比较好。”   116.第116章   中午十一点,刚结束了第二场会议。   宣布会议结束后,会议厅严肃凝重的氛围顿时一扫而空。   林鹿从座位上起身,朝大家点了点头,从会议室里离开。   “林总也有许久没来总部了吧,感觉怎么对什么事情都了如指掌。”   “你以为林总和二公子一样啊。”   “林总许久没在总部现身,林董又经常带着二公子出入,之前大家不都怀疑二公子要被扶持上位了吗?”   “没有林董这个火车头硬在前面拉着,谁认什么二公子啊?”   姜学文整理着会议文件,瞥了他们一眼,这段时间有关林氏继承人的猜测不断,林总曾叮嘱他让他关注一下有没有被林轩澈拉拢过去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林轩澈表现太拉胯,居然没几个人被林轩澈拉拢的,林总属实是白担心了。   整理好了会议记录,姜学文从会议室里出来,匆匆跟上林鹿。   “林总,快到中午了,要通知周伯送餐过来吗?”   林鹿看了一眼时间,“不用送了,一会和人有约。”   姜学文顿时想到早上林鹿接到的电话,“和盛总吗?”   “嗯,开会的时候有电话打进来吗?”   早上他们只约了中午见面,但具体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还没定,盛危说到时候会联系他。   姜学文说,“没有接到电话。”   “那你先帮我备车,让司机准备好。”   “我来开车吧,”姜学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主动说,“您也有很久没坐我的车了吧?”   林鹿倒是无所谓,“姜助理工作不忙吗?”   “接送林总的时间总还是有的。”   林鹿就没再多说什么,他办公室里有个特意打造的衣帽间,里面宽敞气派,放满了各大牌当季限定。   这是盛危第一次约他,又是时隔一周第一次见面,林鹿很重视。   姜学文到走廊打了个电话让人备车,回到衣帽间,发现林鹿还在对着满墙的衣服面壁思过。   “林总?”姜学文问,“您对着柜子在想什么呢?”   林鹿叹了口气,“看了一圈,没什么可以穿的。”   姜学文看了看满墙的奢侈品:“……”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来:“这件铃兰风衣怎么样?颜色清新,保暖又舒适,非常适合这个季节。”   林鹿犹豫,“颜色是不是太素了。”   怎么说也是时隔一周第一次见面,颜色那么素,会不会让人印象不深刻。   “那这一套呢,”姜学文深思熟虑说,“这一套是a家限定,岩红色应该不是很素。”   林鹿记性很好,“这套我穿过一回了吧?”   姜学文:“……”   差点忘了,林总穿过的衣服很少再穿第二次。   最后经过反复比对,林鹿挑选了一件浅色高领针织,外面配深红外套,腕表是过生日的时候J家特意为他定做的森林麋鹿款式,主打就是一个森系风格。   换好了衣服,林鹿一边整理着翻领,一边说:“柜子里没有几件我挑上眼的,你有空把这批处理了,再换一批。”   姜学文说:“好的。”   嗡嗡——   林鹿拿起手机一看,盛危发来了消息。   [盛危:你现在在哪?]   林鹿回了一条:[在林氏总部,你呢?]   过了几分钟,盛危回复:[东郊华庭。]   东郊华庭是商务会所,一般接待商务会谈都会选择那里,盛危应该也是刚和别人谈完事情,林鹿正想问什么时候见面,盛危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盛危坐进车里:“中午吃过了吗?”   “还没有,刚结束一个会议。”林鹿拿起外套往外走。   盛危靠在后座,声音慵懒:“林总日理万机。”   “彼此彼此,”林鹿说,“咱们在哪见面?”   “林氏总部在南边吧,”盛危和钱特助确认了一下地址方向:“你要是有事可以先处理,在办公室等着,我过来接你。”   从东郊开车过来怎么也要一两个小时,林鹿否决了这个提议,“这里附近没什么好吃的,不如我们在市区见?”   盛危不甚在意,“也行。”   林鹿:“市区什么地方适合吃饭呢……”   姜学文适时插了一句嘴:“琅苑路附近开了一家花园式餐厅,氛围感不错,需要我去预约吗?”   林鹿说:“我问问盛哥。”   “我都行。”盛危也听见了那头他们对话,“你边上有人?”   “是我助理。”林鹿走进电梯,信号开始变差:“那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把地址发给你,一会儿见。”   盛危停了下:“一会见。”   ·   琅苑路又称四季路,在新京市是很出名的一条网红街。   长长的街道,左边是寺庙景点,右边是各式各样的网红餐厅,尽头则是大大的琅苑湖。   正值深秋,街道两旁的桂花树金枝点缀,微风一吹,整条街暗香浮动,引人驻足拍照。   里面是步行景点,车在外围就必须停下来,林鹿从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盛危手插在兜里,倚着引擎看着他。   他快步走过去:“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站在这里等,为什么不发信息告诉我?”   盛危:“也是刚到。”   那边姜学文和钱特助也在相互寒暄,两个人之前只是彼此听说过,但是见面还是第一次。   社交一向不是钱特助的强项,见姜学文西装革履,脸上架着金丝边眼镜,笑容斯文淡漠,看着就很不好招惹。   他摸着后脑勺,绞尽脑汁夸了一句:“听说午餐地点是姜助理订的,姜助理真有品味。”   姜学文淡淡:“那也是林总熏陶的。”   钱特助:“……对对对。”   从停车的地点到餐厅还要走个几百米,虽然不是周末,但街道上游人如织。   风一吹,细碎的桂花从枝头落下,擦过林鹿的鼻尖,他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个喷嚏:“啾。”   姜学文正要关心,盛危便停下脚步:“把外套穿好。”   林鹿不情不愿把披在肩头上的外套穿好,“不是风吹的,只是刚才吸了点花粉。”   盛危说:“等你觉得冷了就迟了。”   林鹿回想起刚才在车里听到的广播,“不过听说寒潮要来了,最近气温据说又要大跳水了。”   盛危:“所以你更要把衣服穿好。”   林鹿呼出一口气,仰脸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你也别站在路边等,不觉得冷吗?”   “那我应该在哪里等?”   林鹿想了想:“要么去餐厅,要么在车子里。”   “在车里你看得见我?”   “我认得你的车呀,”林鹿开了个玩笑,“人可能忘了,但是车还是记得的。”   姜学文走在一旁,听着两个人对话,抬头看了一眼盛危,曾经在一次酒会上,他和盛危有过一面之缘,他对盛危的印象是,这个人自信又傲慢,不太能想象出他去迎合别人的步调。   但现在他却在放慢自己的脚步,配合林鹿的步伐。   是他想多了吗?   说话间,来到正营业的花园餐厅,姜学文早就和餐厅的主管打过招呼。   他们一来,就被专人引入环境最好的包厢。   包厢分为内外两间,林鹿和盛危在里间,姜学文和钱特助留在外间。   花园餐厅主打的就是人为环境和氛围,花园里还有供人观赏玩乐的小动物,他们的包厢有一整面的窗户,离后花园很近,能够看到一群小朋友正围着一只羊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两天有台风登陆,最近风也变得很大。   草坪旁边还有小朋友们的家长在给他们拍照。   林鹿看了一会儿,端起花茶品了一口:“你要当面说的事是什么?”   盛危往他面前丢了一份文件夹,林鹿翻了两页,眉头微蹙,缓缓抬起头来:“这是……”   “卢医生这个人起初查不出有什么猫腻来,没想到突破口在他老婆身上。”盛危说:“他老婆是一个制药厂的主管,职位不低,但想往上更进一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前段时间被破格提拔,一查才发现他老婆通过人脉给公司拉了一个大订单……顺姜这层关系往下查,发现他老婆和一个小白脸走得很近。”   “那个小白脸不是她养的人,而是庄萱安插过来的棋子,你所看到的文件是他们的银行流水,基本上是能对得上的,还有其他的证据,换而言之,卢医生老婆的升职和庄萱脱不开关系。”   林鹿垂眸翻阅文件,“卢医生是萱姨的人证据确凿了。”   “往后再翻翻,还有疗养院里卢医生的学生的供述,按照他的说法,卢医生在治疗这一块几乎是垄断的,他待的年份最长,有理论成果,也有学术研究,在治疗领域几乎是专断独行,但凡和他意见相左的人都被他找理由或用各种手段踢出了疗养院。”   盛危看了眼他的表情,道:“十年之间被他用尽各种手段排挤出去的人,少说也有三四十人,卢医生在疗养院里资历最老,所以其他的医生护士想要绩效或者评职称,全都得看他的心思,所以就算是如医生排挤掉别人,也不会有人拿这件事出去声张。”   林鹿看着那些供词,回想起上辈子他在疗养院接受治疗时的情景,当时他只是觉得其他人很尊敬卢医生,毕竟卢医生德高望重,从他的外婆那时起就负责主治工作,又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叔叔,所以他也很尊重卢医生,却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些隐情。   盛危像是看透了他在想什么:“你太看轻了,医院内部的竞争。”   林鹿确实不怎么了解,不像盛危本身是做房地产的,跟各行都有所联系,还有个熟识的叔叔是医院的院长。   盛危:“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   这都不是关键,还有什么是关键?   没等他开口问。   盛危便将文件拨到有标注的那一页:“左面这份是卢医生老婆所在的制药工厂制出来的药,右面这份是卢医生给你开的药,你再看看成分表?”   林鹿仔细对比两份资料发现两份药品,居然有大量的成分是几乎重叠的。   他本身就是一点就通。   这两份本该疗效、针对性的疾病都不一样的药物为什么会有大量的成分重合!?   一个离奇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一闪而过,林鹿眸底风起云涌,他想到那个可能,脸上血色尽褪,眼神却变得极为锐利。   “看来你也想到了。”盛危道:“你包里的那堆没开封的药我都拿去实验室化验了。”   林鹿一顿。   盛危:“那些药根本不是治疗你这种病的,而是肾病的特效药,长期服用会对心脏供血造成巨大负担,对于免疫系统造成破坏,说是毒药也不为过。”   盛危眉头略松:“好在你没听他的鬼话,没吃那些药。”   不,他吃过了。   他曾经把这些药当成救命药,赔上了自己一条命。   现在想想,恐怕不只是这些药,他躺在病床上时,那些他以为救他性命的点滴,很有可能也是这种成分的药物。   林鹿看着手里的文件,上辈子他被凄惨的困在病床之上,毒药顺着导管流进他的身体,他面对死亡苟延残喘,那种种场景在他脑海飞速闪过。   “碰——”   茶杯被扫到地上,碎了一地。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还是没把波澜起伏的心情平静下来。   他脑海里面飞速转动,萱姨…还真是个能人啊。   何其滑稽讽刺,他自诩一切尽在掌握,但他的病,从诊断到治疗,让他痛不欲生的那些过程居然是彻头彻尾的一场骗局。   被他从未放在眼里的那个女人蒙蔽得彻彻底底。   一直以来萱姨都装得太好了,她会偶尔耍些小心机,实际上人如果没心机,他才会去怀疑,而萱姨就把这个度拿捏得恰到好处,她把有心机实则胆小的形象演的淋漓尽致,连他也被骗了过去,把庄萱当做依附于林海天的菟丝花,没胆子去做些出格的事。   要不是在铁证如山,他想也想不到他的病从头到尾都是被人设计计划的,也不会怀疑萱姨,更不会想到她有这样的胆量,居然偷偷摸摸做了这么多事。   盛危说得没错,是他太轻视这些人了。   所以才栽了重重的一跤。   不过,这件事真的是她一个人做的吗?他爸林海天从头到尾都不知情吗?   这样的念头,一经怀疑就有点打不住了。   寒意顺着肺管子往上涌,他隐约听见盛危问他:“你想怎么做?”   他好像说了一句:“当然是报警。”   花园餐厅的饭菜都很好吃,但林鹿食不知味,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花园餐厅走出来的。   他们聊事情费了点时间,钱特助和姜学文早就已经填饱肚子了,提前到停车的位置等他们。   街道上人来人往,不时有人停下来拍照,还有小朋友追逐打闹。   林鹿心不在焉,差点没注意到迎面而来的人,差点一头撞上去。   盛危拉了他两回,见他还是心神不属,就干脆握着他的手往前走。   “你也是小朋友吗?走路都走不稳,还要牵着你?”   林鹿心情不好,抬起眼来,“不可以吗?我三岁了,才刚刚会走路呢。”   盛危轻嗤,“三岁才会走路也有点晚吧?”   林鹿嘟囔,“那也是你的孩子,你嫌弃我,要丢掉吗?”   盛危看他一眼,“这意思,你要当我儿子?”   林鹿抿了抿唇,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喜欢有人打扰他,偏盛危还一个劲跟他添堵。   “敢对孩子不好,小心我给警察打电话,把你抓起来。”   “那怎么才叫对孩子好?”盛危朝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那里有位父亲把孩子扛在肩头,孩子坐在父亲肩膀上,嘻嘻笑笑:“你想要那样的?”   “是啊,”林鹿故意说,“父慈子孝,你行吗?”   事实上,千万不能问一个男人,你行不行?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盛危停下脚步,回过头:“那你上来,我让你看看行不行。”   “……”林鹿清楚感受到了盛危手上的热度,很热,很烫,“和你开玩笑的,大庭广众说什么行不行的…啊!”   话音未落,在路人的惊呼声中,他就被盛危提着扛在肩膀上。   是真的扛着。   停车的地方,姜学文正和钱特助打探林鹿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钱特助想了想,客气有礼地说:“盛总对林总可好了,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夸张了吧。”姜学文点了支烟说。   “不夸张,盛总很紧张林总。”   他们正说着话,就看到盛危载着林鹿走过来了,钱特助被震了震,姜学文一口烟差点呛到肺管里。   姜学文冷淡道:“原来还真是字面意思,我理解了。”   钱特助:“…………”   作者有话说:   盛总:不仅能捧手里还能扛肩膀上。   117.第117章   桂花树沿着街边一直连绵到尽头,微风袭来,款款落了行人满肩。   男人肩宽腿长,下颔线清晰利落,肩膀上还扛了个人,却丝毫不觉得累赘,走得大步如风,过往路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林鹿真没想到盛危敢说敢做,抬手就把他扛在肩膀上,语气也没有之前那般有底气:“你别闹了……赶快把我放下来,这样像什么样子!”   “抱歉。”   “你那是抱歉的语气吗?”   盛危挑了下眉:“那你还挑不挑衅了?”   “我什么时候挑衅了?”林鹿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脸颊红了红,这个时候倒把之前满腹心事忘得一干二净。   “你说呢?”盛危说:“还不承认?”   林鹿心情不好,不服气:“我就不承认,赶紧放我下来!这个姿势我胃不舒服…”   盛危其实也就想让他服个软,见林鹿一直跟他拗,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把林鹿扛在肩上,单手托住林鹿的大腿,跟抱小孩似的:“这样吗?”   林鹿吓了一跳,本来就双腿悬空没有支点,下意识抱住盛危的肩膀,咽下差点脱口的惊呼。   等回过神来,也来了脾气,他手握成拳头捶打盛危的后背:“你…该死的……居然故意吓我……赶紧放我下来,我,我要摔下来了!”   那点力道跟挠痒痒似的,盛危压根不放在眼里:“放心,摔不到你的。”   林鹿哪里放得下心,他总有种身体不断下滑的不安感,生怕自己摔下来栽个跟头,一个劲去捶打盛危。   见盛危没反应,他又去扯对方的领子,盛危衬衫领口的扣子都被他扯掉一颗。   盛危一低头,就看到自己敞开的领口:“……”   这小狐狸爪子倒挺锋利的。   其实林鹿也有一定发泄情绪的成分在,他趴在盛危的肩膀上,一扭头就看到对方的颈子。   他咬住唇,想了想,他咬这里盛危总不能无视他吧。   瞅准一个没人看过来的时机,林鹿偏过头对准颈线一口咬了上去。   然后火速松口。   盛危脚步猝然停下,偏头去看他。   林鹿抿了抿嘴唇:“看…看什么?”   盛危不自觉皱起眉头,他仿佛还记得刚才蜻蜓点水一样的,林鹿嘴唇碰到他的皮肤时的那片柔软,心剧烈跳动,砰砰砰得几乎要盖过路人的脚步声。   浑身也像喝了酒一样发烫。   林鹿双脚终于重新落回实处。   他脸都白了,尤其是他的胃难受得翻江倒海的,脚刚踩到地面上,小腿就是一软,得亏盛危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才没让他栽到地上去。   “能站得稳吗?”   林鹿喘了口气,没好气地推开他,“还不是你害的。”   他们离停车的地方也就几步路了,姜学文匆匆迎上来:“林总,下午3:30还有个会,你看……”   林鹿整整衣襟,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我会准时到的。”   坐进车里,车窗玻璃忽然被敲了敲,他降下车窗,“…做什么?”   盛危把之前他们看过的文件丢给他。   林鹿没接:“这些不是你查出来的吗?”   “我那里有备份,这份是给你的。”盛危把文件扔下就走了:“拿着吧。”   等车平稳地驶向高速,林鹿握着手里冰凉的文件夹,才慢慢平静下来,有盛危闹了那么一出,给他打了个岔,脑子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反而没那么多了,他也能冷静下来去思考。   林海天参与不参与重要吗?   现在他该想的是怎么利用这份文件让他的利益最大化。   目送林鹿的座驾远去,钱特助发动引擎:“盛总,我们接下来是回东郊华庭还是……”   盛危撑着额头,“先去一趟翟医生的诊所。”   “医院?”钱特助诧异地问:“家里有谁生病了吗?”   盛危:“是我要看病。”   钱特助:“???”   ·   翟医生的私人诊所位于市区的东南方,说是诊所,但占地面积比钱特助想象得要大得多。   前庭后院,进去之后还有个欧式喷泉。   因为盛危提前预约过,所以不必到导诊台进行预挂号。   钱特助满心复杂地办理了手续,随后便满心自责地坐在旁边长蘑菇。   盛总平时身体很好,就连感冒发烧都很少有,所以钱特助从没往这个方面在意过。   但盛总不会无缘无故跑过来看病,肯定是最近身体哪里不舒服,而且是到了必须要到医院看病的地步,怎么着都应该挺严重的。   但他平时怎么没看出来呢?   也对,以盛总的性子也不是那种得了病,会大声宣扬出来,需要别人去宽慰他的。   可他也不至于一丁点儿迹象都没察觉呀?   还是他不够留心?   钱特助一边自责,一边长蘑菇。   在等待的时候,他又用手机去查了下一般情况下得了什么病,会去看心胸科心胸科。   结果搜出来一大堆词条,各种说法都有,有说这,有说那的,都非常严重,好像下一秒就要不治身亡了,给他吓得脸色发白,只能强行镇定,自我安慰自己。   好在没等几分钟,翟医生就匆匆赶到了,盛危和他寒暄了两句,翟医生便请他们进科室。   钱特助深深吸了一口气,惴惴不安地跟在盛危后面走进心胸科室。   “我本人在心胸科方面了解不多,所以特意为盛总请来了位专家。”   林鹿离开后,翟医生没有了服务对象,也顺势回到了自己的私人诊所,他在各大医院都有人脉,所以盛危联系他说胸口不适,他便特意请来了一位专家。   翟医生那边手头还有病人,所以没有过多介绍:“那么接下来你们聊。”   盛危:“辛苦了。”   翟医生朝他们点点头,匆忙离开了。   心胸科医生不知道他们两个哪个才是病人,目光在他们两人中间徘徊片刻,选择看着钱特助说:“病人先坐下来。”   钱特助往后站了站,盛危在椅子上坐下来。   医生有点诧异,盛危平静沉稳,倒是钱特助脸色发白,脚步虚浮,看起来更像得病的那个。   “无关人员先出去等吧。”   等钱特助出去了,医生清了清嗓子:“小翟说你不适?”   盛危:“最近胸口不舒服。”   医生点点头,继续问:“具体怎么个不舒服法?”   “有时候心率会突然跳得很快,浑身发烫……”盛危沉吟。   “房颤,没别的了?”医生抬头看他一眼。   盛危给了肯定的答复,医生不好判断:“那先验个血,拍个片子看一下吧。”   半个小时后,两份报告在医生的电脑里生成,医生仔细看了看,眉头霎时就松了,语气轻松起来:“你身体很健康呀,身强体壮,各项指标都很棒,心肌心谱检查过了也没问题,心脏查不出毛病。”   何止是没毛病,这样的身体素质他都觉得羡慕。   可能是人一上了年纪,尤其是他们这些医生,平日最注重保养,更觉得健康的身体来之不易。   “平时一定很注重健身吧?”   “每天都会锻炼。”   “难怪呢,”医生摇头说,“那不应该呀,从报告上来看你的身体素质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怎么会觉得不舒服呢?”   “我也不太清楚,也…有段时间了,心脏偶尔跳动不规律,每次这样呼吸急促,皮肤也会发烫,”盛危揉揉额角,“以前玩赛车的时候,速度飙到三百迈都不会这样。”   医生也觉得稀奇:“最近的一次是什么时候?”   盛危:“就刚才。”   医生点头,原来是刚才不舒服,立即就联系翟医生了:“那刚才具体是在做什么事的时候察觉不舒服的?”   “和…”盛危不知道怎么称呼林鹿,“和一个认识的朋友吃过午饭,从餐厅出来的时候。”   医生嗅出了一丝意味,“女性朋友?”   盛危皱眉,“是男人。”   “哦哦,”医生双手交握,“那以前你觉得心跳过快的时候,也是和他在一起?”   盛危稍微回想了一会儿,他印象当中深刻的几次不舒服的时候,确实都是和林鹿在一起。   “应该…”   医生示意他放松,循循善诱地问:“你们关系很好,感情很亲密?”   “正相反。”盛危说,“以前我们有矛盾,只不过最近才和解。”   “嘁,感情里哪有没有矛盾的,”医生是老过来人了,摆出一副知心人的口吻:“亲情,友情,爱情哪一段感情没有矛盾?重要的是感觉。”   “你是不是每次觉得心跳过速都是因为和他有过亲密动作?”   盛危一想,他印象最深刻的几次,一次是那晚他们在车里,林鹿把他当成抱枕睡得正香,还有一次是刚才林鹿唇贴上来的瞬间。   他脸沉了下来。   医生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中了,“年轻人,你这个情况…我也不是情感专家,不好给你出主意,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是对你那个朋友挺中意的。”   听他这么说,盛危嗤笑一声:“你开什么玩笑?”   “不然还能想到什么可能呢?”医生摊了摊手,“你面对你那位男性朋友心跳会加速,呼吸会急促,但你身体健康为什么会这样?只能说你情绪很激动。这是面对中意的人才有的表现,只不过你面对的人是个男人,而不是女性。”   盛危说,“…可我对男人没兴趣。”   医生打量他片刻,“难道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   盛危拢起眉,用力握了下腕表。   “退一万步说,你喜欢女孩子,”医生思量了一下措辞,“取向这种事也并不是固定的,都喜欢的人也不是没有,你也别有压力——”   盛危倒不是有压力,而是他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总之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你出现这个问题肯定不是心脏出了毛病,”医生端起苦茶子喝一口,“我也只能给你分析到这里,你要是还是拐不过这个弯来,可以去找心理咨询聊一聊。”   翟医生联系他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何等危急的疑难杂症等他来定夺呢呢,没想到居然是感情问题。   打印机嗡嗡地打印着诊断报告,医生落笔在尾页签上自己的名字。   盛危低头看了一眼,起身离开科室。   钱特助焦急地在走廊上踱步徘徊,他甚至都在想要不要联系林总,向他咨询一下这种情况下,自己做什么比较好。   但又想到要是打电话给林总,就暴露了盛总在医院看病的消息。   于是他还是没有打这个电话。   盛危从科室出来,他眼前一亮,匆忙凑过来:“盛总,医生怎么说?严重吗?”   盛危随手把诊断书捏成一团:“嗯。”   钱特助心里咯噔一声,心当时就凉了。   他刚才还在安慰自己,或许没那么严重。   但盛总都说严重,那得多严重啊?他动了动嘴唇,想问问清楚,又怕惹盛总烦,就在这种心焦当中,魂不守舍地上了车。   盛危坐上后座,他看着外面的街景,合上眼,攥紧了掌心里那团皱巴巴的诊断书。   病是没有,但情况比他想象的严重得多。   其实从医院出来有段时间了,但是医生的话依旧还回荡在耳边。   他喜欢那头小狐狸?   可能吗?   在那小狐狸把盛氏搞破产后,而他又把林鹿一手创办的双木摧毁之后,他喜欢上了林鹿?   他直觉是否认。   可就像医生说的,如果不是,那又能是什么原因呢?   不是爱情又会是什么呢?   上辈子种种景象在他眼前闪过,林鹿身着得体的西装,姿态轻漫高傲在柏季言的陪同,众人的拥护下走进盛氏的大楼,随意清点着一切,轻飘飘的眼神望过来,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无足轻重。   然而那些不太美好的记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淡,取代而之的是更鲜活的林鹿。   小狐狸确实是挑剔又矜贵,养着他就像养一个大麻烦,但几乎没有人能把眼神从他的身上移开,他走到哪里都受人瞩目。   小狐狸看似自私,却会在医闹时挺身而出,比想象中还要怕疼娇气,既讨厌打针又怕苦,不喜欢喝药的时候还会耍赖,最喜欢甜甜的东西,每次吃到蛋糕都会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运动神经不太发达,却很喜欢跳伞,眼睛里像是有光影跃动,还有那夜在观景台上,全身心依赖他在他怀里安眠,这些数都数不过来的记忆勾勒出了一个更鲜活,更立体的林鹿。   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在意林鹿的身体,见不得林鹿病怏怏的样子,那会让他格外烦躁。   如果这还算正常,那么林鹿有烦心事也让他不爽。   悲伤的,哀愁的,怀疑的……种种情绪。   他不想林鹿为别人的事情心烦,不仅损伤身体,也不喜欢林鹿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   或许他心里希望林鹿的情绪只能被他所牵动。   所以帮林鹿处理那些事情,他敢说是没有私心吗?   以前是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现在一想,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也都接二连三浮了上来。   所以林鹿搬出去之后,他总是会想到他,在意彼此疏远的距离,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这些感情。   只要一想起林鹿,有种莫名失控的感觉,他原以为自己经历了前世的那些事已经不会再冲动了,但好象在林鹿面前,所谓的家门、往事、恩怨,立场都不值得一提。   如果这个可以称之为喜欢的话。   他喜欢林鹿。   比起他的思维,他的心最先认可了这个答案。   盛危低下头,抬手摸了摸颈侧,那里仿佛还残存柔软的感觉,啊,林鹿又小又珍贵,仿佛稍微用点力就能瞬间破碎掉。   他该怎么去得到呢?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呢?   偏偏是他在把双木弄垮的时间,要是早一个月,不,早半个月,他或许还有挽回的机会。   林鹿没表现出来,但对他确实是毫无埋怨的吗?   为什么偏偏在这时。   作者有话说:   盛总:老婆还没到手,先犯下了大错。   118.第118章   VIP专护病房。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林海天的身体已经比前段时间好上许多,能偶尔在看护的照料下,下床走动两步。   萱姨和林轩澈到的时候,正巧碰上林海天复健。   林海天走得慢,怕扯到腰上的伤口,每走一步额头上都汗涔涔的。   看护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既有耐心,说话还轻言细语的,不时给林海天加油打气,林海天要是停下来了,她一边蹲下来给林海天按摩有点水肿的腿部肌肉一边说笑话让他放松心情。   “说是有个人到海里钓鱼,没成想钓上来一只鱿鱼,鱿鱼不想被吃掉就和那个人求情说,你别吃我可不可以呀?”小姑娘语调柔柔的:“钓客说那我考考你,你要是都答对了,我就不吃你。”   林海天催促问,“然后呢?”   小姑娘俏皮地笑了笑:“鱿鱼当然就同意了,它说那你考吧,结果就被人烤了。”   林海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隔着长长的走廊都能听得见,萱姨正和主治医生聊林海天的情况,见到这副场景,眉头狠狠皱起。   但只是一瞬,前脚迈进病房的瞬间,他眉头就松开来,恢复了往常那样从容、宽和的笑容。   林海天见到她也很高兴,招招手:“你来了。”   萱姨笑盈盈地搁下包,拉起林海天的手:“和小澈一起过来看看你。”   林海天这才去看林轩澈,林轩澈这段时间来得很勤,伺候他洗漱起夜,父子间的关系略有缓和,不像之前成见那么大。   林轩澈走过来,喊了一声:“爸。”   “嗯。”林海天点点头。   萱姨在病床边坐下,坐姿优雅得体:“刚才和医生稍微聊了一下,他说你这段时间恢复得不错,说不定再过半个月就能出院了。”   林海天就笑着去看正安安静静给他捶腿的小姑娘:“有小勤照顾着我,我好得能不快吗?”   小勤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萱姨心情不快,林海天是什么德性,相处了三十多年,她再清楚不过,多情泛滥成灾,哪个女人对他好一点,对他笑一笑,他就觉得人家对他有意思,这些年要不是她盯得紧,林轩澈估计能多十几个弟弟妹妹。   萱姨表情凝了凝,随即笑开:“我也正想夸小勤呢,温柔懂事,做起事来耐心又麻利,据说她照顾过的病人都赞不绝口呢。”   这话是暗指小勤不只对他一个人好。   林海天却丝毫不在意,反而觉得心疼:“你还要照顾别的病人?很辛苦吧,来,起来,别揉了。”   小勤被他拉起来,低下头,“那我去给大家泡杯花茶。”   “去吧,”林海天还没感觉到身边的风起云涌,笑呵呵对萱姨说:“你们也该尝尝,小勤泡的花茶可是一绝。”   过了没几分钟,小勤就端着花茶回来了,托盘里每只瓷杯都精致漂亮,洗得干干净净,里面盛着花茶,茶面上还点缀着一两个玫瑰苞。   萱姨只觉得这套茶具很眼熟,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她从海外淘回来的那一套茶具嘛,感情被林海天送给这个小看护了?   萱姨越发心不平,气不顺,小勤把茶杯递到每个人手上,“玫瑰补气养颜,萱姨多喝一点。”   这是在变相说她年龄大了要养颜?   看来这小勤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故意回顶她刚才的话呢。   有时候萱姨也觉得心很累,她既要忙着林氏那边的事,又要照看林轩澈,还得操心林海天有没有外遇,每当这个时候她就觉得很心累。   这些念头不过一闪而过,萱姨表面不显,淡笑着说好,林轩澈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在一旁傻站着。   “爸,”林轩澈稍稍点头,眼珠子转了转,“小鹿回到公司了,您知道吗?”   林海天“当”一声放下茶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周了。”萱姨抿了抿唇:“小鹿一回公司,轩澈就被赶出来了,这不是让集团里那些人看笑话吗?”   这一番话半真半假,林轩澈前科累累,在林鹿没回来之前,他在总部也就是个虚职,没什么实权的,林鹿回来后,这个虚职更名存实亡,去不去公司都没什么两样。   林轩澈就算想要上手做个项目也会被人阻拦。   他下面的人都不拿他当回事,有什么要报告的,会绕过他直接和林鹿对话,可把气得够呛。   还是萱姨看得通透,要想打破这一僵局,还得从林海天入手,只有林海天支持他们母子,林轩澈才有可能掌握实权。   林海天表情很不愉:“都一周了!?林鹿回公司的事怎么来一个人汇报给我!”   萱姨坐在病床旁边,似乎想要说什么,微微张开口又闭上了。   林海天皱起眉头,他是喜欢凡事都得由他经手的那种人,林鹿回到公司这么大个消息,却没一个人告诉他,他有种被忽视被架空的感觉,尤其是他现在身体还没好全,一着急起来肺部就呼哧呼哧地喘气。   小勤见状连忙凑过来帮他轻轻拍背顺气。   等好了一些,林海天握了握搭在被单上的手,他看到自己的手背皱起皮,留下前两天扎过的青紫色的针眼,越发感觉到自己已经不年轻了。   他问萱姨:“我住院以来,小鹿是不是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萱姨没说话。   林海天闭了闭眼,放轻了手上的力道,只觉得一股怒气顺着心往上涌。   或许人老了,又处在生病的时候,便是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林海天也是一样,在这个最脆弱的时候,他心底最希望的就是亲人能陪在身边,关照他,伺候他,就让他心满意足。   林轩澈这段时间把工作的事放在一旁,一直在他旁边伺候,他都看在眼里,慢慢对林轩澈的成见也小了,相比之下,此消彼长,他对林鹿的看法也越来越大。   他都病了,林鹿连一面都不过来看他,就连回到集团的事也没人给他报备。   这算怎么回事?   他还没退位呢,林鹿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以后那还得了?   林海天深吸一口气,声线又沉又凶:“去打电话,把他给我叫过来!”   林轩澈一听,就像是得了圣旨一样,幸灾乐祸,乐颠颠地捧着手机到走廊去打电话。   萱姨也有事要做,她出了病房,转个弯到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主治医生一见她,立即站起来:“庄女士有什么事吗?”   萱姨毫不客气:“那个叫什么小勤的看护赶紧给我处理掉,重新换一个年纪大来。”   主治医生一听她这么说,就知道怎么回事。   他连忙点头哈腰:“好好,庄女士,您消消气,明天我就把她调走。”   萱姨这才气顺了,一个小看护也敢跟她顶嘴,她让她永远不能出现在林海天面前,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她踩着高跟鞋走出办公室,透过窗户听见下面的警笛声,起初也没当回事,直到电梯门打开。   几名蓝衫警察径直朝她走来,嘴里话一出就让她表情瞬间僵硬起来:“庄萱?现接到指控,你涉嫌不正当交易,收买医生伪造病历,偷换药品故意伤害他人,侵害他人人身安全,对于以上指控,麻烦你配合我们做进一步调查。”   