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病美人被迫成攻》   作者:晴川泪相思   文案:   司华遥穿书了,书中的他是大权在握的摄政王,肤白貌美大长腿,妥妥的大美人,而且还是一步三喘的病美人,只可惜是个带把的。   人前高高在上的皇帝在病美人面前毕恭毕敬,任其予取予求,没错就是你想得那样。但,病美人是攻,病美人是攻,病美人是攻!   朝中大臣在病美人面前颤颤巍巍,大气不敢喘,每每出门上朝都要举行仪式,和老婆孩子先抱在一起哭一场,唯恐哪里惹了病美人的眼,就再也回不来了。   在别国当官是光宗耀祖,扬眉吐气,他们当官不是上刑场,就是去刑场的路上,想辞官,先把脑袋留下,说出来就是一把辛酸泪。   终于有一天,小皇帝的羽翼丰满,将病美人及其党羽一举拿下,将病美人关在暗牢里,折磨了七七四十九天,最后一刀一刀活剐了他。   看完整本书,司华遥沉默了,现在自/杀应该来得及吧。   思来想去,司华遥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于是开始了和小皇帝的斗智斗勇,最后斗到了床上……   司华遥:“皇上,我想跟你辞个职。”   赵韩青:“想辞职可以,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你。”   司华遥:“要不还是算了吧。”   于是司华遥成了赵韩青的贤内助,他在京都主持朝政,而赵韩青在外开疆拓土。若实在想了,就追过去待两天。   将军甲:“今日陛下怎么没升帐?”   将军乙:“摄政王来了。”   将军丙:“回去接着睡,没个三五天,陛下升不了帐。”   外表病美人实际是高手摄政王攻X心狠手辣阴沉偏执小皇帝受   一句话简介:病美人摄政王吃定偏执小皇帝   立意:冤冤相报何时了,做个善良的人 第1章   “嗯……”   司华遥慢慢恢复意识,随即便察觉到一丝异样,这种感觉他十分熟悉,一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难道昨晚把人带回家了?   昨天看到他相恋三年的女友和别人玩车震,他一气之下便去了酒吧,只记得自己喝了很多酒,还有个性感美女过来搭讪,然后就断片了。   司华遥伸手揉了揉胀痛的眉心,随即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铺满枕头的长发。他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了挪身子,拉开两人的距离,试图让心里的罪恶感减轻一些。   “嗯……”   他的动作惊动了身旁的人,引来一声无意识的轻吟。   是男人的声音,司华遥愣了愣,随即撑起身子看了过去,一张英俊的脸出现在眼前,五官硬朗,轮廓分明,还有明显的喉结,这分明是个留着长发的男人。不,看他模样也就十七八岁,成没成年还不一定。   “这……”   司华遥蒙了,愣在当场半晌没回过神来,怎么是个男人?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罪得连男人、女人都分不清了?还是说他不一小心被人下了药?   他懊恼自己昨晚为什么要去喝酒,原本是自己理直气壮,现在变成了双向出轨,出轨对象还是个实打实地男人,这下有理也说不清了。还有,如果对方还是个未成年,那这件事闹起来,说不准还得进监狱。现在看来,他十有八九是被人算计了。   很快司华遥便察觉到不对,无论是头顶绣着龙纹的床帐,还是身上丝绸做的棉被,亦或是床上的条状枕头,都告诉他这里不是他   他掀开床帐看向外面,只见床前扔了一地的衣服,那衣服的款式像是最近几年很是流行的汉服,再看房间的布置和摆设,古色古香的装修风格,处处透着典雅精致,单只是一间卧室就超过了一百平……   司华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现在的情况,首先排除演戏,其他的不说,没有哪个演员能假戏真做到这种程度,“难道我是被某个富二代捡尸了?”   如果是被人算计,他最应该出现的地方是酒店,显然这里不是。   “王爷,时辰不早了,您该起身了。”   门外的声音打断了司华遥的思绪,“王爷什么鬼?”   脑海中突然涌出大量信息,疼得他‘哎呦’一声,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门外的人听到里面的动静,连忙问道:“王爷,您怎么了?”   司华遥强忍着剧痛,道:“没事,别进来!”   “是,奴才遵命。”   背对着司华遥的赵韩青睁开了双眼,眼底闪过寒光,却依旧一动不动地侧躺着,听到身后有动静,便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司华遥敏锐地察觉到来自身边人的恶意,痛苦地转头看了过去,随即起身下床,随意地抓起一件衣服遮挡住关键部位,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他撑着脑袋整理突然出现的信息,这才发现他竟莫名其妙地穿书了……   这本书名叫《青帝传奇》,是纯纯的大男主励志小说,讲述的就是男主如何被欺负,如何发展势力打败反派,又如何美女环绕征战天下。   男主是赵韩青,也就是床上躺着的那位,有小说里惯用的悲惨身世,明明是皇帝,却被反派当成男宠圈养在皇宫,每日只能雌伏在反派身下,任其予取予求。   而这本书的大反派也叫司华遥,和他同名同姓,就是他现在所用的这具身体的主人。书中是这样描写司华遥的,说‘此人美,美到人神共愤,但凡见过他的人,无论男女都会为之痴狂;此人狠,狠到双手沾满鲜血,狠到连自己都不放过,举国上下人人惧之畏之。’   当然,无论反派多厉害,和男主作对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区别就在于死得有多惨,原身的结局恰恰证明了这一点。他的势力被一点点剿灭,最后被男主抓了起来,在他身上用尽各种刑具,折磨了整整四十九天,才将他凌迟处死。死后,男主还将他的血肉和骨头,扔进了他亲手所建的兽园,喂了那些虎豹财狼,可见男主对他有多恨。   看到这儿,司华遥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眼睛忍不住瞥向床榻,小皇帝赵韩青就在那儿躺着,刚才的恶意大概是在想怎么杀了他吧。   司华遥心里一阵苦笑,他不过是去酒吧喝了顿闷酒,怎么就一觉醒来,不仅睡了个男人,还来到了这里?如果他现在自杀,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吗?能回去自然最好,万一回不去呢,那他岂不是白死了?   司华遥左思右想,觉得不能冒这个险,无论在哪个世界,活着最重要。更何况他穿过来的节点是小皇帝刚登基,效忠于他的势力还很弱小,只要小心应对,他就不信小皇帝还能翻了天去。   司华遥心中暗道:“我熟知剧情,知己知彼,有什么好怕的。”   想通这一点,司华遥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忽而感觉一阵凉风袭来,他本能地打了个寒战,起身来到屏风前,将上面搭着的衣服扯了下来,找了条裤子套上,又将中衣上的带子系好,总算不再是赤/身/裸/体。只是他没找到内裤,地上扔着的他又嫌脏,只能暂时挂着空挡。   司华遥来到床前,将床帐掀起,挂在挂钩上,看向床上的赵韩青。锦被半掀半盖,露出惨不忍睹的腰背,白皙的皮肤上布满青青紫紫的淤痕,以及带着血渍的鞭痕,纵横交错,十分可怖。   司华遥在心里暗骂原身是变态,那些青紫的痕迹不是吻痕,而是原身凌虐所致,怪不得小皇帝要弄死他,如果换成他,说不准比小皇帝还狠。他弯腰掀开被子,露出赵韩青被绑在身后的双手,伸手解开了绳子。   “既然醒了,那便起吧,别误了早朝。”   司华遥在现实世界是个十八线的小演员,一开始只是武替,后来因为身手和演技都不错,演过不少古装电视剧,对于这文绉绉的说话方式并不陌生,他就权当是接了部古装戏。   赵韩青心里一紧,身体本能地打着颤,他痛恨这样的自己,强忍着满腔恨意,以及身上的疼痛,坐起身子看向司华遥。   司华遥看得一愣,赵韩青嘴里塞了一颗羊脂白玉做的圆珠,让他的嘴巴无法闭合。珠子两边打孔,穿着一根绳子,就系在他的头上,只是他的长发遮住了绳子,司华遥才没看到。   “解了吧。”司华遥看得脸上一热,佯装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赵韩青想要伸手去解,可他的手一整晚都被绑着,一抬起便疼得厉害。   司华遥见他半晌没有动作,有些诧异地看过去,当目光触及到他淤青的手腕时,顿时恍然,走上前说道:“转过去。”   赵韩青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双漂亮的凤眸内尽是木然,随即温顺地转过身子,挺直腰背,露出腰上系着的银链,以及银链下半遮半掩的臀。   想到那链子的作用,司华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连忙移开视线,摸索着将绳子解开,“变态啊!真是个死变态!”   司华遥的动作让赵韩青有一瞬间的怔忪,他的动作虽然有些笨拙,却很轻很柔,好似……怕他受伤。想到这儿,赵韩青低垂的眼神闪了闪,这一定又是他的阴谋。   “春海,送两套衣服进来。”   春海是司华遥的贴身内侍,此时正守在门外。   得到命令,春海看了一眼门口侯着的内侍,示意他们小心侍候,随后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一众内侍低垂着头走进大殿,依次站好,等待着命令。   “东西放下,你们都出去。”   “是,王爷。”   春海挥挥手,众人放下手里的东西,相继退出了大殿,自始至终没有抬过头。   房门被关上,司华遥看向送进来的衣服,一件又一件,十分繁琐,比他拍戏时穿的还要多。未免出现穿错引人怀疑的状况发生,他转头看向赵韩青,命令道:“侍候本王更衣。”   “是,王爷。”   赵韩青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知是正值变声期,还是因为伤了嗓子。他强忍着身后伤口裂开的疼痛,赤脚下了床,一步一步地走向司华遥。   司华遥看着走过来的赵韩青,银色链子的反光闪了他的眼,也让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这也太刺激了吧。   司华遥在心里大喊:“司华遥,你现在的身份是摄政王,无法无天又好男色的大变态,这点小场面你不能怂!况且他是个男人,他有的你也有,别这么没出息!”   司华遥拼命控制住想要躲闪的眼睛,强装镇定地看着他走过来,不得不说这小皇帝的身材是真的好,宽肩窄腰大长腿,绝对的黄金比例。尤其是那双腿,修长笔直,矫健有力,很是让人移不开眼。   赵韩青见他目光盯着的地方,心中的恨意更浓,只是面上不显,脚步不停地来到他身边,拿起桌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给他穿上。   司华遥配合着他穿好衣服,为了不让自己穿帮,全程都盯着他,一副肆无忌惮的模样。   而赵韩青正与他相反,低眉顺眼,纯真无害,却有意无意地磨蹭着他的身子,尤其是为他穿鞋时,赵韩青跪坐在地上,赤着的身子弯成一个完美的弧度,他一低头便能看到美不胜收的风景。 第2章   ‘他在勾引我!’司华遥在心里大喊。   司华遥眼观鼻鼻观心,在心里默念:“我是男人,他也是男人,我不是同性恋,我不是同性恋……”   侍候他穿好衣服,赵韩青起身走到床边,打开床头的暗格,从里面拿出一个白玉做的圆柱体,然后便趴在了床上。   赵韩青接下来的动作,让司华遥睁大了眼睛,慌忙移开了视线,再一次暗骂原身是变态。   移开了视线,听觉却便敏锐,简简单单几个字符,听得司华遥口干舌燥,心中暗道:“幸好我不是同性恋,否则……”   司华遥没有阻止,他知道这种行为很变态,但初来乍到,若突然改变,定会引人怀疑,他可不想被当成孽被烧死。他现在要做的是先适应摄政王的身份,然后在生活的一点一滴中发生转变,这样便不会引人怀疑。   奉天殿内,一众大臣已在其间等了两个时辰,却不敢有半句怨言,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直挺挺地站在自己的位置,等待早朝开始。只因这看似安静的大殿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一旦有人表现出丝毫不满,那下场就只有死路一条,甚至祸及家人。   又过了半个时辰,殿外终于传来通传声,“皇上驾到,摄政王驾到!”   众人的心提了起来,连忙跪倒在地,唯恐自己的动作慢了,会被人诬告大不敬。   来到奉天殿门口,司华遥稍稍放慢了脚步,让赵韩青越过了半个身子,在他想来,赵韩青才是皇帝,就算摄政王再权势滔天,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可赵韩青仅是越过了他半个身子,便突然变了脸色,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身子更是止不住的颤抖。   他惶恐地看向司华遥,“王爷,奴……”   眼看着他就要哭出来,情绪是可以演出来的,可身体的本能反应演不出来,司华遥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孩子得受了多大折磨,才能形成这样的身体反应。   “今日你走前面。”   赵韩青闻言身子颤抖的越发厉害,晶莹的泪珠在好看的凤眼内打转,道:“王爷,可是奴哪里做错了吗?”   “你是在质疑本王?”司华遥一直在给自己心理暗示,他现在是权势滔天的摄政王,是杀人不眨眼的变态。   两行清泪滑落,赵韩青畏惧地垂下了头,双手不安地揪着衣袖,“奴……奴不敢!”   “本王说,你便做,若再敢有半分质疑,本王不介意换个皇帝。”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满含杀意,听得赵韩青心里直发冷,慌忙说道:“是,奴……奴再也不敢了!”   “带路。”   “是。”   赵韩青慌忙擦干眼泪,转身继续往前走,虽然穿着厚重的龙袍,虽然现已是初夏,他却冷得打颤,就好似寒冬腊月掉进了冰窟窿一般。   脚步声响起,跪在地上的大臣连忙匍匐在地,扬声说道:“臣等参见皇上,参见摄政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韩青在前,司华遥在后,两人穿过人群,一步步走上御阶,赵韩青在龙椅前停住脚步,而司华遥则在他前面的位置停下,这里是他的座位,一个臣子竟在奉天殿设了坐席,可见他是如何的权势滔天,且丝毫没有掩饰的打算。   赵韩青看了司华遥一眼,随即扬声说道:“诸位爱卿平身。”   “谢皇上,谢摄政王。”   一众大臣这才站起身子,却丝毫不敢抬头。   春海见状高声唱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话音落下,人群中走出一人,躬身说道:“皇上,王爷,臣有奏。”   赵韩青再次看了一眼司华遥,道:“讲。”   “臣参奏兵部左侍郎常山大不敬之罪。”   常山一怔,随即出列,跪倒在地,道:“皇上,王爷,臣冤枉!”   司华遥知道赵韩青在看自己,却没有说话的打算,他虽然熟知剧情,可剧情都是文字堆出来的,书里的人物和现实根本无法对号入座,他现在除了赵韩青和春海,其他的人一概不认识,他能说什么。   见司华遥没有开口的打算,赵韩青犹豫片刻,道:“说来听听。”   “启禀皇上、王爷,两日前兵部左侍郎常山在汇海楼设宴,言语间对王爷多有不满,暗指王爷有不臣之心,实乃大不敬,其心可诛!”   “臣没有!”常山慌忙为自己辩解,道:“皇上、王爷,臣前日确实在汇海楼设宴,席间说的都是风花雪月,从未有对王爷不敬之言语,还请王爷明鉴。”   “皇上、王爷,臣有证人。”他从袖中抽出一份奏折,呈到头顶,道:“这是前日与常侍郎一同饮宴的户部员外郎林河所写,上面清清楚楚记录了当日常侍郎在宴席中所说的每一句话,还请皇上、王爷过目。”   司华遥正在脑海中搜索有关常山的资料,常山确实是保皇党,他的嫡女常莺是赵韩青的妃子。司华遥也在剧情中找到了这一段,参奏常山的是吏科给事中黄耀,黄耀是原身的狗腿子,帮着原身监视朝中官员,死在他参奏之下的官员不在少数,至少一双手数不过来。   这起事件的起因并非常山在汇海楼设宴,说了司华遥什么坏话,而是源于黄耀和常山的私人恩怨。按说他们一个在兵部,一个是吏科给事中,想要有私怨也不容易,可黄耀是个心胸狭窄的,在别人看来不算什么的事,他都会记在心里。   常山得罪黄耀是因为广宁指挥使霍坚,霍坚和黄耀是同乡,两人关系不错,霍坚在任期间贪污军饷,广宁卫军士三年未曾发一文钱,以致卫所军士发生哗变。这件事闹得很大,兵部的人不能充耳不闻,常山便递了折子,参了霍坚一本。   司华遥虽然心狠手辣,动不动就杀人,但他杀得多是当官的,对普通百姓的态度却截然相反,他励精图治,爱护百姓,减免赋税,鼓励生产,让百姓的日子相较之前好过许多,这也是百姓拥护他的原因。   当司华遥听闻这件事后,立刻让人拟旨,着锦衣卫捉拿,即刻下狱。   此事牵连甚众,黄耀因其平时表现不错,险险逃了一劫,却也被司华遥狠狠训斥了一顿。黄耀记恨在心,想要寻找机会报复常山,便威逼利诱林河,让其诬陷常山公报私仇。   黄耀等了半晌,也没见司华遥出声,心中难免忐忑,却不敢妄动,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   赵韩青看向司华遥,出声问道:“摄政王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折子呈上来。”在众人的忐忑中,司华遥终于开了口。   春海应声,步下御阶,将折子拿了过来,呈给司华遥。   司华遥打开看了看,随手扔下了御阶,道:“常大人自己看看。”   常山被点名,身子不由一僵,连忙爬了过去,将折子捡了起来。待他仔细看完,不禁脸色大变,道:“王爷,臣冤枉!臣从未说过这些话,这是栽赃陷害!”   “前日你是否在汇海楼和林河饮宴?”   “是。王爷,臣的不止林河,还有兵部的两位员外郎,他们可为臣作证。”   “本王问什么,你便答什么,说这么多废话作甚?”   司华遥的语气淡淡,却吓得常山一身冷汗,道:“臣知罪,王爷饶命!”   司华遥沉默了片刻,道:“宣胡逸。”   春海扬声说道:“摄政王有命,宣锦衣卫指挥使胡逸觐见。”   常山的身子止不住地抖了起来,司华遥这时候宣胡逸觐见,十有八九是要发落他,他今年才刚刚三十五岁,家中还有妻儿老小靠他养活,他真的不想死!   与常山的如丧考妣相比,黄耀则是一脸得意,但凡得罪过他的,他一个也不放过。   殿中众人人人自危,回想过往可与常山有牵扯,唯恐自己牵连其中。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落针可闻的大殿中响起一阵脚步声,司华遥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只见一个身穿绯袍,腰挎绣春刀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   胡逸长了一张娃娃脸,很讨人喜欢,尤其是笑的时候,两颊都有酒窝,虽然已经二十七八岁,看上去却像刚成年。   谁也不会想到拥有这样一副单纯无害面孔的胡逸,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指挥使,是摄政王逞凶行恶的刽子手。   胡逸来到殿前单膝跪地,道:“臣胡逸参见皇上,参见王爷。”   司华遥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常山和黄耀,道:“这两人争执不下,本王也不知该信谁,便交由你来处理,明日给本王一个交代。”   做了最坏打算的常山不禁松了口气,虽然锦衣卫不是什么好去处,进去难免受活罪,至少还有机会活下去。   相较于常山,黄耀也有些怔忪,不明白向来无往不利的自己,为何今日竟碰了壁。锦衣卫是何去处,进去的人非死即伤,他养尊处优惯了,可受不了那种罪。   “王爷,臣所言句句属实,常侍郎对王爷确有不满,还请王爷明鉴。”   “黄大人以为本王很蠢?” 第3章   “莫非在黄大人心里,本王是个蠢材?”   司华遥说话时两眼含笑,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噙着笑意,任谁看了都会如沐春风,可在场众人哪敢抬头,不过一句话便让他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仿佛头上悬着一把刀,只要稍稍一抬头,便会身首异处。   黄耀闻言心里一慌,连忙答道:“王爷息怒,臣绝无此意,若方才言语有何不妥,还请王爷恕罪。”   司华遥冷笑一声,道:“黄大人这招借刀杀人用得极好,本王不才,竟还有被人当枪使的时候,实在是幸甚!”   黄耀的心骤然一缩,脸上的得意消失不见,惊恐随之而来,连忙匍匐在地,道:“王爷息怒,臣万万不敢,臣……”   “拖下去!”   司华遥不耐烦地打断黄耀的话,这种祸国殃民的小人,死了也活该。   “是,王爷。”   胡逸招来两名锦衣卫,架起黄耀就往外拖。   黄耀挣扎着喊道:“王爷,臣对您忠心耿耿,日月可鉴,王爷明鉴,明鉴啊!”   司华遥无视黄耀被拖出大殿,提醒道:“别忘了常大人。”   原剧情中常山便是急中生智,揭开黄耀借刀杀人的目的,让原身大怒,当庭便斩了黄耀,而他自己则全身而退。自此后,常山更加坚定辅佐赵韩青的立场,暗中帮他培养势力,成了他翻身的一大臂助。既然司华遥知道剧情,就断没有放虎归山的道理,先让他进诏狱待一段时间,好好教育教育再说。   胡逸应声,道:“王爷若无其他吩咐,臣便先行告退。”   司华遥挥挥手,胡逸便带着常山退出了大殿。   “本王还未到而立之年,正是耳聪目明的时候。”司华遥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接着说道:“诸位大人都是明白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都有个数,否则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   “臣等惶恐!”   出乎意料的结局,让在场大臣对司华遥更加畏惧,不敢有半点反抗的念头。   收到司华遥的眼神,春海扬声说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话音落下,人群中走出一人,道:“皇上、王爷,臣有奏。”   赵韩青看了看司华遥,见他没有出声的打算,道:“讲。”   “昨日收到急报,河南连降大雨,导致多地农田被毁,颗粒无收,百姓房屋倒塌,流离失所,还请皇上、王爷定夺。”   司华遥眉头皱紧,道:“此等大事为何不早报?”   “王爷息怒,臣知罪!”   司华遥没再搭理他,道:“着各地官府开仓放粮,并征调周围州县官仓存粮用以赈灾,定要确保粮食发放到灾民手中。工部左侍郎杨涵,户部左侍郎高崎,宁远侯孙振。”   司华遥的话音落下,被点名的三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齐声说道:“臣在。”   “赈灾一事刻不容缓,你们即刻出发,确保此次赈灾顺利完成。”   “是,王爷。”   “切记,若让本王知道谁敢在赈灾时动手脚,本王就灭了他全家,鸡犬不留!”   “是,臣等谨遵王命!”   三人没有耽搁,躬身退出奉天殿。   早朝持续了两个时辰,直到午时才散去,司华遥看着脸色潮红的赵韩青,以及他略显别扭的走路方式,心里说不出的尴尬。   待他们走出奉天殿,司华遥顿住了脚步,转头看了一眼春海。春海会意,躬身退到了一边。   司华遥看向赵韩青,道:“本王要回王府,东西……取出来吧。”   赵韩青的神情一怔,随即慌张地上前,扯住了司华遥的衣袖,哀求道:“王爷,可是奴哪里做错了?若是,奴给王爷赔罪,王爷想怎样都行,求王爷莫要厌弃奴。”   赵韩青心里恨他恨得要死,却还要献媚地取悦他,是唯恐自己被厌弃,被别人所取代,若真到那时他便只有死路一条。   司华遥看着他红了的眼眶,突然能体会一点点他的痛苦,心里生出几分怜惜,道:“只要你乖乖听话,人前你便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奴听话,王爷说什么,奴都听。”赵韩青忙不迭地点头,一双凤眼怯生生地看过来,道:“王爷不要走,可好?”   司华遥第一次发现一个男人梨花带雨的模样,竟也有很强的杀伤力,暗想自己莫不是被原主影响,开始对男人感兴趣?   想到这儿,司华遥眉头皱紧,甩开赵韩青的拉扯,道:“本王有事。”   不再和赵韩青纠缠,司华遥转身离开,春海见状看了一眼三喜,连忙跟上司华遥的脚步。   司华遥走出去十米,突然想起自己初来乍到,根本不认路,随即顿住脚步,转头看向春海,道:“备车,本王要回府。”   春海连忙应声,招呼内侍备车。   “王爷,娴妃的贴身侍女翠儿招了,娴妃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上的。”   司华遥一怔,随即搜索剧情,赵韩青身上的伤是原身打的,原因就是娴妃林灵儿怀了身孕,原身怀疑他背着自己找女人。尽管赵韩青极力否认,原身还是狠狠地折磨他、羞辱他,就是想让他永远记住,他的身子别人不能碰,否则所有人都得死。   司华遥回头看了一眼,见赵韩青还站在原地,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的方向,随口问道:“谁的?”   “禁卫军统领高达。”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把人交给皇上处理。”   “是,王爷。”   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就要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司华遥不是圣人,没想过救世,只要好好活下去,找到回到现实世界的方法。   司华遥上了车辇,喉咙突然有些痒,忍不住咳了起来,这一咳便停不下来,他连忙解下荷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白玉瓷瓶,倒出一粒药扔进了嘴里。直到药力发挥作用,他的咳嗦才慢慢停下,胸口那种憋闷的感觉才好了许多。他看了看手心的鲜红,忍不住一阵苦笑,暗自吐槽:“这就是坏事做多了,遭了报应吗?”   其实原身变成今天这副模样是有原因的,他原名不叫司华遥,而叫司南遥,是前朝司南皇室遗孤。赵韩青的祖父赵启珍本是司南国的臣子,时任中军都督府都督一职,后被封为安国公,其长女是皇帝司南召的妃子,权势可谓是如日中天,这也让赵启珍的野心越来越大,以致后来起兵造反,几乎全灭司南皇室一族。   司华遥的母亲华琳儿是太子司南郁的侧妃,当时赵启珍命人围了皇宫,司南郁为了保住司南皇室的骨血,派影卫统领极夜保护华琳儿逃出皇宫,而他则现身吸引叛军的注意。   极夜不负使命,将华琳儿救出皇宫,连夜逃出京都。极夜带着华琳儿东躲西藏,向来养尊处优的华琳儿因此吃了不少苦,随着肚子越来越大,身体也日渐虚弱,在诞下司南遥后不久便病死了。   司南遥自小便背负着国仇家恨,极夜是司南皇室培养的影卫,他照搬影卫训练的模式培养司南遥,一开始还颇有成效,可练得太狠,以致司南遥的身体伤了根本,武功虽高却体弱多病,时不时地咳点血。   司南遥是个天才,三岁便识字,五岁便能通读史书,十五岁参加会试,高中状元,留在翰林院担任编修一职,十六岁任翰林院编撰,十七岁任吏部文选司郎中,二十岁担任兵部侍郎,二十四岁因战功被封为异姓王,二十六岁担任摄政王辅佐赵韩青登基,这简直是开了挂的人生。   司南遥折磨赵氏皇族,就是为报当年灭国之仇,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司华遥走后,赵韩青回到了乾坤殿,他这个皇帝就是摆设,司华遥从不让他参与政事,大臣上奏的奏折会被送到摄政王府,而他只要乖乖地待在乾坤殿,等待他的临幸便可。   赵韩青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回到寝殿当中,转头看向三喜,道:“备水,朕要沐浴。”   在司华遥面前他只能自称‘奴’,只有司华遥离开,他才能自称‘朕’,这是何等的可笑。   “是,皇上。”三喜领命转身退出大殿。   殿中无人,赵韩青终于可以卸下伪装,屈辱地红了眼眶。整整两个时辰,他坐在那坚硬的龙椅之上,就好似坐在了刀尖上,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他所受的屈辱。   “司华遥!”   赵韩青攥紧拳头,在心里默念司华遥的名字,发誓终有一天,他要将今日所受的屈辱,千百倍的奉还。   很快,水便准备好了,赵韩青看向纹丝不动的三喜,“你想留下看着?”   三喜微微躬身,道:“皇上,王爷不知何时进宫,该戴的还是得戴着,省得惹王爷生气,到时皇上也不好过。”   “滚!”赵韩青恼羞成怒,苍白的脸色变得铁青。   三喜无视赵韩青的怒气,面不改色地说道:“皇上息怒,奴才告退。”   赵韩青怒视着三喜的背影,心里明白他们这些人从未把他当主子看,他就是司华遥手心里的玩物,什么时候玩腻了,什么时候就丢了,根本无需费半点心思。   过了许久,赵韩青终于平复下心情,褪掉身上的龙袍,迈进浴桶…… 第4章   沐浴过后,赵韩青艰难地给自己上药,随即穿好衣服,走向浴桶,伸手将里面的东西捞了出来。他紧紧地握着,恨不能将这腌臜的东西捏碎,只是他不能,若是真的这么做了,司华遥会变本加厉地折磨他。   他忍下屈辱,拿了个干净的帕子,将上面的水擦干净,放进床头的暗格内,这里面放着许许多多折磨人的玩意儿,而用的却只有他。   “皇上,奴才有事求见。”殿外传来春海的声音。   赵韩青微微皱眉,收起多余的情绪,平静地说道:“进。”   殿门被推开,春海从外面走了进来,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可是王爷回来了?”   “不是。”春海直截了当地说道:“皇上,与娴妃通奸的人查到了,是禁卫军统领高达。王爷吩咐,将人交给皇上处置。”   提起林灵儿,赵韩青的脸色顿时变了,若不是她,这几日他不会备受折磨,怒火焚烧着理智,咬牙切齿地说道:“带他们进来!”   春海应声,招呼门口的锦衣卫将人带了进来。   林灵儿被推倒在地,疼得她‘哎呦’一声,明亮的杏眼内顿时漫上水雾,一副梨花带雨的娇媚模样。   “灵儿,你怎么样?”高达心疼地喊了一句。   林灵儿没有理会高达,而是看向赵韩青,两行清泪滑落,顺着脸颊滴落在衣襟内,楚楚可怜地说道:“皇上,臣妾知错,臣妾是被他强迫的,求皇上饶臣妾一命!”   “哦?他是谁?”赵韩青淡淡地看着她。   林灵儿指着身旁的高达,道:“是他,是高达,是他闯进臣妾的寝宫,强要了臣妾。他可是禁卫军统领,臣妾一个弱女子,怎能抵抗得了。求皇上垂怜,饶臣妾一命!”   高达怔怔地看着林灵儿,眼底不断地变换着情绪,最后他垂下视线,道:“皇上,娘娘所说不假,是臣强要了娘娘,娘娘并未对不起皇上。”   林灵儿似是没想到高达会是这种反应,有一瞬间的怔忪,随即说道:“皇上,臣妾已经打掉了那个孽种,求皇上看在臣妾也是被逼迫的份上,饶臣妾一次。”   赵韩青瞥了高达一眼,看着他眼底的光慢慢消失,道:“孩子没了?”   “没了,臣妾是被玷污的,那孩子就是孽种,臣妾怎会让他待在肚子里,臣妾早就想这么做了。”   赵韩青转头看向春海,道:“去拿把匕首来。”   春海应声,向门口的锦衣卫要了把匕首,双手呈到赵韩青面前。   赵韩青将匕首接了过来,又递给林灵儿,道:“你去把他阉了。”   “皇上……”林灵儿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赵韩青。   “想死?”赵韩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一句话让林灵儿回了神,犹豫了片刻,便将匕首拿在了手里。她起身走到高达身边,被泪水洗过的眼睛很亮,只是这时看来有几分狰狞,“别怪本宫,要怪就怪你做错了事。”   林灵儿的话让高达彻底认清现实,自嘲地笑了笑,道:“娘娘说的没错,是臣做错事,落得今日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看着高达的眼睛,林灵儿有一瞬间的羞愧,握刀的手也有些迟疑。   赵韩青淡淡地说道:“怎么,舍不得?朕可以成全你们,去地府做一对苦命鸳鸯。”   林灵儿的心脏骤然一缩,慌忙解释道:“没有,臣妾心里只有皇上,只是……只是臣妾不知该如何下手。”   “这个好办。春海,叫人进来,帮娴妃一把。”   “是,皇上。”   春海叫来两名锦衣卫,吩咐他们将高达的裤子褪下,压制住他的身子。   “动手吧。”   赵韩青的催促声,让林灵儿绷紧了神经,不再犹豫,举起匕首就刺了下去。   “啊!”   惨叫声随之而起,高达的脸瞬间没了血色,痛苦地想要挣扎,却被死死地压制着。   鲜血溅到脸上,带着极重的腥味,林灵儿的胃开始翻腾。   赵韩青再次出声说道:“娴妃如此心慈手软,莫不是对他动了情?”   “不是,没有!”林灵儿拼命摇头,再一次抬起手,一下又一下,硬生生砍成了肉泥。   而高达早已昏死了过去。   林灵儿像是魔怔了一般,又一刀刺进了高达的胸膛,高达被剧痛唤醒,在看了林灵儿一眼后,脑袋一歪,彻底没了生息。   看着高达睁大的双眼,林灵儿惊恐地松了手,匕首随即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地响声。   赵韩青不为所动,淡淡地说道:“君无戏言,既然你做到了,那朕就饶你一命。”   林灵儿的眼睛亮了亮,神色慢慢恢复正常。   赵韩青见状嘴角勾起一抹笑,道:“春海,派人送娴妃去辽东,充营/妓。”   林灵儿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急切地说道:“皇上,臣妾是被强迫的,您不能这么对臣妾!”   “强迫?”赵韩青轻笑出声,道:“在你心里,朕很蠢?”   赵韩青说完这句话,不禁有些恍惚,今日早朝司华遥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这样的认知让他心里的怒火更盛,道:“既然你这么耐不住寂寞,朕便成全你,让你尝尝被千人枕万人骑的滋味。”   “不!不要!”林灵儿惊恐地看着赵韩青,哀求道:“皇上,求您饶灵儿一次吧,灵儿知错了,灵儿再也不敢了!”   赵韩青不再理会林灵儿,转头看向春海,道:“还等什么?”   “是,皇上。”   见春海去叫人,林灵儿爬到赵韩青的身前,抓住他的衣摆,哭着说道:“皇上,您让灵儿做什么都可以,求您收回成命,灵儿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赵韩青一脚踹开林灵儿,厌恶地拍了拍衣服,道:“高达是该死,但他比你强,至少他是真的对你动了情,情愿自己死,也要帮你脱罪。只可惜啊,他看错了人,你就是个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贱人!”   “我贪生怕死?我自私自利?”林灵儿终于认清了现实,赵韩青不会放了自己,说什么都是徒劳,她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道:“赵韩青,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若不是贪生怕死,又怎会甘愿做一个雌伏于男人身下的玩物?说到底你还不如我,我至少有人爱,可你只是个任人玩弄的下贱玩意儿。”   “你找死!”   赵韩青伸手扼住了林灵儿的喉咙。   “咳咳……”林灵儿一边咳,一边说道:“赵韩青,你前面那玩意儿还能用吗?是不是和他们一样,已经是个阉人?哈哈,咳咳……”   赵韩青收紧手指,死死地掐着林灵儿的脖颈,直掐得她脸色铁青,两眼翻白,眼看着就要被掐死。   赵韩青突然松了手,林灵儿软到地上不停的咳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想死?没那么容易!你今后的人生会十分精彩,朕会叮嘱他们,好生照顾你。”   “赵韩青!”林灵儿的声音变得凄厉。   赵韩青命令道:“带下去,即刻启程。”   春海应声,让锦衣卫将林灵儿带了下去,并传达了赵韩青的意思。   林灵儿被拖出寝殿,大喊道:“赵韩青,你是废物!任人肆意玩弄的下贱玩意儿,连妓/院的男/妓都不如!”   林灵儿的每句话都像一把刀,狠狠扎进赵韩青的心窝,让他疼,疼得撕心裂肺。   他攥紧拳头,拼命地告诉自己,这只是暂时的,终有一日他会拿回属于自己的,会千倍万倍的将自己所受的屈辱,全部还回去。   只是这一天,到底还要多久,他真的能等到吗?   摄政王府,司华遥刚回到院子,就听下人通报,“王爷,卫公子过来请安。”   司华遥搜索剧情,找到了这个‘卫公子’的信息。这个‘卫公子’名叫华子卫,化名卫桥,是他母妃华琳儿娘家的遗孤,和司南遥是表兄弟。   华子卫的父亲是司南遥的舅舅,当年叛乱开始后,华家便托人送出了怀孕的孙悠悠,也就是华子卫的母亲,和司南遥的身世如出一辙,司南遥因此与他较为亲近,还将他接到了摄政王府。   华子卫在看到司南遥第一眼的时候,就对他一见钟情,只是他怕司南遥接受不了,不敢对他表明心迹,唯恐被他赶走。华子卫利用自己的身份,压制着后院里的那些男宠,谁得宠,他就设计陷害谁。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人命,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后来司华遥被杀,他侥幸逃脱,又迷上了一个戏子,倾尽家财把她娶进门,留下了一儿一女,也算是给华家延续了香火。   说到底他不过是痴迷司南遥过于完美的皮囊,而并非是爱。   看到这儿,司华遥皱紧了眉,对这个还未谋面的华子卫添了几分厌恶,不过现在他要认人,怎么也得让身边的人对号入座才行,“让他进来。”   房门被打开,华子卫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个食盒,来到近前行礼道:“卫桥见过王爷。”   “找本王有事?”   华子卫并未察觉到司华遥语气中的不妥,“三日未见王爷,实在挂念,正巧我做了王爷爱吃的花生酥,便拿过来给王爷尝尝。”   “放着吧,本王还有事要处理,你先退下吧。”   华子卫手里的动作一顿,这才察觉到司华遥语气里的不对,道:“王爷可是遇到了烦心事?卫桥不才,或许能帮王爷分忧。”   “本王的话听不懂?” 第5章   “王爷息怒,可是卫桥哪里做的不对?”   因为他的身份,司华遥对他宠爱有加,还从未用这么重的语气与他说话。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你今年也二十有七,是时候成家了,这几日本王让人准备适龄女子的名单,你挑一个,择日完婚。”   华子卫听得一愣,忙说道:“王爷,您可是答应过我,我的婚事由我做主。”   “本王给你名单,你来定人选,不是由你做主?”   “王爷,我想找个心仪的人大婚,不想和人素未谋面,便定下婚事。”   华子卫原本想说出埋藏心底多年的话,可犹豫过后还是没敢。   司华遥面色一寒,训斥道:“你是华家唯一的骨血,如今到了这个年岁,也该为华家传宗接代,这是你的责任。大婚的事就这么定了,你出去吧。”   虽然他并不认同上面所说的话,但放在这个时代,站在司南遥的立场上,这才是他该有的反应。   “王爷……”   司华遥打断华子卫的话,不耐烦地说道:“不必多说,出去!”   华子卫被吓了一跳,心中生出几分胆怯,到底没再多说什么,行礼道:“王爷息怒,卫桥告退。”   祸害要由祸害配,他已经想好和华子卫大婚的人选,她们都是实打实的反派,祸害了不少人,让他们彼此折磨,省的再去祸害别人。   “来人。”司华遥扬声叫道。   门外的洪阳听到召唤,连忙走了进来,行礼道:“奴才在,王爷有何吩咐?”   “派人去华阳街,把宅子收拾出来,给卫桥大婚用。”   “是,王爷。”   洪阳刚想走,又被司华遥叫住,道:“一切从简。”   洪阳愣了愣,心中有些疑惑,华子卫向来很受宠,在王府的吃穿用度仅次于司华遥,没想到如今要大婚,司华遥却让他一切从简,这其中应是发生了什么事,惹恼了司华遥,才让司华遥对他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是,王爷。”   司华遥用过午膳后,午睡了一个时辰,随后便来到书房准备干活。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他有一瞬间的怔忪,心中暗道:“这朝中大臣是干什么吃的,光领俸禄不干活?这么多奏折,我得看到猴年马月去。”   他刚静下心接受现实,门外又传来通秉声,“启禀王爷,翼王殿下来访。”   司华遥搜索有关翼王的资料,不由一阵头疼,翼王名叫赵明羽,是赵韩青同父同母的弟弟,按说他们是亲兄弟应该同心同力,可事实恰恰相反,赵明羽十分厌恶赵韩青,事事与他作对,他有的,赵明羽也必须有,没有就去明抢。   他认为赵韩青能登上皇位,都是司南遥一手促成,只因赵韩青爬上了司南遥的床。于是他便想方设法地勾引司南遥,只为能取代赵韩青,爬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玩弄赵韩青原本就是为了报复,赵明羽送上门,司南遥自然来者不拒,人玩也就玩了,反正是你情我愿,况且在司南遥字典里就没有负责这两个字。   最让司华遥意外的是,赵明羽竟对司南遥动了真心,在赵韩青抓了司南遥后,还曾动用自己的关系营救,只可惜他怎么斗得过心机深沉的赵韩青,最后的结局是被一杯毒酒赐死。   “进。”抱着认人的目的,司华遥让人进了书房。   ‘吱呀’,房门被推开,赵明羽从门外走了进来,司华遥抬头看过去,不禁挑了挑眉,这赵明羽和赵韩青一点都不像,赵韩青是棱角分明的俊朗,而赵明羽则带着几分女子的柔美,尤其他身上穿着一套鹅黄色的衣服,更有几分阳光少年的感觉。赵明羽今年刚刚十六,说是少年一点不为过。   想到这儿,司华遥又不禁暗骂司南遥是禽兽,因为他那后院十五六岁的孩子还有不少。   赵明羽笑眯眯地行礼,道:“遥哥哥好。”   不得不说赵明羽确实是个会讨人喜欢的孩子,他脸上的笑纯真灿烂,打眼一看就是个没什么心机的。   “嗯。”司华遥淡淡地应了一声,“找本王有事?”   赵明羽绕过桌案,来到司华遥身边,一屁股坐到他大腿上,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撒娇道:“遥哥哥在宫中待了整整三日,羽儿实在想得很,一听闻遥哥哥回了府,便赶紧过来寻遥哥哥。遥哥哥可曾想羽儿?”   司华遥被他一系列的动作弄得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皱着眉头说道:“起来!”   “遥哥哥,羽儿想你,羽儿不要起。”   赵明羽说着就凑了上来,司华遥连忙伸手挡住了他的嘴,不悦地说道:“本王说的话,你当耳旁风?”   赵明羽见状心里一紧,不敢再过多纠缠,委委屈屈地起了身,道:“遥哥哥,你怎么在宫里呆了三日,对羽儿的态度就变了?可是赵韩青说了什么,让遥哥哥对羽儿有了误会?”   司华遥训斥道:“放肆!你可知直呼皇上的名讳是大不敬?”   自他和司南遥发生了关系,司南遥还从未这般与他说过话,这让赵明羽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既委屈又愤怒,道:“我就知道定是赵韩青使得坏,我现在就去找他!”   司南遥确实对赵明羽不错,不过那也只是对喜爱的小宠物的纵容,其实对他没有半分感情。   看着赵明羽气急败坏的背影,司华遥勾唇一笑,他方才就是故意激怒赵明羽,挑拨他与赵韩青的关系,虽然他没什么心机,制造麻烦的能力却是一流,至少能让赵韩青分一部分的精力在他身上。   司华遥心情不错地拿起奏折,却在下一刻皱起了眉头,这好几页的奏折读下来,他竟然没看懂对方想表达的意思。通篇的华丽辞藻,各种引经据典,愣是不说事,这不是在浪费他时间吗?   司华遥又拿起一本奏折,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和上一本有些如出一辙。接连看了几份,司华遥终于恼了,心道:“怪不得古代人的办事效率差,就这种情况不差才怪。”   “来人。”   洪阳听到召唤,连忙走了进来,道:“奴才在。”   “将这些奏折全部退回去,告诉他们,有事说事,能一句话说完的,不要说第二句,再写这些不知所云的东西,本王要了他的脑袋。”   听司华遥语气不对,联想之前赵明羽气冲冲地跑出书房,洪阳自以为是赵明羽惹怒了司华遥,大臣们只是受了无妄之灾,自顾自地替司华遥的突然转变找好了理由,“是,王爷。”   见洪阳收拾奏折,司华遥思量了思量,唯恐那些大臣走极端,补充道:“另外,若有人有事瞒报,甚至不报,让本王知晓,同样治罪!”   “是,王爷放心,奴才一定办好。”   乾坤宫内,赵韩青正在寝殿午休,被折腾了整整三日,即便他身子再好也受不住,更何况还满身伤,急需好好修养,他心里清楚,有个强健的体魄,才是一切的根本。   “本王要见皇上。”   “殿下,皇上正在休息,吩咐不见任何人。”   “放肆!狗奴才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拦本王!”   “王爷息怒,奴才也是奉命办事。”   殿外的吵闹声传进大殿,赵韩青听得一清二楚,却不想搭理。对于这个弟弟他十分头疼,不想着和他同心协力对付司华遥,竟想着和他作对,甚至自荐枕席上了司华遥的床,简直是愚蠢至极!   见三喜守在殿外不肯放行,赵明羽也是无可奈何,毕竟三喜是司华遥的人,赵明羽不敢把他如何,于是大声喊道:“赵韩青,你给我起来,我有话要跟你说,若你不怕丢人,我在这儿说也成。”   赵韩青气极,起身下了床,道:“让他进来。”   三喜闻言将殿门打开,躬身说道:“王爷请。”   赵明羽冷哼一声,抬脚便进了门。三喜不敢怠慢,也跟了进去,他是司华遥的人,自然不能让他们兄弟背着他说话,万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他若不知情,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赵韩青瞥了一眼三喜,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并未多说什么,而是看向赵明羽,道:“你可知这是何处?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赵明羽气鼓鼓地说道:“是不是你在遥哥哥面前说我的不是,让遥哥哥厌弃我?”   赵韩青闻言不禁怒火中烧,很想上前给赵明羽一巴掌,却不想让三喜看戏,强压下心里的怒火,道:“没有。”   “肯定是你,否则遥哥哥怎会维护你,训斥我?”赵韩青说的话,赵明羽压根不信,白嫩的小脸被气得通红,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把娴妃怀孕的事告知遥哥哥,让你有机可趁。”   赵韩青瞳孔一缩,脸色变得铁青,道:“娴妃有孕,是你告知摄政王的?”   “当然!你竟敢背着遥哥哥在后宫找女人,我自然要禀告遥哥哥。”赵明羽理直气壮地看着赵韩青,丝毫不惧他越来越黑的脸色。   赵韩青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上前甩了赵明羽一巴掌。 第6章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殿中回响,赵韩青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一巴掌打在赵明羽脸上。   赵明羽被打得脑袋一阵发蒙,白嫩的脸蛋上浮现出五个清晰的指印,一阵火辣辣的疼。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赵韩青,漂亮的眼睛顿时红了起来,道:“你敢打我!”   “你目无尊长,肆意妄为,朕打你又如何?”   若不是他就这一个弟弟,赵韩青恨不能打死他,省得他给皇室丢人。   赵明羽哭着说道:“母妃临死前,你是怎么答应她的?你说会一辈子护着我,这才过去多久,你就动手打我?赵韩青,你对得起母妃吗?”   赵韩青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若不是朕还记着答应母妃的话,就凭你刚才的所作所为,朕就可以杀了你!”   “你还想杀我?”赵明羽用袖子擦掉眼泪,看向赵韩青的眼神中尽是怨恨,道:“你就是嫉妒王爷对我好,才用尽手段挑拨我们的关系,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王爷以前对我好,以后一定也对我好,咱们走着瞧!”   “赵明羽!”赵韩青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气极的大喊了一声。   三喜见赵明羽离开,也跟着躬身退出殿外,随手关上了殿门。   赵韩青看着紧闭的殿门,顿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好看的凤眼红了起来,委屈地呢喃道:“父皇、母后,儿臣好累,真的好累……”   赵韩青那一巴掌打得相当重,赵明羽的脸颊肿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火辣辣的疼得厉害。他从小到大还从未受过这种委屈,坐在马车里委屈地直掉眼泪,吩咐车夫直接去摄政王府。   看着面前鼻青脸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赵明羽,司华遥有些心虚,若不是他故意挑拨,赵明羽也不会被打成这样。他抬头看向洪阳,吩咐道:“去拿点药过来。”   洪阳应声,转身退出书房。   “遥哥哥,赵……”说到这儿,赵明羽停了下来,想起之前司华遥对他的训斥,于是改口道:“皇上太过分了,居然把我打成这样,呜呜……”   司华遥板起了脸,“他是君,你是臣,你怎能对他不敬,打你也是该的。”   赵明羽委屈巴巴地说道:“遥哥哥,羽儿被打成这样,你都不心疼吗?”   “挨了打就要长记性,以后见了皇上要有规矩,可听懂了?”   司华遥没接赵明羽的话茬,他不是司南遥,不是变态,也不好男色。在他眼里,赵明羽就是被宠坏的孩子,任性自私,不分黑白,不辨是非,只由着自己的性子行事。   “遥哥哥,他能做的,羽儿也能做,比他更乖更听话,你怎么就单单偏心他呢,他到底哪里比我好?”   赵明羽的眼泪说来就来,就跟水做的一样,一点也不像男孩子。   想到赵明羽的下场,司华遥不禁有些心软,“本王问你话,可听懂了?”   见司华遥面露不悦,赵明羽心里一紧,也不敢再耍无赖,乖乖点头,道:“听懂了。”   见春海拿着伤药回来,司华遥吩咐道:“给王爷上药。”   春海应声,走到赵明羽身边。   赵明羽可怜巴巴地看着司华遥,道:“遥哥哥,你给羽儿上药好不好?他笨手笨脚的,会弄疼羽儿的。”   “方才是谁说‘更乖更听话’的?”   这孩子现在还小,缠着他只是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并非对他产生了感情,所以司华遥要和他保持距离,努力让剧情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   赵明羽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反驳的话,不情不愿地让春海给他上了药。   事后,司华遥以公事繁忙为由,打发他离开,这才算清净了下来。   虽然王府后院里有不少男宠,但他们都惧怕司南遥,因为司南遥每每召寝,都会弄得他们满身是伤,一个服侍不到位,还有可能小命不保,他们可不想上赶着。   当然,赵明羽和华子卫是例外,现在赵明羽脸伤了,一时半会出不了门,而华子卫又在为大婚的事烦恼,所以司华遥的日子清净了不少。   转眼一个月过去,司华遥除了上朝,就再没单独见过赵韩青,就算赵韩青主动请,也被他以政务繁忙为由搪塞过去。笑话,他又不是司南遥,又没有那种变态的癖好,(这里是指x虐/待),去见赵韩青只会让他尴尬,他要做的事很多,何必为难自己。   一开始赵韩青会因此感到轻松,可时日一久,便开始忐忑不安,唯恐司华遥真的厌弃了他,被别人取而代之。   这日散朝后,司华遥起身步下御阶,头也不回地走向殿门。赵韩青随即起身,脚步匆匆地追了上去。   待走出奉天殿,赵韩青加快步子,来到司华遥身边,叫道:“王爷。”   司华遥顿住脚步,转头看向赵韩青,道:“有事?”   “王爷,奴有事与你商议,能否随奴去一趟乾坤殿?”   “皇上有事直说便可。”   司华遥现在只秉持一个原则,能摆脱一个是一个,绝对不和这里的人产生任何感情纠葛,所以与司南遥发生过关系的男人,他要尽量远离。   听司华遥这么说,赵韩青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忙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王爷,奴确实有要事与王爷商议,还请王爷屈尊,随奴走一趟。”   司华遥犹豫片刻,便点了点头,想看看他到底想打什么主意。   赵韩青见他答应,悄悄地松了口气,亦步亦趋地跟在司华遥身后,朝着乾坤宫走去。   见两人远远地走过来,门口的内侍慌忙打开宫门,随即躬身候在一旁。   两人相继走进宫门,司华遥径直朝着小书房走去,赵韩青愣了愣,心中的忐忑更甚。自他登基以来,每次司华遥来找他,都会直接进寝殿,每每在他即将释放时,都会突然停下动作,将要说的事说给他听,让他求他继续……他们从未去过小书房。   三喜将书房的门打开,司华遥率先走了进去,赵韩青紧随其后,并亲手将房门关上。   司华遥看着他的动作微微皱起了眉,却也没有阻止,道:“皇上现在可以说了。”   “王爷,您已经许久未曾要过奴了,可是奴哪里做的不好?”   “本王还有事。”   司华遥朝着殿门的方向走去,在想好如何处理他们之前,他可不想和赵韩青有过多的纠葛。   “王爷!”赵韩青快步上前,从司华遥身后抱住了他,“王爷,奴的身子是干净的,除了王爷,奴从未碰过别人,也没让别人碰过。”   赵韩青被司华遥禁锢一年之久,这一年他犹如在地狱,备受折磨,唯一所得就是对司华遥足够了解,就像他了解自己的身子一样。   司华遥察觉身体的异样,连忙按住他不规矩的手,挣开赵韩青的环抱,脸色阴沉地看过去,道:“最好不要惹怒本王,否则别怪朕心狠!”   “王爷,您让奴戴的,奴都戴着,您看看奴。”   赵韩青说着,伸手解开腰带,褪下了身上的衣服。   司华遥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条银色的链子。等他回过神来,赵韩青的身子毫无遮掩地进入他的视线。   为了不让赵韩青心生怀疑,司华遥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强迫自己没有移开视线,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见司华遥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赵韩青忐忑的心稍稍安定了些许,他现在还没有能力摆脱司华遥,为了活命,也为了赵国的江山,他必须忍辱负重,让司华遥迷恋自己,让他对自己放下戒心,这样才能有机可趁。   “赵韩青,本王已经厌了你的身子,不必在本王面前搔首弄姿。”   一句话成功让赵韩青顿住了脚步,也让他白了脸色,他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仰头看向司华遥,道:“王爷,奴是否哪里做错了?若是有,奴给王爷赔罪,王爷让奴做什么,奴都愿意,求王爷再给奴一次机会!”   赵韩青跪坐在地上,和司华遥刚穿来那天一样,赵韩青真的很懂如何利用自己的身体,即便是司华遥这种直男,也看得一阵口干舌燥,若是原主司南遥,此时怕是已经扑上去了。   司华遥没说话,径直打开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待出了门,他才松了口气,暗自嘀咕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居然觉得一个大男人的身子很美……   三喜瞥了殿内一眼,随即关上了殿门。   赵韩青看着被关上的殿门,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他竟这么快便厌了,那自己该怎么办?他会杀了他,扶植赵明羽上位?还是干脆自己当皇帝?   不过短短一年,他便如废物一样被丢弃,连他最后的倚仗都没了作用,那他还有什么?他竟还想借此魅惑他,给自己、给赵国谋一条出路,现在想来是多么可笑!   赵韩青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身子止不住地打着颤,冷,彻骨的冷,黑,睁着眼睛却看不见一丝光亮。   “父皇、母后,儿臣……撑不下去了,对不起,对不起……” 第7章   ‘吱呀’,殿门被人推开,赵韩青看了过去,只见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因为迎着光,他看不清那人是谁,直到殿门被关上,他才看清来人是去而复返的司华遥。   司华遥看着蜷缩在地上,满脸泪痕的赵韩青,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终究是现代人,没有那么狠的心肠,所以他又回来了。   司华遥蹲下身将散落一地的衣服拾了起来,裹在赵韩青身上,道:“你不是恨我吗?你不是想从我手中夺回属于你的东西吗?怎么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赵韩青怔怔地看着司华遥,以往厌恶的怀抱,此刻竟是这般温暖,甚至让他有些贪恋。明明是他将自己推进了地狱,让他受尽屈辱,受尽折磨。可如今也是他,将他从绝望的黑暗中,一把拉了出来。   “王爷……”赵韩青轻声呢喃着。   “本王已经厌倦了你的皮肉,看着你逆来顺受,本王觉得很是无趣。”   赵韩青似是回了神,死死地抱着司华遥的身子,就好似他一松手,人就不见了一般。   “王爷,您喜欢奴变成什么样,奴就变成什么样,只求王爷不要厌弃奴。”   “你不是想杀本王吗?本王给你机会。明日起,本王会命人将奏折先送到御书房,待皇上披红后,本王再过目。若无错处,本王会让人照办。”   “王爷……”   赵韩青看着司华遥一阵发怔,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   “本王会将三喜等人召回身边,你的贴身内侍,你自己选。不过春海和三喜的职位不变。皇上,让本王看看你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王爷,奴不要这些,奴只想留在王爷身边。”赵韩青的脑袋清醒了过来,他以为司华遥这么做,是为了试探他,所以才会这么说。   司华遥怎会不清楚他心中所想,道:“本王只给你一次机会,你来二选一,要么继续出卖皮肉,取悦本王;要么按照本王方才所说,让本王看看你的实力。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赵韩青看着司华遥的眼睛,漂亮的凤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他不确定这是否为司华遥的阴谋,若是,那他就只有被取代这一条路。若不是,那他不仅可以参政,还能发现自己的势力。权衡再三,赵韩青依旧无法做出决定。   “脱掉衣服很简单,若想再一件一件地穿回去很难。”司华遥松开赵韩青的身子,起身说道:“本王给你考虑的时间,明日早朝后,你再给本王答复。”   该说的都说了,司华遥没再逗留,转身离开了乾坤宫。   赵韩青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坐在地上发呆,耳边还萦绕着司华遥的话,他想不明白,司华遥为何要这么做。若他不回来,说不准自己的精神便已崩溃,再不会对他构成威胁。但他为何要回来?又为何给他发展势力的机会?   坐上马车的司华遥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不是司南遥,不能共情他的国仇家恨,反而对赵韩青升起了怜悯之情。在他看来,赵韩青是个刚刚成年的孩子,不该受到这样的虐/待。只是这样做的后果,是给自己找招了个大麻烦,他以后要更加小心地应对。   司华遥长出一口气,虽然麻烦了些,但至少能做到问心无愧,总比为了活命不择手段的好。   午睡时,司华遥做了个梦,梦里他来到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除了四面白色的墙外,什么都没有。确切地说,它是一个绝对封闭的空间,没有门窗,甚至连条缝隙都没有。   时间一长,司华遥的平静被打破,大声喊道:“有没有人啊?放我出去!”   “司华遥。”   身后突然响起说话声,吓了司华遥一跳,本能地转身看过去,只见身后站着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不,应该说和司南遥长得一模一样。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是司南遥,这里是我的意识空间。”   “你的意识空间?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司华遥困惑地看着他。   “因为你的意识现在在我体内。”   司南遥这话不仅没为司华遥解惑,反倒让他满肚子疑问,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进入你的身体?”   “因为我们灵魂的契合度最高,是我召唤你来到这个世界。”   司华遥听后很是无语,不满地说道:“你凭什么召唤我过来?你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在你的世界,你已经死了。”   司华遥闻言一愣,随即说道:“我怎么可能死了,你骗我!”   司华遥挥挥手,他们中间突然升起一块屏幕,正上演着他来这里之前的画面。   喧闹的酒吧里,年轻的男女疯狂地扭动着身子,发泄着他们过剩的精力,而他自己则坐在吧台前,一杯一杯地灌着酒,就在他喝得醉醺醺的时候,一个身穿红色包臀裙的女人坐到了他身边。   “帅哥,你看着有些眼熟,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   “关你什么事?你谁啊?”   “帅哥,相遇就是有缘,不如请妹妹喝杯酒?”   “想喝酒就自己买,我凭什么请、嗝、请你。”   司华遥说完便倒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   女人将司华遥身边的酒一饮而尽,随后便朝身后招了招手,从人群中走出一个男人,将司华遥扶了起来,和女人一起离开了酒吧。这一切都被酒保看在眼里,但他并未阻拦,继续手里的工作。   两人将司华遥带上车,将他身上翻了一遍,找到他的手机,用指纹解开了密码,登入他的手机银行进行转账。然后把他身上的衣服扒光,用手机拍了很多照片,最后将他扔在了马路上。   寒冬腊月,他身上只有一件内裤,被活活冻死在街头。   看着画面中来来往往的警察,司华遥一阵发怔,一时无法接受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   司南遥开口说道:“在那个世界,你已经死了,所以我才能召唤你来到我的世界。”   “我死了……”司华遥蹲下身子,两手用力地耙着头皮,眼眶慢慢变红,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自嘲地说道:“没想到啊,我竟然是这样死的,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司南遥没有打扰他,给他平缓情绪的时间。   过了许久,司华遥终于恢复平静,抬头看了司南遥一眼,随后一屁股坐在了墙边,道:“你为什么召唤我?”   