手铐“咔哒”一声锁死在手腕上,萱姨平静的表情终于掀起波澜,她扭了扭,强颜欢笑:“这中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你们在说什么我都不知道……”   这种临到头还狡辩的人,警察早就屡见不鲜,根本不为之所动:“带走!”   “啪。”   林轩澈缩在拐角里,清清楚楚看见了眼前发生的一切,受到了冲击,太过震惊,手一抖,刚拨通电话的手机被他摔在地上。   萱姨用力拽着手上冰凉的手铐,难以置信和慌乱充斥着她的脑海,不应该呀,她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怎么可能忽然被发现?不仅是伪造病历,连她偷换的药品都查出来了,她为什么没接到一点风声?是哪里漏了陷?卢医生怎么没和他通气!   萱姨脸色惨白惨白的,涂了唇膏的嘴唇都遮挡不住她嘴唇的惨白,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不应该啊,不可能啊……   她的思维几乎都要被手铐冰冷的触感所冻住。   等萱姨被拷走,林轩澈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忙不迭冲回病房去找林海天。   “爸,爸!”林轩澈惊慌失措,嘴皮都在发抖:“我妈刚才被警察带走了!”   林海天面孔一震,推开给他捶肩的小勤:“怎么回事!?”   林轩澈就把刚才发生的事,还有警察说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哭丧着脸:“爸,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   林海天沉下脸:“别嚎了!慌什么!”   他拿起手机给自己的几个老熟人打了个电话,很快就得知萱姨是因为伙同卢医生,伪造林鹿的病历,还涉嫌调换药物投毒,这才被指控抓起来的。   林海天第一反应是觉得荒谬,不可置信:“林鹿,真是反了他了,他要做什么!”   挂断了和老友的电话,他转头就打给了林鹿。   ·   林鹿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外面做汗蒸。   出了一身热汗,又洗了个澡,林鹿披着汗蒸服坐在池边休息。   池子里养了十几条锦鲤,他一边撒着鱼食,一边看手里的文件。   姜学文办事效率一向很高,说是三天绝对不会超时,隔了两天不到就把调查结果呈上来了。   这份资料也确实是有趣,林鹿看得聚精会神,“这可真是……”   他披着浴袍走出去,守在门口的姜学文便道:“林总,刚才您手机来了一通电话。”   “盛危吗?”   “不,是林董。”   林鹿抿了抿唇,瞬间就没什么兴趣了,“说什么?”   “让您过去一趟。”   “正好,”林鹿拿毛巾擦了擦湿润的头发,“我们确实也要谈一谈。”   离开会所,姜学文开车将他送抵医院。   刚进医院大门,就听到导诊台几名护士在议论不久前警车到医院来抓人的事情。   不过几个小时的功夫,高级病房片区,有个来探病的女人被警车拉走的事就已经整个医院人尽皆知了。   走出电梯,尽头就是VIP专护病房,林鹿在门口停下脚步:“你就守在这里。”   姜学文推推眼镜,“好的林总。”   他所了解的,无论林董还是林总都是不会轻易低头的那类人,这下可有的闹了。   林鹿这才推门而入。   不得不说VIP专户病房就是宽敞,跟酒店套间似的,分为内外两间,到处都豪华得不像个病房,倒像是高级套间。   小勤已经被调走了,现在病房里就林海天和林轩澈。   林轩澈眼眶红红的,双手攥成拳头捏得死紧,显然是哭过一场。   “呦,轩澈怎么哭了?”林鹿故作不解,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递过去。   林轩澈本就又气又慌,一下拍开他的手,嗓音低哑地咆哮:“谁要你假好心。”   “哼嗯…那让我猜猜…难不成是为了萱姨?”林鹿看了看被拍得发红的手,把手收回来,慢条斯理说:“可你和萱姨是什么关系呢?才会为了萱姨这么担忧?”   林轩澈一僵,心一下就虚了。   “行了,”林海天知道林轩澈碰上林鹿根本不够看,他强捺怒意,揉了揉额角,摆摆手:“小澈你先出去。”   林鹿有多敏锐他是知道的,他担心林轩澈情绪一激动,暴露了他和萱姨的关系。   “等等,”林鹿却出声了。   “接下来我和你要谈的事情,恐怕有轩澈在旁边听着,也挺好。”   林轩澈左右犹豫,他本身就不想出去,索性咬咬牙就留了下来。   “你说有事要和我谈?”林海天本身是说一不二的人,一过来就和他唱反调,他绷不住了,用力拍打着病床:“你连回公司了都不告诉我,你能有什么事要和我谈?我病了,你哪怕过来看过我一次没有!”   林鹿就笑了声:“那我母亲下葬,你露过一次面吗?”   “那我不是身体不适吗!?”林海天深吸一口气,顿了顿,重新把话题扯回来,“算了,我今天要叫你来,也不是为了这个。”   “那是什么?”   林海天声音重了几分:“你赶紧把对庄萱的指控撤回来,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听他这么说,林鹿就忍不住笑了:“爸是不是搞错了什么?现在是我要和她计较。”   “她收买卢医生给我伪造病历,还用掉包的药,想毒死我,我告她一个故意杀人不过分吧?”   林轩澈站在角落里,暗暗吃惊,他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敢直接和林海天呛声。   林海天脸都气红了,厉声道:“庄萱不可能做这种事!”   “我知道你一开始就和她关系不好,我哪次不是站在你这边的,但你这也太过分了,居然这样诬陷你萱姨……”   “您不信我?”林鹿问。   林海天皱眉,声音铿锵有力:“我了解她,她做不出来这种事!”   “可她做了。”林鹿瞥眼往林轩澈那里看了一眼:“我可还没活够呢,所以我想要害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要让他们牢底坐穿,后半辈子活得生不如死。”   林轩澈对上林鹿的目光,林鹿的眼神薄凉锐利,有一种极为恐怖的穿透力。   比林海天还慑人,让他浑身发凉。   林鹿说完这句话,就走到病床边按下呼叫铃。   林海天沉着脸,“你要做什么?”   林鹿对闻声赶来的护士说道:“给他来点降压药,我怕他一会儿晕过去。”   119.第119章   林海天疲惫地按了按眉头,“你知道我血压高,你还要这样气我。”   “我也是为了爸着想。”林鹿抿唇笑了笑。   林海天在护士的服侍下,勉为其难地口服降压药。   他注意到林海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老了,不再像他印象当中那么年轻了,鬓角生出几缕斑驳的银发,眼尾的褶皱也是苍老的痕迹。   林海天坐起身,揉揉酸疼的太阳穴:“你究竟卖得什么关子?”   林轩澈也悄悄捏紧汗湿的掌心,他也急于知道林鹿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林鹿打开文件包,将里面的一沓文件放到林海天面前。   林海天目光扫来:“这是什么?”   他摸到床头柜上的眼镜盒,从里面掏出眼镜架,在鼻梁上翻了两页:“账薄?流水?”   “林海峯的银行流水?”林海天翻了两页就没耐心了,把手里的文件推到一旁:“我和你说萱姨的事,你给我看这个败家子的银行流水做什么!?”   林鹿心平气和:“您也说小叔是败家子,难道就不好奇他为什么败家败到现在还没把家底败光吗?”   “我管他做什么!”林海天不耐烦。   林鹿轻笑了声:“那如果我说萱姨一直在偷偷给林海峯转钱呢?”   林海天一顿,声音沉下来:“你又在胡说什么?”   “您仔细看看这份银行流水,有个海外账户每隔半年就会往林海峯账户里汇入一大笔钱,金额从三千万到五千万不等,是林海峯的主要收入来源,”林鹿指着白纸黑字,“萱姨在国外有个侄子你是知道的吧?这个汇款账户就挂在他的名下。”   林海天捏着眉头,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庄萱确实是有个侄子,不过和庄萱不怎么来往,所以他也记不太清楚对方长什么样,只隐约记得有这么个人。   萱姨的侄子不可能每半年都定时给林海峯汇钱,八杆打不到的两个人,所以只是萱姨授意,或者是她直接操作的。   林海天看着那几份银行流水,这份流水账单总不能是虚构的,思考了一会儿问:“…她为什么给林海峯汇钱?”   见林海天终于听进去了,林鹿浅浅一笑:“你也知道就是那么几种可能,有求于人、有把柄落在对方手里,或者是想要…封口。”   萱姨能有什么把柄落在林海峯手里?   林海天拧起眉毛。   没等他想明白,林鹿忽然开口就是一个重锤:“我知道萱姨和您的关系。”   林海天闻言抬头看向他。   “你们是青梅竹马,而且很早就在一起了。”林鹿说,“那你知道萱姨在和你在一起之前,和海峯叔有过一段恋情吗?”   林海天看着林鹿,只觉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既陌生又荒谬。   “要想找到二十多年前的证据确实是不容易,可但凡是人走过的路都是会留下痕迹的,”林鹿说:“您不再把文件往后翻翻吗?”   林海天缓缓将文件往后翻了两页,看到了一张很眼熟的照片,他认出来那是林海峯编的竹子花。林海峯从小手就巧,无师自通,就能编一些蝴蝶,蛐蛐,小竹篮等小玩意儿,林海天记得他小时候还说长大要当木匠,结果长大没当成木匠,反而成了个花花公子。   而且每个交往过的女孩儿都会给对方送一朵亲手编织的竹子花。   照片都已经泛黄了,照片上林海峯揽着庄萱的肩膀,庄萱肩上挂着一个很时髦的包,包上的挂件正是这朵竹子花。   以前的照片拍摄出来,右下角都会显示拍摄时间。   林海天注意到拍摄的日期,他和庄萱正式交往的前一年。   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照片里这两人姿态亲密,他没法说服自己,这两个人是普通朋友,“这张照片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林鹿语气平常:“当年他们两个人去夏威夷度假,在酒店里有个旅行摄影师给他们拍了一张照片,随后被酒店采用挂在了日历墙上,现在还在。”   林海天:……   他脸色难看,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既然他们俩交往过,为什么庄萱和林海峯没有一个人提到过?又为什么要故意瞒住他?   林鹿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必须要隐瞒,如果不隐瞒的话,你不就会怀疑林轩澈其实是林轩峯的孩子了吗?”   惊天一个炸雷劈下来,林海天眉头跳了跳:“你,你说什么!”   林轩澈听到这里,也觉得五雷轰顶,他从来没怀疑过林海天是他的父亲!   这不可能,一定是林鹿乱说的!   “这不可能,”林海天说出了他心中的话,“我明明在机构里测过!”   “你说的是那个收了你的钱,帮忙伪造林轩澈和我妈妈亲子证明的机构吗?”林鹿语气中透出漫不经心和轻鄙。   当初为了让林鹿相信林轩澈是欧云芸生的,林海天找机构做了一整套伪造的亲子认定。   林鹿又问:“你怎么就敢保证他没收萱姨的钱,伪造你和林轩澈的血缘关系?”   林海天:“……”   他脸又红又紫,说不出话来了。   “我也是在萱姨坚持不让林轩澈匹配□□的时候才开始怀疑的,”林鹿有条不紊地说,“因为只要简单测个血型就能测出来不匹配了,您是b型,萱姨也是b型,林轩澈却是o型血,您觉得这合理吗?”   这当然不合理!   林海天隐约想起来林海峯好像就是o型血,心里已然疑窦丛生。   林鹿抬头看了一眼僵在角落里站着的林轩澈,“当然,我也是私下采集的样本,让人家去做检测的,您要是觉得不放心,还可以现在就当场测一下。”   见林海天质疑的目光扫过来,林轩澈嘴唇发白,声线颤抖:“爸……”   林海天声音冷得发沉:“测。”   他主动按铃叫来了护士。   林轩澈浑身发抖,虽然他从来没怀疑过自己不是林海天的孩子,但是林鹿那样言之凿凿,他还是升起不好的预感,在护士采样的时候不断干扰反抗,但还是被取走了样本。   和海天的样本一对比,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亲源度很高,但不是父子关系。   结果一出,林海天就觉得脑袋发闷,捂着胸口呼哧呼哧地喘气。   如果说照片还能解释,那血缘鉴定可是无法辩驳的实锤。   他从来没怀疑过林轩澈居然不是他的儿子。   他脑海里面回想起一幕幕,在林轩澈小时候,他飞到国外特意去陪他,帮他联系学校,回国之后给他介绍人脉,带他进公司历练……这些都像是笑话一样。   他被庄萱绿了还不知道,还给林海峯的儿子铺路,对别人的儿子掏心掏肺。   庄萱这女人,故意瞒这一点,难不成是等他死了之后,好安排林海峯的儿子继承林氏!?   说不准……这本身就是两个人策划的!   想到这里,林海天气得头都晕了,扶了一下病床,差点一头栽下去。   林轩澈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林海天推开,指尖颤巍巍指着他的鼻子:“你,你…也肯定早就知道了吧!和你妈故意串通起来骗我!”   要不是提前服用了降压药,林海天保不准这刻已经厥过去了。   “爸…我真的…”林轩澈下意识想喊爸,但是面对林海天的冷眼,于是他又把到口的话改成了:“叔叔,我真不知情!”   “你,你肯定是和庄萱联起手来骗我,”林海天根本不信他的话。   林轩澈之前关心他,他觉得是父慈子孝,儿子孝顺他,现在林轩澈成了别人的儿子,林轩澈做什么他都以为是别有用心,甚至现在林轩澈光是杵在这儿什么都不做,都让他觉得刺眼。   这是庄萱背叛他的证据,提醒他瞎了眼。   二十多年啊,整整二十多年,他被耍的团团转!   “滚,滚!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林海天眼眶气得发红,端起床头茶杯就扔了过去,捂着胸口指着门:“我的钱,就算我死了!一分一毫都不会给你的!”   林轩澈捂住被砸得发红的额头,双眼发直,就像游魂一样,在林海天的咆哮声中,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病房的。   但他却知道完了,自己是彻底完了。   他居然不是林海天的亲生儿子,与该怎么和林鹿竞争?   他的爸爸怎么能是林海峯,而不是林海天呢……林海峯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之前听说过,不学无术,荒唐花心,一把年纪还不着调,这样的人别说给他提供支持,不给他拖后腿就不错了,那这样他还怎么能入住林氏!?   林轩澈失魂落魄的,隐约能听见耳边自己豪门接班人的梦碎成了一地。   完了,完了。   全都完了……   好半晌,病房里逐渐安静下来。   林海天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在护士的帮助下慢慢平复下来,他躺在病床上,扭头去看林鹿:“鹿鹿啊……”   没等他开口,林鹿便打断他的话:“这下您相信了吗?庄萱买通医生伪造病例,还调换药品,有意让我‘病逝’。”   林海天一边喘气一边点头:“信了,我相信。”   庄萱这狠毒的妇人,等他一死,再让林鹿病逝,庞大的林氏还不全落到了她和那个林海峯的野种头上!   庄萱,林海峯……   等他病好了,绝不让他们好过!   林海天拍打着病床,瞪着眼睛心中狂怒。   但他转眼注意到林鹿在他身边,又想拾起父亲的威严,于是轻咳一声,“对了,鹿鹿啊,这周末抽出个时间出来。”   “你也不小了,可以试着交往点女孩子了,也别一门心思都扑在工作上,我和FG物产的老总打了个招呼,他有个女儿跟你年龄差不多大,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学的是艺术,性格也不错。”   “周末是她的生日宴,到时候好好打扮一下,过去见一面,要是觉得不错,就试着交往看看,反正你不是也没有交往的对象吗?”   他话还没说完,林鹿就低下头,发出“扑嗤”一声的笑。   林海天说话被他打断,表情非常不虞:“你笑什么?”   “您老就别打那些算盘了。”   林海天忽然说要给他张罗交往对象,无非是想借着拿捏婚事树立自己父亲角色的地位,彰显自己的权威,还能接着婚事干扰他,分他的心,趁机架空他的权力,把他排除在经营权之外,为自己出院重新接管林氏做准备,甚至不排除打算利用这个所谓的亲家给他偷偷使绊子。   “我对婚事没什么兴趣,”林鹿又从文件袋里抽出几张文件,“您不如先看看这个,这段时间,我在总部做了一番清查,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公司账目有一笔即将汇出的交付款被挪用了,爸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林海天脸色一顿,目光落在那两张纸上,底气不足道:“……不就是两亿八千万。”   他回忆起来了。   说起来这二亿八千万还和林轩澈有关,林轩澈当时为了从盛危手里收购平波股份,不仅掏空了家底,还把手里的子公司文星20%的股份拿出去和机构贷款。   但他是初次做这种抵押贷款,也没有经验,被机构耍了一把文字游戏,在林轩澈拿钱把股份赎回来之前,要是文星股价下跌超过5%,那抵押的20%的股份都会归机构所有。   林轩澈偷偷拿文星做抵押的事情没告诉林海天,但他身边的秘书是林海天的人,有秘书的通知,林海天还是很快得知这件事,也发现机构从中作梗,想要压低文星的股价,钻合同的空子,所以林海天挪用了一部分公款,紧急把文星的股票从机构赎了回来。   说白了,这二亿八千万还是给林轩澈擦屁股的。   后来林氏风波不断,林海天疲于处理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甚至还熬伤了肝住进了医院,所以这件不算太大的小事就被他忘在脑后。   毕竟区区二亿八千万,就算是从私库里出,林海天也能很快把这个窟窿给平了。   “但即使是还上了,挪用公款依旧是挪用公款,证据都在这儿摆着呢,”林鹿淡淡说:“爸不会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吧?”   林海天表情一变:“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用力拍着病床:“这钱是用来赎回被那野种抵押的文星股份的!”   “啊,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林鹿歪了下脑袋:“我只知道这笔钱是您挪用的,就够了。您乐意给文轩撤了擦屁股,那就要承担相应的代价的,对吧?”   林海天声线沙哑:“你有什么证据!”   “这白纸黑字难道不是证据?还有爸爸的秘书Anna可以做证。”   “你……”林海天不知是该震惊于林鹿居然做的这么绝,还是震惊Anna都被收买了。   Anna常年跟在林海天身边,自然早就发现了他和萱姨的关系,这可是豪门辛秘,一不小心她自己都会被牵连进去。于是出于自保,也是为了做两手打算,往后有个退路,林海天无论要她做什么,她都会偷偷备有一份录音。   林鹿一找上门来,Anna为了投诚,就把这些录音都交给了他。   “如果不想这份文件公之于众,林董就主动从董事长的位置上退位让贤吧,毕竟您也不想被公司起诉吧?”   “林鹿!”林海天嘴唇发抖,难以置信。   挪用公款这种事情有几个公司没做过?   何况他也很快能把这个笔账平上,林鹿这明显是故意借题发挥!   就为了这种小事,就要撸了他的帽子!   “您好好想一想,最好三天内给我答复,过了时限的话,这份文件,包括您以前您做过的不少事,可能会一不小心被某家媒体爆料出来,毕竟你也知道媒体嘛,什么新闻都喜欢,您知道我做的出来……”   “至于股价您也不必担心,被您的丑闻拉下来的股价,我自有办法挽回。”   林鹿起身,拉开病房门:“哦对了,我给您在夏威夷买了一座海岛,退休了就去那里住着吧,想怎么玩我都不会过问您的。”   “毕竟夏威夷也确实是个养老的好地方,不是吗?”   “呼嗤…呼嗤……”   林海天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打击,只觉得头晕目眩,捂着发疼的胸口躺在床上说不出话来。   姜学文余光扫过敞开的门缝,看了一眼靠在病床上的林海天。   他仿佛看到了日薄西山,也看到了如日中天,在这一刻交错。   没有再多想,他扭过头,匆匆跟紧林鹿的步伐。   ·   上车后,外面正值夕阳西下,太阳落山的时候,浓烈的火烧云挂在天边,鎏金的光芒在城市大道上镀上一层外衣。   这下一切都结束了。   林鹿看着天边垂下流云,心情从来没这么平静,他把车窗放下来一些,风蹭过他的耳侧,不由想起上回和盛危出去兜风时的画面。   林鹿闭目养神,“后面还有没有什么行程?”   姜学文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京大百年诞礼发来了请柬,邀请您作为荣誉校友出席,还希望您上台讲个话,您看……”   林鹿沉吟:“把时间空出来吧。”   “好的。”   ·   一转眼,就到了京大百年诞礼这一天。   林鹿到的有点晚,不过京大提早给他预留了停车位,车子一路畅行无阻的开进校园。   一下车他就发现京大装点一新,到处都拉着横幅,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过什么节日,到处都是学生。   百年诞礼又称校友会,许多早已经毕业的学长学姐也会被邀请而来,这些人大多早就步入工作,有的甚至白发苍苍,让人不得不感慨岁月如白驹过隙。   那条古朴富有年代感的校史路两旁边栽种的百年梧桐树,正值秋季,满树枝叶金黄,还有媒体记者在这里采访拍照。   林鹿一路往里面走,他穿着低调的浅色西装,但容貌太过优越,往那里一站。就能吸引一大片目光。   没走几步就碰到了不少认出他来的人。   这些人有的西装革履,学生时期和林鹿打过交道,也是被邀请来参加校友会的,还有的是学生,从新闻认出来他,主动和他攀谈,还有的问可不可以合照。   林鹿都一一配合了,好在过了没多久就有教务人员认出他来,将他带出人群,引着他往大礼堂走。   教务人员笑说:“十点讲话就要开始了,林先生一直没到,我们还在说要不要给您去个电话呢。”   “路上堵车,所以有点晚了。”   京大的大礼堂是全国高校最大的礼堂,足足能容纳将近八千人,一进去林鹿就发现到处张灯结彩,并且座无虚席,人来人往,到处都是人。   “给您留了座位,在第一排。”教务人员引着林鹿前行。   “今天有多少人要讲话?”   “请了十位,您座位旁边挨着的也是一位名誉校友。”   说话间他们来到前排。   林鹿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一扭脸,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懒洋洋地对他笑:“呦。”   “你也来校友会?”   不得不说盛危那张脸棱角分明,张扬又嚣张,笑起来确实是俊美逼人。林鹿正想说话,又想起上次盛危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他扛起来的事,就故意没接他的话。   副校长坐在两人边上,之前就盛危聊天,见状开口道:“两位都要上台讲话,可以先对一下,内容最好不要重复才好。”   林鹿笑了笑,不置可否。   直到肩膀上忽然一重,盛危居然把一条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就跟哥俩好似的。   林鹿心口一跳,抬起眼睑:“你做什么?”   盛危依旧是那副懒洋的腔调:“荣誉校友,对一下稿子呗。”   120.第120章   搭在肩膀上的手臂实在是重得可以,林鹿轻轻把他推开:“我从来都是即兴发挥,不打腹稿。”   盛危挑了一下眉梢:“巧了,我也是。”   ……那还对什么稿子?   林鹿抿了抿唇。   名誉校友的称号不仅要考量社会成就,而且大多都是给学校捐过款的,林鹿问:“你给京大捐了多少钱?”   盛危反问:“你捐了多少?”   “三千万,”很早之前捐的,林鹿也记不太清了。   “巧了,”盛危说:“我捐了五千万,给体育馆那个破球场重新翻修了一遍。”   “……”林鹿偏过头,“那我也要捐五千万。”   盛危:“这也要比?”   副校长在旁边听了他们的话,笑得合不拢嘴。   台上庆典开幕式已经正式开始,学生代表上台主持典礼,一开口就是娴熟的播音腔。   林鹿跟着人群缓缓鼓掌。   盛危看他一眼:“听说警车把庄萱拉走了,事情都结束了?”   林鹿点了下头:“嗯。”   这件事能有这么大进展,还是因为盛危给他添了一份力。   “卢医生被捕的时候还发生了一点小插曲。”盛危目光落在台上,话却是对林鹿说的:“这个卢医生真是鬼精,他好像察觉我们在偷偷调查他,猜到自己可能暴露了,让自己的老婆辞职,还把所有的家产兑换成了美元,打算跑路,可惜天不遂人愿。”   林鹿没怎么把心思放在卢医生那里,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了?”   盛危笑了声:“机票都订好了,结果前两天台风过境,飞机停飞,这夫妻俩就在机场被抓了。”   林鹿这才想起来,上辈子台风也是这个时候登陆的,而且据天气预报说,还是20年以来最大的一次。   盛危想了想:“庄萱进去了,那小子你打算怎么办?”   那小子当然是指林轩澈。   林鹿就把林轩澈其实并不是林海天儿子的事告诉了盛危,盛危听后,却丝毫没有放松:“他怎么说也在总部工作了一段时间,你不担心他在背后搞什么阴谋诡计吗?”   “没什么可担心的。”林鹿却毫不在意。   “哪里都不缺聪明人,我相信林氏集团里肯定有人比我聪明,但是他们再怎么聪明也很难坐上主导者的位置。”   “他们或许精于算计,头脑灵光,但永远不会成为林氏的引擎。”   “因为起跑线不一样,我手上有决定林氏走向的股份,”林鹿说,“林氏的引擎只能是我。”   “更何况林轩澈还算不上聪明人,他想要破坏引擎,既不具备这个头脑,也没有这个水平和资历。”   这番话足够犀利,一针见血,却也足够傲慢。   换做是以往,盛危或许会对他这种傲慢的态度报之以冷笑,觉得他太过自负,但现在他却觉得很可爱。   林鹿说出这番话时的语气,神态,就连皱眉的动作,微抬的下巴都很可爱。   “……可爱。”   他声音低沉,林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呢?”   盛危回过神,“哦…我说刚才发言的人挺可爱的。”   林鹿:?   刚才台上的发言人是个胡子都白了的老头,哪里可爱了?   很快到了林鹿上台讲话,他没像之前人一样说那些假大空鼓励的话,而是以自己举例,讲述了自己在大学的时候如何拆分时间,平衡工作和学习以及参加各类实践活动的方法。   他说得也很凝练,没有长篇大论,占用过多的时间,讲了三五分钟就下来了。   回到坐席处,见盛危若有所思,林鹿就问:“你在想什么呢?”   “原来你那个时候那么忙,”盛危说:“难怪没怎么见过你。”   林鹿微顿,其实在他印象里碰见盛危的次数还是挺多的,不过大多都是在体育馆,盛危每回打篮球,场馆基本上都是爆满。   盛危上台讲话也很简练,不一会儿就下来了,不过他倒没直接回到坐席,而是去走廊接了个电话。   冗长的典礼结束后,就是京大校友会传统的植树活动。   京大后山有一片树林,受邀的名誉校友挑选合适的树苗在这里种下,算是一种提倡环保理念的活动。   从礼堂出来,林鹿碰碰盛危的肩膀:“刚才什么电话?”   他原本还想说帮盛危出出主意,没想到盛危只淡淡回了一句:“工作上的事。”   林鹿就没心情多问了。   难不成盛危到现在还防着他不成?   原本以为自己在感情上比较淡薄,没想到现在也会因为区区一句话就被牵动心神。   这时远处走过来一群人,隔着老远就能听见余曜的大嗓门:“鹿鹿!盛哥!”   余曜三步并两步冲过来,本想给林鹿一个熊抱,结果还没抱上,就被盛危提着后领拎到一旁。   余曜不依不饶贴在林鹿身边,“鹿鹿,好久没见,想我了没?”   林鹿点点头,目光落到他脖子上,挂着相机上:“你还特意带了相机过来?”   “是啊,拍了不少有意思的照片呢,”余曜笑眯眯的,“你俩在台上讲话的样子我也给录下来了,要不回放一下给你看看?”   林鹿抚额,“算了算了。”   一众人浩浩荡荡往后山走,他注意到人群后面的沈修未,“沈修未也来了?”   他记得沈修未好像不是京大的。   余曜摆弄着相机,回道:“听说他那对象是京大的,所以沈修未就陪他来了。”   林鹿又往后看一眼,果然在离沈修未不远的地方看到了穿着休闲服的袁初洲。   两个人穿着同款卫衣,却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应该是为了避嫌。   袁初洲应该没和沈修未说他被京大退学的事,不然也不至于相携来参加校友会。   这个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林鹿便没有放在心上。   给他们发放树苗的是林鹿当年的系主任,长得肥肥胖胖,戴着一副眼镜,梳着地中海的发型,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被认出来。   系主任见到林鹿也很高兴,拉着他喋喋不休的唠叨了许多事,林鹿可以说是他教学生涯里最光辉的一笔,出身优渥,头脑聪明还上进,每回参加各种大赛都能给他捧回来奖杯,这样的学生到哪里找?   毫不夸张的说,林鹿毕业之后,系主任上课还都经常提到林鹿。   余曜当年选修过系主任的课,属于卡着分数线低空飞过的那种,系主任每回见到他都是板着一张脸,他哪里见过系主任这样眉飞色舞的表情,他偷偷扯了扯林鹿的袖子,小声嘀咕:“太稀罕了,我就没见过系主任笑过,我还以为他那张苦瓜脸是焊在脸上的呢。”   系主任突然扭头看了他一眼,余曜还以为系主任听见了他说的话,吓得连忙往盛危后面一缩。   唠叨够了,系主任才问林鹿要选什么树苗,林鹿低头看了看,发现品种还挺多的,总有二十多种。   “那我就要这株桂树吧。”林鹿觉得都差不多,随意挑了一个。   系主任说:“行。”   他又问盛危:“小盛呢?”   盛危:“和他一样。”   见余曜表情有些诧异,林鹿就问:“你怎么这么惊讶?”   余曜在他耳边说:“以前班级植树节,盛哥总是挑银杏树的……”   “这是为什么?”   “因为……”余曜话还没说完,系主任就想起来他是谁了,推了推眼镜指着他说:“余,曜,是你吧?经常找人代点到的。”   余曜没想到系主任记忆力这么好,居然还记得他,小腿跟安了弹簧似的,往沈修未后面一蹿:“不是我不是我。”   “怎么不是你?老师记忆力可好着呢。”系主任说:“正好有多余的树苗,你要不要也来种一颗?”   余曜摩拳擦掌:“可以吗?”   林鹿领到了自己的小树苗,以前班级不是没有过植树活动,但因为他体弱的原因,所以一般老师都让他在旁边休息,他还从来没亲自栽过一棵树,所以有点无从下手。   盛危走过来,“发什么愣?”   林鹿问:“只要在后山上挖个坑,把树苗埋进去就可以了吗?”   “以前没种过树?”盛危看他。   林鹿摇摇头。   盛危就顺手把他的小树苗也扛上了:“跟我来。”   一路气喘吁吁地跟着盛危后面来到一个小山上,林鹿累得心脏都要炸了,撑着膝盖在原地喘气,已经没有挥舞小铁锹的力气了。   盛危倒是脸不红,气不喘,脱下外套就开始干活。   林鹿便蹲在地上看他干活。   过了一会儿,余曜也扛着小树苗跟过来,“盛哥…你怎么挖了两个坑啊?”   他厚着脸皮:“难道是给我挖的?”   盛危瞥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把两棵桂花树苗扔下去。   用实际行动证明,这里没有他的坑。   余曜垂头丧气,只好跑到一旁吭哧吭哧挖坑去了。   忽然他要是想起了什么:“对了,盛哥,景哥说是今晚上落地,飞机晚点,可能没办法来参加今天的庆典了,但是大家说晚上给他办个接风宴,你也去吧?”   盛危:“当然。”   林鹿在树下乘凉,看着不远处盛危顶着大太阳干活,难得升起一丝愧疚之意。   他提着小铁锹走过来:“我也来帮忙埋土吧。”   盛危没让他靠近:“你就在边上呆着吧。”   林鹿也就是跟他意思意思,中午太阳日头还是挺大的,他又一向不喜欢流汗的活动。   于是只有在学校和电视台来拍摄的时候,他拿起小铁锹在旁边装模作样做了个样子,其他的工作都是盛危做的。   但他想不通是为什么盛危这么为他着想,如果以前还能说是因为他住在盛家,所以盛危对他有责任,出了什么事要算在盛危的头上,所以盛危迫不得已要关照他。   那现在又是什么理由呢?   中途盛危又接到一通电话,林鹿隐约听见“地皮”“招标”之类的词。   盛氏又在开发新项目了?   等拍摄的人走了,他仰起脸来:“盛氏又要开发什么项目了?”   他还是忍不住说:“为了支持清洁能源汽车产业,清洁能源汽车的免征购置税会顺延两年之后,所以你应该趁这个机会,把所有重心都放到打造阿罗拉,转型阶段最好着力做一件事,地产开发停一停比较好。”   盛危知道林鹿在和他说生意上的事,但林鹿认真起来的表情实在太可爱了,他按捺了一整天,还是忍不住揪了一把林鹿的脸:“我知道,但这个项目我有非开发不可的理由。”   林鹿拍开他的手,“你手洗了吗。”   盛危起身:“一起去洗?”   林鹿没拒绝,两人一起往离得最近的洗手间走,路上刚巧经过体育馆,或许是因为大家今天都聚集在礼堂的缘故,这里人不算多。   见林鹿不时向看体育馆,盛危问:“进去走走?”   林鹿果然点头了。   里面人果然不多,但场地很大,篮球碰撞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旁边器材室里是有公用篮球的,盛危随手挑了一个,在手里掂了两下,抬手轻松抛进篮筐。   “有点手生。”   林鹿没有投过篮,见他这么轻松,顿时也跃跃欲试,但他又有点犹豫。   盛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反正一会儿要去洗手。”   林鹿一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也是。”   林鹿毕竟没怎么玩过篮球,一连投了五个都没中,就没力气了。   倒是见盛危随便一个三分都轻轻松松,旁边打篮球的人都不时把目光投过来,还有个练习投篮的校队成员,都说内行看门道,他一眼就看出来盛危也是专业的,主动过来求教,盛危就告诉了他几个诀窍。   盛危以前也是校队的。   一会儿两边都被人包围住了,围在盛危身边的是校篮球队的。   还有的人则是认出了林鹿,给他送水,想要和他合照。   林鹿不经意往盛危那里瞥了一眼,盛危上身只穿了一件衬衫,领口扣子是敞开的,依稀能看见结实的腰线,挽起的袖口肌肉精悍,面孔棱角分明,和一群大学生在一起也俊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和他记忆里在体育馆看到的盛危完全重叠。   也是,不算上辈子,掰掰手指头,他们也才毕业没几年。   这么一想,他居然对盛危如此记忆犹新。   不会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有想法了吧?   林鹿若有所思,在他还没想明白的时候,盛危走过来了。   见林鹿不想投篮了,他也没在体育馆多留了。   林鹿回头看了眼那些依依不舍的校队成员,“不再多留一会儿?”   盛危说:“没必要。”   他们在体育馆里的洗手间里洗了手,出来之后一边聊天,一边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走。   林鹿还从来没这么悠闲地逛过京大。   天色逐渐暗下来,不知道怎么走到了景观河的旁边。   运河分支正好横贯京大校园,说是河流,因为只是分流,所以两畔相距不过二十米。   河畔两岸都栽种了柳树,上面挂满了霓虹灯,一到晚上灯火璀璨,河畔上方架起桥梁,河水中央还有几条石阶小路连通。   水位并不高,依稀能看见菱形凸起的礁石,水流还算清澈,能看见小鱼在游荡。   因为是校庆,沿河到处都是学生支起来的临时摊位,一到夜晚更是热闹非凡,千奇百怪,琳琅满目的艺术灯笼挂满了各个摊位,虽然学生没有白天多,但是人也不少。   林鹿踩着石阶通过小河来到对岸,老树下摆放着一口陶瓷罐,离陶瓷罐十米多远用隔离带隔离开来。   这里是京大闻名的许愿树。   “你有硬币吗?”他问盛危。   盛危没带。   林鹿就和路过的人换了几枚,陶瓷罐罐身很胖,口径却特别小离,他扔了几回没扔中。   盛危轻松将硬币扔进去:“我帮你吧。”   硬币落入陶瓷罐里,发出一声闷响,可见罐底积累了厚厚一层硬币。   “不行,”林鹿果断拒绝了,“那样就不灵验了。”   盛危:“……”   结果林鹿试着扔了十几次才扔进去一枚。   见他闭眼许愿,盛危问:“你许了什么愿?”   “这怎么能说,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盛危:“……你这小脑瓜子怎么这么迷信?”   林鹿抬眼,“那你许了什么愿?”   盛危话到嘴边,想起林鹿说出来就不灵验,便挑眉:“那你告诉我,我也告诉你。”   林鹿犹豫片刻,摇摇指尖:“那还是算了。”   这下盛危倒更是好奇林鹿到底许了什么愿。   说话间他们走过一处摊位,揽客的玩偶熊拦住林鹿,给了他一对手环,“这是送给你们的。”   林鹿摊开掌心一看,发现手环做的还挺精美的,便道谢后随手带上,举起手腕冲盛危晃了晃:“怎么样?”   盛危评价,“不错。”   手环还有一只,林鹿便也给盛危也戴上了,低头看了看,觉得戴上真不错。   “好看,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林鹿抬起头看了一圈,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附近清一色都是小情侣。   他刚才给盛危系手环的姿势不就和这些小情侣一样嘛!   作者有话说:   仔细一看,玩偶熊胸前印一行字:免费派发情侣手环。   玩偶熊:熊熊的眼睛是雪亮的!   121.第121章   小情侣……   林鹿抬头看了盛危一眼,或许盛危也察觉到他们周围微妙的氛围,注意到他们手上戴的是情侣手环了吗?   应该是不会的。   盛危心思那么粗糙,一向随意,不怎么在乎其他人,怎么会注意到这一点呢。   林鹿心里这么想着,便说,“感觉这个手环对你来说还是有点小,不然我还是帮你摘下来吧。”   盛危却把手收回来:“不用摘。”   “…嗯?”   盛危将手插进口袋:“不用摘,不觉得小。”   林鹿愣了愣,反应慢了半拍:“噢。”   他没忍住,又多瞄了两眼盛危插进口袋里的手,随后抿了抿唇,扭过头,向四处张望。   盛危注意到他的动作:“你看什么呢?”   “看今天吹的是哪门子的风。”   盛危按住他的肩膀:“走了。”   他们沿着河道一路往下走,两岸火树银花,或许是因为附近是教职工宿舍,还有许多小孩子追逐打闹,几个孩子手里拿着泡泡机,一按开关,五颜六色的泡泡就漂浮在夜空中,被两岸的灯火映出五彩缤纷的彩虹色。   林鹿捋了把头发,仰头看着灯光下的泡沫,殊不知盛危正看着他。   起初他因为上辈子的事,对林鹿抱有不小的偏见和敌意,一心想报复林鹿。   但林鹿身体太过脆弱,又小又珍贵,好像用点力就会破碎掉,所以他不得不时刻关注林鹿的身体,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被动的关心,逐渐成为了一种习惯。   随着朝夕相处,他却逐渐发现了林鹿和他一直以为的那个人不一样,对他产生了好奇心。   后来林鹿生病,他心里开始不舒服,他以为他只是被动的去关心,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林鹿的身体状况开始牵动他的心神。   他本以为这是一种对朋友的认同,但林鹿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都很可爱,想要占为己有,甚至不想林鹿分心给别的事物。   这不是简单的认同或是友情。   先前是因为对这种感情太过陌生,因为不太懂,所以没往那个方向去想,然而听过医生的话之后,他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想了解的是林鹿的内心。   林鹿不在家住,家好像就空空荡荡的,所以他特意找了校友会这个日子,过来见他。   果然时隔多日再见,林鹿依旧可爱得让他心跳加快。   他不是一个善于隐藏自我,或是不敢直面感情的人,既然明白了自己对林鹿的想法,他自然就是想要把这个人据为己有。   脑海里闪过很多种念头,但他只想坦露感情的场所,能再更正式一点。   只是林鹿的一举一动都在牵动他,盛危得强迫自己分心,才能不草率地把感情诉之于口。   沿着河道一路往下走,他们还碰到了以前教过盛危的老师,老师对盛危印象深刻,居然至今都记得盛危百米跑的成绩。   和老师寒暄了一会儿,他们才继续散步。   “你跑得可真快,”林鹿说,“我百米连12内都没进过。”   盛危没接他的话,每个人都有擅长的东西,林鹿身体不好,自然跑得不快,他抬了抬下巴:“知道再往下走是什么地方吗?”   “渡口。”林鹿一下就答出来了:“你当我没来过吗?”   “我还以为你上学的时候那么忙,没时间在学校里转呢。”盛危嗓音慵懒。   林鹿:“那倒也不是。”   他脑海中忽然浮起一个念头,难道盛危今天这样陪着他在校园里散步,是因为觉得他以前没怎么好好看过京大的校园吗?   盛危忽然说:“我倒是忘了,你和柏季言肯定走过这条路。”   林鹿笑了一声,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说起来,柏季言这么爱出风头的人,却没来这次校友会,要知道往常柏季言可太喜欢回校做演讲了,跑得最勤的就是他。不过也难怪,他要是敢在这边现身,明天就得上头条,指不定要被追债的人给生吞活剥了,他现在抛头露面都得掂量着点。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支流尽头,视线也骤然开阔,眼前是辽阔明亮的湖泊。附近的渡口上还停泊着几艘小船,雪白的船身和浅色的风帆。   月光倒映入湖泊,在水面上拖出长长的倒影,夜风平静而温柔。   湖的对岸就是琅苑路,一小时一趟,用学生卡就能免费乘船到对岸去。   林鹿他们没带学生卡,便花了两块钱乘船,月光倾泻在露天的甲板上,晚风携来一缕熟悉的桂花香。   盛危问:“你和他也在这里乘过船?”   “没有,”林鹿拨弄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在这里乘船倒是第一次。”   盛危:“哦,我也是。”   林鹿虽然没在这里乘过船,但也听说过这个渡口的故事,因为渡口本来就寓意吉祥,有渡过难关,共渡情关之类的谐音,所以一般京大的学生谈恋爱基本上都要乘一趟船。   所以,有的人比较含蓄,问对方有没有谈过恋爱,就会问对方有没有在这里乘过船,就相当于京大学生秘而不宣的暗号。   没乘过船,就相当于没谈过恋爱。   林鹿诧异了:“你大学没谈过恋爱?没有找女朋友吗?”   “你当年在校队的时候,一打球就有那么多人围观,拉拉队的女孩子长得都很好看,就没有近水楼台?”   “没那个心思。”盛危捕捉到他言语里的意思:“你看过我打球?”   林鹿指尖轻敲栏杆,不想让他太得意:“偶尔见过一两回。”   湖水被推开波浪,流露的星子挂在天幕中,给周围的一切披上一层薄薄的纱雾。   林鹿手臂搭在栏杆上,仰着头看着对岸,晚风轻柔地拂过发梢,惬意而舒适。   到了对岸,从车船上下来后,他们都接到了院长的电话,校友会要持续整整三天,院长给他们安排了酒店,他们都婉拒了。   盛危还收到了余曜的短信,问他在哪里,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盛危简单回了两句,对林鹿说:“过会儿有个聚会,一起来?”   林鹿晃晃手机,说,“不用了,我一会儿有个约。”   ·   这么晚了,林鹿会和谁有约?   盛危端着酒杯,捏着口袋里的手环,有些心不在焉。   聚会场所在与新京市隔海相望的一座岛屿。   这里坐落着远近闻名的火山温泉会馆,平时不对外开放。   会馆装修是和式风格,包间宽敞气派,正中摆着一条长桌,众人在两边席地而坐,大多数人都到了,只剩下主角景嘉木还没来。   余曜给盛危斟了一杯酒:“盛哥,在想什么心事呢?连我刚才说话都没听到。”   盛危确实是神思不瞩,漫不经心把玩着桌上的打火机:“你刚说什么了?”   余曜说:“我说你和鹿鹿栽完树去哪儿了?院长教务那帮人找你们半天都没找到。”   “随便转转。”   余曜压低声音:“话说我今天才知道鹿鹿是学霸,贼牛逼的那种,是吧沈修未?”   沈修未也带着袁初洲来了,两人坐的也不远,正头碰着头聊天,听见余曜点名,沈修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点点头:“确实,后来院长还带记者参观了校史馆,我们也跟过去看了看,发现林鹿好多奖杯,奖状都收录在那里。”   听他们提起林鹿,袁初洲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低下头掩饰住表情。   不过他一贯都是埋着头的,所以也没人发现他的情绪。   余曜垮着脸:“话说鹿鹿怎么不来?我还以为他会和盛哥一块儿来呢?”   盛危:“他有约了。”   余曜一下就来劲了,脸上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忍不住猜测:“大晚上的和谁有约……不会是和对象嗨嗨嗨了吧?”   盛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以为他和你似的?”   这时沈修未那边收到一条短信,是景嘉木发来的:“景哥发消息说快到了。”   余曜吃着水果拼盘,好奇道,“景哥不是两个多小时之前就到机场了吗?怎么现在才来?”   沈修未:“说是要去顺道接个人。”   “难道是景哥之前告白的那个……?”余曜一下就回想起来了。   袁初洲见他们聊得起兴,自己融不进去,就小声问沈修未究竟是怎么回事,沈修未就简单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景嘉木是盛危的舍友,比他们要大一届,家里好像是做电子配件的,反正是个家底殷实的富二代,他为人随和,又擅长人际关系,所以到哪儿都吃得开,后来盛危办了个赛车部,景嘉木人脉广,盛危就把副部长的职位扔给他了。   部里一大半人都是景嘉木拉过来的。   所以景嘉木在部里的威望很高,他一说回国参加校友会,这么多人都为他来接风。   “不过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余曜高举果汁杯,对着光垂泪感慨:“景哥毕业的时候和喜欢的人告白,结果被婉拒了,景哥伤心之余就远赴国外了。”   袁初洲小声问:“那他喜欢的人是谁呀?”   “不知道。”沈修未说,“景哥只说他一见钟情,其他的倒没有多说…不过景哥眼光很高,他喜欢的人应该挺好看的。”   盛危不以为然地晃晃酒杯,好看又能好看到哪去?   能有林鹿好看吗?   “一会儿不就能见到了吗?”余曜兴冲冲地说:“景哥要去接的人肯定就是她!”   说话间,脚步声在走廊响起。   门被从外面拉开,盛危随手搁下酒杯,抬起头,看到景嘉木笑着配合旁边的人的步调,从门外走进来。   他的视线随之落到他身旁人的身上,和一双熟悉的眼睛四目相对。   盛危还没反应过来,余曜就先扯着嗓子嚷嚷开了:“鹿鹿!”   “原来景哥要接的人就是你呀?”   景嘉木和众人打个招呼,脱下外套交给旁边的服务员:“你们认识?那就不用我多做介绍了。”   余曜捣米一样点头:“认识认识,当然认识。”   盛危皱起眉头,景嘉木笑着在他肩膀锤了一拳:“好久不见,我在国外都听说阿罗拉车打了个漂亮的翻车仗,我带人来没提前知会你,也不用这么板着脸吧?”   “不是因为这个。”盛危说。   原来林鹿刚才说的有约,就是赴景嘉木的约?   这两个人很早之前就认识?   在他还没从震惊的余震中回过神来,感慨圈子居然这么小的时候,林鹿已经跟着景嘉木在他对面坐下了。   盛危看了眼两人之间隔着的一张桌子的距离,问景嘉木:“…你当年喜欢的人是林鹿?”   景嘉木迷茫:“我没说过吗?”   盛危和景嘉木做了三年室友,比余曜知道的还要多,可以说旁观了景嘉木追人的全过程。   好几次他们篮球打到一半,听说对方在准备竞赛项目,景嘉木连衣服来不及换,就要去帮人家打下手。   景嘉木酒精不耐受,平时部门聚餐,滴酒不沾,啤酒都不喝,毕业那天晚上哭得伤心欲绝,连干了三瓶二锅头,盛危把人拖去洗胃,景嘉木迷迷糊糊在那儿嚷嚷,他才知道景嘉木不是因为毕业哭的,是因为他毕业之前和对方,却得知对方已经有了男朋友,抱着医院的病床哭成个球。   那场面,盛危至今历历在目。   景嘉木家的产业在国外,景嘉木原本一直打算留在国内工作,后来发生这事,第二天醒过来买了机票就毅然决然地出国了。   余曜恍然大悟:“原来鹿鹿就是那个让景哥求而不得,远赴国外继承家业的白月光啊?”   林鹿也偏过脸问:“你出国是因为我?”   “算是吧,”回想起几年前的前尘往事,景嘉木脸红了,“当时一心只想离开这个凄凉地,不过后来听说你要接林氏的班,就想着继承家业,说不定门当户对,你还能多看看我呢。”   “碰——”   没等余曜等人起哄,盛危就重重搁下手里的酒杯,一脸冰冷。   “多少年前的事还拿出来说?”   景嘉木沉吟,怅然道:“过了很久吗?我觉得仿佛是发生在昨天的事。”   沈修未看了眼盛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居然从盛危的说话里嗅到了一丝攻击性,难道是因为林鹿?   也对,盛危对林鹿的意见可不是一点半点,都把双木给整倒了。   而景嘉木是盛危的舍友,却被林鹿迷得五迷三道的,盛危应该挺有成见的。   他轻咳一声,打圆场:“离毕业确实过了三四年了,景哥和林鹿也应该很久没见了吧?”   此言一出,盛危的表情果然回暖了一些。   然而景嘉木却摇了摇头:“我和鹿鹿毕业之后见过好几次。”   身边的气压骤然降低。   沈修未:“……”   他倒是忘了,林氏有一部分业务是在海外的,经常往国外跑。   为了挽回气氛,沈修未招来了服务员点菜,景嘉木把车钥匙递给服务员:“帮我去后备箱拿两瓶酒,装在木匣子里的……我记得盛危对品酒挺有心得的,特意从当地酒庄带了几瓶葡萄酒,你尝尝味道?”   盛危挑了下眉:“你有这么好心?”   “这是感谢,”景嘉木说:“感谢你那个时候把我扛到医院去。”   盛危说:“我们俩的关系用不着说这个。”   林鹿抬起头,他对医院生病之类的词比较敏感:“医院?”   “咳,”景嘉木不想拿那个时候的糗事说给他听:“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旁边有人开玩笑:“景哥就给盛哥带了礼物没给我们带吗?”   “都带了,哪能少得了你们的,”景嘉木转过头,又在林鹿身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鹿鹿,还有你之前一直在找的那位艺术家的画作,下个月会在佳士德拍卖,到时候我拍下来送给你。”   余曜耳朵尖,景嘉木声音再小还是被他听见了,他张大嘴巴:“景哥看不出来啊,你居连鹿鹿喜欢喜欢收集名画都知道,投其所好,可以的!”   沈修未:“……”   余曜啊余曜,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作者有话说:   沈修未:鱼的情商一直是个谜。   122.第122章   林鹿来了兴致,问:“你是说Basquiat的画?”   “对,”景嘉木说:“我听说你一直在找,就托人去留意了。”   就像盛危喜欢收藏车一样,林鹿也有爱好,那就是喜欢收藏名表和名画,还有一些稀有罕见的珠宝。   名表和珠宝是他的个人爱好,名画则是因为他母亲欧云芸的偏好。   欧云芸是知名设计师,也是艺术家,她收藏的名画没有上万有上千幅,甚至还特意设计了一座鸟巢一样的画廊,用来摆放这些艺术品。   受母亲熏陶,林鹿也有收集名画的习惯。   Basquiat的画作有限,他喜欢即兴在自己的水壶或是碗皿等表面作画,真正适合收藏展出的画作一个巴掌也数的过来,也很少拿出来拍卖,这样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   盛危看出林鹿在犹豫,也把手里酒杯放了下来。   林鹿问:“下个月什么时间?”   “下个月15号,月中的时候,到时候我托人拍下来给你送过去。”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林鹿婉拒了,“但还是我自己拍吧。”   其实景嘉木没跟他告白之前,他一直把景嘉木当做朋友,毕竟在大学的时候,他们一起完成过不少竞赛课题。   要是景嘉木没暴露自己的心思,和他还只是朋友的关系,那他说不定会接受这份礼物,到时候再从别的地方还回去就是了,毕竟礼尚往来,朋友之间也没必要计较那么清楚。   但景嘉木性质有点特殊,不仅是他朋友,还跟他告过白,那礼物可就不能随便收了。   景嘉木皱眉,“鹿鹿,你别和我客气啊,我回家刚接手家里业务的时候,是你帮了我不少,只不过一幅画而已……”   “你知道我为什么收集名画吗?”林鹿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说:“我本身是没什么兴趣的,但妈妈比较喜欢这些,我收藏这些只不过是为了丰富她的画廊罢了,所以孝敬的事,还是由我自己来做比较好。”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话都说到这份上,景嘉木也就不好再坚持。   很快他们点的菜都上来了,日式的摆盘都是那种小巧精致的碟子,他们一共十多个人,小碟子满满当当铺满了整个长桌。   酒品也很丰富,有日式的清酒,烧酒,还有景嘉木从酒庄里带来的葡萄酒。   酒过三巡,大家的话匣子都打开了,问景嘉木在国外过得怎么样,景嘉木就挑了几个生意上的事说给他们听。   注意到林鹿没怎么动筷子,就算是吃也只动了附近的饭团,景嘉木就用公筷给他夹了一筷子刺身放在饭团上:“这里的刺身可鲜了,冰镇得恰到好处,肉质肥而不腻。”   然而他这边刚把刺身放上去,盛危就抬起筷子夹了一片烤肉把刺身从饭团上挤下去:“尝尝这个。”   刺身“啪哒”掉落在桌面上。   景嘉木顿了顿,说:“你把我夹的刺身都挤掉了。”   “哦,”盛危没多少歉意地说:“我没注意。”   景嘉木:“……”   他正打算再夹一块,盛危注意到他的动作,说:“林鹿的肠胃不能吃生鲜。”   “不能吗?”景嘉木一愣。   盛危:“他玻璃胃,生冷的东西吃一点都会肚子疼。”   “抱歉我不知道…”景嘉木愧疚地看向林鹿,“我不知道鹿鹿不能吃这些,还把地点定在了这里。”   林鹿不在意:“没关系,我吃烤肉就行了。”   话音刚落,他眼前突然多了一盘碟子,里面满满当当堆满了刚烤好的烤肉。   他抬头望向盛危,盛危已经偏过头和沈修未说话了。   烤肉吃多了也容易腻,林鹿不知不觉喝了两杯茶水,景嘉木留心到这一点,想到林鹿玻璃胃不能喝酒,便唤来服务生,询问道:“你们这里有什么果汁饮料?要健康一点的。”   服务生说:“比较推荐的是鲜榨牛油果,和木瓜番榴汁。”   景嘉木柔声问林鹿:“鹿鹿,你想喝什么果汁?”   林鹿想了想:“鲜榨牛油果吧?”   盛危转过来脸来:“牛油果脂肪含量高,你胆囊不是还在修复期吗?”   林鹿不了解这些,“…也对,那就木瓜番榴汁。”   景嘉木:“……”   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越来越浓,他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我在外面抽个烟,盛危你抽吗?”   “要是抽的话,我们一起?”   林鹿托腮眯起眼,慢吞吞品了一口果汁,目送两人的背影。   这种聚会,沈修未是最操劳的,他又要关心照顾袁初洲,又要盯着余曜防止他喝太多酒,一扭头就发现盛危不见了。   “盛哥呢?”   有人答:“和景哥一起出去抽烟了。”   沈修未摸着下巴琢磨着,难不成盛危是要给景嘉木上教育课,让景嘉木帮着一起和林鹿划清关系,同仇敌忾?   ·   露台上视野开阔,从高处往下看,能眺望到不远处的温泉浴池。   景嘉木从兜里摸出烟盒,叼了一支在唇边,又将烟盒递给盛危。   盛危没接:“戒了。”   景嘉木诧异,用打火机点燃了烟,深吸了一口,递烟的手没收回来:“别跟我开玩笑,你能戒烟?这牌子还是你推荐我的呢。”   盛危说:“早就戒了。”   景嘉木见他确实没那个心思,这才把烟盒收回来,“什么时候戒的?”   “有段时间了。”   上辈子盛氏垮台的那段时间,盛危抽烟抽得最狠,基本上一天就要抽两包,往他住宿的垃圾桶里一翻,全是烟头,后来他决定东山再起,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也没时间想烟了。   一回神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抽过烟了,不知不觉居然把烟戒了,后来也就再也没拾起来过。   景嘉木见他不想多说,也就没再兜圈子:“你和鹿鹿感情很好?”   盛危懒散道:“怎么了?”   “你知道我喜欢他很久了,这些年都没放弃,我觉得鹿鹿总有一天会被我打动的。”景嘉木靠在栏杆上吐着烟。   盛危眉梢一挑。   “追了这么多年都没结果,你怎么知道继续下去他就能对你动心?”   “但至少我现在胜算比之前大。”景嘉木笑了声,“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借着校友会的机会回来?”   盛危一下就想通了:“因为你从新闻上看到柏季言破产了。”   “没错。”景嘉木深深地看着他:“要是鹿鹿还喜欢柏季言,双木是不会破产的,双木破产了,只能证明鹿鹿对他没心思了。”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这么一天,你觉得我会轻易放弃吗?”   盛危没怎么听他的宣战宣言,脑海里面只回响着一句话,那就是林鹿对柏季言可能没心思了。   他回过神:“他对柏季言没心思,不代表对你有意思。”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他对景嘉木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景嘉木掸了掸烟灰:“不管怎么样,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告白的。”   “就算咱们之间是哥们儿,你也别指望我让着你。”   盛危看他一眼:“同样的话我也送给你。”   这话就是承认自己对林鹿有想法了。   景嘉木蹙起眉头,他自认为自身条件挺优越的,但偏偏这回对手是盛危,论长相他也算上是上乘,但是盛危是那种硬朗的帅气,论体格他也比不上盛危,只有在事业上他和林鹿打的交道比较多。   鹿鹿也真是,果然太优秀的人总是容易招蜂引蝶。   景嘉木喜忧参半地想。   盛危拉开露台的门:“不过我还是劝你早点放弃,林鹿不可能和你有什么关系。”   景嘉木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掐灭烟头,追过去:“你们应该还没谈吧?”   “暂时没有。”   盛危说:“不过也是迟早的事。”   回到席间,景嘉木越发心不在焉了,他一直都在想盛危为什么那么有底气?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还是先下手为强比较好。   吃过了晚饭将近十一点多钟。   余曜嚷嚷着不让酒席散场,还招呼大家一起去泡温泉。   据说这里的火山温泉最大的汤池能容下五十多个人,和个游泳池差不多了。   林鹿原先是没什么泡温泉的心思的,但现在深秋初冬的季节,来到走廊上,夜里的凉风就往脸上扑。   泡个温泉暖暖身体或许也好。   试衣间里,众人都在换衣服,趁着沈修未和盛危说话的工夫,景嘉木对林鹿说:“鹿鹿,我有话对你说……”   林鹿这次到这里来,本身就是想和他说清楚,见状便提议:“我们去走廊上说吧。”   来到僻静处,景嘉木鼓起勇气:“鹿鹿,你和柏季言现在还在一起吗?”   林鹿倒也没隐瞒:“我们分手了。”   景嘉木眼神一亮,心跳骤然加快,然而林鹿又说:“不过我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刚刚加速的心跳就像被一只大手用力捏了一下。   景嘉木大喜大悲之下,脑海直接当机了:“…你,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嗯,嘉木啊…”林鹿侧过脸来,笑了笑:“你会祝福我吧?”   景嘉木张了张嘴,眼神暗淡下来:“…嗯。”   林鹿知道景嘉木听懂了他的意思,恰好手机进来通电话,他低头看了看来电显示,“我去接个电话,你先去泡吧。”   景嘉木失魂落魄地走了,如果说上一次他的告白还有机会说出口,这回他还没来得及告白就又彻底失恋了。   林鹿接起电话,那头是个海外电话:“桐桐,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鹿哥哥还记得和桐桐的约定吗?”一个月没见,女孩儿的口语又进步了。   “怎么不记得呢?”林鹿说,“冬天要陪桐桐去滑雪场对吧?”   “妈咪!你看,我就说鹿哥哥还记得。”桐桐清脆的声音对那头的女人说。   那头女人似乎回应了什么,桐桐于是又把话筒拿起来:“鹿哥哥,我妈咪说滑雪场重新修建过了,盖了许多漂亮的小木屋,桐桐想和鹿哥哥一起住小木屋。”   林鹿笑了笑,“桐桐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和桐桐约定了见面的时间,桐桐抱着手机一再强调:“鹿哥哥不能迟到哦。”   林鹿说,“知道了,我们到时候滑雪度假中心见。”   盛危和沈修未说完话,没在换衣间看到林鹿,出来找人迎面便看到景嘉木眼角红红的,这副模样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想来也是被林鹿拒绝了。   景嘉木一脸失魂落魄,连盛危走过来都没注意到。   盛危和他擦肩而过,隐约听见了林鹿在讲电话,辨认了一下方向走过去。   然而却看到袁初洲站在不远处,盛危道:“你在这里做什么?老沈在找你。”   袁初洲惊了一跳,盛危不像沈修未那样逢人带笑,眼神锐利冷漠具有穿透力,他背在身后的手抖了抖,不自在地说:“我…我出来找洗手间,不小心迷路了。”   盛危:“往前走,在第二个弯左拐就到了。”   “谢…谢谢盛哥。”袁初洲匆匆道谢,不敢再留,低着头从盛危身边离开了。   林鹿听见动静,挂断电话,走了过来:“盛哥,你怎么过来了?来找我?”   盛危“嗯”了一声,没否认,提起他最在意的一件事:“你拒绝老景了?”   两人并肩往浴场走,林鹿语气自然:“怎么,他和你说了?”   盛危:“不用说,他脸上的表情,一看都知道。”   见林鹿要走进浴场的更衣室,盛危皱起眉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要去泡温泉?”   林鹿停下脚步:“冬天泡温泉很舒服呀。”   盛危道:“里面人很多。”   林鹿毫不在意:“又不是混浴,都是男人有什么关系?”   盛危:“……”   可你不是喜欢男人么?   进了更衣室,林鹿把衣服脱下来,慢吞吞地叠好,放进柜子里。   林鹿以前都是去的私人浴池,他从来没来过这样的大浴场,一时有点新鲜,他左右看了看,发现大家有的是自备泳裤,有的是用块毛巾卷在腰上。   他没带泳裤,也懒得去买,便也打算弄块毛巾裹在身上。   正想着,忽然眼前一暗,盛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盛危垂眼看他,忍耐地咬牙:“林鹿,你就不能逮着我一个人碰瓷吗?”   林鹿:??   碰瓷?   “你这话是什么意……”   盛危打断他:“你看什么呢?”   “看他们腰上的……”浴巾。   但还没等他说出浴巾两个字,盛危便哼了一声,低声道:“我也有。”   林鹿说:“…我知道。”   浴巾嘛,进来的时候人手一条。   盛危顿了顿,偏过头:“你想看就看我的。”   浴巾别说款式大小,连颜色都是一样的,看谁的不都一样吗?   林鹿有点疑惑,但他真的很少看到盛危这么说话。   盛危侧过脸来似乎有意避免让他看到正面,但是却暴露了通红的耳根。   有点可爱。   “看你的话,当然是看身材,”林鹿夸他:“你身材是最无可挑剔的。”   “是么?”盛危道:“那你刚才还东张西望?”   好可爱。   怎么能这么可爱。   林鹿勉强压抑着笑意:“我东张西望又不是为这个,再说了他们身材都不如你。”   盛危笑了声,咬牙:“你一边看还一边比较了?”   “……不是啊,我就匆匆瞟了一眼。”   盛危听不下去了,径直拉住他的手:“你跟我出来。”   那边,沈修未泡在浴池里等了半天,左等右等,也没见盛危和林鹿。   他心里“咯噔”一声,盛危不会因为景嘉木坚持喜欢林鹿,就去找林鹿的麻烦吧?   余曜听了他的担忧,不以为然:“操心这干嘛,指不定他们在我们隔壁泡着呢。”   盛危和林鹿一起泡温泉,这怎么可能?   沈修未找了个服务员询问情况。   服务员笑着回复:“您说的那两位客人,开了一间单独的包厢,估计正在享受着温泉呢。”   沈修未:???   123.第123章   林鹿被拉出公共浴场,盛危带他重新开了一个单独的私人汤池。   因为正值初冬的季节,所以会所里房间紧张,住宿爆满,服务生面带歉意地说像是家庭房,情侣房早就被人订光了,就剩下最贵的一个单人间。   单人间总比公共浴场好。   盛危还是决定开一个。   服务生一边给他们引路,一边介绍说,会所依山而建,他们这里温泉共有大大小小一百多个池子,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山上,大汤池一般都在山脚下,山上还有许多小池子。   他们拿到房号,根据路标指示牌找到对应的房间。   在开门之前就像平常的酒店,但推开门后就是一片新天地。   房间里有两个汤池,比较小的在室内,温度有四十二度,比较大的在室外,房间后面连着一个大院子,栽种着景观花草,中央被环抱着的就是室外温泉。   林鹿站在落地窗前,透过灯光依稀看到山脚下公共浴场的人影,听见那里传来的喧闹声。   他指指方向:“我们刚才是从那里上来的?”   盛危松开领带:“没错。”   林鹿记得他们刚才是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走了一段路,随后乘坐电梯上来就来到这里,也就是说这里的电梯是嵌在山体中的,或者说整个温泉会所都是嵌在山体里的。   林鹿脱下外套,注意到床头边放着的说明书,拿起来看了两眼,这才知道室内浴池是用来预热身体的,真正火山温泉是外面露天的那个。   盛危把解下来的领带随手扔在床上,对林鹿说:“你先泡吧。”   林鹿蹲下来,试了一下室内温泉的温度,烫得他立刻把手缩回来:“我们为什么不能一起泡?”   盛危说:“你确定?”   林鹿佯装不在意:“这有什么的,外面池子那么大还坐不下两个人吗?”   比起普通的酒店,这里的浴室多了个柜子,里面摆放着浴袍,浴巾还有一次性泳衣,这是为了不愿意裸露身体的客人准备的。   在林鹿穿上一次性泳裤,又脱下来的时候,盛危已经在腰上围了个浴巾去淋浴间冲澡了,见他把刚穿上的裤子又脱下来:“怎么又脱了?”   “感觉材质不是很舒服。”林鹿也从柜子里拿了一块浴巾在腰上简单围了一下。   事实上他穿上之后就觉得布料太轻薄了,又短又轻薄,轮廓什么都暴露得清清楚楚,还不如围个浴巾呢。   林鹿围好浴巾就打算往后院走,盛危一把握住他的手臂:“你就这么下水?”   “不然呢?”   “去淋浴,至少在旁边的池子里泡五分钟。”   初冬的季节人的体表温度很低,所以需要提前淋浴让身体适应温度,不然突然进入热水里面容易头晕,发昏。   林鹿拗不过他,只好到淋浴室简单冲洗,但那个预热池的温度实在太高了,他实在下不去腿。   盛危先他一步进到池子里,朝他伸手:“过来。”   林鹿有点犹豫,“不会被烫秃噜皮吗?”   “哪有那么夸张,适应了就好了。”   林鹿抿了抿唇,做了点心理建设,才握住盛危的手,跟着踏进池子。   预热池的温度真是半点不含糊,林鹿被烫得一个哆嗦,在水下把盛危的手攥得死紧。   他问:“你不觉得烫吗?”   盛危:“不觉得。”   林鹿眸色微动,嘟囔一声:“皮糙肉厚。”   盛危瞥他一眼,“你说什么?”   “我说…”林鹿轻轻咳嗽两声,“我们现在也是坦诚相见,毫无保留的关系了吧?身体都看过了。”   盛危笑了声:“害羞了?不是你说一起泡的吗?”   “……你哪只眼睛看我害羞了?”   其实还真有一点。   林鹿天生体寒,一到冬天手脚都是冰冰凉凉的,所以闲着没事就喜欢到蓝湖或棉花堡泡温泉,公司团建、和楼扬、姜学文都经常出去泡,但好像从来没这么在意过。   分明刚到盛家的时候他还是能坦坦荡荡欣赏盛危的肌肉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现在余光都下意识的不敢往那边看。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盛危问:“刚才在走廊,你和谁打电话?”   “和桐桐。”林鹿回过神,“之前不是和她约好再去滑雪场的吗?”   盛危淡淡:“什么时间?”   “你也去吗?”林鹿就把约好的时间告诉他了,“不过你怎么忽然关心我和谁打电话了。”   盛危:“随便问问。”   要是林鹿刚才那通电话是商务电话,那他会提醒林鹿,老沈的那个对象可能听到了电话内容,但居然是桐桐打过来的,既然不是商务电话,那就应该是他想多了,没必要再多言。   五分钟转眼就到了。   可以去泡露天温泉。   林鹿拉开落地窗,来到后院,皮肤泡得温热,外面冷风吹拂在皮肤上,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但紧接着注意力就被后院的景观所吸引。   后院栽满了花草,每一处绿植景观都由栅栏分隔开来,而栅栏上又缠满了藤蔓,青藤上又挂满了精致的灯笼,在夜晚里焕发出璀璨的光芒。   就像绿踪的小径一直通往露天温泉。   外面气温比较低,温泉的温度又很高,温差之下让温泉上方飘出袅袅的水雾,宛如舞台上干冰升华时的雾气。   林鹿踩进水里,手指不知道碰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才发现或许是酒店为了增加意境,水面上居然还撒了层花瓣。   这不是单人间吗?   撒什么花?还是玫瑰花瓣?   见盛危停在不远处,林鹿回过身招呼他:“快下来呀。”   盛危声音有些许低哑:“哦…我再等等。”   林鹿:“?”   这有什么好等的?   盛危将目光挪开,尽量去平复过于激烈的心跳,但刚才给他带来强烈冲击的一幕依旧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夜色高悬,月光如水,林鹿仰头站在水里,他体型纤长高挑,皮肤又很白,光从侧面打过来好像镀了一层细腻的白釉,像是昂贵的瓷器,水面刚好没过腰部,柔软的腰在水面倒映下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形,细得像通断掉。   和他说话的时候,随手将发丝拨弄到耳后,水滴落化为白雾,内敛的眼尾那粒小痣分外鲜明。   林鹿见他一直干杵在岸边不肯下来,就游过来:“你不冷吗?”   不仅不冷,反而浑身血液都在发烫。   见林鹿靠过来,盛危怕他发现自己的异常,于是转身往回走:“你晚上没吃多少东西,我去给你拿点东西过来。”   盛危花了十几分钟平复,处理好自己的问题,客房服务很快也到了。   他要了糕点拼盘和清酒。   折回露天温泉的时候,没在池子里看见人。   他随手托盘放在一旁,准备回房间找人,没想到从一旁的大石头旁边伸出一条雪白的手臂,握着他的胳膊,直接把他推到了水里。   扑通——   盛危头发被水浸湿,垂下几缕,柔和了原本具有攻击性的锋利眉眼。   林鹿从大石头边上探出个脑袋,笑吟吟说:“没想到吧。”   盛危也笑了声:“是没想到。”   