司南遥走到他身边坐下,道:“我累了,不想再继续下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南遥看了司华遥一眼,幽幽地说道:“其实我已活了三世。第一世,我像书中所写,在赵韩青登基十年后,死在了他手里。可再睁开眼后,我发现我重生了,得知了所有剧情,于是我冷眼旁观所有的一切,在赵韩青自以为可以除掉我时,再狠狠地报复他,将他所经营的势力全部屠杀殆尽,看着他眼底的光一点点泯灭,最后将他折磨致死。我第二世比第一世多活了许多年,却日日被噩梦折磨,活得一点也不快活。”   见他停了下来,司华遥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那第三世呢?”   “第三世,我不想再被噩梦折磨,又不想被赵韩青所害,于是一边将他软禁在身边,一边剪除他的羽翼,让他至死都在我的掌控之下。后来我渐渐发现,我竟真的爱上了他,但我放不下国仇家恨,依旧每日折磨他,他也因此恨我入骨。直到他大限将至,我终于袒露心声,他说他恨我,恨不能将我挫骨扬灰,并在临死之前诅咒我,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他死后,我日日思念,备受煎熬,没多久便也死了。”   “你们……”听完他的讲述,司华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司南遥长出一口气,道:“我累了,不想再折磨他,也不想再折磨自己,所以便召唤了你,代替我走下去。”   “你不能放下仇恨,化解你们的恩怨吗?”   “那可是灭国之仇,司南皇室一百多口被屠戮殆尽,他们的人头在城门口被示众了三日,你让我如何放下?复仇是我的使命,也是我存在的意义。”   司华遥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劝慰,他没经历过国仇家恨,不能产生共情,便不能劝别人放下屠刀。   “你是司华遥,不是司南遥,没有国仇家恨,才能化解这段恩怨。”   “这就是你召唤我来的目的?”   司南遥点点头,道:“我和他之间没有谁对谁错,只是彼此立场不同,注定是你死我活的下场。”   “那我来了,你会怎么样?继续留在意识、空间?”   司南遥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大概会消失吧。”   “会消失的意思是……”   “魂飞魄散。”司南遥笑了笑,道:“一具躯体容不下两个灵魂。”   司华遥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其这样痛苦的轮回,死亡与我来说,是解脱。”   “你就不怕我像你第二世一样,依仗熟知剧情的优势,将赵韩青杀死在摇篮中?”   “若你今日不折返小书房,你就见不到我。”   司华遥一愣,随即说道:“如果我没回去,我会怎样?” 第8章   “这已经不重要了。”   司南遥没有回答,司华遥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看着面前天使般的面孔,司华遥心里一阵阵发寒,差点忘了他是手握生杀大权的摄政王,死在他手里的人不计其数。而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与那些死人的区别就在于自己对他还有点用处。   看出了他的紧张,司南遥笑了笑,道:“你不用这么紧张,过不久我就会彻底消失,今后不会再对你产生威胁。”   “你就不怕我在你消失后,违背你的意愿,杀了赵韩青?”   “你本性善良,又对他生了怜悯之心,你不会再对他不利。”   “但他不知道这具身体里换了芯子,依旧对我恨之入骨,就算我不对付他,他也会和书里写的一样,想方设法的杀了我。为了保命,我只能拿起武器对准他。”   “你熟知剧情,又握有权利,他现在不过是个刚会飞的雏鸟,对你构不成威胁,你还有机会与他和解。若你杀了他,或者他杀了你,你会和我一样,陷入这个痛苦的轮回,除非你与我一样,能召唤一个与你灵魂契合的人过来取代你。”   看着司南遥那张有恃无恐的脸,司华遥狠狠翻了个白眼,“这么说我必须想办法与他化解恩怨,没有第二条路选择?”   司南遥点点头,道:“我相信你可以。”   “我谢谢你!”司华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司南遥不在意地笑了笑,道:“你不必心存怨念,这趟异世之旅,注定会很精彩,你会体验不一样的生活方式,从中学到很多东西,也会得到很多东西。即便你在这里死后,只要不是死在赵韩青手里,都会正常去轮回,转世投胎。”   “你为什么不再努力一下,或许你们能化干戈为玉帛呢?”   司南遥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爱过吗?”   司华遥的脑海中浮现李琳的脸,落寞地点了点头。   “我背负的东西太多,注定无法放下,每每和他在一起,我都很矛盾,一边是爱,一边是恨,很煎熬,也很累……若他对我也有情,或许还有可能,但他不爱我。”司南遥转头看向司华遥,道:“在看到你时,我便有种直觉,你能终结这场悲剧。”   “你太看得起我了。”   “我看人一直都很准。”   “王爷,您可醒了?”   朦胧中听到一声叫唤,司华遥猛地睁开眼睛,头顶是熟悉的床帐,耳边传来司南遥若有似无的声音,“再见。”   司华遥一怔,心情有些复杂,司南遥这个人真是让他很难评价。说他坏,他爱护百姓,严惩贪官,励精图治,他把持朝政的这十年,赵国的国力日渐强盛,百姓的日子也一年好似一年。若他好,赵国的满朝文武绝对不答应,光是死在他手里的官员就不止三位数,更何况他还有X虐/待的癖好。   他对赵韩青是真的爱得深沉,否则也不会宁愿魂飞魄散,也要化解这段恩怨,只是这份爱掺杂了太多东西,不说赵韩青,换做谁都接受不了。   “王爷,您可醒了?”殿外传来春海的声音。   司华遥坐起身,捏了捏有些胀痛的眉心,道:“何事?”   “回王爷,户部尚书梁显梁大人,兵部右侍郎邝冉邝大人,有要事求见。”   司华遥微微蹙眉,道:“让他们到书房候着,本王这就来。”   “是,王爷。”   司华遥起身下床,拿了件外衫穿上,随即出了房门。   洪阳见状行礼道:“奴才参见王爷。”   司华遥应了一声,径直走进书房。   书房里候着的两人见他进来,连忙行礼道:“臣梁显(邝冉)参见王爷。”   “起吧。”司华遥来到桌前坐下,道:“说吧。”   梁显和邝冉对视一眼,开口说道:“王爷,郑州灾民冲击官府,打杀官府差役,抢劫赈灾粮,致数名官员被杀,损失赈灾粮五千石。”   司华遥眉头皱紧,道:“可知缘由为何?”   “回王爷,郑州知府派人来报,领头灾民是当地山匪伪装,城中灾民被煽动,趁机而上,官府的差役唯恐误伤灾民,束手束脚,才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司华遥搜索原剧情,发现确实有山匪伪装灾民冲击官府一事,不过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实则是官匪勾结,打赈灾银的主意。而这个胆大包天的人,就是郑州知府梁邱。   “山匪竟猖獗到去府衙抢掠,郑州诸官是干什么吃的?”   两人闻言慌忙跪在了地上,齐声说道:“王爷息怒。”   司华遥抬头看向春海,吩咐道:“去叫胡逸过来,本王有事吩咐。”   “是,王爷。”春海领命,转身离开书房。   “河南都司是谁驻守郑州?”司华遥看向邝冉。   邝冉连忙答道:“回王爷,是河南都司都指挥佥事吴非。”   “吴非?”司华遥在脑海中搜索这人的资料,吴非此人是贫民出身,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全靠他一拳一脚打拼而来。虽然也曾做过几件糊涂事,但相较于大多数官员还是好的。再加上他自始至终保持中立,倒是一个可用之人。   “除郑州外,河南其他地界赈灾是否顺利?”   “回王爷,河南此次受灾严重,官府粮仓里的粮食可谓是杯水车薪,再加上道路难行,周边州县征集的粮食短时间内很难运达,故而此次赈灾并不太顺利。”   “若能顺顺利利完成,本王还要你们这些官员作甚?有困难,便想办法解决困难,无论如何也不能出现大批灾民饿死的情况,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王爷。”   “河南大灾,无数灾民流离失所,本王实在痛心。即日起,减少宫中、王府各项开支,非必要不举行宴会、祭祀。若在此期间,有人胆敢搞小动作,本王不介意给他们放放血。”   “是,王爷,臣等遵命。”   “退下吧。”   “臣等告退。”   两人离开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胡逸便来到了摄政王府。   “臣胡逸参见王爷。”   “起吧。”司华遥将郑州发生的事,简要地说了一遍,道:“你带人去郑州一趟,暗查此事,尤其注意郑州知府梁邱。”   “王爷是怀疑梁邱与此事有关?”   “那可是郑州府,不是穷乡僻壤,区区山匪怎敢去府衙抢掠,若说这其中没有隐情,本王不信。”   “是,臣明白了。”   “另外,在查实此事后,你可去找都指挥佥事吴非,协助他剿匪,务必将郑州附近的山匪剿灭。”   “是,臣遵命!”   “事情紧急,若无其他事,便即刻启程吧。”   “是,臣告退。”胡逸没再多说,转身离开摄政王府。   司华遥看看面前的奏折,道:“来人。”   春海听到召唤,连忙走了进来,道:“奴才在。”   “帮本王束发。”   “是,王爷。”   春海去拿了发冠,小心地为司华遥束发。   “奴才参见公子。”门外传来洪阳的声音。   “王爷可在书房?”声音有些陌生,至少司华遥还从未听过。   “在。”   “劳烦公公通传一声,我有事求见王爷。”   “公子稍候。”话音落下,洪阳躬身走了进来,道:“王爷,怜公子有事求见。”   能被这么称呼的,大抵是后院里司南遥的那些男宠,司华遥立即搜索名字中有‘怜’字的,很快便找到了这个人,他全名叫宫怜,是刑部右侍郎宫申的庶子,去年宫申犯了事,虽然事不大,但以司南遥阴晴不定的性子,谁也说不准会不会因此丢了命,便将宫怜送到了司南遥的床上,这才保住了自己。   宫怜虽然是庶子,却颇有才名,再加上温润如玉的长相,很受京中贵女的欢迎,只是没想到竟被亲生父亲当成玩物,送到了司华遥的床上,而且唯恐他不情愿,宫申还给他下了药。   当宫怜恢复神智,得知发生了什么事后,不禁心如死灰,几次自尽不遂,事后还被司南遥狠狠折磨,仅仅三个月,便将他身上的棱角磨平,和后院里的那些男宠一样,变得逆来顺受。   “让他进来吧。”   得到应允后,宫怜低着头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行礼道:“宫怜参见王爷。”   司华遥上下打量宫怜,确实长得不错,再加上温文尔雅的气质,给他加分不少,年纪看上去二十多岁,应该是自他来这个世界以来,见过司南遥的男宠中年纪最大的一个。   “何事?”   “回王爷,侍郎府传来消息,说是娘亲病了,怜想回府探望,还请王爷允准。”宫怜说话时始终低垂着头,司华遥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紧握的双全暴露了他的紧张。   “若真如此,回府探望也是应该。”司华遥看向春海,吩咐道:“去库房看看,拿些药材给他带上。”   春海瞥了一眼宫怜,应声道:“是,王爷。”   宫怜一怔,没想到竟这般顺利,随即回过神来,道:“多谢王爷。”   “王府的药材不少,若有需要,便直接和春海讲便可。”   宫怜下意识抬头看向司华遥,他这是在为自己撑腰吗? 第9章   宫怜的母亲本是宫申的贴身丫鬟,身份卑微,时常受人欺负。宫怜懂事很早,明白只有自己足够优秀,才能让他们母子的日子好过些,所以他刻苦读书,笔耕不辍,终于换来了宫申的注意,不曾想庶子到底是庶子,与宫申来说就是交换利益的工具。   自宫怜被送进王府,他娘的日子越发难捱,前几日病了,竟没人给她请大夫,若不是府中的一个家丁看她可怜,来摄政王府传了信儿,他母亲怕是挨不了多少时日。   以他对司华遥的了解,宫怜以为自己会白跑一趟,已经做好了苦求的准备,却没想到事情竟会这般顺利,而且司华遥还让春海给他准备药材,让他带回侍郎府。若被侍郎府的人得知此事,定会认为他在摄政王府很是受宠,有了摄政王为他撑腰,那他们便不敢再小瞧他,他娘在侍郎府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无助的宫怜仿佛被注入了勇气,让他不禁红了眼眶,感激道:“谢王爷恩典。”   司华遥见他如此,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道:“去吧。”   “是,怜告退!”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你进宫一趟,派个御医去侍郎府。”   洪阳一怔,随即应声,紧跟着离开了书房,快步追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宫怜来到了侍郎府门口,身边的随侍上前叫门。守门的侍从听闻是宫怜,脸上皆露出轻视的神情。   “原来是怜公子回来了,劳烦怜公子稍候,我去通秉一声。”   这侍从叫福禄,是春海临时给宫怜安排的,虽然年纪小,却是春海的徒弟,办起事来干净利落,将来是要接春海的班。方才门房的神情被他看在眼里,心里不禁有些恼,摄政王府的人竟被这般对待,他绝对不能忍。   “公子来之前,王爷千叮咛万嘱咐,要公子在天黑之前回府,若是要通秉的话,劳烦快点。”   听福禄这么说,门房心里一紧,若真如他所说,那宫怜定是很受宠,摄政王宠爱的人,他们可不敢得罪,慌忙去禀告。   没过多大会儿,侍郎府的大门便被打开,侍郎夫人刘氏在一众丫鬟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不是说三公子回来了吗?人呢?”刘氏看着门口的马车,眼底满是不悦。   “我们家公子还在车上。”福禄抬头瞧了瞧刘氏,道:“不知这位夫人是?”   刘氏身边的丫鬟闻言立时变了脸色,怒斥道:“放肆!小小侍从竟敢如此对夫人说话,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福禄丝毫不惧,“奴才的身份确实不高,但我家公子是王爷面前的红人,你们敢如此怠慢,就不怕王爷怪罪?”   “你……”   “不得无礼!”刘氏打断青鸾的话,“摄政王府的贵客岂能怠慢。”   侍女连忙认错,“是,夫人,奴婢知错。”   刘氏仔细打量着福禄,见他神色淡然,没有半分做奴才的卑微,心中不禁猜测他的身份,摄政王权势滔天,她可不敢得罪。   “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奴才福禄,见过夫人。”   福禄行礼,是因为不想让人说摄政王府出来的奴才不懂礼数。   “福禄?”刘氏愣了愣,好似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笑着说道:“今日你们家公子回府,算是回娘家,别在外面呆着了,赶紧随我进府吧。”   ‘回娘家’三个字说出来,对宫怜一个男子来说是羞辱,福禄怎能听不懂,不过正事要紧,他不想多做计较。   “夫人说的是,奴才这就去请公子,还请夫人稍候。”   福禄来到马车前,道:“公子,侍郎夫人亲自来接,您该下车了。”   马车里隔音效果不好,宫怜将两人方才的对话听得清楚,不禁一阵冷笑,慢悠悠地下了马车,来到近前行礼道:“母亲。”   刘氏状似亲近地将他扶起,笑着说道:“怜儿回来,怎么不派人通知一声,我好让人准备准备。 ”   “宫怜听说姨娘病了,心中担忧,便禀告王爷过府探望。王爷心疼宫怜,便让宫怜带了些药材过来。对了,还有御医,王爷不放心,专门派了御医过来诊治。”   娘亲病着,宫怜没工夫在这儿跟她废话。   刘氏闻言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叹了口气道:“崔姨娘确实病了,看了好些大夫也没见起色,我正为此事发愁,琢磨着派人去王府寻你,你就来了。”   “劳母亲挂心。”宫怜不置可否地客气了一句,随即说道:“母亲,我们有话还是进府再说吧,我实在担心姨娘的身子。”   刘氏装模作样地自责道:“你瞧我,见你回来心中欢喜,竟失了礼数,快快快,咱们进府。”   宫怜跟着刘氏进了正门,马车则从侧门赶了进来。   进府后,福禄招呼人将东西卸了下来,随即看向宫怜,道:“公子,姨娘的院子在何处,奴才让人将东西送过去。”   宫怜随即看向刘氏,道:“母亲,孩儿担心姨娘的病情,就先去姨娘院子里看看,待安顿好以后,再去拜见母亲。”   刘氏看看福禄,又看看身后侍从手里捧着的东西,心里有些不悦,脸上的笑意也消减了几分,道:“你担心崔姨娘是应该的,我心里明白,只是崔姨娘最近不是病了嘛,若是在原来的院子不利于养病,我便做主给崔姨娘换了个院子,还是让我带路吧,正好也看看她今日是否好些。”   “那就劳烦母亲了。”   若不知真实情况,还真会被她蒙蔽,如今宫怜只觉得恶心。只是他不在府上,不能时时在娘亲身边,未免他走后,刘氏报复在娘亲身上,宫怜也只能忍气吞声。   刘氏在前面带路,众人来到了梅园,这里是除了刘氏的海棠园外,侍郎府最好的院子。   崔姨娘方才被一群丫鬟连拉带拽地拖到了梅园,又是给她梳洗,又是给她上妆,三小姐宫淑儿还威胁她不要乱说话,否则就要她好看,她这才知道原来是他的儿子宫怜回府了。   自宫怜被送去摄政王府,已两年有余,她也有两年未曾见过儿子,这次的病来势汹汹,刘氏不仅拦着不给她请大夫,还让人克扣她的吃穿用度,她身边的丫鬟熬不住,都各自寻了新主子,离她而去,那小的不能再小的院子只剩她一个人,竟显得空荡荡的。她还以为这辈子再不能见宫怜一面,没想到他竟在这时回了府,一时间情难自已,忍不住落下泪来。   宫淑儿不耐烦地吼道:“哭什么哭!你那卑贱的儿子又没死,你给谁哭丧呢?”   “三小姐,你怎能如此说话,怜儿好歹是你兄长!”   她受什么委屈都没关系,但就是听不得他们侮辱宫怜。   “给人暖床的腌臜玩意儿,本小姐可没那样的兄长。崔姨娘,我警告你,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最好心里有个数,否则我定要你好看!”   “怜儿自幼聪慧,小小年纪就考上了举人,若不是……怜儿怎会如此?你们不知高级便罢了,还出言侮辱,简直是白眼狼!”   宫怜就是崔姨娘心里的一根刺,每每想起都会心痛不已,宫淑儿方才说的话,直接戳到她的痛处,让她无法容忍。   “你敢骂我?”宫淑儿不敢置信地看着崔姨娘,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人,竟敢出言辱骂她。   “宫淑儿,你任性跋扈,自私自利,一无是处,给怜儿提鞋都不配!”   ‘啪’,宫淑儿扬手就打了崔姨娘一巴掌,气急地说道:“贱人,你以为你是谁,敢辱骂我?你自己下贱,爬了我爹的床,你生的儿子也下贱,只配拉出去卖屁股。”   “宫淑儿,我跟你拼了!”崔姨娘起身就朝宫淑儿扑了过去。   众人刚进院子,就听到一阵吵嚷声,宫怜的脸色十分难看。刘氏见状心里‘咯噔’一声,未免宫淑儿说出更难听的话,也唯恐她吃了崔姨娘的亏,加快脚步走进了屋子。   “淑儿!”   刘氏进门,只见宫淑儿被崔姨娘压在身下,相互撕扯着头发。刘氏一见自己的女儿被压制,怒火‘轰’得一声直冲脑门,忘了身后还跟着宫怜,冲上前一脚踹在崔姨娘的肩上。   崔姨娘被踹倒在地,疼得‘哎呦’一声。刚刚吃了亏的宫淑儿,爬起身就要骑在崔姨娘的身上。   “住手!”宫怜的一声大喝,让在场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听到熟悉的声音,崔姨娘猛地抬头看了过去,心心念念的儿子就在眼前,眼泪瞬间湿了眼眶,道:“怜儿……”   宫怜见状也跟着红了眼眶,快步走到崔姨娘的身边,将她扶了起来,哽咽道:“娘,孩儿回来了。”   崔姨娘伸手轻抚宫怜的脸,喉咙仿佛被堵了什么东西,明明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宫怜跪在了崔姨娘身前,哭着说道:“姨娘,孩儿回来晚了,孩儿不孝!”   崔姨娘的眼泪也涌出眼眶,缓了好半晌才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贱人!你敢打我!” 第10章   “贱人,你敢打我!”   不和谐的声音蓦然响起,宫淑儿愤恨地看着崔姨娘,从来都是她欺负别人,还从未被人骑在身上撕扯,怒火让她失去了理智。   听宫淑儿嘴里不干不净,宫怜的脸色沉了下来,将崔姨娘挡在身后,道:“宫淑儿,你是侍郎府的小姐,竟如市井泼妇一般,简直是贻笑大方!”   刘氏自然不能让宫淑儿吃了亏去,“宫怜,你怎么说话呢,淑儿可是你的亲妹妹!”   “啧啧。”   福禄出声打断了现场的剑拔弩张,就好似一盆凉水,从头到脚地浇在刘氏身上,让她发热的脑袋顿时清醒了过来。   “怜儿,淑儿年纪小,说的话都当不得真,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刘氏调整脸上的表情,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宫怜明白刘氏为何变脸,却不打算再忍气吞声,道:“母亲,您是否忘了,宫淑儿去年便已及笄。况且,就算姨娘是妾室,也容不得她一个晚辈如此欺辱!”   先是被崔姨娘打,后又被宫怜骂,宫淑儿不禁怒火中烧,早忘了之前刘氏的叮嘱,指着崔姨娘和宫怜,道:“娘,他们一个下贱的妾室,一个卑贱的庶子,竟欺负到正室、嫡女头上了,若咱们今日忍气吞声,传出去还怎么在京都行走?”   福禄似笑非笑地扫了众人一眼,出声说道:“公子,这侍郎府的家教,真是让奴才大开眼界!好在公子品性好,否则也不会受王爷宠爱。”   “你……”   “淑儿!”刘氏连忙打断宫淑儿的话,训斥道:“崔姨娘是老爷的妾室,也是你的长辈,你怎能如此与她说话,真是没大没小,快向崔姨娘和你三哥赔个不是。”   宫淑儿不敢置信地看着刘氏,道:“娘,我是嫡女,你让我给一个妾室赔不是?”   刘氏给宫淑儿使眼色,可她根本领会不到自己的意思,不得已刘氏只能将目标转向崔姨娘,道:“崔姨娘,淑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她性子是骄纵了些,说话也有些口无遮拦,但她心地不坏,你就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原谅她这一次,如何?”   “不坏?”崔姨娘讥诮地笑了笑,道:“宫淑儿娇纵跋扈,心狠手辣,府中被她打死打残的下人大有人在。我虽只是妾室,好歹为老爷生养了孩子,你们平日里对我非打即骂,还克扣我的吃穿用度,我病了这么久,你们却拦着不让请大夫,是何居心你们心知肚明!”   “崔姨娘,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别说是老爷的妾室,就是府里的下人,但凡病了的,哪个没请大夫?”刘氏变了脸色,狡辩道:“你不能因为方才我情急之下踢了你一脚,你就刻意诬陷我!”   “我诬陷你?咳咳……”崔姨娘被气得咳了起来。   宫怜见状连忙替她顺气,焦急地说道:“姨娘,您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崔姨娘唯恐宫怜担心,想要强迫自己停下来,却越咳越厉害,突然喉头一热,一口血咳了出来。   宫怜一怔,不禁大惊失色,“姨娘,您怎么样,您千万保重身体!太医,王爷给您请了太医,马上就到,您千万不能有事!”   崔姨娘安抚地拍了拍宫怜的肩膀,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止住了咳嗽,“怜儿,娘没多少时日了,与其憋屈到死,不如痛痛快快地说出来。”   “不会的,不会的!”宫怜红了眼眶,道:“娘,太医定能治好您的病,您千万放宽心!”   “怜儿,对不住,是娘没用,娘没能保护好你……”崔姨娘两眼含泪地看着宫怜。   “娘,王爷对孩儿很好,还让孩儿给您带来了药材,都是十分珍贵的药材,王爷还说了,只要能治好娘的病,需要什么药材,就取什么药材,您的病一定能治好。”   虽然宫怜这么说,但崔姨娘心里还是不好受,堂堂男儿理应顶天立地,努力闯出一番事业。宫怜却被宫凡当成玩物,送到了摄政王的床上……就算他再受宠,也逃不开被戳脊梁骨的下场,他这辈子已经毁了,而她什么都做不了,怎能不愧疚。   “怜儿……”   崔姨娘的眼泪就好似断了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她有很多话想说,可是碍于宫怜身边都是王府的奴才,若她的话传到摄政王的耳朵里,那便是害了宫怜,所以她只能看着宫怜默默流泪。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通禀声,“夫人,宫中有太医过府,言是摄政王所派,为三姨娘诊病。”   刘氏闻言心里一紧,之前对宫怜是否得宠还有怀疑,现在太医果真来了,足以说明宫怜在王府的地位。   “请太医。”   “是,夫人。”   刘氏再次扬起笑脸,道:“崔姨娘,怜儿说的没错,太医都来给你诊治了,病定然会好的。”   崔姨娘擦擦眼泪,冷声说道:“我这病是心病,太医医不好,夫人不是最清楚吗?”   “崔姨娘,你这话是何意?”刘氏瞥了一眼旁边的福禄,道:“自从宫怜跟了王爷,崔姨娘便闷闷不乐,甚至因此与老爷生了嫌隙,难道崔姨娘是对王爷不满?”   刘氏这话说的格外阴毒,是想挑拨司华遥和宫怜的关系,看宫怜母子对她们的态度,即便宫怜再受宠,她们也捞不到好处,说不准宫怜在司华遥枕头边吹吹风,她们就得活受罪,还不如让他失宠。毕竟是个玩物,只要宫凡不犯错,相信司华遥也不会对他们如何。   “我没有。”崔姨娘一听顿时慌了神,连忙辩解道:“刘氏,你好狠毒的心思,看着怜儿受宠,我又与你不和,便想要挑拨王爷和怜儿的关系,你平日里欺辱我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想置我们于死地,简直欺人太甚!”   刘氏还想分辨,去听门外传来脚步声,门外的丫鬟进来通报,太医已在门外。   “请太医进来。”刘氏虽然心不甘情不愿,还是发了话。   太医进了门,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道:“诸位见礼,下官奉王令来侍郎府看诊,不知是哪位?”   “是我娘。”宫怜率先开口。   福禄走上前,笑着说道:“徐太医,好久不见。”   徐超一看是福禄,连忙陪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公公,这里人太多,下官没留意,还请公公见谅。”   “徐太医客气了。王爷派太医来,是给怜公子的娘亲看诊,就是这位夫人。”福禄将徐超的视线引到崔姨娘的身上。   “哦哦,原来是这位夫人,下官有礼了。”   崔姨娘见状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回礼道:“崔氏见过大人。”   福禄转头看向刘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夫人,这里人太多,不易看诊,还请夫人让个地方。”   刘氏见徐超对福禄都是一脸赔笑的模样,明白这福禄在摄政王府的地位定然不低,自然是不敢得罪,笑着说道:“公公说的在理,那妾身就不打扰太医看诊。”   “多谢夫人体谅。”福禄见刘氏很识时务,便没再多说什么。   刘氏看向宫淑儿,示意跟她离开。宫淑儿虽然蠢,却也看出不妥,愤愤地瞪了崔姨娘一眼,转身跟着刘氏离开了。   徐超见状笑着说道:“夫人请坐,下官好给您把脉。”   “多谢大人。”   崔姨娘整理了一下衣衫,来到窗前坐下,主动伸出了右手。   徐超坐在她的下首,从医药箱中拿出脉枕,手指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认认真真地听着脉。   媳!   两母女刚刚走出院子,宫淑儿便上前拉住了刘氏,愤愤地说道:“母亲,方才那贱人骑在我身上,撤掉了我许多头发,现在头皮还疼呢,难道就这么算了?”   刘氏回头看了一眼梅园,道:“现在她有摄政王府的人撑腰,我们便是再不甘,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母亲,他们一个妾室、一个庶子,竟其在我们头上,女儿心里憋屈。”   见宫淑儿红了眼眶,刘氏上前哄道:“你说你傻不傻,为这点子小事哭,值当的吗?娘是说她现在有摄政王的人撑腰,又没说她永远有人撑腰,待他们走了,你想怎么报仇,还不随你。”   宫淑儿眼睛一亮,随即又皱紧了眉头,道:“可宫怜受宠,若我们这么做,会不会被摄政王问罪?”   “你啊你,终于肯动脑子了。”刘氏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崔姨娘和宫怜都好对付,难办的是宫怜身后的摄政王。摄政王权势滔天,文武百官哪个不畏惧,每次上朝都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唯恐一不留神就没了。有他撑腰,别说我们,就是你父亲,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宫淑儿又皱紧了眉头,道:“那我们该怎么办?难不成以后都要看那个贱人的脸色过日子?”   刘氏摇摇头,道:“自然不是。要对付一个人,就要抓住他的要害,崔姨娘的要害就是宫怜,而掌控宫怜生死的是摄政王,只要我们想办法挑拨他们的关系,让宫怜失宠,根本无需我们动手。”   “可我们根本见不着摄政王的面,又该如何挑拨他们的关系?”   刘氏不答反问,道:“崔姨娘为何每日以泪洗面?”   “还能为何,自己的宝贝儿子去当了男宠,她不哭才怪。”宫淑儿神色间难掩幸灾乐祸。   “她一个妾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生出的儿子去服侍摄政王,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她竟不甘不愿……”刘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你说这事要让摄政王知晓,他会是什么反应?”   宫淑儿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小声说道:“母亲英明,淑儿佩服!” 第11章   徐超给崔姨娘诊脉,时间过得越久,眉头皱得越紧,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才收回手。   宫怜见状连忙出声问道:“徐太医,我娘的身子如何?”   徐超将脉枕收好,又问了崔姨娘几个问题,这才说道:“怜公子见谅,夫人的五脏皆损,尤其是肺部,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下官已经无能为力。”   “怎会如此?”宫怜顿时红了眼眶。   徐超犹豫了一阵,如实说道:“公子,夫人的病若是早点诊治,且治疗得当,或许不会变成如此境况。只是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下官能做的,只有开些药尽量给夫人拖些时日。”   宫怜听徐超这么说,温润的眼睛慢慢浮现恨意,心里对这冰冷无情的侍郎府彻底失望。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徐太医,当真没办法了吗?”   徐超摇摇头,道:“医者父母心,若是能救,下官定会出手,更何况是王爷下令要救的人。”   宫怜转头看向崔姨娘,心里的悲伤、委屈等等负面情绪奔涌而来,让他无法招架,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娘……”   崔姨娘只是在短暂的怔忪后,便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她早就感觉自己已命不久矣,方才激怒宫淑儿,就是想让宫怜对这个家彻底失望,不要再有所留恋。她起身走向宫怜,温柔地安抚道:“怜儿莫哭,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态,娘能在临死之前再见怜儿一面,已经知足……”   崔姨娘说着说着也忍不住落下泪来,虽然她早已料到了这一天,可一想到今后这世上无人再爱宫怜,心里就止不住的疼。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洒脱,舍不下十月怀胎、独自抚养长大的儿子。   “娘!”宫怜抱住崔姨娘的身子,像个孩子般失声痛哭。   福禄见状心里有些发酸,转头看向徐超,道:“徐太医,他们母子好久不见,让他们好好说说话,咱们出去聊。”   徐超点点头,跟着福禄出了院子。   两人刚出门,就看到几个丫鬟在探头探脑地瞧着这边,福禄微微皱眉,在徐超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便径直出了院子。   很快天色暗了下来,徐超开了方子交给宫怜,随后便回了太医院,两母子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宫怜此时才发现福禄已不见了踪影,好在还有其他侍从在,便吩咐人去抓药,亲自去熬药。   宫凡刚刚回府,就听管家回报,说宫怜回府探病,司华遥还特意派了太医给崔姨娘诊病。   宫凡闻言皱紧眉头,道:“崔姨娘病了?何时的事,为何我不知?”   管家林全面露难色,道:“回老爷,是夫人说老爷公务繁忙,这点小事不必劳老爷烦心,夫人会处理好,所以奴才才没禀告。”   “她若已处理好,消息又怎会传到摄政王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宫凡一路爬到侍郎的位置,自然不会如刘氏那般短视,司华遥能为一个妾室请太医,足以说明宫怜足够受宠,这与他来说是好事,说不准还能再往上爬一爬。   想到这儿,宫凡心中难免窃喜,接着问道:“怜儿回府,夫人那边是什么态度?可曾怠慢?”   林全抬眼看了宫凡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宫凡见状心里‘咯噔’一声,随即说道:“说实话。”   “夫人听闻三少爷回府,且十分受宠,便带着人亲自迎接。”   听到这儿,宫凡还满意地点点头。   林全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夫人这么做是为了拖延时间,崔姨娘病了许久,夫人一直拦着不让请大夫,还克扣崔姨娘的吃穿用度,崔姨娘身边甚至连个丫鬟都没有。夫人唯恐二少爷知道此事,便让丫鬟们将崔姨娘带去了梅园,只是三小姐欺负惯了崔姨娘,与崔姨娘发生了口角,甚至动起手来,被赶到梅园的三少爷目睹。”   “这个混账东西!”听林全说完,宫凡的脸顿时黑了下来,道:“怜儿身边跟的都是摄政王的人,他们这么对待崔姨娘,是嫌命太长吗?后来呢?”   林全看宫凡的脸色黑如锅底,心顿时提了起来,小声说道:“夫人见三小姐吃了亏,就上前踹了崔姨娘一脚。”   “蠢货!”宫凡没再多说,起身赶去梅园,他要在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之前,扭转局势。   宫凡刚刚走出院子,就碰上了过来寻他的刘氏。   刘氏上前,笑吟吟地说道:“老爷,您回来了。”   “你来的正好。”宫凡面色铁青地看着她,道:“今日起,掌家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交给范姨娘。这些年你也辛苦了,就在院子里好生歇着吧,没事就别出院子了。”   刘氏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道:“老爷,您这是何意?可是妾身哪里做错了?”   “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宫凡转身看向林全,道:“送夫人回院子,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院子一步!”   “老爷,妾身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让您舍弃咱们十几年的夫妻情分?”   宫凡懒得和她废话,直接越过她走了出去。   刘氏想去追,被林全拦了下来,道:“夫人,老爷正在气头上,您还是先避避风头吧。”   自打她下嫁给宫凡,宫凡一直对她礼让有加,即便是后来得了势,纳了妾室,也从未对她有过亏待。没想到十几年过去,她竟被宫凡夺了权,这让她怎么甘心。   “让开!”刘氏怒视着林全。   林全苦笑着说道:“夫人,这是老爷的吩咐,您别让奴才为难。”   刘氏一把推开林全,朝着梅园的方向走去。她心里清楚宫凡为何发火,之前也想过要暂时忍气吞声,只是宫凡的态度和行事让她伤了心。若今天她失了掌家权,那她在侍郎府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况且崔姨娘和宫怜恨毒了她,若她不在旁边,说不准他们会说些什么,她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她绝不能这么被动。   林全连忙追了上去,试图阻拦刘氏,却被刘氏一脚踹翻在地。看看刘氏走去的方向,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脚印,林全慢悠悠地爬了起来,稍等了一会儿,才又追了上去。   他跟着宫凡近十年,太了解刘氏的脾性,清楚自己拦不住,可不拦宫凡不会饶了他。不过若是刘氏对他动了手,宫凡便不会责罚,顶多是痛骂他一顿。   梅园内,宫怜将熬好的药端到崔姨娘的床前,正小心地服侍她喝药,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随即便听到门外的说话声。   “二少爷可在里面?”   虽然已经有两年未曾听过,但宫怜还是认出了宫凡的声音,眼底闪过恨意。   崔姨娘握住宫怜的手,小声说道:“怜儿,做你想做的事,不必在乎别人如何想,尤其是那些曾经辜负你的人。”   宫怜怔忪地看着崔姨娘,心里一阵发酸,深吸一口气,道:“娘放心,怜儿知道该怎么做。”   帘子被掀开,宫凡从门外走了进来,宫怜没有动,依旧一勺一勺地给崔姨娘喂着药。   宫凡见状眉头微皱,对宫怜的无礼感到不满,不过碍于刘氏之前的所作所为,以及司华遥对宫怜的宠爱,他将这份不满压了下去,换上了一副笑脸。   “怜儿回来了,怎么没提前通知一声,为父好早点回来,让人准备准备。”   宫怜抬头看了宫凡一眼,道:“不敢劳父亲大人费心。”   宫凡心知宫怜心有怨气,道:“崔姨娘生病一事,为父不知,是刘氏一直让人瞒着为父。今日发生的事,管家已和为父禀告过,为父也没想到刘氏竟会如此行事。不过怜儿放心,为父已经收回她的掌家权,让她闭门思过。以后崔姨娘的事,为父定事事过问。”   宫怜将药碗放到一边,用帕子给崔姨娘擦了擦嘴,道:“以后娘的事就不麻烦父亲大人了。”   宫凡听得一愣,随即皱紧了眉,道:“你这话是何意?”   “我会去求王爷,让我回来住一段时日,陪伴、照顾我娘。”   “不行!”宫凡果断否定了宫怜的想法,道:“侍郎府那么多下人……”   “这么多下人,却唯独没人侍候我娘!”宫怜打断宫凡的话。   “之前我是被刘氏欺瞒,不知崔姨娘的处境,现在我便布置人手过来侍候她。过段时日,待她的病好了,便将掌家权交给她。你现在深受王爷宠爱,要好好把握机会,若你回来,时间久了,王爷对你的感情也就淡了,再想有如今的宠爱便难了。”   宫怜红着眼睛看他,道:“没有了娘,我要这宠爱有何用?”   宫凡听得一愣,好似明白了什么,看了崔姨娘一眼,道:“崔姨娘是得了什么病症,太医怎么说的?”   宫怜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道:“父亲大人终于想起问娘的病症了。”   宫怜说话阴阳怪气,听得宫凡眉头直皱,道:“宫怜,我从小是怎么教你的规矩,竟如此和为父说话?”   “您还知道您是我父亲?”宫怜两眼含泪,道:“试问有哪个父亲会亲手给儿子下药,送到别人床上任人肆意玩弄?” 第12章   “你是宫家的子孙,宫家给你吃穿,将你养大,宫家有难,你自然该帮宫家度过难关,这是你的责任。”   宫凡不觉得自己有错,只会觉得是宫怜太过自私,不为家族着想。   宫怜见他如此,心中更加厌恶,说话也不再遮掩,道:“家族有难,我自然责无旁贷,却也不能用这种方式,若宫家先祖在天有灵,可会像父亲这般,为了荣华富贵出卖亲生儿子?您百年以后,可有脸面去见宫家先祖?”   “放肆!混账东西,竟敢如此与我说话!”   宫凡在家向来说一不二,即便是宫淑儿也不敢有半分不敬,今日居然被一个庶子指着鼻子骂,他怎能不怒。   跟过来的刘氏将父子俩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出声挑拨道:“老爷,他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即便在王府再受宠,咱们也从他这儿得不到丁点好处,说不准还被反咬一口,到时候老爷也跟着吃挂落。”   看着宫怜仇恨的眼神,宫凡的眼神闪了闪,他在权衡利弊,在想到底能否从这个儿子身上谋取利益。   宫凡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将错就错道:“奉劝父亲大人一句,今日不同往日,只要我一句话,父亲大人的官位是否还在,真就不好说。”   宫凡的脸色顿时变了,阴沉地看着宫怜,道:“宫怜,你可别忘了,你是宫家人!若宫家没了,你还有什么,你拿什么和王府后院那些人斗?”   宫怜闻言不禁轻笑出声,道:“我被送去王府两年,敢问父亲大人可曾问过我一句,恐怕我是生还是死,您都不知道吧。试问有没有宫家,与我有何妨碍?”   “就算如此,你也是宫家人,你的命运注定和宫家连在一起,一荣皆荣,一损俱损!更何况你现在虽在王府,但你娘却还在侍郎府,想要她过得好,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宫凡这是不想再与宫怜多说,直接拿崔姨娘来威胁。   见宫怜看过来,崔姨娘笑了笑,道:“怜儿别怕,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娘永远站在你这边。”   刘氏闻言心中窃喜,继续挑拨道:“老爷,您听到没,这对母子就是白眼狼,您就算对他们再好,也无济于事,他们只想反咬咱们一口,毁了整个宫”   “你闭嘴!”宫凡正在气头上,尤其宫怜对他如此态度,多半是刘氏的责任。   刘氏非但没有闭嘴,还要美化自己的所作所为,装作一副委屈的模样,道:“老爷,这二十几年妾身全心全意侍候您,任劳任怨地操持这个家,谁对您真心,谁对您假意,您难道看不出吗?妾身就是看透了他们的反骨,注定会毁了宫家,这才费尽心思打压他们。您看现在,他们对您可有半点恭敬,妾身做错了吗?”   里面正争得面红耳赤,突然听门外的人禀告,“老爷,夫人,摄政王府的人在门外求见。”   宫凡心里一紧,转头看向宫怜和崔姨娘,小声警告道:“若想以后日子过得舒心,你们最好小心说话。”   宫怜和崔姨娘对视一眼,并没有回话。   宫凡又警告地看了他们一眼,这才说道:“让他进来。”   福禄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宫凡也在,行礼道:“奴才福禄参见宫大人。”   “公公免礼。”   宫凡不是刘氏,自然清楚福禄身份,对宫怜在司华遥心中的地位,重新做了估量。   福禄笑着说道:“奴才奉王爷之命,过来接人。”   宫凡陪笑道:“这孩子两年未曾回来,一时忘了时辰,还劳公公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还请公公见谅。”   “宫大人言重了,怜公子现在可是王爷的心头肉,奴才来接是应该的。”福禄客气了两句,便不再理会宫凡,转头看向宫怜道:“公子,王爷还在外面等着,您赶紧帮崔夫人收拾收拾东西,莫让王爷久等。”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宫怜率先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看向福禄,道:“王爷要接我娘走?”   “崔夫人病重,实在不易在侍郎府养病,公子肯定也放心不下,王爷便想接崔夫人去别院,这样公子照顾起来也方便。”   福禄的一番话让宫怜红了眼眶,心里除了感激外,还有难言的滋味,没想到自己遇到难处时,伸出援手的竟是毁了他一辈子的人。   “谢王爷,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崔姨娘心里的滋味也是难以言喻,但司华遥能在这时帮他们母子,让他们母子能在他最后的时日里守在一起,单是这一点,她心存感激。   “不用了,没什么好收拾的,只要能和怜儿在一起,去哪儿都行。”   宫凡这才回了神,急忙问道:“公公,王爷在府外?”   “是,王爷亲自来接,宫大人应该不会阻拦吧。”   宫凡自然想拦,毕竟刚才他们父子闹得这么僵,宫怜若是在司华遥面前说他的坏话,他定吃不了兜着走。只是司华遥亲自来接,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拦。   “怎能让王爷在府外等候?怜儿,你随我去拜见王爷。”   宫凡看向宫怜,意思很明显,想与他单独说几句话。   福禄也看向宫怜,道:“既然没什么可收拾的,那就一起走吧。”   一句话打乱了他的计划,宫凡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宫怜扶着崔姨娘下了床,福禄则招呼摄政王府的人,将之前拿来的药材,全部带回去。   刘氏在一旁看着,心中暗骂司华遥抠门,送过府的东西还要收回去。   众人来到大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停在对面的豪华马车。   宫凡快步上前,行礼道:“臣宫凡参见王爷。”   马车内,洪阳将车帘掀了起来,司华遥淡淡地看向宫凡,道:“宫大人的礼,本王可受不起。”   宫凡的心骤然一缩,‘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王爷息怒,臣惶恐!”   “宫大人的家事原本本王不该过问,可宫怜是本王的人,奉本王的命回家探母,却被如此欺辱,本王若不出面,外人岂不会说本王是只纸老虎。”   “王爷,怜儿回府时,臣不在府内,妇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确实有些怠慢,臣已夺了她的掌家权,还……”   说到这儿,宫凡停了下来,因为他转头时,看到刘氏就在门口站着。   “还?”司华遥虽然没见过刘氏,却能从刘氏的衣着打扮,以及站位上判断她的身份,“本王看侍郎夫人好得很。”   刘氏听闻两人的对话,心顿时提了起来,连忙来到近前,行礼道:“民妇刘氏参见王爷。”   司华遥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刘氏被看得冷汗直冒,稳了稳心神,道:“王爷,民妇并非对您不敬,而是崔姨娘对王爷不满,她不满老爷将宫怜送去摄政王府,整日以泪洗面,说自己好好的儿子就这么毁了。王爷是何等人物,能跟着王爷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她竟敢对此不满,实在是对王爷不敬,民妇是因此才对崔姨娘有所怠慢,还请王爷明查。”   崔姨娘闻言心里一紧,忙辩解道:“王爷恕罪,民妇只是两年未见怜儿,心中思念,所以才伤心落泪,跟怜儿无关,若王爷要怪罪,就怪罪民妇,不要怪罪怜儿。”   宫怜跪在了崔姨娘的身边,道:“王爷……”   司华遥打断宫怜的话,闻声说道:“不必多说,你什么性子,本王清楚。地上凉,你娘身上又有病,赶紧起来吧,去后面马车上等着。本王处理完这里的事,便出发去别院。”   司华遥的话轻易便安抚了宫怜心里的惶恐,自小到大,除了崔姨娘,还没有谁这么维护他,心里的滋味难以言喻,跪在地上磕了个头,便扶着崔姨娘起了身。   “谢王爷。”   宫怜扶起崔姨娘,朝着后面的马车走去。   宫凡和刘氏对视一眼,心里更加惶恐,没想到司华遥如此宠爱宫怜。   “借本王的手除掉他们母子,侍郎夫人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响。只可惜本王不是傻子,夫人怕是要失望了。”   宫凡一听,冷汗顿时冒了出来,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打了过去,道:“贱人,你竟有这般歹毒的心思,简直罪该万死!”   刘氏被打得脑袋一阵发蒙,怔怔地看着宫凡,随即反应过来,道:“王爷,民妇并无此意,民妇是被冤枉的,求王爷明查!”   司华遥没有理会刘氏,而是看向洪阳,闲话家常似的问道:“上一个利用本王借刀杀人的人是谁来着?”   洪阳答道:“回王爷,是吏科给事中黄耀。”   “他现在何处?”   洪阳瞥了刘氏一眼,道:“在锦衣卫关着,日日受刑,若不是胡指挥使让人用药给他吊着一口气,怕是早就归天了。”   宫凡和刘氏听得心里发寒,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刘氏已没了在府中的跋扈,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道:“王爷饶命!民妇是冤枉的,民妇绝无此意,还请王爷饶命!”   “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若还不想说实话……” 第13章   “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说实话,本王便从轻发落,你若不说,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   宫凡转头看向刘氏,焦急地说道:“贱人,你还不赶紧回话,你是想宫家上下都给你陪葬吗?”   刘氏闻言一阵怔忪,随即想起她的一双儿女,虽然心中害怕,虽然心有不甘,但她必须保住他们。她瑟缩着身子,抬头看了司华遥一眼,道:“王爷息怒,民妇知……知罪!”   “知罪?夫人所犯何罪?”   司华遥的表情自始至终都很平和,就好似在和人闲话家常,刘氏却害怕得不住颤抖。   “民妇善妒,不喜崔姨娘,见宫怜受宠,心中嫉恨,示好不成,便想挑拨王爷和他的关系。民妇知罪,求王爷饶民妇一命!”   “毒妇,你竟存了如此歹毒的心思,简直死有余辜!”   宫凡没想到自己也差点被刘氏利用,心中恼恨至极,却不是发作的时候,连忙匍匐在地,道:“王爷,是臣忙于政务,疏忽了家中的管教,才酿成如此大祸,还请王爷看在与怜儿的情分上,饶臣等一命!”   “连家都管不好,又怎能管得了其他?本王便看在你是宫怜亲生父亲的份上,饶你们一命,这侍郎的位置你就不要再做了。本王给你三日,三日后搬出侍郎府,给继任的侍郎大人腾地方。”   “王爷……”宫凡想要争辩,但当他看到司华遥看过来的眼神时,心猛地一颤,连忙垂下头,道:“是,罪臣遵命。”   司华遥满意地收回视线,道:“走吧,天色不早了。”   “是,王爷。”洪阳放下了车帘,命令车夫启程。   看着马车远去,宫凡的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一副三魂七魄被抽走的模样。   刘氏本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竟捡回了一条命,顿时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宫凡,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爷,地上凉,赶紧起来吧。”   听到刘氏的声音,宫凡回了神,想到自己不仅没升官,还被罢了官,暴怒的情绪便猛地上涌。他站起身,一脚揣在刘氏的胸口,大声吼道:“贱人,我完了,宫家也完了,都毁在你手里!我现在就写休书,休了你这个毒妇!”   刘氏闻言顿时慌了神,顾不得胸口的剧痛,忙说道:“老爷,是宫怜和崔姨娘毁了宫家,不是妾身!妾身跟了老爷二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不能这么做!”   宫凡根本不给她狡辩的机会,转身回了侍郎府。   马车没走多远便停了下来,宫怜有些奇怪,便掀开车帘往外看。   洪阳刚好走到车前,道:“公子,王爷有请。”   宫怜愣了愣,随即说道:“好。”   “怜儿。”崔姨娘有些不放心地唤了一声。   宫怜安抚地笑了笑,道:“娘别担心,王爷待我很好。”   虽然他们坐上了马车,但司华遥和宫凡、刘氏的对话,还是被他们听在耳里,司华遥对他们的处置,宫怜只觉得心里痛快,对司华遥的态度也在悄然发生着转变。   宫怜下了马车,来到司华遥的马车前,行礼道:“王爷。”   “本王还有公务缠身,就不送你们去别院了。这段时日,福禄会负责你们的饮食起居,若有需要和他讲便可。”   “谢王爷恩典。”   “去吧,好生照顾你娘,其他不用多想。”   宫怜闻言心里一酸,除了感激,其他话再也说不出口。   司华遥处理宫凡,并非只为了宫怜,还因为宫凡私底下的小动作,虽然他不关心宫怜的死活,却仗着司南遥收了宫怜,在朝中狐假虎威,从中捞了不少好处,甚至为了钱制造了不少冤案。罢官只是第一步,以后的账还得慢慢清算。   至于他这般轻易地便罢了宫凡的官,是否会对他的声誉造成什么影响,司华遥表示不在乎,反正司南遥的声誉已经被他败坏的差不多了,只有这样的任性妄为,才符合司南遥在人前的设定。   第二日清早,司华遥被春海叫醒,在他的侍候下洗漱穿衣,随后便坐上车辇朝着皇宫走去。照例在车上眯了一会儿,直到马车来到奉天殿门前,司华遥才在春海的叫声中清醒,缓了会神,便下了马车。   奉天殿旁边有个小隔间,司华遥径直走了进来,赵韩青已在里面等候,见他进来,连忙行礼道:“奴参见王爷。”   司华遥开门见山地说道:“皇上考虑的如何?”   赵韩青愣了愣,犹豫了一瞬,战战兢兢地说道:“奴选第二条路。”   司华遥点点头,笑着说道:“很好,这样才更有挑战性。既然皇上选了第二条,那从今日起便改了称呼吧。”   “奴……”见司华遥的眼神不对,赵韩青连忙住了口,随即吞了吞口水,试探性地说道:“朕明白了。”   “时候不早了,皇上该上朝了。”   赵韩青下意识地答道:“是,王爷。”   “既然称呼改了,皇上就该有皇上的样子。”   赵韩青逼着自己直视司华遥,深吸一口气,道:“摄政王随朕一起去上朝。”   司华遥象征性地拱了拱手,道:“是,皇上。”   赵韩青看着司华遥的背影,有些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当真要放权给他吗?就不怕他发展自己的势力脱离掌控吗?   司华遥见赵韩青没有跟上,顿住了脚步,道:“皇上先行。”   赵韩青回神,收回飘远的思绪,迈步走了过去,第二次走在了司华遥的前面。   “皇上驾到!摄政王驾到!”   熟悉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一众大臣纷纷跪倒在地,扬声说道:“臣等参见皇上,参见摄政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韩青走在前,司华遥走在后,两人只错开了一个身位,殿中的人都不敢抬头,自然看不到这细小地变化。待两人在各自的位置站定,赵韩青下意识地看了司华遥一眼,随即扬声说道:“诸位爱卿平身。”   “谢皇上,谢摄政王。”众人这才相继起身。   “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殿中大臣相互看了看,紧接着便从人群中走出一人,道:“臣有奏。”   赵韩青一看是都察院佥都御史苗观,道:“讲。”   苗观答道:“皇上、王爷,臣参奏刑部侍郎宫凡贪赃枉法,以权谋私,为一己私利,不惜制造冤假错案,其心可诛!”   赵韩青瞥了一眼司华遥,道:“哦?可有实据?”   “臣有状告刑部左侍郎宫凡的状纸,还请皇上、王爷过目。”苗观从袖袋里掏出状纸,双手呈到头顶。   春海见状步下御阶,将状纸接了过来,随后呈给司华遥。   司华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未伸手去接。   春海会意,随后来到赵韩青面前。   赵韩青迟疑了一瞬,便接过了状纸,仔细看了看,道:“状告之人在何处?”   “回皇上,此人正在刑部大牢内。”   司华遥自然清楚苗观为何要参奏宫凡,无非是墙倒众人推,昨日他出手对付宫凡的事,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都察院是什么地方,那就是没事也能找出事的地方,更何况昨日的事涉及到他,他们自然不会放过既能讨好他,又能露脸的机会。只是他没想到苗观能在短短一夜之间,找到了人告状,还是在刑部大牢的人。   赵韩青又看了看司华遥,见他没有说话的打算,道:“他可知民告官的规矩?”   苗观稍稍抬头,瞄了一眼司华遥,道:“回皇上,宫凡昨日已被罢官,没了官身,也就不用守民告官的规矩。”   赵韩青一愣,随即看向司华遥,道:“摄政王可知此事?”   司华遥转头看向赵韩青,道:“回皇上,宫凡对本王不敬,本王一气之下便罢了他的官,因为时间已晚,便没禀告皇上。”   赵韩青听完司华遥的解释,心情有些微妙,之前司南遥做事从不会向他解释,虽然听起来有些敷衍,但司华遥还是给了他不一样的态度。   “敢对摄政王不敬,宫凡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赵韩青沉下了脸色,道:“这状纸朕接了,刑部尚书蒋冲何在?”   蒋冲听到召唤,连忙出列,道:“臣在。”   “此时就交给你来处理,彻查宫凡所接手的案件,务必做到纠错改错,为百姓伸冤。”   蒋冲瞥了一眼司华遥,道:“是,臣遵旨。”   接下来的早朝,司华遥全程没再说一句话,完全将自己当成了背景板。散朝后,他更是直接乘车出宫,还让人将奏折送到了赵韩青手里。   无事一身轻的司华遥,喝喝茶,赏赏花,不要太悠闲。   下午时分,赵韩青正在批阅奏折,突然听到殿外传来吵嚷声。他仔细一听,是赵明羽和三喜。   “让他进来。”   殿门被打开,赵明羽走了进来,见赵韩青在处理奏折,不禁有些怔忪,随即说道:“王爷已经有月余未曾进宫,你还有心思在这儿处理奏折,王爷都要被宫怜那个庶子抢走了。”   “宫怜?”赵韩青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赵明羽,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你都知道些什么?” 第14章   “你都知道些什么?”   听到赵明羽的话,回想司华遥的反常,赵韩青的心骤然一缩,抬头看了过去。   赵明羽听他这么问,不禁撇了撇嘴,道:“你可知宫凡为何被罢官?”   “宫凡对摄政王不敬。”   这是司华遥给他的解释,他原本还有几分相信,现在一听赵明羽这么问,那十有八九是另有隐情。   “宫凡什么人,胆小如鼠,因为芝麻大点的事,就把亲儿子送到王爷床上,他怎敢对王爷不敬?”赵明羽说话时,神色中带着不屑。   赵韩青眉头微皱,道:“那是为何?”   “还能为何?我方才说的话,你没听清?”对赵韩青,赵明羽没有半分恭敬,道:“还不是因为那个宫怜,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王爷帮他出头,还亲自去侍郎府接人,唯恐那个妾室在侍郎府受气,竟接他们去别院修养,现在整个京都都传遍了,都说王爷独宠宫怜。”   “妾室?宫怜的娘亲?”赵韩青努力回想宫凡的家眷。   “嗯,听说她病了,侍郎夫人拦着不给请大夫,宫怜知道后,便带着药材回侍郎府,和侍郎夫人发生了冲突,王爷得知消息后,便亲自去侍郎府接人,不仅发落了宫凡,还亲自送他们母子去了别院。”   赵明羽越说越烦躁,道:“你说那个宫怜有什么好的,论长相,他不如我,论年纪,我比他年轻,他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能使王爷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赵韩青眉头微皱,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将原因自觉归结为司华遥没对他说实话,道:“你来这儿就是跟朕说这些?”   “你还没意识到眼下形势是如何严峻?”赵明羽不满地看着赵韩青,道:“我们是兄弟,无论谁做皇帝,这儿都是赵国。若其他人取代我们上了位,那这里就得改朝换代,赵国就是灭在我们手里,怎么对得起赵氏的列祖列宗。”   赵韩青眼底闪过惊讶之色,没想到赵明羽能说出这番话。   “你那般看我是什么意思?”赵明羽不满地说道:“我是想争夺皇位,也想争夺王爷的宠爱,若只有我们两个,那你我就是敌人。不过若出现第三者,我自然会调转枪口,先灭掉绊脚石。”   赵明羽真是足够直白,直白到赵韩青根本不必费心去猜,道:“若让你做皇帝,你打算如何做?依附摄政王,做个傀儡?”   “这有什么不妥?自王爷掌权,政务处理的井井有条,赵国的国力也日渐强盛,能毫不费力的让赵国变得更好,有何不可?”   赵明羽的话,让赵韩青眉头越皱越紧,道:“你竟想将自己的命运送到别人手上?若他有一日厌倦了你,你怎能保证他不会改朝换代,自己做皇帝?明羽,只有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你才有话语权,否则就只能做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你想对付王爷?你要人没人,要权没权,除了这具身子,你拿什么对付王爷?别到最后,王爷还未厌倦你,你先自己作死,到时候只能死无葬身之地。”   赵韩青的脸色不好看,虽然不愿承认,但赵明羽说的没错,他现在除了这具身子,当真一无所有,但他不甘心,也不想认命,“眼下不行,以后未必。”   “以后?你还是先担心担心眼下吧,宫怜受宠,说不准哪日这天下就姓‘宫’了。”   “宫怜……”赵明羽说得没错,眼下最重要的是拢住司华遥的心,省的节外生枝,“你见过他?”   “自然。王府里那些男宠,我都见过,既然要争宠,自然要先了解对手,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有何特别之处?”   赵明羽撇撇嘴,道:“我不觉得他哪点比得上我。”   “若你想对付他,便实事求是,不能真正认知对手是大忌,最后只能一败涂地。”   赵明羽眉头微皱,明显是将赵韩青的话听进了心里,沉吟了一会儿,道:“他长相确实不如我,就是比我读书多点,在京都有点名气,其他没什么特别之处。”   “素有才名?”赵韩青点点头,道:“你可与他接触过?”   “他一个庶子,本王为何要和他接触,你觉得他配吗?”   “你方才还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只了解皮毛,又怎能算得上‘知彼’?”   “那你什么意思,难道还要本王去结交那个庶子?”   “只要能达到目的,未尝不可,除非你不想夺回王爷的宠爱。”   赵明羽脸上浮现挣扎之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说道:“可他去了别院,我又怎么和他结交,总不能追过去吧。”   “还是那句话,未尝不可,你与他结交,以你的聪明,自然能学到他讨王爷喜欢的方法。”   赵明羽听得眼睛一亮,笑着说道:“那当然,以我的聪明才智,无论他耍什么花样,都难逃我的法眼。”   “若不是朕出不了皇宫,又怎会将这么好的机会让给你。”   “哼,你也只能与我合作,别忘了咱们是亲兄弟。我还有事,先走了。”   赵明羽脚步轻快地离开乾坤殿,在他想来,只要学到宫怜的方法,他就能让司华遥独宠于他。   看着他的背影,赵韩青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继续批阅桌上的奏折。   司华遥刚睡完午觉,华子卫便过来求见,司华遥压根不想见他,直接以公务繁忙为由,搪塞了过去。   