见盛危手臂猛地伸过来,林鹿立即扭身想跑,但还是没躲得掉盛危的速度,被掐住腰,带到了水里。   “噗咳咳咳——”   林鹿扑腾着从水面里浮起来,脸颊红扑扑的,他觉得这几个月加强体质锻炼真的有用,至少没再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很快他就发现了另一件尴尬的事。   见林鹿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摆弄什么,盛危还以为他又不舒服了:“怎么了?”   林鹿皱了皱鼻尖:“我浴巾散了。”   应该是刚才盛危抓他腰的时候弄散的。   林鹿试着重新系了两次,都没系上。   浴巾湿透了本就不好摆弄,尤其是他现在还在水里,水的浮力不断对他造成阻挠,要是在岸上也不会这么难系,但现在他也不能光着身子上岸。   见他额头上冒出细汗,盛危紧抿唇角:“我来弄吧。”   “你可以吗?”   “…嗯。”   盛危走近了些,抬手握住林鹿腰间的浴巾,尽量避免着视线下移,目光不由落在林鹿后背上,也不知道林鹿从小到大是不是喝奶长大的,背部就像瓷器一般一片雪白,毫无瑕疵。   因为距离太近,他还不停的嗅到林鹿身上的气息,极为清浅淡然,就像被朦胧薄雾浸透的夜来香,不经意的撩拨他的神经。   盛危松开的时候,极为克制,虚握了一把满是汗的掌心,“好了。”   林鹿笑了笑,“谢谢。”   周围很安静,所以依稀能听见山脚下大众浴场传来的喧闹声。   林鹿突然想到他们出来单独开房,还没和其他人说:“你说曜哥他们要是发现我们不见了,不会来找我们吧?”   盛危手臂搭在池边,慵懒道:“那得等明天余曜酒醒了。”   “也是。”   林鹿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不愧是多年哥们儿,深知余曜的秉性。   他又想起另一个问题:“对了,你刚才去干什么了?”   盛危:“给你拿了点糕点,还有清酒。”   托盘是用竹子做的,能够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   盛危把托盘拨弄过来,林鹿忽然想起什么,说:“你吃过流水素面吗?”   “听过,没吃过。”   林鹿回忆,“有次去北海道,那里有个餐厅比较特殊,可以一边泡汤一边吃流水素面,流水素面的桥就架在温泉上方。”   盛危:“可惜这里没有素面,只有糕点。”   糕点的摆盘很精致,青色的团子错落有致地摆放成树叶的形状,让人对他的期待值拉满。   林鹿拈起一枚尝了尝,却不是他预想的甜甜的味道,而是有一种淡淡的像是艾草一样的苦味。   “咳,好苦……”   盛危皱眉,他还以为所有糕点都是甜的,没想到他运气这么差,恰好点了份苦的。   “那就别吃了。”   虽说盛危这么说,林鹿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还是把那个他咬了一口的青团咽下去,但整张小脸都皱巴起来了。   他现在满口都是艾草苦涩的味道。   “都让你别吃了。”盛危没来得及拦住他,给他倒了杯清酒,“喝点漱漱口。”   林鹿迟疑:“这酒我能喝吗?”   他不太能喝高度数的酒,最多也就是喝喝香槟。   盛危说:“我问过了,度数和米酒差不多,少喝点没事的。”   林鹿放心了,捧起酒杯浅酌了一口,没想到糕点是苦的,这清酒反倒是有股淡淡的甜味。   酒精味道不重,而且喝起来甜丝丝的,还挺上头。   池岸错落着岩石,盛危靠在岩石上闭目养神,过了不久,他觉得周围太安静,林鹿好像很久都没说话了。   盛危皱了皱眉,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他睁开眼去看林鹿,却发现林鹿正趴在池岸边小憩,手臂被他垫在脸颊下方,脸侧浮起一层薄红。   “林鹿,”盛危把人叫醒,“别在这里睡着,回去睡。”   湿漉的眼睫一颤,林鹿睁开眼,只觉头晕乎乎的,他确实不怎么能喝酒,那点稀薄的酒精已经在他体内挥发出作用。   池底铺满了光滑的鹅卵石,他脚下一滑差点摔倒,盛危圈住他的肩:“当心。”   林鹿像是根本没察觉到自己刚刚差点摔倒,还把脑袋抵在社会肩膀上磨蹭:“我有点困。”   说完,眼睛忽闪忽闪地去瞧盛危。   像是期待着他说些什么。   过于可爱了。   盛危喉结上下滚了滚,偏过头:“那我抱你回去。”   林鹿着实是醉了,在盛危怀里支起身体,还探出两只手捏了捏盛危的脸:“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呀?”   盛危避开他的手,一手握住他柔软的腰,把人圈在怀里,另一手拎着手握住他的小腿抬起来,那双裸露在外的腿纤长白皙,稍微磕磕碰碰就会青紫发红,他仔细察看,发现没有磕碰痕迹,这才松开手。   “对你好,不好吗?”   盛危把他抱在怀里,稳稳地踩在池边,大步往回走。   身子骤然腾空,林鹿下意识把两条手臂交缠在他的颈项上,进了房间,通过落地窗看着外面的风景,绿野小径被月光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浅色。   因为是单人间,床只有一个,盛危打算让林鹿睡床,自己去沙发上凑合一晚,他把林鹿放在床上,还给他盖了一个毯子。   等盛危转身去客厅,林鹿拉住他,温热地吐息:“我有点…难受。”   盛危问:“哪里难受?”   “我心跳的好快,”林鹿蹙眉,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你摸摸看我的心跳是不是很快?”   盛危低下头,几缕浸湿的发丝遮住眉眼,感受着掌心的柔软触感:“…那是因为你刚喝了酒又泡了温泉的缘故。”   “那你为什么不难受?你也喝酒了。”   盛危面不改色:“我酒量好。”   林鹿歪头朝他望来,攒在发梢的水珠落下,恰好抹开眼尾那粒痣,没等盛危反应过来,林鹿就把脸贴过来,湿润的轻轻地碰了下他的唇。   “那现在呢?”   124.第124章   嘴唇上的触感很轻,很柔软就像棉花一样,盛危猝不及防,大脑有短暂时间的停摆,连呼吸都忘了。   林鹿的唇温度偏低,但他却觉得很烫。   这个吻太轻了,一触即分。   林鹿睫毛又翘又长,可能是因为喝了酒,视线模糊没什么焦距,水汪汪的像是隔了一层雾望着他,随后就拉开距离,歪头舔了舔唇瓣,林鹿的嘴唇像花,既饱满又娇艳欲滴,盛危觉得有点干渴。   然而他却没办法移开眼。   林鹿的眼眸朦朦胧胧像是盛满了月光,满月落入水里,让看得人心底掀起无度的涟漪。   盛危的手掌摁在床沿,手背崩起数道青筋,他不想再等场合和时机了,那些炙热的感情塞满了他整个胸腔几乎要将他淹没。   然而在他刚想开口的那一刻,林鹿就闭上眼,睡着了。   浑然不知自己留下多大冲击。   盛危:“……”   重重的擂鼓声,一声又一声落在胸口。   他几乎涌起一股想要把林鹿摇醒的冲动,但看着床上人熟睡的眉眼,他又放弃了。   然而刚才感受到的触感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林鹿的嘴唇不像身体体温那么低,可能因为喝了酒温热的,柔软的,还带了一点青梅的气息。   盛危耳根猛的发烫,他本能地将毯子蒙在林鹿的脸上,暂时遮住那张让他掀起海浪翻涌的脸。   不然他会忍不住强烈的想要把人弄醒的欲望。   或许是毯子蒙在脸上呼吸困难,林鹿挣扎着从毛毯里面探出个脑袋,这只是睡梦中的下意识行为,他眼睛都没睁开,在枕头上蹭了蹭又睡着了。   盛危还是第一次认真看林鹿的睡脸,林鹿睡姿不规矩,半个手臂垫在脸颊下,把脸埋在臂弯里,细软的发丝落在枕头上,还有一些散在眼睫上,唇薄薄的一层,透出不深不浅的粉色。   在他之前的印象里,林鹿总是苍白脆弱,好像轻轻一碰就能碎掉。   但最近可能是注重养生和身体锻炼,倒没有之前看得那么病恹恹。   没在卧室里久留,盛危起身推开房门。   耳边传来卧室门被关上的声音,林鹿眼皮睁开一道缝,又很快合上。   盛危来到客厅,面前就是落地窗,一眼就能看到外面雾气缭绕的温泉。   他随手摸到茶几上的打火机,想了想,把玩了一下,又扔回了茶几上。   就这么独自平复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感觉稍微活过来一些。   不知道是客厅的沙发不舒服,还是昨晚卧室的小插曲,盛危一晚上都没怎么睡。   林鹿倒是睡了个好觉。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做噩梦了,如今想来,心态对人的影响还真的是潜移默化。   之前他以为自己的生命在进入倒计时,食不下咽,噩梦缠身,现如今心结解开,不仅吃什么都有滋有味,睡眠质量也提升了。   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光大亮,明媚的阳光透过轻薄的纱帘洒满了整个房间。   阳光落在被子上,把被子晒得暖暖的。   林鹿揉了揉眼皮,没立刻睁眼,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没听见外面声音,还以为盛危已经走了。   于是当他穿着睡衣,一边手臂交握舒展拉伸身体,一边慢吞吞挪到客厅,看到盛危在用电脑处理文件的时候,当即就把伸展了一半的手臂放下来。   林鹿:“早。”   “醒了?”盛危抬起头。   林鹿抬步走过来,打着哈欠问:“我手机没电了,曜哥他们联系过了吗?他们现在还在这里吗?”   盛危:“今天工作日,他们都去上班了。”   盛危以为林鹿会问问景嘉木,但林鹿没问,他也就没主动提。   反倒是林鹿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两声。   “饿了?要不让客房服务送份早餐过来?”   “好。”   林鹿到洗手间里洗漱过后,在落地窗前活动身体,医生建议他每天早上起来就要做一组健康操。   忽然听见窗帘外面有鸟鸣啁啾的声音,他拉开窗帘一看,发现屋檐下洒了一把米粒,吸引了几只白头鹎扑扇翅膀过来啄食。   肯定是盛危喂的。   林鹿蹲下来观察,他小心翼翼凑过去,这几只白头鹎不知道是不是和人熟悉了,还是胆子本来就比较大,歪着脑袋看了看他,像是觉得没有危险,又低头继续着啄食。   几分钟后,客房服务到了。   服务生用推车推着两份早餐进来。   盛危拉开落地窗,找到蹲在屋檐台阶下的林鹿:“进来吃东西。”   会所今日的早餐分为中式A套和西式B套两种套餐,盛危各点了一份,满满当当摆在茶几上,方便两个人混着吃。   林鹿拈起一只奶酪包,盛危放下筷子,问:“昨晚你还记得吗?”   “嗯?”林鹿含糊不清地问:“昨晚?什么?”   盛危停顿了一下,对上他的眼睛:“你不记得了?”   林鹿心平气和呷了口咖啡,一脸疑惑:“昨天晚上我好像酒喝多了,没什么印象……发生什么事了吗?”   盛危认真审视了他几秒,从林鹿的眼神中还真看不出他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记得了。   ·   与林鹿那头两个人“和和气气”的共进早餐不同。   与此同时,被警察铐走的庄萱可谓是度秒如年,做梦都盼着从拘留所里出去。   这些年,她表面上的身份只是林海天的一个私人秘书,但私下却是林海天的情妇,他们是青梅竹马,她又是林海天的初恋,林海天丝毫没有亏待她,光别墅就给她买了三十多套,更别提各种名牌包和大牌衣物,说是养尊处优的贵妇也不为过。   她何曾在看守所的小床上睡过?   这段时间她的生活也很单调,就是被提审,录口供,录完了就被放回拘留所,巴掌大的地方,还没她以前住的豪宅一个卫生间大。   小床又冷又硬,就是个床板,上面铺了一层不知道多久没被人清洗过的,都泛黄了的被褥。   拘留所里条件有限,当然不可能跟酒店似的一天一换。   她原本压根都不想碰,但拘留所里除了小床,连个凳子都没有,到了晚上气温降低,她冷的没办法,还是得靠在小床取暖,但一躺下来,呼吸间满是灰尘和不知名发酸的味道,她胃囊里就泛恶心,恨不得把隔夜饭都吐出来,就这样,连着几晚上都睡不着觉。   尤其是她不知道警方到底掌握了她多少证据。   在被提审的时候,她旁敲侧击地问过那些警员,但那些警员何其聪明,早就对他们这些犯人的小心思了如指掌,不仅没透露出一点情报,反而根据她试探时不经意透露出来的线索,查到了更多的犯罪事实。   心理和生理都备受煎熬的同时,庄萱只能等着林海天赶紧想方设法把她捞出去。   她还是相信林海天对她往日的情分的。   所以这几天无论这些警员怎么想撬开她的嘴,她都咬死不认。   “你不认也没关系,卢医生反正已经是认罪了,有他的口供,还有你们的金钱往来交易记录作为物证你的犯罪事实已经是板上钉钉。”   警员说:“你态度好一点,积极配合,说不定能争取量刑减少,不然就只能从重发落了。”   庄萱始终就是那么一句话:“我没做,我要打电话给林海天。”   警员没办法,只好让人把她重新放回拘留所。   同事拎着打包回来的午餐走过来:“依然没什么进展吗?”   警员:“翻来覆去都是同一句话,要联络林海天。”   “林海天……”同事啃着一块肉夹馍,忽然想起什么:“说起来,今天新闻爆出来了,说林海天宣布和他儿子断绝父子关系。”   庄萱恰好听到这句话,脚步顿时停下来,回过头:“林海天要和林鹿断绝父子关系了!?”   庄萱扑过去紧紧抓住那名警员的衣领,眼神里都在放光。   在她看来,她现在的处境毋庸置疑都是林鹿一手造成的,现在林海天要为了她和林鹿断绝父子关系,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出去的日子有望了!   “呃,”等庄萱被拉开,警员想了想,“林海天断绝关系的那个儿子好像不叫这个名字。”   “叫什么来着……”   警员一拍脑门,“啊,对了,我想起来了…轩澈,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听见这话,庄萱怔愣了片刻,随后脸唰一下就白了,“不,不不不,不可能…这肯定是你们为了套我的话……”   警员打开手机翻出浏览记录给她看:“这还真不是为了套你的话,你看,新闻里都播出来了。”   庄萱仔仔细细把新闻看完,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嘴唇不停地发抖,双腿脱力,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她才进拘留所几天,林海天怎么忽然和林轩澈宣布断绝父子关系?   难道,难道……   庄萱脑海里轰一声就像被炸开了一样,仿佛他赖以维系的希望突然之间熄灭了,天崩地裂,耳鸣嗡嗡,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浑身不由自主的抖如筛糠。   警员过来拉她:“唉唉,你怎么回事?”   庄萱腿软得就像棉花一样,有人扶着站都站不起来,忽然之间拍着地面嚎啕大哭起来。   最后她被两名警员架着拖起来,她绝望地透过玻璃看向远处林立的商厦。   她有种预感,这辈子估计都很难再看到这样的景象了。   ·   从温泉会所出来,由游艇将他们送回对岸的新京市。   林鹿还有例会要开,先一步坐上姜学文开来的车,他透过后视镜看到盛危也上了钱特助开来的车。   姜学文了解他,见他心情不错,就问:“林总,昨天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林鹿一手握着会议时要用的文件,勾起嘴角,指尖摸了摸唇。   “啊,对了。”姜学文说:“昨天有人来公司楼下找您,因为怕引起骚动,所以我就暂时把人安置在了您常去的钟山高尔夫球场的包厢……”   林鹿疑惑:“什么人?”   “就……”姜学文难得有点吞吞吐吐。   见他这副表情,林鹿顿时意会了:“行了,我知道了,那先开车去一趟钟山。”   “对了,再帮我联络一下鸿弧那边的主编……”   姜学文:“了解。”   半个小时后,车开进钟山高尔夫球场的露天停车场。   姜学文拉开车门,林鹿下车,两人一同轻车熟路往包厢走去。   包厢门一拉开,在沙发上坐立不安的柏季言立即站起来,“鹿鹿,你来了!”   林鹿打量了一下他的穿着,可以看出柏季言来之前是用心打扮过的,但或许是因为一手创立的双木不复存在,外表再光鲜亮丽,也难以掩饰他表情的落魄和颓丧,就像浑身湿漉漉的落水狗。   啊不对,狗狗多么可爱,用它来形容柏季言都是抬举他了。   林鹿简单点一下头,在沙发坐下,姜学文弯腰给他沏茶,但只沏了林鹿一个人的,柏季言面前的杯子里还是空的。   柏季言心里咯噔一声,姜学文的态度基本上就是林鹿的态度。   林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没有先开口,包厢里安静得出奇。   柏季言深吸一口气,强笑道:“鹿鹿,我听说又回到林氏了?”   “不错。”   “那太好了,”柏季言说,“林氏可离不得你。”   顿了顿,他又说:“那你从盛危那里搬出来了?”   “嗯,”林鹿笑道:“但迟早还是要搬回去的。”   “搬,搬回去?”柏季言不是傻子,他当然听懂了,林鹿的言下之意,脸色顿时就变了。   林鹿见他想要发火,但又不敢发,只能憋得一脸通红:“鹿鹿你真和盛危好上了?”   柏季言干巴巴笑道:“鹿鹿,你就别,别和我开玩笑了。”   他还以为林鹿说这些话是为了故意气他。   毕竟确实在近一段时间以来他忙于工作,基本上没什么时间和林鹿联系。   虽说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林鹿住在盛家,为了避嫌把他给拉黑了,但柏季言也未尝不是想借这个机会,给双木的董事会好好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他也并不想一直屈居于林鹿人下。   他这点小心思,林鹿不会看不透,所以他以为林鹿在和他置气。   柏季言语气明显透露出讨好:“这段时间我确实是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双木上,但这也不也是想趁这个机会为了向你证明我的能力吗。”   听他这么说,林鹿笑了声:“现在我也确实看到你的能力了。”   双木垮了。   确实是很有能力。   柏季言顿时尴尬地脸色发青,林鹿就事论事:“而且我没和你置气,你本身就是双木的大股东,你想彻底掌握双木决策无可厚非。”   “那鹿鹿你就别和我开那种玩笑了。”柏季言摸了摸胸口,强笑道:“吓得我心脏一突一突的。”   林鹿捧着茶杯,欣赏着他的表情:“可我没和你开玩笑啊。”   “就昨天晚上,我们还在一起泡温泉呢。”   柏季言:“……”   他听到这里是真的绷不住了,一下就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如今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一手建立的双木没了,欠了一屁股债,资产都被抵押无家可归,这些都是拜盛危所赐……现在林鹿还跟盛危好上了!   昨天他在这里满怀希望,等了一天一夜的时候,林鹿居然在和盛危泡温泉,这无疑是在本就沸腾的油田里面又扔下了一颗炸.弹。   把柏季言这些天绷紧的情绪全都炸了出来。   他俨然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忘了在这里等了一天一夜是为了讨好林鹿。   柏季言怒吼:“他有什么好的!脾气差还傲慢,不拿人当人看,你们在一起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但林鹿一句话,就让他被冷水从头发丝到脚浇了个透彻:“至少我们门当户对呀。”   柏季言愣了一下:“你,你说什么?”   林鹿说:“他和你在一起,我还得帮扶着你,给你倒贴钱,但和他在一起,那就属于强强联合。”   这句话一下就戳到柏季言的痛点了。   但他不敢再发作,林鹿现在是他必须要抓住的救命稻草,他说什么也不能得罪林鹿。   柏季言憋得脸都青了。   桌上的茶不知道什么时候凉了,他抓起来倒了一杯,试图把心火压下去:“鹿鹿,你挑人眼光确实还得再改改。”   “那也总比你挑人的眼光好吧。”林鹿漫不经心道:“挑来挑去,挑了个小明星,偷偷摸摸很得劲么?”   “噼啪。”   瓷杯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柏季言抬起头来,一脸惊惶,林鹿却看着他,又给他递了一杯茶,淡笑了一声:“多大人了,怎么还拿不稳杯子?”   125.第125章   林鹿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了点笑意,但柏季言听着却心惊肉跳。   林鹿话里的‘小明星’,又说他偷偷摸摸,简直就是明指乔杭杭。   乔杭杭一到国外就失了音讯,他也早就把乔杭杭在国内留下的痕迹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之前两个人欢好的平层都出掉了,林鹿怎么挖出的蛛丝马迹,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   不可能的……   但乔杭杭的事情都过去多久了?   柏季言自以为痕迹也清扫得天衣无缝,唯一的可能性是有人拍到了他和乔杭杭的照片,被林鹿看到了。   林鹿心中怀疑,又没证据,这才故意诈他。   “鹿鹿,”柏季言沉淀了一下情绪,把茶杯搁回茶几上,眼底带着恰到好处的错愕和意外:“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的风言风语,但是我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人……”   姜学文背着手站在一旁,闻言看了一眼柏季言,只觉得这个人真是厚脸皮,不到黄河不死心。   林鹿故意拖了两分钟没说话,用绅士的目光打量柏季言,时间拖得越久,柏季言越慌乱,原先平静的表情,被撬开了一个裂口,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可能,可是却没有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过了几分钟,林鹿才抿了一口茶水,道:“你不会以为我会信无凭无据空穴来风的消息吧?”   言下之意就是,柏季言你也别和我装了,我手里早就有你出轨的证据。   柏季言慌乱了片刻,声音吓得高了八个度:“鹿鹿,我对你的心意你是清楚的,我怎么会找别人,那是有人落井下石,趁机构陷我!”   林鹿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没心思再和他这里兜圈子,朝姜学文使了个眼色,姜学文会意,从文件袋里掏出厚厚一沓文件摔在柏季言面前。   柏季言后背衬衫已经湿透了,他不敢打开那沓文件。   姜学文推了推眼镜,声音斯文冷静:“你翻开看看,冤没冤枉你?”   柏季言在沙发上坐了两分钟,但姜学文一直盯着他,他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翻开那些文件。   文件一翻开,他整个人都傻眼了,里面记录了他和乔杭杭常去的酒店和大平层,不仅有他们初次见面的日期,还有两个人约会的频率,以及最后他派人去扫尾的日期都完完整整。   还有他给乔杭杭买的名牌衣服首饰、假借林鹿的名义拍下来的珠宝,给乔杭杭创业开的店、原本分离出来的工作室、他帮乔杭杭联系的《下一站远方》综艺节目等等一系列都罗列得清清楚楚,历史脉络完整清晰。   柏季言嘴皮发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鹿鹿,你要相信我,这些不是真的,他们为了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无所不用其极!”   姜学文从外套里拿出手机:“柏季言,要不要我现在打电话给‘下一站远方’的制片人,问问他你有没有主动请他吃过酒?”   柏季言哑然:“……”   这话一出,柏季言就哑巴了。   当初为了帮乔杭杭上那档综艺节目,他不仅请制片人吃过酒,还花了一笔钱,就算他现在想否认,想赖账,但是转账记录总是能查出来的。   过了有十多分钟,柏季言垂下头来,声音流露出后悔和疲惫:“鹿鹿,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得有个一年了吧。”   柏季言听见这话后背一寒,难道那段时间他帮乔杭杭做什么都诸事不顺,肯定是因为林鹿插手了。   但林鹿又是怎么察觉到他们之间关系的呢?他分明藏得那么好。   他们每次无论是在酒店还是在大平层约会,都会安排专人扫尾,并且两人出行很少同车同框,就是避免有人跟踪追拍。   林鹿晃了晃茶杯,说:“乔杭杭就没告诉你,我们之前碰过好几面吗?”   这话有明显的暗示性,就像是在暗示柏季言,他能知道他们俩的关系,是因为乔杭杭透露出来的。   总归乔杭杭和他们可能这辈子都碰不到面了,要证明也无法对证。   而且这话他也没说错,他和乔杭杭确实见过好几面。   柏季言瞳孔地震,惊地一下就把头抬起来。   这事他从始至终都不知道。   他除了知道林鹿和乔杭杭因为意外拍过一场综艺之外,应该并无交集才对。   没想到乔杭杭还瞒着他跟林鹿见了好几面?   柏季言自以为一切都智珠在握,把乔杭杭拿捏得死死的。   没想到一切早就超出了他的掌握。   他是真心实意后悔了,恨不得回到和乔杭杭刚认识的那个时候把自己掐醒,不然也不至于现在这么混乱慌张。   现在的他是走投无路,他父母听说他破产,早就和他断绝关系,卖了房子出国去了,树倒猢狲散,他那些朋友也都纷纷拒接他的电话,生怕跟他扯他关系,偏生他还欠了一屁股债,他思来想去,现在能帮他的,有能力帮他的只有林鹿。   早知道会沦落到这般田地,他当初说什么都不应该和乔杭杭苟且。   柏季言一脸失魂落魄,林鹿也懒得多看一眼,在姜学文的帮助下披上外套往外走。   见林鹿要走,柏季言也顾不上面子了,厚着脸皮“扑通”一声跪下来:“鹿鹿,其实我也是不想的,是乔杭杭他非要和我在一起,我平时也就是应付他罢了。”   林鹿:“要你是干脆利落的担下责任,我还能对你高看两分。”   柏季言嗓音嘶哑:“鹿鹿我们在一起都这么多年了,看在这么多年情分上,你就帮我一回吧……”   姜学文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柏季言还真是厚脸皮,出轨在先,谎话被揭穿,也好意思说出往日情分这种话。   也是,垃圾死到临头也会想活下去,就得蹬腿拼命挣扎。   “帮你一回?”   林鹿侧过脸来,看了眼墙上的时间:“我刚联络了几个人估计现在也快到了吧。”   柏季言一愣,紧接着心中就是一喜,没想到林鹿这么好说话。   难道是银行或者借贷机构的人?   他就知道林鹿还对他抱有余情。   就在这个时候,包厢的门被人敲了敲:“林总,您在吗?”   姜学文得到林鹿的示意,“进。”   没等柏季言从地上爬起来,包厢门就被打开了,外面站着的居然是十几名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   记者一见到里面场景,顿时惊呆了,曾经的新京市商圈新锐柏季言居然跪在地上,前段时间说他人因为生病已经住进医院了,没想到居然打扮得人模狗样出现在这里!   这可是大新闻,摄像师动作飞快,把这个照片拍了下来。   柏季言人都傻了。   林鹿请来的居然不是银行或是借贷机构,而是媒体记者!   林鹿不是想帮他东山再起,而是想把他打到谷底。   柏季言满脸惊恐,连滚带爬从地上站起来,方寸大乱,失态道:“鹿……”   林鹿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眼,饶有兴致道:“你不是一直想出名吗?我现在就帮帮你。”   媒体蜂拥而上,话筒摄像机拦住了柏季言的去路。   林鹿转头往外走去,对后面柏季言的呼声置之不理。   ·   三天后。   到了和桐桐约定的日子。   林鹿走出宁城国际机场,他正坐在专车里,前往滑雪度假中心。   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倒映在车窗上,林鹿坐在靠窗的位置,托着下巴,拿PAD浏览新闻资讯。   他卖了个人情给鸿弧的主编,鸿弧那边也没辜负他的期望。   柏季言双腿跪地,毫无形象的照片传遍全网,舆论大众就很好奇了,不是说柏季言之前得了病,在医院里静养吗?鸿弧便特意走访了医院,得知柏季言装病,偷偷离开住院部,还花钱请了替身留在医院里,以制造出假象,方便稳住那些找他还钱的人。   这下鸿弧把这件事给揭穿,柏季言一下就要面临三十多个公司机构同时找他还钱。   他的房车,地产早就被强制执行,抵押拍卖了,因为被列为失信人员,连飞机高铁坐不了,新京市都出不去,只能狼狈得整天东躲西藏。   网上舆论也是沸沸扬扬。   林鹿垂眼划拉了两篇新闻报道,看过之后就没再去在意了。   车子开进滑雪度假中心,下车后,冷风扑面而来,林鹿在周围环顾了一圈。   还记得上次西区那块还没有开发,现在却竖立着一幢又一幢漂亮的小木屋。   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他来到较为僻静的一幢小木屋前。   木屋完全是木质结构搭建的,可以看到是采用了西方的林中红泥小筑的建筑风格,尤其是周围水杉树,未结冰的清泉流过水杉营造出一种静谧安宁的氛围。   走进小木屋里面的面积比从外面看起来还要更大,分为上下三层。   桐桐提前一天就住进来了,听见他来的声音,“噔噔噔”从楼上跑下来。   “鹿哥哥,你怎么才来呀?”   林鹿扶着她的肩膀,觉得彤彤比他印象里又高了一些,脸也长开了,小孩子就是这样,一天一个变化,更别说一年没见。   “一下飞机就来了,这是给桐桐带的礼物。”   桐桐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扒着林鹿递给她的袋子往里面看。   盛晴一边打电话一边走下来,她朝林鹿点点头,摸摸桐桐的脑门:“桐桐,妈妈有没有跟你说过收礼物要和哥哥说谢谢?”   桐桐嗲声嗲气:“谢谢哥哥。”   林鹿也摸摸她的小脑袋瓜,“桐桐今天的小辫是谁梳的呀?”   “是我自己,”桐桐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妈妈梳得没我梳的好看。”   林鹿夸赞她,“桐桐真棒,都学会自己梳小辫了。”   盛晴打完了电话,和林鹿简单打了个招呼:“盛危没和你一起来?”   林鹿:“他还有个酒会,应该今天晚点能到。”   盛晴点点头,表示了解了,她回国也不是纯粹为了带彤彤过来滑雪的,她也有业务要谈:“我一会要去谈个事,不太好带桐桐去……”   林鹿理解她的意思,“那我陪着桐桐吧。”   盛晴歉意道:“真的不好意思了,你一来就要让你帮忙看着她……”   他们两人正说着话,桐桐已经不耐烦了,牵着林鹿的手往外走:“鹿哥哥,我带你去看许愿树,就在前面,你快跟我来。”   林鹿被她牵着往外走。   ·   宁城隔壁的滨市。   早年和盛叔关系很好的大伯儿子成婚,盛危到场在婚宴酒会上露了个面,给足了面子,才等致词结束后离开酒会。   下午5点酒会开场,这会儿已经将近7点。   登机后,盛危问钱特助:“和滑雪场那边联系过了吗?”   钱特助点头,“联系过了,盛晴女士和桐桐昨天晚上就已经入住了,木屋那边还没对外开放,她们是最先入住的一批。”   盛危声音很淡:“我问的是林鹿。”   钱特助咳嗽:“林总是今天下午到的。”   盛危“嗯”了一声,没再多问,低头继续翻阅文件。   依稀能看到文件上“金亚滩”的标题,钱特助摸了下耳朵,问出了许久的疑惑:“您不是说现在房地产开发已经到了瓶颈阶段,要把重心放在阿罗拉上面吗?”   “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什么又要去搞金亚滩的开发?”   盛危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声:“因为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钱特助想起这段时间盛危做的抉择从来没有错过,就没再多言。   也是这时,他们注意到了原本就应该起飞的飞机,居然迟迟没有起飞。   钱特助嘀咕,“都过十多分钟了,这怎么回事……”   他正念叨着,忽然就有机组人员过来通知他们:“不好意思,因有人举报说飞机上存在安全隐患,本次航班要暂时停航,进行全面排查……”   与此同时,广播里也播出了这则消息,通知大家从登机口有序撤离。   因天气原因延误起飞的事情很多,但是因为存在安全隐患,而导致航班停机的事并不多。   钱特助分析:“这种情况大概是有人偷偷带了危险物品上来,然后被人举报了。”   空乘人员一边跟他们道歉,一边说可以给他们提供酒店住宿,还能改签明早的机票。   钱特助:“盛总要不我们今晚在附近住,改签明早的机票吧?”   盛危正想回答,却忽然眉头一皱,他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那人千方百计带危险物品上来,真的能那么容易被人发现并被检举吗?   况且他总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上辈子车祸的场景忽然在脑海中掠过,被动过手脚的制动系统,里面逼来的大卡车,冲出围栏时受到重创玻璃破碎的场面,一一在他脑海中闪过。   盛危目光骤然一凛,那种油然而生的不安感越来越强。   “还有什么方式能赶到宁城?”   乘务人员说:“今天的航班已经没有了,最早也是明早六点钟的航班。”   “太迟了。”盛危眼底冰冷。   他们还是没等航班,其实飞邻市,直升飞机是最快的选择,但是直升飞机起飞需要审批。   钱特助便用方法弄了一辆车来,他习惯性要坐进驾驶位,盛危却没让他开,反而自己亲自开车。   尾灯在高速路上甩出一道残影,钱特助抱紧公文包,坐在后座东摇西晃。   盛危腾出手来,将自己的手机扔给他:“给林鹿打电话。”   钱特助拨了五六通电话过去,都是未接听。   “打通了吗?”   钱特助摇头:“没人接电话。”   盛危:“打给姜学文。”   钱特助立即拨电话过去,好在这回没过几秒,电话就被接起来了。   钱特助询问了一下林鹿的情况,电话挂断后,盛危问:“怎么样?”   “姜助现在在外面出差,没陪林总一块儿去。”钱特助说。   “……”   盛危用力锤了一下方向盘。   “给当地的消防局打电话。”   126.第126章   宁城一院。   林鹿恢复意识的时候,闻到鼻尖弥漫的消毒水的味道,眼皮还没睁开,他就知道自己现在正躺在医院病床上。   他刚醒过来,头脑还有点迷糊,一时间分不清之前自己揭穿伪造的病历,把卢医生和庄萱送进牢狱,是不是都是他躺在病床上的谵妄,因而做的一场荒诞的梦,而真正的自己其实一直瘫在病床上。   他有点担心,睁开眼睛面对的是疗养院熟悉的病房。   他想睁开眼瞧一瞧,但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   梦里他一直觉得自己仿佛在漂浮着,漂浮在很深的水面上,无处落脚,凝滞的水流不断把他往下拖,水压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挤压着他的呼吸,让他喘不过气来。   第二次醒过来,他脑袋出奇得疼,嗡嗡地像是有小钻子在脑海里砸。   他勉强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头顶雪白的天花板,他面部戴着呼吸机,勉强转动头部打量周围的设施,无论从设施还是装修,这里看上去都不是疗养院,而是陌生的病房。   可能因为刚醒过来,脑海里混沌模糊。   他一时间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怎么到这里来的。   病房里安安静静的,林鹿想挪动一下身体,但是刚刚抬起手指就感受到了一阵尖锐的疼痛,不知是牵扯到了骨头还是韧带。   疲惫之下,意识又逐渐开始模糊,他又很快昏睡过去。   病房外,医生手里握着病例夹正和盛危说话:“……大致情况就是这样,患者的右腿轻微骨裂,双臂肌肉组织挫伤,但好在创面不大,体表也没有灼伤痕迹,虽说从三楼跳下来,但好在高度不高,没有伤及脊柱神经,这样的伤势已经是万幸。”   病房的玻璃是单向的,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病人的情况,盛危看向病房里的林鹿,下颌绷紧:“那他怎么还不醒过来?”   “在48小时内苏醒过来都是正常的,”医生劝说:“家属也不要太着急,还有就是我想了解一下患者的过往病史,以便做出更详细的诊断。”   盛危便把自己所了解的情况告诉医生,视线隔着玻璃落在里面病床上,忽然开口:“他手指的方向好像挪动了,是不是醒来过?”   医生也往病房里张望,看了半天,也分辨不出林鹿的手指哪里动了:“……您别太焦虑,患者苏醒过来,我们第一时间会用电话联系您的。”   盛危:“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   等医生走远了,盛危又站在玻璃窗前看了一会儿,才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来,他肩膀耸着,额头抵在手背上。   当他驱车赶到宁城的时候,滑雪度假中心里已经是一片混乱,据说西区新建的度假别墅着火了。   他匆忙奔过去一看,起火最严重的别墅整个已经淹没在火海里,正是盛晴带桐桐入住的那一栋,连带着旁边的别墅都烧了起来,消防员正在紧急扑火。   现场工作人员告诉他,现场伤者有两名,一大一小,听工作人员描述,应该是林鹿和桐桐,两个人都已经被紧急送往医院。   “虽然火情鉴定还没出来,但应该是有人蓄意纵火,”经验老到的工作人员告诉他:“喏,别墅门口、包括楼梯都有刷过桐油的痕迹,火势一起来,没办法往外跑,那年轻人就抱着孩子从楼上跳下来了。”   “好在层高不是很高,附近的杂草还没清理,做了个缓冲,不然啊…悬得很嘞。”   盛危还记得,林鹿的母亲在他小时候也纵过火,所以后来林鹿连炉灶都不会去碰,烧烤的时候也坐得离火堆最远。   发现突然起火的时候,他该多害怕?   盛危很少有这样的情绪,他本想立即开车前往医院,坐上驾驶座的那一刻,他却愣住了,手抖得特别厉害。   钱特助见状就说:“盛总我来开吧。”   据说两人被送往了离这里最近的宁城一院,来到医院后,他们向前台打听之前的救护车拉来的两名患者,盛危将发抖的手背在身后,说不清楚心里是恐惧还是愤怒。   恐惧?   这个词对于他来说非常陌生,以前为了追求刺激,参加过不少车赛,生死攸关的时候他都从来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情绪。   但就在他站在急救病房的门前,面对着通红的警示灯,林鹿被咯噔咯噔的救护床推出来的时候,看着那张毫无血色,无知无觉的脸,他的心脏就像被捏爆了一样,各种情绪蜂拥而出,压抑的让他几乎无法辨认。   就算是现在,回想那样的场景,也让他呼吸发紧,几乎喘不上气来。   没过几分钟,钱特助和警察一起来了,这不是简单的起火,基本上已经能认定是蓄谋已久的纵火,所以需要警察刑事介入。   问了一些基础的问题,做过笔录之后,警员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最先拨打消防电话是你,隔着那么远,你是怎么知道那里出事了的?”   盛危撑着额头,没说话。   当时只是一个预感。   上辈子那些制造车祸的人毫无疑问是故意对他下手的,但这个人他至今都没找出来,只是在飞机停飞,他才怀疑有人故意拖延他的时间,他预感到不妙。   但这些话他没办法对警察说。   最终,他只是说:“因为没打通林鹿的电话。”   “没打通电话,就怀疑出事了?”一名年轻警员问:“你们关系很好吗?”   钱特助帮忙解释:“盛总和林总是朋……”   盛危抬起头,声音低哑:“我喜欢他。”   钱特助:“!!!”   警员愣了愣,低头做了笔录:“原来是这样。”   “得亏你消防电话打的及时,”警员收起笔记本:“我们和消防那边沟通过,消防说他们赶到的时候两人都昏过去了,就摔在那个墙根底下,再晚一点火势估计也蔓延到两人身上了。”   盛危一下握紧了手掌。   他看过现场,当然知道火灾有多惨烈。   要是林鹿没及时抱着桐桐跳窗逃脱,要是他再晚一点拨打消防电话,恐怕两个人现在都该盖上白布了。   警员点头道:“感谢您配合工作,那我们就先走了,有线索也请您及时提供给我们,林先生醒过来,也请及时通知我们。”   盛危手肘搭在膝盖上,撑着额头,低声道:“他会平安无事的。”   警员:“一定会的。”   钱特助还没从大受震撼中回过神来,不过震惊之余,他又觉得一切有迹可循,毕竟他是眼看着盛危一路飙车过来的,后来甚至连方向盘都握不住。   如果不是真的太过在乎,不会有这样的表现。   在等待林鹿醒过来的这段时间,盛危感觉到体内像一团火在不停的燃烧,心中的灰烬不断地积累越堆越高。   钱特助到走廊接了个电话,觉得是个好消息,连忙汇报给盛危:“盛总,我收到消息,金亚滩那边的地拍下来了。”   盛危之前很看重金亚滩,钱特助可以听到这个消息,盛危心情至少会好上一些。   盛危:“……好。”   钱特助看不过眼,宽慰道:“盛总……林总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盛危没说话,却忽然抬起头来。   他隐约听见病房里好像有什么声音,又怕是自己再一次幻听。   直到听见病房里确实传来“咣”一声,不知道是什么落地的声音,他才迅速起身冲进病房。   林鹿这次睡得比较浅,很快就醒过来了,手腕打着绷带,轻轻一挪动,便引起一阵剧烈疼痛,还不小心碰到了床头柜上的病例夹。   紧接着病门就开了。   一抬头就对上盛危的双眼。   盛危也是难得这么乱七八糟,头发乱了也没打理,外套早就不知道扔到哪个地方,上身的衬衣扣子也被解开两颗,显得有点狂放,眼睛里也都是血丝,乍一眼看上去就像狼一样锐利。   “醒了?”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盛危却没进来,而是转身,“我去叫医生。”   医生就在隔壁,很快就过来了,他仔细查看了林鹿的情况,又叮嘱了几个注意事项。   钱特助把医生送走,盛危拉了个椅子坐在他面前:“渴吗?我去给你倒杯水。”   但林鹿却没回答他,而是皱了一下鼻头,难受地捂住额角。   一种名为慌乱的情绪在心底,但医生先前分明说林鹿没有脑震荡啊,盛危放在膝盖上的手掌收紧,声音很低:“头很疼吗?”   “……嗯。”林鹿声音极轻。   盛危心口像是被狠狠抓了一下,胸腔一股无法遏制的窒息感,他径直起身:“我叫医生再来一趟。”   “算了。”林鹿说,“我口渴了。”   盛危立即转身往茶水间走:“我先给你倒点水。”   他拿出了极大的毅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到茶水间给林鹿倒了杯水。   病床旁边有个按钮,只要轻轻一碰就会自动将病人的后背垫高。   林鹿手臂缠着绷带,盛危将水杯递到他的唇边,他只要轻轻低头就能喝到。   小口小口喝完半杯水,林鹿注意到盛危衣服上的水渍:“你身上怎么被打湿了?”   盛危:“刚才手滑了。”   倒第一杯的时候,他一个手抖,纸杯摔落在地上,于是他又重新倒了一杯。   盛危将空了的水杯放在一旁:“头疼可能是脑震荡,我去叫医生过来看。”   林鹿又轻又柔:“那也缓解不了疼痛……”   盛危:“…那该怎么办?”   林鹿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你亲我一下,或许我就不疼了。”   他其实就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下一秒,下巴就被抬起来,盛危将他抵在病床上,几乎有点粗暴的吻他,林鹿猝不及防地瞪大眼睛,还打着点滴的手骤然握紧,还不及错愕,就觉得呼吸被掠夺的一干二净,被吻得差点连气都喘不过来。   过于强烈的感官刺激让他大脑一片空白,林鹿被禁锢着动弹不得,甚至连推拒都办不到。   直到门外传来盛晴和钱特助的对话声,隐约还能听见桐桐的声音:“听说鹿哥哥醒了?”   林鹿这才找回点理智,喘着气,连忙侧过头躲避,“打住打住,桐桐要进来了……”   盛危还没放过他。   林鹿想往后退,盛危就一只手压在他的后脑勺上,强迫他迎合,呼吸间也充盈着盛危身上的气息,到最后他睫毛颤动,头晕目眩,连抵抗的力气都有了。   “林鹿。”盛危一只手撑在他后面的枕头上,低下头来,声音低哑地在他耳边:“往后别开这种玩笑。”   林鹿觉得自己的嘴唇都有点肿了,衣衫凌乱也无从去管,仰着脸躺在那里喘气。   他偏过头,对上盛危微红的眼睛,那双眼睛让他想到饿了不知道多久的野兽,刚刚浅尝到一点肉香就必须辄止,勉为其难抬起利爪放猎物一码。   林鹿一向很识时务,乖乖点头:“……知道了。”   盛危松了松领口,平息了下心跳,抬手帮他理了理衣服,才让钱特助把人放进来。   盛晴牵着桐桐的手过来了,两人手里拎着果篮花篮和各种礼品,桐桐没什么大碍,林鹿带着她从楼上跳下来的时候护的很紧,桐桐只是受了点惊吓,手肘被杂草蹭破了一点皮,经过检查之后没什么大碍就能下地了。   盛晴很自责,不论火灾的原因是出于什么,是她当时为了跟人谈业务,把桐桐推给了林鹿照顾,结果两个人出事了,这个事实是不会变的。   盛晴拉着桐桐来到病床边:“鹿鹿,很抱歉,这次给你添麻烦了,我也得谢谢你,在那个时候还顾及着桐桐,优先护着她。”   林鹿朝桐桐招招手,桐桐就立刻扑了过来,可能因为之前受到惊吓,桐桐这段时间也哭了不少次,眼睛都哭肿了,鼻子也是红彤彤的,林鹿勉强抬起手臂,摸摸她的头发,问:“桐桐也检查过了吗,没事吧?”   “检查过了,只是一点小擦伤,没什么大碍。”盛晴也是心有余悸,想起在电话里听到的噩耗的时候,她当时真的差点吓昏过去。   桐桐很懂事,没有一直赖在林鹿旁边,她主动捧着小水杯到茶水间给林鹿倒水,还从果篮里拿出橘子剥给他吃。   “鹿鹿,你是不是比较热呀?”盛晴注意到他的脸色,关心询问道:“要不要把空调温度调低一点。”   林鹿有点莫名:“我不热呀。”   盛晴指指脸颊:“你脸都是红的,瞧,还冒汗呢。”   林鹿顿时反应过来了,“咳。”   他下意识往盛危那里瞟了一眼。   那不是因为热的。   127.第127章   “鹿哥哥吃。”   桐桐把剥好的橘子送到林鹿嘴边,林鹿张口含进嘴里,“很甜,桐桐自己也吃。”   桐桐摇摇头,“哥哥吃,我不吃。”   “那给你妈咪也尝一尝。”   桐桐想了想,掰了两片递到盛晴的嘴边,盛晴摸摸她的头,接过来,眼眶有点湿润:“接到小危的电话的时候,当时我真的差点晕过去……都怨我,原本和桐桐约好带她回来玩的,但我就只知道工作…要是万一真出了事……”话说到这里,盛晴那么一个泼辣的女人,居然声音都有点哽咽。   “鹿鹿,我真的由衷的感谢你,就是因为我不负责任,还连累了你……”盛晴握住他的手。   “晴姨,这件事的错不在你,而在纵火的主使人,”林鹿说,“没有必要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当务之急还是把纵火的人找出来。”   缓和了一会儿情绪,盛晴深吸一口气:“你说得对,这件事绝对不会就这么过去的,说什么都要把这个幕后主使查出来!”   盛危眼里闪过一丝厉色,上辈子对方是在他的车上动的手脚,所以这辈子他围绕这个方向来查,却没有查出什么。   原来是因为对方这次转变的思路,不再朝他下手,而是对他周围的人下手,想让林鹿和桐桐一起葬身在火海里,等他回去的时候给两个人收尸。   但既然对方敢动手,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迹,有了方向,接下来就好查了。   林鹿注意到他的表情:“你在想什么呢?”   盛危难得犹豫了许久,林鹿遭遇这种事情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他要是将这个猜测和盘托出,林鹿会不会就此对他敬而远之,但他也不想用谎言粉饰太平,去欺瞒林鹿。   他不开口,林鹿就更好奇了:“这么难说出口吗?”   盛危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的很紧,还是和盘托出吧,就算林鹿因此对他敬而远之,他也会竭力去保护林鹿,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欺骗他。   “这次的事应该是冲着我来的。”   林鹿心思敏锐,一下就想通了,既然他是死后重生,盛危应该也是如此,难不成这次事故和盛危曾经的经历有什么关联?   盛晴听他这么说,就问:“你和人结仇了?还是说有什么证据?”   盛危:“基本可以肯定是冲我来的,但对方是什么身份我还不太清楚。”   盛晴就疑惑了,“那你怎么敢肯定对方是冲你来的?”   盛危道:“因为我遭遇过类似的事,但那次证据都消失了,从那个方面入手,不太可能。”   盛晴知道盛危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既然盛危本身就遭遇过危险,那么肯定早就把周围的异状,和可能的人都排查了个清楚,既然查不出什么东西,有没有可能对方并不是单纯冲盛危一个人来的。   先前结仇的也未必是盛危。   “这样……”盛晴若有所思:“那你有没有想过对方可能并不是冲你一个人,而是冲我们盛家来的。”   盛危一顿,他还没往那个角度考虑过:“有什么说法吗?”   “咱们家踏实做事,和人结仇的地方并不多,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盛晴说:“文京早年和几个朋友合办过一家投资公司,后来因为经营理念不合,闹掰了,当时场面闹得还挺大,我只记得一个姓柏,一个姓何,姓柏的脾气特别清高,转头自己开办了一个公司,姓何的当时拿了一笔钱抽身,很快钱花光了又过来闹事,还砸了公司一楼的几块玻璃。”   “当时职工有人报警,文京心肠软,就说是民事纠纷,也没追究,姓何的走的时候骂骂咧咧,还说以后肯定还要回来找回场子,按理说这件事本来过了很久,我其实也该忘了,但是当时他闹事的时候,我在现场,姓何的那双眼睛凶的很,我最近都没忘记。”   因为之前那些人是冲他来的,所以他自然而然,以为对方只是针对他一个人,但现在想想,这种也并无可能。   盛危说:“这也是一个思路。”   “那我就先往这方面调查,”盛晴是雷厉风行的性子,有了想法就要立即动手调查,她起身:“你多照看鹿鹿,配合警方调查,双管齐下我就不信抓不住这只滑头老鼠。”   话说到这里,她又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林鹿说:“鹿鹿,我问了医生,医生说你的腿估计要在医院养一个月左右才能下地,要不要转到自家医院去?”   “这里的病房设施虽然还凑合,但是比不上自家医院环境优美,各种硬件条件住起来也更舒适。”   “谢谢晴姨好意,”林鹿婉拒:“但我还是不转院了,这里环境也不错,而且转院太耗精力。”   盛晴遗憾,“那行吧。”   看出林鹿神态有点疲惫,她没再久留,牵起桐桐的手:“桐桐和哥哥道别。”   桐桐乖巧地朝林鹿摇摇手,林鹿手臂不能大幅挪动,笑着回应。   “那我们先走了。”   “等等,”盛危道:“这件事还没有过去,我给你安排了三个保镖。”   盛晴笑着说:“没想到小危居然还有这么体贴的时候,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不过你别忘了给鹿鹿也安排保镖。”   “嗯,”盛危说:“安排了六个,三个人一班,换岗守在病房门口。”   林鹿:“……咳咳咳。”   这未免太夸张了,而且他伤了腿,就在医院里待着,哪也不能去,安排六个保镖有点过了。   盛晴也愣了愣:“呦,你这够差别对待的。”   她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忽然有了个猜想,抿唇笑了笑:“行,不过也是应该的。”   从病房里出来后,桐桐拽拽盛晴的衣服,“妈咪,鹿哥哥的病会好吗?”   盛晴安慰她:“一定可以的。”   “那我还要和鹿哥哥一起去滑雪。”   盛晴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   ·   盛晴母女离开后,林鹿接了个电话,电话是姜学文打来的。   他手上打着绷带和固定,拿不了手机,所以手机是盛危帮他拿着的。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林鹿安排姜学文到国外去谈一项非常重要的收购计划。   他不打算继续研发自动驾驶,但将目标瞄准了新能源汽车的能源供应,这一块在国内还属于乱象,没有统一的规格标准,充电速率,频率,包括品牌都是大杂烩,所以他打算收购一家电池能源公司,吸纳双木流出的人才整合成为一家专攻新能源方面的企业。   “坎道尔同意了我们的收购计划,具体详细的条件还在商谈。”姜学文说:“林总,之前钱特助那里忽然打电话给我,问我关于您的情况,您没出什么事吧?”   林鹿知道姜学文担心他,便宽慰道:“没什么事。”   姜学文狐疑:“但林董给您打了几通电话说没人接,也打到我这里来了。”   林鹿淡定敷衍过去:“可能滑雪场信号不好,所以没听到吧。”   盛危听到这里抬头看他一眼,发现林鹿撒起谎来,还真是脸不红气不喘。   林鹿轻描淡写的转移话题:“那他打电话来说了什么?”   “他说同意了您的要求,但股份要保留5%,其余的股价按照市价和您交易。”   林鹿并不意外林海天的选择,林海天把脸皮看的那么重,要是林海天把别人的儿子当成自己的孩子,还为了这个接盘的孩子挪用公款的事情被曝光,他的脸怕是丢到太平洋了。   外加这一段时间操劳疲倦,林海天也能认识到自己的能力有限,主动让贤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还有海岛……”姜学文说:“林董说海岛不要夏威夷的,无论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要夏威夷……”   林鹿忍不住想笑,“行,那你正好谈完合作,再去给他看个岛,合适的就买了。”   姜学文点头:“好的林总。”   电话挂断后,病房里重新恢复安静,林鹿这才想起刚才盛危吻他的事。   难不成盛危喜欢他?不过也不对呀,以前盛危说自己喜欢的是女孩子,那这是什么时候弯的?又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林鹿心脏鼓噪,只觉周围氛围奇怪又燥热,他还是头一次这么迟疑,该不该直接说清楚?   盛危扬手将他的手机抛到一旁:“我有话问你。”   林鹿惊了一跳,还以为盛危看穿了他的想法,“什,什么事?”   盛危沉默片刻,“你要给谁买岛?”   毕竟没开扬声器,他也只能隐隐约约听见林鹿嘱咐姜学文买岛,但是具体又不知道是谁。   林鹿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么个问题:“给我爸。”   “他要退休了,所以我给他买个岛,让他养老。”   盛危绷紧的神色松缓下来:“…哦。”   没等林鹿问他为什么在意这个问题,盛危就抬手帮他掖了掖被角,低头问他:“你累了吗?要休息一会儿吗?”   林鹿实话实说,“有点。”   “那我把灯关了,你再睡一会儿吧,”房间里的中控面板就在病床边,只要轻轻按下按钮,窗帘就会自动拉上,灯光逐渐暗淡下来,营造出适合睡觉的氛围。   林鹿见他走到对面的沙发坐下来,就问:“你要在那里看着我睡觉吗?”   盛危一顿:“你不愿意我在病房里吗?那我去走廊。”   “不是……我的意思是床很大,你和我躺在一起也没有关系的,你也很久没休息了吧?”林鹿还记得自己一动,盛危就从门外进来了,可见一直都守在外面。   这句似曾相识的话,让盛危想到了当初在盛宅见到林鹿的第一个晚上,林鹿跟他说了相似的话。   林鹿催促:“上来吧,我困了。”   盛危只好随了他的意,但是没有躺在病床上,担心磕碰压到林鹿,只是半身在病床旁边挨了个边。   病床是特制的,比一般的病床还要大个两三倍,林鹿一个人睡觉觉得很空旷,但盛危一上来又把床撑得很渺小。   盛危作势下去,“…我还是下去吧。”   “就这么躺着,”林鹿叫住他,“两个人凑在一起,空间虽然局促,但是总觉得更安心了。”   “我担心压着你。”   “不会的,中间还隔了这么大空间呢,”林鹿说,“而且我也没那么脆弱,就是一般的骨裂挫伤,又不是断手断脚。”   此话一出,隔了很久都没得到盛危的回应。   林鹿想去盛危的表情,却被盛危挡住了眼睛,没看清他的脸,过了好一会儿,盛危压抑的声音在他身后道:“抱歉。”   林鹿还是头一次看到盛危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像落水的大狗,自责,挫败,后悔,像浑身湿漉漉的大狗怪惹人怜爱的,他莞尔,“没关系。”   他知道是盛危肯定是很自责的,也就没有故意逗他,而是特意用了一种很轻快的语气。   但盛危依旧没有被安抚到,林鹿感觉盛危的手臂收紧,几乎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嵌进身体,林鹿呼吸都有点发紧,一时间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了。   盛危嗓音低沉沙哑:“都是因为我。”   “那都是坏人的错,你不要全揽到你身上。”林鹿好不容易才从束缚中挣脱出来,放在被子下面的手,勾了勾他的手指。   盛危反手握住他的手,“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他眼里透露出彻骨的冷意,“我绝不会轻饶了那些人。”   “不是因为你,我可能至今还被庄萱和卢医生蒙在鼓里。”林鹿眨了下眼,“而且,你知道吗?”   “你给了我第三次生命,所以就当是抵了吧。”   “火灾确实是我一直以来的心理阴影,但经历过这一次之后,我倒也没有这么害怕了,上一次我是被救的人,但这一次我不仅救了我自己,也救了桐桐,所以倒不如说解开了我一个心结。”   盛危没忍住,碰了一下他的脸,说:“嗯,你很棒。”   “所以我们之间不需要计较得那么清楚,”林鹿小声说:“你把我的事当成你的事,那么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   以前他真真假假,开玩笑的时候说过不少暧昧的话,但是那都是开玩笑的,所以说的大大方方,但现在这些话都是发自他的内心,反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说完之后就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别埋头,被子里空气不好。”盛危把他的小脑袋挖出来。   林鹿仰起小脸,脸色惨白惨白的,齿尖用力咬在下唇上,小声说:“有点疼了。”   其实疼痛确实有一点,但远没有林鹿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   他是故意做出这个模样,诱导出盛危对他的愧疚。   既然要让盛危对他产生好感,自然是要耍一点小手段。   林鹿利用盛危的愧疚利用得毫无手软。   “应该是麻药过了。”   盛危把他饱受摧残的嘴唇解放出来,将手指递了一根过去:“疼的话就咬。”   林鹿就故意顺势咬了一口,又很快松开:“谁要咬你啊,拿走。”   “没事,我皮糙肉厚,不疼。”   “我有事,”林鹿偏过头,“我要睡了。”   盛危:“不是说身上疼吗?能睡着吗?”   “那你抱抱我,说不定能转移我的注意力?”   盛危便抬起手臂,从后面抱住了林鹿的身体,和他的身体截然不同,林鹿的身体体温偏低,又很柔软,生怕碰到打绷带的地方,盛危姿势一动不动,虚虚搂着不敢用力。   盛危又说:“我给你唱催眠曲吧?”   林鹿睁眼,“做什么?当我是小朋友吗?”   “是我母亲小时候经常哄我唱的,说不定有效果呢?”   盛危低声哼起记忆里的调子,林鹿侧耳倾听,不知不觉困意上头,盛危的怀抱让他如脚踩在地面一般的安心,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盛危这才停下来,他看着林鹿的睡脸,林鹿睫毛很长,就像两柄细密的小扇子,在眼睑下方留下深深的阴影,就算是睡觉的时候,嘴角也带着浅浅的笑意。   对方要是冲他来,也不会激起他这么大的怒气,但对方把矛头对着林鹿,那就是踩着他的高压线了。   只要想着怀里的人会消失,他就感受到一种难以名状的窒息感。   似乎感受到他的情绪,林鹿嘟起的嘴唇发出一声梦呓,偏过头在他的怀里蹭了蹭。   近得温热的吐息在他的胸口。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心都快化了,林鹿躺在他怀里,他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快要融掉,他低头在林鹿纯洁雪白的额头上碰了碰:“晚安,做个好梦。”   作者有话说:   鹿鹿:咦,好像忘了什么……   128.第128章   在医院住的前一周是最难熬的。   林鹿虽然伤得不算重,就是一些外伤,虽然人是从三楼落下来,但是楼层层高不算高,下面还有杂草做缓冲,索性是没有伤到内脏脊柱。   除了一条腿压在下面,骨裂比较严重,还有手肘挫伤打了绷带,但创面不大,护士每天都过来帮他换药,一周过去,创面已经肉眼可见的愈合,就是伤口愈合的时候难免会皮肤瘙痒,让人想伸手抓一抓,因为腿下不了地,只能躺在床上睡觉,稍微挪动一下就感觉到骨头一阵刺痛,所以前一周是最难受的。   因为两条手臂都打着绷带,不方便洗漱进食,有医生建议是请个看护,但盛危非要亲力亲为。   医生提议请看护的第二天,盛危就回了一趟家,打包把自己的换洗衣服都带过来,显然是要在这里安营扎寨。   林鹿的洗漱翻身,进食喝水,他全都要一手包办。   平日里白天两个人,一个在病床上处理工作,一个在沙发上看文件,倒也相安无事,到了下午盛危会把他抱到轮椅上,推到楼底下晒晒太阳。   这天早上护士过来换药,盛危到走廊接电话,林鹿问一大早赶过来送文件的钱特助:“这些天盛氏工作这么闲吗?盛危在这里住了都快一周了,要是有紧急待处理的事情怎么办?”   钱特助回道:“其实盛总这两天也去过公司几次。”   林鹿愣了下,一周以来,他一睁眼就看到盛危躺在他旁边,两个人几乎全天都在一起,盛危哪有时间到公司去?   “什么时候?”   钱特助:“一般是您睡下之后。”   这意思就是说盛危陪着他睡着,然后等他睡着之后去公司,又在他醒之前折回来。   难怪他一周都没发现。   但这样奔波来奔波去不累吗?   盛危挂断电话走过来:“在说什么?”   钱特助连忙朝林鹿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千万别告诉盛总刚才自己说了什么。   林鹿倒也没有出卖他,转移话题:“你刚才接了个什么电话?”   “哦,”盛危道,“纵火人抓到了。”   林鹿说:“这么快?”   “他提前把木屋周围的监控破坏了,但树林里也有监控,因为附近野生动物经常跑过来糟蹋树林,所以那里安排装了红外夜视仪,他的动态被捕捉得清清楚楚,知道自己被通缉之后便躲在后面雪山里,估计是冷得受不了了,自己主动走出雪山就被捕了。”   “先前携带危险物品上飞机导致飞机停班的那个人,我怀疑他们俩是一伙的,已经让人去查他们的关联,只要牵扯住这条线,他后面人也就藏不住了。”   林鹿点头,“这样看来抓到人只是时间问题。”   “不错。”盛危说。   其实他隐住没说的是,他的人提前一步找到了那个纵火犯,原本是想套上麻袋揍一顿出个气的,没想到人找到的时候,大冬天身上就穿了一件单衣,还破破烂烂的,只剩下一口气了。   纵火犯逃进雪山里,风餐露宿七天,雪山里地势险峻,被追赶的时候,为了逃命滚下山坡摔断了一条腿,这一周都是靠吃雪啃树根饱腹,好不容易强撑着爬出山洼自首,一见到警察哭的痛哭流涕,但那条摔断的腿,因为没及时救治又是大冬天,伤口感染、溃烂,还因为爬行的时候在地上挪动拖蹭,重度发炎,还有严重冻伤,估计是要截肢了。   照片他这里都有,不过他没打算给林鹿看,怕那些照片影响林鹿的心情。   等护士换完药,盛危问:“护士,他手臂恢复得怎么样?”   护士笑着回道:“康复情况良好,创面伤口已经愈合了,其实在这个阶段已经可以不用打固定,能够卸下固定做一些小幅度的恢复运动,另外还要注意多补充维生素。”   林鹿说:“那就帮我把固定摘了吧。”   护士便帮他把手臂的固定拆卸下来,一摘下固定就像乌龟脱离了沉重的壳,浑身都松快起来。   等护士走了之后,林鹿说:“我想洗个澡。”   “伤口不能碰水。”盛危拿起文件。   林鹿有点轻微的洁癖,一周没法洗澡让他浑身都不自在:“就洗没有伤口的地方。”   盛危还是没同意:“我帮你擦一擦。”   林鹿在盛危帮他擦身子,和继续忍受不能洗澡的痛苦之中纠结了两分钟,还是妥协了:“那简单擦擦。”   盛危就走出病房到护士站,问护士要了干净的毛巾还有盆,又到洗手间接了热水才回病房。   林鹿坐在床上把自己的病号服解了一半,虽说固定是解掉了,但是稍微动一动,手肘还是一阵刺痛,半天才解了一半的扣子。   “别解了,我来。”盛危握住他的手。   林鹿就松开手,他低下头,看到盛危半跪在他面前,抬手帮他把衣扣一粒一粒解下。   雪白的皮肤映入眼帘,盛危不动声色偏开眼,但刚才那一眼依旧深深地刻在他脑海里,林鹿未免太单薄了,或许是因为瘦的缘故,锁骨支棱得凹陷,线条既纤细又漂亮。   为了避免水打湿床单,盛危把他抱到沙发那边。   林鹿在这段时间已经被抱来抱去抱习惯了,下意识搂住盛危的颈项。   盛危抱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侧过脸问:“这几天吃的东西不合你胃口?”   “没有呀。”   盛危问:“那你怎么还这么瘦,一点肉没长。”   “我本身就是不易长胖的体质。”   盛危将毛巾浸在热水里又拧干,让林鹿趴在他腿上给他擦背:“那不是就很难把你养成胖乎乎的小猪了?”   “什么小猪啊?”林鹿笑了。   盛危的动作放得很轻,柔软的毛巾温柔地擦过他的身体,带来一片舒适的暖意,只是他现在四肢都使不上力,全靠盛危的手掌托在他的腰部,盛危带着薄茧的指腹剐蹭在他的腰侧,带来一丝酥痒。   见他低着头,脸颊有点微红,盛危抬起他的下巴:“不舒服?”   “有点痒。”林鹿抓着他的手掌看了看:“你手上怎么这么多茧子?”   “方向盘握多了,”盛危摊开手掌让他看,“以前还玩过不少器械,茧子还没褪掉。”   上半身擦完了,轮到了下半身。   这一周以来都是盛危抱他出入卫生间的,所以林鹿倒也没矫情,任盛危把他抱起来,脱掉宽松的病服裤。   一条腿打的石膏是没办法动弹的,另一条腿瘦削纤长没有一丝赘余,从大腿到足弓皮肤雪白笔直漂亮。   林鹿还是有那么一丝不好意思,他不自然地偏过头,避开盛危的眼睛。   林鹿就坐在他怀里,一丁点儿风吹草动盛危都能感觉到,盛危擦拭的动作顿了顿:“都是男人,别紧张。”   林鹿耸了耸鼻头:“没紧张,谁紧张了。”   他原本还有点不自在,直到感觉到他无意间碰到某块布料,短暂愣怔之后,缓缓抬起头来。   看盛危给他擦身子的时候脸色平静,脸都没红一下,他还以为盛危对他毫无兴趣呢,没想到这么能装相居然……   这说明什么?说明盛危不是对男人没反应啊。   他耳尖发红,小嘴微张,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消化这个事实。   盛危见他忽然就不动弹了:“你在想什么?”   “求偶讯息…”林鹿回过神,眼神飘忽:“不对,我是说我手机有信息要回……”   正好身子擦完了,盛危手臂抬起他的腿弯,把他抱了起来。   本来是想放回床上,但他看了眼外面的天气:“今天太阳不错,要去楼下走走吗?”   林鹿轻咳:“也行呀,对了,顺带把桌上那袋水果捎上吧。”   ·   住院部楼下有一个十分漂亮的花园,喷泉流水,还种了许多的椰子树,喷泉附近摆了一排座椅,尽头还建了一座小亭子,方便病人们下来走动的时候歇脚。   一般小亭子里的大多都是长期住院的病人,林鹿来过几次就和一波人混熟了。   “小鹿来了?”一名大婶正和其他人打牌,唠着嗑,见他过来,笑眯眯地招招手:“今天下来的挺早啊。”   林鹿笑问:“您瞧着乐呵呵的,是有什么喜事吗?”   “可不是吗,昨天我女儿结婚,”大婶抓了一把喜糖递给他,“这不,给我捎来了喜糖。”   林鹿笑吟吟道:“那我也能沾沾喜气。”   盛危将水果袋放在亭子里的石桌上:“这里有些水果,都洗过了。”   旁边一名大伯说:“哎呦,你们俩年轻人每次下来都带一大袋水果给我们,这怎么好意思啊,现在水果也不便宜噢。”   盛危没说话,林鹿笑了笑:“家里是开果园的,放心吃,没几个钱。”   大婶大伯恍然大悟。   其实病人们聚在一起聊的事情也很有限,大多都是家长里短,大婶的女儿刚刚结婚,喜上眉梢,说了不少女儿和女婿相识的故事。   林鹿听着,忽然有点感慨。   说实话,或许是因为出生的缘故,他从小就没对婚姻抱有多大的期望,就像他父母一样,是出于商业原因结合在一起,最后貌合神离,他便以为大多数婚姻都是这样,就像谈条件一样,各自计算价码,最后算出一个利益最大值结合在一起。   但其实也有人的婚姻并不像是商业合作。   两个人心动相守,最后陪伴在一起,宣誓步入婚姻的殿堂。   或许这才是最本真的感情。   正当他深思的时候,大婶不知道怎么的,话风一转又说到他头上了:“小鹿啊,这些日子都没看你家人来过,你都出这么大个事了,你家人都不来看看你吗?”   林鹿说:“他们事情比较忙。”   大婶摇一摇头:“那你的内人呢?怎么也不过来照顾你?”   “婶,我还没对象呢。”   “呦,还没对象呢!”大婶可算是旁敲侧击问出来了,一拍大腿:“我女儿有个闺蜜条件还不错,性格也好,比你大一岁,要不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先处着看看?”   林鹿眼风一飘,往旁边瞥了一眼,盛危正坐在他旁边给他削蜜瓜。   巴掌大的蜜瓜特别甜,但皮也很薄,不好削,林鹿闲着没事的时候试过,好好的一只蜜瓜给他削得坑坑洼洼,后来干脆还是用刀切了。   但盛危的手法就很利落,瓜皮薄薄的连成一串落下来,连个断面都没有。   削了皮的瓜,再切成一瓣一瓣。   听见这话,手微妙地顿了顿。   林鹿婉拒,“还是算了,这不太合适。”   “这合不合适,只有相处了才知道,没处过怎么知道不合适呢?”大婶铁了心要做红娘,眼珠子一转,又说:“你看,你家是开果园的,她家正好是开水果店的,是不是天作之合吗?”   林鹿咳嗽:“咳咳咳……”   好不容易止了咳,林鹿忽然感觉嘴唇上碰到冰冰凉凉的东西,低头一看,盛危将瓜瓣递到他唇边,碰了碰:“张嘴。”   “大婶。”盛危转头对大婶说话。   大婶应道:“……哎。”   大婶其实没怎么和盛危说过几句话,林鹿成天笑眯眯的,但盛危瞧着就很不好说话。   “那开果园的和削水果的是不是也是天作之合?”   大婶:“…?”   “咳咳……”林鹿咀嚼着嘴里的蜜瓜,差点呛进肺管子,用脚碰了碰盛危的腿,压低声音道:“你别胡说八道了。”   盛危却问:“瓜怎么样?”   林鹿嗯了一声:“很甜。”   “那再来一块。”盛危拿起一块,碰了碰他的嘴角。   林鹿说:“你放到碗里,我自己能吃。”   盛危没同意:“你固定刚摘,还是不要挪动的好。”   “我手臂只是筋扭了又不是残疾了,护士都说固定摘了,就能活动了。”   盛危还是那句话:“听我的,张嘴。”   林鹿拗不过他,却注意到盛危手指上的蜜瓜汁,仗着没人注意,故意装着不经意舌尖舔了舔。   盛危也感受到他故意逗弄,眉头皱起来,抿紧嘴唇,压低眉眼看着他。   林鹿注意到他的视线,眼尾得意地翘起来,目光飞了他一眼。   但出乎意料的是,盛危并未生气,只是翻转手腕,将手背贴着他的脸颊碰了碰,滑下来:“好好吃。”   林鹿耳尖飘起一缕不明显的薄红。   这几天盛危伺候他伺的候太好了,他其实有点分辨不清这是盛危喜欢他,还是他想了,盛危只是单纯因为觉得这件事因他而起,所以想负责任,照顾他。   吃完了蜜瓜,盛危去洗手,顺便又去给他接了杯水漱口,大婶都看在眼里,“你哥对你真好。”   林鹿一愣,他好像没和大婶说过他和盛危的关系。   “惊讶我是怎么知道的?”大婶看他惊讶,还以为自己说对了,她伸出指头点点自己的眼睛,“你们面相一看就是一家人,肯定经常住在一起。”   