华子卫不死心,竟蹲在司华遥的院子外,守株待兔。只可惜一直等到晚上,也没见司华遥出院子,只能败兴而归。   前几日,司华遥让春海给了他一份名单,上面有三个女子的名讳,以及生辰八字,让他三选一,一月后与其大婚。   华子卫心里一直爱慕司南遥,又怎么可能去迎娶别人,更何况他还找人打听过,这名单上的三人都不是良配,要么任性跋扈,要么无才无貌,只有一个还算正常,却是个庶女。   华子卫本就不想娶妻,这一打听就更不能答应婚事,可司华遥避而不见,他又没有话语权,只能干着急,因此起了满嘴的燎泡。他想不明白司华遥为何这么对他,唯一的解释就是察觉了他的心思。   华子卫正胡思乱想,突然看到一个身穿黑色头蓬的人影远远走来,身边跟着的正是司华遥的贴身内侍春海。   华子卫微微一怔,难道之前司华遥出去了,根本不在王府?   想到这儿,他连忙迎了过去。   贵客来访,司华遥特地嘱咐春海去接人,他正提着灯笼在前引路,远远地便看到一个人影冲了过来,唯恐有人心怀不轨,出声喝道:“来人止步!”   华子卫连忙说道:“公公,是我。”   听是华子卫的声音,春海不禁微微蹙眉,最近司华遥对华子卫的态度十分冷淡,似是厌弃了他,直接避而不见。春海也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是他恪守奴才的本分,从未过多查问。   “原来是公子。奴才还有事,耽搁不得,先行告退。”   见春海要走,华子卫连忙上前拦住去路,道:“公公身后的可是王爷?”   春海向旁边迈出一步,挡住了华子卫的视线,道:“公子,这位是王爷的贵客,王爷还在等着,耽误不得,还请公子让路。”   听春海的语气有些不悦,华子卫不禁心里一紧,明面上他在摄政王府的地位仅次于司华遥,事实却是他比不上春海和洪阳,他们是司华遥的心腹,而他不过是摄政王府养的闲人,所以平日里他对春海和洪阳十分客气,更何况他现在处境堪忧。   “不是我要耽误公公办事,只是最近总见不到王爷,实在有些心焦。”   “王爷公务繁忙,无暇分身,公子若是有事,直接和奴才说便可。”春海顿了顿,接着说道:“王爷还在等着,奴才告退。”   春海侧身挡在华子卫身前,看向身后的人,示意他往前走。   来人会意,抬脚往前走去,看都未看华子卫一眼。   那人不仅穿着斗篷,还带着面罩,即便春海不挡着,华子卫也什么都看不到。不过看他的身形,这人确实不是司华遥。   春海见人走了过去,这才转身看向华子卫,躬了躬身子,随即快步追了上去。   司华遥正在书房练字,在现实世界他是个演员,又经常演古装剧,毛笔字总要接触一些,虽然写的不算好,倒也能看得过去。但司南遥不同,他自小习字,其书法造诣登峰造极,很多书法大家都自愧不如。现在还好,他已经尽量少动笔,可万一哪天不得不动笔,十有八九会露馅儿。   “王爷,客人已到。”   司华遥连忙将练的字收了起来,道:“进来吧。”   房门被打开,一道人影走了进来,司华遥抬眼看去,并未起身的打算,道:“皇上夤夜而来有何急事?”   “王爷可能屏退左右?”   司华遥看向春海,道:“出去吧。”   “是,王爷,奴才告退。”春海退出书房,随手关上了房门。   “皇上现在可以说了。” 第15章   赵韩青并未搭话,而是脱掉头上的兜帽,又摘掉面具,露出了他的本来面貌,最后解下身上的斗篷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皇上夤夜而来,到底所为何事?”司华遥又问了一句。   赵韩青从袖袋里掏出一份奏折,递到司华遥身边,道:“这是今日呈上的奏折,朕实在拿不定主意,便过来与王爷商量。”   今日下午时分,宫中曾送来一批奏折,都是赵韩青批阅过的,拿来给司华遥过目,若没有问题,便就此回复。   “为何下午时分不让人送来,还要麻烦皇上跑一趟?”   见司华遥眉头微蹙,赵韩青心里一紧,连忙解释道:“此事事关重大,朕不想假手于人。”   司华遥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接过奏折仔细一看,发现这并非奏折,而是齐国的国书,国书上写着齐国有意与赵国联姻,特派使节团出使赵国,使团成员包括齐国高阳王齐均、和硕公主齐嫣。   见司华遥放下奏折,赵韩青忍不住问道:“看国书上所写,齐国有意与王爷联姻,王爷如何打算?”   司华遥本就掌控了朝堂,若再与别国联姻,那他想要翻身则难上加难。   “最近楚国边境有调兵迹象,齐国在这时候发来国书,是想与我们合作,共同对抗楚国。”司华遥勾唇一笑,道:“他们打得越热闹,与我们来说越有利,当然若是他们出得起价钱,我们倒也不介意帮一把。”   昏黄的烛光下,司华遥绝美的脸散发着柔和的光,让赵韩青看得呆住,‘笑颜如花’四个字在脑海中出现。   见他在发呆,司华遥眉头微皱,道:“皇上?”   赵韩青回神,白皙的脸颊不自觉地泛上红晕,道:“王爷的意思是同意和亲?”   很明显赵韩青没听明白他的话,司华遥无奈地重复了一句,“是否和亲要看对方的诚意。”   赵韩青连忙平复心绪,道:“正如王爷所说,齐楚两国打得越热闹,对我们越有利,可以任由他们鹬蚌相争,我们只需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司华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皇上所说也未尝不可。只是皇上能想到的,齐楚两国的君主也定能想到。”   说到这儿,司华遥的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他迅速抓住,道:“他们的目的有可能没那么简单。”   赵韩青一怔,随即问道:“王爷这话是何意?”   “论军事力量,齐楚两国都不是我们赵国的对手,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而在这个前提下,他们两国竟要动兵,这无疑是在给我们机会。”   赵韩青闻言犹如醍醐灌顶,道:“王爷的意思是他们假装对立,实则已达成合作关系,想要吞并我国,使团来的目的就是迷惑我们?”   司华遥点点头,在脑海中搜索剧情,确实有齐国使团出使一事,只是他们的阴谋被司南遥识破,在齐国使团出发之前,给楚国送去了国书,将齐国国书一并奉上,于是楚国也派来了使团。   司南遥一边命令驻守在三国边界的将领严阵以待,一边周旋于两国的使团中间,挑拨他们的关系,最后成功瓦解了他们的阴谋。至于如何周旋,又如何挑拨,剧情里没有写,只是将这起事件的起因、经过、结果,简略地交代了几句。   看完剧情,司华遥一阵无语,除了确定他的想法外,根本没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虽然不想承认,但司华遥的政治洞察力确实无人能及,若没有他的提醒,自己不会想到这么多。赵韩青深吸一口气,问道:“王爷打算如何做?”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扬声说道:“来人。”   听到召唤,春海从门外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奴才在,王爷有何吩咐?”   “去把邵华叫来。”   “是,王爷。”春海转身离去,临走之前瞥了赵韩青一眼。   赵韩青微微蹙眉,道:“邵华?可是邵家的五公子?”   司华遥点点头,道:“看来皇上对本王的后院知之甚祥啊。”   赵韩青心里一紧,下意识地辩解道:“奴只是听明羽提起过。”   “哦,是吗?”司华遥怎会不知他的心思,不置可否地笑笑,拿起桌上的国书看着。   赵韩青心中忐忑,道:“王爷不信?”   司华遥抬头看向他,笑着说道:“自然不信。皇上在想什么,本王一清二楚,不必这般遮遮掩掩。”   赵韩青一怔,司华遥把话挑明,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似是看出赵韩青的窘迫,司华遥接着说道:“皇上夤夜而来,无非是想试探本王是否有和亲的打算。在皇上想来,本王本就把持朝政,满朝文武皆拜服在本王脚下,若再和他国联姻,你便没了翻身的可能,本王说的可对?”   看着司华遥睿智的眼睛,到嘴边的辩解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赵韩青只觉得有种被看透的窘迫感,还有压都压不住的恐惧,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司华遥见状将手边的茶碗递给他,道:“喝杯茶定定神。”   赵韩青看看茶杯,又看看司华遥,用力地握了握拳头,止住了身子地颤抖,这才将茶碗接了过去。   司华遥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道:“一个合格的帝王,首先要有一颗强悍坚韧的心,要做到无论面对什么,都能冷静自持;其次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别人看不透你,便会心生畏惧。这些先皇应该教过皇上吧。”   赵韩青漂亮的凤眼内满是疑惑,“王爷为何要对朕说这些?”   “这么多年,本王难逢敌手,实在寂寞得很,便想着亲手培养一个,这样以后的日子才会更加精彩。”   司华遥这话说得实在不要脸,不过司南遥就是这种天下唯我独尊的性子。   “王爷要培养朕?”赵韩青有些难以置信。   “皇上虽年幼,却颇有心机,还深谙韬光养晦的道理,尤其能忍,是个做帝王的材料,也是本王欣赏皇上之处。”司华遥笑看着他,道:“本王很期待皇上究竟能成长到何种地步。”   赵韩青怔怔地看着司华遥,本以为自己很了解他,如今才发现自己真的猜不透他的心思,他就好似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挡在自己面前,让他看不到前路,看不到阳光,他真的能打败他吗?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通禀声,“王爷,华公子到了,已在门外等候。”   赵韩青猛地回神,转头看向门口。   房门被打开,一名清瘦的男子走了进来,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模样,模样生的十分好,眉目如画,唇红齿白,只是脸色略显苍白,给人以弱柳扶风的感觉,让人忍不住心生怜   邵华瞥了赵韩青一眼,苍白的脸色染上淡淡的红晕,行礼道:“邵华参见王爷。”   “免礼,过来。”   “是,王爷。”   邵华起身,低垂着脑袋,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随着靠近,白皙的脖颈慢慢泛红,待来到司华遥身边,已是绯红一片。   司华遥看得奇怪,起身想要摸一摸他的额头,却听他小声说道:“王爷,邵华来得急,还未沐浴……”   司华遥听得一怔,随即停下了动作,看向旁边的赵韩青,这孩子不会以为他想三人行吧。他尴尬地收回手,暗骂司南遥是禽兽,道:“本王召你来是有正事。”   邵华身子一僵,头垂得更低了,本就绯红的脖颈彻底红透了,结结巴巴地说道:“王……王爷……”   看着他鸵鸟似的模样,司华遥竟觉得有几分可爱,眼底的神情柔和了几分,道:“听闻你会模仿别人的笔迹,可为真?”   邵华紧张地点了点头,道:“略懂一二。”   邵家是书香门第,也是赵国四大家族之一,以书画著称于世,在赵国有很大的影响力。邵华之所以会出现在摄政王府,只能说这孩子太倒霉。因为自小体弱多病,邵华基本没出过家门,三年前他在侍从的怂恿下,偷跑出家门参加庙会,却与随从走散,身上的银子也被小偷偷了个干净。没出过家门,也不认得回家的路,又被一个无良的小混混骗了,给他指了条越走越远的路,最后饿晕在路上,被正好出行的司南遥所救,带回了摄政王府。   介于他是个病秧子,又长得清秀可人,司南遥对他倒是多了几分耐心和容忍,当然该办的事还是办了。邵华一个未经人事的雏儿,在司南遥的挑逗下,很快便晕晕乎乎,甚至忘了自己是谁,最后也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生米煮成熟饭,司南遥派人给邵家送信儿,说邵华被他所救,现在已经是他的人,以后便在摄政王府生活。邵家的人在一阵发蒙后,纷纷激动了起来,扬言要到京都告御状。直到锦衣卫堵住了他们的大门,日日在他们家院外巡视,邵家人才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   司华遥将齐国的国书递了过去,道:“你看看这个。”   邵华伸手接了过来,仔仔细细地看着,随后怯生生地看向司华遥,道:“王爷想让邵华做什么?” 第16章   “这是齐国送来的国书,本王想让你临摹上面的字,写一封密信,你可能办到?”   说到自己擅长的事,邵华便平静了下来,道:“若只是临摹,给我两日便能写出一副仿品,若非辨伪之高手,一般人看不出。不过这上面盖有齐国皇帝的印玺,短时间内仿造不出。”   “印玺的事不用管。”看过剧情的司华遥清楚邵华的能力,道:“若本王要你写的字,在这上面找不到,你能保证写出来后,不会被人察觉吗?”   邵华看了看那封国书,道:“回王爷,这上面的字足够让邵华辨出书写者的书写习惯,写出的字一般不会被人察觉不同,当然也不能全然保证。”   “好。从明日起,你便来本王书房临摹。切记,此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不止你,就连邵家也会遭难。”   见司华遥沉了脸色,邵华像只受了惊的兔子,忙不迭地点头,道:“邵华谨记,宁死也不向任何人透露此事。”   司华遥见状缓了神色,道:“去吧,明日用完早膳过来便可。”   “是,王爷,邵华告退。”   邵华转身就走,却在房门前顿住了脚步,犹豫了片刻,小声问道:“王爷,听说怜哥哥的娘亲病了,怜哥哥昨日来求王爷回府探望,可昨日怜哥哥自走后,就一直没回来……”   虽然邵华没把话说完,但看他表情就知道,他确定宫怜的失踪和司华遥有关,而且怀疑司华遥把宫怜整得很惨,他想求情,却又不敢。   司华遥看得一阵好笑,更加确认他的小白兔属性,解释道:“宫怜的娘亲病重,本王派人送他们去了别院,方便照顾。”   邵华无辜地眨了眨眼,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就好似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消化了这个消息。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道:“多谢王爷!”   司华遥微微一怔,也跟着扬起嘴角,道:“你身子不好,早点回去歇着吧。”   “是,王爷,邵华告退。”   和来时的紧张不同,邵华离开时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两人的互动都被赵韩青看在眼里,心中的滋味难以言喻,司华遥从未这般与他说话,每每都是以主人的姿态凌驾于他之上,看着他痛苦地雌伏在身下,发出令人羞耻的求饶声,司南遥才满足地勾起微笑,而那笑里尽是轻蔑和不屑。   面前这个温和的,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男人,当真是肆意□□自己的司华遥吗?   见赵韩青又在发呆,司华遥出声说道:“时辰不早了,皇上若无其他事,便回宫吧。”   赵韩青看向司华遥,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朕还有事要与王爷说。”   “皇上还有何事?”司华遥抬头看着他走到近前。   赵韩青迅速坐下,双手揽着他的脖子,双腿紧紧缠在他的腰,低头便吻了上去。   赵韩青这一系列的动作非常快,司华遥根本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大腿一沉,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托,却卡在了两者之间,一时竟拿不出来。随之而来的便是赵韩青的吻,温润的唇瓣格外的软,与他手上的触感完全不同,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司华遥猛地回神,用力抽回手,将赵韩青推开,眉头紧皱,道:“本王说过,已经厌倦了你的身子,你这是作甚?不想坐高高在上的皇帝,想继续做本王的x奴?”   赵韩青看着司华遥,微微有些喘息,仅仅一个吻,便让他不能自已,就像是漫步在云端,整个身子都是软绵绵的。   司华遥话虽说的强硬,身体却出卖了他,赵韩青嘴角勾起笑意,道:“王爷若是厌倦了,为何还会动情?”   司华遥的呼吸一滞,面对身体的真实反应,他真的无法狡辩,这不科学,自己明明喜欢女人,怎么会对一个男人……难道是这具身体对赵韩青的记忆?   “任谁这般挑逗,本王都会如此,这能说明什么?”司华遥沉下脸,厉声喝道:“滚下去!”   赵韩青见状身子一颤,漂亮的凤眼泛上水雾,如泣如诉,“王爷,奴想侍候王爷,求王爷成全。”   司华遥的心一阵悸动,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随即抬起手,一个手刀下去,赵韩青便两眼一翻,软到在他怀里。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过了好半晌,他才恢复平静,随即抱起赵韩青,扬声说道:“春海,进来。”   春海闻言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在看到司华遥抱着赵韩青时,微微一怔,随即垂下了头,道:“奴才在,王爷有何吩咐?”   “把皇上送回皇宫。”   春海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奴才背皇上出去。”   司华遥没意见,放下赵韩青,帮着他背了起来。   “让西山跟着,定要保证皇上的安全。”   西山是司华遥的七大影卫之一,武功一流,能以一敌百。   “是,王爷。”   送走赵韩青,司华遥便吩咐人准备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可能是太舒服了,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还做了场春梦,梦里他与人翻云覆雨,酣畅淋漓,可他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一阵凉意袭来,司华遥打了个寒颤,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原本温热的水已变凉,再过一会儿,非要感冒不可。   他伸手拿了浴巾,起身想要裹上,却看到水面上飘着的东西,回想刚才的梦,他的脸腾一下就红了,连忙出了浴桶。   三两下擦干净身子,他拿起干净的中衣套上,来到浴桶前,想着该怎么销毁证据。   “王爷,水凉了,您洗好了吗?”   洪阳突然出声,吓了司华遥一跳,他拍了拍胸口,道:“洗好了。”   “那奴才这就让人进去收拾。”   司华遥想要阻止,可到嘴边的话又被他吞了回去,这有什么的,他现在可是摄政王,谁不想活了,敢说他的闲话。   想是这么想,但他还是会忍不住瞥向收拾东西的人,好在他们一直面不改色,他这才松了口气,很满意他们的职业素养。   赵韩青醒来时,已经是后半夜,看着头顶熟悉的床帐,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摸向隐隐作痛的后脑。   之前发生的事在他脑海中浮现,司华遥明明对他有感觉,而他也做到了那种地步,司华遥竟然无动于衷,还打晕了他,让人送回皇宫,难道真的已经厌倦了他的身子?   那他会临幸谁?那个单纯无害的邵五公子,还是他后院里的其他人?   想到这儿,赵韩青突然有些烦躁,坐起身道:“来人。”   殿外值守的是广林,他和三喜一样,是赵韩青的贴身内侍。他正打瞌睡,突然听到召唤,不敢耽搁,连忙进殿,道:“奴才在,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让人备水,朕要沐浴。”   “是,奴才这就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众内侍抬着浴桶进了大殿,一桶一桶地往里加水,直到水位来到浴桶三分之二的位置,众人才停下来,躬身退出大殿。   赵韩青褪掉身上的衣衫,迈进浴桶坐了进去,温热的水一寸一寸地浸湿皮肤,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沐浴是他疗伤的方式,这种被温暖环绕的感觉,会让他暂时忘记痛苦。   赵韩青低头看向自己的身子,因为自幼习武,他的身子一直很好,极少生病。可自打他登基以来,身子便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司华遥的私人物品。司华遥不许他接触政事,不许他进后宫,甚至不许他再习武。   这一年他的身子伤了好,好了伤,却没有留下一道疤痕,因为司华遥不允许,每次在他受伤以后,都会命三喜给他涂最好的去疤药,他也不敢让身上留疤,因为有瑕疵的东西,司华遥从来都是弃之如敝履。   赵韩青脑袋靠在浴桶上,轻抚着自己的身子,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司华遥折磨他时的场景。   慢慢的,他手上的动作加重,指甲刮过的皮肤,留下淡淡红痕,呼吸也变得凌乱,随之而来的便是极度空虚的感觉……   “司华遥!”   在释放的瞬间,赵韩青不自觉地喊司华遥的名字。他喘着粗气,四肢发软地瘫在浴桶里,大脑还在停摆当中,直到他慢慢恢复平静,才意识到刚才满脑子都是被司华遥凌/虐的画面,而他竟越想越兴奋……   赵韩青怔忪了半晌,始终无法回神,直到浴桶里的水彻底凉了,才疲累地从里面爬出来。他换好衣服,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床帐发呆,不知道具体想了什么,只知道满脑子都是司华遥。   时间转瞬而逝,很快便过去了两天。这两天邵华一早便来书房练字,一练就是两个时辰才肯休息。待司华遥下朝,便与他一起用午膳,之后便是一个时辰的午睡,睡醒后又开始练,晚上和司华遥吃过晚膳后,再练一个时辰,才肯去睡觉。   看着他肉眼可见的憔悴下去,司华遥有些过意不去,便让春海给他做了不少补品,还在他写的手止不住发抖时给他按摩。   见他看着自己傻笑,司华遥忍不住奇怪地问道:“笑什么?” 第17章   “笑什么?”   见司华遥面含笑意,邵华犹豫片刻,便大着胆子说道:“王爷变了。”   司华遥心里一紧,抬眼看向他,道:“哦,哪里变了?”   “邵华也说不出,就是觉着王爷待邵华真好!”   看着他通红的脸颊,司华遥心里直感叹,这样单纯的人是怎么在这儿尔虞我诈的王府生存下来的。   “因为你值得本王待你好。”   邵华闻言脸色更红,眼睛也笑得眯了起来,轻轻靠进司华遥怀里,道:“王爷这般说,邵华心中欢喜。”   司华遥一怔,状似自然地将他推开,道:“本王看你练得差不多了,那我们便开始吧,切勿耽误了正事。”   邵华不疑有他,忙不迭地点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笔墨是现成的,司华遥沉吟片刻组织言语,之后他说一句,邵华写一句,约莫写了一炷香的时间,邵华写完最后一笔,将毛笔放下,功似的笑着说道:“王爷看看可满意?”   司华遥将写好的密信拿了起来,仔细地和之前齐国送来的国书比较,但凡上面有的字,个个惟妙惟肖,相信便是本人来了,也辨别不出真假。国书上没有的字写在里面,也不见有半分违和。   “很好!”司华遥笑着夸赞道:“邵华做的很棒!”   “谢王爷夸赞。”邵华的脸又红了起来。   司华遥见他这副模样,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道:“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什么都可以吗?”邵华明亮的杏眼内满是期待。   “先说说看,只要本王能做到的,本王都应你。”   “邵华已经许久没回家了,想回家看看。”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邵华若想回家,那便回吧,本王还你自由,以后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真的?”邵华惊喜地看着司华遥。   司华遥点点头,道:“何时想回去,本王让人送你。”   “邵华思乡心切,想明日便回。”   “出行一事本王来安排,你趁着时辰还早,带着人出去逛逛,买些礼物捎着。”   邵华兴奋地小脸红扑扑的,突然抱住司华遥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随即逃也似的跑出书房,道:“谢王爷,邵华去收拾东西。”   司华遥察觉不对,微微皱眉,扬声说道:“春海。”   春海从门外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奴才在。”   “邵华要回乡,你去安排人手跟着,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春海应声道:“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司华遥拿着写好的密信进了宫,因为除了密信外,他还需赵韩青写一份国书。   赵韩青正批阅奏折,殿外突然传来通禀,“皇上,摄政王求见。”   赵韩青的动作一顿,随即看向门口的位置,这两天他过得很安静,每日除了上朝,就是在殿中处理奏折,司华遥一次也未来过,即便是他召见大臣也充耳不闻,就好似当真不再关心他任何事,这样的认知让他心里烦躁不安,完全没有解脱的感觉。   “进。”   殿门被打开,司华遥从外面走了进来,象征性地行了一礼,道:“参见皇上。”   “王爷怎么有功夫进宫?”赵韩青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语气里带着一丝幽怨的意味。   司华遥听得眉头一皱,却也没有多想,道:“要想破去齐楚两国的阴谋,本王还需皇上亲自写一份国书。”   听司华遥见面便说正事,赵韩青心中越发不悦,却又不敢放肆,况且国事要紧。   “这般说来,邵五公子已写好了密信?”   司华遥点点头,从袖袋里取出密信递了过去。   赵韩青接过密信仔细看了看,不禁在心中感叹:司华遥心思缜密,这密信若是楚皇看了,即便不会全信,也定会心中生疑。那齐楚联盟便会出现裂痕,瓦解不过时间问题。   将密信收好,赵韩青看向司华遥,道:“王爷想要朕如何写?”   “本王来说,皇上动笔便可。”   “好,王爷请说。”   司华遥组织措词,赵韩青提笔书写,很快便一蹴而就,待墨干后,司华遥掏出国玺盖上,随即交给锦衣卫副指挥使高庆,让他带人前往楚国,将国书呈上。   处理完政事,司华遥便想走,却被赵韩青拦了下来。   “除了政事,王爷与朕之间便无话可说吗?”   司华遥微微蹙眉,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道:“本王已和皇上说的很清楚,皇上无需再像往日那般用身体讨好本王,只需好好学习如何处理政务,好好发展势力,让本王对皇上刮目相看,让本王无聊的日子更精彩些。否则本王不介意终结这场游戏,换个人来陪本王玩。”   赵韩青闻言顿时变了脸色,终于发现自己的不妥,既然司华遥几次三番地申明只想玩游戏,为何自己还要上赶着缠着他?   赵韩青深吸一口气,道:“王爷恕罪,朕明白了,定不会再让王爷失望。”   “你再为自己谋出路,不是为本王。”   司华遥撂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赵韩青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傍晚时分,逛了一下午的邵华终于回了府,买了满满当当一马车的东西。   邵华兴冲冲地走向司华遥的院子,刚来到院门口,突然从旁边窜出来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邵华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拦住他的人是华子卫时,才松了口气,“卫公子?”   “邵华,你是要去见王爷吗?”   “是,我有事要见王爷。”   华子卫一直在院子外面守着,发现这两日邵华天天进出院子,便想利用邵华进去见司华遥,“正好,我也有事要见王爷,那便一起吧。”   邵华平日里对王府的事充耳不闻,不知司华遥对华子卫的态度发生了改变,便点了点头,道:“好,那卫公子……”   邵华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他身边的侍从小顺子却是个机灵的,王府有什么动静他一清二楚,见华子卫要利用邵华,连忙出声阻止。 第18章   “公子,您逛了一下午,身上的衣服都脏了,还是去梳洗一下,再去见王爷吧。”   邵华低下头看看,随即赧然地红了脸,道:“抱歉,卫公子,我需回去换身衣服,就不陪卫公子进去了。”   华子卫看了一眼小顺子,心中顿生不悦,可他有事相求,不能由着自己的脾气,道:“无妨,正好我也有事找你,便先陪你回去梳洗,然后再去见王爷。”   邵华不知内情,听华子卫如此说,便应了下来。   小顺子想拦,却又不好明说,只能见机行事。   一行人来到邵华所住的华怜居,这里除了他以外,还住着宫怜,两人关系最为亲密,宫怜一直把他当成弟弟看,替他暗中挡了不少的事。   邵华将华子卫领进门,笑着说道:“卫公子稍坐,我去里面换身衣服。”   “好。”   华子卫打量着房间里的布置,这里他来的次数不多,三年也就来过三次。因为邵华被司南遥救进府时,得了一场大病,断断续续地病了大半年,才算慢慢好起来。司南遥差点忘了他的存在,华子卫以为司华遥对邵华这个病秧子没兴趣,也就没有为难他。后来的某日,司南遥在花园里散步,正好碰到了邵华,当晚便在他院子里过了夜,且连续留宿了三日,这才引起华子卫的警觉。   当华子卫想要整治他的时候,宫怜被送进了府,司南遥的注意力被转移。宫怜激烈的反抗,激起了司南遥的掌控欲,司南遥接连两个月,几乎日日歇在宫怜屋子里,每每折腾的宫怜半死不活。于是华子卫的目标便转向宫怜,而邵华再次被他忽略。   华子卫心想:没想到这个病秧子竟再次得宠,定是那个宫怜明知自己去了别院,不能侍候王爷,教了他什么魅惑的手段。   华子卫本想让邵华带他去见司华遥,可小顺子明显会破坏他的计划,那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在邵华面前卖卖惨,让邵华去司华遥面前替他求情,顺便打探打探邵华到底用了什么手段,魅惑了司华遥,或许他也能因此受到司华遥的宠爱。   卧房内,小顺子一边侍候邵华洗漱,一边说了府中最近发生的事,道:“主子,王爷对卫公子避而不见,明显是不待见他,他方才居然想利用主子去见王爷,这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邵华听得蹙起了眉头,道:“王爷不是向来很宠爱卫公子吗?为何会变成这样?”   “这个奴才不知。定是卫公子做了什么事,惹恼了王爷。”小顺子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总之不管为什么,带卫公子去见王爷的事,主子绝对不能干。您好不容易才得了宠,可不能因此让王爷不悦,到时别说回老家了,王府的大门您都出不去。”   邵华虽然单纯,却不蠢,庆幸地点点头,道:“多亏你提醒,否则我要犯错了。”   小顺子见状松了口气,道:“您是奴才的主子,奴才自然要为主子打算。”   “那我待会儿该如何应对?”   “主子,您身子原本就不好,索性就说自己乏了,不去打扰王爷了,打发他离开便是。”   “他若是那么好打发,又怎会跟到咱们院子来?”   “倒也是。”小顺子皱着眉头想了想,道:“那主子索性不出面,他反正不能硬闯吧。”   邵华听得一阵好笑,道:“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我们也帮不了他。”   邵华换好衣服,便来到了客厅,略带歉意地笑了笑,道:“实在对不住,让卫公子久等了。”   华子卫大度地摆摆手,笑着说道:“无妨,现在过去刚好,说不准还能陪王爷吃顿饭。”   “不瞒卫公子,今日出府逛了逛,之前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一坐下来就感觉浑身乏得很,我便不去打扰王爷了。”   华子卫抬眼看了看小顺子,苦笑着说道:“看来邵华是知道了。不瞒你,最近我确实遇到了点难事,也不知哪里惹了王爷,接连月余王爷都对我避而不见,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想跟着邵华去见王爷。邵华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   “卫公子,就算你跟着邵华进了院子,王爷书房门口还有人守着,王爷若是不想见,你也进不去。”   “邵华有所不知。”华子卫叹了口气,道:“两个月前,王爷突然说我年纪不小了,也是时候大婚了,便做主给了我一份名单,让我挑选大婚的人选。可那份名单上的小姐,虽然都是高门大户,却各有各的不好,我实在难以接受。想求王爷另寻良缘,便是小门小户的女子也可,可王爷避而不见,这眼看着就要到大婚的日子,我心中怎能不着急。”   “大婚?”邵华看了看华子卫,随后点点头,道:“卫公子的年纪确实该大婚了。”   邵华和华子卫没什么交集,对他也不是很了解,不过看面相确实大约能猜到他的年纪。   “我之所以一直未大婚,就是想找个两情相悦的人白首偕老。之前我也曾将自己的想法告知王爷,王爷也支持,只是不知为何,王爷竟一改常态,逼着我成婚,而成婚的人选也一言难尽。”   华子卫愁眉紧锁,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   “王爷这么做,自有王爷的道理,况且你是王爷的表亲,王爷自然不会害你。”   邵华话里话外都在为司华遥辩解,劝华子卫接受现实,俨然一副小媳妇儿为丈夫开脱的模样。   华子卫听得一阵心塞,道:“我知道王爷不会害我,只是这事关乎我的下半生,怎么样我都要再争取一下。邵华,如今王爷对你宠爱有加,你说的话,王爷能听进去,你就帮我求求王爷,推迟大婚或者更换人选都行。”   邵华闻言面露为难之色,道:“不是我不帮卫公子,只是王爷向来说一不二,他决定的事,任谁都改变不了,我也无能为力。”   “邵华,你向来心善,就帮帮我吧,这事关我的婚姻大事,真的马虎不得……”   “哦?”单单一个音节,便让华子卫的心提了起来,慌忙看向门口。 第19章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母已然不在,唯一的亲人便是本王,本王为你操持,还错了?”   司华遥刚回府,就听到回报,说华子卫拦住了邵华,并随他回了院子。司华遥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华子卫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觉得邵华这两日出入他的院子,以为邵华得了恩宠,便想哄骗单纯的邵华为他求情。于是,司华遥脚步一转来了后院,听到了华子卫和邵华的对话。   见司华遥进门,两人皆是一怔,连忙起身,行礼道:“邵华(卫桥)参见王爷。”   司华遥径直坐到了上首,淡淡地看向华子卫,道:“怎么,现在连本王的命令都不听了?”   华子卫心下一紧,连忙说道:“王爷,卫桥不敢。”   “不敢最好。今日便给本王一个准信,你到底选哪个女子,本王让人给女方家去信儿,准备大婚事宜。”   “王爷……”华子卫抬头看向司华遥,见他正冷冰冰地看着自己,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若你对本王安排的婚事不满,本王也不强人所难,即日起,便与本王划清界限,搬出摄政王府。”   华子卫的心骤然一缩,想不明白司华遥为何对他的态度变得如此冷漠。但他清楚他不能离开摄政王府,就像司华遥所说,在这个世上,他就只剩下司华遥一个亲人,现在的一切都是司华遥给的,离了摄政王府,他什么都不是。   华子卫垂下头,道:“王爷的意思卫桥明白了,卫桥会照做,还请王爷再给卫桥一日,让卫桥好好斟酌,明日卫桥再给王爷答复。”   “好,本王便再给你一日考虑,若无其他事,你便退下吧。”   “是,卫桥告退。”华子卫眼底闪过嫉恨,接连月余避而不见,如今得知他找上邵华,便即刻现身维护,在司华遥心里他和邵华的地位不言而喻,明明邵华不过一个玩物,而他们才是最亲近的人,如今却颠倒了过来,让他怎能不嫉恨。   看着华子卫离开,邵华转头看向司华遥,见他脸色依旧阴沉,心中有些忐忑,道:“王爷,邵华是否做错了事?”   司华遥见状缓了神色,道:“没有,邵华能无条件信任本王,本王甚是满意。”   邵华赧然一笑,道:“邵华是王爷的人,自然要以王爷为重。王爷不会觉得邵华不通情理吗?”   “不会。”司华遥见他又红了脸,不禁有些好笑,道:“你本性善良没错,却也要懂得分辨是非,莫要让人利用了去。”   司华遥的认同让邵华心中欢喜,道:“此事还多亏了小顺子,若不是他提醒,邵华怕是要犯错了。”   司华遥赞赏地看向小顺子,道:“做的不错,待会儿去找春海领赏。”   小顺子连忙谢恩道:“谢王爷恩典,这都是奴才该做的。”   司华遥看向邵华,叮嘱道:“以后要学会多听多看,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这样只能被人利用而不自知。”   “好,邵华听王爷的。”邵华此时的模样活像只听话的猫儿。   “听闻你方才去了本王的院子,可是找本王有事?”   邵华转头看向小顺子,道:“去把我给王爷买的礼物拿来。”   “是,奴才这就去。”   “还给本王买了礼物?”   “自从邵华被王爷所救,还从未送过王爷礼物,这次出去便惦记这事。只是说来惭愧,邵华身无分文,花的还是王爷的银子。”   “你帮了本王大忙,那些银子是你应得的,所以你用的是自己辛苦赚来的银子,跟本王没关系。”   “王爷说的没错,这是邵华赚的银子,邵华用自己赚的银子,给王爷买的礼物。”   邵华漂亮的眸子就好似被点亮了一半,灿若星河,看得司华遥一怔,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   “可是本王说什么,你都觉得是对的?”   邵华认真地点点头,道:“王爷说的自然是对的。”   这孩子若是放到现代,绝对是他的死忠粉。   司华遥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道:“只许对本王如此,面对其他人,定要多长几个心眼,切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懂吗?”   如此亲昵的动作,让邵华红了脸,乖巧地点点头,道:“王爷放心,邵华谨记!”   脚步声响起,司华遥收回了手,看向门口的方向,只见小顺子端着个托盘进了门,上面放着个檀木做的小盒子。   “主子,东西取来了。”   邵华起身去拿,将盒子打开,里面放置着一枚玉扳指,翠绿的颜色格外喜人。   “这扳指虽然简单,却是上好的翡翠所制,邵华一眼便看中,买来送给王爷。”邵华将扳指取出,看向司华遥,道:“王爷,邵华帮您戴上试试。”   “本王自己来便可。”司华遥伸手去接。   邵华犹豫片刻,便将扳指递了过去。   司华遥戴上扳指,笑着说道:“大小刚合适,邵华很会挑礼物。”   邵华闻言笑眯了眼,道:“王爷喜欢便好。”   眼看着就要到用晚膳的时间,司华遥索性留在华怜居用了饭。吃完饭两人又聊了会儿天,喝了会儿茶,司华遥这才起身要走。   邵华紧跟着起身,道:“邵华送王爷。”   “明儿你便要启程回乡,还是早点歇着吧。”   “邵华不累……”   “你脸上写着‘累了’两字,让人准备水,洗洗睡吧。”   司华遥没再多说,转身走向门口。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他的身子便被人从后面抱住,“王爷,明日邵华便要回乡了,这一走怕是要许久才能回来。今晚王爷能否在这儿留宿?”   司华遥一愣,随即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松开。   邵华犹豫了一瞬,便松了手。   司华遥转头看向邵华,他的脸果然已经红透,明明很害羞的人,竟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说明他已接纳了自己,只是这种接纳,不是司华遥想要的。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邵华可想要自由?” 第20章   “邵华可想要自由?”   见司华遥神色严肃,邵华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道:“王爷,邵华可是做错了什么?”   司华遥见他脸色又白了几分,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道:“没有,你早点歇着吧,明日本王还需上朝,便不送你了。若舍不得回来,就多住些时日,住多久都好。”   “王爷……”邵华看着司华遥,眼眶有些发红。   司华遥没在多说,转身离开了华怜居。   见邵华站在原地发呆,小顺子忍不住出声叫道:“主子,您没事吧?”   邵华回头,眼中闪着泪光,道:“小顺子,我不想回去了。”   小顺子疑惑地说道:“主子不是心心念念地想回家吗?为何又不想回去了,是舍不得王爷?”   “王爷的话让我心下不安,总觉得若是走了,就回不来了。”   邵华虽然单纯,感觉却很敏锐。   “怎么会?咱们王爷是谁,只要主子想回来,谁还能拦着不成。”小顺子掏出帕子,递给邵华道:“主子,您别胡思乱想,明儿咱们就该出发了,今晚还是早点歇着吧。”   邵华沉吟了许久,方才点点头,但愿是他想多了。   出了华怜居,司华遥出声问道:“明儿谁去送邵华?”   “回王爷,是江河。”   “去和他说一声,行程安排不要太紧,以邵华的身子为重。”   “是,王爷。”   “若邵华不想回来,不必勉强,江河自行回京便可。”   春海听得一怔,随即应声道:“是,王爷。”   “若邵家欺负他,便即刻带他回来。”   虽然他是摄政王,赵国真正的掌权者,但跟了他的男子,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玩物,家中便是再宠,也难免会有人说三道四,更何况是邵家这样的大家族,戳脊梁骨的大有人在。这不是邵华的错,他不该承受这些。   这也是司华遥迟迟没有放后院那些男子回家的原因,因为他们已被冠上男宠的标签,这辈子都无法摘下来,即便回去,日子也不会好过,甚至连在家族中立足都难。   这虽然是司南遥造的孽,但司华遥不能坐视不理,总要想办法好好安置他们。   “是,王爷。”   “对了,还有卫桥,你派人盯着点,别让他做蠢事。”   今日他替邵华出了头,以华子卫善妒的性子,定然会出手对付邵华,邵华那么单纯,还是得多看顾着点。   “是,王爷。”   第二天清早,司华遥便坐着车辇去上朝,近两个时辰的朝会,他说的话寥寥无几,仿佛除了坐在那里,其他事都无关紧要。   赵韩青总会时不时地看向他,而司华遥却不曾看他一眼。偶然间,他看到了司华遥手上的扳指,司华遥从不喜欢这些东西,今日不仅戴了,还一直在把玩,这不禁让赵韩青开始胡思乱想。   “皇上……”身旁的三喜轻轻唤了一声。   赵韩青回神,下意识地问道:“什么?”   三喜小声提醒道:“刑部右侍郎管恕参奏宫凡,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赵韩青顿时有些心虚,瞥了司华遥一眼,随即说道:“爱卿可有证据?”   管恕答道:“启禀皇上、王爷,宫凡在城东开了个书馆,名叫荟萃轩,每月皆会在其间讲学,来往的人除了学子,还有不少官员,时常谈论朝政,针砭时弊。臣怀疑他是以讲学为名结党营私。”   赵韩青清楚他们是为了讨好司华遥,痛打落水狗,转头看向司华遥,道:“摄政王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赵韩青都清楚的事,司华遥自然也不例外,宫凡罪不至此,他也不想牵连更多人,道:“开书馆讲学乃是好事,若无实据,便不要轻举妄动,以免引起人心恐慌。”   赵韩青点点头,道:“摄政王所言有理。那此事便先搁置,若有实据,再另做打算。”   司华遥已经表明了态度,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顿时歇了心思。   赵韩青扫了一眼殿中众人,道:“可还有本奏?”   一众大臣相互看了看,并未有人出列,赵韩青见状说道:“那今日的朝会便到此为止,退朝吧。”   “退朝!”三喜闻言扬声唱道。   众大臣跪倒在地,道:“恭送皇上、王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赵韩青起身,司华遥紧跟着站了起来,两人相继离开了奉天殿。   见司华遥要走,赵韩青出声阻止,道:“王爷留步。”   司华遥转身看了过去,道:“皇上有事?”   “确实有些事,不知王爷可能移步乾坤殿?”   司华遥微微皱眉,鉴于赵韩青之前的表现,十分怀疑赵韩青是否真有正事,他可不想整日被个男人挑逗,就算是要化解两人的恩怨,也不能以这种方式。   赵韩青见状心中顿感不适,难道他已然厌恶到不想和他多呆半分?   “是为补缺刑部左侍郎的事,想让王爷帮朕拿个主意。”   司华遥闻言缓了神色,道:“本王看了吏部那边给的名单,本王以为山东提刑按察使周东阳可以胜任。”   “周东阳?”赵韩青眼底闪过惊讶。   周东阳是山东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正三品的地方大员,刑部右侍郎也是正三品,若是让周东阳接任,算是平调。只是京官和地方的区别,没看上去那么简单,地方最大的文官是承宣布政使,也只是从二品的官员,要想走进权利中心,必须做京官,所以周东阳明面上是平调,其实是升迁。   让赵韩青惊讶的是周东阳是妥妥的保皇党,十分痛恨司南遥把持朝政,肆意滥杀朝廷命官,据说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上一封奏折大骂司南遥,让人不解的是向来睚眦必报的司南遥竟然没有动他,让他依旧活跃在山东。这次更是要让他接任刑部左侍郎的职位,实在让人猜不透司华遥心中所想。   “周东阳清正廉明,勤于公务,又擅刑事,让他继任有何不妥?”   周东阳这个人确实如赵韩青所说,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上折子痛骂司南遥,以司南遥任意妄为的性子,本该立刻着锦衣卫将其捉拿,然后千刀万剐。可司南遥却选择了放任,不为别的,只因周东阳确实是个好官,不仅有才能,还清正廉洁,堂堂正三品的朝廷大员,竟过得和普通老百姓毫无差别,家中只有一个老仆,吃得是自家种的菜,喝得是夫人酿的酒,一年四季穿的皆是朝廷发的常服,洗得发白不说,还打了补丁。这样的官难得,更难得是司南遥动了惜才的心思,于是便有了如此怪异的现象。   不过让司华遥决定用周东阳的原因并非如此,而是因为在原剧中司南遥被抓后,其他人都在落井下石,唯有周东阳顶着压力为司南遥求情,希望赵韩青能肯定司南遥做过的那些对国家有利的政策。只可惜赵韩青恨极了司南遥,不仅听不进去,还罢了周东阳的官。周东阳为此心灰意冷,回了家乡,开了一家私塾,以教书为生。   “并无不妥,那便按王爷的意思,由周东阳接任刑部左侍郎。”   其实赵韩青很想知道,这个周东阳到底和司华遥什么关系,为何他会这般纵容。若不是周东阳今年已然四十,赵韩青定会以为司华遥对他有意。   “皇上可还有别的事?”   赵韩青沉默了一会儿,摇头说道:“没了。”   “那本王便先回了。”   司华遥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赵韩青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滋味,明明已经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机会,也不用再被当成性/奴般羞辱、折磨,可不知为何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三喜抬眼看了看赵韩青,随即垂下视线,安静地等待着。率先察觉两人关系不同的,正是他们这些随身侍候的奴才,司华遥在放任赵韩青,放任他慢慢掌握朝政,放任他发展势力,虽然他们不懂司华遥这般做的目的,却也不敢多问。以后事情将发展成什么样,他们能想到,主子定也能想到,主子都不紧张,他们这些奴才再急也没用。   “回宫。”赵韩青迈步走出了隔间。   傍晚时分,赵韩青刚刚处理完手头的奏折,便命三喜给司华遥送去。   殿门被推开,广林从殿外走了进来,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赵韩青抬头看去,道:“何事?”   “皇上,敬事房的曹公公来了,正在外面候着。”   “敬事房?”赵韩青闻言愣了愣,随即皱起了眉头,道:“他来作甚?”   敬事房隶书内务府,管理宫中的太监和宫女,而这位曹公公,名叫曹琴,是负责宫妃侍寝事宜的太监。只是自赵韩青登基以来,司南遥一直将其视作自己的私有物,别说临幸妃子了,就是多看一眼都不行,所以本应该是肥差的敬事房,变成了闲差,曹琴每日闲得发慌。   今日曹琴突然接到司华遥的命令,让他拿着各宫妃的牌子去乾坤殿,他先是一阵怔忪,在几次三番地确认后,才战战兢兢地端着牌子来了乾坤殿。 第21章   “回皇上,曹公公端着各宫妃的牌子,应该是让皇上挑选侍候皇上的人选。”   在看到曹琴的时候,三喜也觉得十分诧异,不过他能来,那便说明是司华遥允许的,后来一问果真如此。   赵韩青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道:“谁让他来的?”   即便不去看,三喜也能听出,赵韩青此时的心情不是很美妙,心中很是疑惑,能临幸宫妃,就能延续皇室血脉,这于赵韩青来说是好事,不明白他为何不悦,如实答道:“是摄政王。”   意料之内的回答,赵韩青却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满脑子都是他果然是厌弃了他的身子,竟想让他和别的女人行房,说要就要,说扔就扔,他司华遥到底凭什么!   赵韩青大声吼道:“让他滚!”   三喜被吓了一跳,他已经好久没看到赵韩青发这么大火了,心中更加疑惑,道:“皇上息怒,奴才这就去。”   不止三喜,候在殿外的曹琴也被吓了一跳,他本就胆战心惊,这一吓直接吓出一身冷汗,拿袖子擦了擦汗,心中暗想:还是闲着吧,至少有命在。   不待三喜说话,曹琴率先开了口,道:“劳烦三喜公公借一步说话。”   三喜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和曹琴一起去了茶水间。   “曹公公找咱家有事?”   曹琴将手里的托盘放到一边,来到门口探头看了看,确定无人后,将房门关上。   来到三喜身边,他小声说道:“公公,你可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摄政王突然下令,让咱家过来送牌子?”   “不知。”三喜摇摇头,轻声说道:“王爷的心思岂是我等能揣测的,咱们只需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便好。”   曹琴心里一凛,连忙说道:“公公,咱家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请公公指点一二。”   三喜沉吟片刻,提醒道:“最近王爷对皇上的态度有所不同,咱家虽不知是何原因,但王爷定有用意,咱们只需按命令行事,多听多看少说便可。”   曹琴一怔,随即问道:“王爷对皇上的态度有何不同?”   “王爷已有月余未曾进宫,春海公公每日会将奏折先送乾坤殿过目,皇上批阅后,再送到摄政王府。这是咱俩能说的。”   曹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多谢公公提点,咱家感激不尽。”   “曹公公客气。咱家还得当值,就不陪曹公公了。”   “是是是,公公请便。”   三喜刚来到殿门前,就听到赵韩青召唤的声音,连忙走了进去,躬身说道:“奴才在。”   “去哪儿了?朕叫了半晌,也不应声,朕看你根本没把朕放在眼里!”   三喜闻言心里一紧,连忙跪倒在地,道:“皇上恕罪,奴才失职。”   赵韩青的脸色漆黑如墨,道:“去领二十板子!”   三喜怔了怔,心里不由一阵苦笑,道:“是,奴才领命。”   三喜起身,退出乾坤殿,没想到竟天降横祸,落到自己头上,他还真是冤得很。   看着紧闭的殿门,赵韩青心里的火无处发泄,拿起桌上的东西就往地上扔。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发这么大的火,就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殿外的人听着里面噼里啪啦的脆响声,不禁一阵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在外侍候着。   司华遥刚吃完晚饭,正准备看赵韩青送来的奏折,春海突然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王爷,方才宫中来报,三喜被皇上处罚,打了二十板子。”   司华遥微微皱眉,道:“可知为何?”   春海如实答道:“好似因为王爷让敬事房的人给皇上送牌子,皇上因此发了好大的火,曹琴心生疑虑,便拉着三喜询问情况,一时没听到皇上的召唤,便被罚了二十板子。”   “既是他当值,就不该擅离职守,这二十板子打得不冤。”司华遥眉头皱紧,道:“让太医院的人去瞧瞧,让他好好养着。”   “是,王爷。”   司华遥之所以让敬事房的人去,就是想让赵韩青慢慢恢复正常生活,要知道他之前可没有断袖之癖,这都是司南遥给逼的。没曾想竟适得其反,让赵韩青产生如此大的抵触心理,甚至因此打了三喜。赵韩青心里清楚三喜是他的人,却还是打了,这无疑是他的脸。若司南遥还在,定逃不了一场折腾。   最近赵韩青的种种行为都有些说不通,明明给了他想要的,可他并未因此感到喜悦,反而对他多加纠缠,难道他以为自己做得这些都是试探他的把戏?若是告诉赵韩青真相,是否就不折腾他了?   司华遥随即摇了摇头,即便赵韩青知道了真相,以现在他对司南遥的恨意,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甚至还会觉得熟知剧本的他是孽,是能威胁帝位的祸害,大概率还是会想办法弄死他。   这弯弯绕绕的世界,真是让人心累!   司华遥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化解他们两人之间的仇恨。若实在不行,干脆他就让人出海,寻个无人岛,弄个岛主当当,就像武侠小说里的黄药师一样。   想到这儿,司华遥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心中暗道:“司华遥啊司华遥,瞧你那点出息,明明可以做皇帝,偏偏想做个岛主。”   说实话,司华遥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只想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最好是想去哪儿便能去哪儿。皇帝表面看上去风光,一国之君主,掌握千万人之生杀大权,享受着世人难以想象的荣华富贵。事实上他们为此付出很大的代价,没有自由,每日都得被困在那个金碧辉煌的鸟笼子里,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没出去过;没有爱情,他的枕边人多数都是政治联姻,心里都有各自的算计;没有亲情,皇室父子相残、兄弟阋墙的事数不胜数,能留下来和平相处的寥寥无几。他们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司华遥可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胡思乱想了一阵儿,司华遥便开始处理奏折,在其位谋其职,他现在还在摄政王的位置上,就算不情愿,有些事必须要做。 第22章   接下来的三日,一到晚上,曹琴就会端着牌子来乾坤殿,然后就是原样端回去。后宫的妃子不知从哪儿得了信儿,说是司华遥允准赵韩青临幸后宫,给皇室延续血脉,心思便开始活络了起来,往日里连路过乾坤宫都不敢的人,这会儿络绎不绝的上门。送吃的、送喝的,在他下朝的路上唱曲儿、跳舞,等等,总之找各种由头,想见赵韩青一面。   她们心里都清楚,有司华遥在,想和赵韩青谈感情是不可能的,而她们又偏偏被选进了宫,本以为会一辈子老死宫中,不知□□是何滋味,如今有了机会,还有机会怀上子嗣,她们怎能不心动。   无论是谁求见,无论耍什么花样,赵韩青一律不见,折腾了三日,她们连赵韩青的面都没见着。   这日早朝结束,司华遥照例下班回家,却被赵韩青拦住了去路,“王爷留步。”   看着面沉似水的赵韩青,司华遥微微蹙眉,道:“皇上这是作甚?”   见他蹙眉,赵韩青的身子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心中的怒火就好似被浇了一盆冰水,让他清醒了过来。   “朕有事要与王爷商议,王爷能否屈尊随朕走一趟?”   赵韩青的脸色变换,司华遥看在眼里,清楚他想说什么,不想与他过多纠缠,果断拒绝道:“本王有事,无暇分身。”   赵韩青看着司华遥从身边走过,没有丝毫留恋,就好似自己是随意丢弃的废物,他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委屈、愤怒突然奔涌而来。   “你到底想怎样?”赵韩青在心中呐喊,到底没敢问出口。   赵韩青眼眶通红,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何司华遥给了他机会,他却没有丝毫欣喜,反而心事重重。   广林在一旁站着,就好似一个木头桩子,主子的事不是他们这些奴才该管的,否则只能殃及池鱼,甚至惹来杀身之祸。还在床上趴着的春喜,就是最好的例子。   “回宫。”过了好一会儿,赵韩青才算平复情绪。   广林领命,跟在赵韩青身后出了隔间。   车辇途径一处小花园,突然闻听有人在唱曲儿,嗓音清亮、婉转,似百灵一般,十分动听。   赵韩青清楚这是某个宫妃在用这种方式吸引他的注意,脑海中突然想起司华遥毫无留恋的背影,他漂亮的凤眸越发幽深,扬声说道:“把唱曲儿的宫妃带去乾坤殿。”   广林一怔,连忙应声,吩咐身边的内侍去接人。   当赵韩青来到乾坤殿时,那名宫妃也被带到了殿外。   “启禀皇上,习贵人到了,现在殿外等候。”   “让她进来。”   广林应声,扬声唱道:“宣习贵人觐见!”   习梦儿闻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激动,莲步轻移进了大殿,来到殿中行礼道:“嫔妾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韩青懒洋洋地看过去,打量着殿中的女子,道:“方才是你唱的曲儿?”   赵韩青没让她起身,她也不敢动,道:“回皇上,正是嫔妾。”   “那便接着唱吧。”   习梦儿一怔,随即清了清嗓子,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一曲唱完,她便停了下来,偷眼瞧着赵韩青。   赵韩青头也不抬地说道:“朕让你停了?”   习梦儿心中一紧,清了清嗓子,再次唱了起来。很快一个时辰过去,她唱的嗓子冒了烟儿,也不见赵韩青喊停。若是再这么唱下去,她的嗓子非废了不可,便大着胆子停了下来。   赵韩青停下笔,抬头看向习梦儿,道:“继续。”   膝盖跪得生疼,习梦儿小心挪了挪,道:“皇上恕罪,嫔妾唱的有些久,嗓子有些不适,皇上能否让人给嫔妾倒杯水,嫔妾润润嗓子再继续唱。”   “唱!”   赵韩青眼神冰冷,看着她仿佛看着个死人,习梦儿这才醒悟,赵韩青叫她来,不是想临幸她,而是想折磨她。   “皇上,嫔妾真的不能唱了,还请皇上饶命!”   “你不是喜欢唱吗?朕便让你唱个够!”赵韩青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你若不唱,朕便让人拔了你的舌头,是想要嗓子,还是想要舌头,你自己选。”   习梦儿闻言身子一僵,随即红了眼眶,道:“皇上饶命,嫔妾以后定安分守己,不再唱曲儿,还请皇上饶嫔妾一次。”   赵韩青嘴角的笑意消失,冷森森地看着她,道:“朕方才说的话你没听清?”   习梦儿被吓得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哭着说道:“皇上……”   赵韩青打断她的话,道:“你不唱,那便是想拔掉舌头,那朕成全你。来人!”   守在门外的广林听到召唤,连忙走了进来,道:“奴才在。”   “去拿钳子,把习贵人的舌头给朕拔下来。”   习梦儿一听,顿时慌了,哭着说道:“不,嫔妾唱,嫔妾唱!”   赵韩青毫不掩饰脸上的失望,不耐烦道:“那还在等什么?”   习梦儿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再度唱了起来,只是与之前的婉转动听不同,嗓子越唱越嘶哑,到最后竟发不出一点声音。   赵韩青冷眼看她,道:“唱得真难听,以后莫要唱了,滚吧。”   习梦儿给赵韩青扣头谢恩,随后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艰难地走出乾坤殿。嗓子彻底废了,以后能否说话都成问题,她真的十分后悔,若再给她一次机会,这辈子便是孤独终老,也再不踏出锦绣宫一步。   守在乾坤殿外的内侍,见习梦儿踉跄的从里面走出来,皆是一愣,纷纷猜测习梦儿如此,是否被赵韩青临幸所致。   也不怪他们乱想,习梦儿跪了两个时辰,两条腿又麻又痛,能走出来就不错了,根本做不到行走如常。再加上她脸色发白,模样和纵/欲相差无几。   习梦儿的贴身侍女锦竹连忙跑了过来,一脸喜气地掺住了她的胳膊,道:“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习梦儿听得一阵气闷,却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在锦竹的搀扶下上了软轿。她清楚乾坤殿外,定暗藏了不少眼睛,若被人知道她今日的遭遇,不仅会被人耻笑,还会被人欺凌,她不蠢,不会做这种事。   回到锦绣宫,习梦儿径直回了寝殿,刚坐下她便给了锦竹一个耳光,打得她一阵发蒙,脸颊火辣辣的疼。   锦竹顾不得脸上的疼痛,连忙跪了下来,道:“主子恕罪,奴婢可是哪里做错了?” 第23章   习梦儿想要说话,可嗓子疼得出不了声,她用手比划着。   妙兰见状猜测道:“娘娘要写字?”   习梦儿点点头。   妙兰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连忙去拿纸笔。   纸笔拿来,习梦儿在纸上写下了‘请太医’三个字。   妙兰连忙应声,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习梦儿又写道:“去倒杯温水。”   锦竹好似明白了什么,从地上爬起来,去给习梦儿倒水,并服侍她喝了下去。   水喝在嘴里的温度刚好,流过喉咙时,却如刀割一般,疼得她眉头皱紧,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因为那只能加剧疼痛。   不过两杯温水,她喝了整整一盏茶的时间才喝完,可见她此时有多痛苦。   嗓子稍稍得到些缓解,膝盖的疼又凸显出来,她拉了拉裤腿,示意锦竹帮她卷起来。   锦竹会意,小心翼翼地帮她卷起裤腿,从下到上,淤青越来越严重,尤其是膝盖的位置,青紫的模样十分吓人,宽松的裤子都箍在了上面,根本卷不上去。   “主子等等,奴婢去拿剪刀。”   习梦儿强忍着疼痛,含泪点了点头。   锦竹将裤腿剪开,这才露出了膝盖的全貌,习梦儿也疼得落下泪来。   