这话算是说对了一半。   之前他们确实住在一起。   盛危来了点兴趣:“那要是面相是一家人,但又不是一家人,该怎么说?”   大婶顺口道:“那不就是夫妻相吗?”   129.第129章   在大婶的盛情邀约下,林鹿被拉过去陪着打了两轮牌。   这群大爷大婶属于人菜瘾大,连算牌都不会,林鹿要是想赢,那还是轻轻松松。   但盛危看得出林鹿有意放水,故意把牌拆开,让那群大伯大婶走牌,逗得他们乐呵呵的。   每当这个时候,盛危就会觉得自己的心情变得格外柔软。   看着林鹿的侧脸,他忍不住抬手,把手掌放在林鹿的头上揉了两下,细软的发丝搔在掌心。   林鹿猝不及防被揉头,抬头看他一眼,意思是在问他忽然摸他的头做什么。   盛危用指骨挑弄起他一缕发丝:“你出你的牌,别理我。”   林鹿头皮痒痒的,“我集中不了注意力。”   盛危没说话,只是觉得缠在指尖的发丝柔软细腻,他心脏怦怦跳得很快。   鬼使神差地低头在那缕发丝上嗅了嗅,又蹭了蹭。   林鹿感觉不对,扭头一看,见盛危就跟头大狗似的嗅蹭,他耳尖倏地就红了。   大庭广众的,这么多人呢!   盛危怎么能……   他迅速地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大爷大婶的注意力全都在牌面上,这才舒了口气。   忍不住抬脚踩了盛危一脚:“你做什么?”   “你头发好细,”盛危还没松开,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将那几缕发丝缠在指尖搓了搓:“和我的完全不一样。”   他还握住林鹿的手,放到自己头上:“你摸摸看。”   林鹿还是要脸的,跟盛危的厚脸皮不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不出这样的举动。   他倏地把手收回来,耳尖的热意仿佛顺着毛细血管蔓延到了整张脸。   偏这个时候,还有一个大伯一边出牌一边说:“最近降温了,坐在这亭子里打牌还真有点冷。”   “小鹿的脸就红润润的。”   “年轻人嘛,火力壮。”   林鹿耳尖烫得惊人,他有意在勾搭盛危,但有的时候,他觉得盛危也在故意勾搭他。   盛危究竟是怎么想的?   比如这个时候,他认为盛危对他是有意思的,但万一是他会错了意呢?如果盛危照顾他只是因为觉得牵累了他,那他直接问清楚,岂不觉得尴尬?至于这种亲近的动作,直男朋友之间好像也不是不能做。   林鹿皱着小眉头思索的时候,盛危问:“摸出问题来了吗?”   他回过神,一脸茫然:“什么问题……”   盛危:“你头发太软了,颜色又浅,这是典型的营养不良。”   林鹿:“……”   他抬起腿,用力踩了盛危一脚。   见鬼的营养不良,他的头发颜色是天生的!   果然他就不能想太多,不应该对盛危抱有太大的希望。   那边大伯和大婶还在聊天,大伯问:“你女儿婚礼在哪办的?”   大婶指了个方向,“喏,就在前面路口拐弯的那个大酒店里,女婿是大堂经理,在自家酒店办,还有折扣,没花多少钱,服务还周到。”   “那酒店不错,咱们市里数一数二的大酒店,”大伯夸赞说:“去年我侄女婚礼也是在那里办的,里头可气派了。”   “可不是嘛,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有这个条件,婚礼自然不能马虎。”   林鹿心不在焉地听着,盛危却忽然开口:“你以后婚礼打算在哪里办?”   林鹿一愣,“什么婚礼?这也太长远了吧。”   “哪里长远了?”盛危不解,在他确认自己喜欢上林鹿之后,从告白到婚礼的流程都已经在他脑海里面过了几百遍了。   林鹿装作不经意:“咳,那你问这个干什么?”   “怎么,这不能问?”盛危反问。   “那倒也不是……”林鹿想了想,“可能我比较有仪式感,倾向于教堂那种地方,宽敞还能请很多人,但在教堂办婚礼的人又太多了,又想不落套俗。”   盛危:“哦。”   “就一个哦?我说了一堆,你不该给我提点建议吗?”林鹿撅了撅嘴巴。   盛危笑了声:“那你和我撒个娇,我给你提个建议。”   林鹿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盛危问了他的想法,又不给建议,还跟他讨价还价,这买卖怎么想都是亏的:“……”   盛危疑惑:“怎么了,这你不是很擅长吗?”   林鹿抬起脚,又狠狠在盛危皮鞋上踩了一脚。   ·   转眼又是一周。   护士到病房给林鹿拆卸绷带,经过半个月的休养,手臂的挫伤基本已经恢复了。   护士将药膏递给他,“这是祛疤膏,一天三次涂在创面部位,可以淡化痕迹。”   林鹿接过来,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护士说:“就要请医生评估,医生如果认可您的身体状况就可以出院了。”   林鹿点头,“那麻烦你把医生请过来吧。”   护士出门去请医生,盛危见他转手就把药膏扔到一旁,就问:“你不涂祛疤膏吗?”   好不容易拆了绷带,林鹿活动着手臂,做着拉伸动作说:“太麻烦了,到时候做个医美就行。”   医生来到病房,又让林鹿做了个全面检查,检查账号很快就被打印出来送到医生手上。   观察了片子之后,医生点点头:“恢复状况良好,腿骨也开始长合了,现在出院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石膏要打三个月再来医院拆除,还有要注意至少半年里,手臂最好不要用来提重物。”   “运动方面呢?”盛危道。   “在不影响打石膏的那条腿的情况下,还是建议每天都保持适量运动的。”医生看着林鹿说:“每天抽出一个小时出来散散步就差不多了。”   “其实如果有条件的话,最好还是住院更好一些……”   林鹿皱眉,“我不喜欢医院的环境。”   他看了盛危一眼,有点担心盛危会让他继续留在医院住着。   但盛危居然顺了他的意:“办出院手续吧。”   医生点头,“我知道了。”   林鹿诧异,盛危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办理出院手续后,出院时间被定在第二天下午。   听说他要出院,盛晴特意抛下手里的事,带着桐桐过来看望他。   其实他住院这段时间,盛晴每隔两三天就会带桐桐过来一次。   轮椅通过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一路上六名保镖寸步不离地跟着后面。   上车后,周围也有四辆车跟着启动,上了高速路的四辆车就像夹道卫守一样,把他们的车包围在中间,“这是……”   盛危:“保镖的车。”   林鹿:“……”   虽然现在是特殊情况,但也没必要用上这种程度的安保,未免太夸张了。   尤其是五辆豪车在高速路上一字排开,就跟结婚的婚车一样。   “别人会以为这是婚车吧。”   “婚车?”盛危说,“我结婚的婚车怎么可能这么敷衍?”   林鹿挑了下眉,是呢,均价两千多万的柯尼塞克都不配作为盛总的婚车。   他倒要看看盛总结婚的时候,婚车有多奢华。   盛晴抱着桐桐坐在前面副驾驶,闻言问道:“小危,你要结婚了?”   盛危一顿,“就说说。”   盛晴透过后视镜,笑吟吟观察两人的表情,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噢,定下了告诉我,姨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盛危:“知道了。”   盛晴忽然想起什么,叮嘱道:“还有虽然你和文京关系不好,但结婚这种事也是大事,一定要找机会告诉他。”   盛危想了想,“嗯。”   车队下了高速开进市区,林鹿小憩了一会儿,睁开眼才发现外面并不是开往林宅的路,而是开往紫庭山的。   林鹿说,“是不是走错路了?”   “这段时间你先住在我家,”盛危说。   林鹿嘴角弧度略微上扬,又迅速下拉,故意做出为难的表情:“可我都已经给周伯打电话说过我要回去了。”   “那你就再打个电话告诉他,先暂时住在我这里。”   林鹿用力抿住唇角,仿佛无奈般轻声叹气。   车已经开进盛宅,停在了前庭,盛晴抱着桐桐先下去了。   盛危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忽然倾身,朝他的方向凑过来。   林鹿愣了一下,呼吸放轻,盛危和他距离却越来越近,他一时间想说什么都忘了。   “放心。”盛危弯腰帮他解安全带,两个人的距离不过半尺,盛危稍一偏头,温热的呼吸就喷洒在他的耳边,“等你腿好了,你想去哪里我都不拦你。”   林鹿指尖蜷缩,摸了摸耳朵:“……你别在我耳边说话。”   盛危拉开距离,“而且管家和许姨听说你受伤了,都很关心你,一定要我把你带回来,要照顾你。”   林鹿没办法了,“知道了。”   盛危看着他,忽然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乖。”   ·   对于林鹿回到盛宅,管家和许姨夹道欢迎,听说他出事的经过,两人心有余悸,许姨更是变着法子给他做各种好吃的,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但林鹿情绪却不怎么好,因为回到盛宅住的第二天,他就没见到盛危了。   分明在医院住的时候,盛危都是陪着他的,他一大早睁眼就能看到盛危的人。   然而这才刚刚回到盛宅住,才第二天,盛危就不见人影了。   是觉得有许姨和管家照顾他,所以没必要在旁边守着他了吗?   林鹿从前不觉得自己是个多么情绪化的人,但或许是这段时间被伺候太好,养得太娇气了。   居然就因为这点小事,心不平气不顺。   简单用过下午茶,林鹿在管家的搀扶下在别墅里散步,也是这么一走,他才发现他之前留在盛宅的东西,都被保留得好好的。   以为被扔掉的东西还留在原处。   林鹿在衣帽间转了一圈:“我还以为我衣服都被处理掉了呢。”   管家说:“是先生说林先生用过的东西都要保持原样,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林先生还会回来住的。”   林鹿在别墅里漫步,经过一个水族箱旁边停下脚步,里面吐泡泡的贝壳有几分眼熟:“这是……”   管家站在一旁,露出笑容:“林先生在Bali捡回来的贝壳,盛总让人运回来,养在这里。”   林鹿诧异,没想到盛危背着他还做了这么多事。   好像那天在观景台说开了之后,盛危对他的态度就发生了明显转变,和他挺亲近的,就像是隔阂被打破了,最近对他的照顾也很到位,但他也不能肯定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到了傍晚,盛危从外面回来了。   听着熟悉的汽车制动的声音,林鹿躺在二楼的摇篮椅里无动于衷。   过了几分钟,楼梯那里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渐近,一道阴影自上而下将他笼罩住。   盛危来到了他面前。   林鹿又故意闭着眼睛躺了十多分钟,才睁开眼。   他一掀开眼皮就看到盛危蹲在他跟前。   盛危抬起手碰了碰他的脸颊:“怎么不进去坐着?外头不冷吗?”   林鹿故意没说话。   不用说,盛危肯定是去公司处理事务,现在才回来。   他也知道掌握一个大企业要耗费多大的精力,投入多少时间,以前他也认为工作高于情感,但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现在盛危把他扔在家里面去工作,他却又觉得心里不舒服。   甚至怀疑盛危这么干脆地让他出院,是否就是为了让管家和许姨接替照顾他的工作,自己好去公司。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心态有问题。   盛危不知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抬头对他道:“颈子伸过来。”   “做什么?”   林鹿感受到盛危干燥带着薄茧的指腹在他颈后摩挲,一缕痒意爬上脊背,他感觉盛危好像在他脖子上挂了什么,低头一看才发现是块佛牌。   “以前我是不信这些的,”远外山林里鸦林归林的啼叫声传来,盛危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低沉:“但听到你坠楼,在急救病房外等待的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向这些所谓的神灵祈祷,好在后来你好端端地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该有还愿这样的说法。”   “所以我跑了一趟大佛寺,给你要了一块佛牌,若是真有神灵庇佑,希望能给你挡祸消灾。”   林鹿回过神来。   “……你今天是去大佛寺了?”   “嗯。”   佛牌很轻,不过拇指大小,林鹿握起来看了看,正面是古朴方正的纹路,背后则刻着“顺遂长宁”,“这上面的铭文怎么歪七八扭,有点丑。”   “是我刻的。”盛危说,“那位主持说必须祈愿人亲手制作,诚心诚意许愿,才能奏效。”   “真丑。”林鹿嘴唇抑制不住翘了翘。   盛危碰了碰他的脸,起身准备下楼。   林鹿将佛牌合拢在掌心,小佛牌似乎还带着盛危的体温,温暖着他的掌心。他装作不经意说:“明天你上班的回来的时候帮我买十字路口那家的新品。”   “我刚才刷视频的时候…刷到他家的新品了。”   盛危停住脚步:“我明天不去公司。”   林鹿“哦”了一声,心不在焉地捏了捏手指,其实他只是为了试探盛危明天出不出门。   盛危将手插在兜里,转过了身。   林鹿也背过身,缩在摇篮椅里:“那算了,反正你要是去公司别忘了买就行。”   “嗯,”盛危说:“但暂时没这个计划。”   几分钟后,楼下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   林鹿将手里的小佛牌举起来,对着光比了比,唇角无声上扬。   作者有话说:   鹿鹿:【小狐狸摇尾巴.gif】   130.第130章   在盛宅修养的日子和之前没什么分别,除了需要他处理的工作比较多之外,一切还算平静。   林海天估计还在生他气,股份转让都是派律师来处理,连面都没露,一大堆工作也随之全推到他头上,林鹿一天光处理的邮件就有上百封。   股权变更,林鹿成为林氏最大股东,这引起了证券交易所的关注,交易所向林氏下发监管工作函,旨在督促林鹿尽快稳定和规范公司运作,避免引起动荡。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要召开董事会进行部署规划,但他现在身体抱恙,没法出席,所以将董事会的时间推迟了一个多月,让助理起草了相关说明发布出去。   原以为股价会有一定的下跌,没想到林氏官宣实际控制人变更为林鹿之后,林氏集团的股票反而一直在上涨。   毕竟林鹿入住董事会这几年以来表现有目共睹,林氏集团的几个大的合作案都是和他有关。   这也能看出,对于大批的股民而言,比起林海天他们更看好林鹿。   好事成双,林鹿的腿经过精心调养,恢复得很快,许姨每天都给他变着法子做增强骨质的汤水,现在他不像最早的时候,稍微轻轻抬个腿就疼得眼前一黑,当时他的腿根本不能伸直,现在不仅能活动,偶尔接触一下地面做个支撑问题也不大。   早上七点,或许是初冬的季节,外面的天才刚刚蒙蒙亮,林鹿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先给笔记本充上电处理了半个小时的公务。   到了七点半,盛危准时过来敲门:“醒了没?”   听见林鹿答复,他才推门进来,林鹿手还在键盘上敲字,“早呀。”   盛危:“早。”   林鹿腿脚不便,盛危到衣帽间去给他拿衣服。   林鹿忙里抽空抬头看了一眼,盛危上身穿着工字运动背心,头发还有点湿,就知道是刚晨练回来。   见林鹿还一动不动坐在床上回复邮件,盛危拉开他的被褥:“起床了。”   “再等一下,这个邮件就要回复完了。”   盛危在旁边眼见他回复完了一封邮件,又点开另一封,忍不住两只手架住他的胳膊把人从被窝里提起来,衣服还是之前林鹿自己买的家居服,毛茸茸的看着就很厚实。   “手把自己伸到袖子里去。”   林鹿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乖乖把手伸到袖子里去。   盛危帮他把扣子扣上,又换了条家居裤。家居裤版型比较宽松肥大,林鹿脚上打着石膏也比较好穿上,而且裤腿放下来几乎就看不到石膏了。   林鹿被抱起来时,下巴抵在盛危肩膀上抽了抽鼻子,盛危问:“怎么,有汗味?”   “没有,就是觉得你身上的味道挺好闻的。”   汗味只有一点点,并不明显,更多的是那种运动后蓬勃干爽的气味,比起柏季言恨不得从头到脚喷的精致香水,这样的味道让他更觉得舒服。   洗手间里,盛危包裹了牙膏的牙刷递给他,林鹿接过来一时兴起:“不然以后我也早上跟着你去锻炼吧?”   盛危没什么不同意的,瞥他一眼:“行啊,明早五点半我叫你。”   一听五点半,林鹿踌躇了:“……也不用五点半吧?”   “怎么嫌太晚了?”盛危故意说,“那五点吧。”   林鹿差点把嘴巴里的泡沫喷出来:“…这也太早了,隔壁太阳都没起床呢?”   “逗你的,”盛危敲敲他的脑袋:“你还是睡你的觉吧。”   林鹿擦了把脸,他觉得已经被看透了。   他们下楼的时候,许姨已经把早餐摆到餐桌上了,还有昨天晚上盛危到十字路口那家店买来的蛋糕新品达卡瓦兹。   林鹿拿起一块达卡瓦兹,淡淡的果香混合着酥甜的口感在舌尖上弥漫开来:“我昨天和医生沟通了一下,再过两天就能去拆石膏了。”   盛危看他一眼:“好。”   林鹿说,“那到时候拆完石膏,我就直接回去了。”   前两天姜学文打电话过来给他,告诉他国外的业务已经谈好了,顺利并购完成,要他去露个面。   “再留几天。”   盛危放下杯子,“库库今天就到,你不想陪它几天么?”   林鹿一愣:“你要把库库接回来了?”   说话间,玄关处传来熟悉的犬吠声,似乎是闻到熟悉的气味,叫声格外的兴奋,管家牵着库库从外面走进来:“林先生,瞧瞧我接谁回来了?”   库库回到家显然很兴奋,头顶上的两只耳朵不停抖动,就像雷达一样捕捉到林鹿的方位,后腿一蹬,就要朝着他扑过来。   得亏管家手上握着牵引绳,及时制止住了库库的飞扑,不然林鹿现在已经被扑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林鹿也惊喜不已,张开手:“库库来。”   半人高的杜宾凑过来咬住林鹿的裤脚,抬起大脑袋蹭了蹭他的小腿,后面那条尾巴竖得老高,左摇右晃的,甩得都能看到残影了。   盛危看着它那么激动的样子,觉得他以前想错了。   他一直以为库库是低调沉稳,比较矜持的狗,因为以前无论是逗它玩,还是带他出去放风,库库都表现得训练有素,很沉稳安静,没想到看到林鹿之后,还能这么奔放,连他这个主人都忘到一旁,就只顾着朝林鹿摇尾巴。   不过好在库库也是挺有用处的,它表现得这么热情,林鹿应该也就不会这么急着走了吧。   见桌上有刚洗好的蓝莓,林鹿抓了一把,摊开在掌心,库库嗅了嗅,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林鹿揉揉它的耳朵,库库还主动把牵引绳送到了林鹿手里,“我们库库是不是想出门散步呀?”   库库一听到散步,两只耳朵都竖得尖起来:“嗷。”   林鹿就对盛危说:“我带它到附近转一转吧。”   紫庭山有一条环山而上的公路,柏油马路两旁都是参天老树,做森林浴,或慢跑,散步是最好的选择。   盛危轻敲桌面,散漫道:“你拽不住它,让管家陪你去吧。”   库库和林鹿许久没见,刚开始见到面非常的兴奋,散步的时候也一直兴高采烈地围在林鹿旁边打转。   它是很好的护卫犬,林鹿因为一条腿打着石膏,所以走得很慢,它就亦步亦趋地护在身边。   管家起初还担心它兴奋起来又会飞扑,万一把林鹿扑倒了可就不好了,于是把牵引绳牵得很紧,但是库库像是也知道自己不能扑,林鹿承受不住它沉重的身体,于是再也没有摆出要扑的姿势,只是时不时舔一舔林鹿的手,蹭蹭他的腿。   二十多分钟后散步结束,他们回到了别墅,林鹿发现前庭停着一辆眼熟的车。   一到客厅里,果然发现了坐在沙发上的盛晴和桐桐。   盛危看着他们进门,“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库库警惕心太强了,”林鹿也是第一次带库库出门散步,库库虽然很听话,但也有其他的问题。   管家无奈道:“但凡有人靠近林先生,库库就会发脾气,低吠声把亭子里那些狗都吓着了,还有一条胆子特别小的狗,直接被吓跑了,他主人拿着牵引绳在后面追……所以我们就先回来了。”   说着,想到刚才的场景,还是觉得有点好笑。   盛危倒是满意地看了一眼库库,做得不错,平时总有些狂蜂浪蝶爱往林鹿旁边凑,就该这样严防死守,杜绝这些人套近乎。   他心道晚上可以奖励一根肉骨头。   林鹿和盛晴、桐桐打了个招呼,桐桐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狗,比她的个子都要高,桐桐有点好奇,又有些害怕,直往林鹿怀里钻。   库库见她是个小孩子,倒没有多大敌意,看了她一眼就不感兴趣地转过脑袋,甩着尾巴,安安静静地贴着林鹿的腿趴卧下来。   桐桐小声问:“鹿哥哥的石膏什么时候可以卸掉呀?”   “过两天就可以卸掉了。”   “噢……”   盛晴喝了杯水,润了润嗓子:“其实我今天来,是一件大事要说。”   林鹿一想:“难道是人抓到了?”   “没错,”盛晴颔首。   林鹿并不觉得意外,毕竟在这个现代化社会纵火留下来的痕迹太多了,更别提纵火犯人都被抓起来了,揪出他后面的幕后指使也只是时间问题:“难道是之前闹事的姓何的那个股东?”   盛晴犹豫:“是……也不是。”   “这话怎么说?”   盛晴皱眉,“其实我也没想到,犯事的人是姓何的那人的儿子。”   盛危:“长话短说。”   盛晴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若无其事地喝了两口,才说:“那位姓何的股东其实早几年就死了,据说是赌博欠了高利贷自杀死的。”   林鹿听见这话神色并没有多少波动,毕竟这种事情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屡见不鲜,手里稍微有一点闲钱的人,大多都是败在赌桌上的。   “赌博确实是让人心动啊,一本万利,普通人正常一天赚个三四百块钱,但赌博一夜就能赚几千几万,这谁能不心动?”盛晴感慨。   “和文京哥拆伙的时候,他选择把股份都折成现金了,应该是有人把风声走漏出去,让下套的人盯上了,把他带到赌场里让他先赚了个小几万,然后诱惑人倾家荡产把钱都往里头砸。”   “那时候他老婆还得了病,躺在病床上等着钱治病,他成天在赌场里混,还把治病的钱都砸进去了,赔了个精光,还记得我之前说过姓何的过来闹事的那次,”盛晴摇头,“我也是才知道,他就是来问文京哥要钱给他老婆看病的。”   林鹿说:“盛叔不是袖手旁观的人。”   “对,所以文京哥帮姓何的他老婆交了医药费,也没有追究他砸店闹事的责任。”盛晴叹息:“但可惜的是他老婆是肠癌晚期,三个月后还是走了,姓何的自暴自弃越发堕落,在赌场里欠了一屁股债,还借了高利贷,后来直接自杀了。”   “他那个儿子后来就跟着这些混高利贷的人混,一直就这么长大的,他还以为是文京哥当年为了独吞公司,所以才把他爹踢出公司的,所以一直蓄意想要报复。”   “但文京哥这么多年闭门不出,他也混不进老宅里,就把目光调转到小危头上,观察后发现鹿鹿和小危走得很近,便想到对鹿鹿下手……”盛晴说:“这些都是他的原话。”   林鹿疑惑,“这种混迹在灰色边缘的人,应该是老油条了,会这么容易招供吗?”   “他不招供能行吗?”   盛晴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一声:“他在臭水沟里被找到的时候,整个人跟个饺子一样包在麻袋里,脸都被揍成了猪头,对了,我这里还有照片,你要看看吗?”   她掏出手机,林鹿看了一眼照片,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确实被揍得挺惨的吧?”盛晴不动声色往盛危那里瞥了一眼,“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做的。”   林鹿捂住嘴,可能因为早上吃的东西太腻了,胃里还没消化就去散步了,隐隐感觉胃里有点不适。   他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间。”   等林鹿离开客厅,盛危不满:“你给他看这个干什么?”   盛晴好整以暇:“这不想帮你刷刷印象分吗?”   “……”盛危顿了顿,双手插兜:“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警告:“林鹿身体不好,你别再给他看这些乱七八糟危害身心健康的东西。”   盛晴:“。”   盛晴无奈:“什么危害身心健康,鹿鹿是个成年人,又不是个娇弱的婴儿…你没必要过度保护吧?”   盛危理所当然:“每个人心理接受程度不同,他心灵脆弱。”   盛晴:“……”   她虽然常年定居国外,但还是听说过不少有关林鹿的事迹,林鹿心灵脆弱?   果然是谈恋爱了,这滤镜都厚得她都有点接不住。   “我觉得应该不至于……”   盛危没接她的话,只是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拢起眉头。   林鹿都去了两分钟了,怎么还没回来?   盛晴说了几句话,没得到回应,见他频频看着时钟,心不在焉神思不属,她怔了怔,回过神来之后摇了摇头,暗道这可真的是栽了。   好在林鹿很快就回来了,盛危将频频打探的眼神收回,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盛晴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便起身告辞。   “我腿有点酸。”林鹿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来。   盛危说:“怎么回事?”   “可能今天走路走多,骨头有点隐痛,”林鹿捏捏腿肚,说,“你帮我揉揉吧。”   “我是壮骨贴吗?”   话虽然如此说,但这些天林鹿腿抽筋或是肌肉酸痛,都是他帮林鹿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手法问题,还是心理原因,林鹿反正觉得是一揉就好。   他心安理得地将腿翘在盛危身上,真挚夸赞:“你比壮骨贴还好使呢。”   或许是揉得太舒服,林鹿不知什么时候身子缓缓前倾,脑袋搭在了盛危的肩膀上。   盛危感觉肩膀一重,动作有些微妙的僵硬。   他闭了闭眼。   艹,心脏跳得好快。   要爆炸了。   131.第131章   林鹿的心跳有点快。   他的视线落在盛危的脊背上,简单的黑色背心贴合着身材,勾勒出分明的肌肉线条,他把头埋下来,依稀能闻到淡淡的好闻的气息。   他放在沙发上的手指蜷了蜷。   闭上眼睛之后,他的感官更加敏锐,他仿佛又回到了巴厘岛空旷开阔的海面,听见海风吹过椰子树发出嗖嗖的声音。   两个人在巴厘岛度过的那些时光涌入脑海,他其实不喜欢流汗运动,比起运动,他更喜欢拍拍风景或者是欣赏一些美术展,但是跟盛危一起运动好像没有那么糟,甚至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一段美妙的回忆。   曾经他以为恋爱就像是吹刷在沙滩上的海浪,或许某一时刻的海浪从冲上沙滩留下深深的痕迹但到退潮的时候,痕迹就会随之消失,但现在…好像更大的一层巨浪朝他的海滩席卷过来了。   林鹿听见自己的胸腔心脏在砰砰跳动,像是有一头小鹿在里面东碰西撞,活泼欢快地跳着探戈。   要是盛危也听见了他的心跳声该怎么办……   是只有他一个人心脏跳这么快吗?   林鹿忽然有点好奇,他装作不经意将脑袋贴近盛危的胸口,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现在双腿搭在盛危身上,整个人都像坐在对方怀里一样。   于是他听到了盛危强烈有力的心跳。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心跳这么快啊。   忽然管家过来敲门,说要盛危接个电话。   等盛危走了之后,林鹿才略微平复住心情。   他随手抓了一只抱枕塞在怀里,手掌轻拍沙发,卧在他腿边的库库耳朵就激动地竖起来,它原本趴在地毯上,一下子立直身体,后腿发力,蹭地窜上沙发。   林鹿把它搂在怀里,抬手摸摸它的脑袋,又用手掌抱住他的耳朵,轻轻搓了搓。   ……盛危究竟对他是什么想法。   他好想试探一下。   ·   正要打瞌睡就有人递来了枕头,这样的机会很快就送到他手里。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去医院复查的日子。   其实就拆个石膏,林鹿觉得自己坐车就能去了,但不仅盛危跟着,盛晴也来了。   到了医院先是拍了个片子,医生确认林鹿的骨头已经长合,可以取下石膏,这才让护士动手。   拆石膏的时间总共用不到半分钟,林鹿拖着石膏过了两个多月,如今就像一层沉重的壳被去除了,感觉就是一个轻盈。   他迫不及待想站起来,但这条腿太多时间没有使用过,肌肉酸软,一时间使不上劲,差点又摔一跤。   盛危及时扶住他的肩,两手托住腋窝,就像抱孩子一样举起来,放到一旁的椅子上,“石膏刚下来,你别一下起得这么猛,先听医生说话。”   “我以为已经好了呢。”林鹿被举得一懵,尤其是动作,怎么看都像旁边儿科爸爸抱孩子的动作。   医生也被逗笑了,建议:“要让肌肉慢慢恢复活性,建议一开始还是有人搀着,在走廊走一走比较好。”   盛危对林鹿说:“你搭着我的肩。”   林鹿就毫不客气地扒住他的肩膀,两人在走廊上走了三个来回,果然,除了一开始走路不得劲,后面已经能慢慢恢复过来。   盛危见他表情非但不轻松,反而有点凝重,也跟着神情紧绷起来:“你在想什么?”   “走起路来怎么总感觉深一脚浅一脚的,”林鹿忧虑忡忡,仰起小脸:“该不会我小腿骨头断了接上后就矮了一截吧。”   盛危:“……”   “不是这样的。”医生啼笑皆非,“你现在觉得深一脚浅一脚,只是肌肉用力不均的关系,往后走多了,适应了就好了,再说你之前腿骨也没有断,只不过是骨裂,没到要接腿骨的地步。”   林鹿舒了口气:“那就好。”   医生说:“回到家之后要注意复健锻炼,一天最好保持二十到三十分钟运动量,但也要注意循序渐进,比如一些剧烈运动就暂时不要做。”   盛晴也问了一句:“那往后就能回归到正常日常生活了吧?”   医生点头,“对,和正常一样,没什么影响。”   离开医院后,林鹿手机收到了余曜发来的短信,其实这两个月余曜一直都发信息来约他出去,但林鹿腿不方便,就一直推脱。   为免余曜担心,他一直没有说自己之前腿摔伤了。   现在石膏拆掉了,他便把之前发生的事告诉余曜,余曜很快噔噔噔回了十几条信息过来,先是对纵火犯进行道德唾弃,又问了林鹿现在的状况,才知道他连石膏拆了。   [余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说,鹿鹿你也太不讲义气了!]   [余曜:你住在紫庭山吗?我来看看你。]   林鹿没想到他会直接过来,正想让他不用特地跑过来,余曜就发了一个车子启动的照片过来。   [余曜:马上到.gif]   忽然肩膀一重,搭上一条手臂,盛危问:“在跟谁聊呢?”   “余曜…”林鹿说:“找我好几次了。”   盛危“嗯”了一声。   那头盛晴接了个电话走过来,看着和平时没什么差别,但表情有一点凝重,见盛危和林鹿要一起坐进车里,她叫住盛危:“小危,有个地方你跟我去一下。”   盛危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低头对林鹿说:“我先送你回去。”   从医院回紫庭山也就半个小时,林鹿就说:“你和晴姨一块儿去吧,晴姨应该有重要的事要找你,让司机送我就行。”   盛危一想,有保镖全程跟着,确实挺安全的,就没多说什么,和盛晴一起上车。   等上了车,盛晴告诉他,警局根据小何的口供又揪出了一个同伙。   现在那人的对象想和盛危谈谈。   盛危没想到是为这个,他不耐道:“这有什么好谈的?”   有这个功夫,他陪林鹿不香吗?   盛晴却说:“还是见一见的好。”   车开进一家新开的酒吧,盛危态度漫不经心,然而却在那里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老沈?你怎么在这里?”   沈修未撑着额头坐在吧台高脚凳上,面前桌子上横七倒八,全是喝空了的酒瓶,旁边摆着一个烟灰缸,里面满满都是烟头。   盛危问他话,沈修未也没吭声,只一根烟一根烟地抽。   还是盛晴出面,解释了来龙去脉。   现在主使人小何已经全招了,但是在录口供的时候警员却发现了一个盲点,那就是小何是怎么知道林鹿会在那个时间点前往滑雪度假中心的,又能事先做好准备的?   小何便供认:他有个长期床伴叫袁初洲,他就是从那里得到的渠道。   小何在父母过世之后,性情大变,床事上行事也很暴虐,就算他肯出钱都找不到心仪的床伴,袁初洲就在这个时候进入了他的视野,袁初洲家里欠一屁股债,小何见他长得还算清秀,就提出让对方当他床伴,自己替他还钱的建议,两人一拍即合,这些年两人基本上都维持着这样的关系。   而袁初洲为了早日还上欠款,想是卖一个也是卖,卖两个也是卖,便常年出入一些会所。   直到前段时间,他跟沈修未好上了,有沈修未的资助,他才没再去那些会所,而且同时还收获了一个意外惊喜,那就是沈修未和盛危是发小!   他知道小何和盛家之前的过节,起初盘算的是想弄点盛危的消息讨好小何,直到游轮那天,他居然又见到了林鹿。   林鹿不出现在他面前还好,一出现在他面前,那种怨恨克制不住的在他心头翻滚,他觉得自己沦落到现在的地步都是林鹿害的。   正巧小何借酒消愁的时候就曾经和他抱怨过没有接近盛危的方式,袁初洲便灵机一动,动了点小心思,想着利用小何除掉林鹿。   小何本来就是在道上混的,手段脏的很,袁初洲在告诉小何有关盛危和林鹿的情报时,不断强调盛危和林鹿关系匪浅,就是为了引导小何对林鹿下手。   袁初洲平时有两部电话,一部用来和沈修未他们联系,一部主要是专门和小何联系的。   两个人关系维持了好几年,小何以前犯事的时候也被关过几天,但这回不同。   袁初洲前段时间在发现忽然很长时间联系不上小何时,就知道要糟。   他忙不迭把手机卡掰碎了冲进下水口,但依旧缓解不了心理压力,他不知道小何动没动手?做到了什么地步?有没有被抓?到他们联系有没有暴露?   先前策划的时候不觉得,现在真出了事他慌得六神无主,连着好几天都寝食难安睡不着觉,但凡听见外面警车经过心脏就砰砰直跳浑身发抖,只不过只不过短短几天他就瘦了十几斤。   他的这些反常,和他朝夕相处的沈修未怎么能看不出来。   沈修未捂住脸:“前几天我带他去商场购物买衣服,一辆巡逻车从后面开过去,他当时吓得魂不附体,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盛危沉着脸,他想到林鹿当时无知无觉躺在病床上的场景,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往脑袋上冲,他拎起沈修未的衣领:“你那个时候就知道了,怎么不带他来自首!?”   酒吧其他人听见了动静,纷纷抬头望过来,盛晴见状在旁边劝了两句,盛危都没松开手。   沈修未声音低哑,“我只是猜到他可能是做了一些亏心事,但却没想到和你们有关……”   “我没想到他和我在一起,是为了对付你们,要是我早点知道……”   沈修未又一口闷了半杯酒,嗓音哽咽。   其实他是多么敏锐的一个人,早就知道袁初洲心里头藏着事,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他不可能没发现袁初洲有时候身上却会莫名多出一些伤痕,他问袁初洲,袁初洲总是打岔糊弄过去。   他想过打破砂锅问到底,但每每真到那一步,又不想逼迫袁初洲。   毕竟每个人都有不愿意道出的秘密,都有伤心的人或事,他知道袁初洲日子过得苦,因为心疼,所以不想给他多余的压力。   于是他一直逃避着面对事实。   但没想到换来的是彻头彻尾的一场骗局。   盛危听他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慢慢冷静下来。   他还以为这件事沈修未也知道,但沈修未并没有帮着隐瞒,从头到尾也是不知情,也是被骗了。   “老盛,校友会那天他带我去京大,我还以为他是要对我敞开心扉了,没想到他是要套取情报去的。”酒喝得太多,又一个劲的猛抽烟,沈修未的嗓子哑的厉害。   “我当初就是觉得这小袁挺可怜的,想把他带在身边,拉他一把,却没想到被骗得这么惨,还差点你们俩出了事,真的……没脸见你们。”   盛危要陪林鹿,这些天警局的事都是盛晴在忙,盛晴先认出了沈修未是小时候经常来家里玩的小沈,在她的鼓励下,沈修未才鼓起勇气约盛危坦白。   其实要说沈修未对袁初洲的感情更多的是可怜和包容,却没想到因为他自己的失察,和一时怜悯,差点害了兄弟。   当听到袁初洲居然和人密谋放火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惊呆了,毫不夸张地说,就像一道雷从天灵盖劈下来。   他一直以为小袁有说不出的苦,背景凄惨可怜,但至少心是好的,没想到他心思歹毒得能害人。   “我真没想到他会做出那样的事,我从来都没真正了解过他……”   盛危脸色紧绷,嘴唇抿得很紧,虽然理智上知道这件事和沈修未没关系,但想到林鹿遭遇的危险,原谅的话怎么也轻易说不出口。   他也想起来了,当时在温泉会所的时候,林鹿和桐桐商量着要去度假中心,那时候还碰上了袁初洲偷听。   只不过他当时问过林鹿,见他没有谈生意上的事,便没有放在心上,谁知道会酿出后面这么大的祸事!?   沈修未捂脸道,“都怪我一直在逃避,老盛…对不住…”   盛危放在膝盖上的手背绷起青筋,他喉结轻滚,声音低哑:“……这事,不能全怪你。”   他深吸一口气:“这件事的受害者是林鹿,他今天才拆石膏,你该和他道个歉,还有桐桐。”   “那是肯定的。”沈修未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低头捂住了脸,盛危见他眼眶干红,眼底红得里面全都是血丝,嗓音也被烟熏得听不出原样,盛危看不过去,给他肩膀来捶了一拳:“行了,赶快回去洗把脸,你这个样子是给人家道歉还是给人家上刑?”   沈修未捂着肩膀疼得龇牙咧嘴。   盛晴也拍拍他的肩膀:“往后擦亮眼睛,长点心眼,可别白白赶着讨好那种人了。”   沈修未颓丧地点头,“知道了晴姨。”   “行了,去洗洗脸再到我家来吧。”盛危起身,不想再在这里耗时间了。   沈修未缓缓:“?”   “林鹿最近住在我家。”   沈修未打了个惊吓的酒嗝:“!”   见盛危立马就要走,沈修未摁灭烟头,搓了把脸:“……你不陪我喝两怀吗?”   “家里有人在等,走了。”   ·   林鹿回到别墅的时候,余曜已经在客厅坐着了。   “咦,盛哥什么时候把库库接回来了?库库还记得我吗?”   管家见他拿着冻干零食逗库库,就提醒他:“库库有脾气的很,除了林先生,别人逗他,他都不上钩的。”   余曜就不信这个邪,非要逗库库。   然而任凭他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他凑在左边,库库就把脑袋挪到右边,他往右边凑,库库又把头挪到左边。   余曜干脆开了个罐头诱惑它。   库库下巴抵在前爪上,合上眼皮,连看都不稀,得看他一眼。   余曜:“……”   林鹿一进玄关,库库听见熟悉脚步瞬间就坐起来了,甩着尾巴迎上来。   至于余曜摆在他面前的那个肉罐头,被它脚一踹,就给踹到一旁了。   余曜哀怨,“这也太差别对待了吧!”   管家笑眯眯道:“库库肯定是又想出去散步了。”   林鹿刚拆了石膏,正好想要多走走,“那我带他出去散散步吧。”   余曜立马跟上,“我也一起。”   因为林鹿刚把石膏拆下来,还不能走太长的路,所以他们就在后院转了转。   前两天新京市下了一场小雪,地面铺了一层薄雪,刚化掉,还有一点湿滑,后院大多数树木叶子都掉光了,就剩光秃秃的树干。   余曜以前也经常来玩,东摸摸,西转转:“好久没玩了,这些银杏树居然都长这么高了,深秋的时候可漂亮了吧。”   林鹿记忆一向不错,一下就想起来之前校友会那天植树的时候,余曜有话没说完,“对了,你上次话还没说完呢,盛危为什么偏偏喜欢银杏?”   余曜听他提起这个话题,顿时就来劲了,东张西望发现没人听见,这才林鹿凑到耳边说:“我就告诉你一个人,你可千万不能跟别人说。”   林鹿:“……”   他怀疑他看了一眼余曜。   这话要是沈修未说出来,他或许能信,出自余曜的嘴就得打个大大的折扣。   “相同的话,你早就不知道跟多少人说过了吧?”   “这不重要。”   余曜摆摆手,神秘兮兮地说:“重要的是这和盛哥初恋有关。”   作者有话说:   存稿见底惹,明天要恢复单更了…   132.第132章   林鹿停下脚步:“初恋?”   “对呀,”见林鹿不怎么相信,余曜便说:“是真的,虽然都过去十多年了,但盛哥初恋对象这事儿大伙儿都知道,包括沈修未也知道。”   林鹿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蹙,视线落在那一片光秃秃的树干上,忽然觉得那片无辜的杏树林有些碍眼。   等他转念一想,他和柏季言不是也有过一段,盛危有个初恋情人,双方扯平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况且都隔了十多年了,十多年前盛危那个时候才几岁?那个时候的感情能当什么真?   林鹿心里这么想着,情绪稍微顺了一些:“那现在呢?两个人还有联系吗?”   “嗐,有什么联系?”余曜摆摆手,“盛哥和人家女孩子也就见过两面。”   就见过两面,就这么念念不忘?   还在后院里到处都种了银杏树,老家那边也种了?   盛危倒是挺痴情啊。   林鹿皱起眉头,心里疑窦丛生:“这故事不会是你编的吧?”   “真不是编的!”余曜见他不信,忽然想到一件事:“你跟我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余曜把他带到二楼书房,从架子上取下来一只盒子,看包装应该是个装进口巧克力的盒子,打开之后里面空空荡荡,只有盒底静静得躺着一只千纸鹤。   林鹿看到这千纸鹤的第一眼就是好丑,糖纸叠的千纸鹤,没棱没角,皱皱巴巴的,肯定是盛危的初恋给他叠的。   问题是叠的技术也不怎么样,一看就很敷衍。   第二眼是觉得有点眼熟……   隐约好像在哪里见过。   林鹿抿住唇角,拿起那只千纸鹤仔细瞧了瞧。   余曜回想道:“那件事发生在阿姨过世的那段时间,阿姨刚过世,盛叔就像变了个人,对盛哥不管不问,盛哥那段时间都没来上学,整天连个影子都看不到,后来我们才知道他那几天都躲在银杏公园里。”   “盛家那段时间在筹备阿姨的丧礼没人管他,盛哥在公园躲了两天也没人来找,只有一个女孩子注意到他,给他折了千纸鹤,摸他的头安慰他,还牵着他的手带着他走出公园。”   “后来盛哥还带着一大盒巧克力过去找人,在公园里守了一个多月,也没见到对方来过,后来就再也没碰到过面。”   “大致就是那么回事。”   林鹿也想起来了,他轻咳,“…盛危怎么会觉得那是女生啊?”   余曜想了想:“我记不得盛哥当时是怎么形容的了,大致是说长得很漂亮,个头小小的,脸只有巴掌大,安静得就像个洋娃娃,大概只比他小一两岁,既然这么好看,不是女孩子难道还是男孩子?那个年纪的男生有几个是不皮的,大多数都跟皮猴子一样。”   难怪一直以来所有人,包括盛危自己都以为自己是直男。   林鹿已经不像之前心情那么烦躁了,反倒心平气和,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想法。   他拿起手机给姜学文去了个电话。   等盛危开车到别墅,面对的就是空荡荡的房子:“林鹿回来了吗?”   “回来了,”管家说,“不过刚才拿了行李走了。”   “…去哪了?”   “说是公司并购的事情,要去国外出个差。”   这才刚把石膏拆下来,就要坐长途飞机去国外?林鹿怎么这么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   盛危皱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没看到有任何短信提示,“而且既然要出差,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他打电话过去那边显示也是忙音,没能联系上。   难道是因为在飞机上?   正这么想着,他经过二楼,看到书房门开了一道缝,忽然涌起不好的预感。   推开门一看,果然看到盒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一只千纸鹤孤零零躺在地上。   ·   一天后。   夜晚的莱茵河静谧悠长,城市青蓝的灯火倒映入河面,就宛如一条长长的光带飘往远处。   林鹿刚结束一场会议,参会成员拿着文件陆陆续续走出会议厅,他调转座椅的转向,看着外面的夜色陷入沉思。   姜学文整理着桌面上的会议资料,说:“您这次在新能源电池这一块儿亲力亲为,已经打定主意要让林氏往这方面加大投入了吗?”   林鹿打开设置了飞行模式的手机,一解除飞行模式,刷刷刷进来二十多条电话短信,林鹿看着这些通话记录,若有所思地勾起嘴角:“我比较看好新能源的前景。”   新能源车必将取代燃油车已经是大势所趋,但现在新能源车的电池快充技术还有待提高、电池的规格、消耗速率等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尤其是千伏又支持快充,容量又大的高压电池目前技术还未被投入市场,加上目前的新能源车平均三到四年就必须更换一块电池,可以想见,这有多大的前景。   而且目前电池超级快充这一块儿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以往的燃油车,加油五分钟能跑六百多公里,现在的电车慢充一小时也就三百公里,而目前国内推出的顶尖充电电桩500kw功率能达到五分钟快充,也得在无人共享的情况下才能实现,然而往往一个电桩至少有四台车同时充电,超级快充在实际情况下其实无法实现的,所以无论是超级快充的技术还是1000V的高压电池这一板块还有无限探索的可能。   于是他收购了全球排名第五的电池制造厂,将要作为林氏除传统运输业之外重要开发模块之一,预计至少在后年成为全球第二的汽车能源供应商,垄断全球的汽车能源供应市场。   从快充配件到电池制造以及最后的充电桩的生产,林氏将要打造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这也是他彻底掌握林氏后做的第一个改革。   “接下来会议的内容都定好了吗?”林鹿站在玻璃窗前看着夜晚的莱茵河。   “是的,”姜学文推了推眼镜,“备注事项是分部设立和工厂选址,还有我们至少在两个月之内拉拢到二十多家车企的合作。”   林鹿从抽屉拿出个文件递给他:“这里都是我挑出来的备选名录,你去接触一下,跟我关系都不错。”   姜学文点头,“好的。”   吃过饭后,两人一同往酒店走去,当地的冬季很漫长,酒店旁边的河流结了一层冰。   酒店落成有接近二百年了,是传统的大理石结构,大厅灯火辉煌,十几根罗马柱矗立着,虽然时间不早了,但酒店里进进出出的人还是很多,许多拖着拉杆的客人在大厅办理入住手续。   林鹿一跨进门槛就看到,坐在酒店沙发上的一个熟悉的人影。   林鹿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盛危将行李箱扔给钱特助,自己大步朝他走过来:“林鹿,我有话和你说。”   钱特助跟盛危也有段日子了,差不多知道是什么事情。   以前有个人给盛危叠了一个千纸鹤,被他收藏了十多年,现在盛危和林鹿好上了,要是把这件事坦白出来,林总不会被气饱吧?钱特助忧心忡忡。   姜学文原本还想阻拦,但林鹿表面上皱着眉头不情愿,暗地里却给他使了个眼色,姜学文立即就会意了,看着盛危把人拉走,他装模作样地追了两步,就停了下来。   盛危握着林鹿的手腕把人拉进电梯,“你的房卡呢?”   林鹿把房卡递给他,“你没订房间?”   盛危:“来得太急了,没来得及订,机票都只来得及订到商务舱。”   林鹿抿着嘴巴,没说话。   一进到房间,温热的暖气扑面而来,就像回到了春天,拉开窗帘,下面正对的就是酒店后花园,后花园种满了郁郁葱葱的常青树,湖上两只白鹅交颈依偎着,在湖面上留下雪白的剪影。   连鹅都是成双入对的。   林鹿暗道一定要好好发挥。   他脱下外套,随手挂在架子上,故作冷淡:“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盛危仰脸捋了一把头发,啧了一声,嘀咕:“我本来计划的不是这样……”   林鹿没听清他说什么,“什么?”   “林鹿,”盛危手插在口袋里走过来,低头看他,“你不是好奇我当时在京大许愿潭许了什么愿望吗?”   “我现在不好奇了。”林鹿转身要去洗手间洗脸。   盛危抬手抓住他的手腕,两人距离很近,林鹿感受到手腕上的热度,可能不想抓痛他,盛危的手没有用力,然而他的眼神却比手腕上的温度更炽烈灼热。   盛危说,“别走林鹿,我爱你。”   林鹿虽然是故意诱导盛危,让他以为自己生气了,却没想到刺激得这么到位,盛危居然这么直白坦白了。   而且还不是喜欢,是爱。   听到这句话,也比想象中的更在意,就像胸口一次性炸开了无数的小烟花,林鹿心脏怦怦直跳,他偏过头,耳尖却是红的:“那你那个初恋呢?现在不喜欢了吗?”   盛危已经和余曜问清楚了来龙去脉,“余曜和你说的?”   林鹿侧过脸,“别管是谁说的,你还把别人给你叠的纸,一收藏就是收藏了十几年。”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他还以为盛危会说十几年的事情他早就不记得了,这样他就把真相说出来,“你居然不记得我了。”   没想到盛危却开口了:“我是喜欢过她。”   那时盛危刚满九岁,盛母身体一向不好,在他三年级下半学期的时候就去世了。   当时盛家一团乱,生意上的事,丧礼的事,主要还是盛文京性情大变,或许是有些埋怨盛危的出生拖垮了盛母的身体,有一段时间都对他不闻不问。   盛危本来就因为母亲去世很伤心,父亲还这样对待他,他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   结果盛文京他就放任他在外面待了两天,没让人找他。   公园里白天人很多,尤其是沙地乐园那边,都是家长带孩子过来玩儿的,等到了夕阳落山的时候,家长们呦喝着自己家孩子的名字,带着孩子离开,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留到最后,直到遇上了那个小女孩。   初见小女孩给他的感觉就像一个过分精致的人偶,穿衣打扮都很讲究,尤其是一对玻璃珠一样的眼睛,活灵活现得就像猫眼,颜色很淡,他记得特别清楚。   小女孩抱着膝盖在他旁边蹲下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八九岁的孩子在外面玩一个下午,就会脏得不得了,更何况盛危在外面过了两天,身上早滚得脏兮兮的,别的孩子都不愿意接近他,没想到这个像人偶一样的漂亮的女孩子,居然主动和他说话。   女孩儿不仅长相漂亮,巴掌大的小脸,白得就像雪一样,五官精致很像那种束之高阁的洋娃娃,笑起来还有一股莫名的亲和力,盛危在公园藏了两天,没和人说过话,不知怎么的就把自己最近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女孩儿不仅安慰了他,还用糖纸折了一只千纸鹤递给他,“每次我生病的时候家庭医生都会给我这一次这个千纸鹤,说能保护我,我也给你折一个保护你。”   女孩儿抱着膝盖侧过头看着他,阳光顺着银杏树叶参差的纹理落下来,宁静得就像一幅漂亮的油画。   “烦恼呼呼就会飘走了。”   女孩儿做了个呼呼的动作,还丝毫不嫌弃地帮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摘掉他头顶的脏叶子。   盛危见她手都被弄脏了,就带着她到公园的小喷泉那里把手洗干净。   但还没等他问女孩儿的名字,很快女孩儿的妈妈就找了过来,女孩儿就说:“我要回家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盛危下意识追了两步,女孩儿也注意到他又追过来,“你想跟我一起走吗?我也可以带你回家。”   盛危点头,他不想回盛家,也不稀罕回去了。   就这样,女孩儿牵着他的手带他走出公园,但是可惜的是盛家的人已经找过来了,跟他们道了谢就把盛危带走了。   后来他带了精心包装的巧克力到银杏公园去等人,每天都去等了,一连一个多月,却一次都没有见到过她。   问了工作人员才听说对方并不住在这里,而且也并不常来,也有可能再也不来了。   后来那盒巧克力变质了,不能吃了,他就把空盒子留下来,将那个千纸鹤装在里面。   盛危永远记得那一眼的心动,但随着林鹿的出现,林鹿的存在,他的一举一动越来越让他在意。   他曾扪心自问,而这并不是简单的心动或者是单纯的喜欢,听闻林鹿出事的那一刻起,那种崩塌的感觉他永远忘不掉,他曾自以为没有什么不能承受的,就算盛氏倒闭了他也能承受,唯独不能承受的是林鹿离开。不知从何时起,似乎再也没有比林鹿更重要的人或事了。   只要有林鹿,其他什么他都不会也不需要再去在意了。   盛危紧紧抱着林鹿,放在他腰上的手掌无意识地收紧,“林鹿,现在我只有你,也只要你,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林鹿静静听完了他的剖白,仰起小脸,轻声道:“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许生气。”   “什么事?”   “你先和我保证不生气。”   盛危嗯了一声。   “拉钩,谁生气谁是小狗。”林鹿竖起小指头。   过于可爱了。   盛危抬手跟他拉了个勾,又没忍住在他的小指上吻了一口。   林鹿想了想,问:“你当时见到她是不是坐在银杏公园,左边栅栏倒数第二个长椅上?”   “你怎么知道。”盛危起初是觉得诧异,后来看到林鹿的神色,猛地回过神来:“难道你……”   “我小时候不是身体不好吗?每到我过生日的时候,我妈都会带给我烤很多饼干和糖果,带我到福利院和银杏公园附近送给那边的小朋友,说是要给我祈福。”   林鹿回忆道,虽然时隔了许多年,但是那些回忆依旧非常清晰,“有时候我会偷偷藏一两颗,藏在袖子里,那天我吃完糖还来不及扔掉,妈妈就找过来了,我正急匆匆在找垃圾桶呢,看到有个小男孩儿在长椅上哭,灵机一动,就把糖纸折成千纸鹤送给他了。”   以为是遇上天使·实则被当垃圾桶·暗恋十多年·才刚刚得知真相的盛危:“?”   “那千纸鹤的祝福呢?”   林鹿:“那是我随口编来骗你的。”   盛危:“……”   林鹿无辜眨眼,“你怎么不说话了?”   固有的记忆一下子被打破,盛危不知该震惊他之前暗恋的人是男生,而且还是林鹿,还是该气愤所谓的千纸鹤的祝福,只是把他当成垃圾桶的骗局。   问题是他被当成垃圾桶不自知,还暗恋了对方十年。   盛危迟迟没说话,林鹿又开始嘚瑟,“没想到我小时候那么好看,你那么早就喜欢我了。”   沉默了十多分钟,见盛危抬手,林鹿赶忙道:“说好不能生气的!”   盛危却只是捏了一把他的脸,啧了一声,“原来我那么早就栽在你手上了。”   无论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我都会喜欢上你。   “难怪我当时见到你妈妈就觉得那么熟悉。”   林鹿想了想,“也对,那时候你们见过。”   盛危躺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让林鹿靠在他怀里,林鹿飞机刚一落地就连着开了三场会,也有点疲惫了,把脸埋在盛危的胸口。   他闭上眼呢喃:“盛危,我喜欢你。”   盛危的手贴在他后背,嗯了一声,“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盛总:好像遗忘了什么东西?   被遗忘的钱特助提着拉杆箱留在大堂迎风飙泪:……盛总,我还没地方住呢。   133.第133章 告白!?   林鹿意识到自己在做清醒梦。   梦里回到他五岁那年。   年幼的他趁着妈妈在给其他小朋友发放糖果和饼干的时候,悄悄藏了两枚在袖口里。   见妈妈没注意到他,他悄悄溜到了沙地游乐场的另一边,确认看不到妈妈了,才小心翼翼将糖果拿出来。   从小他身体就不好,总是病怏怏的,家里人总是对他的身体状况格外上心,每天进嘴的东西都是根据营养师的搭配。   这也让他对一些小零食格外的憧憬。   他小心翼翼掰开糖纸,生怕掉落到地上,糖果晶莹剔透的,看上去很是诱人。   他迫不及待把糖果含进嘴巴里,品尝到了甜丝丝的味道。   但他不敢放松,得趁着妈妈还没找过来,赶紧把糖纸处理掉!   就在他专心致志寻找垃圾桶的时候,忽然注意到长椅上坐着个长得挺帅气的男孩子。   林鹿小的时候就是个颜控,还是个社牛,他打小就知道仗着漂亮的脸蛋去讨大人的欢心,他主动凑了过去,笑出两粒小虎牙:“你好呀。”   盛危一抬头,就看到了他,林鹿太会运用自己的优势了,盛危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孩子,不仅五官雪□□致,眼睛也像猫眼一样琉璃剔透的,欧云芸是设计师,林鹿身上的衣服,就是她特意设计的,不怪盛危第一眼把他认成了人偶。   林鹿默默打量盛危,也觉得满意,虽然盛危衣服上脏脏的,但架不住脸长得帅呀。   他抱着膝盖主动蹲下来,笑眯眯的:“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盛危对林鹿的笑脸毫无抵抗能力,不知怎么地就把身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   盛危起初还有点不好意思,结果一转头看到林鹿抱着膝盖侧过头看着他,阳光透过银杏树的缝隙落下来,就像一幅安静的油画,他瞬间被治愈了。   林鹿托着腮,含着嘴里的糖果,其实根本没怎么听盛危说话,一门心思全扑在盛危的脸蛋上了,他心里琢磨盛危要是换身衣服估计更帅。   见盛危说到最后,神情有点低落,林鹿眼珠子一转,效仿大人的模样,安慰了两句。   忽然听到不远处妈妈的呼喊声,知道是妈妈找过来了,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手里的糖纸还没扔到垃圾桶。   于是灵机一动,他帮盛危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娴熟地用糖纸折了一只千纸鹤送给他,“每次我生病的时候家庭医生都会给我这一次这个千纸鹤,说能保护我,我也给你折一个保护你。”   说着,他还对盛危露出了一个甜兮兮的笑。   盛危心都要化了。   他感动极了,掌心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只千纸鹤,不敢用力。   很快林鹿的妈妈就找了过来,没等心焦的欧云芸说他什么,林鹿就主动抓住她的裙摆,甜甜道,“妈咪,我刚才安慰哥哥呢?”   欧云芸主张鼓励式的教育,于是摸摸他的头,“是吗,我们鹿鹿怎么安慰的?”   林鹿邀功:“给哥哥叠了千纸鹤……”   说着,他朝盛危眨了眨眼。   盛危握着千纸鹤,脸慢慢的红了。   后来他带着巧克力到公园等了好几次都没碰到林,但其实,林鹿早就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他一向容易见异思迁,只隐约记得遇到了一个挺帅的小哥哥,却没想到他把对方当垃圾桶,对方居然把他当初恋,还惦记了这么多年。   ……   第二天清晨。   房间里因为有中央暖气温暖如春,不盖被子也不觉得冷,林鹿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趴在盛危的怀里,他一动也不想动。   他脑海里着回忆着刚才做的梦,小的时候盛危多可爱呀,随便哄一哄就对他掏心掏肺,逗一逗就会脸红,长大之后就……   盛危早就醒了,手里正拿着平板在处理工作,发觉林鹿醒来,低头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早。”   林鹿搂着盛危的腰,眼皮还没睁开,把脸贴在对方胸口蹭了蹭,“早~”   好吧,他收回刚才的话,长大之后的盛危也挺可爱的。   “刚才姜助给你打电话,”盛危把手机递给他,“说你还有几个会要开。”   “嗯…”林鹿没接手机,头也不抬,把脸埋进盛危颈窝里,“不想动。”   “那就不动。”   盛危也不想他起来,寒冷冬日,窗外正飘雪,而在温暖如春的房间里抱着心爱的人,莫过于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就像胸口这一块被填满了。   有一种陌生的情绪充斥着,伴随着悸动,满满的仿佛快要溢出来。   “还有三天就要过年了。”林鹿翻了个身,躺在盛危的怀里,抓起他的一只手捏在掌心把玩,“你什么时候回去呀?”   “回去?”盛危问,“回哪?”   “当然是回国。”   林鹿今年过年是没办法回国的,毕竟这里的事还没有忙完,估计等办完事,年都过了大半了。   盛危低头看他,“你在这里,我能去哪?”   “你会留在这里陪我?”林鹿想了想,终于舍得把眼皮睁开:“我们两个人一起过年?”   “不好吗?”盛危抱紧他。   林鹿拱进他怀里,“不…是太好了。”   ·   三天后转眼就到了。   这还是盛危成年后头一次没在老宅过年。   除夕那天林鹿还有两个会要开,开完会就和盛危去到当地的超市买了一堆做年夜饭要用的食材和餐具。   今年年夜饭他们打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酒店套房里厨房锅具一应俱全,盛危负责准备主菜,林鹿就负责包饺子,摆在桌面上的手机“叮叮叮”消息发来得不停,大多都是祝福短信。   余曜他们问出不出来约饭,但他们人在国外就拒绝了。   楼扬也回国了,打了电话约他出去,林鹿就说今年过年在外面过。   挂了电话,他又重新回到厨房,盛危已经炒好了两个菜了,他的饺子皮还没擀好呢。   盛危用筷子夹了他一块糖醋肉,“尝尝看?”   林鹿点头,“好吃。”   不知道是不是滤镜问题,他觉得盛危做的和许姨烧的有的一拼。   盛危平时也不怎么做菜,怎么能做这么好吃?   林鹿咂嘴,“从此盛氏多了个盛董,世上少了个盛厨。”   盛危把菜放到保温板上,“你就这么想让我当厨师?”   见盛危都炒好两盘菜了,林鹿重新拾起擀面杖,吭哧吭哧开始干活,“对啊,那我就能高薪聘你当我的私人厨师。”   “…我不当厨师,也能天天做菜给你吃。”盛危说。   “这是你说的。”   林鹿把现成的饺子馅塞进面皮里,不时抬头看一眼盛危,盛危端着锅的模样在他眼里也很帅气。   心意互通之后,他一直都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变了,但又说不出哪里变了。   现在却忽然发现那其实是一种很微妙的联系,就像现在,即使各做各的事,也能感受到那种越来越重的牵绊。   林鹿看了一会儿,走过去,从后面抱住盛危的腰,将额头抵在他的后背。   什么话都没说,但却能感受到体温交换时的那股温暖。   “林鹿,”盛危低头看他,“别以为我没发现你偷偷把沾了面粉的时候往我身上抹。”   林鹿“扑嗤”一笑,“被你发现了。”   “那你怎么不把我推开呀?”   盛危没答他的话,只是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饺子都包完了?”   “嗯,”林鹿把盛饺子的碟子拿过来,“个个皮薄馅大。”   盛危一看就沉默了。   确实是皮薄馅大,一个个鼓鼓囊囊的,跟包子一样。   盛危难得有点犹豫,他既不想打击林鹿,但这玩意儿一下锅肯定原形毕露,到时候林鹿还是会被打击。   果不其然,林鹿兴冲冲地把水烧开,又把饺子往里一倒。   饺子在沸腾的水里上下翻滚,不一会儿就敞开心扉,毫不犹豫地舍弃外面那层薄薄的外衣,和林鹿坦诚相见了。   看着逐渐浑浊的汤水,林鹿陷入了沉默:“……”   盛危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虽然我们失去了一锅饺子,但是获得了一碗面疙瘩。”   林鹿:?   这真的是安慰吗?   等到年夜饭做完,盛危做了五个热菜,三个冷盘,还炖了一碗汤,一共九个菜,寓意着长长久久。   见盛危要把他炖的那锅面疙瘩也端到桌上,林鹿拦住他,“饺子就不用端上去了吧?”   盛危:“不是说好十个菜,凑十全十美吗?”   “但是……你真的觉得凑进里面是十全十美吗?”林鹿伸头看了一眼,他的那锅面疙瘩和其他光鲜亮丽的菜品放在一起,“你没觉得饺子放在里面有种别样的气质?”   “什么气质?”   林鹿沉吟:“格格不入的气质,而且丑得不一般。”   “就算凑进去也叫十全九美。”   盛危笑了,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残缺的美也是美。”   林鹿:“……”   不会安慰人就不要安慰,谢谢。   他不由分说把那锅面皮分离的汤端到厨房去,眼不见为净。   外面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壁炉火光映照在玻璃上,轻轻摇曳荡漾,还有远处都市的点点灯火点缀在玻璃上,落地窗倒映着两人身影。   盛危开了一瓶罗曼尼康帝,林鹿喝不了酒精度数太高的酒,盛危就给他调了一杯鸡尾酒,度数很低,带着淡淡的果味的香气。   林鹿举起酒杯,杯沿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砰——   落地窗骤然一亮,明亮的光芒将房间里照的犹如白昼。   林鹿扭头一看,外面一簇簇烟花腾空而起,经过两秒缓冲后,在黑色的夜空中绽放出金色的花火。   林鹿看着逐渐升起的烟花,在心里默默祈愿,只盼年年岁岁如今日。   他和盛危岁岁年年如今朝。   “许了什么愿?”盛危问。   林鹿回过神,抿了口酒,“希望下次饺子吸取教训。”   盛危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他还以为林鹿会反省一下,以后不要往饺子皮里塞那么多馅,皮捏紧一点。   然而林鹿却思索道:“我觉得我包的没有问题,应该是烧法问题,下次做个生煎饺应该就不会散了。”   “对吗?”他问。   盛危:“…你这小脑袋瓜怎么这么机灵?”   吃过年夜饭后,林鹿来到露台上,露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布置一新,盆栽花草里摆满了造型各异的灯,连屋檐上也挂着古老的中式宫灯。   飘扬的雪花落在精美的宫灯上,居然有种别样的浪漫。   林鹿仰起脸问:“这些是你准备的?”   “嗯。”   “你还准备了什么?”   林鹿也就随便一问,没想到盛危居然从屋子里爆出来一个纸盒,里面满满都是呲花,又叫仙女棒,点燃之后拿在手上摇,会滋啦滋啦往外冒火花。   “哇,这东西我好久没有碰过了。”   林鹿取出来一根,盛危从客厅里拿来一只打火机,拇指一滑,火机“咔嚓”一声冒出火苗。   “你怎么想起来买呲花的。”   “桐桐过年的时候喜欢玩,”所以他就想着林鹿说不定也喜欢。   当地基本上不怎么放烟花,所以这些烟花都是他特地用专机从国内空运过来的。   林鹿说:“那都是小朋友爱玩的。”   盛危侧过脸,看着他兴冲冲挥弄着呲花,在夜空里勾勒出一幅简笔画,心想这里不就有个小朋友吗?   盛危平时不怎么拍照,也基本上想不起来去拍,手机相册里也是空空荡荡。   但不知怎么的,他就忽然很想给林鹿拍几张。   他拿出手机,一连照了好几张。   照片里林鹿穿着雪白小棉袄,围巾裹到下巴,只露出一对耳尖,仙女棒刺啦的火星宛如火树银花,照亮了林鹿的半张脸,映入眼底就像噼里啪啦的烟火,让人挪不开眼。   盛危原本是想选几张好的保存下来,结果哪一张都舍不得删。   通通保存下来。   不仅已经保存到本地文件,他还顺手上传到云空间做了个备份。   “在看什么?”林鹿凑过来,看到盛危居然给他拍了这么多照片,他眼尾微挑,弯唇一笑,“我这么好看吗?”   他也就是调侃一下,没想到盛危却直视他的眼睛,认真道:“好看。”   林鹿都被他弄的有点不好意思了,耳尖微微发烫。   盛危却没放过他,他摘掉林鹿的手套,揣进自己衣服里,“你摸摸?”   林鹿是典型的言语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他之前和柏季言还从来没进行到这一步。只觉得触碰到的体温比他要高的多,冰冷的手一下就暖融融的,他心脏砰砰直跳,仿佛都不是他自己的了。   盛危问:“摸到了吗?”   “摸,摸什么?”林鹿声线难得发抖。   盛危便握住他的手,从他的口袋里面拿出一只奢华的丝绒盒。   林鹿:“……”   他难得脸皮有点发烫,他刚才想歪了,还以为是……这简直能归档到他不多的黑历史,绝对不能让盛危知道他刚才在想什么。   盛危心里有点暗暗懊恼,他之前设定的求婚并不是这样的,但是奈何他在林鹿面前实在太没有定力了,林鹿一举一动在他眼里都分外可爱,所以他实在忍不住了。   “林鹿,我爱你,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林鹿没想到盛危动作这么快,这才刚刚告白,居然就想着跟他求婚了。   要知道对于他们两家而言,恋爱和结婚可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结婚代表负责和义务,那是一种比恋爱更为深重的羁绊,尤其是……对他们两家来说。   不过这也意味着盛危对他是认真的。   盛危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将丝绒盒打开,露出里面静静躺着的大师定制的戒指,单膝下跪。   “我不知道对你来说恋爱意味着什么,但是对我来说,意识到对你心动的那一刻,我就想好了告白和求婚,其实告白和求婚原本都不是那么草率的……”   “但怎么办,我真的忍不下去了,林鹿,我现在只要一想到你胸口就像要爆炸一样,你知道吗?那种热烈的感情就像岩浆一样,我没法再忍下去了,”盛危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掌拉过来,贴合到自己的胸口,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的搏动。   “我知道这次的求婚有点草率,你不答应也无所谓,我会再求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直到等到你答应为止,”顿了顿,盛危又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过除了我之外,你再也别想有别人了,我知道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有很多貌合神离的夫妻,但我要的不是这样。”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   林鹿看着他的眼睛,盛危凝视着他,一瞬都没有挪开,试图用这样的态度告诉他自己是认真的。   他闭上眼,捧起盛危的脸,低头贴住他的嘴唇,仍凭呼吸紧紧缠绕着彼此。   他柔柔一笑,“嗯,好啊。”   134.第134章 联姻No,见家长Yes   话音刚刚落地,林鹿忽然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把攥紧,盛危用力把他拽到怀里,狠狠抱住,力道大得就像是想要把他揉碎在自己的身体里。   林鹿感受着耳畔灼热的呼吸,盛危搂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吐息喷洒在他的颈侧,带来一股温热的痒意。   他看到朦胧的灯光将他们的身影投在墙上,就像湖水上交颈的天鹅。   “先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林鹿挣了挣,从盛危的怀抱里退出来,他故作镇定,实则眼眸透出水光,耳尖微微发红。   盛危不愿意放开他,还紧紧扣着他的腰,“有话就在这里说。”   林鹿仰起小脸,脸上洋溢着狡黠的笑:“你知道我是商人吧,亏本的买卖我可不愿意做,所以你能给我什么?”   盛危低头看着他,懒洋洋地眯起眼:“我的人是你的,我的钱也是你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林鹿鼓起腮帮,噘了噘嘴:“我又不差钱,我要你的钱做什么?”   “那我就把我的命给你。”盛危凑到他耳边,盯着他红红的耳尖,嗓音低哑:“够不够?”   林鹿这才满意,“够了。”   他那指尖点了点盛危结实的胸口:“那往后你可要记清楚了,你的命是我的。”   “嗯,都给你。”   “那我们先确定恋爱关系吧,”林鹿掰着指头说,“结婚的事我还得深思熟虑一下。”   “好,你慢慢熟虑。”   他感受到灼热的吻顺着他的颈线上移,紧接着耳朵一热,盛危居然含住了他的耳尖,锐利的犬齿慢慢厮磨,林鹿睫毛颤了颤,松麻的感觉从脊椎蔓延到全身,他整个身体瞬间就软了。   盛危低下头,看着怀里人那双漂亮的眼睛,盛满了细碎的光就像铺满了金色的湖水。   林鹿,我把命给你。   林鹿吐息急促,下意识抓住盛危的袖口,“我们先进去吧。”   “好。”   盛危低头在他的眼皮上轻轻吻了一下,手臂绕过他的膝弯,轻轻松松把他抱起来。   林鹿两条腿夹住身前人的腰,双手主动环住盛危后颈。   手里的仙女棒什么时候落到地上都不知道。   ·   新年一过,转眼就二月。林鹿终于结束了国外手头上的事情,坐头等舱飞回国内。   飞机刚在机场落地,盛危便接了个电话,林鹿到附近的咖啡店买了杯咖啡,一边喝一边等人。   盛危很快就回来了,对他说:“订婚典礼方面已经筹备好了,我们挑个时间定下来?”   林鹿手里捧着咖啡杯,闻言差点一口咖啡喷出来:“订婚典礼都准备好了?这么快?”   他再一次热切的意识到盛危有多迫不及待,某人嘴上说着给他时间让他深思熟虑,实际上却连婚礼都暗戳戳准备好了。   这是生怕他长两条腿跑了呀?   “快吗?”盛危将手臂搭在他肩膀上,凑到他耳边说,“我不是说过吗?在意识到对你心动的那一刻起,我连告白求婚都想好了。”   林鹿喔了一声:“你怎么不说把我们俩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呢?”   盛危勾起唇角,嗓音醇厚略带笑意,“怎么,你能给我生一个?”   林鹿偏过头,翘起嘴角,将墨镜重新架回鼻梁上,“生什么生!”   话虽如此,他们还是在考量过后,将日期定在了三月底。   那段时间他们工作都不忙,并且天气也适合。   定下日期之后就是发请帖,收到他们请帖之后,整个新京市的圈子都震了三震。   虽说现在比十几年前开放多了,同性结婚也不算是什么罕见稀奇的事,但这可是林氏集团和盛氏集团的联姻啊,林鹿和盛危可都是不少人惦记的单身贵族,现在两个人居然自产自销了,毫不夸张地说这让新京市上流圈子里简直炸开了锅。   反应比较激烈的就是楼扬,其实他原先就觉得这两个人有猫腻,但是没想到进展这么快,居然连婚都要订了。   收到请帖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傻了,一通电话拨给林鹿。   林鹿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批阅文件,接到电话后,他打开扬声器:“怎么了?”   楼扬深吸一口气:“你这请帖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那么回事儿啊。”   楼扬一哽,揉了揉头发,“你认真的?”   “不行,我们得聊一聊,至少你得把事情来龙去脉告诉我。”   林鹿看一眼电子日历,“等后天吧,今天不太方便。”   ……不太方便?   楼扬一下就想歪了,想到盛危那体格子,还有林鹿那纤细的小身板,他脸色就变了:“他,他都不知道节制一点!?”   “……你想到哪去了?”林鹿无奈,“只不过是今天我要去见盛叔。”   “噢,原来只是见……盛叔?”楼扬刚松了口气,忽然又意识到什么,音量骤然抬高:“你要见盛危父母了?”   “嗯,”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了敲,姜学文对他做了个口型,林鹿便起身套上外套:“先不和你说了,马上要出门了。”   他一下楼就看到盛危的车停在门口。   等上了车,林鹿顺手系上安全带,一扭头发现盛危看着他。   对视几秒,林鹿问:“怎么不开车?”   盛危手臂搭在仪表盘上:“哦,没加油呢。”   “……新能源,加什么油?”   “你说呢?”盛危给了他一个‘别装看不懂’的眼神。   林鹿只好抓住他的肩膀,凑过去在他下巴吻了一下:“行了叭?”   正想往后退,一只手掌在后面堵住了他的退路,他被攻城略地的吻几乎剥夺了呼吸,等盛危终于松开他的时候,他晕头转向,连气都喘不过来。   “加油就加满,光是浅尝辄止,发动机也喝不饱,懂了?”   林鹿倒在座椅上平复,嘴唇红润润的:“你怎么这么熟练?”   “你摸摸我的胸口。”见他这么说,盛危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林鹿掌心贴到紧实的肌肉,随着传来的是心脏砰砰的跳动声,急促又激烈。   他抬眼看了眼盛危,没想到盛危表面上看着脸不红,气不喘,心脏居然跳得这么快。   盛危嗓音低哑,“怎么样?还觉得我游刃有余吗?”   林鹿脸上一片燥热:“赶紧开车。”   盛叔此刻在老宅玄关打转,从收到请帖的那一刻起,他这两天没睡着安稳觉了,盛危今天打了声招呼说今天要带林鹿回来,他一早就杵在这里等着。   盛晴也坐在客厅,“哥,你就别在玄关打转了,一天了,我看着头都疼。”   盛叔抬头看看时钟,“他们怎么还没到,这都几点了?”   盛晴嗑着瓜子,“从市区到这里开车也得很久了,再说下班高峰期还会堵车,您消停会儿,歇着等着吧。”   “还有哇,你这个脸拉着老长给谁看?”盛晴说,“我告诉你,待会儿可不能给鹿鹿摆脸知道吗?”   “我脸不是摆给他看的,是摆给盛危那个目无尊长,妄尊自大的家伙看的!”盛叔拍着桌子说:“谈恋爱,求婚,他哪件事提前告诉我了?结婚了才通知一声,他眼里还有我这个爸吗?”   正说着,时间走向六点,玄关门终于开了。   林鹿一进客厅就发现客厅气氛有一点紧张,但他装作不知,对盛叔和盛晴点点头:“盛叔,晴姨。”   “哎,可算来了,一路上辛苦了啊。”盛晴主动迎过来。   “来,先把鞋换了,进来坐。”   林鹿笑着点头换了拖鞋,走进客厅后,他伸头看了看:“怎么没见桐桐?”   “桐桐坐车困了,在楼上睡觉呢。”盛晴找了块沙发,坐下来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鹿鹿过来坐。”   她是真的很喜欢林鹿,林鹿长得好看,赏心悦目,又有能力,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很亲切,更别提后来林鹿还救了彤彤两次,那么大的恩情,她怎么着都要表个好态。   “听说鹿鹿现在是林氏的实际控制人了啊,前段时间还并购了能源公司,最近应该很忙吧?”   “还好,”林鹿说:“前段时间是要各地到处飞,最近合同都敲定下来了,行程就还好。”   “年轻人有事业心是好的,但是也要注重身体,不然往后后悔都来不及,”盛叔严肃着脸说,“盛危,你锻炼的时候记得带上鹿鹿一起。”   盛危:“这事用不着你说。”   “你这小子说话真是没礼貌,张嘴闭口目无尊长。”盛叔忍不住道,但在这样的日子里,他不想跟盛危置气,转过头对林鹿说,“你跟我来。”   林鹿立即起身跟上。   盛叔一回头,看到盛危也跟过来了,气得不打一处来:“我让鹿鹿过来,你跟过来做什么!?”   “我得跟着他,防止他受欺负啊。”盛危散漫道,一条手臂占有性地搭在林鹿肩膀上。   他还笑眯眯问林鹿:“是吧?”   林鹿早都习惯了,除了上班的时候能消停会儿,其余时间盛危就跟个大狗似的,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算了,”盛叔来到书房,把放在保险柜里面的珠宝盒,盒子表面看着已经有些年代了。   “这是他妈妈过世前交给我的,说是传家宝,要我亲手交给未来的儿媳妇,鹿鹿,我儿子是什么德性我知道,他这个人和我一样认准了一个人就不会回头,所以我现在把这个盒子交给你。”   林鹿双手接过来:“盛叔您放心。”   “怎么还叫叔呢?”林鹿注意到盛叔站在窗口,借着关上保险柜的时间,悄无声息地抹了抹眼角,拍拍他的肩膀,“都是一家人,应该改口了吧?”   林鹿便笑道:“爸。”   “哎。”盛叔应。   盛叔虽然观念比较老旧,但却并不死板,他对盛危的母亲一往情深,他知道感情这种事情是最不能自控的,盛危既然喜欢林鹿,他便从头到尾都没有想干预的想法。   他对守在一旁的盛危说:“看到了吧,不会为难鹿鹿的,所以你先出去,我还有话要跟鹿鹿说。”   盛危拿眼神去看林鹿,见林鹿朝他点点头,他这才起身走出去。   “这孩子。”盛叔暗骂。   等盛危带上门出去了,林鹿问:“您有话对我说?”   “说来惭愧,我也是前段时间从你晴姨那得知的何家的事……”   沉默了片刻,盛叔说:“差一点因为我的事情连累了你和桐桐,我深感愧疚,好几个晚上都没合眼,鹿鹿啊,你是个好孩子,但我却不能因此当作这件事没发生过,你看我有没有什么能弥补到的地方?”   “盛叔,这事我都忘了。”林鹿笑了笑,“再说犯错的那些人已经都被抓起来了,得到了相应的惩罚。”   这时盛晴过来敲门,说饭快要准备好了,林鹿便提议出去吃饭,盛叔点点头,但看表情依旧没怎么轻松起来,林鹿知道盛叔是个心思敏感,思虑比较重的人,这样的精神负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放下的,只能慢慢等到自我消化。   出了书房,盛危立即凑过来:“那老头子和你说什么了?”   林鹿弯唇一笑,“秘密。”   盛危皱眉,“不会是说我坏话了吧?”   到了餐桌上,盛危和盛叔也是互相看不顺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顺眼,但两个人的动作倒是出奇的一致,那就是使劲给林鹿夹菜。   盛晴原本也是想给林鹿夹菜的,但是林鹿左右两边都被这父子俩承包了,她插也插不进去。   盛叔夹了一只四喜丸子,放到林鹿的碗里,“尝尝看。”   林鹿还没放进嘴里,盛危又给他夹了一块红烧肉,“多吃点肉。”   眼看着红烧肉把四喜丸子挤到一旁,盛叔眉头一皱,又夹了两片藕,放在红烧肉上面。   不知不觉,两个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碗里的菜垒得就跟宝塔一样。   林鹿暗道不愧是搞建筑的,垒得这么高,摇摇欲坠的居然还能往上堆。   盛晴放下筷子,无奈道:“这样的日子里,您们父子俩就别置气了,放过彼此不好吗?”   “父亲?他有把我当父亲吗?”盛叔一提这个就来气,“临到了结婚才通知我一声,那我和那些收到请帖的人有什么区别?我儿子都要结婚了,还有人知道得比我更晚吗!”   林鹿轻咳,道:“盛叔,您不是最晚知道的。”   盛叔一顿,“我不是最晚的?”   “嗯,”盛危淡定道,“林海天知道得比你还要晚。”   “……哦?”   原来亲家知道得比他还晚?   盛叔表情逐渐趋于平和。   忽然之间就觉得顺气了,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林海天:hello从我身上找平衡,宁礼貌吗:)   135.第135章 婚礼(一)   转眼又过了一周。   周末放假,林鹿好不容易得了个空闲在家里休息。   盛危出去参加了个酒会,都是打探他订婚内幕的,觉得没意思,露了个面就回来了。   他一进玄关,就看到林鹿盘着腿坐在沙发上,背后垫了个靠枕,茶几上摆放着水果拼盘,手里正拿着个pad。   听见他进门的响动,诧异地抬起头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盛危松了松领带,“酒会没意思。”   林鹿把手里的pad一扔,仰着脸抿唇一笑,“那什么有意思?”   “明知顾问。”   盛危朝他走过来,居高临下地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抬手试了下林鹿额头的温度。   “没再发烧了。”   前两天林鹿因为出门忘围围巾,又有点咳嗽,发烧,但好在现在他天天有定时锻炼,抵抗力上去了,所以只是轻微的低烧,并不严重。   林鹿闭上眼感受盛危的手掌贴在他额头上的温度,伸手把那只手拉下来,放在脸颊上轻轻蹭了蹭,“可惜我感冒了,没办法陪你去酒会。”   “还好你没去,反正也没什么意思。”   越是接触得多,盛危越是觉得林鹿就像会撒娇的小狐狸,就比如这个时候,他指骨攥紧,关节隐隐发白,“林鹿。”   林鹿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唔?”   盛危俯身,“有一种治疗感冒见效很快的方法,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呀?”   “把你的感冒传染给别人。”   林鹿仰头承受着亲吻,盛危每次吻他都太凶了,弄他连呼吸都喘不上来,亲过之后得花好半晌才能平复下来。   十几分钟后,林鹿趴在他怀里小憩,盛危一边给他顺气,一边拿起刚才被随手扔到一旁的pad,略微扫了一眼上面的图片:“刚才在看礼服?”   “嗯,”林鹿揉揉眼睛,嗓音软得难拉丝,“挑出了两套,但这两套我都挺喜欢的。”   盛危道,“那就一套上午穿,一套下午再穿。”   林鹿托腮想了想,“也行。”   “或者一套订婚的时候穿,一套结婚的时候穿。”   “嗯。”   盛危碰碰他的脸蛋,“都听你的。”   林鹿将脑袋枕在盛危的大腿上,翻了个身,随即忽然想到什么,说道:“对了我还请了外务部的同事们,到时候你给他们批个假。”   盛危:“知道了。”   林鹿虽然在外务部工作时间并不长,但是外务部整体气氛和谐,尤其是施遥她们对他特别好,非常关照,于情于理都应该邀请一下。   ·   眼看三月底时间即将到来。   有盛危全权包揽了订婚流程的全部筹备工作,林鹿也没操什么心。   他也是在订婚仪式前两天才知道他们订婚的地点选在北岛天柱山,紧靠着北极圈,露天教堂上方就是极光,仪式感拉满。   只不过路途遥远,光飞行航程就要13个小时。   为此林鹿还特地调来了家里的私人飞机,晚上飞机起飞,航行十多个小时,正好在飞机上补眠,这样一早醒来就会发现已经抵达了北岛,避免了倒时差的痛苦。   北岛四季气温都比较低,但与国内相比另一番风光。   尤其是他们所居住的酒店,紧邻着当地的著名景点宁湖,远处是茂密的绿野森林,湖中栖息着成百上千只水鸟,时不时在水中排出整齐的一字。   林鹿体质摆在那里,就算是在飞机上倒头就睡,下了飞机依然觉得不适,于是他先到酒店里补眠,盛危则去到现场确认一遍流程。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中午,施遥她们依旧在兴冲冲地打卡拍照,乐此不疲。   林鹿捧着咖啡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外面的景色,“精神头真好。”   姜学文推了推眼镜,“这就叫压抑的天性被释放了。”   听说林鹿醒了,施遥等人过来看他,施遥把一早上的成果给他看,“我拍得不错吧?”   “今天算是值了,不枉我把压箱底的战衣都掏出来,不然说不定hold不住这里的风景。”   “好看是好看,”林鹿在温暖如春的空调房里,依旧是穿着保暖的套头衫,他看着光着肩膀露着小腿的施遥:“但你不冷吗?”   “为了拍出美美的成片,这点冷算什么,”施遥握拳,一脸无所畏惧,现在不仅公费出游还有私人飞机接送,这不好好享受旅途,还要什么自行车!   就算她病了,那也是幸福的病倒了。   “对了鹿鹿,”施遥说:“我们给你买了件礼物,放在外间了,到时候记得拆呀。”   林鹿笑了笑,“那么客气做什么?我不是说了吗,你们把自己带来就行。”   “得了,总不能光带张嘴过来蹭吃蹭喝吧。”施遥哥俩好一样,拍拍他的肩膀。   不得不说林鹿和施遥一直关系这么好的缘故,也是因为施遥即使知道了他的身份,也没有战战兢兢的,表现出生疏或是疏离,依旧还是把他当成朋友一样相处。   施遥偷偷告诉他。   一开始大家听说林鹿的身份,不吝于在外务部投下一颗惊雷,他们居然和林氏集团的继承人共事过几个月!   但紧接着更重磅的消息又砸下来,林总和他们盛总要订婚了!   没等他们缓和过来,又是一条爆炸性消息,因为林鹿的关系,他们都能去参加婚礼。   于是,这震惊着震惊着,他们都习惯了。   而听说因为他们和林鹿共事过几个月,所以这次可以免费公费出游参加盛总的订婚典礼,跟他们同一个楼层的隔壁的广宣部可羡慕他们了,这些天但凡他们经过,就整天眼睛红红地盯着他们。   这让施遥她们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了,打定主意要多拍几张美美的照片回去,羡慕死他们。   等施遥她们走后,林鹿听说楼扬的私人飞机也到了。   楼扬也给他带来了一大堆订婚贺礼,加上其他宾客送的杂七杂八堆在外间,整个酒店外间都没地方落脚了。   他们在湖边散步,林鹿问他:“你不是不愿意我订婚吗,还送那么多礼物。”   “愿意有什么招呢?”楼扬耸肩,“你看准了就行,我尊重你的意见。”   “你放心,你什么时候见我吃过亏?”   “…那倒是。”   ……   盛危确认完流程,他看了眼手表将近下午两点钟,随口问钱特助:“林鹿还在睡吗?”   钱特助说,“林总和朋友在湖边散步。”   盛危起初没放在心上,便问:“外务部的?”   钱特助一愣,“不是。”   盛危便知道是谁了。   湖边,工作人员早就将这里布置一新,随处可见灯光和巨幅荧幕,这里空旷环境又好,负责无人机表演的团队正在进行预演。   一组组无人机从地面升空齐齐亮灯,升入空中,天空下灯辉交织如梦如幻。   林鹿和楼扬一边聊天一边漫步,还没聊一会儿,便见盛危迎面而来,楼扬停住脚步,这也算是他们头一次私下碰面。   楼扬还记得之前慈善晚会上的不愉快,他皮笑肉不笑,“好久不见,盛总还是这么盛气凌人。”   盛危挑眉:“楼总也是生龙活虎,我看到了外间那一堆礼物是你带来的吧?”   他又不是病人,当然生龙活虎。   楼扬咬咬牙:“当然是我带来的,毕竟我们是从小好到大的关系。”   “是吗?那改天可得好好请楼总讲讲。”盛危笑了声,“不过听说楼总日理万机,总是在外面采风,改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楼扬:“……”   林鹿咳嗽了声,欣慰道:“你们聊得很好嘛?”   盛危/楼扬:“。”   你哪里看出我们聊得好了?   楼扬还是选择了主动退让,他揉了揉后颈说:“连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累死了,我先上去睡个觉。”   林鹿:“行,你的房卡我给你放前台了。”   楼扬摆摆手。   等他离开后,林鹿才眼眸弯弯道:“你匆匆赶来的?”   盛危啧了一声,将手插进口袋,“当然是走来的。”   或许觉得说服力度不够,他又补充了一句:“和你们一样是散步过来的。”   林鹿:“。”   谁大冬天散步能散出一额头的汗?   风从湖面吹过来,水鸟扑着翅膀飞往远处的丛林,盛危抓住他的手,牵着他两人一起往酒店走:“外面冷,先进去再说。”   林鹿跟随着他的脚步,回到酒店。   套房的门一关,林鹿转过身,吧唧一口在盛危的嘴唇上亲了一记。   盛危哪里能受了他这种浅尝辄止的撩拨,林鹿感觉自己的下巴被捏住抬起来,盛危的唇不容拒绝地压下来,火热的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感官。   林鹿耳尖烫得发红,他的体力和盛危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三两下就将额头抵在盛危的胸口,轻轻喘气。   盛危在他耳边压低声音:“怎么样?”   “不知道……”林鹿抬起眼睛,眼眸雾蒙蒙的,在盛危胸口蹭了蹭,又轻咬了一下喉结:“可能还得再试试。”   耳边一声笑,“这是你说的。”   盛危低下头,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将他完完全全圈在怀里,另一只手则托住他的后脑勺埋头深吻。   体力差距过于明显,到后来林鹿的小腿都没力气了。   只得抓住盛危胸前的领带。   盛危又问:“现在呢?”   “嗯……”林鹿就像一只尝了荤腥的小狐狸,眯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舌尖舔了舔唇瓣,勾唇笑道:“有一点醋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26 17:06:06~2023-05-27 17:0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仰山雪、Artemis 5瓶;不想上课、courvosier、纸纸纸纸2瓶;少年的猫、忘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6.第136章 婚礼(二)   订婚典礼当天。   天气正好,碧海蓝天惠风和畅,清凉的风将湛蓝的天空衬得格外旷远。   毕竟事关两家集团的联姻,还是请了多家主流媒体到场,事先沟通过,媒体拍的都是一些模糊的远景,没有将他们婚礼的正面照公布到网上。   但即便只是远景,照片依旧在网上引起了轰动,实在是场面太过豪华宏大,这样的排场没有个几个亿根本砸不出来,而有这样的实力的人屈指可数。   林鹿只是比较低调,却没有封锁消息的意思,毕竟两家联谊,以后合作已成定势,所以大众很快就知道这样豪侈的订婚典礼是谁办的。   林鹿之前参加《下一站远方》的花絮也被人翻出来,那时摄像无意间镜头一晃,拍下了盛危的半张侧脸。   这下大家可算是明白什么叫做配一脸了。   [这才叫门当户对金玉良缘,又是羡慕神仙爱情的一天dog.]   [真的太般配了,我哭了。]   [没有婚礼近照很难接受,媒体们就不能把镜头拉近一点吗!]   [我有个朋友在盛氏总部,据说今天每人都收到了9k9的红包。]   [卧槽,羡慕死了,这条微博怎么不动声色让我们老板看到。]   [据说因为到的人太多,整个北岛2/3的酒店都被包下来,这还只是订婚仪式,结婚典礼简直没法想。]   [kkkk手笔这么大?]   [这算什么,你们难道没看到媒体放出来的远景图?里面可坐着国内半壁江山的大佬,基本上都到场了。]   [对对对,娱乐圈顶级大咖也都到了,可能是有保密的要求,所以没放出照片,我看这几天定位都是北岛。]   还有人说这才算是真正的世纪婚礼,之前所谓的世纪婚礼在这样的对比下那都是小打小闹,很快#世纪婚礼#当天被顶上了热搜。   国内微博炸了的事林鹿没怎么关心,他正和到场的朋友们寒暄。   订婚典礼会场位于北岛最大的教堂,古老考究的哥特式建筑,到处都能看到,奢华精美的水晶灯也是当地的文化遗产之一。   结构有点类似于环形,有五十多扇百年玫瑰花窗,露天草坪,白鸽随处可见,随着悠扬的乐声振着翅膀飞向教堂顶端。   余曜和沈修未也到了,两人穿着特意定制的西装,余曜上来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鹿鹿,你和盛哥一定要甜甜蜜蜜,白头偕老。”   林鹿和他碰一下杯,“借你吉言。”   余曜用胳膊肘拐拐沈修未:“你看我就说他们俩会在一起吧?”   沈修未没说话,眼神有些是飘忽,他还没从忽然被告知盛危要和林鹿结婚的消息中缓过神来。   见姜学文过来有事要和林鹿说,余曜便把游魂一样的沈修未给拉走了。   林鹿问姜学文,“有什么事吗?”   姜学文说:“林总,林董到了。”   林鹿没给林海天发请帖,是在订婚典礼即将开始的时候才通知人安排飞机把林海天给接过来。   “行,你辛苦你了。”   同样还没缓过劲来的还有景嘉木,上回林鹿在温泉拒绝他,他难过了几个月,还打算调整心态重振旗鼓,卷土重来,没想到却收到了盛危的请柬。   这可给他打击得不轻。   以前林鹿没订婚,他还能安慰自己就算是情侣还能分手,只要他能等,一切都有机会,但现在林鹿婚都订了。   景嘉木满脸愁容,坐在自己那桌,不顾服务生的劝阻,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酒,见到盛危,他抬手就是一拳:“你…你动作怎么这么快啊?”   “这不是怕被人觊觎吗?”盛危挨了这一下,随手拿了杯酒,和他碰了杯:“往后可别惦记了。”   应酬过后,林鹿到后场换上礼服,礼服是定制的一式两套,一套白色,一套黑色。   盛危将头发都梳了上去,露出凌厉的五官,低头整理袖口,见林鹿一直盯着他头发看,便问:“怎么了?”   林鹿沉吟,“我发现你更适合把头发捋上去。”   看着这样的盛危,他忽然想到平时早上被拉起来做运动的时候,盛危在运动完之后会习惯性捋一把汗湿的头发,特别性感帅气,基本上撑起了林鹿全部的起床动力。   林鹿想的有点入神,盛危好笑的捏了一把他的脸,“想什么呢?”   “咳,没什么,”林鹿整了整衣襟,“你觉得我穿这套怎么样?”   盛危顿了顿,“想让你换一套。”   林鹿:?   盛危抬起手碰了碰他的脸颊:“因为过于耀眼了。”   林鹿趁着旁边的造型师没注意,仰头亲了一口他的下巴。   盛危自然是不能这么放过他,好在教堂庄严的钟声敲响,负责人过来提醒他们:“时间要到了。”   天色渐沉,但随处可见的灯光将教堂点缀得宛如白昼,教堂里到处摆满了鲜花,红毯从门口一直铺到台上,玫瑰花瓣洋洋洒洒,月光轻盈穿过树梢枝叶,落在白鸽纯白的羽翼之上。   在悠扬的颂曲声中,林鹿和盛危牵着手共同往礼台走去。   红毯很长,一生更长,但无论是行往何处,哪里都会伴随鲜花和祝福。   因为没有女方,所以自然不存在父亲牵着女方的手,将手交到男方手里的情景。   取而代之的是,他们的手一直都是握在一起的。   神父站在尽头,脸上带着慈祥和宽厚的笑容等着他们。   楼扬、余曜、沈修未、景嘉木等人笑着朝他招手,台下盛叔和晴姨他们眼里都是满满的祝福和欣慰,桐桐打扮得像个小花童,坐在父亲怀里,连库库也被接来了,胸前带着玫瑰花蹲在那里。   林鹿有些恍惚,他从来没想过能幸福的和喜欢的人缔结一生。   神父的颂词和平时的有些不同,前面都和正常的差不多,但是后面却补充了一句:“无论今生来世,你愿意吗?”   “我愿意。”   盛危低头朝他看来,他们目光交织相融,林鹿捂了捂胸口,感受到心脏过于活泼得跳动。   盛危将他的手掌拉过来,贴在自己的胸口,告诉他,“我也是一样。”   这时一缕极光在教堂的上方浮现,壮观灿烂,带状极光就像海市蜃楼,又像变幻莫测的烟雾笼罩在众人头顶。   宛如幻影一般璀璨绚丽的梦境。   大家一抬头就能看到罕见的地理奇景。   为礼堂的宣誓场所又更添加了一层神秘和庄严的背景。   林鹿也仰头看了两眼,盛危呼出一口气,从怀里拿出戒指盒。   盛危将冰凉的戒指攥在掌心,捂得温热,才给林鹿戴上,尺寸刚刚好,贴合着他的指尖。   林鹿抿了抿唇,他一天能感觉到上面还残存着盛危的体温。   他又将另一个交给林鹿,“为我戴上。”   林鹿摊开手,盛危便将手交给他,林鹿垂下眼睫,轻柔地将戒指缓缓套上。   “好了。”   戒指在极光的映照下依旧璀璨得不可思议。   视线交缠,在一片掌声中,盛危抬手抓住林鹿的手臂,把人拉近,托住林鹿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下去。   到处都是玫瑰花的芬香,这样的气息混合着盛危身上的味道,让人心驰神摇。   林鹿闭上眼柔柔地迎合,但是忍不住耳尖又红了,忽然一只滚烫的手掌帮他挡住了耳尖。   他轻喘,“这是做什么?”   “太可爱了,”盛危在他耳边道,“不想别人看到。”   他们忘了自己的胸前还别着耳麦,这两句话通过音效瞬间扩了出去,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善意的掌声,尤其是余曜在台下起哄,引来一片躁动。   盛危没理会那些人,把手握住林鹿的手,放到唇边亲吻了一下:“林鹿,你是属于我的了。”   “你也是我的。”温热的呼吸交缠,林鹿抿着柔软的唇瓣笑了起来,“我们是双赢。”   ……   仪式结束后自然就是宾客们商业寒暄,大家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除了林海天。   他可算是明白林鹿的狼子野心了,自从他把股份交易出去之后,林鹿就把他扔到海岛上,不闻不问,眼下也是订婚快开始了,才派人把他接过来。   他还没从林鹿和盛危要结婚的冲击中缓过劲来,那些宾客却又纷纷过来跟他道喜。   都说林鹿多好多好,取得了多少成就,和盛危在一起,强强联合未来更是前途光明。   林海天肺都快气炸了,但为了自己的面子,还得强颜欢笑,脸都要笑僵了。   “哎呦,海天,这可是大喜的日子,你怎么拉着那么长的脸。”盛叔主动和亲家搭话。   林海天可不生气吗?   林鹿真是长大了,翅膀长硬了,结婚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跟他说,他是等飞机落地才知道,林鹿是要接他过来参加婚礼的。   林海天质问,“文京你说说他还把我当他爸了吗?还有把我放在眼里吗?”   盛叔可太有感触了,他同情地拍了拍林海天的肩膀:“我理解你。”   同是儿子叛逆,盛叔可太懂这种感受了。   这波是企业级理解。   盛危和林鹿一个比一个有主意,他本以为自己知道的已经很晚了,没想到亲家是飞机落地才知道的,这么一看,盛危至少贴心得给他了个缓冲,要是他也像林海天一样落地才知道这么回事儿,现在能不能淡定坐在这里还是另说。   这么一想,亲家还是比他稳得住啊。   盛叔心里对林海天深表佩服。   酒过三巡,两位苦命的老父亲仿佛找到了共同语言,都打开了话匣子。   “你就同意盛危和鹿鹿好?”林海天还是不甘心,“虽说现在不比我们那个年代,对同性婚姻比较包容,但是还是……”   盛叔也有点喝醉了:“日子是关起门来两个人自己过,别人说的那点闲言碎语算什么,再说了我对鹿鹿有信心。”   林海天磨磨牙,现在他被迫退出了管理层,林鹿把他扔到夏威夷,给他划了一亩三分地,让他在那里养老,对此他是满腹怨气。听不得有人夸林鹿:“鹿鹿是我的孩子我清楚,他野心大着呢。”   见盛叔诧异地看过来。   他眼珠子一转,故意说:“你看我现在的境遇就知道了,股份不在我手里,职位也被架空了,还把我圈禁在夏威夷,这孩子心狠着呢!”   “你可得当心着点,看好你家盛危,别到时候被哄得五迷三道的,小心家产都被掏空榨干了。”   “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看鹿鹿是个好孩子。”盛叔虽然喝的半醉,但对林鹿是一万个放心,他大着舌头说:“再说了,咱们都结成亲家了,哪分什么你家我家……”   说着,他拍拍胸脯:“有他关照那个臭小子,我放心!”   他拍完自己的胸脯,又打了个酒嗝,去拍林海天的肩膀,“你也放宽心。”   他手劲大,林海天肩膀一沉:“……”   完了,这战线统一不起来了。   这盛文京不争气啊,居然也是个鹿吹。   ·   交换完戒指,接下来就该和宾客们喝酒应酬了。   余曜无酒不欢,早就喝嗨了,见林鹿他们走过来,握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起身:“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林鹿:“……”   在楼扬瞪视下,沈修未把他拽回来,“喝多了就别开腔。”   “订婚仪式不错,”楼扬举起酒杯,勉为其难地夸道,“难为你还租到了这么好的地方。”   “租?”盛危眉梢一扬:“我为什么要租?”   “这个岛都是我的。”   楼扬狠狠闷了一口酒:“……”   该死的,他忘了盛危是搞地产的。   在各个酒桌逛了一圈,收获到了一堆祝福语,林鹿喝了两杯香槟下去就有点头晕眼花,盛危安排人留下来招待,扶着他往下榻的酒店走。   林鹿很久没喝过这么多酒了,他头晕乎乎的,呼出的气都是灼热的。   外间堆满了礼物,盛叔送的是一幅价值不菲的字画,余曜送的是自家庄园酿的酒,沈修未送得是自己做的圈口陶瓷,足有半人高,楼扬则送的定制名表……还有各种礼物杂七杂八,各式各样,堆的到处都是,无处落脚,好不容易才穿过外间来到里间。   一到房间就把自己摔在了床上。   盛危转身,林鹿抬手抓住他的袖子,睁开湿漉漉的眼睛,“你去哪?”   盛危俯身下来,“我去拿毛巾给你擦擦。”   “别去了。”   林鹿握住他的手,盛危就反过头来抓住他的手,掌心的手掌如同陶瓷做的一般又细又白,小小的轻而易举就能拢在掌心,只要他下定决心就能把这双手拿开,但是他做不到。   盛危将手肘撑在床上,目光沉沉地望着怀里的人。   林鹿因为热已经把身上的扣子解开了,雪白的外套散乱着,露出里面透白的T恤,隐约可以看见优美柔韧的腰线。   可能因为酒意,脸颊红扑扑的,嘴唇是粉嫩的肉桂色,湿润微微开合,就像盛开的花苞一样,露水鲜艳欲滴让人无法拒绝。   盛危不想折腾一个小酒鬼,但林鹿缠着他不放手,还把他的手臂拉到唇边落下细碎的吻。   连着他臂膀绷紧的肌肉和青筋一并绷紧。   “林鹿,这是你先开始的。”盛危眸色深邃,将他的两条手腕拉高到头顶。   随着而来的热度就仿佛能轻易叫人融化一般,让林鹿有点害怕,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下意识不想推开身上的人。   就这样吧,融化了也无所谓。   待房间归于平静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之后,林鹿呜了好几次,没得到回应,好不容易被放开,立即蜷缩在被子里,他昏昏沉沉的眼皮都睁不开了。   只能任由盛危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抱他去洗澡。   春日到来,窗外枝头隐约可见几缕春光。   浴缸正面的落地窗,远处城市阑珊灯火映照在玻璃窗上,还有波澜壮阔的极光,教堂的钟声定点传来。   盛危特别喜欢林鹿迷迷糊糊的时候,就算之前一直推拒他,但是现在又会充满依赖地靠在他怀里。   热水落过肩头,盛危嗅到林鹿身上丝丝缕缕的气息,搂着他的肩膀给他,将脸埋进林鹿颈窝:“林鹿,我爱你……”   在生理上还不算餍足,但他的心脏已经被填满了。   “唔…”林鹿被他吵醒了,迷迷糊糊地推他:“我要睡了。”   盛危从后面抱紧他不放:“现在你是我的了。”   林鹿不胜其烦,终于醒过来,“两三次你就想私定终身?”   “私定终身?明明就是明媒正娶。”盛危温热吐息喷洒在他的耳边,笑了声:“还是你觉得两三次少了?”   “那两三百次够吗?”   林鹿感受到彼此之间的温度上升,抬腿蹬他,“我不是那个意思。”   两三百次……   假如一天三次,一周二十次,那也得不停歇的干四个月!不如把他的腰拿去吧。   盛危:“你不觉得舒服吗?”   盛危埋在他颈窝里说:“往后还会提高的,你也可以告诉我往哪个方面去努力,我对自己的身体素质,很有信心。”   林鹿耳尖滚烫:“别说了。”   “害羞了?”盛危说,“想要取悦心爱的人不是很正常吗?”   林鹿:“是我对自己的体能没信心。”   “所以往后一起锻炼吧。”盛危说。   林鹿困得不行。   “睡吧,”盛危吻了吻他的眼角,“一会我给你擦干。”   林鹿在他怀里蹭了蹭,迷糊地应了声。   盛危闭了闭眼,平复着躁动的心情,来日方长,往后他们能尽情地欢乐,不计其数得交缠。   漫天飞雪的冬季已然过去,春风悄然吹遍大地,就像交替的季节。   他就是他的春光。   林鹿随着春日一起来到他的身边。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   正文就到这里啦,明天请假一天做调整,后面会有几篇甜甜哒日常番外,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