锦竹终于明白自己为何挨打,惶恐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习梦儿的脑海中突然浮现赵韩青冷漠的双眼,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通禀,“主子,太医到了。”   习梦儿出不了声,低头看了看锦竹。   锦竹帮习梦儿整理好衣服,即便是伤在腿上,也不能给太医看,这关乎男女大防。   确定没有不妥后,锦竹这才说道:“请太医进来。”   徐超低垂着头进殿,行礼道:“臣徐超参见习贵人。”   锦竹出声说道:“徐太医,我们主子喉咙不适,说不了话,特意请太医过来瞧瞧。”   徐超抬头看向习梦儿,道:“那微臣便冒犯了。”   徐超走上前,为习梦儿检查喉咙,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过了好一会儿,他退后几步,拉开距离,道:“小主的咽喉充血,应是用嗓过度导致,需好生调养,否则……”   见徐超停了下来,锦竹急忙问道:“否则怎样?”   “否则声音恐会变得嘶哑,发声困难。”   声音婉转动听一直都是习梦儿自得之处,不曾想会有一日变得嘶哑难听。她拿起笔,在纸上写道:“求太医救我!”   徐超一看,连忙惶恐道:“治病救人是臣的本分,臣自当尽心竭力。”   习梦儿再次落笔,写道:“今日之事,还请徐太医保密,我将感激不尽。”   “贵人放心,徐超向来守口如瓶。”   习梦儿抬头看向锦竹,无声了说了两个字‘重赏’。   锦竹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很快便又回转,将一打银票塞进了徐超怀里,道:“劳烦徐太医务必保守秘密。”   徐超一怔,推脱道:“这是臣分内之事,实在不敢收贵人如此重的赏赐。”   “徐太医不必客气,只要徐太医能治好我家主子的嗓子,赏赐只多不少。”   “这……”徐超犹豫了一瞬,便将银票收了起来,道:“多谢贵人。”   徐超开了药,又叮嘱禁忌,这才拎着箱子出了锦绣宫。   与此同时,一个消息在宫中不胫而走,各宫都在传习梦儿被宠幸,各宫的主子们也开始蠢蠢欲动,更加变本加厉地想要引起赵韩青的注意。有甚者还主动去锦绣宫巴结,顺便取取经,结果被习梦儿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了。   当赵韩青得知这个消息时,眼底闪过杀意,他本是利用习梦儿杀鸡儆猴,没想到竟适得其反。   “去传旨,习贵人欺君罔上,打入冷宫。”   广林应声,写了圣旨,交由赵韩青过目,得到赵韩青的肯定后,转身出了乾坤殿,招了心腹太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随即拿着圣旨出了宫。   习梦儿离开乾坤宫后没多久,司华遥就接到了宫中的传信,对赵韩青的所作所为,他一清二楚。   司华遥虽不赞同,却也没打算管,他不是司南遥,不会干涉赵韩青的私生活。至于敬事房,他也只是说恢复旧制,用行动告诉赵韩青,他对他的身体没了兴趣,并没有强制赵韩青必须临幸谁的意思。   广林来摄政王府的时候,司华遥正在午睡,他不敢打扰,只能耐心等待。虽然司华遥答应让赵韩青参与朝政,但国玺还在他这里,赵韩青要下旨,必须来他这里盖印,否则便是无效。   待司华遥睡醒,得知消息后,便召见了广林。   “这般说来,这个习贵人倒有几分心机。”   “回王爷,习贵人给了徐太医不少封口费,让他对外守口如瓶。”   司华遥好奇地问道:“习贵人是谁家的女儿,竟这么大手笔?”   广林答道:“是永江侯习远的小女儿。”   “永江侯习远?”司华遥在脑海中搜索他的资料。   习远是武将,因其战功赫赫,被封永江侯,被任命为大同总兵,妥妥的封疆大吏。他熟读兵书,深谙练兵之道,手下有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堪称赵国最强战力。   看完习远的资料,司华遥果断出声说道:“圣旨退回去,就说本王不准。”   广林接过圣旨,道:“是,王爷,奴才这就回宫。”   见广林转身,司华遥补充道:“若皇上问你缘由,就把习贵人的身家背景告诉他。”   “是,王爷。”未免司华遥再有吩咐,广林专门停顿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奴才告退。”   齐楚两国不安分,联合起来想要制裁赵国,这种关键时刻最忌内乱,而习远又是边将,若他的女儿此时出事,恐会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赵韩青见广林那些圣旨回来,不禁眉头皱紧,道:“为何不去宣旨?”   广林如实答道:“回皇上,王爷说此事不妥。还说若皇上要问缘由,便想想习贵人的身家背景。”   赵韩青一怔,随即变了脸色,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让人把那日在乾坤殿发生的事散出去。” 第24章   赵韩青不蠢,只是之前后宫对他来说就是摆设,再加上司华遥的无视,让他乱了心绪,所以才做出如此冲动之事。在得知习梦儿的身份后,他便明白如今的形势,即便再厌恶,也不能动她。虽然不能动她,但不代表他就纵容她,借刀杀人他也会。   很快,习梦儿不仅未曾侍寝,还被赵韩青厌弃的消息,便在后宫传开,之前曾上门巴结而吃闭门羹的人,顿觉自己被耍了,她们再次带人登门一探究竟,也可以说是落井下石。在后宫里,这些可怜的女人不能得到皇上的宠幸,就只能用欺凌来充实自己注定孤寂的一生。   习梦儿的日子变得难捱,少女怀春的美梦碎了一地,她不再对赵韩青抱有任何期待。   “主子,您受苦了!”看着习梦儿狼狈的模样,锦竹不由一阵心疼,愤愤地说道:“她们太过分了!”   妙兰为习梦儿整理散乱的头发,道:“主子,我们不能放任她们这般肆意妄为,否则以后她们只会变本加厉。”   “定是徐太医泄露了消息!下次再见他,奴婢非找他算账不可!”绵竹握紧了拳头,眼底尽是愤恨之色。   “不是他,是皇上。”习梦儿苦笑,虽然已修养了七日,嗓子却还是疼,发出的声音更是嘶哑难听。   锦竹和妙兰皆是一怔,随即变了脸色,她们十分困惑,问道:“主子又没做错事,为何皇上要这般对待主子?”   “杀鸡儆猴。”   这几日的经历,让习梦儿想明白了,司南遥对赵韩青的占有欲极强,却一反常态的让赵韩青临幸宫妃,无外乎两个可能,一是司南遥厌倦了赵韩青,想让他留下皇室血脉,重新扶植一个新皇帝;第二种可能就是试探,试探赵韩青是否忠诚于他。无论哪一种可能,赵韩青都不会宠幸宫妃。   而后宫的这些女人听到可以接近皇上,甚至能诞下皇嗣的消息后,便如发现蜜糖的蚂蚁般一拥而上。赵韩青一开始还只是避而不见,后来便没了耐性,索性找个人杀鸡儆猴,不凑巧的是自己成了那只鸡,还是一只自作聪明的鸡。   妙兰听后,提议道:“主子,要不我们托人出宫,给老爷捎个信儿,让老爷跟皇上求求情?若皇上一直放任,她们只会变本加厉,主子的日子怕是更难捱了。”   “谈何容易。”习梦儿叹了口气,真是悔不当初。   不管习梦儿如何,敬事房的曹琴到点就去乾坤殿,这几日他的小院几乎被踏平了门槛,许多宫妃命人备了厚礼去寻他,可他一个子儿也不敢收,头顶上两位神仙打架,一个不小心他的脑袋就得搬家,到时就算有再多的钱也没处花,他可不能因小失大。   曹琴来到乾坤殿前,见门外值守的是三喜,连忙走了过去,小声说道:“公公身子可好些了?”   三喜笑了笑,道:“已无大碍,多谢曹公公关心。”   虽然曹琴品级不如自己,可曹琴这个位置是个肥差,说不准以后自己还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所以三喜对曹琴还是很客气的。   曹琴一脸愧疚,道:“那日是咱家的不是,连累了公公,咱家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本想去探望,只是……您也知道咱家现在的处境,实在不敢再连累公公。”   “曹公公的心意,咱家领了。不说这些,咱家去给公公通传。”   “那就有劳公公了。”   三喜走进大殿,躬身说道:“启禀皇上,敬事房的人来了。”   赵韩青头也不抬,道:“让他滚。”   “是,皇上。”三喜退出大殿。   赵韩青抬头看了过去,沉吟片刻,便起了身。   三喜刚打发曹琴离开,便见赵韩青打开殿门走了出来,连忙行礼道:“皇上可还有吩咐?”   “备车,去摄政王府。”   三喜一怔,随即应声道:“是,皇上。”   摄政王府书房内,春海正请示华子卫大婚的有关事宜。在挣扎无果后,华子卫选择了工部侍郎杨涵的嫡女杨兰,虽然她长相普通,却是个性情温和的,放在后院他也放心些。   “最近河南那边闹灾,无数灾民无粮可吃,无家可归,大婚事宜一切从简便可,包括聘礼。”   春海犹豫了一瞬,道:“王爷,若是如此,怕是会招人闲话。”   司华遥抬头瞥了他一眼,道:“谁敢闲话?”   春海一怔,随即说道:“是,奴才遵命。”   春海刚走,洪阳便走了进来,“回禀王爷,宫中有贵客到。”   司华遥微微蹙眉,不用想他也知道来的是谁,果断拒绝道:“就说本王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是,王爷。”   洪阳得了命令,转身走了出去,来到院子门口时,正碰上了走过来的赵韩青,连忙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赵韩青淡淡地应了一声,脚步不停地往院子里走,却被洪阳拦住了去路。   “皇上,王爷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赵韩青闻言眉头皱紧,道:“王爷哪里不适,可曾找过太医?”   “回皇上,王府有大夫。”   赵韩青一听便知,这是司华遥不想见他,随意找的借口。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悦,道:“朕有要事,若是耽搁了,你有几个脑袋也担不起。”   “王爷的命令奴才不敢违抗,还请皇上恕罪。”   “你!”赵韩青心中恼怒,却也清楚洪阳是司华遥的心腹,自己根本不能动他,“你再去通禀,若王爷还不肯见朕,朕便走。”   洪阳思量了思量,道:“那就请皇上稍待,奴才这就去。”   洪阳转身回了院子,径直来到书房门前,扬声说道:“王爷,奴才有事通禀。”   “进。”   洪阳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道:“王爷,皇上说有要事要见王爷,您看……”   司华遥眉头皱紧,沉吟了片刻,道:“让他进来吧。”   “是,王爷。”   没过多大会儿,房门再次被打开,赵韩青走了进来。   司华遥直截了当地说道:“皇上有何事非要夤夜而来?”   赵韩青向来敏锐,自然能听出司华遥语气中的不耐烦,心里愈发不悦,道:“王爷曾说朕可以换掉身边的内侍,可算数?”   司华遥没想到他竟真是为了正事,点头说道:“算数。你想换谁,还是身边的人都要换?”   赵韩青果断地说道:“都换。”   “好,本王会召他们回摄政王府。还有事吗?”   司华遥答应得干净利落,倒让赵韩青有些怔忪,道:“没了。”   “那皇上请回。”   赵韩青反应过来,明明目的达成,心中却没有一丝喜悦,就好似司华遥完全不在乎他要如何折腾,又仿佛自己在他眼中就是个跳梁小丑一般。   赵韩青心里憋闷,却不知该如何发泄,负气似的离开了书房,在院子里与一名男子擦肩而过。   “怜公子稍待,奴才去通禀。”   春海的话让赵韩青顿住了脚步,他转头看了过去,仔细打量站立在书房门口的宫怜。正如赵明羽所说,他的五官并不夺目,却胜在温文儒雅的气质,就好似上好的白玉。   春海很快便走了出来,笑着说道:“怜公子,王爷有请。”   宫怜点点头,似有所觉地转头看向赵韩青的方向,与赵韩青的视线相撞,不禁微微一怔,随即含笑地点点头,转身进了书房。   洪阳见状出声提醒道:“皇上,时辰不早了。”   赵韩青转头看向洪阳,问道:“方才那个便是宫怜?”   洪阳如实答道:“回皇上,正是。”   “他不是在别院吗?何时回的王府?”   “这个奴才不知。”   赵韩青的眼神闪烁不定,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洪阳送赵韩青出了王府,这才原路返回。   司华遥同样好奇宫怜为何此时回王府,道:“你怎么回来了?”   宫怜脸上闪过挣扎之色,道:“王爷,听闻宫凡被抓,正关在诏狱内,不知是真是假?”   宫怜一开口,司华遥便明白了他的来意,道:“你是想为他求情?”   宫怜跪在了地上,道:“王爷,宫怜毕竟是宫家人,虽然对宫凡有恨,却……无法坐视不理,还请王爷恕罪。”   “是你的主意,还是你娘的主意?”   宫怜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司华遥,温润的眼睛里满是惊讶。   宫怜的表情已经给了司华遥答案,他眉头皱紧,道:“他犯的是国法,你们是想让本王徇私?”   宫怜见状身子一颤,道:“不是,王爷不要误会,宫怜没有那个意思。”   “本王解救你们母子脱离苦海,你们反过来替他求情,好人全让你们做了,本王成了坏人,你们就是这么报答本王的?”   宫怜闻言心中越发惶恐,忙解释道:“王爷息怒,宫怜没有那个意思……”   “行了!”司华遥打断他的话,道:“本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容你们在别院再住些时日,待你娘离世,你马上滚,本王不想再看见你。”   宫怜不自觉地睁大双眼,紧张地双拳紧握,道:“王爷,您……您这是何意?”   “你不是时刻想着离开王府吗?本王成全你,以后你与本王再无瓜葛,滚吧。”   司华遥冷漠地看着他,就好似丢弃一件废物。   “王爷,宫怜……”   司华遥再次打断宫怜的话,道:“滚!” 第25章   宫怜落寞地离开书房,来到了院子里,回头看了过去,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正如司华遥所说,从前的自己无时无刻不想逃离这里,而如今司华遥赶他离开,他心里竟多了几分不舍。   为何会变成这样呢?大概是因为无论他在王府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因为有崔姨娘在,他在这世上便有活下去的动力。可崔姨娘命不久矣,他与宫家又闹得水火不容,注定不会再回去,他便下意识将王府当成了家,将司华遥当成了依靠,所以当他真的要离开时,才会这般不舍。   宫怜跪在书房门前,弯下笔直的脊背,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随即起身,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司华遥开门走了出来,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道:“走了?”   春海答道:“回王爷,怜公子已经离开王府。”   “告诉别院里的人,不得苛待他们母子的吃穿用度,尤其是在药材方面。若崔姨娘离世,马上过来传信,留意他的情况,别让他想不开。”   “是。”春海犹豫片刻,出声问道:“王爷既然放不下怜公子,方才为何又说出那般狠心的话?”   “他是堂堂男儿,不该困在这方寸之地,本王放他自由,希望他日后能有所成就。”   司华遥方才那般表现,不过是找个借口,放宫怜离开。不止宫怜,这后院里的男子,他都会一个一个送出去。   “王爷为何不直说?这样他们心里……”说到这儿,春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道:“奴才失言,还请王爷恕罪。”   司华遥摇摇头,道:“这些年的苦心钻营,让本王身心俱疲,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大约是活不了几年……”   春海闻言心中惶恐,道:“王爷,您可不能这么说!”   “放心,在本王入土之前,定会安置好你们。”   春海跪在了地上,道:“王爷,自奴才跟随您,这条命便是王爷的,若王爷有个万一,奴才必追随而去。”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道:“你把姜然叫来,本王有事吩咐。”   “是,奴才这就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司华遥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们这些人都是司南遥的亲信,若赵韩青要清算,他们一个也逃不了。若真是坏人也就算了,可他们大部分人并不坏,反而比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人更忠心、更仗义。   原书中,赵韩青之所以折磨司南遥那么久,一为报私仇,二为引司南遥的人现身救人,他好斩草除根。在司南遥被囚禁的四十九天里,几乎天天都有人想办法营救,只可惜赵韩青拿司南遥的性命相要挟,他们也只能投鼠忌器,全部死在了赵韩青手里。   所以即便他要走,也要将这些人带走,避免赵韩青过多的杀戮,也是为自己谋一份保障。   赵韩青回到宫中,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忍不住去想宫怜为何突然回王府,此时又在做什么,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皇上,时辰不早了,您该起了。”   殿外传来三喜的声音,将睡梦中的赵韩青叫醒。他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床帐,回想方才做的梦,梦里的他□□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周围是一片漆黑,他本能地蜷缩起身子,惊恐地看着四周,他想找哪怕一丁点的光亮,只可惜失败了。周围很静,静到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试探地呼喊,可喊哑了喉咙,也不见有人回应。   就在他即将崩溃的时候,突然在他面前开了一扇门,刺眼的光照了进来,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看到门前站着一个人影,他背对着光,看着自己,慢慢伸出了手。   他没有丝毫犹豫,伸出手与他交握,无论前路是什么,他都不想再待在这里。站在光里,他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是那个将他带进地狱,让他恨之入骨的人,而此时他竟又将自己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梦中的情形前段时日发生过,这也是他这段时间矛盾的根本原因,若没有这件事,他会一如既往地憎恨,毫不动摇地执行自己的复仇计划,可如今……   “皇上,该起了。”   “进来侍候。”赵韩青收回思绪,起身下了床。   殿门被打开,内侍们垂着头依次走了进来,三喜上前侍候赵韩青更衣。昨日摄政王府传了信儿,赵韩青身边的内侍全部更换,原本的内侍召回摄政王府,这大抵是他最后一次服侍赵韩青更衣。   三喜和广林都是司华遥的亲信,为了控制赵韩青才将他们放在了宫里,在他们心里司华遥才是他们的主子,赵韩青只是主子众多男宠中的一个,所以回归摄政王府才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早朝上,司华遥一如既往地把自己当成背景板,除非必要他不出声,不过该听得他认真听着,并在心里仔细琢磨,毕竟国家大事当不得儿戏。   户部尚书梁显躬身说道:“启禀皇上、王爷,因河南灾情,附近许多州县百姓被强制征收粮税,以致当地百姓怨声载道,民心浮动,若再不加以遏制,恐是巨大隐患。”   赵韩青听得眉头皱紧,道:“强制征收?何时的事?”   “自王爷下令征调附近州县的官仓赈灾开始,各州县衙门便开始征收。”   司华遥的脸色沉了下来,道:“具体那些州县?”   梁显如实说道:“山东济宁,河北邯郸,山西长治等州县,都出现以赈灾为名征收粮税的现象。”   “督察院左都御史何在?”   胡辉宇连忙出列,躬身说道:“臣在。”   “命刑部左侍郎周东阳为巡抚,由督察院监察御史辅佐,巡查河南周边州县,查明此事,若情况属实,严惩不贷!”   “是,王爷。”胡辉宇躬身领命。   周东阳是司华遥指定的刑部左侍郎的接替人选,刚刚接到吏部任命,还未出发前往京都,便接到了圣旨。得知情况后,他没有耽搁,即刻上路,他们兵分两路,他自己由东向西,两名监察御史则由北向南。   散朝后,司华遥主动找到了赵韩青,从袖中抽出一封奏折递了过去,道:“这是胡逸派人送来的,皇上看看吧。”   赵韩青接过奏折翻开看了看,不禁变了脸色,道:“真是该死!河南大灾,身为一方父母官,他不想着如何赈灾,安抚百姓,却与山匪勾结,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简直该千刀万剐!”   “胡逸已把人拿下,此时正与河南都司指挥佥事联手剿匪。”   赵韩青缓了脸色,道:“此事摄政王是如何得知?”   “郑州是什么地方,即便是闹灾,府衙的人还在,那些山匪竟敢明目张胆地劫掠官仓,若说其中没有勾结,本王不信。”   “所以摄政王便派胡逸前往郑州查探。”   “调查结果不出本王所料,果然是官匪勾结。河南闹灾,本就人心浮动,此时抓了这条蛀虫,可起到安抚民心的效果,也可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官员,一举两得。”   赵韩青看着司华遥,他说话时一直很平静,几乎没有情绪起伏,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这就是书中所写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吧。   见赵韩青看着自己发呆,司华遥微微皱眉,又从袖中掏出一封奏折递了过去,道:“皇上,此时乃是特殊时期,郑州知府的接任人选,还需尽快定夺,本王这里有一份名单,皇上可从其中挑选继任人选。”   “好。”赵韩青回神,接过奏折。   “昨日本王便让人传了话,今日天黑之前他们便会收拾东西离开皇宫,皇上还是早点挑选随身内侍为好,免得耽误正事。”   “好。”赵韩青再次应声。   “本王还有事,先行一步。”   该交代的交代了,司华遥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王爷!”赵韩青见状下意识地叫住了司华遥。   司华遥转身看向他,道:“皇上有事?”   赵韩青被看得有些紧张,道:“有件事想请教王爷。”   “说。”   赵韩青想了想,道:“敬事房的曹琴每日皆来乾坤殿,可是王爷的安排?”   司华遥摇摇头,道:“本王只让人传话,后宫一切事务遵循祖制,其他并未多说。曹琴所做不过是分内之事,并非本王安排。”   “那王爷打算如何处置宫凡?”   司华遥眉头微皱,道:“宫凡犯的是国法,如何处置是由刑部判决,与本王何干?”   “宫怜可是王爷的新宠,而宫凡又是他亲生父亲,王爷确定不插手此事?”赵韩青看向司华遥的眼神带着几分质疑。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他不过一介官身,本王说不插手,便不会插手,皇上尽管放心。”   赵韩青闻言想要反驳,若当真如此,司华遥对他做的事该被千刀万剐,可到嘴边的话又被吞了回去,司华遥口中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是一句哄骗普通百姓的话罢了。   “那昨日宫怜为何突然回王府?”   其实他真正想知道的是,昨晚司华遥在赶走他后,是否宠幸了宫怜,只是他不敢去问,也不知该以怎样的立场去问。   “你是在质问本王?”   虞!   悉! 第26章   “皇上这是在质问本王?”   司华遥的脸色沉了下来, 看向赵韩青的眼神也变得冷漠。   赵韩青心里一紧,辩解道:“朕只是确定王爷的态度,以免在处理宫凡这件事上触怒王爷。”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看着他, 道:“皇上切记,这场游戏的主导权在本王手中, 皇上最好不要惹怒本王, 否则本王随时可以终止游戏, 到时皇上便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   赵韩青闻言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在司华遥的逼视下慢慢垂下了头,道:“是, 王爷。”   司华遥见状转身离开,不想再给他多说半句。   赵韩青下意识地上前,却被司华遥一把扼住了喉咙, 漂亮的桃花眼不见丝毫温度,道:“不要试图挑战本王的耐性, 否则……死!”   胸腔内的氧气逐渐消失, 窒息的感觉随之而来,赵韩青的眼底浮现惊恐之色, 身子也开始不由自主地打着颤, 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反抗。他很清楚, 面前的男人若想杀他, 绝不会手下留情。   司华遥讥诮地笑了笑, 甩开他的身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韩青瘫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听着脚步声远去, 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几乎陷进肉里。过了许久, 他才慢慢平静下来,沉默地爬起身,离开了奉天殿。   司华遥说的没错,他现在不过是被牵着线的木偶,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别人的施舍,根本没资格去质疑任何人,更何况是司华遥。要想有话语权,要想夺回自己的东西,就要不惜一切地培植势力,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不惧怕任何人。   “终有一日,我会拿回属于我的一切!”赵韩青默默在心里发誓。   转眼三个月过去,河南的灾情得到妥善处理,山匪在胡逸和吴非的联手下剿灭,河南周边州县也因朝廷下派巡抚,而收敛了许多,彻底清除也是早晚的事,可以说是一切向好。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齐楚两国的使节团先后来到了京都,悠闲的司华遥也跟着忙碌了起来。   “王爷,鸿胪寺卿曹连曹大人求见。”   司华遥正睡午觉,门外突然传来春海的通禀。   他不情不愿地睁开双眼,很好奇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让春海在这种时候叫醒他,司南遥可是有严重的起床气,没人敢在他睡午觉的时候叫他,否则下场绝对凄惨。   “让他去书房等候。”   司华遥醒了会儿神,随后慢悠悠地起身下床,又在春海的服侍下洗了把脸,这才来到了书房。   曹连正焦急的在房间里徘徊,时不时地朝门外看去,见司华遥进来,连忙行礼道:“臣曹连参见王爷。”   “免礼吧。”司华遥坐了下来,直截了当地问道:“说吧,到底发生了何事,让你有胆打扰本王休息。”   曹连闻言心里一紧,冷汗即刻冒了出来,连忙说道:“回王爷,齐国和硕公主死了!”   司华遥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怎么死的?死在何处?”   曹连见状悄悄松了口气,道:“和硕公主的嘴唇呈紫色,口鼻处还有呕吐物,应该是中毒而亡,就死在她的卧房内。”   “可通知了刑部的人?”   “出事后,便即刻通知了刑部,可齐国的人将院子围了起来,根本不让他们接近,吵嚷着要皇上给他们一个交代,还说若是不能让他们满意,便即刻出兵攻打赵国。”   “走,去瞧瞧,本王倒要看看,谁给他的底气。”   司华遥起身,一边走一边搜索剧情,发现原剧中没有这段剧情,看来是因为他的到来,剧情发生了变化。   四方馆内,刑部尚书蒋冲被挡在了齐国使节团的院子外。   蒋冲眉头紧皱,道:“王爷,您不让我们进去,怎么调查公主的死因?”   高阳王齐均一脸怒气的与蒋冲对峙,“和硕是在你们赵国遇害,凶手肯定是你们赵国人,我们信不过你们!”   “王爷,和硕公主的死因尚未明确,说不准是公主得了什么病症,才不幸离世,在真相未调查清楚之前,王爷还是小心措辞为好。”虽然身份上蒋冲不如齐均,但事关两国利益,蒋冲说话虽客气,却不能失了底气。   “你这是何意?是想说和硕是病死的,我们在冤枉你们?”   高阳王闻言怒火中烧,伸手就摸向腰间的佩刀。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有人喊道:“摄政王驾到!”   众人一怔,纷纷向门口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身蟒袍的绝美男子,头发用一顶白玉发冠束起,三千发丝漆黑如墨,随风飘在身后。一张脸美得夺魂摄魄,极具侵略性,但凡看到他的人,就像中了蛊一般,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当然,只有齐楚两国的人才敢直视司华遥,赵国的人在通禀的话音落下时,就已跪在了地上,头都不敢抬,齐声说道:“臣等参见摄政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个王爷,却被喊着‘万岁’,司华遥算是头一份。   高阳王齐均已不是第一次见司华遥,却还是深陷他的美貌中无法自拔。   司华遥见状眉头微蹙,道:“高阳王竟如此不知礼数?”   司华遥的冷眼让齐均回了神,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随即躬身说道:“王爷的容貌天下无双,小王一时竟看得呆住,还请王爷恕罪。”   “高阳王说笑了。”司华遥不想和他啰嗦,直截了当地问道:“听闻四方馆出了事,本王特地过来瞧瞧。”   司华遥说着看向跪在一旁的蒋冲,道:“蒋大人,四方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在外面,是这官当的不耐烦,不想当了吗?”   蒋冲连忙解释道:“回王爷,案发后不久,臣便带着人来了现场,只是高阳王拦在门口,臣等进不去。”   司华遥自然知道理由,不过是明知故问罢了,转头看向齐均,道:“四方馆乃是我赵国的地界,高阳王居然拦着不让进,可是有鸠占鹊巢之嫌。”   齐均心里一紧,司华遥这分明是话里有话,暗指他们齐国对赵国别有用心。   “四方馆是赵国的地界,和硕死在四方馆,自然也是赵国的责任,希望摄政王能给小王一个满意的解释。”   司华遥轻蔑地笑了笑,道:“我赵国乃泱泱大国,百姓何止万万,每日死去的就有成百上千,难道本王要一一去解释?”   “王爷,和硕可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若他知道她惨死赵国,定悲愤欲绝,两国的关系恐……”   听着齐均赤裸裸的威胁,司华遥语气淡淡地说道:“高阳王以为本王会怕?若要战,那便战,我赵国奉陪!不过高阳王要考虑清楚,一旦开战可就没了回旋的余地。”   威胁不成,反被威胁,齐均的心情可想而知。他来赵国是为示好,用以麻痹赵国,已达成齐楚两国联手伐赵的目的。没想到刚到不久,齐嫣便死了,直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不过计划已然商定,断没有草草结束的道理,他方才拦着刑部的人进出现场,也不过是表明自己对这件事的态度,想让赵韩青或者司华遥出面解决此事,如今司华遥来了,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齐均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装模作样地说道:“小王说话失了分寸,着实是因和硕的死让小王痛心,还请王爷见谅。”   司华遥听他这么说,也跟着缓了神色,道:“和硕公主突然离世,本王也很痛心,自然不会跟高阳王计较。”   虽说司华遥说话的语气傲慢无比,可他那张脸实在太出色,并不会让齐均觉得不悦,反而觉得他本该如此。   “多谢王爷。”   “既然话已说清,那便走吧。”   司华遥说着便朝齐国使团所住的院子走去。   齐均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闪着光,随即跟了上去。   赵国的人相互对视一眼,不禁无奈一笑,他们说破嘴皮子,也不如司华遥说两句管用,这就是差距。   司华遥进了院子,门口的齐国士兵却将蒋冲等人拦了下来。   司华遥转头看向齐均,道:“高阳王这是何意?”   “和硕毕竟是女子,这么多男子出入她的闺房,实在不妥。”   司华遥没接话,反问道:“和硕公主生前可有特殊病症?”   齐均摇摇头,道:“和硕身体康健,极少生病。”   “本王相信高阳王说的是实话,那和硕公主便不存在病逝的可能,如今却死在自己卧房之中,那便是被人谋害。既是被谋害,那便是受害者,受害者不分男女,唯一能告慰她在天之灵的,便是查明真相,还她一个公道。高阳王与和硕公主感情甚笃,应该很想查清凶手,为公主报仇吧?”   齐均微微一怔,心中不禁一阵苦笑,司华遥这是在将他的军,若他不同意,那他就是与齐嫣并不亲近,不想为她报仇。   “王爷足智多谋,才华盖世,小王相信有王爷在,定能查明真相,根本用不着他们。”   齐均不甘示弱,也将了司华遥一军,若司华遥坚持让蒋冲他们进,那他就是名不副实,相当于自打自脸。   司华遥哪能不明白齐均的话,转头看向蒋冲,道:“可带了仵作?”   蒋冲连忙转身,朝着身后的人喊道:“仵作呢?”   一个身材瘦弱的青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身上还背了个箱子,面露惶恐地行礼道:“小人章进参见王爷。”   司华遥打量了打量,道:“你随本王进去,其他人都散了吧。”   “是,王爷。”   章进背着箱子要进院子,齐国士兵看了看齐均,见他没有出声阻拦,便放他进了门。   众人径直来到齐嫣卧房门前,司华遥并未直接进门,而是在门前仔细查看着,随后又来到窗前看了看,并未发现有破坏的痕迹。窗外是一片花丛,花丛下面的土地松软,应该是最近刚浇过水,他仔仔细细地找了找,花丛没有被踩踏的痕迹,松软的土地上也没有脚印。   齐均好奇地蹲在他身边,问道:“王爷在找什么?”   司华遥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站起了身子,并没有搭理他。   若换成旁人,以齐均的脾性,早就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了,可他一看到司华遥的脸,就完全动不了怒。   司华遥吩咐道:“章进随本王进去,其他人在门外候着。”   “是,王爷。”   司华遥终于进了门,站在门前仔细打量着,齐嫣倒在地上,呈俯卧的姿态,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赤着脚,两只鞋在不远处,脚后跟是被压下去的,应该是齐嫣趿拉过鞋所致。齐嫣脸呈青色,嘴唇发紫,口鼻处有呕吐的秽物,明显是中毒的迹象。   司华遥蹲下身,拿出帕子盖在齐嫣的手腕上,随即握住,仔细查看她的手,指甲外翻,内有皮肉组织。他又看向齐嫣的脖颈,脖颈处有抓痕,应该是她自己所为,指甲内的皮肉组织也是她自己的。   司华遥抬头看向章进,道:“把尸体翻过来。”   章进一愣,连忙应声,将背着的箱子放下,随即跪在地上,小心地将尸体翻了过来。   齐嫣胸前的衣服有些松垮,司华遥无意间看到一抹青紫的痕迹,眼神不禁闪了闪,却佯装未曾发现,站起身道:“你来看看是否认得出公主中的什么毒?”   “是,王爷。”   司华遥不再关注尸体,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桌上,桌上放置着一个茶盘,里面有一个茶壶,三个茶杯,三个茶杯都是倒扣在茶盘中的。他伸手拿起茶壶,打开壶盖看了看,里面的茶水至少还有一半。   司华遥随后来到床前,仔细查看着,被子摊在床上,床单也有褶皱,结合齐嫣身上的衣服,很明显她原本是在睡午觉。   枕头下的一抹红,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弯腰拿开枕头,发现下面押着一块玉佩,那红色便是垂在下面的穗子。玉佩是个半圆,上面没有任何图案,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看模样应该有一对。   自司华遥进院子,齐均便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开始脸上仅是好奇,直到司华遥拿出那块玉佩,他才变了脸色。   司华遥见状出声问道:“高阳王可是认识这玉佩?”   齐均点点头,道:“自然认得,这是和硕的贴身物件。”   虽然齐均已经尽量掩饰,但司华遥还是肯定了心中猜想,径直走向门口,挥手将春海招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春海应声,转身离去。   齐均走上前,试探道:“王爷可是发现了什么?”   司华遥转头看向他,不答反问道:“和硕公主的贴身侍女是谁?现在何处?”   齐均吩咐道:“把人带来。”   齐均的侍从启泰应声道:“是,王爷。”   司华遥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道:“高阳王坐下歇歇吧。”   齐均点点头,来到司华遥的旁边坐下,重复道:“王爷可是发现了什么?”   “现在还不好说,要问过才知道,高阳王不妨再耐心等等。”   很快,齐嫣的侍女便被带了上来,她们脸色苍白,一身狼狈,很明显刚刚被审问过。   司华遥出声问道:“是谁率先发现公主遇害的?”   其中一名侍女颤颤巍巍地说道:“回王爷,是……是奴婢。”   “你叫什么?”   “奴婢叫海棠。”   “详细说说,你是如何发现公主遇害的。”   海棠吞了吞口水,道:“公主有午睡的习惯,用完午膳后在花园散了会儿步,随后便回了卧房。奴婢和蔷薇服侍公主躺下,便退出了房间,留在门外守着。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奴婢突然听到一声巨响,吓了奴婢一跳,连忙叫了几声,公主也没应,奴婢便赶紧推门进了卧房,然后……然后就发现公主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公主午睡期间,可有人来过?”   海棠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齐均,道:“回王爷,没人来过。”   司华遥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桌上的茶水是谁准备的?”   “回王爷,是……是蔷薇准备的。”海棠说着看向了一旁的蔷薇。   蔷薇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出声为自己辩解,道:“王爷,那茶水是奴婢准备的没错,可奴婢没害公主,求王爷明查!”   “本王只问那茶水是谁准备的,并未说公主的死与茶水有关,你为何如此紧张,可是知道什么,却刻意隐瞒?”   蔷薇一怔,脸上的惶恐更甚,眼睛不住的转动,很明显在极速思考,道:“奴婢……奴婢……公主的死状很像是中毒,而王爷又问茶水是谁准备的,奴婢便想到王爷定是怀疑那茶水有问题,所以……所以才会那般说。”   司华遥看着她,不得不说她倒有几分急智,道:“那茶水是何时准备的?”   “是侍候公主躺下后,奴婢给公主泡的茶。”   司华遥点点头,道:“本王方才检查了卧房内的茶盘,茶壶下面有水渍,明显是有人倒了茶。房间里没有旁人,只有公主,那就是公主感到口渴,起身倒了茶,喝了茶以后,突然感觉不对,于是倒在了地上。这一点也可以从公主的衣着和脚边的鞋上看出。”   说到这儿,司华遥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可茶盘内的杯子却都是倒扣的,杯子下面是干的,并没有水渍,且茶盘里的杯子只有三只。那么问题来了,公主喝茶的杯子去哪儿了?”   蔷薇的脸色虽越发苍白,思路却异常清晰,道:“王爷,奴婢们发现公主被害,便慌慌张张地去禀告王爷,根本没留意桌上的杯子。说不准是凶手趁我们离开之际,将杯子拿走了。”   “发现公主遇害后,你们一同去禀告的高阳王,就没有留下一人照看战场?”   “奴婢们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满心只想着尽快通知王爷,没想这么多。”似乎被自己的说词所说服,蔷薇的神色看上去镇定了许多。   “你的手指似乎受了伤。”   一句话打破了蔷薇的镇定,下意识地将手往身后藏了藏,道:“是……是奴婢侍候……”   “慢着。”司华遥打断蔷薇的话,看向旁边的海棠,道:“你来说,她的手是怎么伤的?若敢有半句谎话,本王便把你送进兽园,给本王那些宝贝的当口粮。”   海棠的身子明显瑟缩了一下,害怕地看向蔷薇,蔷薇不敢说话,只能用眼神向海棠传递信息。   “本王只给你三息,不说那便不必说了。一、二……”   海棠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哭着说道:“王爷饶命,奴婢不知,王爷饶命!”   “你们两个都是公主的近侍,又在同一时间值守,她的手受了伤,你竟说不知,看来你还真不怕死,来人。”   门外的春海听到召唤,连忙走了进来,道:“奴才在。”   “王爷,奴婢确实不知,奴婢并未撒谎,还请王爷明鉴!”   司华遥微微蹙眉,沉默地看了她还一会儿,才出声说道:“本王姑且信你一次,那你好好想想,海棠手上的伤是何时有的?”   “奴婢……奴婢不知。”   “嗯?”   不过是一个音节,却吓得海棠止不住地颤抖,急忙说道:“在……在侍候公主午睡时,她的手还没受伤。”   “你确定?”   海棠忙不迭地点头,深吸一口气,道:“奴婢确定,公主在午睡前净了手,就是蔷薇侍候的,当时她的手完好无损。”   司华遥看向蔷薇,见她脸色又白了几分,道:“那你说吧,这手是怎么伤的?”   “回王爷,奴婢是在发现公主被害后,不小心伤了手。”   “在哪儿伤的,怎么伤的?”   “奴婢当时太过慌乱,跑出卧房后,不小心摔在了地上,被地上的石子割伤的。此事海棠也看到了,还是她扶奴婢起来的。”蔷薇低垂着头,旁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海棠,可有此事?”   海棠点点头,道:“没错,蔷薇确实摔倒了。”   “那你可看清她的手是否受伤?”   “没有,当时奴婢很慌,并未发现她受伤的事。”   司华遥看向春海,吩咐道:“你带人到隔间看看,是否有摔碎的茶杯。”   “是,奴才这就去。”   司华遥在和春海说话时,眼睛却看着蔷薇,果然当他的话出口时,她的身子紧绷了起来,双手无意识地揪住衣裙。她这样的表现已经确定他的猜测,道:“记住,要搜仔细了。”   “是,王爷。”春海转身离开。   司华遥不再问话,众人各自想着心事,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是这种安静对蔷薇来说异常可怕。   脚步声响起,章进走出卧房,来到近前行礼道:“参见王爷。”   “可验出是什么毒?”   章进答道:“回王爷,公主所中的毒名叫美人枯,是从百枯草中提炼而来,是一种剧毒,服用后即刻毙命,中毒者内脏快速枯竭,因此而得名。”   “你怎知此毒为美人枯?”   司华遥原本没指望他能查出是什么毒,毕竟不是现代,没有那么多高科技仪器去化验、分析,没想到他还真查了出来,还说中毒后内脏快速枯竭,难不成他把齐嫣给解剖了?毕竟在古代,虽然有仵作,却也很少有人同意解剖,更何况是一国公主。   章进答道:“美人枯可溶于水中,却有一股淡淡的草腥味,小人在公主的呕吐物中,闻到了这种味道。”   “这么说来,这种毒药只有在茶水中,才能遮盖草腥味,而不被人察觉?”   章进点点头,道:“若不是熟悉草药,一般人闻不出。另外,小人方才还检查过茶壶里的茶水,茶水里并没有毒,但地上的茶渍中有草腥味。”   司华遥闻言眼睛一亮,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仵作,竟然有这样的观察力,也发觉了地上已经干了的茶渍。   “所以毒是涂在茶杯上,而不是下在茶水中。”   “是,王爷英明。”   “其他的茶杯,你可验过?”   “小人刚刚验过,那三个倒扣的被子上并没有毒。”   司华遥赞赏地点点头,道:“你叫章进,可对?”   章进一怔,随即答道:“是,小人名叫章进。”   司华遥对章进多了几分兴趣,道:“为何做仵作?”   “养家糊口。”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吵嚷声,“让开!”   “王爷有令,未得应允,不得擅入。”   “我是齐国将领,这里是齐国的驻地,容不得你们赵国指手画脚。”   司华遥闻言挑了挑眉,道:“高阳王,门外是哪位名将,这等口气可是未将本王看在眼里啊。”   齐均似在出神,并未听到司华遥的话,道:“王爷在与小王说话?”   司华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让他进来。”   门口的江林接到命令,便放人进了门,而他也紧随其后。   来人脸色阴沉,扫了一眼司华遥和齐均,躬身行礼道:“末将参见两位王爷。”   司华遥嘴角微勾,意味深长地说道:“本王道是谁,原来是齐国名将华素华将军啊,怪不得未把本王放在眼里。”   华素与司南遥算是老熟人,两人曾不止一次交过手,只是司南遥擅用诡兵,华素纵然勇猛无敌,也没少在他手中吃亏,几乎没有胜过。司华遥这么说,就相当于当众给他一巴掌,让他本就不好看的脸色黑成了锅底。   “在赵国,摄政王说一不二,不说百姓,就是百官也闻风丧胆,末将又怎敢不把摄政王放在眼里。”   华素这话直接影射司华遥把控朝政,有不臣之心。   司华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淡淡地说道:“华将军说的没错,本王就是说一不二,但凡本王说一句‘要你死’,华将军以为你还能否活着离开这座四方馆?”   不止华素,就连旁边的齐均也变了脸色,若是别人,或许还遵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可对面坐着的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而是心狠手辣、无所顾忌的司华遥。再加上赵国兵力强盛,丝毫不惧与齐国开战,若是惹了他不高兴,说不准还真把他们给宰了。他们身处赵国,护卫队多半在城外驻扎,带进四方馆的也不过百余人,若动起手来,他们必死无疑,完全没有生还的可能。   齐均连忙解围道:“王爷息怒,华将军一向口无遮拦,说话失了分寸,小王代他向王爷请罪,还请王爷恕罪。”   “高阳王,这就是你们齐国的规矩?一个小小的边将竟要亲王代为请罪,难道说是华将军拥兵自重,高阳王不得已而为之?”   “信口雌黄!”华素闻言不禁对司华遥怒目而视,右手下意识地握住了横跨在腰间的钢刀。   司华遥淡淡地看了一眼,沉声说道:“敢在本王面前动刀兵,真是好大的胆子!来人,拿下!”   在一旁站着的江林即刻动手,朝着华素便攻了过去。华素是武将出身,讲究大开大合,江琳是影卫,讲究近身暗杀,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江林占了上风。   华素带来的齐国士兵听到里面的动静,手持刀剑闯了进来。   司华遥淡淡地扫了一眼,道:“怎么着,高阳王这是打算与本王火拼?”   齐均脸色变了变,扬声呵斥道:“退下,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入内。”   这些人是华素的亲信,对齐均的命令有些许迟疑,并没有退出门外。   “呵。”司华遥轻笑出声,道:“看来本王猜的没错,华将军果然拥兵自重,高阳王的处境堪忧啊。”   齐均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道:“本王的命令,你们听不懂?”   那些兵士听了司华遥的话,也跟着变了脸色,只是华素还在交战,且处于下风,他们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混账!”齐均的脸色越发难看,他的脸面彻底丢尽了,“你们是想造反吗?”   司华遥见戏看得差不多了,从桌上拿起一个茶杯,手腕一用力掷了出去。   正与江林交手的华素,只觉得膝盖一麻,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栽,江林见状一个旋身,一腿抽在华素背上,随即便听到‘砰’的一声,华素狠狠砸在地上。   华素猛地提气,再想起身,脖颈却突然一凉,紧接着一阵刺痛传来,一把匕首搭在了脖子上。   华素一脸愤恨地看向司华遥,道:“卑鄙无耻!”   司华遥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道:“你我交手已不是一次两次,在本王手中吃的亏还少?怎么就只长饭量、不长脑子呢?”   “我是齐国将领,奉命出使赵国,你竟如此对待,是想挑起两国战争?”   司华遥竖起手指摇了摇,道:“是你先在本王面前动刀,想对本王不利,本王命人抓你是自卫,是你想挑起战争,不是本王。”   华素被气得脸色铁青,“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别欺人太甚!”   司华遥转身看向齐均,笑着说道:“高阳王,你说本王是否冤枉了他?”   齐均扫了一眼门口站着的军士,冷声说道:“华素,父皇派我们出使赵国,是为两国交好,你竟在摄政王面前动刀,实在是胆大妄为!”   “王爷,你……”   华素不敢置信地看向齐均,一时竟忘了辩解。   “本王如何?”齐均冷眼看他,又转开视线看向门口的士兵。   华素一怔,随即明白了齐均的心思,不禁心中一凛,自古君王最忌讳的便是武将功高盖主,方才齐均两次让那些士兵退出房间,他们却纹丝不动,足以说明这些兵只认华素这个将,而不认齐均这个亲王。若放在平常,这并无不妥,毕竟皇帝也防备他们这些亲王,可他们在异国,这就是大问题。而司华遥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江林,搜一搜华将军,看看他身上是否还有武器,务必做到除了他这身衣服,不能有任何其他物件。”   “你别欺人太甚!”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华素怎能忍得下。   “若是华将军不想在这儿说话,去诏狱呆两天也不是不行。”   江林一手拿着匕首,一手在华素身上摸索着,将他身上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扔在了地上,直到一块玉佩被掏出来,华素下意识地去抢,却被江林眼疾手快地躲开。   看着那块玉佩,司华遥的眼睛一亮,随即说道:“把玉佩拿过来。”   齐均猛地看向司华遥,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变了又变。   江林将玉佩呈给司华遥,随后以保护者的姿态站起他身旁。   司华遥将方才从齐嫣枕头下面找到的玉佩拿出来,和从华素身上掏出来的玉佩合在了一起,“高阳王,你说这是否就叫珠联璧合?”   看看变了脸色的华素,又看看面前的两块玉佩,齐均哪能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心中虽怒火中烧,面上却不显,道:“大概是巧合吧,俗话说得好‘无巧不成书’嘛。”   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更何况是司华遥,可他只能这么说。   司华遥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齐均。   脚步声响起,春海从门外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回王爷,奴才在隔间内的床脚下,找到了茶杯的碎片。”   “拿过来给本王瞧瞧。”   春海应声,将一个油纸包打开,随即递了过去。   司华遥看向章进,道:“去卧房拿一个茶杯过来。”   “是,王爷。”   司华遥仔细看着茶杯碎片,随即说道:“帕子。”   春海连忙从怀里掏出帕子,递了过去。   司华遥隔着帕子,将其中一枚带血的碎片拿了起来,而这时章进也拿着茶杯走了过来。   司华遥将碎片递给章进,道:“你闻闻看,这碎片上面可有美人枯?”   章进双手接过碎片,放在鼻下仔细闻了闻,道:“回王爷,这碎片上确实有美人枯的味道。”   司华遥点点头,看向地上跪着的海棠和蔷薇,道:“这摔碎的茶杯与公主卧房的茶杯完全一样,且在你们值守的隔间出现,你们作何解释?”   海棠率先开口,道:“王爷,奴婢不知这茶杯为何会摔碎,更不知这碎片为何会出现在隔间,奴婢没有害公主,奴婢是被冤枉的!”   司华遥看向蔷薇,道:“你呢,怎么说?”   蔷薇的身子瑟缩了一下,道:“奴婢也不知,可能……可能是凶手故意栽赃陷害。”   “章进,将那块沾了血的碎片给她看看。”   章进应声,拿着碎步来到蔷薇身边,道:“这碎片上的血应该是你捡拾碎片时割伤手所留。”   “王爷,奴婢的手是摔倒时被石子割伤……”   章进打断蔷薇的话,道:“被石子割伤和被利器割伤的伤口完全不同,但凡行医者都能看得出,若真如你所说,不妨把手亮出来,让我看看。”   蔷薇抬头看向章进,一副泪眼朦胧的模样。   只可惜章进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接着说道:“你的手被茶杯割破,少量毒药进入体内,只要给你把把脉,一切便一清二楚。”   听到这儿,齐均算是听明白了,走上前一巴掌甩在蔷薇脸上,道:“贱人,敢毒害主子,简直是该死!”   蔷薇被打得脑袋一阵发蒙,白皙的脸颊上顿时浮现五个清晰的指印。不等她回过神来,心口处又被踹了一脚,她喉头一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来人!”   听齐均叫人,蔷薇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喊冤道:“王爷,不是奴婢,奴婢没有下毒,奴婢只是偷偷藏起了茶杯碎片,那茶是奴婢泡的,奴婢怕被牵连,所以才做了傻事,奴婢冤枉啊!”   “事到如今,还想狡辩?本王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   司华遥淡淡地开口,道:“高阳王稍待。本王还有些事没问,待问完了,高阳王再发落不迟。”   “王爷,此时已然明了,就是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婢,谋害了和硕。身为兄长,小王必须给和硕报仇!”   这起案子查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然对他们齐国不利,未免司华遥查到更多,无论凶手是否为蔷薇,他都要把这件事定死,不给司华遥再查下去的机会。   司华遥清楚齐均的心思,只是这起案子是否要查下去,是他说了算,不是齐均。   不待司华遥说话,门外突然传来通禀,“皇上驾到!”   众人皆是一怔,随即来到门口准备接驾。只有司华遥微微蹙眉,稳如泰山地坐在原地。   赵韩青进门,众人纷纷行礼道:“臣等参见皇上。”   赵韩青进门,率先看到的不是门口的众人,而是稳坐在房间的司华遥,他眉头微蹙,直视自己进来的方向,漂亮的桃花眼里尽是不悦。   司华遥收回外放的情绪,敷衍地站起身,道:“皇上不在宫中处理政务,怎有空来这四方馆?”   赵韩青闻言面不改色,道:“听闻和硕公主遇害,朕只觉匪夷所思,竟有人敢在京都,对齐国使团下手,实在居心叵测,故而特意过来看看。”   齐均插话道:“劳陛下挂心,摄政王才华盖世,短短时间便将案件查清,现已将凶手拿下。”   “这么快?”赵韩青一怔,随即好奇地问道:“凶手是谁?”   齐均指向跪在地上的蔷薇,道:“回陛下,就是这个胆大包天的贱婢。”   蔷薇拼命地摇着头,哭着说道:“不是,不是奴婢,奴婢没害公主,奴婢是冤枉的!”   “这奴婢不是和硕公主的贴身丫鬟吗?为何要谋害公主?”   “这个还没来得及问,不过和硕的死已经查清,凶手也已落网,以后的事就不麻烦赵国,由我们齐国自行了结变可。”   司华遥接话道:“高阳王莫急,凶手怕是另有其人。” 第27章   “本王以为凶手或许另有其人。”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 纷纷朝司华遥看了过去。   “王爷,若不是她害死了和硕,为何要把摔碎的茶杯藏起来?”齐均提出了质疑。   “正如她说的, 茶水是她准备的,而和硕公主又是中毒而死, 若被人发现, 定会怀疑到她身上, 为了摆脱嫌疑,她将茶杯藏起也在情理之中。”   “不对!”齐均的大脑快速转动起来,道:“王爷方才说过, 就卧房的情况来看,是和硕起来喝茶,然后中毒而亡。若真如王爷所言, 我们势必会率先想到桌上的那壶茶,这茶是她泡的, 除非她清楚茶里没有毒, 不然该处理的应该是茶壶和茶杯。可她只处理了涂了毒药的茶杯,却没有动桌上的茶壶, 这足以说明她清楚茶壶里没有毒, 就算查也查不到她头上, 所以投毒害主的就是这个贱婢!”   “人在极度恐慌之下, 不可能思虑如此周全, 也正因如此,才让本王减轻了对她的怀疑。”   齐均眉头皱紧,直接问道:“那依王爷之见, 杀害和硕的凶手是谁?”   司华遥没有回答齐均,而是看向赵韩青, 道:“皇上,本王要的人可到了?”   赵韩青点点头,道:“在门外侯着。”   “让她进来。”   春海应声,转身退出房间,很快便带了一个人进来。   这人是名身穿宫装的女子,三十几岁的模样,来到近前行礼道:“奴婢青娥参见皇上,参见王爷。”   “免礼。”司华遥命令道:“到近前来,本王有事吩咐。”   “是,王爷。”青娥来到近前,微微俯下身子。   司华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青娥应声,转身走向卧房。   齐均见状便已明白了司华遥的用意,脸色变得很难看,道:“王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司华遥淡淡地看过去,道:“本王要做什么,高阳王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猜想成真,齐均地脸色愈发难看,道:“王爷,死者为大,您这么做是否有些不妥?”   “高阳王可还记得齐国国书上是如何写的?”   齐均心知他们理亏,更何况身在异国,司华遥在侧虎视眈眈,即便他阻拦也无济于事,所以只能忍气吞声。   见齐均闭了嘴,司华遥满意地笑了笑,赵国兵强马壮,又是在本国京都,若这样还让别人占了上风,那就是软弱,软弱便会被人欺凌,以司华遥的性子,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过了没一会儿,青娥从卧房出来,来到近前,道:“回王爷,奴婢已检查完毕,公主已非完璧之身。”   “你可知此事事关重大?”意料之内的答案,司华遥并不觉得惊讶。   “奴婢知道。”青娥虽躬着身,却笃定地说道:“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公主已非完璧之身,且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已有身孕?”   “已有身孕?”   司华遥和赵韩青异口同声,相互对望了一眼,这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青娥点点头,道:“是,至少有三个月。”   章进突然插话道:“这位嬷嬷所说不假,方才小人也发现了此事,公主确实已有身孕,且三月有余。”   司华遥看向齐均,漂亮的桃花眼眯了起来,闪烁着危险的光,道:“若本王没记错,齐国来此的目的是联姻,而联姻对象正是和硕公主,如今和硕公主竟被验出有三个月的身孕,高阳王是否该给本王一个解释?”   齐均的脸色早已黑如锅底,暗中瞥了华素一眼,起身说道:“请王爷相信,齐国对与赵国的联姻十分看重,若早知此事,父皇断不会让和硕过来联姻,这与齐国皇室来说亦是一大丑闻。”   齐均的小动作逃不过司华遥的眼睛,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本王愿意相信齐皇的诚意,但和硕公主此举分明是未把我们赵国放在眼里,是对本王的蔑视,本王势必不会放过那个奸夫,相信高阳王能够理解。”   齐均明白司华遥的意思,但为了齐国的声誉,硬着头皮说道:“王爷,此事毕竟是丑闻,还望王爷手下留情,待本王修书一封,定从其他方面给王爷一些补偿。”   “高阳王以为本王缺那点东西?”司华遥冷眼看向华素,道:“虽然本王还未与和硕公主和亲,但她在名义上已经是本王的人,敢动本王的人,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你说呢,华将军?”   华素两眼发直,脸上呈现痛苦之色,似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听到司华遥提到自己,茫然地看过去,问道:“是谁杀了她,到底是谁杀了她?”   “想知道杀她的人是谁,就老实回答本王的问题。”   华素回神,眼底闪过防备,道:“你想知道什么?”   “和硕公主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你的?”司华遥问话时,手里还把玩着那两块完全契合的玉佩。   华素的视线落在那两块玉佩上,眼中流露出痛苦之色,心知此事瞒不住,索性坦白道:“我与和硕两情相悦,皇上却要她来赵国联姻,我进宫求皇上赐婚,却被狠狠训斥一顿,和硕心有不甘,便想生米煮成熟饭……”   越听越不对,齐均急忙打断华素的话,道:“华素,你好大的胆子,可知污蔑皇室成员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若我不说,就能活吗?”华素抬头看向齐均,悲痛道:“和硕死了,孩子也死了,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只要告诉我凶手是谁,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高阳王!”齐均还想再说,被司华遥冷声打断,提醒道:“本王还在。”   被司华遥冷眼想看,齐均心中不由一惊,张了张嘴,到底没再多说什么,事情的发展已完全脱离掌控,他现在不能再惹怒司华遥,否则以司华遥的性子,十有八九会杀了他们,再发兵齐国。   看着司华遥和齐均你来我往的交锋,赵韩青心情有些复杂,明明他才是皇帝,却完全被忽略,他们眼中就好似没有他的存在。不过今天他心里并没有太多不悦,反而在听到齐嫣有三个月的身孕时,不知为何松了口气,甚至有几分欢喜。   见齐均闭了嘴,司华遥看向华素,接着问道:“齐皇可知你们已有夫妻之实?”   华素摇摇头,道:“事后,我们本想将此事告知皇上,可和硕担忧皇上会降罪于我,便决定隐瞒下来,只待来赵国的路上,我们偷偷离开使团,一起浪迹天涯。”   “那为何没走?是和硕放不下公主的身份,还是华将军放不下荣华富贵?”司华遥心中燃起八卦之火。   “我们本来计划到达两国边境后,趁机离开使团,可事到临头,和硕突然改了主意,至于为何,我问过,她不肯说。”   司华遥看了看海棠和蔷薇,道:“你们的事,她们可知情?”   华素也跟着看了两人一眼,道:“知情。”   “你与和硕最后一次偷情在何时?”司华遥这话问得相当直白。   华素一怔,挣扎了一瞬,道:“三日前。”   司华遥沉下了脸色,道:“来了赵国京都,居然还敢偷情,还真是不知死活!”   虽然司华遥根本没打算和齐国联姻,也不在乎齐嫣和谁睡过,但他现在顶着赵国摄政王的身份,他们在他眼皮子底下,给他戴绿帽子,若再无动于衷,那就不是男人。   华素无所畏惧地看着司华遥,“我知道你想杀我,只要你告诉我杀害和硕的凶手是谁,待我替和硕报了仇,便任凭你处置!”   司华遥继续问道:“今日你去了何处,为何姗姗来迟?”   华素如实说道:“这几日公主一直念叨汇海楼的点心,我便想着去买一些,给公主尝尝,不曾想在路上遇到了小贼偷我钱袋,故而耽误了些时间。”   司华遥眉头微蹙,“那小贼可抓住了?”   “那小贼脚上的功夫不错,加之我初来乍到,道路不熟,所以未能抓住他。”   “知道你去买点心的都有谁?”   “我是临时起意,除了身边跟着的守卫,应该无人知晓。”   “以你的身手,还带着护卫,怎么可能连个小贼都抓不住?”   华素怔了怔,随即回了神,“你是怀疑那小贼另有目的?”   司华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看向一旁的蔷薇,道:“你之前说是和海棠一起去报信儿,又是何时藏起的茶杯碎片?”   蔷薇被问得一愣,显然没跟上他的节奏,不过她很快便回过了神,道:“回王爷,奴婢和海棠慌张地跑出房间,不慎摔在地上,海棠扶奴婢起来,奴婢被吓得腿软,根本起不了身,海棠便自己去寻王爷报讯。待她走后,奴婢越想越不对,便跑回卧房把茶杯碎片藏了起来。”   蔷薇算是看出来了,齐国的人都想她死,唯一能救她的,只剩下司华遥,为了抓住这一线生机,她必定有问必答。   司华遥转头看向海棠,淡淡地说道:“所以之前你撒了慌。”   “王爷恕罪,奴婢与蔷薇情同姐妹,实在不相信她会是害死公主的凶手,所以一时心软才答应蔷薇撒谎。”   “这么说来,你们方才所说是串供的结果。”   海棠看了蔷薇一眼,匍匐在地道:“奴婢知罪。”   蔷薇见状神情一怔,随即说道:“不是,奴婢并未串供。”   司华遥的眼睛闪了闪,“那为何海棠会承认你们串供?”   “奴婢不知。”蔷薇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骤然睁大,道:“王爷,昨日三更时分,海棠起身出了门,奴婢还曾问了一句,她说去如厕,奴婢并未生疑。可她回来时,奴婢看她鬼鬼祟祟地正在藏什么东西,只是当时太困,并未放在心上。”   海棠转头看向蔷薇,眼底尽是不敢置信,道:“蔷薇,你这是何意?我把你当亲姐妹,为了你不惜向王爷撒谎,你却想着将罪过栽赃在我头上,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蔷薇没有回应海棠,继续说道:“王爷,奴婢说的句句属实,昨晚她确实带了东西过来,就藏在床底下。王爷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我们的卧房搜,定能搜出东西来。”   海棠连忙辩解道:“王爷,奴婢昨晚没出去过,更不曾带什么东西回房,若真有,那也定是蔷薇栽赃陷害!”   司华遥抬头看向春海,道:“既然她们这么说,那你就带人去瞧瞧,章进也跟着。”   “是,王爷。”   春海应声,好奇地看了章进一眼,心中揣测为何司华遥对他这般关注。 第28章   “章进, 你也跟着。”   章进有一瞬间的怔忪,没想到司华遥会点名让自己去,不及多想, 便跟着春海出了房门。   司华遥看着他的背影,总觉着这个章进的身份不简单, 无论是观察力, 还是临场的反应力, 都可以说是上乘,每次接话都能说到点子上。可他在原剧中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这个人的存在, 这里面定然有蹊跷,他还需派人好好调查一番才行。   赵韩青的注意总会不自觉地放在司华遥身上,自然看到了他对章进的关注, 眉头无意识地皱了起来。他回想章进的长相,五官说不上好看, 只能算是清秀, 身材有些单薄,腰背也不够挺直, 实在看不出哪里出彩。司华遥为何会对这样的男人感兴趣?这人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正值他胡思乱想间, 司华遥再次出了声, “据你所知, 最近海棠可有什么反常之处?”   蔷薇下意识地看了海棠一眼, 随即转开了视线,道:“在来的路上,每到一座城池, 海棠总会怂恿公主外出游玩,还会自告奋勇地去跑腿。有一次, 公主让她去买糕点,却少说了一样,便让奴婢去追她,奴婢就发现她正和一个陌生男子说话,待奴婢叫了一声,那男人便转身离开了。奴婢问她是谁,她说是问路的。当时不觉得有异,现在想来却不同寻常,我们是齐国人,穿着打扮与赵国明显不同,就算问路,也不会问我们,现在想来她定是在撒谎。”   虽然蔷薇和海棠的关系不错,可面对生死时,蔷薇还是选择保自己。况且,若凶手真是海棠,那她杀人后就是要栽赃给她,既然她先对她下手,那就怪不得她心狠。   “你撒谎!”海棠两眼含泪,一副委屈又痛心的模样,道:“蔷薇,我一直把你当成亲姐妹,甚至为了帮你脱罪,不惜冒着风险为你圆谎,没想到你竟然为了摆脱嫌疑刻意诬陷我,简直狼心狗肺!”   海棠抬头看向司华遥,接着说道:“王爷,奴婢知错,奴婢说实话,不光茶水是蔷薇泡的,那茶杯也是她负责清洗,若是有人在茶杯上涂抹毒药,那便是非她莫属。还有她所说的确有其事,不过和陌生男子见面的不是奴婢,而是她。”   “不是,是你!发生这事时,喜鹊也在场,王爷一问便知。”   司华遥出声问道:“喜鹊是哪个?”   “喜鹊不在房内,王爷可让人传来一问。”   “王爷,当时奴婢去买点心,回来时发现蔷薇正与一陌生男子交谈,奴婢想刚上前,那男子便急匆匆地离开了。奴婢问是谁,蔷薇说是那男子走路没注意撞了她,那男子在跟她赔礼,后又说公主还有点心要买,奴婢没多想便又回了点心铺。”   “所以即便本王问了喜鹊,也不能断定你们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王爷,正如海棠所说,若奴婢是凶手,为何把毒下在茶杯上,那不是将嫌疑往自己身上引吗?奴婢怎会那么蠢?这分明是有人在栽赃陷害,还要伪装成一副为我着想,又受尽委屈的模样,实在是恶心至极!”   事到如今,昔日的姐妹彻底翻了脸,也认清了她们之间所谓的姐妹情是多么不堪一击。   司华遥薄唇微勾,讥诮地看着面前的闹剧,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实际上他在仔细观察两人的表情,想看出到底谁在撒谎。   而就是他这副慵懒的模样,吸引了除海棠和蔷薇两人外,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惊艳在众人眼中呈现,根本移不开眼,心中皆在想: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美人!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门口传来脚步声,春海率先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参见皇上、王爷。”   听春海这么说,司华遥这才想起赵韩青的存在,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有何发现?”   “回王爷,奴才在蔷薇的床榻下发现了这个。”春海将手中的油纸包递了过去。   司华遥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是白色的粉末,凑近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草腥味,随即抬头看向章进,道:“这就是美人枯?”   章进点点头,道:“回王爷,这白色粉末就是剧毒美人枯。”   蔷薇从怔忪中回过神来,愤恨地看向海棠,道:“是你!凶手果然是你!怪不得你有恃无恐,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要将谋害主子的罪名栽赃给我!”   与蔷薇的愤恨不同,海棠眼底是浓浓的失望,道:“蔷薇,明明是你害了公主,现在证据确凿,你竟还要反咬一口?你可将诸位贵人放在眼里?”   美人枯在她床榻上找到,再加上是她泡的茶,茶杯又是她清洗,可以说是百口莫辩,蔷薇终于绷不住哭了出来,道:“海棠,我到底与你有何仇怨,你要如此害我?”   海棠也跟着红了眼眶,难过地看着蔷薇,“我从未害过你,甚至为了救你,欺瞒了王爷,可你……”   蔷薇明白现在能救自己的只有司华遥,便拼命地想要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哭着乞求道:“王爷,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求王爷救救奴婢,奴婢愿为王爷当牛做马,做什么都可以。”   齐均见状插话道:“现在证据确凿,就是这个贱婢害了和硕,既然是我们齐国的家事,那之后的事便不牢赵皇和王爷费心了。”   “不急,本王很好奇她为何要杀公主。”司华遥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道:“海棠,你与蔷薇同吃同住,又一同侍候公主,可知其中原因?”   “奴婢不知。”海棠摇了摇头,道:“奴婢本以为很是了解她,却没想到……现在看来是奴婢自以为是了,奴婢对她一无所知。”   司华遥突然看向章进,道:“你可有话要说?”   章进一怔,明显是没想到司华遥会突然点他,犹豫了一瞬,道:“王爷,这纸包里的美人枯确实是在蔷薇的床榻上找到,但小人发现海棠床下的一个木盒子内,也有美人枯的味道,还有一些残渣遗留。”   司华遥眼睛一亮,道:“你确定?”   “小人确定。”   “海棠,此事你如何解释?”   海棠脸上的平静被打破,闪过一丝慌张,道:“王爷,奴婢不知,应是蔷薇想要陷害奴婢,所以在木盒内留下了毒药。”   “你可记得方才说过什么?”司华遥淡淡地看着她,道:“你可将本王放在眼里?”   海棠一怔,随即匍匐在地,道:“王爷息怒,若奴婢言语有失,定是无心之举,还请王爷恕罪。”   “无心之举?”司华遥讥诮地笑了笑,道:“本王看你有心得很。”   “王爷,明明所有证据都指向蔷薇,您却处处针对奴婢,奴婢不明白到底何处得罪了您,让您这等人物,居然要费心出手对付奴婢?”海棠两眼含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呵,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值得本王去费心针对?”   “您是赵国的摄政王,奴婢只是齐国的小小奴婢,奴婢也不知您为何要这般煞费苦心,难不成公主之死另有隐情?说不定是您得知了公主与华将军的私情,愤怒之下杀了公主,又不想因此与齐国交恶,这才栽赃陷害奴婢?”   海棠说话有条有理,虽然两眼含泪,却不见丝毫慌张。   司华遥勾唇一笑,道:“挑拨赵国和齐国的关系,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海棠脸上闪过惊愕,虽然转瞬即逝,却还是被司华遥捕捉到。他转头看向齐均,道:“狐狸尾巴已经露了,本王也可以功成身退,接下来的事就交给高阳王了。”   齐均冷冷地看了海棠一眼,随即说道:“多谢王爷,小王感激不尽。”   司华遥摇摇头,道:“高阳王不用客气,该给本王的交代,还是得给,本王可没有那么好打发。”   齐均不禁一阵苦笑,道:“是,王爷放心,小王明白。”   司华遥闻言满意地笑了笑,起身看向赵韩青,道:“此间事了,若皇上无事,那便回宫吧。”   赵韩青起身,道:“那便走吧。”   他来这儿统共说了不过五句话,看了个稀里糊涂,不过经过不重要,结果是司华遥完胜,不仅解决了齐嫣被杀的案子,让赵国摆脱嫌疑,还通过这件事拿住了齐国的错处,顺利挑拨了齐楚两国的关系,可谓是一箭三雕。   路过华素时,司华遥顿住了脚步,道:“凶手,本王给了,记住答应本王的事,否则……”   华素抬头看向司华遥,道:“我华素向来一言九鼎!”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不要装作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若你真这么爱她,为何进门不先去看她,而是与本王百般纠缠,你可知她现今还躺在冰冷的地上?”   华素神情一怔,急忙出声辩解:“我……”   “你无需与本王解释,是与不是你心里清楚。”   司华遥说完,迈步走出了房间,与赵韩青相继出了四方馆。   守在外面的胡逸见状连忙上前,行礼道:“臣胡逸参见皇上,参见王爷。”   司华遥点点头,道:“方才可有人出入?”   “回王爷,楚肖王曾打算进入东院,被臣拦了下来。”   四方馆东西南北四个院子,齐国住在东院,楚国住在南院。   “楚肖王?”司华遥点点头,道:“除了他,可还有别人?”   “就在王爷进去没多久,齐国一名内侍曾打算出去,被臣单独控制在四方馆内。”   “把人送给高阳王,人就可以撤了。”   “是,王爷。”   司华遥刚迈出去一步,又退了回来,道:“对了,把楚肖王曾去过东院的事,一并告诉他。”   “是,王爷。”   司华遥径直走向马车,头也不回地坐了进去。不等他坐下,赵韩青也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司华遥微微一愣,他又把赵韩青给忘了,倒也不怨他,主要最近一段时间,两人除了上朝,基本没什么交集。更何况,赵韩青方才在四方馆完全没有存在感,还不如一块背景板,不止他忽略了他,其他人也一样。   “皇上有事?”   无视司华遥的不耐,赵韩青在司华遥旁边坐下,道:“有些事朕不甚明白,想请教王爷。”   司华遥虽然不想与赵韩青有过多纠缠,但没忘记他被召唤来这里的目的,不得不耐着性子应付,道:“皇上想知道的什么?”   “杀害和硕公主的凶手是谁?”   “海棠。”   “你为何怀疑她,不怀疑蔷薇?”   虽然他只听了后半段,但从海棠和蔷薇的对话中,可以推测出,现场的证据对蔷薇十分不利。可就在众人认定蔷薇是凶手的时候,司华遥却提出了质疑,出面保了她,不得不让人好奇这其中的缘由。   “死的是一国公主,不是普通百姓,凶手若要作案,定会仔细谋划,尽量避免自己被怀疑。可现场却恰恰相反,指向蔷薇的证据太多,这反而会消减本王对她的怀疑。”   “和硕公主是中毒而死,能在诸多守卫之下,对她下毒的定是身边之人,既不是蔷薇,那十有八九就是与她一起值守的人,这便是王爷怀疑海棠的理由?”   司华遥点点头,道:“皇上只说对了一半。”   赵韩青愣了愣,随即问道:“那另一半呢?”   “直觉。”   司华遥之所以会怀疑海棠,是因为她的一些细微表情,原本应该很自然的表情,在他看上去都有些刻意,普通人很难分辨,可司华遥对这方面十分敏感,所以直觉告诉他,海棠没有表现得那般简单。   出乎意料地回答,让赵韩青微微蹙眉,沉吟片刻,接着问道:“那王爷是如何得知和硕公主已不是处子之身?”   司华遥如实说道:“她胸前有吻痕。”   “吻痕?”赵韩青不解地重复了一遍。   “男女行房时留下的青紫痕迹。”司华遥敷衍地解释道。   赵韩青闻言一怔,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他与司华遥行房后,身上留下的青紫痕迹,随即皱紧了眉头,道:“王爷检查了和硕公主的尸体?”   “验尸是破获命案至关重要的一环,有何不妥?”   “验尸是仵作该做的事,王爷身份尊贵,怎能做这种不详之事。”   赵韩青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司华遥十分不喜欢,脸色也随之阴沉了下来,“皇上这是质疑本王?”   赵韩青神情一滞,忙解释道:“朕只是怕王爷沾染上枉死之人的晦气,并无他意。”   “本王从不怕晦气。”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看着他,“皇上若无事,便回宫吧,本王累了。”   “朕还有一事不解,还请王爷不吝赐教。”   “本王累了。”司华遥又重复了一遍,不想再与他纠缠。   司华遥看过来的冰冷眼神,让赵韩青心头一凛,清楚他已到了爆发的临界点,起身说道:“那朕便不打扰王爷休息了。”   司华遥没应声,直接闭上了眼睛。   赵韩青掀开车帘走了出去,径直上了自己的马车,在侍卫的护送下回了皇宫。   司华遥闭着眼睛回想齐嫣被杀的过程,齐嫣睡了没多大会儿,便觉得有些口渴,于是便迷迷糊糊地下床,拿了靠近她的杯子,倒了杯水,随后一饮而尽,最后毒发身亡。   他在检查现场的时候,发现了茶壶和茶杯的种种异常,以及桌边茶渍中的一滴血,崩到桌子底下一小块茶杯碎片。   茶盘里一般会放置四个茶杯,再结合那些痕迹,很明显有一个杯子被打碎了,而杯子碎片却不见了,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其实这也是海棠作案后,故意留下的破绽,然后再趁机提醒蔷薇,齐嫣是被毒死的,那蔷薇便会想到自己泡的那壶茶,以及摔在地上的茶杯。为了不让人怀疑到自己身上,她偷偷将茶杯碎片藏了起来,却因为太过慌乱忘了或者没时间处理茶壶中的茶水,这正中海棠下怀。因为若不是早知毒下在茶杯上,没有哪个凶手会蠢到只处理茶杯,不处理茶壶,这就恰恰能定死蔷薇的罪。   至于华素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去买点心,约莫是海棠在他面前暗示齐嫣想吃汇海楼的点心,待他离开,便有人跟上,故意拖延他回来的时间,让司南遥和他撞上。   司南遥是赵国的实际掌权人,他的生平在别国早就不是秘密,自然了解华素和司南遥的过节。司南遥一旦介入,便会发现齐嫣已非处子的秘密,势必会调查和齐嫣通奸的是谁,随后便会查到华素身上,以司南遥的性子,绝对会因此和齐国撕破脸,那幕后之人便达到了他们的目的。   只可惜他们算盘打得叮当响,却不知司南遥的壳子里换了人,早已注定幕后之人的计划不会成功,还偷鸡不成蚀把米。至于是谁布的局,那就不言而喻了。   “王爷,咱们到了。”马车停下,车外传来春海的声音。   司华遥掀开车帘走了出来,刚想下马车,就见远处走来一人,定睛一看竟是华子卫。   华子卫快步来到近前,躬身行礼道:“卫桥参见王爷。”   华子卫在两个月前已经大婚,自他大婚后便搬出了摄政王府。司华遥看在都是亲戚的份上,便给了他一间商铺,算是大婚贺礼。   “有事?”   华子卫神色有些赧然,“王爷,铺子的货源出了点问题,资金有点周转不开,卫桥想支领些银子,待这批货出了,定会还上。”   “你要多少银子?”   “五千两。”见司华遥眉头微蹙,华子卫心里一紧,忙说道:“四千两也行。”   司华遥转头看向春海,道:“给他五千两,记得让他打个欠条,写上还款日期。”   春海应声,道:“是,王爷。”   华子卫松了口气,道:“谢王爷。”   司华遥没再说话,转身走进自己的院子,待进了书房,看向洪阳,道:“让人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洪阳应声,躬身退了出去。   没过多大会儿,春海推门走了进来,道:“王爷,苏州那边来了信儿。”   “苏州?”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呈上来。”   苏州是邵华的家乡,他这一走就是三个月,每个月都会送信。   司华遥接过信,一共两封,一封是邵华写的,一封是姜然写的。司华遥先看邵华的来信,和之前两封一样,写的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什么去哪儿玩了,吃了什么,买了什么,花了多少银子等等,营造出一副他在家很好的表象。   看完后,他又才开了姜然的信,看了之后不禁皱紧了眉,正如他想得一样,邵华在邵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即便他是嫡出,却也因为其男宠的身份备受排挤,尤其是他同父异母的庶出兄弟。   有宫家的前车之鉴,他们不敢在明面上对他如何,却在暗地里冷嘲热讽,联合家族中的其他人排挤他。自他回家这一个月来,除了他母亲,家族里就没人和他亲近,甚至连说话的都没有,他父亲也不例外。   每次出门,周围的人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暗中指指点点,久而久之,他不再出门,整日里困在院子里郁郁寡欢,他给司华遥写的都是编造的谎言,只是不想他为之担心,不想他怪罪邵   “唉!”司华遥看后心里沉甸甸的,暗自咒骂司南遥是混蛋,这就是他任性妄为造的孽,毁了他们一辈子,而他还得负责收拾这个烂摊子。   司华遥提笔在纸上写道:“即日启程回京。”   待墨干透,司华遥递给了春海,道:“送去苏州。”   “是,王爷。”   看着春海离开的背影,司华遥又叹了口气,邵家已没了邵华的立锥之地,以他单纯的性子以及孱弱的身子,若是强留在邵家,英年早逝是板上钉钉的,司华遥到底不忍心,只能另想他法。   刑部衙门,章进刚背着箱子进衙门,就被一名差役拦住了去路,道:“大人要见你。”   章进点点头,跟着差役去了后堂,他清楚为何会被召见。当时蒋冲被拦在门外,刑部衙门进入四方馆的只有他,蒋冲想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何事,就只能问他。   章进一边走,一边思量着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毕竟是事关两国皇室,其中还有丑闻,非同小可,他可不想因此惹上麻烦。   蒋冲正在办公,突然听到门外通传,“大人,仵作章进已回衙门,现正在门外等候。”   蒋冲一怔,随即放下了手里的笔,道:“让他进来。”   “是,大人。”   章进抬脚进了房门,行礼道:“小人章进参见大人。”   蒋冲仔细打量了打量,道:“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案子进展如何?”   “回大人,案子破了,凶手也已抓到,王爷便让小人回来了。”   “案子破了?”蒋冲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说道:“这么快?”   “王爷睿智,很快便查明了真相,小人不过是走了个过场。”   蒋冲眼底闪过惊讶,道:“那杀害和硕公主的凶手是谁?”   “凶手是公主的贴身婢女海棠。”   “婢女为何要杀公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详细和本官说说。”   章进犹豫片刻,道:“大人,此事有些复杂,其中涉及许多皇室隐秘,小人恐不小心说漏嘴,惹来杀身之祸。”   蒋冲闻言一愣,沉默地看着章进。   感受到蒋冲的不悦,章进连忙跪倒在地,道:“望大人体谅。”   蒋冲心里清楚,涉及皇家隐秘的事很容易招来杀身之祸,能避免地尽量避免,只是一个小小的仵作竟有这份见识和胆量,实在让人惊讶,不得不让他高看几分,道:“那便说你能说的。”   “多谢大人!” 第29章   听蒋冲松了口, 章进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许,斟酌片刻,将四方馆内发生的事有选择性地叙述了一遍, 特意隐去了齐嫣与华素的私情,且怀有身孕的事实。   “和硕公主在赵国京都被害, 若查不出真凶, 齐国定会发难, 而以摄政王的脾性……到时两国势必会剑拔弩张,一旦引发战事,无论胜败, 皆有损伤,受益的是谁,便一目了然。”蒋冲顿了顿, 接着说道:“这海棠十有八九是楚国的暗探。”   章进没接话,只当自己没带耳朵, 这种隐秘他真不想知道。   蒋冲抬头看了看他, 见他低着头不言不语,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不禁又多了几分好奇, 道:“你父亲是做什么的?家中还有何人?”   “回大人, 小人家中已无亲眷, 家父生前是名郎中。”   “郎中?哪位郎中?”   章进一听便知蒋冲误会了, 忙解释道:“是替人看诊的大夫。”   蒋冲点点头,道:“既然令尊是大夫,你为何做了仵作?”   仵作在古代可是下等人, 十分遭人嫌弃,大夫却截然相反, 蒋冲很好奇,他为何选择做仵作。   “养家糊口。”   蒋冲听后更加好奇,道:“做大夫不能养家糊口?”   “医者仁心,应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小人治病救人不为钱。”   蒋冲闻言肃然起敬,对他更加欣赏,道:“你能有这份心胸,本官佩服!”   章进连忙行礼道:“大人言重,小人不敢当。”   “你去吧。以后若有事不知如何处理,可直接来寻本官。”   “多谢大人!小人告退。”   章进出了房门,径直回了停尸间,这里的停放着几具尸体,都是最近在护城河里打捞上来的,停了好几天也无人认领,若不是他涂了防腐的药,这会儿早就腐烂的不成样子了,只是药水的味道同样刺鼻,不过这停尸房平时也没人来,只要他不嫌弃,便不打紧。   章进将药箱放在案子上,打开后露出里面大大小小的刀具,以及其他奇形怪状,不知怎么用的器械,杂七杂八的加起来,能有好几十种。   刚才在四方馆,这些刀具他一样都没用到,顶多用了把镊子,主要因为死者是公主,若他敢在她身上动刀子,齐国的人就敢在他身上动刀子,虽然他这条小命不值钱,却也不想死得这么冤枉。   想到这儿,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张脸,一张极度完美的脸,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么美的人,还是个男人。但对摄政王这个名号,他早已如雷贯耳,只是从未将绝美和摄政王相联系。在赵国的官场,‘摄政王’这三个字,就是残忍暴虐的代名词,如此美的容颜若冠上这样一副性子,总是让人倒胃口。   只是今日他见到的,却好似并不像传闻那般。虽然依旧霸道,依旧目中无人,却有极强的洞察力和敏锐的判断力,不过短短的时间,便将一起命案了结,不仅找出凶手,还道破了他们的阴谋。齐国要为齐嫣的不洁付出代价,而齐国也必定因此与楚国产生嫌隙,幕后之人可以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拥有这样的能力和手腕,怪不得小皇帝只能任其摆布。   “为何让我跟着呢?”章进想不明白,司华遥为何让他去搜查海棠和蔷薇的卧房,“难道他是看出了什么?”   “还有华素,他身手那么好,又有武功高强的护卫保护,还怕华素身上藏有暗器?他是怎么知道和硕公主的情夫是他的?”   章进越想,越觉得司华遥神秘莫测,“这种人既狠得下心肠,又极端聪明,实在太危险,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四方馆内,司华遥等人走后,华素便起了身,走到海棠身边,一脚将他踹在地上,随即便走进了卧房。他看着齐嫣的尸身,不禁红了眼眶,蹲下身将她抱进怀里。   齐均也跟着来到卧房,见华素抱着齐嫣,恼怒道:“华素,马上滚出这里!”   华素抬头看向齐均,道:“她都死了,你们还不肯放过她吗?”   “她是齐国公主,却干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齐国皇室的脸面都被她丢尽了!”一想到方才司华遥看向他嘲讽的眼神,齐均便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道:“还有你,身为臣子亵渎皇室,罪不可恕!来人,把他给本王抓起来!”   门外的守卫听到齐均的声音,连忙走了进来,却见华素正抱着齐嫣,不禁面面相觑。   “愣着作甚,还不把这个欺君罔上的混账,给本王抓起来。”   “我看谁敢!”   华素抱着齐嫣站了起来,门口的军士听到华素的声音,也闯了进来,与进来的守卫对峙起来。   齐均的脸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道:“华素,你是想造反吗?”   “和硕死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我也不想再苟且偷生。王爷,等我替和硕报了仇,我再来请罪,到时任凭王爷处置!”   齐均闻言顿时变了脸色,道:“华素,你想干什么?”   “楚国那些杂碎,打不过赵国,便搞阴谋诡计,竟害死和硕,这个仇我不能不报。”   “此事尚未查清,你不能……”   “高阳王!”华素打断齐均的话,道:“和硕好歹是你皇妹,她身边不仅被安插了细作,还惨遭杀害,你难道还要忍气吞声?”   齐均的脸色变了又变,道:“此事本王会处理,你不必插手。”   华素直视着齐均,道:“王爷要如何处理?”   “现在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此事与楚国有关,一切都是司华遥的推测,万一这是他的阴谋,你现在去楚国使团寻仇,不正中他的离间计?”   “司华遥查案时,你我皆在现场,即便没有证据,也能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华素目光灼灼地盯着齐均,道:“王爷这般说,是想拖延时间,和楚国谈判,用和硕的死换取足够的利益,我说的可对?”   “我们现在最该做的是即刻审讯海棠,查出楚国安插在齐国的暗探,找到他们杀害和硕的证据,到时无论你想怎么报仇,我们都是有理有据,可懂?”   “海棠!”外间突然传来蔷薇的叫声。   齐均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跑了出去,只见海棠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嘴里吐着白沫,不待他们有所反应,便没了生息。   “怎么回事?”齐均脸色黑如锅底,满是杀意地看向蔷薇。   蔷薇被吓得不轻,连忙说道:“她……她身上有毒药!”   齐均蹲下身翻过海棠的身子,果然在她身下找到了盛放毒药的小纸包。   齐均气急败坏地看向华素,迁怒道:“死无对证,你满意了?”   华素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道:“这是她咎由自取!”   齐均气得大吼,“她死了,线索就断了!”   “我已知晓真相,她害了和硕,早晚都要死,早死晚死与我而言并无区别。况且她服毒自尽,恰恰说明司华遥的推测没错,此事就是楚国在搞鬼!”   “你……”   门外突然闯进来一名守卫,通传道:“启禀王爷,赵国锦衣卫指挥使胡逸在门外求见。”   “胡逸?”齐均看了看华素和齐嫣,抬脚走了出去,只见一个长着娃娃脸的青年正站在门外。   胡逸躬身行礼道:“胡逸见过高阳王。”   齐均这还是第一次见胡逸,没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指挥使,竟然是这样一副模样,不过当他想到司华遥时,也就释然了,道:“指挥使免礼。”   “王爷让下官将此人交给高阳王。”   胡逸说着让开了一个身位,露出了后面被绑起来的内侍。   齐均见内侍穿着齐国的服侍,不禁微微皱眉,道:“这是……”   “在王爷进入四方馆之前,便让下官守在东院外,说若是谁在这时出去,便控制起来,方才王爷离开时,让下官将此人交给高阳王处置。”   齐均脸上闪过讶然,随即想到了什么,道:“劳烦转告王爷,小王定登门拜谢。”   “您的话,下官一定带到。”胡逸顿了顿,接着说道:“还有一事,王爷让下官转达,就在这内侍出现不久,楚肖王来过东院。”   齐均的眼神微微闪烁,道:“本王明白了。”   “下官告辞。”胡逸没有多留,转身离开了四方馆。   胡逸和齐均的对话,华素听得清楚,小心地将齐嫣安置在床上,随即趴在床边,柔声说道:“嫣儿等我,待我为你报了仇,便来陪你。”   齐均转头看了看内侍,随即命令道:“把他给本王看好了,若是出了半点意外,本王要你们的脑袋!”   “是,王爷。”   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是稳住华素,不能让他胡作为非,搅乱了自己的计划。   “你去哪儿?”齐均一转身,正好撞上走出来的华素。   “这衣服脏了,我去换一身。”   华素这借口太烂,但凡有点智商的都不会信,齐均恼怒道:“你当本王是傻子?”   华素平静地看着他,道:“公主薨逝,不止我要换衣服,王爷也不例外,况且我要守着公主。王爷若不信,便派人跟着我。”   齐均愣了愣,华素说得没错,齐嫣乃一国公主,她死了,可不能随随便便了事,该置办的还是得置办。况且,来和亲的正主死了,他们的计划就得暂缓,再加上楚国那边目的不纯,合作的诚意有待商榷,还是尽早传消息回去。   想想接下来要做的事,齐均就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第二天午后,齐均便上书,决定三日后,出发返回齐国。   而就在齐均的上书到达御书房时,他本人来到了摄政王府。   “高阳王过府,有失远迎啊。”   话是这么说,可他神情傲慢,把玩着手里的扳指,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   “昨日的事多亏王爷,小王特意上门道谢。”   美人果然是美人,一举手一抬眸间的风情,让人怦然心动,根本移不开眼。   “道谢?”司华遥瞥了齐均一眼,道:“本王瞧着高阳王也没带谢礼啊。”   “带了带了,怎能不带。”   齐均说着拍了拍手,门外立时便有两人走了进来,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个木盒。   齐均上前,将木盒打开,笑着说道:“这里是一百万两银票和十万两金票,还请王爷笑纳。”   司华遥起身,走到近前,伸手拿起几张瞧了瞧,纤长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格外好看,这银票能被这样一双手摸上一摸,也是一种荣幸。   司华遥抬眼看向齐均,“这该不会是和硕公主的嫁妆吧。”   那双桃花眼漫不经心的一瞥,便可动人心魄,齐均的心‘砰砰’狂跳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司华遥,道:“这是给王爷的谢礼,还望王爷莫要嫌弃。”   齐均的眼神让司华遥不悦,将金票随意地扔在盒子里,道:“听说高阳王准备返回齐国?”   见司华遥面露不悦,齐均心里一紧,连忙收敛视线,道:“是,和硕客死异乡,作为皇兄十分痛心,无论如何也要带她回国安葬。”   “高阳王和公主还真是兄妹情深啊。”司华遥讥诮地笑了笑,道:“你们走可以,但不是现在。”   齐均的心提了起来,“王爷这是何意?”   司华遥不答反问,“高阳王可曾问出藏在海棠背后的人是谁?”   “海棠身上藏了毒,昨日王爷离开后不久,便服毒自尽了。”   四方馆那边一直都有人盯着,发生了什么事,司华遥一清二楚,“那内侍呢?不会也死了吧。”   “那内侍的嘴很硬,无论小王怎么问,他都不肯开口。”   “问不出,便不问了?”司华遥重新坐了回去,道:“高阳王可让人放风出去,就说齐国使团抓了细作,说不准便有人主动送上门呢。”   齐均的眼睛一亮,“王爷的意思是引蛇出洞?”   “有何不可?除非高阳王不想追究此事。”司华遥嘴角微微扬起,道:“说来也巧,齐国送来国书没多久,楚国也送来了国书,说要与赵国联姻。不过楚国比齐国要有诚意得多,除了正式的国书之外,还给本王写了一封密信。”   齐均的眼神闪了闪,随即稳住心神,道:“王爷,和硕的事确实是我们的错,但这件事小王与父皇都不知情,王爷千万不要怀疑我们齐国的诚意。”   他虽然很好奇楚国写给司华遥的密信,却也清楚司华遥绝对不会轻易告诉他,便没有浪费口舌。   “高阳王不想知道密信内容?”   齐均被问得一愣,这和预想的似乎有点不一样,道:“小王虽然好奇,却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齐楚两国互有盟约。”   司华遥淡淡地一句话,让齐均的脑袋‘嗡’的一声炸裂开来,眼底的震惊藏都藏不住。   意识到自己失态,齐均以最快的速度调整表情,道:“王爷,您这是何意?莫不是在拿小王寻开心?”   “本王忙得很,实在无暇拿高阳王寻开心。”司华遥微微勾起嘴角,道:“天下三分,我赵国占了一半,可谓是兵强马壮,人才济济。你们自知不敌,心怀戒备也在情理之中。若你们联手对抗赵国,真刀真枪地来战,本王敬重。只可惜啊,你们竟想鲁班门前弄大斧,跟本王玩阴的,真是自不量力!”   齐均被司华遥说的提心吊胆,脸上的表情都不知道怎么摆了,忙说道:“王爷,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我们齐国是真心真意和赵国交好,绝无他意!”   “名义上与赵国联姻,与楚国交恶,实质上是要与楚国联手,瓜分我赵国。你们的如意算盘,还真是打的叮当响啊。”   齐均闻言脸色巨变,这是齐楚两国的绝密,除了寥寥几人外,无人知情,却被司华遥一语道破,难道他们之中出了叛徒?   “王爷,齐国绝无此意,定是有人想挑拨齐赵两国的关系,使的离间计,王爷千万不能中计啊!”   “这般说来楚皇给本王的密信中所写都是假的?”   “自然是假的!”齐均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道:“王爷,和硕的死就是楚国所为,目的就是挑拨齐赵两国的关系,若两国当真打起来,必定各有损伤,那他们楚国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和硕的案子可是王爷亲手所办,事实究竟为何,您再清楚不过啊。”   司华遥嘴角微勾,傲慢地摇摇手指,道:“高阳王说的不对,若两国当真要打,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齐国覆灭。”   齐均的心骤然一缩,随即说道:“王爷说的是,齐国怎比得上赵国兵强马壮,所以我们有自知之明,断不会生出非分之想。”   “楚皇亲自将两国拟定的国书抄写了一份,快马加鞭交于本王手中,这就是楚国与赵国交好的诚意。而你们……送来和亲的公主竟与人私通,还怀了身孕,这分明是未曾将本王放在眼里。如此比较下来,楚国的那点小心思,本王觉得也不是罪不可恕。”   “王爷,和硕的事确实是齐国之过,小王已传信回去,相信父皇定会给王爷一个满意的交代。至于楚皇写给王爷的密信,绝对是诬陷,还请王爷明鉴。”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高阳王刚来京都不久,还未好好欣赏京都之风土人情,回齐国一事还是暂缓吧。至于公主的遗体,本王会派人护送至齐国,高阳王不必忧心。”   齐均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司华遥留他下来,那就是把他当成了人质,若两国一言不合当真开了战,那他一定是被祭旗的那个。   “王爷……”   “高阳王可是有不同意见?”司华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齐均神情一滞,明明面前人笑颜如花,他却被看得心里发毛,若敢说半个‘不’字,怕是走不出这个门。齐均垂下了头,再不敢直视司华遥,“王爷之令,小王怎敢违背,就按王爷吩咐的办。”   “识时务者为俊杰,高阳王之未来将不可限量。”司华遥满意地笑了笑,“本王还有事,就不留高阳王喝茶了。”   “那小王告退。”   齐均挥了挥手,示意侍从将盒子留下,随后便退出了房门。   司华遥起身来到桌前,伸手拿起金票看了看,心中不禁感叹:果然有权有势就有钱啊!   “来人。”   春海从门外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奴才在。”   “把这些东西收起来,顺便派人去一趟兵部,把邝冉给本王叫来。”   “是,王爷。”春海将木盒合上,抱着就出了房门。   司华遥继续处理手中的奏折,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门外传来洪阳的通禀,“王爷,楚肖王求见。”   司华遥手上的动作一顿,玩味地笑了笑,道:“不见。”   “是,王爷。”   摄政王府外,楚肖王楚仪正坐在马车上等待,在齐均出四方馆时,他便得了信儿,齐均出摄政王府时,他也看在眼里。   昨日齐嫣出事后,赵国的刑部尚书想要接手,被齐均拦了下来,两方人马僵持不下,司华遥到达四方馆,随即便命令锦衣卫封锁了整个场馆。这本在他的意料之内,可时间一久,心里突然有些不安,便想找个借口去瞧瞧,却被门口的锦衣卫拦了下来,只说是司华遥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进出,不得已他便回了南院。可他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不由思索整个计划是否哪里有漏洞。   虽然天下三分,赵国却占了一半的领土,齐楚两国只能蜗居偏远之地。赵国不仅物产丰饶,还兵强马壮,面对如此庞然大物,他们每日都胆战心惊,唯恐赵国哪日来了兴致,兴兵讨伐,那他们灭国不过是早晚的事。在这种极端的压力下,他们便有了反抗之心,尤其今年赵国频发天灾,就好似在暗示他们一样,所以便有了这次的两国联盟。   可计划刚刚开始,楚皇便收到了赵韩青的手书,以及齐皇亲笔写的密信,为了示好赵国,竟将他们的计划和盘托出。楚皇大怒,如此详细的计划,若不是有人背叛,赵国怎会知晓,况且他们还比对了笔迹,那就是齐皇的亲笔。于是楚皇便也派出使团,准备将计就计,破坏齐国和赵国的关系,而此次出使的齐嫣便是他们的突破口。   海棠是他们安插在齐国皇室的暗探,受她蛊惑,齐嫣和华素苟合,一心想着和他私奔。但每次齐嫣想要有所行动时,都会被海棠暗中破坏。随后海棠又蛊惑齐嫣,言之司华遥好男色,不喜女子,不会与她联姻。齐嫣原本半信半疑,却突然得知自己怀了身孕,不想自己的孩子和她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便信了海棠的话,才没和华素离开使团。   计划顺利进行,只要赵国插手此案,定会发现齐嫣怀有身孕的事实。齐嫣可是与司华遥名义上的和亲对象,却与人私通怀了身孕,私通对象还是司华遥的老对手华素,以司华遥暴烈的性子,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准会当场宰了华素祭旗,讨伐齐国。   只是他等了又等,里面没传出任何消息,后来司华遥和赵韩青走了,四方馆也解了封,可他的人依旧没传出任何消息,后来在他亲眼看到安然无恙的华素时,心里的不安不断扩大,不得不怀疑他的计划失败了。   他忐忑不安地等待司华遥过来兴师问罪,可等了一日,也没见人来,他满心疑惑,却无人可解,于是在得知齐均来摄政王府时,他也随之赶来。   “王爷说‘不见’。”车外的说话声,打断了楚仪的思绪。 第30章   “王爷说‘不见’。”   听到回话, 楚仪的心不禁一揪,掀开帘子下了马车,道:“王爷可说为何不见?”   洪阳微微躬身, 笑着说道:“这个王爷未说,只说‘不见’。”   “劳烦公公再通传一声, 便说本王有要事求见。”   楚仪边说边掏出几张银票, 往洪阳手里塞去。   洪阳连忙后退一步, 推拒道:“我家王爷说‘不见’,那便是不见,还请肖王殿下见谅。奴才还有事, 先行告退。”   洪阳退到大门前,紧接着迈过门槛进了门,大门也随着他的进入缓缓合上。   楚仪看着紧闭的大门, 心中忐忑更甚,思量着该如何应对。   贴身侍从孙福见他在发呆, 忍不住出声叫道:“王爷。”   楚仪转头看了他一眼, 道:“回去吧。”   “是,王爷。”   皇宫内, 赵韩青正看着齐均上呈的折子, 高怀从外面走了进来, 将泡好的热茶端到院前, 替换掉之前那杯。   高怀现在是赵韩青的贴身内侍, 曾侍候过先皇,对赵氏皇族忠心耿耿,之前被司南遥送去乾陵守陵, 后被赵韩青召回,做了他的贴身内侍。   见赵韩青眉头紧锁, 高怀犹豫片刻,出声问道:“皇上可是有何烦心之事?”   赵韩青抬头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折子放下,道:“和硕公主死了,高阳王上书,说要三日后返回齐国。”   “联姻失败,与皇上而言是好事,皇上为何愁眉紧锁?”   “这场联姻本就不可能成功。”说到这儿,赵韩青停了下来,道:“摆驾,朕要去摄政王府。”   高怀一怔,不自觉地皱起眉头,道:“皇上,您是一国之君,若有事召见,便派人去宣,何必亲去?”   赵韩青闻言心中不悦,道:“朕如今的处境如何,你不知?如此说可是存心羞辱?”   高怀慌忙跪倒在地,道:“皇上息怒,奴才知罪。”   先皇在世时,高怀便是司礼监掌印,可谓是权势最高的太监,即便是那些首辅大臣见到他也得客客气气,逢年过节都会孝敬,唯有一人例外,那就是司南遥。   司南遥自入朝以来,就被天才的光环笼罩,骨子里的骄傲让他不屑官场规则,从来都是独来独往。若换成旁人,早就被排挤出朝廷,他却成了例外,格外受先皇器重。   高怀也曾拉拢司南遥,司南遥却对他不屑于顾,为此高怀没少在先皇面前上眼药,只可惜先皇就好似中了邪一般,不仅不怪罪,还委以重任,甚至让其坐到了摄政王的位置。   后来,先皇驾崩,司南遥露出本性,将赵韩青囚禁在后宫,任他玩弄。控制朝中大臣,顺者昌逆者亡,短短三个月,换掉了大半个朝堂。朝中官员人人自危,每每去上朝,就像是去刑场,说不准哪日便回不来了,京都几乎每日都有官员家中竖起白幡,最初半年可谓是官场至暗时刻。   而他曾经这个高高在上的司礼监掌印,时常在先皇面前告状的太监,自然也不会逃脱魔爪。他永远都记得那日被抓时,司南遥和他说的话。   “这些年本王还得多谢高公公,若不是你在先皇面前说本王的不是,先皇又怎会相信本王恃才傲物,不屑随波逐流,从不结党营私呢。本王能有今日,高公公乃首功,所以本王决定派高公公去守陵,好好和先皇说一说。”   高怀那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只是已经悔之晚矣。他被派去守陵,每日跪在先皇灵位前,受鞭笞二十下,一年来日日不落。他对司南遥恨之入骨,一点不比赵韩青少。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死在乾陵时,一道圣旨传来,召他重返京都,作为赵韩青的内侍。他激动之余,在心中发誓,终有一日定要将司南遥碎尸万段!   可回来之后发现,他虽然服侍赵韩青,却只是个无权无职的内侍,根本没人将他放在眼里,处处受气,遭人冷眼,跟在乾陵唯一的区别,只是不再挨那二十下的鞭笞,这让他如何甘心。   于是他便时不时地怂恿赵韩青做事,甚至想插手朝政,只可惜赵韩青现在身不由己,他便是有再多气力也无济于事。再加上赵韩青不蠢,很快便察觉不对,若不是实在无人可用,不会还将他放在身边。   看着跪在面前的高怀,赵韩青的脸色阴晴不定,道:“你便在这儿跪着,好好反省反省。”   高怀一怔,抬头看向赵韩青,见他眼神冰冷,慌忙垂下视线,道:“是,皇上,奴才遵命。”   赵韩青拿起桌上的折子,转身出了乾坤殿,看向门口的内侍,道:“高怀犯了错,你给朕盯着,朕回来之前,不许他起身。”   “是,皇上。”   当赵韩青来王府时,司华遥正在吃午饭,听到春海的禀告,不禁微微蹙眉,道:“让皇上稍待,有事吃完饭再说。”   “是,王爷。”   春海将赵韩青让到了正厅,道:“皇上稍后,王爷还在用膳。”   赵韩青虽然心中不悦,却也知道如今的自己完全没有提出质疑的资格,道:“朕也未曾用午膳,去给朕备点吃的。”   春海微微一怔,随即应声道:“皇上稍候,奴才这就去吩咐厨房。”   赵韩青到底是皇上,司华遥可以不敬,但他们这些当奴才的还是要礼让几分,更何况司华遥对他的态度让人捉摸不定,他们还是小心侍候着为好。   司华遥听到回报,颇感意外,道:“皇上想用膳,那便去做,这种小事不必禀告。”   “是,王爷。”   约莫一炷香后,司华遥放下了筷子,春海忙让人收拾碗筷,又奉上了茶水。   司华遥喝了一口,道:“皇上吃的怎么样了?”   “厨房那边刚刚上菜,皇上还在吃着。”   司华遥点点头,道:“可知宫中发生了何事?”   “宫中传来消息,高怀被罚跪乾坤殿,皇上吩咐他不回去,不准起身。”   在赵韩青更换内侍后,司华遥便搜索了这些人的信息,其中高怀和德辉是先皇身边最得用的人,在外人看来是对赵韩青忠心耿耿,只是外人不知德辉是司华遥的人。在先皇驾崩后,高怀被派去乾陵,德辉则被迫辞官还乡。所谓的辞官还乡,不过是他厌倦了勾心斗角,想回乡舒舒服服养老。   原剧中,赵韩青确实召回了高怀,德辉则以年事已高,身体多病为由拒绝了。主要赵韩青想要召回他们时,已经是得了势,能与司华遥抗衡。德辉不想再参与其中,拒绝赵韩青是他在向司南遥表明态度,他不会帮赵韩青,也不想再帮司南遥。   高怀这人对司南遥恨之入骨,回到赵韩青身边后,绞尽脑汁为他出谋划策,赵韩青能扳倒司南遥,他可谓是居功至伟,向来以智谋取胜的司南遥,最终阴沟里翻船,栽在了高怀这个奸佞小人手里。   司华遥可以放任赵韩青发展势力,并不意味着他会放任赵韩青身边的小人,所以便去信给德辉,让他回了京,主要任务便是盯着高怀,挑拨他和赵韩青的关系,借赵韩青的手去解决高怀。没想到这么快便有了效果,倒让他有几分惊讶。   “可知因为何事?”   “回王爷,当时只有皇上和高怀在殿内,他也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给德辉传信,可以再接再厉。”   司华遥放任赵韩青发展势力,是想与他和解,避免陷入痛苦的轮回,不是让他彻底脱离掌控,所以该埋暗线埋暗线,该砸钉子砸钉子,就是避免赵韩青势力壮大后对他动手。   “是,王爷。”   又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司华遥估摸着赵韩青应该吃完了,便起身去正厅,结果刚出门,就被洪阳拦住了脚步。   “王爷,奴才刚得了信儿,怜公子重伤垂危,如今在华怜居。”   “宫怜?”司华遥眉头皱紧,道:“派人去请太医。”   “奴才已经派人去请,只是怜公子伤的太重,也不知是否能撑到太医过来。”   司华遥的脑海中突然浮现章进的脸,道:“你派人去刑部衙门,把仵作章进叫来,速度要快!”   “是,王爷。”虽然不明白为何要去请一名仵作,但洪阳还是应声照做,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司华遥转头看向春海,道:“你去跟皇上说,本王今日事忙,若无急事,改日再说,若实在紧急,便带他来华怜居。”   “是,奴才这就去。”   司华遥快步走向华怜居,宫怜的娘亲在一月前离世,因为宫申被抓,宫家人怕受牵连,不让崔姨娘入祖坟,还是司华遥派人出面解决。   事后,宫怜便离开了别院,在京都的一家酒楼谋了个账房先生的差事。   QQ群2③9⑤8649⑥   司华遥很是欣慰,他不仅没有颓废,还有谋生的能力,这是好的开端。只是他想不通,好好的一个账房先生,怎么就突然受了重伤。   华怜居宫怜之前的卧房内,三喜正焦急地守在床边,听到脚步声响起,连忙迎了出来,见是司华遥,连忙行礼道:“奴才参见王爷。”   “他伤哪儿了,可知发生了什么事?”   “奴才不知。方才洪公公突然收到门房传信儿,说怜公子倒在了大门口,洪公公便让奴才去看看,奴才一看,怜公子一身是血倒在地上,连忙吩咐人把他抬了进来。”   司华遥脚步不停地来到床前,看向昏迷不醒的宫怜,素白色的衣衫已被鲜血染红,腹部有两处破损,很明显是用利器刺破,还有血液渗出。   “快去拿止血药,再准备一碗淡盐水。”   “是,王爷。”三喜转身退出房间。   司华遥卷了卷袖子,小心地脱掉宫怜身上的衣服,伤口处的衣服与皮肉粘连,司华遥只能硬着头皮慢慢揭下来,幸好他昏死了过去,否则要受大罪了。   脱掉他身上的衣服,伤口便一目了然,看形状应是匕首所伤,接连捅了两下,伤口很深,很有可能已经伤及内脏。   司华遥忍不住叹了口气,接过三喜递过的止血药,撒在了宫怜的伤口上,用干净的帕子轻轻按压,以起到止血的效果。   脚步声响起,司华遥转头看了过去,赵韩青出现在门口。他微微皱眉,道:“皇上有事现在说吧。”   赵韩青走到近前,看向床上的宫怜,问道:“他怎么了?怎会伤得如此重?”   方才他刚吃完饭,就见春海进了正厅,却不见司华遥的身影,便问道:“王爷呢?”   春海答道:“皇上,王爷突然有急事要处理,不能过来。让奴才转达,皇上若无急事,那便改日再来。”   赵韩青眉头皱紧,等了半个时辰,怎么就突然有了急事,定是不想见他找的借口。   “朕也有急事。”   “若皇上有急事,那便随奴才去华怜居吧。”   “华怜居?”赵韩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因为赵明羽的关系,摄政王府的后院有哪些院子,都住着谁,他一清二楚。华怜居是邵华和宫怜所住的院子,没想到司华遥所谓的急事,居然是去后院找男宠。   “刚才洪阳来报,怜公子伤重,王爷忧心不已,便去了华怜居。”   这事只要赵韩青去了,必定会知道,春海没有隐瞒。   “伤重?那就过去瞧瞧吧。”   赵韩青根本不信,在他看来不过是争宠的手段罢了,他从小在宫中长大,这种事看得多了。   看他走进房间,司华遥皱起了眉头,漂亮的桃花眼里尽是不耐。   赵韩青见状心里一揪,不舒服的感觉想忽视都忽视不了,随后又听他用不耐烦的语气说道:“皇上有事现在说吧。”   想想现在的处境,赵韩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适,来到床前,看向躺在床上的宫怜,没想到竟真的重伤。   “他怎么了?”   “皇上若无事,便回宫吧。”   司华遥起身坐到床头,将宫怜的身子抱进怀里,随即接过三喜手里的水碗,一勺一勺地给他喂水。   赵韩青站在一旁看着,突然觉得这样的画面十分碍眼,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呼吸有些困难,他转身深呼吸了几下,才算压下不舒服的感觉。   “朕收到了齐均的上书,他说将在三日后率队返回齐国。”   “他来找过本王,本王回绝了,他们一个也走不了。”喂完水,司华遥又将碗递了回去。   渝羲征璃!   “为何回绝?和硕公主已死,齐国没了联姻对象,让他们回国有何不妥?”   在宫怜生死攸关的时刻,司华遥实在没心情跟他解释,道:“此事皇上不必过问,交给本王处理便可。”   “王爷说过,允许朕参与国事,如今却什么都瞒着朕……”   司华遥抬头看向赵韩青,淡淡地说道:“本王是允许皇上参与朝政,至于皇上能做到哪一步,要看自身实力,本王没有理由手把手教你。”   赵韩青神情一滞,司华遥说的没错,他们是敌对的关系,司华遥已经给了他机会,能做到哪一步只能靠自己,司华遥不阻碍已然不错,不可能教他怎么做。   赵韩青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蠢到说出刚才那番话,深吸一口气,道:“王爷教训的是。”   “皇上若无他事,便回宫吧。”   不待赵韩青说话,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纷纷朝门口看去,只见洪阳和章进相继走了进来。   “不必行礼了,赶紧过来救人。”   “是,王爷。”   章进急忙走了过来,放下身上背着的箱子,跪坐在床前,仔细地给宫怜号脉,随即查看伤口。   看他脸色越来越凝重,司华遥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道:“他怎么样?”   “回王爷,这位公子的伤口很深,已伤及内脏,加之他失血不少,恐有生命之忧。”   司华遥心里一紧,连忙问道:“可还有救?”   章进犹豫了片刻,道:“回王爷,办法有是有,只是小人也没有把握。”   司华遥没有犹豫,道:“无论你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救活他就成,若是救不回来,本王便要你给他陪葬。”   章进心里一紧,随即说道:“是,王爷。不过小人救治时,不想有人打扰。”   “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需要什么就直接开口,本王只要你救活他。”   “是,小人定当竭尽全力。”   司华遥扫了其他人一眼,道:“都随本王出去吧。”   众人相继出了卧房,在外间等候。   春海看了一眼司华遥手上的血,吩咐门外的侍从打了盆水,道:“王爷,您洗洗吧。”   司华遥洗了洗手,又擦了把脸,这才坐了下来,抬眼看向赵韩青,道:“皇上还不起驾?”   “朕还从未见过王爷如此担忧一个人,看来这位怜公子当真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   司华遥微微蹙眉,道:“这与皇上有关系吗?”   面对宫怜和他,司华遥的态度天差地别,这让赵韩青心里十分不舒服,无论是相貌,还是身份,自己都强过宫怜,凭什么他被厌弃,宫怜却被捧在手心里。   “朕只是好奇,这位怜公子到底哪里好,能让王爷如此费心?”   “皇上若还想继续游戏,便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其他的无需多问。”   赵韩青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好似被塞了什么东西,不上不下,十分难受。   “王爷,朕哪点比不上他,为何王爷对朕如此厌恶,对他却温柔体贴,关怀备至?”   司华遥一愣,没想到赵韩青会这么问,他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听着这么像吃醋?不应该啊,他不是对他恨之入骨吗?难道还是在演戏?   “皇上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其实在赵韩青脱口而出后,便已心生后悔,一个自己恨之入骨的人,他宠幸谁,关心谁,和他没有关系,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说出那番话。只是心里的不舒服,是那么明显,连骗都骗不了自己。   “或许是王爷最近太过纵容,让朕一时有些忘形。王爷放心,朕以后定会多加注意,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听他这么说,司华遥突然释然了,赵韩青虽然不甘成为司南遥的玩物,但这事是不可争辩的事实。他要样貌有样貌,要身材有身材,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却被当废物一样丢弃。而偏偏什么都不如他的宫怜,得到了他得不到的宠爱,他怎能不嫉妒,说到底不过是虚荣心作祟罢了。   “时辰不早了,皇上该回宫了。”   “是,王爷。”   赵韩青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华怜居,脚步不停地出了摄政王府,乘坐车辇回了皇宫。   “赵韩青啊赵韩青,你不知韬光养晦,好好为将来谋划,竟和一个男宠斤斤计较,你到底是怎么了?”   走进乾坤殿,赵韩青看向跪在地上的高怀,道:“行了,下去歇着吧。”   “谢皇上。”高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却没有离开的打算,道:“皇上,奴才没事,想留下侍候皇上。”   好不容易才从乾陵走出来,他不想再回去,必须要牢牢地抓住赵韩青这颗救命稻草,这样才有希望重回以前的辉煌。   看看他颤抖的双腿,赵韩青突然有些心软,他并非无人在意,至少身边还有人在意他,需要他,何必为那个弃自己如敝履的人心烦意乱,更何况他还是自己的仇人。   “去歇着吧,这里有德辉在。”   高怀刚想说话,便听德辉说道:“是啊,皇上这里有我,高公公不用担心,等您休息好了,再回来侍候也是一样。”   “那奴才告退。”   话说到这份上,若他再纠缠,只能适得其反,再加上他跪了两个时辰,腿确实有些撑不住,便没再强求,躬身退出了乾坤殿。   赵韩青坐到御案前,将袖中的奏折拿了出来,仔细琢磨司华遥的意思,楚国的人下手杀了齐嫣,虽然没有证据,大家却心知肚明,这说明司华遥的离间计起了作用,齐楚联盟有了裂痕,甚至是土崩瓦解,本可以就此收手,让他们各自归国,那两国联手讨伐的危机便已解除,为何他不想放齐国使团离开呢?难道他还有什么后手不成?   想了半晌,也没想明白,赵韩青便将此事暂时抛之脑后,继续处理今日的奏章。   晚膳过后,敬事房的曹琴准时准点地来报到,门口守着的是德辉,他并不清楚德辉的立场,虽然脸上带着笑,却没有几分真心,道:“劳烦公公通禀一声。”   “咦,曹公公来了。”   不待德辉说话,就听身后传来高怀的声音,两人转身看过去。   曹琴笑了笑,道:“咱家也是例行公事。”   “曹公公稍待,咱家现在便进去通禀。”   先皇在世时,高怀和德辉便都是他的贴身内侍,只是高怀始终压德辉一头,德辉因着自己身在曹营心在汉,也不与他计较,如今情况类似,自然也不跟他较真。这么多年他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蹦跶的越欢,死得越快。   “那就有劳高公公了。”   高怀完全没在意德辉,推门便走进了乾坤殿。   曹琴见状小声挑拨道:“德公公,您与高公公都是皇上身边侍候的人,理应不分高下,怎么高公公这副做派?”   德辉笑了笑,道:“先皇在世时,高公公便高咱家一等,咱家都习惯了,曹公公不必在意。”   曹琴闻言讪讪地笑了笑,以为高怀和德辉关系好,不受挑拨,便没再多话。   “皇上,敬事房的人来了,您看……”   “让他滚。”赵韩青头也不抬地说道。   高怀劝道:“皇上,您是时候考虑为皇家延续血脉了,毕竟有了子嗣才有希望。”   “朕……”赵韩青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司华遥抱着宫怜喂水的场景,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道:“让他进来。” 第31章   “让他进来。”   高怀回宫也已两月有余, 不明白明明司华遥已放手不管,赵韩青为何不临幸宫妃。而后宫的嫔妃也很奇怪,几乎不出门, 出门也只在赵韩青早朝的那一会儿,其他时间都关在自己宫里, 哪都不去。   这种种迹象让高怀很是疑惑, 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却无人搭理他。不过在他想来延续皇室血脉是皇室成员的使命,所以他隔三差五都会劝上一回,只是赵韩青从未搭理过他。   没想到今日竟松了口, 让他不禁一阵欣喜,只要一开先例,后宫的嫔妃定然会活跃起来, 那他这个赵韩青身边的贴身太监就成了香饽饽,好处定然少不了, 这便是他翻身的第一步。   “是, 奴才这就去。”   曹琴每日都会来乾坤殿,每每碰一鼻子灰, 久而久之, 他也就当走个过场, 心里琢磨着待会儿回去怎么消遣。   殿门被打开, 高怀脸上带着灿烂的笑, 道:“曹公公,皇上让你进去。”   “好,咱家先走一步。”曹琴端着牌子转身就走, 高怀的话根本没听进去。   高怀愣了愣,随即出声拦住, 道:“曹公公,皇上让你进去,你这是要去哪儿?”   曹琴顿住脚步,转头看向高怀,问道:“皇上让咱家进去?”   “是,皇上今日要临幸宫妃,曹公公快随咱家进去吧。”   曹琴一脸疑惑,再次确认了一遍,这才和高怀一起进了大殿,来到殿前,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赵韩青抬头看过去,不知为何心中总觉得闷得慌,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道:“上前来。”   “是皇上。”曹琴端着牌子上前。   赵韩青随手翻了一个,道:“就她吧。”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曹琴打眼一看,随即退出乾坤宫。   摄政王府华怜居,直到傍晚时分,章进方才从宫怜的卧房里出来,脸色苍白,嘴角发干,就好似病了一场似的。   章进躬身说道:“王爷,小人幸不辱命,公子的命保住了。”   “辛苦了。”司华遥松了口气,端起桌上的茶杯递了过去。   章进看看面前的茶杯,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喉咙干涩的感觉越发明显,不禁微微一怔,面前这个不是心狠手辣的摄政王吗?为何会这般体贴?   章进很快便反应过来,接过茶杯,感激道:“多谢王爷。”   “春海,重赏。”   “是,王爷。”   司华遥起身走向卧房,房间里放置着好几个水盆,盆里都是血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春海连忙招呼人收拾,将水盆端了出去,又擦拭了地上的水。   司华遥掀开被子看了看,宫怜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干净的中衣,伤口的位置也缠上了绷带,虽然有渗血,却并不多。   “王爷,公子只是暂时保住了命,能否安全度过还要多加小心,切记伤口不能碰水,要按时换药,若出现发热不退,定要知会小人。”或许是方才那杯水,让章进对他有了好感,不由多说了几句。   司华遥点点头,看向一旁的三喜,道:“这几日你便留在这里照看,章进的话要记在心里。”   三喜连忙应声道:“是,奴才谨记。”   司华遥看看外面的天色,又看向章进,道:“时辰不早了,你便留在王府吃完晚饭再走吧。”   章进本想拒绝,可想到司华遥的性子,便应声道:“谢王爷。”   司华遥起身出了卧房,耽误了一下午,还有许多事没处理,既然没有生命危险,他也没必要再守着,以免宫怜误会。   司华遥正处理今日送来的奏折,春海走了进来,道:“王爷,宫中传话过来,说皇上今晚要临幸常贵人。”   司华遥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好奇地抬头看了过去,道:“常贵人是谁?”   春海答道:“回王爷,常贵人是常山之女。”   “常山?”这个名字有点熟,司华遥突然想起他穿来这里的第一个早朝,这孩子就倒霉的被抓进了诏狱,“常山现在何处?”   “回王爷,常山还在诏狱。”   司华遥无辜地眨了眨眼,朝中的事太多,他把这人忘了个干净,本打算让他在诏狱受几天教育,不曾想一呆就是三个月。   “还活着?”   “是。”春海抬头看了一眼司华遥,斟酌着他话里的意思,这是让他活,还是不让他活?   “都问出什么了?”   “这个奴才不知。”   “放了吧,免官即可。”   春海犹豫片刻,提醒道:“王爷,此时放了是否有些不妥?”   司华遥愣了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常莺刚受宠,常山就出狱,十有八九会被人联系到一起,确实有些欠妥。   “那就再让他待几天。”   反正已经呆了三个月,再多待几天也没多大事。   若司华遥的心思被常山知道,定会说一句‘我谢谢你全家’。   “是,王爷。”春海转身走了出去。   乾坤宫内,曹琴在前面带路,后面跟着两个小太监,他们肩上扛着一个铺盖卷,铺盖卷里露出一个脑袋,长长的头发耷拉着,被风这么一吹,直接糊在脸上,完全没有美感。在这儿寂静的夜里,又是幽深的宫苑,真有几分恐怖片的氛围。   来到寝殿门前,众人顿住了脚步。   门口的高怀打量了打量,笑着说道:“等着,咱家去通传。”   曹琴客气道:“那就劳烦公公了。”   高怀兴冲冲地进了寝殿,道:“皇上,常贵人来了。”   赵韩青眉头微蹙,沉吟片刻道:“进来吧。”   “是,皇上。”高怀顿时喜上眉梢。   众人得了令,便扛着常莺进了寝殿,放在了床榻上,紧接着退了出去。   高怀关上殿门,看向拿着纸笔的曹琴,难掩脸上的笑意,道:“有劳曹公公了。”   “哪里哪里,这都是咱家该做的。”   对于高怀的兴奋,曹琴很是不解,却也没多问,应付了一句,贴在门前仔细听着,他必须将赵韩青临幸宫妃的事详细地记录下来,比如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等。   赵韩青转头看向床榻,床上的女人被锦被包裹着,只有头露在外面,这张脸长得不错,也仅是不错而已,完全及不上司华遥,不,两人根本没有可比性。   想到这儿,赵韩青愣住了,为何会想起他?   司华遥抱着宫怜的场景再次在脑海中浮现,随之而来的便是那种闷闷的感觉。他烦躁地起身,快步来到了床前,一把扯开女人身上的锦被,女子的酮体出现在眼前。   突来的凉意,让常莺打了个颤,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随即想起她来此的目的,强忍着羞涩看向赵韩青,柔声叫道:“皇上。”   赵韩青直直地看着常莺赤/裸的身子,竟没有半点感觉,心中的恼怒更甚,道:“起来服侍朕。”   常莺一怔,犹豫了片刻,便坐起了身子。她们这些进宫的女子,都被专门的嬷嬷调教过,所以并非不知人事,只是从未真正面对过男人,难免羞涩难堪。她颤抖着手去解赵韩青的腰带,一件一件为他褪去衣衫,露出精壮的胸膛,男子的气息毫无遮拦地扑面而来,常莺不敢直视,整个身子都红了。   “快点!”   突来的说话声,吓了常莺一跳,尤其赵韩青的语气不善,让她除了羞涩以外,又多了几分紧张,深吸一口气,伸手试探地环住赵韩青的身子,抬头吻向他的薄唇。   赵韩青见状眉头紧皱,挡住了常莺的靠近,“不准碰!”   常莺动作一滞,难堪地转移了方向,按照嬷嬷教的一步一步地取悦赵韩青,只是她使劲浑身解数,也未能让赵韩青有一点点意动,他甚至连碰都没碰她一下。   赵韩青自然也察觉到自己的异样,面对这样2十有八九的勾引,他不仅没有半点反应,甚至还感觉极端厌恶。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赵韩青既羞耻又愤怒,一把将常莺推开,“没用的东西!”   常莺惶恐地跪在床上,道:“皇上息怒,嫔妾……嫔妾从未做过这种事,不知该如何服侍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来人!”赵韩青无视常莺,大声叫道。   门外的高怀一怔,随即推开殿门走了进去,躬身说道:“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把她拖出去!”   高怀抬眼看去,只见常莺正缩在被子里,眼睛里闪着泪光,道:“是,皇上。”   “皇上不要,求您再给嫔妾一次机会,嫔妾定好好服侍您。”   常莺两眼含泪地看着赵韩青,若今日她没被宠幸便抬出乾坤宫,会和习梦儿一样沦为笑柄,那她的日子会更加难捱,救出父亲便没了指望。   “不想死,便马上滚!”   常莺被吓得微微一颤,不敢再说话。   高怀见赵韩青脸色青黑,连忙招呼门外的曹琴,将常莺重新裹好,扛着出了寝殿。   看着关上的殿门,高怀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息怒,小心气坏了身子。您若是对常贵人不满意,那便再换一个,宫中……”   赵韩青一脚揣在高怀肚子上,怒吼道:“滚!再敢多说一句,朕砍了你!”   高怀被踹得不轻,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他抬头看向赵韩青,只见他冷冰冰地看着自己,眼含杀气,不由心下一惊,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踉跄着爬了起来,退出了寝殿。   赵韩青心中的怒火,并未因所有人离开而熄灭,而是越烧越旺,焚烧着他的理智。他来到桌前,将上面的茶杯扫落在地,又一脚将椅子踹翻,仿佛只有破坏才能消减心中的怒火。   高怀佝偻着腰,靠坐在台阶上,心惊胆战地听着里面的动静,不明白赵韩青为何发这么大的火。   今晚本不是他当值,却为了捞点好处,和人调了班。没想到好处没捞着,还被踹了一脚,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过了好半晌,赵韩青才停下动作,气喘吁吁地倒在床上,看着头顶熟悉的床帐,眼底尽是惶恐之色。   在他十六岁生辰后,专门有人教导他房事,那时单是看着画册,便能勾起他的冲动,而方才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就在面前,使劲浑身解数取悦他,依旧不能让他有半点反应。   “为何会变成这样?”   赵韩青屈辱地红了眼眶,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司华遥的脸,以及他讥诮的声音。   ……   “皇上的身子可真是敏感,这才刚开始,就已经受不住了。”   “趴下,腿叉开。”   “皇上求我,求我就让你解脱。”   ……   赵韩青闭着眼睛,脑海中闪过不堪入目的画面,身子很快便有了反应,双手下意识地揪着床单,双脚难耐的蹬着,紧闭的薄唇发出阵阵呻/吟。极度的空虚让他看向床头的暗阁,竟不受控制地拿出那个令他恨之入骨的玉石,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他就像被电击一样,大脑一片空白。   ……   他猛地睁开双眼,气喘吁吁地看着头顶的床帐,窗外吹来的冷风让他回了神,他竟开始回味那些视为耻辱的画面,还随之起了反应,更可耻地是他居然自发的将那东西……   这样的认知几乎让他崩溃,眼泪夺眶而出,“司华遥,都是你害我!都是你害我!”   第二日早朝后,赵韩青叫住了要走的司华遥,“王爷留步。”   司华遥转头看了过去,道:“皇上有事?”   赵韩青点点头,道:“王爷能否移步乾坤殿?”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那便走吧。”   常莺未侍寝便被送回春禧宫的消息,昨晚便传到了摄政王府,只是当时司华遥已就寝,春海不敢打扰,便并未禀告。再加上早朝的时间很赶,司华遥又有起床气,春海便想着待早朝后再禀告。所以司华遥认为赵韩青既已招幸宫妃,便不会对他有所纠缠,所以才应了下来。   赵韩青有些意外,却暗自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可心里堵着一口气,若不发泄出来,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两人相继走进乾坤殿,赵韩青堵在门口,转头看向要跟进来的春海和高怀,道:“朕与王爷有要事相商,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   高怀应声道:“是,皇上。”   春海没吱声,径直看向司华遥。   司华遥微微蹙眉,看了一眼赵韩青,道:“门口候着吧。”   “是,王爷。”春海得了令,这才往后退了一步。   赵韩青亲自关上殿门,并在里面落了闩。   司华遥见状眉头越皱越紧,道:“皇上这是作甚?”   赵韩青转身看向司华遥,道:“王爷可知昨日朕召了宫妃侍寝?”   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说道:“这是皇上的私事,无需知会本王。”   “朕的私事?王爷这话说的倒是轻巧。”赵韩青笑了,却笑得苦涩难当,道:“王爷囚禁朕时,□□朕时,鞭打朕时,为何不说这是朕的私事?”   混乱的画面在司华遥脑海中闪现,那是司南遥虐待赵韩青的场景,是那么变态和不堪,令司华遥对赵韩青顿时升起怜悯之情。   只是他也清楚,他现在顶着的是司南遥的身份,即便说再多安慰,也无法抹去司南遥对赵韩青的伤害。只有他消失在赵韩青的生命中,赵韩青内心的伤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愈合,这也是原书最后的结局。   不过,司华遥不想放弃自己,所以只能先与赵韩青僵持,等他找好退路,再悄然离开,这样对他们都是解脱。至于化解两人的恩怨,司华遥自觉没有这样的能力。   “皇上到底想说什么?”   “朕昨晚召常贵人侍寝。”赵韩青一边说,一边靠近司华遥,“人□□地在朕面前,使劲浑身解数也未能让朕有半点反应。它就像是废物一样,一动不动。”   司华遥不由一阵讶然,随即说道:“若皇上对她没兴趣,可以换个宫妃侍寝。”   赵韩青来到近前,直视这司华遥的眼睛,“王爷可知朕当时有多难堪?”   同为男人,关键时刻掉链子,司华遥自然清楚有多难堪,只是这都是司南遥造的孽,跟他可没关系,这锅他不背。   司华遥后退一步,与赵韩青拉开距离,道:“后宫宫妃众多,总有能让皇上提起兴致的。”   “有啊,就在眼前。”赵韩青上前一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司华遥,自嘲地说道:“昨日常贵人使劲浑身解数,也未能让朕有半点反应,可当朕想起王爷,想起王爷对朕做过的那些事,朕的身子就、就不由自主地起了反应,朕就那么……就单单那么想着,便可耻的……泄了。”   听着赵韩青的话,看着他红了的眼眶,司华遥心里是难以言说的震惊,脑海中重复着一句话,‘怎么会变成这样?’   趁他发怔的功夫,赵韩青紧紧抱住了他的身子,抬头便吻了上去。每次这人要他的时候,从不会吻他的唇,因为在这人心里,他不过是泄/欲的玩物,从未放在心上。   柔软又微凉的触感,刺激着他的感官,让他的心跟着颤动,原来亲吻是这种感觉。   司华遥猛地回神,用力想要挣脱,只是赵韩青抱得死紧,若想不伤他,一时半会还真挣脱不开。   司华遥见他得寸进尺,竟想伸舌头进来,一张嘴便咬了下去。本以为他吃痛便会松开,谁知他竟不管不顾,就好似感觉不到痛一般。   司华遥眉头皱紧,运起内力,猛地将他弹开,重重地摔在地上。   “找死!”   司华遥眼神微眯,眼底杀意尽显,他竟然被一个男人给亲了,简直奇耻大辱!   “咳咳。”赵韩青咳嗦了两声,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不知死活地朝司华遥走去,道:“我已经废了,不仅是个任人操控的傀儡,甚至连皇室血脉都无法延续,活着还有何用,不如死了。你杀了我吧。”   见他如此,司华遥心里不是滋味,脸色也不自觉地缓了下来,“你可想好了,人死不能复生。”   赵韩青伸手解开自己的腰带,衣服一件件脱下,转眼间便没了遮挡。   “王爷你看,我这身子只要靠近你,便会起反应。我堂堂一国之君,竟变得如此下贱,我还有何颜面再活下去?”   昨晚的事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让赵韩青彻底崩溃。   司华遥的视线被一道银光吸引,当他看清是什么东西时,不禁微微瞪大眼睛,赵韩青竟又将那东西戴在了身上。   赵韩青拨弄银链,发出脆响,“好看吗?王爷可还喜欢?”   司华遥移开视线,眉头皱得死紧,道:“本王给了你钥匙,就是要你解开枷锁,你为何又重新戴上?”   “钥匙?”一颗清泪涌出眼眶,赵韩青勾唇笑了笑,道:“王爷把枷锁装在我的心上,那俗物怎能打得开?”   司华遥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现在他已经确定赵韩青得了很严重的心理病。他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越过赵韩青,弯腰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裹在他身上。   “游戏还要继续,皇上要多保重。若想摆脱枷锁,便努力杀了本王,而不是自暴自弃。”   赵韩青再次掉进深不见底的黑暗,而伸手拉他的依旧是面前这个魔鬼般的男人。   “为何?”赵韩青直直地看着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为何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那令人窒息的苦痛,让司华遥无法直视他的眼睛,道:“有些事说不清,你也不必知道。还是那句话,若想挣脱枷锁,就努力变得强大,本王等着你来报仇。”   “受苦的是我,为何我不能知道?”赵韩青崩溃大哭,慢慢地蹲在了地上。   司华遥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挣扎了一瞬,无奈地叹了口气,蹲下身将他抱紧,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他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   熟悉的温暖,赵韩青死死地抱住司华遥的身子,放声大哭了起来,若再不发泄出来,要么死,要么疯。   哭声慢慢小了下来,即便是有内力在身,身子也开始僵硬,司华遥低头看向赵韩青,发现他竟昏睡了过去,不禁无奈地笑了笑,伸手将他抱了起来,走进寝殿,轻轻放到床上,随即抖开被子,替他盖上。   看着他红肿的眼睛,司华遥再次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脚步声远去,赵韩青睁开眼睛,看向房门的方向,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司华遥从未这般温柔过,温柔到他轻易放下了防备,这样暴虐的一个人,竟会有那么温暖的怀抱。   “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又该怎么办呢?”   司华遥打开乾坤殿的门,抬脚走了出去。   高怀探头往里看,却没见到赵韩青的身影。   司华遥淡淡地看过去,道:“见到本王不行礼?”   高怀一怔,连忙行礼道:“奴才参见王爷。”   “你现在不过是个最低等的内侍,见到本王要行跪礼,前司礼监掌印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高怀虽然心有不甘,却还是跪了下来,道:“王爷息怒,奴才知罪。”   “高怀,这是本王与皇上两人的游戏,容不得旁人,你若还想留着这条老命,最后给本王缩着脑袋,否则一刀下去……”   司华遥的手猛地挥下,吓得高怀一哆嗦,脸色都白了几分。   “奴……奴才不敢。”   司华遥讥诮地勾起唇角,道:“春海啊,昨儿本王看池子里的龟又肥又美,今儿就剁了,炖汤喝吧。”   春海瞥了高怀一眼,应声道:“是,王爷。”   不再理会高怀,司华遥迈步走了出去。   直到脚步声远去,高怀才敢抬起头,倒三角的眼睛里闪过恨意。他怎能听不明白司华遥的嘲弄,用衣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将司华遥碎尸万段。   乾坤宫外,春海说道:“王爷,昨儿宫中传信儿,说皇上并未临幸常贵人,还发了好大的火。”   “怎么不早些禀告?”   “收到消息时,王爷已经歇了,奴才没敢打扰,奴才失职,还请王爷恕罪。”   “下不为例。” 第32章   “启禀王爷, 楚肖王在外求见。”   司华遥抬头看向春海,道:“四方馆那边可有动静?”   “回王爷,高阳王按照您的吩咐, 将抓到细作一事散播了出去,楚国那边暂时没什么动静。”   司华遥接着问道:“华素呢?”   “华素这两日一直守在和硕公主遗体旁, 一步也未曾离开过。”   司华遥点点头, 道:“没想到这次他倒是耐住了性子。看来和硕公主的死, 对他的打击确实不小。”   “王爷,那楚肖王这边……”   “不见。”   “是,王爷。”   春海出了书房。径直来到大门口, 见楚仪正在门口等着,连忙上前行礼,道:“奴才参见肖王殿下。”   “公公不必多礼。”楚仪将春海扶了起来, 道:“不知王爷是否有空见我?”   春海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道:“王爷说‘不见’, 殿下请回。”   楚仪心里一紧,试探道:“公公可知王爷为何不肯见我?”   “王爷的心思, 奴才怎能妄自揣测, 还请殿下见谅。”春海脸上带笑, 却笑不达眼底。   楚仪小声说道:“劳烦公公再跑一趟, 就说本王有要事商议, 事关三国。”   春海抬眼看了看楚仪,见他神色严肃,犹豫片刻道:“那殿下稍候, 奴才再去请示一番。”   “有劳公公。”楚仪掏出银票塞了过去。   春海连忙推拒道:“奴才在王府当差,这些都是分内事, 殿下不必如此,奴才告退。”   春海转身进了门,脚步匆匆地走进书房,道:“王爷,楚肖王说有要事和王爷商议,事关三国。”   司华遥头也不抬,道:“不见。”   “是,王爷。”   楚仪又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侧门再次被打开,春海从里面走了出来。   楚仪连忙迎了上去,道:“公公,王爷是否肯见本王了?”   “王爷说‘不见’,殿下请回,奴才还有事,便不奉陪了。”   看着侧门再次被关上,楚仪不禁眉头紧锁,他接连两日上门,司华遥都避而不见,可见司华遥对他多有不满,却又不曾对他下手,到底是何用意?   楚仪心中忐忑,又无可奈何,只能坐上马车,回了四方馆。   四方馆南院楚国驻地,楚仪刚回来,就见楚婷儿迎面走了过来。   “皇兄,你可回来了,婷儿有要事与皇兄商议。”   见她神色匆匆,楚仪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何事?”   楚婷儿挽住楚仪的手臂,小声说道:“皇兄,隔墙有耳,我们进去再说。”   两人走进正厅,随即关上了房门,吩咐人守着,不经允许,不得入内。   楚仪再次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皇兄,东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抓了个细作,就在和硕公主被害那天。”   “此事本王听说了。”   见楚仪神色平静,楚婷儿疑惑地说道:“那边已有两日无消息传出,皇兄就不担心吗?”   楚仪叹了口气,道:“我们的计划早已被识破。”   楚婷儿闻言一怔,随即说道:“皇兄这是何意?”   楚仪看了她一眼,找了个位置坐下,道:“本王接连两日登门摄政王府,都被拒之门外,足以说明一切。”   楚婷儿坐到了下首,道:“皇兄的意思是说司华遥已知晓和硕公主的死,是我们所为?”   楚仪点点头,道:“司华遥聪明绝顶,年仅二十七岁,便已凭一身布衣,坐到了赵国实际掌权人的位置,在他面前耍花样,无异于鲁班门前弄大斧,到底是我们轻敌了。”   楚婷儿眉头微蹙,道:“若他知晓此事是我们所为,那为何迟迟不动手?这不像司华遥的行事作风。皇兄,你是否多虑了?”   “若非出了事,东院那边为何迟迟没有消息?一国公主薨逝,所要准备的东西甚多,东院那么多人进进出出,你可曾见过他们出入?”   楚婷儿沉吟片刻,道:“或许是和硕公主的死,导致东院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他们不便传递消息。”   “你方才还说东院那边有消息传出,说他们抓了细作,这细作恐怕就是我们的人。他们没有行动,大概是还没有得到证据。”   楚婷儿闻言点了点头,道:“若真如此,那我们必须有所行动,未免他们受不住刑,还是想办法灭口的好。”   楚仪笑笑,道:“你可知为何这般隐秘的消息会被散出来?”   楚婷儿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道:“皇兄是说他们故意散出消息,引我们去灭口,从而来个证据确凿?”   “是啊。这手段虽然拙劣,却行之有效,即便明知是陷阱,也必须那么做,因为他们所涉及的是机密中的机密,不能有任何闪失。”楚仪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楚婷儿担忧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齐国那边不足为惧,我们真正要应付的是司华遥,只是我现在连他的面都见不到。”楚仪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司华遥好男色,尤其喜爱漂亮少年,咱们七皇弟正合适,只要他能取悦了司华遥,其他事都好说。”   楚国七皇子名叫楚熙,是楚皇醉酒临幸的宫女所生,楚皇因那宫女粗鄙又丑陋,在她生下皇子后,连封赏都没有,依旧是个宫女,而楚熙也因此受尽欺辱。   按照原计划,齐国来赵国示好,没有楚国什么事,可司华遥一掺和,楚皇对齐国起了疑心,便也派了使团,打算与赵国联姻,而联姻对象正是楚熙,这个没人疼没人爱性格懦弱的七皇子。   楚熙今年十六,他母亲虽其貌不扬,他却生了一副好相貌,一张可爱的娃娃脸,配上好看的五官,看上去十分讨喜。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每每看人时都是怯生生的,十分惹人怜爱。   楚皇让皇子联姻,是下足了本钱,给足了司华遥面子,在他看来,齐楚两国若真要开战,赵国就算不帮他们,也决计不会帮齐国。   “这也要他肯见人才行。”   楚婷儿想了想,道:“司华遥每日都要去上朝,不如让楚熙在路上等着,做一个英雄救美的戏码。”   “司华遥哪是这么简单便能被蒙骗的。”楚仪听得一阵好笑,道:“此事我来办便好,你无需插手。”   摄政王府,司华遥正用午膳,春海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道:“王爷,怜公子醒了,说是有要事禀告王爷,此时正在外面候着。”   司华遥听得眉头一皱,道:“这伤差点要了他的命,这刚醒又折腾什么?送他回去,有事待本王用完膳再说。”   春海犹豫了一瞬,劝道:“王爷,怜公子拖着重伤的身子过来禀告,应是事关重大,您还是先听听吧。”   “再大的事能重得过他的小命吗?”司华遥虽然心中不悦,却还是松了口,道:“让他进来吧。”   “是,王爷。”   春海松了口气,随即出了房门,扶着宫怜走了进来。   司华遥看过去,宫怜脸色煞白,嘴唇发青,一脸的病态,身体虚弱无力,全靠春海撑着,这才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见他要行礼,司华遥连忙阻止,“不必行礼了,去那边靠着。”   “谢王爷。”   春海扶着宫怜来到椅子前坐下。   “给他拿个靠枕。”   春海应声,又给他拿了个靠枕,垫在腰上。   宫怜看着司华遥,回想昨日恍惚间听到的声音,他那时处于半昏迷的状态,虽然无法睁开眼睛,意识却还是清醒的,他听到了司华遥和众人的对话,感受到了他为自己处理伤口时的小心翼翼,以及他抱着自己喂水的温柔,还有他命令大夫无论如何救他性命的强势。而现在虽然脸上尽是不悦,却还是如此体贴。   再联想之前他帮他们母子脱离困境,后来他们惹怒了他,他虽然嘴上说的无情,却从未苛待过他们母子半分,甚至派人出面说和,为他娘争得入祖坟的机会。   为何突然对他这般好?让他恨不能恨,爱不能爱……   “到底有什么事要说,让你不顾及自己的小命,说吧。”   宫怜收回思绪,道:“王爷,福寿楼是齐国安插在赵国的据点,宫怜正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才被人追杀。”   “你不过去了短短一个月,怎会发现那里是齐国的据点?”   见司华遥没有半分惊讶之色,宫怜怔了怔,随即说道:“王爷早知此事?”   “本王能执掌赵国,并非运气。”   司华遥这话说的,真有装那啥的嫌疑,他确实知道此事,因为他手握熟知剧情这个金手指,不过他知晓此事,也是因为宫怜重伤,才搜索了有关福寿楼的信息,若早知道,他不会让宫怜去福寿楼打工,这不是明摆着送人头嘛。   宫怜轻易信了他的话,在他印象中司华遥确实无所不能,道:“那宫怜能逃出生天,可是王爷所救?”   “是你运气好。”   宫怜嘴角勾起苦笑,道:“我还以为能帮到王爷,没想到竟是帮了倒忙。出了此事,他们定会调查我的身份,从而得知我与王爷的关系,那他们势必会转移,或者撤离,想要再找到他们,怕是不易。”   “放心,本王已派人缴了他们的窝点,他们没机会转移。”   在得知福寿楼的消息后,司华遥便已派胡逸前往捉拿,现在那些人都在诏狱里关着。不过这事,司华遥做的光明正大,没有刻意隐瞒消息,相信用不来多久,齐国那边就会有反应。   “王爷英明。”宫怜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司华遥的强大。   “你是如何得知那里是齐国的据点?”司华遥比较好奇这个。   “我是偶然间撞到他们的谈话。”   司华遥听得一阵好笑,真不知要说他运气好,还是说他运气差,不过去打工一个月,竟误打误撞地听到了机密,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若无他事,便回去养着吧。”   “王爷,宫怜可能陪您用膳?”   司华遥愣了愣,看看面前的饭菜,道:“你身受重伤,又失血过多,不易吃这些辛辣又油腻的饭菜,待会儿让厨房给你单做,回去再吃吧。”   宫怜听着司华遥关切的话语,心忍不住一阵颤动,问道:“王爷为何对宫怜这般好?”   司华遥敏锐地察觉宫怜的情绪波动,道:“本王想对谁好,就对谁好,何需理由。回去吧,别打扰本王用膳。”   “是,王爷。”   春海扶着宫怜起身,慢慢地走向门口。   来到门口时,宫怜突然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司华遥,道:“王爷,宫怜能否留在王府,宫怜有些才学,应该能帮到王爷。”   司华遥放下手里的筷子,认真地看向宫怜,道:“你可曾想过改名换姓,重新来过?”   “王爷这是何意?”   “在入王府之前,你的志向在朝堂,以你的才能定能考中进士。如今本王给你个机会,你改名换姓去地方为官,在那里无人知晓你的过往,你可重新来过,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皆可,如何?”   “重新来过?”   宫怜怔怔地看着司华遥,说不清心中是何种滋味。   司华遥自认为明白他心中的感受,道:“你回去好好想想,不用急着给本王答复。”   宫怜怔忪半晌,方才点了点头,道:“多谢王爷,宫怜告退。”   下午时分,赵韩青从睡梦中清醒,他又做了那个梦,梦到了司华遥,好似最近总是梦到他,空闲时脑子里也时常浮现他的脸。   “皇上。”门外传来高怀的声音。   “何事?”赵韩青懒洋洋地说道。   “启禀皇上,楚肖王求见。”   赵韩青微微蹙眉,沉吟片刻道:“让他在正殿等候。”   “是,皇上。”   赵韩青起身下床,赤着脚来到屏风前,将干净的中衣拿了下来。自从司南遥要了他以后,赵韩青便学会了自己更衣,因为他身上戴着的东西,实在让他难堪,他不想被别人看到。   他低头看了看,来到床前,打开暗格,拿出一把银色的钥匙,将链子上的锁打开,从身上解了下来。   楚仪接连两次碰壁,实在没了办法,便想到了赵韩青,他虽说是傀儡皇帝,却也和司华遥关系匪浅,若是求赵韩青出面说和,或许司华遥能见他一面。   等了约莫一炷香,赵韩青才走进了大殿。   楚仪见状连忙行礼道:“外臣楚仪参见赵皇。”   赵韩青挥挥手,笑着说道:“肖王不必多礼。”   “谢皇上。”   赵韩青开门见山地问道:“肖王来见朕所为何事?”   楚仪抬眼看了看高怀,道:“皇上能否屏退左右?”   赵韩青挥挥手,高怀会意,躬身退出了大殿。   “现下可能说了?”   “不瞒皇上,外臣前来是为摄政王。”   “哦?”赵韩青的眼睛闪了闪,道:“既然肖王想找王爷,直接去王府拜见便可,何故拐弯抹角来寻朕?”   “外臣接连两次登门,都被拒之门外,也不知何处得罪了王爷,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惶恐之下,外臣只能求皇上出面说和,请王爷开恩见外臣一面。”楚仪直接说明了来意。   赵韩青沉默片刻,道:“肖王确实不知王爷为何不见你?”   楚仪苦笑着说道:“外臣确实不知。”   “求人办事,总要有几分诚意,肖王连实话都不愿说,朕又如何帮你?”赵韩青坐到了御案前。   “外臣此次过来,带来了最大的诚意,还请皇上过目。”楚仪将一封奏折呈到了赵韩青面前。   赵韩青接过奏折,翻开仔细看了看,上面写得满满当当,都是金银玉器,即便不看实物,也知道定价值不菲。   “肖王可真是大手笔。”赵韩青合上奏折,接着说道:“若肖王将这些东西送到王府,说不准王爷会见你。”   “王爷的性子,皇上最是清楚,外臣这也是没了办法。”   若换成以前,这话听着刺耳,可如今听来赵韩青的心情有些微妙,道:“这些东西虽好,但我们赵国不缺,肖王若想朕帮忙,还是拿出诚意的好。”   楚仪自然明白赵韩青口中的诚意是指什么,道:“若皇上肯出手帮忙,助外臣度过难关,外臣担保楚国定会铭记皇上大恩,若以后有何差遣,定义不容辞!”   楚仪这话说的含蓄,赵韩青却听得明白,道:“这是肖王的意思,还是楚皇的意思?”   “只要皇上能助外臣度过难关,外臣保证信守诺言。”   赵韩青沉默地看着楚仪,楚仪则抬头与他对视。   许久后,赵韩青率先开了口,道:“好,朕便帮肖王一次。”   楚仪闻言悄悄松了口气,道:“多谢皇上,外臣感激不尽。”   之后,赵韩青又和楚仪你来我往地试探了一番,楚仪这才告退,回了四方馆。   高怀端着茶杯走了进来,放在了赵韩青的手边,道:“皇上,这是刚送进宫的贡品,您尝尝味道。”   赵韩青端起茶杯尝了一口,道:“味道还不错。”   高怀小声说道:“皇上,现在齐楚两国皆在京都,您千万要把握机会。”   赵韩青抬头看了过去,道:“你想说什么?”   “皇上,您才是赵国真正的君主,司华遥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您若想收回赵国的掌控权,就该趁机拉拢齐楚两国,许以好处,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司华遥。”   “你说朕该许以怎样的好处,才能拉拢两国?”   “可分别许以益县和汝城,这两地乃贫瘠之地,且民风彪悍,不服管教,不如割让给两国,用来拉拢。待收拾了司华遥,拿回赵国的掌控权,再挥兵南下,吞并两国。到时皇上完成大一统,便是千古一帝!”   高怀越说越得意,嘴角高高扬起,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却没留意赵韩青越来越冷的眼神。   “依你之见,若两国同意合作,具体该如何做?”   高怀以为赵韩青认同了自己,再接再厉道:“擒贼先擒王,皇上可以发下手谕,让两国带兵入京,化作贫民进入京都,一举将司华遥极其余党拿下,到时赵国便重新回归皇上手中。”   赵韩青一挥手,将桌上的茶杯扫在了地上,道:“蠢货!”   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里面的热茶溅了高怀一身,他却顾不得收拾,慌张地跪在了地上,道:“皇上息怒。”   “你在先皇身边二十几年,难道不知宦官不能议政?”   高怀匍匐在地,道:“奴才是不忍看皇上被人挟制,才斗胆为皇上出谋划策,望皇上看在奴才忠心耿耿的份上,宽恕奴才。”   “朕身为赵国之君,却要用割让土地来达成目的,这与朕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皇上,这只是暂时的,待皇上除掉司华遥,再将割让的土地夺回来便可。”   司华遥对他的羞辱,已经让高怀恨之入骨,甚至已经到了魔怔的地步,他不管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要能除掉司华遥。   “你让朕发下手谕,允许两国带兵入赵,无异于是让朕将赵国拱手让给齐楚两国。高怀,你到底是何居心?”   高怀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慌张地说道:“皇上,奴才对赵国绝对忠心,只是思虑不周,做了蠢事,还请皇上明鉴,饶奴才一次。”   “若你还想留在朕身边,就收起你的小心思,以后再让朕发现你在背后搞小动作,别怪朕不念旧情。”   “是,奴才明白。”   高怀虽心有不甘,却不敢违抗赵韩青的命令,毕竟还要靠着他扳倒司华遥。   摄政王府书房内,春海从外面走了进来,行礼道:“王爷。”   “何事?”   “回王爷,半个时辰前,楚肖王进了皇宫,皇上于乾坤殿召见,期间皇上支开所有内侍,单独与楚肖王会面,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楚肖王离开,皇上不知为何教训了高怀。”   司华遥抬眸看了过去,勾唇笑了笑,道:“这个很容易猜到。楚肖王在本王这儿吃了两次闭门羹,自然已猜到本王为何如此,他们心虚,唯恐本王出手对付他们,定会想尽办法见到本王,皇上则是最好的选择。至于高怀,他与本王素有恩怨,见楚肖王入宫见皇上,定会怂恿皇上趁机交好,也好联合起来对抗本王。”   “王爷英明,奴才自愧不如。”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笑笑,道:“皇上虽憎恶本王,却分得清主次,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高怀一心想报复本王,自然不会思虑太多,说蠢话做蠢事很正常,不过是作死罢了。”   “王爷就不担心皇上一时糊涂,果真与两国合作?”   “若是从前或许有可能,现在不会。”司华遥顿了顿,道:“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让他们盯着点为好,不能放松警惕。”   “是,王爷,奴才这就去安排。”春海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来人。”   洪阳听到召唤,推门走了进来,道:“奴才在,王爷有何吩咐?”   “附耳过来。”   洪阳应声,躬身来到司华遥身前。   司华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道:“要做到自然,不能让他察觉有异。”   洪阳点点头,道:“是,奴才这就去。”   第二日清早,司华遥照常去上朝,河南已挺过了最难的时期,逃难的百姓纷纷归乡,现在进入休养生息的状态,朝堂也恢复了平静,商议的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约莫两个时辰,早朝结束,赵韩青留住了司华遥。   “皇上有事?”司华遥明知故问道。   赵韩青有自知之明,虽然他换掉了身边的内侍,但宫中发生的事还是逃不过司华遥的耳目,司华遥这么说只是想让他先开口。   “朕有事与王爷商议,王爷能否移步乾坤宫?” 第33章   “朕与王爷有要事相商, 王爷能否移步乾坤殿?”   这话听着耳熟,每次去场面都十分尴尬,司华遥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皇上有事就在这儿说吧。”   赵韩青微微蹙眉, 道:“王爷放心,这次只谈政事, 不谈其他。”   司华遥淡淡地看着赵韩青, “皇上上次、上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赵韩青神情一滞, 白皙的脸上罕见地染上了红晕,道:“朕保证。”   赵韩青的保证没有可信度,未免和他有过多纠缠, 司华遥索性直接挑明,“皇上可是为楚肖王的事?”   赵韩青哪能不明白司华遥的意思,就是不想与他独处罢了, 这样的认知让他的心揪了一下,就好似被针扎了一般, 深吸一口气, 道:“事关三国的大事,在这儿商谈实在不妥, 王爷还是随朕去乾坤殿吧。”   司华遥吩咐道:“春海, 去外面守着, 未经允许, 任何人不许入内。”   “是, 王爷。”春海领命,转身出了隔间。   高怀正犹豫要不要出去,只觉得一道目光看在身上, 他抬头看去,见司华遥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不禁心里一颤,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隔间的门被关上,司华遥转身看向赵韩青,道:“皇上可以说了。”   赵韩青见状心里闷闷的,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撒娇的意味,“这里和乾坤宫有何区别,还不是只有朕和王爷两人?”   司华遥听得眉头直皱,直接怼了回去,道:“既无区别,皇上又何必执着于乾坤宫,在这里谈又有何不妥?”   赵韩青一噎,心里顿时有些着恼,道:“说到底就是王爷厌弃了朕,不想与朕独处罢了。”   司南遥的折磨让赵韩青的心理出了问题,司华遥心里清楚,也不想过多纠缠,转移话题道:“皇上还是说正事吧。”   赵韩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道:“昨日楚肖王进宫见朕,说他接连两次登门,都被王爷拒之门外,他求朕帮着向王爷求情。”   司华遥直截了当地问道:“让皇上答应的条件是什么?”   赵韩青从袖中掏出奏折,递给了司华遥。   司华遥接过折子仔细看了看,不禁嗤之以鼻,道:“这楚肖王未免小气了些。”   赵韩青微微一怔,随即问道:“王爷为何如此说?”   “前几日,高阳王给本王银一百万两,金十万两。”   赵韩青闻言心中顿感不悦,道:“这楚肖王果然小气,王爷不见也罢。”   “除了这些东西,楚肖王怕是还对皇上有所承诺吧。”   那双含情的桃花眼明明朦朦胧胧,却好似能看透一切,赵韩青莫名有些心虚,不敢与司华遥对视。   司华遥眼底闪过失望,道:“本王以为皇上该明白与虎谋皮的下场,没想到终究是本王高估了皇上。”   “我没有!”赵韩青下意识反驳,道:“朕没有。”   司华遥直视赵韩青的眼睛,道:“既然没有,那皇上又为何替楚肖王求情?”   “朕只是想知道王爷到底有何事瞒着朕。”心里话脱口而出,赵韩青也不禁愣住。   “本王行事向来以国家大事为重,皇上虽参政不久,却也该看在眼里。”虽然司华遥十分不屑司南遥的私生活,但在司南遥处理国家大事上,他还是十分肯定的。   “朕知道。”既然已经说了,那便索性说明白,赵韩青继续说道:“但王爷允准朕参与政事,为何又要处处隐瞒,朕不似王爷能猜透人心,王爷为何……为何不能与朕明说?”   “皇上是否忘了一件事,在这场游戏中,你我是对手,咱们各凭本事,本王为何要事事向皇上说明?”   “如今齐楚两国联手算计赵国,若我们不能齐心合力,极易被人钻了空子。王爷以为我们是否该一致对外?”   司华遥看着赵韩青,不得不说他这话说到了点子上,沉吟片刻道:“皇上想知道什么?”   听司华遥松了口,赵韩青心中一喜,连忙问出心中疑问,“王爷到底有何打算,为何不让齐国使团离开,又为何不见楚肖王?”   “和硕公主的死虽然直指楚国,却没有实证,再加上两国之间本就有盟约。若放他们回去,无论怎样解决,都无需通过赵国,我们得不到一点好处,说不准他们还能因此再达成盟约,到时我们是人财两空。”   赵韩青怔怔地看着司华遥,他说话时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好似镀上了一层光晕,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见他在看着自己发呆,司华遥微微蹙起了眉,道:“皇上可再听?”   赵韩青回神,脸上有些发烧,强装镇定地说道:“所以王爷才将他们留在赵国,因为他们想要解决问题,就必须通过赵国,这样我们不仅可以获利,还可以继续挑拨他们的关系。”   司华遥点点头,“是,所以才有了高阳王的金银,以及楚肖王的谢礼。”   虽然不想承认,但司华遥的能力确实比他强上太多,赵韩青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道:“那王爷接下来要怎么做?”   “皇上方才不是说了吗?挑拨他们的关系,榨干他们的血肉。”   司华遥的话在赵韩青听来,就是对他的赞许,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道:“那具体要如何实施?”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本王确实有个计划,还需皇上配合。”   赵韩青眼睛一亮,紧接着说道:“王爷直说便可。”   司华遥靠近一步,微微低头,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耳朵被温热的呼吸包裹,有些痒有些热,红彤彤的,就好似涂了颜色。   “皇上可听清了?”   “啊?”赵韩青有些茫然地抬头,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司华遥蹙起的眉头时,连忙说道:“听清了。只是朕最近忘性有些大,王爷能否再说一遍?”   赵韩青这副模样明显在撒谎,司华遥虽然有些不情愿,却也知道计划能否成功,还需要赵韩青帮忙,便耐着性子又在他耳边说了一遍。   耳朵再次被温热包裹,周围的皮肤敏感地起了许多小米粒,他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身体也渐渐起了反应,口干舌燥,四肢发软,就好似没了骨头一般,一个踉跄倒向司华遥。   司华遥下意识地去扶,将他揽进了怀里,见他脸色潮红,有些奇怪地问道:“皇上可是身体不适?”   “没……”赵韩青本想说没事,到嘴边却改了口,鬼使神差地说道:“有些头晕,还有些喘不过气来。”   司华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随即说道:“皇上许是发烧了,今日奏折直接送去摄政王府,皇上吃些药,好生歇着。”   “朕……晕的厉害……”   司华遥犹豫了一瞬,便弯腰将他抱了起来,径直走向隔间的门口。   赵韩青抬头看着他,这是他第二次这样抱他,身为男子被这样抱着,应该感到羞耻,他却十分贪恋怀抱的温暖,原来自己也可以被他这样温柔的对待。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听着他的心跳,赵韩青竟感到十分安心。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明明该恨他入骨,明明该离他远远的,可事实却是他想靠近他,他离不开他。   高怀见赵韩青双眼紧闭,被司华遥抱着走出来,连忙上前,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司华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未理会,而是直接上了赵韩青的车辇,小心地将其放下,随后转身就要离开。   赵韩青下意识地攥住他的手腕,“王爷,你要去哪儿?”   司华遥看了看被握住的手腕,随即挣脱了他的拉扯,道:“回府。”   赵韩青看着被挣脱的手,突然想起重伤的宫怜,下意识地问道:“宫怜的伤怎么样了?”   司华遥微微一怔,不明白他为何问起这个,道:“正在恢复中。”   “听说宫怜离开王府有段日子,不知为何?”   有关摄政王府的事,赵韩青的信息来源就是赵明羽,这个弟弟虽然做事不过脑子,却对摄政王府十分上心,但凡府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定是第一个知道,赵韩青便会利用他进宫发牢骚的空挡套他的话,从而掌握摄政王府的动向。只是近些日子,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已经许久不曾进宫。   “皇上身子不适,还是回宫好好歇着吧。”司华遥不再理会赵韩青,转身下了辇车。   赵韩青看着司华遥离开的背影,脑海中再次浮现那日他给宫怜治伤的画面,眼神闪烁不定,心中突然出现一个念头,若他也伤了,司华遥是否也会像待宫怜一样待他。大概不会吧,他说过已经厌恶了他的身子……   司华遥上了自己的马车,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赵韩青越来越不对劲,尤其是看他的眼神,除了憎恨之外,还多了别的东西,似乎是依赖。他清楚赵韩青有心理疾病,是长期受到司南遥虐待导致的,从原剧中赵韩青的表现就能看出。可为何赵韩青对他会产生依赖这种荒谬的情绪呢?   难道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他虽然不是心理医生,却因为拍戏的原因,了解过这种病,与赵韩青的状态有些相像,难道是因为他对他态度的突然改变所致?虽然他知道这种病,但他不是心理医生,没办法医治赵韩青,避免他的病越来越重,他们还是保持足够远的距离为好。   司华遥越想越觉得心累,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嘲地想到:“没想到竟有人因为我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不对,虐待他的又不是我,跟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我不虐待他,还做错了?”   第二日,司华遥罕见地没去上朝,用完早膳后,便带着人出了王府,打算给自己放个假,好好看看这京都到底是什么模样。   来到这个世界三个多月了,除了皇宫就是王府,标准的两点一线,每日操劳国事,却还是有处理不完的奏章,司华遥深刻体会到了做皇帝的痛苦,也因此更坚定了他离开的打算。   现在正值初秋,除了中午热点,早上和下午的温度还可以接受,若是去爬山的话,山间树木茂盛,在树荫下这点热完全可以忽略,所以司华遥选择的郊游地点便是城西的百花山。   马车来到山脚,春海出声说道:“王爷,山脚到了。”   司华遥掀开车帘走了出来,刺目的阳光照在眼上,他微微蹙眉,打开折扇遮了遮,放眼看去,四周停放的马车还挺多,看车的下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着天。在司华遥打量他们时,他们也在打量着他,只是在看到他的脸时,不自觉地停下了交谈,眼神中尽是惊艳。   司华遥现实中是个演员,虽然不怎么出名,却也要站在镁光灯下,面对亿万观众,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虽然不太喜欢,却也不得不接受,谁让这身皮囊长得太好,还是男女通吃的类型。要想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只有两个办法:一,他戴面具把容貌遮起来;二,杀光看他的人。   他不是司南遥,没有变态的癖好,也不想去哪儿都带着面具,就只能任人看着。   春海扫了周围的人一眼,道:“王爷,可要清场?”   司华遥怔了怔,随即说道:“不必,走吧。”   春海的话勾起司华遥一段回忆,有一次他们在横店拍戏,因为是连续拍摄,大家都很累,导演便提议去附近的景点散心,结果到了那儿,被告知景点被包场了,当时他就觉得很扫兴。若今日他仗着权势清了场,这些来出游的人也会和他当初一样,这就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司华遥无视周围的目光,朝着上山的路走了出去,春海和洪阳紧随其后,除了他们之外,还跟着江林和余江。春海和洪阳手里各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的是午饭,司华遥打算在山上野餐,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刚走出去没多远,就听有人远远叫了一声,“王爷留步。”   司华遥转身看了过去,只见一行人脚步匆匆地朝他走了过来。   江林和余江一左一右护在司华遥身边,警惕地盯着来人。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吃了两次闭门羹的楚仪,他快步走到近前,道:“小王见过王爷。”   “肖王怎会在此?”司华遥淡淡地看着他,道:“莫非是派人监视本王行踪?”   明明面对的是一张绝美的脸,明明他说话的语气没有起伏,可楚仪听得心里发寒,忙解释道:“小王怎敢监视王爷,王爷千万莫要误会。”   “那肖王怎会在此?”司华遥又重复了一句。   楚仪挣扎了一瞬,道:“不瞒王爷,小王是从赵皇那儿得知王爷今日休沐,便打算再次登门拜访。当小王来到王府门口时,恰巧看到王爷的马车离开,便连忙跟了上来。”   司华遥清楚楚仪这话是半真半假,赵韩青向他透露自己休沐一事为真,恰巧碰到是假,定是派人在王府门口盯梢,得知他出门,这才急匆匆赶了过来。   “那倒是真的巧。”司华遥看向楚仪身边的少年,道:“这位是……”   楚仪见状连忙将楚熙拉到了前面,道:“王爷,这是楚熙,是小王的七皇弟。楚熙快给王爷见礼。”   楚熙低垂着头,怯生生地说道:“楚熙见过王爷。”   “楚熙?”   司华遥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知道楚熙,是楚国送来的联姻对象,不过和原剧中不一样。原剧中,楚熙将是楚国未来的皇帝,且在他的执掌下越来越强盛,甚至吞并了齐国,与赵国分庭抗礼。看他这副胆小怯弱的模样,谁能想到他将来会是楚国最伟大的帝王。   司华遥明白这是楚熙的伪装,因为出身关系,他自小被人欺凌,早已早就了他坚韧的性子,也善于利用自己的外表,蒙骗那些有眼无珠的人,以至于楚国诸皇子争斗,他偏偏能独善其身,因为没人将他放在眼里,所以才能笑到最后。   只是因为他的到来,改变了剧情,楚熙便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送来了赵国,而且还是以联姻对象的身份,这明显是枚弃子。一旦他真做了司华遥的男宠,那他便永远失去了翻身的机会,因为没有哪个国家会让一个男宠来掌权。   他该怎样摆脱困境呢?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想着。   见司华遥盯着楚熙看,楚仪心里松了口气,笑着说道:“若王爷不弃,能否容小王等人一起出游?”   司华遥收回目光,仅仅犹豫片刻,便应了下来。   看着司华遥走出去的背影,楚仪拉了拉楚熙,用眼神示意他按计划行事。   楚熙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畏畏缩缩地点了点头。   楚仪加快脚步追了上去,笑着说道:“小王来京都也有几日了,游览了不少地方,还从未来过这里,能和王爷共游,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据本王所知,自来到京都,肖王一直呆在四方馆,并未出游,难道是本王的消息有误?”   楚仪脸上的笑容一僵,没想到司华遥竟当众给他难堪,但凡换个人,他定下令把人毒打一顿,可面对司华遥,他什么都不能做,赔笑道:“王爷不愧是王爷,消息果然灵通,天下事都瞒不过王爷的耳目。”   楚仪的神色变化,被司华遥看在眼里,想要爬的更高,就要学会忍,往往能做到人上人的人,都能忍常人不能忍之事,很显然楚仪的表现不太好,怪不得会被楚熙给收拾了。   “肖王这话听在本王耳里,倒有几分讽刺意味。”   “小王是诚心夸赞,并无半点冒犯之意,还请王爷明鉴。”   “肖王才是真正的手眼通天,竟能将手伸到和硕公主身边,本王实在佩服。”司华遥顿住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楚仪下意识地抬头与司华遥对视,树荫下那双美丽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污浊,而自己在他面前就好似透明人一般。   见楚仪看着自己发呆,司华遥眉头微蹙,道:“肖王不打算给本王一个交代?”   楚仪回神,狡辩道:“王爷,和硕公主的死,小王也已听说,为此深表哀痛,只是小王愚钝,实在不知王爷此话是何意,王爷是否误会了什么?”   司华遥勾唇一笑,道:“肖王可是觉得本王没有证据,不能把你如何?”   楚仪心下一紧,连忙喊冤道:“王爷,和硕公主的死确实与小王无关,小王实在冤枉。”   “看来肖王还在心存侥幸,倒是本王的不对,最近收敛了些许,便让人忘了本王的手段。”   司华遥脸上虽带着笑,说出的话却让人心里发寒,就好似盛开的罂粟,致美却也致命,“林江,去锦衣卫传个话,请楚国的贵客去诏狱喝喝茶。”   林江瞥了一眼楚仪,躬身说道:“是,属下遵命。”   “王爷,小王……”   楚仪瞬间回神,想要出声阻止,却在触及到司华遥的眼神时住了嘴,仅仅这片刻的功夫,林江便不见了身影。楚仪不再犹豫,恳求道:“王爷,能否借一步说话?”   “若肖王一如既往,本王觉得没这个必要。”   “王爷,小王知罪,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既如此,本王便给肖王一次机会,肖王谨记,这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是,小王明白。”   司华遥四下看了看,抬脚便往前走,在一棵粗壮的槐树下顿住脚步。春海等人每人守一个方向,距离他们不远不近,既听不到他们讲话,也能保护司华遥的安全。   “肖王想说什么?”   “王爷明察秋毫,小王那点心思,在王爷面前无所遁形,实在是惭愧!”   司华遥没有搭话,玩味地看着他表演。   楚仪被他看得脸上火辣辣的,思量了思量,决定实话实说,道:“王爷有所不知,齐楚两国的联盟是齐国提出,父皇被他们蛊惑,才犯了糊涂。谁知这竟是齐国的诡计,要将楚国置于死地,这样被人算计,父皇怎会甘心,便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于是小王便来了京都……”   司华遥面无表情地听着,正如他所料,齐嫣的死正是楚仪的手笔。   司华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肖王可知把本王当枪使的下场?”   “小王知罪,还请王爷恕罪!”楚仪单膝跪在了地上。   司华遥轻蔑一笑,道:“肖王这一跪,本王还真不想受。”   楚仪心中惶恐,另一条腿也跪了下来,道:“只要王爷能高抬贵手,小王愿为王爷当牛做马,在所不”   “想给本王当牛做马的人很多,怕是还轮不到肖王。”司华遥摇了摇扇子,接着说道:“今日本王心情不错,可以再给肖王一次机会,想想该如何补偿本王,若是诚意足够,本王便既往不咎,若不能让本王满意,本王不介意发兵楚国,到时就只能委屈肖王为本王祭旗了。”   楚仪闻言心里一阵阵发寒,道:“是,小王明白,定让王爷满意。”   目的达到,司华遥满意地扬起嘴角,道:“这山上的景致着实不错,肖王便陪本王好好赏赏景吧。”   “是,王爷。”   司华遥摇着扇子继续往上爬,楚仪连忙起身跟上。   百花山并不高,只是司华遥走的很慢,其他人都各怀心思,只有他在认认真真地在赏景。   中午时分,司华遥停了下来,找了块相对平整的空地,准备野餐。   司华遥走向楚熙,拿着扇子轻佻地托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了头,道:“模样长得不错,只是胆小了些。”   “他今年刚十六,只要慢慢调教,定能变成王爷喜欢的模样。”   楚熙害怕地红了眼眶,大大地杏眼内有水光闪烁,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   司华遥看得一愣,心里不自觉地产生愧疚的情绪,若不是知道楚熙的真性情,定会被他蒙蔽过去,不禁在心中暗暗惊叹:这演技真真是影帝级别的!   这不由激起了司华遥的表演欲,将折扇收了起来,伸手捏住了他下巴,像是欣赏一个物件一般,仔仔细细地瞧着,道:“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还真是勾人得很,本王喜欢!”   楚熙含泪的眼睛闪了闪,似是没想到司华遥会是这样的反应,本能地一眨眼,一颗泪珠落下,划过脸颊,流进了嘴里。司华遥伸出拇指,不轻不重地擦过他的唇,让楚熙的心为之一颤。 第34章   “你这副模样, 可是对本王不满?”   楚熙的瞳孔瞬间扩大,害怕地摇头,眼泪也随之流了下来, 道:“熙儿不敢,王爷恕罪。”   这情绪的波动极为自然, 没有一丝演得痕迹, 让司华遥心里再次感叹:这就是天生的演员, 如果生在现代,绝对会在演艺圈大放光彩!   楚熙越是这样,司华遥越是在意, 继续为难道:“不是不满,那为何落泪?”   “熙儿……熙儿只是胆小怕生。”楚熙想要垂下头,却被司华遥捏着下巴, 只能选择移开视线,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司华遥见状松了手, 就像对待宠物般, 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不怕, 本王在。”   很平常的一句话, 却让楚熙的身子明显一僵, 他虽贵为皇子, 可从小到大备受欺凌, 甚至连温饱都成问题,他娘总是让他忍一忍,说等他长大了就好了。可他的忍让并未让他们的日子变得好过, 换来的是他们变本加厉地欺负,若不是他命大, 怕是活不到现在。   本以为自己长大了,就能主宰自己的命运,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打击。他的父亲,齐国的皇帝,竟让身为皇子的他去联姻,并不是迎娶别国公主,而是与同为男子的司华遥联姻,说得好听是联姻,其实他就是齐皇送给司华遥的男宠。   从小到大他最希望听到的便是‘别怕,我在’,可从来没人对他说过,没想到第一个对他说的,也是唯一一个对他说的,居然是司华遥,这个传说中残忍暴虐的摄政王,他即将联姻的对象。   司华遥感受到了楚熙的情绪波动,神情微微一怔,联想楚熙的生长环境,便明白了他为何会受触动。   想到这儿,司华遥突然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收回了手,转身走向春海。   春海已经将毯子铺好,还放了个一人高的软垫,可以坐,也可以躺。   司华遥虽然内力深厚,可身子也因修炼过度变得孱弱,这样的运动量还是会觉得累。   司华遥坐了下来,抬头看向楚仪和楚熙,道:“坐吧。”   “多谢王爷。”   楚仪给楚熙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坐到司华遥身边。   楚熙犹豫了一瞬,还是怯生生地坐了过去。   司华遥拿起一串葡萄递给他,道:“这葡萄不错,你尝尝。”   楚熙低着头接过来,小声说道:“谢王爷。”   司华遥笑了笑,不再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而是看向远处的风景。虽然并未到达山顶,但从这里看过去,却能看出去很远,看到远处的京都,景色确实很美。   司华遥看风景,而楚仪和楚熙则在看他,他侧躺在软垫上,右手撑着脑袋,漂亮的桃花眼懒洋洋地看着远方,慵懒的模样十足的性感,让人完全移不开视线。   楚熙看得发怔,司华遥是他见过最美的人,美到但凡见过他的人,都会为之痴迷。尤其是在他说了那句话以后,楚熙总会不自觉地关注他。   春海轻声说道:“王爷,饭菜热好了,您凑合吃点。”   “哦,好。”   司华遥睡眼朦胧地看过去,没了清醒时的精明,多了几分懵懂可爱,再加上他那张完美的脸,真的让人怦然心动。   “咳咳。”   司华遥起身,突然觉得喉咙有些痒,忍不住咳了起来。   春海见状连忙掏出一个瓷瓶,道:“王爷,您的药。”   司华遥接过瓷瓶,倒了颗药丸吞了进去,又接过水壶喝了口水。吃了药,过了好一会儿,他胸闷的感觉才算慢慢好起来。   楚仪关切地问道:“王爷可是身子不适?”   司华遥瞥了他一眼,道:“本王身子如何,肖王心里不清楚,何必明知故问。”   楚仪神色一滞,随即讪讪地笑了笑,道:“小王来时带了些药材,待回去便让人送去王府。”   楚熙伸手拿了个梨,给司华遥递了过去,小声说道:“王爷吃颗梨吧,滋阴润肺。”   司华遥看看递过来的梨,又看向楚熙,伸手接了过来。   楚熙被他看得不自在,慌乱地移开视线,白皙的脸颊随之染上红晕。   司华遥挑挑眉,若不是知道剧情,他也一定认为楚熙就是个容易害羞又怕生的孩子。   司华遥一边吃梨,一边盯着楚熙,让原本只是伪装害羞的楚熙,真的被看羞了,脸色越来越红,都好似红透了的番茄。   楚仪自然很乐意看见这一幕,只要楚熙哄了司华遥高兴,他们就不必再付出别的代价,就能轻易平息这件事。   简单地吃完午饭,又消了会儿食,他们便继续往上爬,很快便来到了山顶。站在山顶,看向远方,真的能使人的心胸变得开阔,尤其是山风迎面吹来,仿佛灵魂被洗涤了一般,整个人神清气爽。   “咳咳。”司华遥又忍不住咳了几声。   春海出声说道:“王爷,山上风大,天色也晚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该赏的景都赏了,也是时候回去了。”司华遥没有勉强自己,司南遥也就是性子强悍,再加上手段残忍,才让人觉得强大,其实他身子孱弱得很,能不能寿终正寝都难说。   司华遥发了话,众人自然没有意见,跟在司华遥身边,朝着山下走去。   当他们来到半山腰时,突然从旁边的树丛窜出一群黑衣人,二话不说拎着钢刀就朝着众人扑了过来。   春海见状大喝一声,“有刺客,保护王爷!”   余江和江林忙抽出腰间佩刀,护在司华遥身旁。   两边很快短兵相接,将众人冲散,江林与刺客斗在一处,掩护着余江护着司华遥且战且退,往山下冲去。   司华遥转头看向被黑衣人围住的楚仪和楚熙,楚仪会功夫,加上他的贴身护卫也不是等闲之辈,那些黑衣人一时半会拿他没什么办法。而楚熙不会功夫,又没有护卫保护,只能靠自己左躲右闪,一路跌跌撞撞,异常狼狈。   司华遥正犹豫间,只见楚熙脚下一绊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一名黑衣人便扑了过来,眼看着钢刀猛然挥下,司华遥顾不得其他,一个纵身跳了过去,一脚踹飞黑衣人,将楚熙揽进怀里,随即再次纵身,跳出了包围圈,脚步不停地朝着山下奔去。   楚熙紧紧地抱着司华遥的腰身,抬头看着他的侧脸,没想到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出手救他的仅是一面之缘的人。他的脑海中不自觉地响起司华遥说过的那句话,真的仿佛只要有他在,他便不必害怕……   约莫半个时辰后,众人终于来到山脚,司华遥这才松开怀抱,将楚熙放了下来。   司华遥冷声命令道:“去调人,封山,务必将刺客抓到。”   “是,王爷。”洪阳领命走了出去。   司华遥只说抓刺客,却只字未提救人的事,就好似真的不在乎楚仪等人的生死。   见司华遥要走,楚熙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袖,焦急地说道:“王爷,皇兄还在山上。”   虽然他也不在乎楚仪的生死,甚至期望那些杀手杀了他,却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   司华遥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抚地说道:“本王已派人调兵支援,你不必担忧。”   “咳咳。”司华遥再次咳了起来。   春海见状担忧地说道:“王爷,您方才动用内力,定是伤了元气,这里的事交给奴才,您赶紧回府调息才是。”   司华遥点点头,转头看向楚熙,道:“这里不安全,你随本王一起回去。”   楚熙担忧地红了眼眶,道:“可皇兄……”   “危机时刻,你那皇兄只顾自己,何曾护你半分?方才若不是本王,你现在已经死了。”   楚熙神色黯然地垂下了头,道:“谢王爷救命之恩。”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司华遥没再多说,转身上了马车。   楚熙在犹豫了一瞬后,也紧跟着坐了上去。   “咳咳。”   司华遥忍不住又咳了两声,连忙盘膝坐好,开始打坐调息。   楚熙转头看向司华遥,他的脸色比初见时白了几分,非但不会影响他的容貌,反而多了几分羸弱之美。   楚熙忍不住在心里想着,“他不是杀人如麻吗?为何要救我?是因为这张脸吗?可他的脸比我好看百倍……”   “别怕,本王在。”   司华遥的话再次在楚熙耳边回响,他不仅这么说了,还真的这么做了,甚至为了救他伤了元气。正如他说的,若不是他,自己现在已经死了,只是他想不通他为何要这么做。   虽然司华遥在打坐,却没有完全入定,楚熙是个危险人物,他深知这一点,自然不会没有防备。至于为何要救他,司华遥也说不清,不过是遵从本心而已。   约莫一炷香后,马车停了下来,车外传来洪阳的声音,“王爷,我们已经回府了。”   司华遥睁开双眼,看向旁边的楚熙。   楚熙怔了怔,随即慌乱地错开视线。   司华遥开口说道:“你是回四方馆,还是留在王府?”   楚熙偷瞄了他一眼,道:“王爷,熙儿想回四方馆。”   “那就呆着吧。”司华遥起身下了马车,道:“送他回四方馆。”   “是,王爷。”   马车重新动了起来,缓缓驶出摄政王府。   洪阳小声说道:“王爷,已照您的命令吩咐了下去。”   “嗯,要确保万无一失。”   “王爷放心,于飞做事向来谨慎,不会误了王爷的事。”   脚步声响起,司华遥转身看了过去,只见宫怜在三喜的搀扶下慢慢走来。   “他的伤恢复的如何?”   “回王爷,章进说恢复的不错,不过伤口十有八九会留疤。”   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章进的意思,心中不免有些无奈。   “咳咳。”   司华遥又咳了起来,若是不吃药,他这胸闷的感觉很难缓解,可是药三分毒,又不能吃的太勤,只能抗到可以在吃药的时间。   宫怜来到近前,关切地问道:“王爷可是身体不适?”   “无碍。你的伤恢复的如何?”   “章进说恢复的不错,多谢王爷关心。”   司华遥见他脸色依旧苍白,叮嘱道:“好生养着,有何需要直接吩咐三喜便可。”   “好,多谢王爷。”   司华遥没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宫怜担忧地说道:“王爷的脸色不好,方才还听他咳嗽,应该是病了。”   “王爷的身子素来不好。”三喜摇摇头,道:“公子,太阳要下山了,还是回去吧,别受了风寒。”   “王爷的身子素来不好吗?”   宫怜愣了愣,在王府两年,他居然不知司华遥身体不好,在他的印象里司华遥是强悍的,无所不能的,根本无法跟体弱多病联系在一起。   三喜点点头,道:“公子,回去吧。”   “你可知王爷得了什么病?”   “不知,王爷从未说过。”   “回吧。”宫怜没再多问,他明白司华遥不想说的事都是隐秘。   百花山上,被冲散的楚仪正在山中奔逃,黑衣人死咬着他,以致他的护卫损伤惨重,只剩下三人还护在他身边。   楚仪一边跑,一边警惕地看向四周,一时没注意脚下,突然脚下一空,身子不由自主地前栽,紧接着滚下了山坡。   “王爷!”   身后的护卫不由大惊,想要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仪滚了下去。   三人慌忙去追,只是山坡太陡,他们只能一点一点地下去,而身后的黑衣人依旧紧追不舍。   就在这一追一逃间,又有两人脚下一滑,滚下了山坡。   待他们最后找到楚仪时,他的腹部被树枝洞穿,鲜血流了一地,生命迹象十分微弱。   唯一活下来的护卫将他藏进草丛,小心地掩藏周围的痕迹,随后躲进了对面的草丛,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他刚藏好,黑衣人便追了上来,一共有三人,他们率先走向楚仪倒下的地方,蹲下身查看地上的血迹,随之起身,仔细地在附近搜索。   见他们走向楚仪的藏身之处,他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紧张地握紧刀柄,紧紧地盯着他们的动作。   就在他们即将找到楚仪时,他抽出匕首,手腕一用力,紧接着甩了出去。   ‘噗’,匕首插进其中一名黑衣人的后心,他吐出一口鲜血,随即倒在了地上。   剩余的两名黑衣人猛地转身,随即朝着护卫所在的位置扑了过去。   护卫本就受了伤,如今又面对两个人,很快便落入下风。他招架得越来越吃力,黑衣人找到破绽,一刀砍在他的背上,护卫吃痛,猛地前扑,一个打滚脱离两人的合围。可当他再起身时,身子一个踉跄,单膝跪在了地上。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山坡上突然出现大量官兵,他们手持弓箭,虎视眈眈地看着三人。   胡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吭声说道:“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剩下的两名黑衣人对视一眼,紧接着朝着仅剩的那名护卫砍了过去。   胡逸不紧不慢地挥手,‘咻咻咻’,无数长箭被射了出去。   与此同时,动作慢的黑衣人一转身,挡在了另外一名黑衣人身前,随即被无数长箭洞穿,而被他保护的黑衣人,也成功刺穿了护卫的胸膛。   胡逸扫了一眼倒地的三人,道:“搜!”   “是,大人。”   锦衣卫四下散开,地毯式地搜索,很快便找到了被藏在草丛里的楚仪。   胡逸得到消息,来到楚仪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呼吸,随后抬头扫了一眼身边的人。   锦衣卫会意,自发地将胡逸围了起来,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胡逸掏出一颗药丸给楚仪服下,随即捡起一根树枝,拿出匕首将树枝削尖,紧接着插进了楚仪的膝盖。   做完这一切,胡逸淡定地起身,道:“把楚肖王抬回去,切记要小心些。”   “是,大人。”   胡逸带人清理完现场,随后便去了摄政王府。   司华遥正在用膳,见胡逸进来,直截了当地问道:“现场处理的如何?”   “启禀王爷,已经处理妥当。”   司华遥点点头,道:“楚肖王呢?应该没有大碍吧?”   “楚肖王伤的不轻,现已送回了四方馆。”   “可请了大夫?还是派个御医过去吧,省的让人说咱们赵国不懂待客之道。”   “王爷深明大义,臣佩服!”   “对了,那些刺客可曾抓到活口?”   “无一人生还。不过那些人的尸体都被运回了京都,现在刑部停尸房内。”   “让人好生看管,待楚肖王醒了,总要给他一个交代。”   “是,王爷英明。”   事情顺利进行,司华遥心情不错,道:“今日辛苦了,便留下吃个便饭吧。”   胡逸一怔,随即应声道:“谢王爷恩典。”   春海让人又准备了一副碗筷,放在了胡逸面前。   “饭菜都是按照本王的口味准备的,也不知是否合你的胃口。”   “多谢王爷关心,只要能填饱肚子,臣什么都吃。”   司华遥点点头,在脑海中搜索胡逸的资料。胡逸是个孤儿,自他懂事就是一个人,无父无母,一直以乞讨为生,直到他十二岁。   这年他参了军,跟着队伍去了边关,因其儿时的经历,他十分擅长察言观色,再加上作战勇猛,很受上官的赏识,十五岁便当上了百户。   后来他遇上了司南遥,司南遥十分欣赏他的行事作风,便将其纳入麾下。自此后,他官运亨通,不过二十多岁便做到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成了司南遥的得力干将。   “本王记得你我初次见面是在辽东。”   “是,那时辽东被蛮人侵袭,多处城池被攻破,王爷奉命前往辽东镇守。臣当时只是广宁卫的一个小小百户,能见到王爷,还被王爷赏识,是臣三生有幸!”   司华遥笑了笑,将面前的清蒸鱼往胡逸的方向推了推,道:“这鱼做的不错,你尝尝看,在本王这儿没有那么多礼数,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胡逸忙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道:“确实鲜美,多谢王爷赏赐。”   司华遥忍不住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你便跟了本王十年,这十年辛苦你了。”   胡逸无父无母,现在也无妻儿,再加上他的身份特殊,连朋友都没几个,虽然生活上过得富足,可精神上十分匮乏,时常会觉得孤独、寂寞,也会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如今听到司华遥的话,他的心随之一颤,一股暖流注入心间,更加坚定了他的立场。   胡逸单膝跪地,道:“胡逸愿为王爷效死!”   司华遥伸手将他扶起,道:“我们只是吃饭闲聊,不必这么紧张。”   “是,王爷。”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约莫吃了半个时辰,一顿饭才吃完。   饭后,胡逸去了四方馆,确定楚仪的伤势,司华遥布局布了这么久,自然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御医在两人吃饭时,已经到了四方馆,配合楚仪带来的御医诊治。   忙活了约莫一个时辰,两名御医终于松了口气,楚仪没有生命之忧,只是膝盖被树枝洞穿,伤了筋骨,以后恐将不良于行。   听到御医的回复,胡逸满意地点点头,随之回了皇宫,今日他当值,可不能误了事。   御书房内,赵韩青正在批阅奏折,突然殿门被打开,高怀从外面走了进来,火急火燎地说道:“皇上不好了,楚肖王去百花山游玩,被刺客追杀。”   赵韩青抬头看了过去,眉头微皱,道:“这消息哪来的?”   高怀刚回宫不久,身份地位大不如前,基本没什么消息来源,所以赵韩青才会这么问。   愉徆睁骊.   “皇上,奴才去太医院给皇上拿药,恰巧碰到锦衣卫传令,故而得知了此事。”   “那你可知楚肖王的伤势如何?”   高怀摇摇头,道:“这个奴才不知,奴才听说这个消息,便火速过来禀告皇上,不知其中内情。”   赵韩青沉吟片刻,道:“摆驾四方馆。”   “是,皇上。”   四方馆南院,晌午十分楚婷儿正在院子里赏花,突然闯进来一群锦衣卫,二话不说将南院所有人都抓进了诏狱。   楚婷儿不清楚怎么回事,喊破喉咙也没人搭理她。   诏狱里糟糕的环境,以及耳边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声,都让她心中惶恐至极。   也不知过了多久,牢门被人打开,一名锦衣卫走了进来,她以为自己要和其他人一样,被拖出去用刑,心中的惶恐变成惊恐,这时锦衣卫却说她可以走了。   一头雾水的楚婷儿回了四方馆,发现已是傍晚时分,连忙吩咐人去找楚仪,自己则快速地洗了个澡。   当她洗漱完毕,就听到了楚仪重伤的消息,于是便急匆匆地跑了过去,正撞上赶过来的楚熙。她嫌恶地一把推开楚熙,走进了楚仪的卧房,看着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人,不禁红了眼眶,道:“怎么会这样?皇兄,你醒醒,我是婷儿,你快醒醒啊。”   楚仪昏迷不醒,根本听不到楚婷儿的话,自然不会给她回应。   楚婷儿扫了在场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楚熙身上,起身走了过去,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道:“你不是跟皇兄一起出去的吗?为何皇兄身受重伤,你却一点事都没有?”   楚婷儿尖利的指甲划过楚熙的脸,留下数道红痕,楚熙只觉得一侧脸颊火辣辣的疼,眼泪迅速在眼眶积聚,神色惶恐地说道:“皇姐,我跟随皇兄去了城西的百花山,陪摄政王爬山,下山时突然遭遇暗杀,刺客将我们冲散,是摄政王救下了我,我也不知为何皇兄竟伤的这么重。”   “该死的东西!”楚婷儿扬手又要打,却被人攥住了手腕。她转头看过去,只见是个身穿绯袍的年轻男子,恼怒道:“放肆!你是什么东西,敢拦本宫?”   “下官锦衣卫指挥同知黄钊,特奉摄政王之命保护七皇子,方才让公主得手,已是下官失职,还请公主莫要让下官为难。”   被抓去诏狱的记忆被唤醒,楚婷儿神情一滞,虽然心中害怕,却不能有损一国公主的尊严,寒着脸说道:“黄大人如此行为,本宫是否可视为冒犯?”   黄钊不慌不忙地松了手,道:“下官也是迫不得已,还请公主恕罪。”   黄钊越是有恃无恐,楚婷儿心中越是不安,看了一眼旁边的楚熙,道:“黄大人,我们身负皇命出使赵国,带着无尽的诚意,却在赵国京都遭遇刺杀,以致皇兄身负重伤,生死不知,赵国是否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第35章   “下官只奉命保护七皇子, 公主若想要个交代,不妨去王府拜见。”   一句话把楚婷儿给堵了回去,就是给她十个胆子, 她也不敢去找司华遥要交代,说不准就是有去无回。   楚婷儿脸上无光, 狠狠地瞪了楚熙一眼, 随即看向身边侍候的人, 怒吼道:“没用的东西,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去叫太医!”   “是, 奴婢这就去。”   侍女桃红未免楚婷儿殃及池鱼,慌慌张张地跑出卧房,却在门口与人撞上, 她疼得‘哎呦’一声,抬头看去正是随行太医章辙, 到嘴边的训斥被咽了回去, 急声说道:“章太医,您可来了, 王爷重伤昏迷, 正等着您救命呢!”   章辙就好似没听到桃红的话似的, 重新背好箱子走了进去, 来到楚婷儿面前, 躬身行礼道:“下官章辙参见公主殿下。”   楚婷儿拉着章辙来到床前,道:“皇兄重伤,你快给他诊治!”   章辙不慌不忙地拿出脉枕, 坐在床前给楚仪把脉,随后转身看向楚婷儿, 道:“公主,这里人太多,与王爷治伤不利。”   楚婷儿扫了众人一眼,道:“闲杂人等统统退下。”   侍候在一旁的奴才们纷纷退出门外,楚婷儿看了楚熙一眼,道:“还不出去?”   楚熙神情一滞,随即垂下了脑袋,道:“熙儿告退。”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接了差事的徐超也来了四方馆,与楚婷儿见礼后,便来到床边帮着章辙替楚仪处理伤口。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章辙和徐超这才从卧房相继走了出来。   楚婷儿见状连忙问道:“皇兄的伤怎么样,可有大碍?”   章辙和徐超对视一眼,答道:“回公主,王爷的膝盖被树枝贯穿,导致筋脉断裂,下官等虽已尽力诊治,却也难免留下后患。”   楚婷儿眉头皱紧,道:“你这话是何意?皇兄到底怎么了?”   章辙径直说道:“王爷日后恐会不良于行。”   楚婷儿大惊,起身说道:“这如何使得?章太医,你可知太医院院首,这点伤竟也治不好?本宫命令你,无论如何都要治好皇兄,否则本宫定不轻饶!”   章辙神色不见丝毫惊慌,道:“公主,下官实在无能为力,若是公主怀疑下官之能力,可以任意请医师前来为王爷诊治,若有人能治好,下官甘愿领罪。”   “你!”楚婷儿心知章辙的医术,却无法忍受他这副态度,道:“章辙,你如此狂妄自大,就不怕当真遇到高人,到时骑虎难下?”   “若真如此,下官甘愿受罚。”章辙虽然躬着身子,态度却一如既往。   徐超见状出声解围道:“公主,章太医所言不虚,王爷的伤势太重,我等确实已经尽力。”   楚婷儿心中恼恨,她和楚仪是亲兄妹,感情十分深厚,楚仪伤的这么重,她怎能不担忧。更何况楚仪是楚国皇子中最有希望被立为储君的一个,若真的跛了脚,即便他才华盖世,也彻底无缘太子之位,没有哪个皇帝会将皇位传给一个跛脚的皇子,这与楚仪来说将是致命的打击。   “皇上驾到!”   高怀尖利的声音,打断了楚婷儿即将出口的话。   黄钊和徐超率先回过神来,相继迎了出去。楚婷儿见状也回过神来,带着人紧随其后。   赵国众人行礼道:“臣等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国众人行礼道:“外臣参见赵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韩青挥了挥手,道:“平身吧。”   “谢皇上!”众人相继起身。   赵韩青看向楚婷儿,问道:“朕听闻肖王遭遇刺杀,身受重伤,可要紧?”   “多谢赵皇关心。”楚婷儿眼眶通红,抬头看向赵韩青,道:“皇兄身受重伤,至今还昏迷不醒,方才太医说……”   说到这儿,楚婷儿不禁落下泪来,哽咽道:“太医说皇兄左膝筋脉断裂,即便是伤好,也会不良于行。”   “不良于行?”赵韩青微微一怔,随即看向徐超,道:“可还有其他办法?”   徐超答道:“回皇上,微臣已尽全力,确实别无他法。”   赵韩青看向楚婷儿,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公主不要太难过,至少肖王保住了性命,比和硕公主要幸运得多。”   楚婷儿闻言神情一滞,含泪的眼睛闪了闪,似是想到了什么,道:“陛下,皇兄是在赵国京都遇刺,实在太让人匪夷所思,还请陛下为皇兄做主,查明真相给皇兄一个交代。”   “朕初闻肖王遭遇刺杀,便急忙来了四方馆,具体发生何事,朕也不是很清楚,公主可能为朕解惑?”   楚婷儿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道:“不瞒赵皇,今日皇兄出去,并未带上本宫,本宫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只知皇兄和摄政王一起出游,在百花山遇刺。”   “摄政王?”赵韩青脸色一变,随即问道:“摄政王可受了伤?”   黄钊出声答道:“回皇上,王爷为了救七皇子,伤了元气,此时正在王府调息。”   赵韩青闻言不禁皱紧眉头,扫了在场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楚熙身上,见他脸上有伤,微微一怔,随即说道:“如此说来这次出游,除摄政王和肖王,七皇子也在其中?”   见楚熙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楚婷儿气不打一处来,怒声道:“楚熙!”   楚熙身子一僵,茫然地抬头看向楚婷儿,怯生生地说道:“皇姐……”   见楚熙这么模样,楚婷儿心中更加厌恶,道:“陛下在问你话!”   楚熙抬头看了一眼赵韩青,随即又垂下了头,道:“熙儿方才没听清,还请陛下恕罪。”   赵韩青清楚楚熙的身份,却从未正眼看过,如今仔细打量他,发现他的模样长得不错,尤其是那双怯生生的眼睛,十分惹人恋爱,就好像初降世的婴儿,干净清透,怪不得司华遥竟为了救他伤了元气。   “七皇子可能和朕好好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楚熙点点头,道:“今日皇兄带着我去了百花山,陪摄政王爬山,在下到半山腰时,山林里突然窜出一群黑衣人,他们手里拿着兵刃,不由分说地朝我们冲了过来,他们人很多,很快便把我们冲散,是摄政王救了我,把我带下了山。”   楚仪的惨状让楚婷儿失了分寸,质问道:“摄政王为何不救皇兄?”   “他们人太多,是我们人数的两倍有余,我们只能逃,没有还手之力。”看起来胆小怯弱的楚熙,竟壮着胆子维护司华遥。   楚熙的话非但没让楚婷儿消气,反而加了把火,道:“皇兄会功夫,摄政王若肯出手帮他,皇兄何至落得如此下场?”   赵韩青闻言脸色沉了下来,道:“公主这是在怨怪摄政王,未能出手救肖王?”   楚婷儿一怔,赵韩青的话犹如一盆凉水,浇了她一个透心凉,诏狱一行在脑海中闪现,慌忙说道:“皇兄伤重,婷儿痛心万分,故而一时失言,还请陛下恕罪。”   “臣有一言不得不发,还请皇上允准。”黄钊出声说道。   赵韩青转头看了过去,道:“讲。”   “当时臣在现场,不得不为王爷说句话,王爷这次出游本就带的人少,再加上期间出了点事,王爷又派人去办事,保护王爷的加上臣也就五个,而肖王的护卫有十几个。黑衣人冲过来时,肖王的护卫全部围在他身边,完全没有顾及七皇子。王爷不能眼看着七皇子殒命,才冒险将他救了下来。下山后,王爷便下令调兵进山,营救肖王,捉拿刺客,若非如此,肖王性命难保。如今肖王保住了性命,公主却以怨报德,实在让人难以苟同。”   黄钊这番话将司华遥塑造成保护弱小的好人形象,而将楚仪塑造成自私自利不顾手足的小人形象,将楚婷儿怼得无话可说。   楚婷儿和楚仪是亲兄妹,对彼此十分了解,她清楚若是遇到危险,楚仪定会舍弃楚熙,与黄钊说的话不谋而合。更何况楚仪只是重伤,并没有死,事实是否如此,只待他醒来便知真假,所以黄钊没必要说谎。   赵韩青转头看向楚婷儿,给了她一个台阶,道:“公主放心,此事朕定会严查,给公主一个交代。”   楚婷儿顺势而下,道:“多谢陛下。不过还有一事,婷儿想向皇上禀告。”   “公主直说便可。”   “今日晌午时分,四方馆突然闯入一队锦衣卫,不由分说直接将院子里的人全部抓进了诏狱,直至傍晚时分,又毫无理由的将我们放了出来。婷儿实在一头雾水,不知陛下能否给婷儿一个解答。”   这场刺杀结束,紧随而来的是赵楚两国的博弈,虽然她一介女流,却是一国公主,要尽力为楚国争取利益。   “这事朕并不知情。”赵韩青转头看向黄钊,道:“黄爱卿可知此事?”   黄钊答道:“回皇上,这是王爷的命令,王爷说若公主想要交代,可以去王府一行。”   赵韩青点点头,道:“既然是王爷的命令,那便不是无的放矢,公主不妨去一趟摄政王府,相信王爷会给公主一个交代。”   看着他们将事推给司华遥,楚婷儿心中气闷,却又无可奈何,道:“待皇兄醒后,婷儿会去拜访摄政王。”   赵韩青点点头,去看了一眼楚仪,又安慰了楚婷儿几句,便离开了四方馆。   赵韩青抬脚上了车辇,轻声说道:“去摄政王府。”   高怀一怔,本能地抗拒,道:“皇上,天色已晚,此时过去恐有不妥,为了皇上的安全,还是先回宫,待明日早朝后……”   “你是在质疑朕?”   不待高怀说完,赵韩青便打断了他的话。   高怀闻言心里一紧,随即跪倒在地,道:“奴才并无此意,只是担忧皇上安危,还请皇上明鉴。”   赵韩青凤眼微眯,冷声说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否则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高怀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忙说道:“是,奴才遵命。”   赵韩青掀开车帘坐了进去,高怀随即起身,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道:“摆驾摄政王府。”   赵韩青来时,司华遥和胡逸刚刚吃完饭,正坐在客厅喝茶。   听到通禀,胡逸起身来到门前,躬身等候,待赵韩青进门,行礼道:“臣胡逸参见皇上。”   赵韩青看了看胡逸,道:“平身吧。朕有事与王爷商议,你先退下吧。”   胡逸并未应声,而是看向司华遥。   司华遥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臣告退。”胡逸这才退了出去。   赵韩青看向司华遥,见他脸色不好,不禁皱起了眉,道:“听闻王爷伤了元气,可有大碍?”   司华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怕是要让皇上失望了,本王无碍。”   赵韩青闻言心里顿感不悦,道:“朕从未想过王爷竟为了一个男宠,不顾自己的身子。”   “本王行事,向来随心所欲,想救也就救了。”   赵韩青来到司华遥对面坐下,试探道:“看来王爷十分看中楚熙,不知王爷打算何时接他进王府?”   “这个就不劳皇上挂心了。皇上若无他事,便早些回宫吧。”   赵韩青说一句,司华遥怼一句,与不惜损耗元气也要救楚熙的态度相比,实在是天差地别,这样的认知让他心中气闷,却也清楚他现在还没质疑的资格,只能强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说回正事。   “王爷可能告知百花山遇刺是怎么回事?”   百花山之行,其实是司华遥的设计,不过赵韩青并不清楚全部,司华遥只让他传信给楚仪,说他今日会休沐,打算去百花山踏青,让楚仪盯住摄政王府。   “皇上不必担心,那刺客跟赵国没有关系。”   赵韩青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那些刺客是齐国人?”   司华遥淡淡地笑了笑,道:“和硕公主不能白死。”   赵韩青接着问道:“是齐均?”   “自然不是。和硕公主死时,高阳王连半点悲痛都不见,又怎会甘冒风险为她报仇。”   “那是华素?”   司华遥点点头,道:“能做到这一步,本王敬他是条汉子。”   “王爷是想以此加深两国的仇怨,这样我们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和硕只是齐国的弃子,她的死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但凡楚国付出点代价,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楚仪不同,他是楚国公认最有才华的皇子,也是最有希望的太子人选,若他出了事,楚国绝不会善罢甘休,两国的仇怨只会越来越深。”   “这次刺杀不仅重伤了楚仪,还致使他不良于行,断绝了他做太子的机会。这刻骨的仇恨,只要楚仪还活着,就绝对化解不了。王爷果然深谋远虑!”   这就是司华遥要确保楚仪活着的原因,因为只有他活着,这份仇才不会随着时间而被淡化。   司华遥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道:“皇上可还有疑问?”   “今日楚婷儿被抓进诏狱,是怎么回事?”赵韩青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司华遥这么做的缘由。   “楚仪嘴硬得很,本王不得不采取特殊手段,明确告诉他,就算没有证据,只要本王想他死,他就得死。”   赵韩青怔怔地看着司华遥,他就是这样的横行霸道,很早以前赵韩青就看清了这一点,当时会觉得厌恶和痛恨,如今却只觉得他理应如此。   见赵韩青看着自己发呆,且眼神越来越炙热,司华遥不禁皱紧了眉头,道:“皇上怎会知道此事?”   赵韩青回神,道:“方才朕去了四方馆。”   “所以楚婷儿在皇上面前告了状?”   “是,还说待楚仪醒后,会登门拜访王爷。”   “她敢来?”司华遥不屑地笑了笑,道:“楚仪无事时,她都不敢登门,如今楚仪成了废人,即便给她十个胆,她也不敢。”   “王爷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这就要看楚仪的反应了,刑部停尸房的尸体还在等着他。”   “若他查到华素的头上,王爷打算怎么做?将华素交给楚仪?”   “刺客都死了,就算证实他们是齐国人,也无法问出是谁指使,若华素不承认,楚仪没有证据,又能把他如何?”   “楚仪明面上是不能把华素如何,却可以动用关系,让齐国把人交出来,或者直接除掉。”   “若是以前的楚仪,或许能办到,但现在的楚仪自身难保,哪里有关系可用。”   楚仪不良于行,断了成为太子的可能,之前支持他的势力,定会改换门庭,楚仪的下场只能是孤家寡人,所以司华遥才会这么说。   司华遥面面俱到,让赵韩青挑不出毛病,仅是这份政治手腕,他便自愧不如。   “那王爷与楚国的联姻,是否还要继续?”赵韩青紧张地看着司华遥。   “联姻的事不用皇上操心,咳咳……”司华遥轻声咳了两声,忙端起茶喝了两口。   赵韩青见状皱起了眉头,刚想说话,却被外面的通禀打断,“启禀王爷,怜公子求见。”   司华遥怔了怔,抬头看向赵韩青,道:“皇上该回宫了。”   听到宫怜的名字,赵韩青的眉头越皱越紧,道:“朕还有事没说完。”   司华遥扬声说道:“他身子不好,让他先回院子,待本王得了闲,便去华怜居。”   “王爷,怜公子给您炖了梨汤,特意拿过来给您饮用。”   “汤端进来,让他回去。”   “是,王爷。”   话音落下,房门被推开,春海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个食盒,径直来到司华遥身边,将里面的梨汤端了出来。   “王爷,怜公子说这梨汤是用冰糖熬的,可以滋阴润肺,之前听您在咳嗽,便去厨房熬了一些。”   “他熬的?”司华遥眉头微蹙,道:“他的伤还没好,不好生歇着,做这些作甚?”   “怜公子也是关心王爷,才想帮王爷做点事。”   司华遥闻言缓了脸色,道:“可是回去了?”   “怜公子将食盒交给奴才,便由三喜扶着走了。”   司华遥点点头,端起梨汤尝了尝,道:“味道还不错。”   “君子远庖厨,他一个侍郎府的少爷,怎会洗手作羹汤?应该是厨房里的人做好了,他给端过来的吧。”   听司华遥关心宫怜,赵韩青心里忍不住发酸,说话也有些阴阳怪气。   “回皇上,这梨汤确实是怜公子亲手熬制,三喜在他身边服侍,他断不可能说谎。”春海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为宫怜说话。   赵韩青的脸色沉了下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连春海都为他说话,王爷又怎知三喜没认他为主?”   春海心里一紧,道:“奴才多嘴,还请王爷恕罪。”   司华遥只是瞥了他们一眼,继续喝着碗里的梨汤。   赵韩青见司华遥不搭理他,心中越发气闷,道:“这种争宠的手段,朕见得多了。”   “本王累了,皇上请回吧。”   “王爷不信朕? ”   “摄政王府的事就不劳皇上费心了。来人,送皇上回宫。”   “是,王爷。”春海来到赵韩青面前,躬身说道:“皇上请。”   “王爷素来睿智,千万别色令智昏才好。”   赵韩青转身就走,脚步走的飞快,心里又酸又涩又气,他哪里不如宫怜,还有那个楚熙,为何偏偏对他的态度这般恶劣,唯恐避之不及?之前明明那么贪恋他的身子……   赵韩青突然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司华遥的院子,为何这么在意他宠爱别人,难道……   不可能,他应该恨他,恨不能杀了他!只要不碰他,他宠爱谁都无所谓!是吧,是吗?   见赵韩青站在院子里发呆,高怀忍不住上前,叫道:“皇上。”   赵韩青转头看了看他,又转头看向春海,问道:“宫怜在华怜居?”   春海愣了愣,随即答道:“华怜居是怜公子的居所。”   赵韩青接着问道:“这段日子,王爷都在何处留宿?”   “皇上,事关王爷,奴才不好多说,还请皇上恕罪。”   赵韩青沉默片刻,道:“那梨汤对王爷的身子有好处?”   “这个奴才不清楚,只知对王爷的身子无害。”   赵韩青没再多问,看了一眼司华遥的院子,转身离开了王府。   “咳咳。”   司华遥又忍不住咳了起来,从山上到山下,一路带着楚熙,内力持续运转,确实伤了元气,需要调息些时日才能好转。   洪阳关切地说道:“王爷,天色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吧。”   “让人备水,本王要沐浴。”   “是,王爷。”   四方馆东院,已时至深夜,房间里依旧亮着灯,华素坐在桌前闭目养神。突然房门处有了声响,他睁开眼睛看了过去,只见一个黑影映在门上,“进。”   房门被推开,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行礼道:“属下参见将军。”   “情况如何?”   “回将军,百花山被锦衣卫封山,属下根本进不去,不过属下打听到,傍晚时分锦衣卫运送了不少尸首进入刑部停尸房。”黑衣人顿了顿,接着说道:“将军,到现在他们还没回来,十有八九已经全军覆没。”   华素面沉似水,道:“傍晚时分楚仪被抬回四方馆,算他命大保住了性命,不过他的腿没保住,以后就是个跛子。”   “跛子?那他岂非成了残废?”   华素冷笑,道:“楚国最优秀的皇子又如何?现在还不是成了废人,这就是他敢对公主下手的下场。”   “此行能废了楚肖王,兄弟们便是死也值了。”   华素脸上浮现哀伤之色,道:“是我对不住兄弟们,待你回齐国后,将那些银两分给他们的家眷,希望他们今后的日子能过得平顺。”   “将军,您……您当真要去吗?”   “我已没有退路。” 第36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楚仪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看着头顶的床帐,之前的记忆慢慢复苏, 他想要起身,却因为动作拉扯了伤口, 不禁惨叫出声, 惊动了一旁打盹的侍从孙福。   “王爷, 您醒了,您伤的很重,千万不能乱动。”   “我……”楚仪想要说话, 发现嗓子干涩的厉害,声音也变得嘶哑。   “王爷稍待,奴才去给您倒杯水。”   孙福倒了杯水给楚仪, 楚仪忍着伤痛,撑起身子喝了下去。   嗓子舒服了些, 楚仪开始问话, “高勇他们呢?”   孙福神色黯然,道:“王爷, 跟您出去的人, 一个也没回来?”   “都死了?”楚仪一怔, 随即问道:“那本王是怎么回来的?”   “王爷是被锦衣卫送回来的, 据说他们到时, 王爷身边只剩下一名护卫,那刺客不甘心刺杀失败,便与护卫同归于尽了。”   楚仪眉头皱紧, 道:“那摄政王呢?他可有受伤?”   “据说摄政王为救七皇子伤了元气,具体如何奴才也不知。”   “楚熙!”楚仪回想当时的情景, 确实是司华遥救了他,“他人呢?”   “回王爷,七皇子毫发无损,此时正在卧房休息。”   随着他的苏醒,感觉慢慢回来,只觉得腹部和左腿传来剧痛,一股不安涌上心头,他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掀开被子看向左腿,只见膝盖处被纱布紧紧缠着,他想动一动腿,却疼得冷汗直冒。   他抬头看向孙福,紧张地问道:“我的腿怎么了?”   孙福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说道:“王爷,您被送回来的时候,膝盖上插着一根树枝。太医说……”   楚仪见状心中的不安更甚,恼怒道:“说!若你敢有隐瞒,本王要了你的脑袋!”   “奴才不敢。”孙福连忙跪了下来,道:“王爷,太医说您的腿伤了筋骨,以后便是好了,也将不良于行。”   “什么?你再说一遍!”楚仪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孙福。   孙福一咬牙,重复道:“太医说王爷以后将不良于行。”   “不良于行?”   楚仪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从小在皇室中成长,他很清楚这四个字的重量,若当真如此,那他的前程就彻底毁了,他的父皇不会立一个坡脚的皇子为太子,就好似从云端摔倒了泥地里,他终其一生都要因此被人嘲笑奚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太医呢,去叫太医来!”   楚仪回了神,大声地叫嚷了起来。他原本就失了不少血,现在情绪一激动,脑子突然一阵空白,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王爷,王爷……”   孙福紧张地叫了两声,见楚仪没有回应,连忙起身去请章辙。   章辙听闻消息后,拎着箱子过来给楚仪看诊,见他并无大碍,叮嘱孙福好生侍候,随后便回了房间。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楚婷儿,招来孙福一问,不禁叹了口气。昨晚她也没睡好,她和楚仪是亲兄妹,两人一荣共荣一损俱损,如今楚仪没了争储的希望,那他们的地位便会一落千丈,待回到楚国,说不准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楚婷儿突然想起楚熙,心中的惶恐转化成愤怒,起身朝着楚熙所在的房间走去。   房门前守着楚熙的内侍旺财,见楚婷儿过来,连忙行礼道:“奴才参见公主殿下。”   “楚熙呢?”   “回公主,主子还未起身。”   楚婷儿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扬声说道:“来人,把门踹开,把他给本宫拖出来!”   旺财一听,连忙阻拦道:“公主若有事,奴才……”   不等他说完,楚婷儿便一脚踹了过去,将旺财踹倒在地,道:“狗奴才,敢在本宫面前指手画脚,真是活腻了!”   楚熙听到外面的动静,明亮的杏眼内闪过寒光,随即起身下了床,从小到大他都是他们欺凌的对象,无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们都会以欺负他为乐,这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惯。   昨日楚仪受了重伤,还落得不良于行的下场,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他们心里自然难受得很,而他便是他们的出气筒,今日怕是又要受皮肉之苦。不过想到楚仪彻底完了,楚熙的心里就无比畅快。   他来到门前,深吸一口气,调整脸上的表情,在他们踹门之前,将房门打开,怯生生地叫道:“皇姐。”   楚婷儿看到他这副模样就来气,怒骂道:“皇兄伤成那样,你竟还能睡得着,真是没良心的东西!”   楚熙瑟缩了一下身子,道:“皇姐,熙儿错了,熙儿再也不敢了,求皇姐饶了熙儿。”   “昨日摄政王为何不救皇兄?定是你在一旁教唆!楚熙,皇兄受了什么罪,本宫便也让你尝尝滋味。”楚婷儿阴狠地看着楚熙,道:“来人,给本宫打,打断他的左腿!”   来之前楚婷儿问过下人,昨日护着楚熙的黄钊已经走了,所以她才能这般肆无忌惮。   “皇姐,不要!”楚熙害怕地看着楚婷儿,眼中有眼泪闪烁。   见侍卫们抓住了楚熙,旺财急中生智,大声说道:“公主,主子还要与摄政王联姻,若是伤了腿,公主如何向摄政王交代?”   楚婷儿神情一滞,随即恼怒地说道:“你敢拿摄政王压本宫?真是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莫非你是赵国安插在楚国的暗探?”   旺财闻言心中大骇,连忙说道:“公主,奴才冤枉,奴才是楚国人,不是赵国的暗探!”   “本宫说你是,你便是。”楚婷儿冷笑地看着他,道:“来人,将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乱棍打死!”   “是,公主。”   侍卫得令,朝着旺财走去。   旺财跪在地上,哭着辩解道:“公主,奴才冤枉,求公主饶奴才一命!”   楚熙挣脱侍卫的束缚,跑到楚婷儿身边跪了下来,道:“皇姐,你打我吧,旺财是无辜的,都是我的错,求皇姐饶他一命!”   “还真是主仆情深啊!”楚婷儿一脚踹开楚熙,命令道:“还等什么,给本宫打,往死里打!”   侍卫们得了命令,按住旺财便狠狠打了起来,一棍接着一棍,打的旺财惨叫不已。楚熙见状冲了上去,将旺财护在身下,棍子如雨点般落了下来。疼,钻心的疼,他会把这种疼牢牢记在心里,终于有一日,他会千倍万倍地还回去,不惜一切代价!   “砰!”   楚熙的头被打中,只觉得脑袋一懵,紧接着四肢一软倒在了地上。他看着四周的人嘴巴张张合合,却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突然,凌空飞过来两个人,三两下便将行凶的护卫打倒在地。   楚熙倒在地上,看着远处走来的人,清晨的阳光下,那人一步一步地走到身边,弯下腰将他抱了起来。   耳朵里嗡嗡地响着,他听不到任何声音,眼中只有面前这张绝美的脸,以及他张张合合的薄唇。   他的怀抱真的很暖,暖的让人贪恋,给他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让他毫无防备地睡了过去。   看着昏过去的楚熙,司华遥面沉似水,道:“七皇子是如何得罪了公主,竟让人下此毒手?”   面对司华遥,楚婷儿心中惶恐,挣扎道:“王爷,这是我们的家事,您……”   “家事?”司华遥淡淡地看着她,道:“楚国的国书上已写明,楚熙要与本王联姻,那便是本王的人,没有本王的命令,公主便擅自动手,是对本王不满?”   “不是,王爷,婷儿怎敢对王爷不满,只是皇兄伤重,他竟没有半点担忧,婷儿一时气愤,才……”   “春海。”司华遥打断楚婷儿的话,冷声说道:“凡动手之人,每人杖责一百,死活不论。”   “是,王爷。”   司华遥今日没去上朝,主要原因是伤了元气,总会忍不住咳嗽,在大殿之上总归是不雅,万一因为他咳嗽吓死一两个胆小的,得不偿失。其次是楚仪重伤,昨日他便没来看望,今日怎么也得装装样子。谁知刚进院子,就听到一阵吵闹声,定睛一看,楚熙竟被一群奴才围殴,司华遥想也没想便下令救人。   楚婷儿闻言顿时变了脸色,抬眼看向司华遥,正碰上他冷冰冰的眼神,不由心中一颤,随即害怕地移开视线,就好似面前不是俊美的男子,而是洪水猛兽。   司华遥一声令下,锦衣卫即刻上前,那些侍卫不想坐以待毙,便拿起拿着武器与锦衣卫对峙。   “凡抵抗者,以谋反论,杀!”   司华遥的语气很淡,却听得在场之人心中发寒。   楚国的侍卫相互看看,正犹豫间,突然听楚婷儿出声说道:“放肆!王爷说的话,你们听不到?还不赶紧把兵刃放下!”   侍卫们一听,犹豫片刻,便放下了手中的兵刃。   锦衣卫上前,将他们按倒在地,随后搬来一条条长凳,便开始行刑。   司华遥看向楚婷儿,道:“即日起,楚熙搬进摄政王府。”   楚婷儿听着侍卫们的惨叫声,心中一阵阵发寒,勉强勾起一抹微笑,道:“王爷请便。”   司华遥抱着楚熙转身离开,来到马车前,吩咐道:“去把章进叫来。”   “是,王爷。”   司华遥将楚熙暂时安置在品梅园,待章进来时,他正坐在小厅喝茶。   章进躬身行礼道:“章进参见王爷。”   “里面的公子被人打了,浑身是伤,你进去给他瞧瞧。”   章进应声,拎着箱子就进了卧房。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也不见章进出来,司华遥看向春海,起身说道:“你在这儿守着,需要什么便准备什么。”   “是,王爷。”   司华遥抬脚便走了出去,他之所以要将楚熙带回摄政王府,一是帮他解围,让他暂时脱离苦海,不然待楚仪醒来,指不定会怎么拿他出气。二是解除他对赵国的威胁,一旦他进了摄政王府,无论司华遥要没要他,他都会被认为是司华遥的男宠。正如没有哪个皇帝会让跛子继承皇位一样,也没人会让一个男宠继承皇位。   早朝上,赵韩青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看向司华遥的坐席,那里本不应该设置座位,设置了便是耻辱,可如今司华遥不在,他却好似没了主心骨。   “皇上,臣以为此次秋闱应由摄政王为主考官。”   ‘摄政王’三个字吸引了赵韩青的注意,随之看了过去,见是内阁大学士胡詹,道:“为何?胡爱卿不能胜任?”   胡詹一听,顿时跪在了地上,道:“臣惶恐。臣才疏学浅,怎能与摄政王相比,实在不能胜任,还请皇上恕罪。”   在场众人皆知,若能主持秋闱好处极多,是拉帮结派最佳时机,但凡高中的进士都会尊称一句‘座师’,无论诚心不诚心,都要上门拜码头,这就是人脉。有了人脉好办事,这是自古以来的至理名言。   但赵国与别国不同,当官的去上朝,就好似上刑场,刀在头顶悬着,保不齐哪天就落了下来。想辞官,门都没有,除非想马上去刑场。所以在赵国当官只有两条生路:要么踏实干,熬到退休;要么有人上位,自己被取代。   因此,每三年的秋闱,是赵国官员最重视,也最期待的事。他们不想拉帮结派,只想能找到取代自己的人,收拾包袱滚蛋。   赵韩青扫了一眼殿中的大臣,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道:“那朕与摄政王商议后,再做决定。”   “皇上英明。”   “退朝。”赵韩青不想在这里和他们浪费时间。   司华遥正处理奏折,门外传来洪阳的通秉声,“王爷,怜公子送了梨汤来。”   司华遥的动作一顿,随即头也不抬地说道:“送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脚步声随之响起,紧接着便有人来到了桌前,将一碗梨汤端到了他的手边。   “王爷,今日的梨汤放了百合,效果应该比昨日好些。”   听到说话声,司华遥抬头看过去,只见站在桌旁的是宫怜。   司华遥放下手中的笔,问道:“身子可好些?”   “多谢王爷关心,怜的身子恢复得很快。”宫怜将梨汤往司华遥面前推了推,道:“梨汤的温度刚好,王爷趁热喝吧。”   司华遥点点头,端起梨汤一口气喝完,道:“这些对本王的病并无疗效,以后便不要再做了。”   宫怜的神色一僵,随即问道:“那王爷的病……”   司华遥抬头看向他,淡淡地笑了笑,道:“医不好。”   宫怜的心骤然紧缩,疼得他皱紧了眉,“王爷……”   “生死有命,本王早已看淡。”司华遥不想再说,转移话题道:“你可想好了?”   宫怜一怔,随即明白司华遥问的是什么,道:“王爷恕罪,宫怜还未想好。”   “无妨。你的伤要想彻底恢复,也需要时间调养,慢慢想,不着急。”   “王爷……”宫怜想说什么,却不知要说什么,沉吟片刻,道:“王爷保重身子,宫怜告退。”   “去吧。”   看着宫怜的背影,司华遥微微皱眉,总觉得宫怜对他的态度有些不对劲。   不待他多想,门外又传来洪阳的通禀声,“王爷,齐国华素华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吧。”   约莫一盏茶后,房门被推开,司华遥抬头看了过去,只见华素从门外走了进来,眼眶青黑,脸色发黄,下巴上还长出密密麻麻的胡茬,看上去有些狼狈。   华素来到近前,道:“华素信守承诺,来向王爷请罪。”   司华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华将军何罪之有,说来听听。”   华素闻言眼睛闪了闪,道:“华某与公主私定终身。”   司华遥身子向后,靠在了椅背上,道:“华将军既无诚意,又何必来此?”   华素心里一紧,道:“华某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装傻可不是明智之举。”司华遥单手撑着头,一副慵懒的模样,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表象罢了。   华素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方才说道:“王爷,华某来此,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司华遥点点头,道:“本王钦佩华将军视死如归的勇气,不过将军连死都不怕,却不敢说实话,好似有点说不过去。”   “不说,华某的生死便只关乎自己;说了,那便会牵连无数。孰重孰轻,华某心中有数。”   司华遥勾唇一笑,道:“华将军还是一如既往的蠢。”   华素的脸色变得难看,道:“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华将军不会以为蒙个面,便没人知道他们是谁吧?就好似杀死和硕公主的凶手是谁,虽没有证据,但你我心知肚明一样。根本无需你承认,只要认定了,那就跑不了。”   司华遥不想跟他绕来绕去,索性把话给挑明。   华素的脸色变了又变,道:“王爷是想将此事告诉楚仪?”   “楚仪是楚国最有才能的皇子,就算本王不说,你以为他会看不透?”   “就算他知道又能如何,如今的他自身难保。”   “他就算是跛了脚,那也是皇子,而你只是齐国一名小小的武将,若楚国开口,齐皇会如何选择,你应该心中有数。”   华素明白司华遥的意思,道:“所以华某宁愿死在王爷手里,也好过被当成弃子送去楚国受辱。”   司华遥轻笑,道:“那本王还真是荣幸之至。”   “士可杀不可辱,王爷不必如此。”   “士可杀不可辱。”司华遥重复了一句,道:“若华将军当真如此在意名誉,又为何与和硕公主私通?”   “我们两情相悦,却抵不过权势,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   司华遥冷笑了一声,道:“女子的名节有多重要,华将军心知肚明,明明可以想别的办法,却用了最蠢的。说到底和硕公主之所以会死,你要负一半的责任。”   华素脸上浮现痛苦之色,道:“王爷说的是,所以华素没想苟活。”   “可凶手没有死,你甘心吗?”   “不甘心又如何,正如王爷说的,即便他们没有证据,也不会放过我。”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本王有办法保你不死。”   华素神情一怔,随即说道:“王爷的条件为何?”   “自然是为我所用。”   “王爷有何办法?”   “自然是将水搅浑,设法让齐楚两国的矛盾加深,若达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你说齐皇还会答应楚皇的条件吗?”   华素看着司华遥,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明灭不定,过了许久才说道:“王爷真的好算计!”   司华遥微微笑了笑,猜到华素定是想通了其中症结,明白自己中了圈套。   “有句话说的好,‘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本王可没逼华将军做事。”   华素眼睛微眯,道:“华某怀疑和硕的死,也是王爷所为。”   “本王想杀谁,根本不必费这番手脚。至于信与不信,华将军自己斟酌。”   华素沉默地看着司华遥,半晌后方才说道:“摄政王不愧是摄政王,华某佩服!”   “将军如何抉择?”   “华某身为齐国武将,自然要效忠齐国,断不会做出叛国之举,只能多谢王爷抬举。”   华素的态度出乎司华遥的意料,道:“本王可以给华将军时日好好考虑。”   “不必,华某意已决。”   司华遥点点头,道:“本王已知华将军态度,不过还是想给华将军一个机会,在齐国使团离开京都之前,本王会保华将军安全,在此期间,华将军若是改变主意,随时可来王府。”   见司华遥坚持,华素没再拒绝,道:“多谢王爷。”   “春海,送客。”   华素行礼道:“华某告辞。”   华素的拒绝倒是让司华遥高看他几分,虽然他算不上好男人,至少忠于自己的国家,这样的将领不可多得。   洪阳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王爷,七皇子醒了。”   司华遥头也不抬地说道:“派几个机灵的人侍候着。”   洪阳犹豫了一瞬,道:“王爷的意思是……”   “他是楚国人。”司华遥抬头看向洪阳。   “是,奴才明白。”洪阳躬身退出门外。   午时,司华遥正准备用午膳,春海走了进来,道:“王爷,方才门房的人过来传话,说是宫里有东西送来。”   “什么东西?谁送的?”   春海如实答道:“说是皇上派人送的,至于是什么,奴才不知。”   “皇上送的?”司华遥愣了愣,顿时有些好奇,道:“拿进来看看。”   “是,奴才这就去。”   没一会儿的功夫,春海拎着个食盒走了进来。   “食盒?”司华遥微微蹙眉,忍不住猜测里面放着什么东西。   春海将食盒打开,里面放着一个青花瓷做的盅,比平时喝茶的盅稍微大些。春海将盅端到了桌子上,放在司华遥手边。   司华遥好奇地揭开盖子,里面是淡褐色的水,很像喝了好几泡的红茶,没有茶味了那种。   司华遥用勺子搅了搅,有一股淡淡的焦糖味,“这是……什么?”   春海面色有些古怪,沉吟片刻道:“方才奴才问了,说这是皇上亲手熬得梨汤。”   “这是皇上亲手熬的……梨汤?”   不止春海,就连司华遥都有些瞠目结舌。   春海看看盅里的东西,道:“王爷,奴才觉得还是先试试毒吧。”   司华遥愣了愣,将盅往春海面前推了推,道:“验吧。”   司华遥倒不是怀疑赵韩青会给他下毒,就算赵韩青再蠢,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他是怕赵韩青做出来的东西有毒,尤其是这看上去不怎么安全的汤水,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验一验还是很有必要的。   春海到处一些汤水,用银针验了验,并没有发现有毒的迹象。   结果在意料之内,但看着面前的汤水,司华遥实在没什么食欲,道:“要不你尝尝味道?” 第37章   今日的早朝只持续了一个时辰, 赵韩青回到乾坤宫比以往早了一个时辰,本想处理奏折,却有些心不在焉, 在看到德辉给他泡的茶时,突然想起昨晚宫怜给司华遥熬制的梨汤。   “梨汤怎么熬?”   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德辉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 道:“皇上若想喝, 奴才这就去御膳房。”   “朕想亲手做。”   德辉又是一愣,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不确定地问道:“皇上是想亲手熬梨汤喝?”   “朕不喝, 熬给旁人。”   看着赵韩青认真的表情,德辉有些瞠目结舌,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赵韩青会错了意, 道:“很难做?”   “难倒是不难,只是……”德辉斟酌了片刻, 道:“皇上, 您是万金之躯,怎能做这种粗使的活计。您只要关心一句, 与旁人来说都是恩赐, 实在不用亲自去做。”   赵韩青不耐烦地皱紧了眉, 道:“无需多言, 你只需告诉朕该怎么做便可。”   德辉见赵韩青坚持, 也没再多劝,便将如何熬制梨汤的方法仔细地说给他听。   赵韩青认真记在心里,随后便吩咐人在院子里支了个炉子, 准备好食材,按照德辉所做的步骤, 一步一步地熬起了梨汤。   在倒了十几锅梨汤后,赵韩青终于做出了一碗像模像样的,他欣喜地伸手去端,却被烫的‘哎呦’一声。   “皇上,您小心些,别烫着,还是奴才来吧。”   赵韩青拦住想要上前的德辉,道:“朕说亲手做,那便是从头做到尾,绝不假他人之手。”   德辉将布巾递了过去,道:“那皇上小心些,您的手可不能再伤了。”   就熬一锅梨汤,赵韩青的十根手指伤了一半,手背还被烫了个大水泡,真可谓是惨不忍睹。   赵韩青小心的将熬制好的梨汤端下来,用勺子舀出一碗尝了尝,顿时皱紧了眉头,道:“朕怎么尝着味道有些不太对?”   岂止是味道不对,光看颜色就知道绝对不会好喝,只是这话不能明着说,德辉在一旁劝道:“皇上,您是第一次做,能做到这种程度已是不易,这眼看着就要到午时了,您也该用午膳了。”   “快到午时了?”赵韩青抬头看了看天色,犹豫片刻道:“那便盛出来,给摄政王送去,希望能赶得上他用午膳。”   德辉一怔,随即说道:“皇上,您这是为王爷做的?”   赵韩青点点头,道:“昨日去王府,听摄政王时不时会咳两声,便想着给他熬点梨汤喝。”   看看锅里的梨汤,德辉心里五味杂陈,不明白赵韩青为何会做这些,就算要讨好司华遥,他也可以从自己擅长的方面着手,做这些他从未接触过的事,很容易适得其反。   “皇上,您这是第一次做,难免不尽如人意,要不练习些时日,再给王爷品尝?”德辉尽量委婉地提醒。   “过些时日王爷的咳嗽也就好了,朕再做岂不是多此一举?”赵韩青又舀了一勺尝了尝,道:“味道虽然有些重了,却也不是不能入口,有止咳的效果就好。”   赵韩青将锅里的梨汤盛进瓷盅内,本想着亲自给司华遥送去,被德辉劝了下来,便吩咐内侍马不停蹄地来了摄政王府。   司华遥抬头看向春海,道:“要不你先尝尝味道?”   春海应声,舀了些梨汤仔细尝了尝,毫不避讳地说道:“王爷,奴才尝着这汤太甜了,有些齁得慌。”   司华遥打量着春海,道:“除了这个,你可有感觉哪里不适?”   春海摇摇头,道:“王爷,这汤没毒。”   司华遥挣扎了片刻,也拿起勺子尝了尝,不禁微微皱眉,春海方才说的太含蓄了,这哪是一点甜,这分明是甜到发苦啊。   端起茶杯漱了漱口,司华遥问道:“送东西的内侍可走了?”   春海答道:“没走,说是要把瓷盅拿回去。”   “你让他转告皇上,一国之君就该有一国之君的样子,皇上只需好好处理政务,何故将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以后别做了。”   为了自己的食品安全着想,这番话还是很有必要的。   “是,王爷。”春海应声,退出书房,将原话传达给内侍。   乾坤殿内,赵韩青心不在焉地用了午膳,也没像往常一样午休,便开始处理奏折,只是总会时不时地看向门口,很显然心思没在奏折上。   “启禀皇上,广福回来了。”殿外传来德辉的通禀声。   赵韩青闻言莫名有些紧张,忙说道:“让他进来。”   殿门被推开,广福拎着食盒走了进来,近前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赵韩青迫不及待地问道:“王爷怎么说?”   广福心里叫苦,说了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不说指不定脑袋就没了。他深吸一口气,道:“回皇上,王爷说……皇上政务繁重,已是辛苦万分,不必再为这种小事操劳。”   原话他实在是不敢说,只能在原话的意思上润色润色。   赵韩青十分了解司华遥,自是不信他会说出这些话,质疑道:“这是王爷的原话?”   广福心里一紧,不得不说实话,“王爷说让皇上专心政务,这种小事以后就别做了。”   赵韩青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才是司华遥的原话,心中不禁一阵气闷,“那梨汤王爷可是喝了?”   广福见赵韩青变了脸色,心顿时提了起来,道:“回皇上,奴才并不在近前,不清楚王爷是否饮用,但奴才看那瓷盅里的梨汤分量少了些,王爷应是喝了些许。”   “端上来,朕看看。”   广福应声,拎着食盒走到了御案前,将瓷盅端了出来。   赵韩青打开盖子一看,确实少了些许,于是将瓷盅递给广福,道:“剩下的你喝了,说说朕哪里做的不好。”   广福不敢抗命,只得端起瓷盅,看着里面的淡褐色液体,他一咬牙喝了起来,若是要说出个一二三来,一口气喝完还不行,必须慢慢品、慢慢尝,即便再难喝,脸上也不能露出半分,绝对是考验演技的时刻。将所有梨汤喝完,他差点没被齁死,脸上却看不出半分。   赵韩青见状出声问道:“说说看,哪里不妥?”   “回皇上,其他都好,就是糖放的有点多。”   赵韩青听后认真地点点头,道:“朕也觉得味道重了些,明日再做时,记得提醒朕少放些糖。”   “皇……咳咳”梨汤太甜,喝得他一口痰卡了嗓子,连忙咳了两声,随即问道:“皇上明日还要做?”   赵韩青见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怎么,有何不妥?”   广福心里一紧,忙说道:“皇上,您的手伤成这样,还是过两日,待伤好了再做吧。”   看着赵韩青被惨不忍睹的手,广福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在心里祈祷:各路菩萨显显灵,千万别让他做了,奴才实在是伤不起!   赵韩青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想想司华遥喝宫怜做的梨汤时的表情,好胜心顿起,道:“不行,朕就不信做不好,明儿继续!”   广福见状也不敢多劝,只能低头应声,忍不住在心里劝慰自己:不过是一碗梨汤,又没毒,顶多难喝了点,别人想喝还没有呢,你一个奴才矫情什么。   既然做了决定,赵韩青心里也就没了惦记,便开始认真处理奏折,直到傍晚时分才停下来歇了一会儿。   摄政王府,楚熙醒了有一阵儿了,只是脑袋晕得厉害,根本起不了身。他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床帐,脑海中反反复复地放映着昏迷前的画面。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司华遥逆着光走来,就好似天神降临般,将他解救于危难。他现在还记得他怀抱的温度,那份他从未体会过的安全感。他当时虽然正处在耳鸣的状态,但从司华遥的口型中可以判断,他对他说‘别怕,我在’,这样一句他曾可望而不可即的话。   楚熙侧了侧身子,随即蜷缩起来,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还在司华遥的怀抱里,可惜并不是,身上虽然盖着锦被,却不够暖。   “来人。”楚熙喊了一声。   房门被推开,福禄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福禄参见殿下。”   福禄奉命来做楚熙的内侍,明面上是服侍,实则是监视。   “你是谁?”身处陌生环境,他必须尽快熟悉起来,就从身边的人开始。   福禄笑着答道:“回殿下,奴才叫福禄,以后殿下的饮食起居,便由奴才负责打理。”   楚熙点点头,随即担忧地问道:“那旺财呢?”   “他受了伤,一时半会不能来侍候殿下,不过殿下放心,王爷已给他找了大夫,现在正在王府养伤。”   楚熙闻言稍稍松了口气,道:“王爷在何处?”   “回殿下,这个时辰王爷应该在书房处理政务。”   楚熙撑着身子想要下了床,道:“扶我去见王爷。”   福禄连忙上前阻止,“殿下受了伤,王爷说让您好生修养。”   “王爷救了我的命,我怎能不去拜谢,服侍我更衣吧。”   “是,殿下。”见楚熙坚持,福禄也没多说什么,反正他想去便去,能否见得着还两说呢。   看着福禄拿过来的衣服,楚熙微微一怔,忍不住出声问道:“这是浮云锦?”   “殿下好眼力,确实是浮云锦。”   浮云锦制作起来相当繁琐,每年的产量不过十几匹,只有赵国的云家能做,且只供赵国皇室使用。齐楚两国只有皇上才有一两件衣服是浮云锦所制,可见其价值连城。楚熙也只见过一次,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穿上浮云锦所制的衣服。   楚熙心中欢喜,却推脱道:“这太贵重了,我……受之有愧。”   摄政王府的库房内这种料子多的是,虽然贵重,做出来的衣服却偏淡雅,不符合司南遥招摇的性格,所以很少用浮云锦做衣服。司华遥不同,他喜欢素雅的风格,总觉得之前司南遥的衣服太艳丽,便让人用浮云锦做了衣服。只有这一套做的小了,做好以后便没穿过,楚熙过来没有带替换的衣物,春海便做主将这身衣服拿了过来,司华遥根本不知情。   “殿下这是哪里话,您可是王爷带回来的,自然受得起。更何况王爷说了,殿下有何需要尽管开口,莫说一身衣服,只要王府有的,王爷绝不吝啬。”   福禄自然不能说实话,什么好听说什么。   楚熙从未被这般重视过,忍不住有些动容,紧紧包裹的内心再次裂开一条缝,道:“听闻王府有很多公子,可为真?”   福禄的手顿了顿,随即笑着说道:“王爷何等人物,自然要多些人侍候,不过殿下身份贵重,与他们自然不同。”   “不同吗?”楚熙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他明白这话听听就好,根本不必放在心上,可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舒服,就好像自己喜爱的东西被人抢走一样。   整理好衣冠,楚熙便在福禄的搀扶下出了门,看着周围的环境,不禁赞叹道:“这院子的景致不错。”   “这是除王爷的朝晖园外,王府中最大最好的院子,景致自然好。现在是初秋,再过些日子,院子里的梅花开了,那才叫美!”   楚熙的眼睛闪了闪,试探地问道:“是王妃所住的院子?”   福禄犹豫片刻,道:“王府初建时,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出来院子,来到了后花园,楚熙看向不远处的亭子,见一名男子正坐在里面赏景,道:“那位公子是?”   福禄看了看,道:“回殿下,那是怜公子。”   “公子?”楚熙下意识问道:“是王爷的人?”   福禄如实答道:“是,王爷最宠爱的公子之一。”   楚熙顿住脚步,仔细打量着宫怜,虽然隔得有些远,看不清样貌,但从其身形以及气质上可以判断,他定是个极其出众的男子,佯装好奇地问道:“这位怜公子是什么身份?”   宫怜如今的身份实在不好说,但楚熙问又不好不答,福禄只能说道:“在这王府里不论外面的身份,只看王爷对他是否喜欢。”   楚熙转头看了福禄一眼,以为这是在提醒他,不要觉得自己身份尊贵,便能在王府立足。   在楚熙打量宫怜时,宫怜也看到了楚熙,尤其是在阳光的照耀下,那如水般流动的浮云锦,忍不住出声问道:“那位公子看着有些眼生,是王府的客人吗?”   三喜看了一眼,道:“回公子,那是楚国七皇子,今儿刚被王爷接进府。”   “楚国七皇子?”宫怜愣了愣,随即问道:“他不是该在四方馆吗,为何会来王府?”   “公子有所不知,楚国这次的联姻对象便是七皇子。”   “皇子联姻?”宫怜眉头轻蹙,心里一阵发酸,接着问道:“那王爷是要迎娶王妃了吗?”   三喜摇摇头,道:“这个奴才不知。”   宫怜见楚熙头上缠着的绷带,道:“他的头好似受了伤?”   “王爷抱七皇子回来时,他便昏迷不醒,据说是被人打的。”   “王爷抱他回来的……”宫怜收回视线,垂下了眸子,道:“他是皇子,怎会被人打?”   “这个奴才不知。”   宫怜看了看三喜,又转头看向面前的池塘,轻声问道:“王爷有多久没在后院过夜了?”   三喜摇摇头,道:“自奴才出宫,王爷便一直在前院歇息。”   “是厌了吗?”   宫怜的声音很轻,好似在问他,又好似在问自己。   三喜正犹豫着该如何回答,便见宫怜站了起来,“快到晚膳的时辰了,去厨房看看。”   看着宫怜的背影,三喜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忍不住劝道:“公子,王爷对您不同。”   宫怜闻言顿住脚步,转头看他,道:“有何不同?”   三喜忍不住为司华遥说话,“王爷对公子如何,公子心里应该清楚,就好似公子受伤那日,是王爷亲手为公子止的血,也是王爷亲手给您喂的水,奴才还从未见过王爷对哪个公子如此上心。”   宫怜自然清楚,也正因如此,他的心彻底沦陷,竟爱上了这个往日里憎恨的人。   宫怜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为何还要让我离开呢?”   “王爷这么做是真心为公子打算。”   宫怜心中突然有些紧张,“如何讲?”   “王爷欣赏公子才华,心知公子不想留在王府后院,便想还公子自由,让公子一展才华完成夙愿。若王爷对公子不上心,又怎会如此?”三喜是真心这么以为。   宫怜闻言心中难免欣喜,可一想到被接进府的楚熙,又忍不住发酸,道:“若我离开,久不能见,王爷可还会记得我?”   “公子,奴才跟你说说心里话。”三喜看得出,宫怜对司华遥是真心,索性就多说几句,“王爷后院里的人不会少,与其以色侍人,不如让王爷看到公子的才华,在政事上对王爷有所帮助,这样王爷对公子才会另眼相待。”   宫怜闻言一阵怔忪,没想到三喜竟会对他说这些,他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让他从茫然中省悟,心中终于做了决定。   “谢谢!”宫怜感激地看着他,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公子言重,奴才不敢当。”见他如此,三喜也跟着高兴。   “走吧,去厨房,在走之前总要为王爷做些什么。”   “是,公子。”   楚熙看着宫怜离开的方向,道:“那边是什么去处?”   福禄瞧了瞧,道:“怜公子应是去厨房,这几日他总会亲手给王爷做些吃的。”   楚熙点点头,抬脚继续往前走,在福禄的指印下,很快便来到了书房门口。   春海和洪阳都在门口守着,福禄见状连忙上前行礼,道:“福禄见过两位公公。”   两人应声,相继来到楚熙身边,行礼道:“奴才参见殿下。”   “两位公公不必多礼。”楚熙有些受宠若惊,慌忙伸手去扶。   “谢殿下。”春海和洪阳默契地后退一步,让开了楚熙的手。   楚熙愣了愣,怯怯地收回手,道:“不知王爷可在里面?”   “回殿下,王爷正在处理公务。”   “劳烦公公通禀一声,我想见王爷。”   “殿下稍待,奴才这就去。”   春海回到门前,扬声说道:“王爷,七皇子殿下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里面传来司华遥的回应。   春海将房门推开,转头看向楚熙,道:“殿下请。”   楚熙点点头,迈过门槛进了门,司华遥正坐在窗前看着奏折,夕阳照在他的侧脸,镀上了橘色的光,让他原本张扬的美变得柔和、温暖。楚熙的心狠狠为之颤动,不自觉地伸手捂住了胸口。   司华遥抬头看向楚熙,道:“你的伤如何?可好些?”   楚熙回了神,慌忙移开视线,道:“熙儿见过王爷。”   “不用多礼。”司华遥起身,道:“随本王到那边坐吧。”   “谢王爷。”楚熙看着司华遥从身边走过,鼻间飘过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在百花山、在四方馆都曾闻到过,很淡很淡的香味。   待两人各自落座,春海为两人上了茶,随后便退出门外。   “你头上有伤,该卧床静养,过来寻本王可是有事?”   “熙儿是过来感谢王爷救命之恩的。”楚熙说着站了起来,朝着司华遥行了一礼。   司华遥没有躲,受了他的礼,道:“你不怪本王自作主张,将你接进王府?”   楚熙愣了愣,随即说道:“自然不怪。若不是王爷,熙儿怕是要死在乱棍之下了。”   每每看如幼猫一样脆弱无助的楚熙,总会激起司华遥的表演欲,道:“你可知本王将你接进摄政王府意味着什么?”   楚熙的脸红了起来,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道:“熙儿知道。”   表情自然,看不出丝毫表演的痕迹,真正是浑然天成!   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道:“哦?那你说来听听。”   “熙儿这次来赵国是为联姻,被王爷带进府……便意味着熙儿是王爷的人了。”   楚熙的头越垂越低,脸色也越来越红,甚至连脖子都变成了粉色,看得司华遥忍不住赞叹。   “除了这个,还意味着你没了继承皇位的可能,你可想到?”   楚熙两只手下意识地捏着,道:“就算没有王爷,熙儿也不可能继承皇位,熙儿在他们眼中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若不是王爷不近女色,熙儿怕是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楚熙低垂着头,司华遥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其中的黯然,还有那么一丝掩藏得很好的怨恨。   司华遥无法判断他这番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只能慢慢盯着,有个这样的人在身边确实危险,不过这种势均力敌较量的感觉,也激发了司华遥的好胜心。   “别怕,以后有本王护着你,你就安心在王府住着。”   “谢王爷。”楚熙抬头看向司华遥,道:“王爷,熙儿想用原来的内侍,不知可否?”   “是那个你护着的内侍?”   楚熙忙不迭地点头,道:“是,他叫旺财,从小就跟着熙儿。”   “自然可以。你们自小一起长大,对彼此十分了解,由他照顾再好不过。不过他一人侍候实在不妥,故本王又派了福禄过去。”   楚熙嘴角扬起略带羞涩的笑,道:“熙儿谢王爷恩典。”   司华遥温柔地笑了笑,道:“若无他事,你便回去歇着吧,本王还有政务要处理。”   楚熙闻言连忙起身,眼前却突然一黑,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司华遥下意识伸手一拉他的手臂,随即抱住了他的身子。   楚熙本能地闭上眼睛,强忍着晕眩感,待恢复正常后,才红着脸说道:“谢王爷。”   司华遥见他这副模样,便知定是脑震荡所致,忍不住叮嘱道:“你伤了头,定要注意动作不要太大,回去好生躺着,待彻底不晕了再下床。”   温柔的呼吸吹在耳畔,楚熙忍不住心跳加速,脸色越来越红,“好,熙儿听王爷的。”   司华遥眉头微蹙,随即松了手,道:“来人,扶七皇子回去歇着。”   福禄从外面走了进来,行礼道:“奴才福禄参见王爷。”   司华遥随口说道:“好生侍候着,别让他受了委屈。”   “是,奴才定尽心侍候殿下。”   “去吧,扶他回去歇着。”司华遥转头看向楚熙,温声说道:“若是想吃什么,想喝什么,便吩咐厨房准备着。”   楚熙乖巧应声,道:“谢王爷。”   福禄上前扶住了楚熙,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书房。   四方馆,当楚仪再次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相较于之前的激动,他已冷静许多,却依旧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   “去叫章辙,本王要亲自问问他。”   孙福不敢怠慢,连忙去叫了章辙。   章辙来到床前,行礼道:“下官参见王爷。”   楚仪直接问道:“本王的腿是否彻底没了办法?”   “回王爷,下官已经尽力。”   “你再好好想想!只要能让本王恢复正常,无论什么办法都行。”楚仪神情激动地看着章辙。   章辙沉吟片刻,道:“王爷,下官已未能为力。”   “不,你有办法,对不对?”这微微的停顿,让楚仪以为有了希望,道:“你快说,只要能治好本王的腿,你想要什么,本王都给!”   “下官没有办法,还请王爷恕罪。”   “章辙,你是太医,常年在宫中行走,应该明白若本王当真不良于行,意味着什么。”楚仪的神情变得狰狞,道:“本王若是毁了,也定会拖着你们下地狱,你懂吗?” 第38章   素来以温文尔雅著称的楚仪, 此时像是即将堕入地狱的恶魔,恶狠狠地盯着章辙。   “若本王完了,本王会拖着你们统统下地狱!”   章辙依旧平静地看着他, 就好似没听懂他话中的威胁,道:“王爷恕罪, 下官无能为力。”   “章辙, 你不怕死, 你的家人呢,你忍心他们因你惨死?”   章辙的平静被打破,瞳孔骤然紧缩, 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道:“下官的家人都没了。”   “你……”楚仪眉头皱紧,道:“怎么可能, 你的妻儿呢?”   “都死了。”章辙的眼睛犹如一潭死水。   没了能威胁他的人,楚仪又开始利诱, 道:“章辙, 就算本王求你,无论你想要什么, 本王都给你, 只要你能治好本王的腿。”   “王爷恕罪, 下官无能为力。”章辙依旧是那句话。   楚仪面色阴沉地看着他, 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恨不能将他一刀砍死,可自己的未来掌握在他手上,即便再气愤, 也只能投鼠忌器。   “章辙,人生在世总有所求, 你现在没有,不一定将来也没有。你清楚本王的能力,若无意外,楚国的下一任皇帝便是本王,到那时你想要什么,本王都会倾尽全力去帮你。”   章辙沉默地看着楚仪,楚仪与他对视,忐忑地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章辙方才出声说道:“王爷恕罪,下官无能为力。”   楚仪心中恼怒,却强忍着不让自己发火,道:“本王给你时间考虑,只要你肯帮本王,本王的承诺便长期有效。”   “下官告退。”章辙躬身行礼,随即转身离开。   看着章辙离开的背影,楚仪怒火中烧,拿起旁边的茶杯,恶狠狠地掼在地上,等着吧,终有一日,他会将这些胆敢忤逆他的人,统统斩杀殆尽!   第二天清早,休息了两日的司华遥去上了早朝,当他看向赵韩青时,被他裹满纱布的手吸引,想到昨天的那盅梨汤,心情顿时有些复杂,不过是煮一碗梨汤,就能把手伤成这样,这要放在现代,绝对的厨房杀手。   今日早朝的主题是秋闱的事,六部皆举荐司华遥为主考官,司华遥听后一个头两个大,平日里看奏折已经够累了,再让他看那些之乎者也的文章,还不如杀了他,于是便开始借题发挥。   “事事都由本王来做,那朝廷养你们有何用?”   殿中大臣纷纷跪倒在地,扬声说道:“臣等惶恐!”   “本王给你们一日,明日早朝给本王一份秋闱监考的名单,否则……”   司华遥话没说完,但他们清楚会是怎样的后果,这就是威胁的最高境界。   “是,臣等遵命。”头上悬着的刀,已经贴近了脖子,他们可不敢有反对意见。   看着如鹌鹑般缩着脑袋的大臣,司华遥冷声说道:“退朝。”   “退朝!”德辉随之扬声唱道。   殿中众臣齐声说道:“恭送皇上、王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华遥看了赵韩青一眼,随即起身,走出奉天殿。   赵韩青紧随其后,待来到小隔间,出声叫道:“王爷留步。”   司华遥转身看向赵韩青,道:“皇上有事?”   赵韩青直截了当地问道:“听闻王爷昨日去了四方馆,将楚国七皇子接去了王府?”   司华遥挑挑眉,道:“皇上是如何得知?”   “昨日晚膳时,明羽来找朕,说了此事,不知可为真?”   四方馆的事很快便传遍了京都,赵明羽收到消息后,本想去摄政王府一探究竟,可想到司华遥对他的态度,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距离上次他和司南遥欢好已有数月,这期间无论他怎么勾引,司华遥都无动于衷,甚至以政务繁忙为由不见他。若再因此惹司华遥不悦,那他将彻底被厌弃,他不能冒这个险,所以便进宫去找赵韩青商量对策,赵韩青由此得知了四方馆的事。   司华遥点点头,道:“没错,本王确实把楚熙带回了王府。”   “王爷曾说不想联姻,为何又将楚熙带回王府?”赵韩青不自觉地带了几分质问的口气。   “本王想接便接了,此事皇上无需过问。”   赵韩青眉头皱紧,“王爷可知接楚熙回摄政王府,意味着赵楚两国联姻已成定局?”   “本王知道,不过那又如何?”与赵韩青的激动相比,司华遥显得十分淡定。   赵韩青见状心中的不悦更甚,不过现在在谈正事,他要尽量克制情绪,道:“那王爷的意思是联合楚国对付齐国?”   “人,本王收了,至于是否办事,还要看本王心情。更何况本王又没说不与齐国联姻。”司华遥神情自若地说着不要脸的话。   赵韩青一愣,漂亮的凤眼不自觉地睁大,不敢自信地看着他,道:“王爷还想向齐国要一个皇子不成?”   “有何不可?”司华遥微微勾起唇角,道:“楚皇膝下有七子,长子、次子、四子皆未能成年,独留下三子楚仪、五子楚真、六子楚宁、七子楚熙。现今楚仪的腿废了,从储君的名单中剔除。而楚熙又被本王收进王府,没了继承皇位的资格。那楚国皇子便只剩下楚真和楚宁,楚真不务正业,只知吃喝玩乐。楚宁虽有文采斐然,却是个书呆子。无论他们哪个继承皇位,对我们赵国都无威胁。”   “楚熙胆小怯弱,又是宫女所生,就算他能继承皇位,也对赵国构不成威胁,王爷为何要将他接近王府?”   司华遥沉默了片刻,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眼见都未必为实,皇上又怎能确定传言为真?”   赵韩青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王爷的意思是楚熙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本王只是提醒皇上,做事要面面俱到,不能感情用事。”   赵韩青心里一紧,当他听到司华遥亲自将楚熙抱出四方馆时,心里既气愤又委屈,他辛辛苦苦给司华遥熬梨汤,司华遥却和别人卿卿我我,实在让他难以忍受,若不是德辉拦着,他昨夜便去摄政王府了。   赵韩青深吸一口气,道:“那王爷可知朕为何会如此?”   在看到赵韩青满手伤痕时,司华遥便明白了他的心思,真是既震惊又无奈,他没想到赵韩青竟真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那是因为皇上病了。”司华遥不能任其再发展下去,必须将他的这个念头扼杀在摇篮里。   赵韩青闻言不禁一阵怔忪,随即问道:“王爷这是何意?”   “皇上本应高高在上,却被本王囚禁玩弄,犹如奴隶一般过活,皇上对本王只能有恨,若有其他情绪,那便是病。”   虽然赵韩青爱上自己,会是他化解两人矛盾的契机,但司华遥不想利用赵韩青的感情,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和司南遥一样。   至于楚熙,司华遥只是将他留在身边,并未想过和他发生感情,也不会对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更何况楚熙接近他,也是目的不纯,两人不过是相互利用,这样他便不会有心理负担。   赵韩青早就察觉自己的异样,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即便是病,那也是王爷所致,王爷是否该负责到底?”   司华遥凉薄地笑了笑,道:“皇上是否忘了,真正有话语权的是本王,你不过是笼中鸟、池中鱼,病了的下场就是被丢弃,若皇上不想像废物一般,最好不要继续病下去,乖乖地陪本王把游戏继续下去。”   听着司华遥的话,赵韩青的心一揪一揪的疼,漂亮的凤眼难过地看着他,问道:“我不懂为何偏偏是我?为何偏偏对我那么绝情?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看着他眼中闪烁着泪光,司华遥心里也不是滋味,他不是心理医生,不明白该怎么去救治,只能选择最笨的办法,让他讨厌,让他憎恨,或许能治好他的病,只是这样想要化解两人的仇怨,只会难上加难。   “因为你是皇上,而本王不想居于人下。”   走一步看一步吧。司华遥在心里劝慰自己。   “那你直接夺去皇位便好,为何还要折磨我?又为何在我绝望时,给我希望?”   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落入那厚重的龙袍中。   司华遥狠心说道:“本王腻了你的身子,又不想轻易放过你,自然要想个好玩的游戏,让你陪本王继续下去,否则你就只能像个废物一样被丢弃。”   “好玩的游戏?”赵韩青死死揪着胸口的衣服,心疼得他不自觉地大口喘息,“若不想放过我,为何还要管我?我病死了,岂不更好?”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忍,继续在赵韩青心里捅刀子,不耐烦地说道:“你病死了,本王还要再寻一个,太麻烦。”   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短短时间衣领已被打湿,赵韩青的心疼到窒息,脑袋一阵空白,扶着桌子蹲了下来,眼睛却始终看着司华遥。   司华遥见他脸色泛青,就连嘴唇也变了颜色,不禁心头一惊,连忙蹲下身查看他的状况。   赵韩青呆呆地看着他,明明听到他在说话,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能从他的神色中看出担忧和不忍。   身子不受控制地倒下去,下一刻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司华遥再一次地将他抱进怀里。看着他焦急的神色,赵韩青突然勾起了唇角,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念头,他不是言语中那般无情,他是在意他的。   徐超背着药箱跟着春海,急匆匆地走进乾坤殿,来到近前行礼道:“微臣参见王爷。”   司华遥挥挥手,“不必多礼,快去给皇上瞧瞧。”   “是,王爷。”   徐超不敢耽搁,连忙来到床前,给赵韩青把脉。   司华遥看着昏迷不醒的赵韩青,心里焦急万分,若他死了,一切又要重新开始,他可不想重来一遍。   “原剧中也没说他有心脏病啊。”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徐超才算起了身,眉头紧锁,似有为难之处。   司华遥见状出声问道:“皇上是怎么回事?你直说便可。”   徐超回神,忙答道:“回王爷,皇上的症状像是患了心疾,可过往并无此症状出现,也或许是气急攻心所致,臣暂时不敢确定。”   “气急攻心?”想想之前自己说的话,司华遥顿时有些心虚,道:“未免皇上病情加重,你便在乾坤宫守着。”   徐超犹豫片刻,道:“王爷,若皇上患了心疾,那可是生死攸关之事,臣却不能断定,能否让楚国的章太医过来会诊?”   “楚国的太医?”司华遥眉头皱紧,道:“赵国的太医院没人了,要用别国的太医?”   徐超心里一惊,连忙跪倒在地,道:“王爷息怒,章太医的医术享誉三国,不仅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还著有医书,微臣自愧不如,故而想让章太医过来给皇上诊治。”   “皇上的身体状况是机密,怎能轻易让别国知晓?偌大的太医院,几十上百号人,若还抵不过一个,那要你们何用?”   徐超光想着治病,却忘了政治厉害关系,不禁生出一身冷汗,道:“王爷息怒,微臣知罪。”   司华遥冷声说道:“看来是本王近段时间太过仁慈,让你们忘了本分,若你们不能治好皇上的病,本王让你们统统去陪葬。”   “是,王爷。”司华遥的话让徐超心里发寒,冷汗不停地往外冒,已经湿透了衣衫,黏腻地贴在身上,他却不敢动弹半分。   司华遥又看了一眼赵韩青,转身离开乾坤殿。   “王爷。”   虚弱的声音让司华遥顿住脚步,犹豫了一瞬,还是转过身去。   赵韩青虚弱地撑起身子,扫了一眼众人,道:“你们都出去。”   殿中众人都没动,而是等待司华遥发话。   司华遥看向赵韩青,却站在原地没动,道:“皇上病了,现在只需好生养病,朝中事务本王来处理。”   “朕是心病,若解不开,活不了多久,王爷该清楚才是。”   司华遥眉头微蹙,道:“你们都下去。”   众人如蒙大赦,慌忙退出殿外,包括高怀在内。他抬头看了一眼赵韩青,随即移开视线,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门被关上,司华遥出声说道:“皇上想说什么?”   “昨日的梨汤味道确实重了些,王爷不爱喝,也是应该的。以后我定会注意,尝好了味道再给王爷送去。”   “皇上是否将本王的话当成耳旁风?”司华遥心中颇为无奈,依旧冷言冷语:“若皇上不想继续游戏,那本王便换人。”   赵韩青凤眼微红,道:“王爷,你分明对我十分关切,为何要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皇上可是忘了你是赵氏皇族,不思怎样将权势夺回,偏偏与本王纠缠不清,皇上可对得起列祖列宗?”   赵韩青神情一僵,司华遥的话正戳中他的痛处,脸上浮现痛苦之色,道:“我为何会变成这样,王爷不是心知肚明吗?”   看着赵韩青含泪的双眼,司华遥心里不是滋味,他本就不是心肠狠的人,说那些戳人心窝子的话,只是不想赵韩青越陷越深。他不是司南遥,与赵韩青没有私人恩怨,不想他因为自己在痛苦中煎熬,只是他好像处理不了这种一团乱麻的关系。   “本王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要么乖乖继续游戏,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要么本王换人,让赵明羽做皇帝。明日本王会叫人来听信儿,如何选择,你自己好生斟酌。”   司华遥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乾坤殿。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赵韩青的眼睛明灭不定,过了许久才收回视线,重新躺倒在床上,小声呢喃道:“所以只有拥有了权势,才能得到你吗?”   坐上车辇,司华遥不由无奈苦笑,自从他穿来这里,好似没给过赵韩青好脸色,怎么就突然爱上了他呢?   “司南遥,你个王八蛋,自己搞得烂摊子,凭什么让我收拾!”   司华遥忍不住开骂,每日的朝政已让他忙得不可开交,还要帮司南遥善后感情问题,简直是想要他的命。   “吁!”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春海看向拦马车的人,连忙上前行礼,道:“奴才参见翼王。”   “得,又来一个。”司华遥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遥哥哥,羽儿来了。”   赵明羽没搭理春海,而是径直走到马车前,抬脚就想上,被洪阳拦了下来。   “王爷且慢。”   赵明羽小脸一寒,道:“放肆!本王的路,你也敢拦?”   洪阳微微躬了躬身子,道:“职责所在,王爷恕罪。”   “若他再敢胡闹,直接绑上,送去诏狱。”   赵明羽闻言心里顿觉委屈,眼巴巴地看着车门,道:“遥哥哥,羽儿没胡闹,只是好久不见遥哥哥,实在想得很!”   “回府。”司华遥被赵韩青弄得心烦意乱,实在没心情再应付赵明   “是,王爷。”洪阳抬头看向赵明羽,道:“王爷请让路。”   “遥哥哥,你都不想羽儿吗?”赵明羽委屈地红了眼眶。   “王爷得罪了。”未免司华遥发火,洪阳不待他发话,便用身子将赵明羽挡开,马车随即动了起来。   “遥哥哥……”   看着远去的马车,赵明羽又气又委屈,用袖子抹了抹眼泪,翻身上马,一路朝着皇宫奔去。   来到乾坤殿前,赵明羽脚步不停直接进殿,被高怀拦了下来。   “王爷,皇上病了,正在休息,不能打扰。”   “病了?”赵明羽本想发怒,突然听到这话,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道:“什么病?严重吗?”   高怀答道:“太医说是气急攻心,需要精心调养。”   回想方才司华遥说话的语气,以及对他的态度,赵明羽顿时恍然大悟,道:“我说遥哥哥怎么这么大火气,原来是他给气的!”   高怀一听,顿时皱紧了眉头,道:“王爷,皇上才是您的至亲,您怎么能向着外人!”   赵明羽本就是骄纵跋扈的性子,刚才又在司华遥那里受了气,正愁没地儿撒气,高怀直接撞了上来,那还能有好果子吃,被赵明羽一脚踹在了地上,怒斥道:“狗奴才,竟敢跟本王如此说话,真是好大的狗胆!”   高怀被踹了一个跟头,老腰撞在台阶上,疼得他脸都扭曲了。   “老东西,下次再敢跟本王如此说话,本王要了你的狗命!”赵明羽见状冷哼了一声,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赵韩青听到动静,转头看了过去,见是赵明羽,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道:“你怎么来了?”   “方才你可是惹遥哥哥生了气?”   “来人!”赵韩青扬声说道。   门外的高怀被伤了腰,刚被内侍扶起来,根本动弹不了。听到赵韩青的召唤,本能地想要进殿,这一动疼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高怀狠狠地瞪了身边的广福一眼,道:“还不进去,没听到皇上叫人吗?”   广福见状连忙应声,推开殿门走了进去,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把他给朕拖出去!”   不等广福应声,赵明羽率先炸了毛,道:“赵韩青,你敢!”   赵韩青不搭理赵明羽,道:“还不动手,是想抗旨?”   广福不敢再耽搁,慌忙应声出去叫人。   “赵韩青,你别太过分!”   “若不是看在你我是至亲,朕早就杀了你。”   赵明羽被气得脸色涨红,道:“你还想杀我?我告诉你,赵韩青,今日你惹怒王爷,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说不准明儿我就能取代你,到时候皇位是我的,王爷也是我的!”   赵韩青凤眼微眯,冷冷地看着他,道:“你说的没错,只要朕做了至高无上的皇帝,就能拥有一切!”   赵明羽被他说的一头雾水,不等他想明白,便有四名内侍走了进来,来到赵明羽身边。   “王爷得罪了。”   赵明羽见状解下腰间的皮鞭,朝着内侍们便抽了过去。   大殿内顿时人仰马翻,惨叫连连,赵韩青冷眼看着,并没有制止的打算。赵明羽的所作所为,让赵韩青更深刻地认识到权势的重要性,也让他下定了决心。   他要好好地玩这个权利游戏,而且一定要赢,他要赢回自己的尊严,赢回别人的敬畏,赢回他本该掌握的权势,以及那个他爱恨交加的男人。   赵明羽虽然是单枪匹马,到底是学过些拳脚功夫,手上还拿着武器,再加上他身份尊贵,那些内侍不敢真的动手,竟以一敌四,打得那些内侍抱头鼠窜。直到他打累了,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手来。   赵韩青冷眼看着哀嚎的内侍,道:“都退下吧。”   内侍们如蒙大赦,慌忙退出寝殿。   赵韩青淡淡地开口,“气消了?”   赵明羽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你让他们进来,不是真要把我拖出去,而是为了让我消气?”   “你是朕的至亲兄弟,朕怎会对你不利。”   赵明羽一听,心里顿时舒服了,道:“这还差不多。那你到底是因何惹怒了遥哥哥?”   “楚国七皇子楚熙。”   “他?”赵明羽蹙起了眉头,道:“一个宫女生的玩意儿,也不知耍了什么手段,竟让遥哥哥另眼相待。”   “王爷很是宠他,朕不过提了一句,王爷便大发雷霆,朕也只能装病,躲过王爷的怒火。”   赵韩青已彻底改变,如今在他眼中,只有可利用、不可利用两种人,而赵明羽虽然是个草包,却是他目前获得消息的来源,属于有利用价值的棋子。   “瞧你那点出息!”赵明羽对赵韩青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道:“咱们是要和那个外来的贱人争夺王爷的宠爱,而你却惹怒王爷,这不是把王爷往那个贱人面前推吗?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把这事告诉你。”   “这事确实是朕犯了糊涂,做了蠢事。不过也并非没办法对付他。”   “那你说我们该如何做?”赵明羽搬了个凳子,坐到了赵韩青的床边。   “他虽受王爷宠爱,却是别国的皇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道理王爷最是明白……”   赵明羽的眼睛亮了起来,道:“没错,他可是楚国的皇子,怎能对我们赵国一心一意,定是楚国安插在王爷身边的细作。你说我们具体该怎么做?”   “要想对付他,必须要接近他。”赵韩青顿了顿,接着说道:“王爷一般会在书房处理政务,若他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情况下,进入王爷的书房,是否就有窃取机密之嫌?”   赵明羽点点头,道:“可王爷最近对我避而不见,我连王府都进不去,又怎么对付他?” 第39章   “进不去王府?王爷对你向来是宠爱有加, 为何如今你连王府都进不去?”赵韩青明知故问,狠戳赵明羽的痛处。   赵明羽脸色一僵,狡辩道:“还能为何, 定然是受你连累,你说王爷都多久没在宫中留宿了?还有, 听说前段时间, 你竟然还宠幸了宫妃, 你到底想干什么?”   “朕召宫妃是为了王爷。”   赵明羽嗤笑一声,道:“你说这话谁会信?”   “自从娴妃怀孕一事事发后,王爷很长一段时间没在宫中留宿, 朕心里忐忑,便想借这法子引王爷注意,谁曾想王爷根本就不在乎。”   见赵韩青神色黯然, 赵明羽顿时有些心软,道:“所以你并未临幸宫妃?”   那次的事, 赵韩青记忆犹新, 身为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却对女子提不起兴趣, 这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也是从那时起, 他才渐渐发现自己对司华遥心思的转变。   “没有。”   赵明羽叹了口气, 道:“莫不是王爷厌弃了我们?不行,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你快想想,可还有别的办法。”   找行情沉吟了一会儿,道:“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快说!”   “你可知楚肖王被重伤的事?”   赵明羽点点头,道:“这事整个京都都传遍了, 据说遥哥哥和楚肖王一起去爬山,下山时遇到刺客,楚肖王被重伤,抬回了四方馆。你这般问,可是此事另有隐情?”   “楚肖王的腿伤得很重,恐会不良于行。”   “什么?”赵明羽震惊地瞪大眼睛,虽然他不学无术,却也知道不良于行与皇子而言意味着什么,“那他岂不是没了继承皇位的指望?”   赵韩青点点头,道:“我们可以利用这件事做做文章。”   “利用这件事做文章?”赵明羽脑容量不足,不耐烦地说道:“具体怎么做,你直说便可,跟我绕什么弯子。”   “在得知楚仪重伤后,朕曾派徐太医去四方馆,为他诊治。事后,朕曾问过他,楚仪的腿是否真的没了办法,他支支吾吾半天,说并非没有办法,只是过于残忍。”   赵明羽听得一头雾水,却还是忍不住问道:“是何办法?”   “只需将损坏的筋骨剜掉,重新换一副新的便可。”   “找个奴才换便是,这有何难?”   “必须换至亲的筋骨,且只有五成的把握。”   赵明羽愣了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道:“若楚仪知道这个办法,别说五成,就是一成,他也会试。而目前他们在赵国,符合条件的便只有楚婷儿和楚熙,楚婷儿是他亲妹妹,他轻易不会动她,所以他的目标就只剩下楚熙。”   赵韩青笑了笑,道:“只要我们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楚仪自然会想办法对付楚熙,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便可。”   “哈哈,这办法好,就这么办了。”赵明羽笑得合不拢嘴。   “这宫中到处都是王爷的人,朕行动不便,向楚仪透露消息的事,就只能交给你了。”   赵明羽拍了拍胸脯,道:“这事好办,交给我便是。”   赵韩青见状提醒道:“这事没那么简单,你可不能掉以轻心,若是被王爷知道,他定会派人保护楚熙,到时就算楚仪也拿楚熙没办法。”   “既要背着王爷,又要不着痕迹的将消息透露给楚仪,确实有些难。”赵明羽努力想了想,脑袋却一片空白,道:“你什么好办法?”   以赵明羽的智商,赵韩青本就没指望他能想到办法,提点道:“你那可有身手好的人?”   “有啊,母后留给我的影卫,身手都是一顶一的好。”   “母后给你留了影卫?”赵韩青一愣,没想到母后竟暗中给赵明羽培植了力量,她是在防备谁,已经不言而喻。   赵明羽的眼睛闪了闪,清楚自己说露了嘴,不过也并未在意,道:“是啊,母后怕你做了皇帝会六亲不认,就给我留了些保命的东西。”   赵韩青的心就好似被捅了一刀,原来至亲之人也在防备着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道:“你附耳过来。”   赵明羽起身,来到赵韩青身边,毫无防备地低下了头。   赵韩青盯着赵明羽的脖颈,眼神闪烁不定,只要在这里轻轻划一刀,他就会死……   见赵韩青迟迟不出声,赵明羽奇怪地转头去看他,催促道:“发什么呆,你倒是说啊!”   赵韩青回神,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听明白了?”   赵明羽点点头,笑得一脸灿烂,“明白,你就等好消息吧。”   “事不宜迟,你赶紧去办。”   赵明羽没再多说,兴奋地出了寝殿。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赵韩青的眼神越来越冷,他现在才明白,自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能靠的也只有自己。   “这是你们逼我的。”赵韩青小声说道。   摄政王府书房内,春海推门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王爷,宫中传来消息,在我们离开后,翼王随后便进了宫,在皇上的寝殿大闹了一场,甚至还动了手。”   “动手?”司华遥抬头看向春海,道:“他跟谁动了手?”   春海如实答道:“翼王要进殿,高怀拦着不让,被翼王踹了一脚,伤到了腰,估计要养一段时日。后来,翼王进殿,与皇上发生口角,皇上便下令将翼王拖出去,翼王抽出马鞭打了内侍。”   “后来呢?”司华遥微微蹙起眉头。   “后来内侍退出大殿,皇上和翼王独处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翼王才离开寝殿。至于两人说了什么,无人知晓。”   “他们独处了一炷香的时间?”司华遥眉头皱紧,道:“翼王出殿时的神情如何?”   “据说是脚步轻快,心情好似不错。”   司华遥再问:“那皇上呢?”   “皇上事后并未叫人侍候,奴才也不知。”   司华遥皱着眉头思索着,总觉得这件事透着蹊跷,只是问题出在哪儿,他一时半会想不出来。   春海见状出声问道:“王爷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司华遥摇摇头,命令道:“皇上病了,需好生歇着,不许任何人打扰。”   “是,王爷。”春海躬身领命,转身出了书房。   ‘当当当’,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很远,随即又响起打更人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无月的夜里到处一片漆黑,打更人挑着灯笼行走在街道上,突然一阵疾风从头顶吹过,灯笼的火光闪了闪,吓了他一个激灵,连忙挑起灯笼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他害怕地吞了吞口水,两手合十,小声嘀咕道:“各位大神大仙,小的无心冒犯,若是多有冲撞,还请多海涵,多海涵……”   一道黑影在屋顶上穿行,很快便来到了目的地,他伏在房顶仔细观察着四周,确定没有危险后,跳入了院子。   四方馆南院内,楚仪的卧房还在亮着灯,伤口的疼痛让他很难入睡,尤其是想到今后的处境,就更睡不着了。   突然‘啪’的一声,一只飞镖射在了床框上,吓了楚仪一跳,他的腿伤了,若真有人想杀他,连跑都跑不了,只能等死。   他害怕地出声喊道:“谁?快来人!”   门外的孙福听到声音,连忙推门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奴才在,王爷有何吩咐?”   楚仪定了定心神,扫了一眼飞镖上绑着的字条,道:“去看看窗外可有人?”   “是,奴才这就去。”孙福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楚仪伸手将飞镖拔了下来,小心地解下上面的字条,打开一看,不禁心跳加速。   脚步声响起,孙福再度走了进来,道:“回王爷,奴才仔细检查过,窗外没有人。”   “退下吧。”楚仪将字条握紧。   “是,王爷。”   看着孙福走到门口,楚仪突然出声说道:“等等,去叫章辙过来。”   “是,王爷,奴才这就去。”   房门被关上,楚仪再次打开字条,仔细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若这上面写的是真的,那他就还有翻身的可能。可传信的人是谁,有何目的,为何要帮他?还是说这就是个圈套,目的是让他们兄弟相残?他现在已然是个废人,楚熙也不过是个胆小怯弱的废物,谁会花心思算计他们,对方又有什么好处?或者对方是在向他示好,待他继承楚国的皇位,帮他达成什么目的?   楚仪越想越觉得这字条上所写的内容是真的,暗淡的眼睛重新被点燃,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因此倒下,他的未来不该止步于此。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房门被推开,章辙背着药箱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参见王爷。”   楚仪直截了当地问道:“章辙,本王再问你一次,到底有没有办法治好本王的腿?”   章辙低垂着头,道:“下官无能,还请王爷恕罪。”   “章辙,不是没有办法救本王,只是你不愿救本王,只因救人的法子过于残忍,可对?”楚仪死死地盯着章辙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地变化。   章辙下意识地抬头,眉头皱紧,道:“王爷何出此言?”   看着章辙的反应,楚仪已断定那张纸条上所写为真,心中止不住的兴奋,道:“章辙,本王知晓你医者仁心,不忍做这种有违天和的事。但你也要知晓,本王的安危关系着楚国的将来。本王那几个皇弟是什么德行,你在宫中日久,应该也有所了解,该明白若楚国交在他们手上,那便离亡国不远矣。你应该也不希望楚国因此被别国蚕食,被别国瓜分吧。”   个人的利益无法动摇章辙,楚仪便拿国家大义压他。   “下官不知王爷是否误会了什么,王爷的腿确已无法医治。”   楚仪现在已笃定纸条上的内容为真,根本听不进章辙的话,道:“章辙,为了千万百姓牺牲一人,该如何抉择,你应该明白。”   “下官还是那句话,下官无能,治不好王爷的腿。”   章辙见楚仪听不进去,也不再多劝。   自认为已经得到答案的楚仪目的已经达到,就算章辙不肯给他治,他也可以找别人,天下之大,他就不信找不到医术比章辙好的。他相信若父皇知道他的腿有救,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治好他。   “既如此,你退下吧。”   章辙犹豫了片刻,终究没再多说,道:“是,下官告退。”   看着章辙走出卧房,楚仪深吸一口气,好似伤口也没那么疼了,躺在床上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翼王府,一道黑影飞了进去,径直朝着赵明羽所在的院落疾步而去。   赵明羽正坐在书房打盹,被突然地开门声惊醒,就好似受惊的兔子,紧张地四下看着,待看到来人时,长舒了一口气。   “影一参见主子。”   赵明羽揉揉眼睛,漫不经心地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   “主子放心,事情已经办妥。”   “那就好。”赵明羽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终于可以去睡觉了。”   第二日清早,司华遥照常起床,一边吃早饭,一边听春海禀告,“王爷,昨日子时有人私闯四方馆。”   司华遥一听来了兴致,道:“去了南院,还是东院?”   “南院。去的人身手不错,穿着一身夜行衣,在楚肖王的卧房外射了一枚飞镖,随后便离开了。”   “昨夜你没禀告,说明楚仪没事,那就不是刺杀。”司华遥沉吟片刻,接着说道:“既不是刺杀,那就是传递消息,可知他们在传递什么信息?”   “飞镖上绑着字条,咱们的人看不清。楚肖王在看了字条后,便召见了太医章辙,询问章辙是否有办法治好他的腿,威逼利诱都用了,章辙始终说没有办法。后来章辙就离开了,可楚肖王看上去很高兴,这似乎有点蹊跷。”春海将昨日穿回来的消息,详细地说了一遍。   “楚肖王的古怪定然出在那张字条上。”司华遥顿了顿,接着问道:“那个潜入四方馆传递消息的人之后去哪儿了?”   “那人轻功极好,又十分谨慎,东城西城绕了几圈,咱们的人没跟上。”春海答话时眉头微皱。   “他们都跟不上?”司华遥有些惊讶,道:“看来京都还隐藏着高手啊。”   “王爷的意思是那黑衣人是赵国的人?”   “能在京都绕圈,还能将他们甩掉的人,除了轻功要好外,还要无比熟悉京都。除非是别国安插在赵国的细作,长期生活在赵国,对京都了如指掌,否则就只能是赵国人。若是前者,他们应该有固定的传递消息的办法,不至于用这种方式。所以本王更倾向于第二种,那黑衣人是赵国人。既是赵国人,深更半夜去见楚国皇子,这其中定有所图谋,而且偏偏选在这种时候……”   见司华遥在沉思,春海没有打扰,安静的在一边侍候。   “昨日皇上和翼王独处了一炷香的功夫?”   春海被问得一愣,随即应声道:“是。”   司华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时辰差不多了,走吧。”   春海心中虽然很是疑惑,却也没多问,跟着司华遥走了出去。   乘坐车辇一路来到奉天殿,当司华遥走进隔间时,赵韩青已在里面等候,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见司华遥进来,赵韩青站起身,道:“王爷来了。”   司华遥微微蹙眉,道:“皇上身子不适,该卧床休息才是。”   赵韩青笑了笑,道:“多谢王爷关心,朕无碍,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尽快上朝吧。”   司华遥看着赵韩青,敏锐地察觉到今日的他似乎有些不同,不待他深想,赵韩青抬脚便走了出去,他微微一怔,随即跟上。   奉天殿上,司华遥和往常一样做着背景板,看着赵韩青与殿中众臣商议国事。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殿外走进一名内侍,给殿中的内侍传话,紧接着便传到了司华遥的耳里。   “王爷,楚国丞相林秀之在殿外求见。”   赵韩青同样接到了消息,转头看向司华遥,征求他的意见。   见司华遥点头,赵韩青随即说道:“宣。”   赵韩青身旁的德辉扬声唱道:“宣楚国丞相林秀之觐见!”   殿中众臣相互看了看,心中纷纷猜测林秀之觐见的目的。   林秀之听到宣召,整了整衣冠,大步走进奉天殿,来到殿中行礼道:“外臣林秀之参见赵皇陛下,参见摄政王。”   “林相不必多礼。”   “谢陛下。”   “不知林相觐见所为何事?”   林秀之躬身说道:“回陛下,三日前肖王殿下在赵国遭遇刺杀,以致重伤在身卧床不起,外臣觐见是想询问案情进展,好给殿下一个交代。”   赵韩青看向殿中众臣,道:“刑部尚书蒋冲何在?”   蒋冲闻言连忙出列,道:“臣在。”   “百花山刺杀一案可有进展?”   蒋冲沉吟片刻,道:“回皇上,臣仔细查验过被杀的刺客,从他们身上的某些特征,以及携带的兵刃判断,应都是营中军士。随后,臣联合兵部排查营中军士,发现这些人并非赵国军士。”   林秀之眉头微皱,显然是不满意这样的答案,道:“蒋大人说这些杀手不是赵国人,言下之意是说他们是齐楚两国之人?”   “他们身上穿的中衣衣料与我国军士不同,若是林相不信,可去刑部大牢停尸房一观。至于他们是哪国人,这个还需调查。”   事关两国利益,无论赵国君臣关系如何,都会一致对外。   “单是衣料不同,不足为凭。”   “林相言下之意是怀疑是我们赵国派出的杀手?”一直未曾言语的司华遥开了口。   林秀之神情一滞,连忙躬身道:“王爷言重,外臣不敢。”   “回去转告楚仪,本王若想杀他,他早就是一具尸体,何须如此麻烦。”   司华遥说话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却让赵国群臣听得心潮澎湃。   当然,在林秀之听来,司华遥这般说话是极端的傲慢无礼,根本没将他们楚国放在眼里。他心中难免气闷,却不敢多说什么,道:“是,外臣一定把话带到。”   “既如此,那你还在这儿作甚,刺探赵国国情?”   林秀之心中更加气闷,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也只能忍气吞声,道:“外臣告退。”   三两句把人打发走,司华遥扫了一眼殿中众臣,道:“本王不管你们之间谁与谁有仇怨,谁是谁的亲信,或者谁做了多少坏事,谁又多么清正廉洁。本王要你们务必做到一条,在面对敌国时,定要做到一致对外,可懂?”   殿中众臣齐声说道:“是,臣等遵命。”   赵韩青看着司华遥,听着殿中众臣的呼喊,不免心潮澎湃。   早朝很快结束,司华遥离开奉天殿,赵韩青罕见的没有纠缠。司华遥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又有些奇怪,吩咐道:“派人盯着翼王府。”   “是,王爷。”   四方馆南院,林秀之脚步匆匆地走向楚仪的卧房,眉头紧锁,脸色青黑,一看就是不能惹,路过的侍从心惊胆战。   孙福见他过来,连忙上前,行礼道:“奴才参见林相。”   “你去通禀一声,就说本官有要事求见。”   “是,林相稍候。”孙福见他脸色不对,不敢怠慢,重新走到门前,扬声说道:“启禀王爷,林相有事求见。”   “进。”   林秀之进宫之前,事先禀告过楚仪,他知道林秀之的来意。   孙福连忙推开房门,随即退到一边,道:“林相请。”   林秀之抬脚走了进去,来到近前行礼道:“下官参见王爷。”   “林相免礼。”楚仪见他神色不对,问道:“事情进展如何?”   提到这个,林秀之的脸色更黑了,将他进殿后发生的事重复了一遍,尤其是司华遥说话的语气,模仿的那叫一个惟妙惟肖。   “王爷,司华遥实在是目中无人,根本没将楚国放在眼里。”最后他气愤地做了总结。   “赵国势大,如今他又是掌权人,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楚仪心里自然也气闷,但他足够清醒,道:“但他所说不假,若以他的脾性,想要本王的命,根本无需这般麻烦。”   林秀之愣了愣,随即说道:“王爷的意思是刺杀您的不是赵国人?”   楚仪点点头,道:“本王若在赵国出事,与赵国没有半点好处,他们没必要这么做。”   “那依王爷之见,那些刺客是楚国人,还是齐国人?”   “都有可能。”楚仪眉头微蹙,道:“父皇身体不如往年,立储之事迫在眉睫,说不准本王那两个皇弟就有除掉本王的打算。若是在赵国动手,便不会怀疑到他们身上,何乐而不为。齐国嘛,和硕公主的死都在传言是楚国所为,他们有心为和硕公主报仇,也不无可能。”   林秀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王爷更趋向于哪一个?”   楚仪想了想,道:“赵国那边不是说那些刺客身上的衣物有疑吗?劳烦林相亲自去看看,再做判断。”   “是,下官明白。”林秀之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楚仪扬声说道:“去把公主请来。”   “是,王爷。”   没过多大会儿,门口便传来开门声,楚婷儿走了进来,身旁还跟着她的贴身侍女雪兰。   “婷儿见过皇兄。”   楚仪看了看雪兰,道:“让她出去,本王有事与你商议。”   “你去门外侯着。”   “是,奴婢告退。”   房门被关上,楚婷儿径直问道:“皇兄叫婷儿来所为何事?”   “过来坐。”楚仪指了指床边的凳子。   楚婷儿依言坐了下来,道:“皇兄的伤可还疼?”   “疼,怎会不疼。”楚仪看向被白布裹住的左腿,道:“疼,我可以忍,可若是留下残疾,我忍不了。”   楚婷儿了解他的心情,却无能为力,只能劝慰道:“皇兄别急,章辙治不好,不表示别人治不好。以父皇对皇兄的重视,绝不会放弃皇兄,定会遍寻明医为皇兄治病。”   “若是我的腿有法子治,婷儿是否肯帮我?”   楚婷儿被问得一怔,随即说道:“婷儿与皇兄是亲兄妹,一荣皆荣一损皆损,若是能治好皇兄的腿,婷儿自然会拼尽全力。”   楚仪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从袖袋里掏出字条,递给了楚婷儿,道:“你看看这个。”   楚婷儿疑惑地接过字条,打开一看,不禁瞪大了眼睛,随即看向楚仪,道:“皇兄,这字条是谁给你的?”   “昨日夜间有人射进来一枚飞镖,飞镖上绑着这张字条。”   “这么说皇兄也不知对方是谁。”   楚仪摇摇头,道:“但我确定字条上的内容是真的。”   “那皇兄打算怎么做?” 第40章   “皇兄打算怎么做?”   “想要治好我的腿, 就必须用到楚熙,可他如今在摄政王府,以司华遥对他的宠爱, 若他出事,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们还需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没想到那个废物还有用处, 若早知如此, 婷儿便不会对他动手,如今想见他都是麻烦事。”楚婷儿不禁一阵懊恼。   “如今要做的,就是先缓和与楚熙的关系, 让他对我们卸下防备,这样我们行事才能更方便。我行动不便,这件事就只能交给你来做。”   “皇兄的意思是让婷儿去摄政王府?”一想到那日司华遥看她的眼神, 楚婷儿心里就发憷。   楚仪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道:“为今之计, 也只能委屈你了, 待日后皇兄坐上皇位,定让婷儿尊享荣华。”   “皇兄说的哪里话, 只要能治好你的腿, 婷儿什么都愿意做。不就是与楚熙交好嘛, 这个交给婷儿便是。”   楚婷儿清楚楚仪登上皇位, 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 自然是满口答应。   楚仪满意地扬起微笑,道:“那就辛苦婷儿了。”   转眼过去三日,赵韩青意外地配合, 没再纠缠司华遥,就算有事, 也只在小隔间商谈,随后两人便各回各   司华遥有些奇怪,心中嘀咕难道是他弄错了,赵韩青并非患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而是想用这种方法试探自己对他的态度,从而进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以便他放手发展自己的势力?   虽然有些担心,但相较于感情方面的纠缠,这种较量司华遥还是能接受的,这纯粹是男人的好胜心作祟。   早朝后,司华遥刚回到王府,齐均便上门拜见。   看着面容憔悴的齐均,司华遥挑了挑眉,道:“高阳王这脸色……夜夜笙歌虽好,也要适当照顾一下身子。”   齐均神情一怔,苦笑着说道:“王爷玩笑了,皇妹遇害不久,小王哪有心思想这事。”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高阳王登门所为何事?”   齐均抬眼看了看春海,道:“王爷可否屏退左右?”   司华遥摆摆手,春海便躬身退了出去。   “高阳王现下可以说了。”   齐均直接说道:“前几日华素来见王爷,可是说了什么?”   华素上门已过去五六日,齐均今日才来问询,这有点说不去。   “高阳王理应清楚才是。”司华遥将问题又抛了回去。   高层会面,在说正事之前,总要你来我往的试探、套话,以确定攻略的方向,得到信息多的一方往往占据上风,多年在娱乐圈的交集,让司华遥深谙这一点。   “王爷说笑了,小王又不在场,又怎知你们聊了什么。”齐均是皇宫里长大的,就算不大精明,也懂得这些交际的奥秘。   司华遥挑了挑眉,道:“高阳王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和硕公主遇害才几日,当日发生的事,高阳王便不记得了?”   “小王自然记得。”齐均明白司华遥不好对付,若想在他这里占便宜很难,索性不再挣扎,道:“王爷,华素欺君罔上,结局已定,您想怎么发落,父皇那边都没有异议。”   “齐皇明事理,本王佩服。”司华遥不怎么诚心地恭维了一句。   司华遥说话滴水不漏,齐均心里着急,直接亮明底牌,道:“王爷,华素自知必死,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他做的事仅是他个人所为,与齐国没有任何关系。”   司华遥明知故问,“高阳王这是何意,本王怎么有些没听懂。”   “小王不该在王爷面前卖弄,还请王爷恕罪。”   不过几句话,齐均便认了输,他真的不想和司华遥耍心机,实在是太累。   司华遥勾唇一笑,道:“高阳王误会了,本王确实没听懂,若是高阳王不介意,不妨为本王解解惑。”   还真是一点装傻的机会都不给他,齐均索性把话挑明,道:“王爷,百花山遇刺一事,小王其实早有耳闻,本想来探望王爷,奈何俗事缠身。后来听闻刺客都是营中军士,小王便心生忐忑,唯恐是华素对和硕的死心生怨恨,所犯下的滔天大祸,便想派人前往打探,只是刑部衙门又岂是说进便能进的,思索再三,小王还是决定来王府请教王爷。”   司华遥见齐均把话挑明,明白这场对话的主动权将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道:“以高阳王之见,百花山行刺一事,有几成是华素所为?”   “小王实在不知,所以才来请教王爷,还请王爷不吝赐教。”华素那边做的滴水不漏,他要是能确定,也不会来这儿和司华遥来回试探。   “若此事当真是华素所为,高阳王打算如何做?”   齐均心里‘咯噔’一声,司华遥问出这个问题,就相当于默认了华素便是这场刺杀的主谋。   齐均彻底坐不住了,起身说道:“王爷明鉴,这场刺杀小王完全不知情,全是华素一人所为。若真是他做的,要杀要剐,全凭王爷,齐国概不过问。”   司华遥淡淡地笑了笑,道:“华素是齐国大将,所用的杀手又是齐国的军士,你说这与齐国没关系,是否有些牵强。”   “王爷,和硕遇害那日,您也看到了,华素根本没将小王看在眼里,他手下的兵丁甚至不听小王的命令,此事小王确实不知情,还请王爷明鉴。”齐均躬身行礼。   司华遥点点头,道:“就算本王相信,楚国那边也定然不信。此次刺杀,楚肖王重伤,或将不良于行,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身为皇室成员,齐均自然清楚不良于行所带来的后果,道:“小王明白,还请王爷从中斡旋,化解两国恩怨。”   司华遥脸上浮现为难之色,道:“不良于行对于皇子来说意味着什么,高阳王应该清楚,怕是不好办啊。”   这本是司华遥的设计,他巴不得两国打起来,又怎么可能从中调和。   齐均忙说道:“只要王爷肯出手相助,小王自会备上厚礼。”   “高阳王消息灵通,应该清楚本王刚接小美人进府,若此时偏袒齐国,那岂不是让小美人寒心。”   齐均闻言本能地盯着司华遥看,在他心里这世间最美的人就在眼前,不过很快他便回了神,“王爷,齐国最不缺的便是美人,只要王爷开口,想要什么样的,小王都给王爷寻来。”   “美人多是多,得招本王喜欢才成。”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此事牵涉甚大,高阳王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怕是不可能。更何况此次刺杀本王也伤了元气。”   “此事竟伤及王爷?”齐均脸色阴沉下来,本以为只是伤了楚仪,没想到司华遥也受了内伤,简直是雪上加霜,恼怒道:“小王这就把华素绑来,任由王爷发落!”   “虽然本王不好插手此事,却也不想看着高阳王陷入两难之境。”有便宜不占,那不是司南遥的行事作风,于是司华遥抛下了鱼饵,等着齐均上钩。   馀一稀一郑一璃……   齐均眼睛一亮,忙说道:“还请王爷明示。”   “和硕公主之死是楚国所为,这事你我心知肚明,却因没有证据,而不能有所作为,这也是华素铤而走险之缘由。”司华遥点到为止。   齐均微微蹙眉,随即说道:“王爷的意思是即便他们明知此事是华素所为,只要没有证据,他们就不能对我们发难?”   司华遥微微点了点头,“高阳王还需做足了姿态。”   “那证据……”   司华遥没有说话,给了齐均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齐均见状长出一口气,感激地说道:“王爷大恩,小王铭记。”   避免出现猪队友的情况,司华遥提点道:“高阳王今日来此,是为和硕公主遇害一事,别无他事。”   “小王明白。”齐均看着司华遥,此人不仅拥有绝世的容貌,还有超凡的智慧,实在是天下无双,不得不让人敬畏。   目的达成,齐均轻松了许多,和司华遥又闲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送走齐均,司华遥刚想回书房处理奏折,春海快步走了进来。   “王爷,楚国三公主、丞相林秀之求见。”   司华遥闻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看来齐楚两国的嫌隙是越来越深了。”   春海笑着说道:“这与我们赵国而言是好事。”   “没错,这水是越浑越好。”司华遥又坐了回去,道:“好戏开场,本王可不能错过,让他们进来吧。”   “是,王爷。”   洪阳进来换了杯茶,刚想离开,却被司华遥叫住。   “七皇子这几日都去了何处?”   “回王爷,殿下这几日一直待在院子里,并未出去过。”   司华遥有些惊讶,道:“只在院子里呆着?”   “是,从未出过院子。”洪阳点点头,给了肯定的答案。   “那他在院子里都做些什么?”司华遥有些好奇。   “头两日只在床上看书。后几日,早膳后,在院子里转几圈,随后去书房看书;午膳后,午休一个时辰,然后去书房习字;晚膳后,依旧是看书,约莫看一个时辰,便熄灯休息。”   听洪阳说完,司华遥更添了几分兴趣,“都看得什么书?”   “看得书很杂,有《四书五经》,还有一些杂学。”   司华遥还想再问,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话。   春海进来通禀,“王爷,三公主和林相已在门外候着。”   “让他们进来。”   话音落下,楚婷儿和林秀之相继走了进来,来到近前,齐齐行礼道:“婷儿(外臣)见过王爷。”   司华遥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道:“免礼,坐吧。”   “多谢王爷。”两人相继坐在了下首。   春海招呼内侍给两人上了茶,随后便退出了门外。   “不知三公主和林相上门所为何事?”   楚婷儿看了一眼林秀之,笑着说道:“自从我们来到京都,还未登门拜访,实在说不过去,特此登门,拜见王爷。”   “今日刚好本王有空而已,公主实在不必如此。”   司华遥这话的意思是在说,你能进来,是因为刚好我有空,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司华遥对楚婷儿的态度,可以说是十分不待见,他的本意就是要让他们误会,他是因为楚熙才对他们如此态度。   楚婷儿脸上的笑意一僵,不过很快便调整了情绪,道:“王爷说的是。婷儿这次来一是为了拜访,二是为前几日的事道歉,那日婷儿做的确实有些过分,不该那般对七皇弟。”   司华遥敷衍了应了一声,道:“若无其他事,公主可以回去了,本王还有公务要忙。”   如此直白的撵人,让楚婷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林秀之见状出声解围道:“王爷,外臣来此是为百花山刺杀一事。”   司华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百花山刺杀一事还在调查,暂时没有结果。”   林秀之此来的目的是问及百花山刺杀一事,为楚国争取利益,自然不会被司华遥一句话打发,道:“外臣前日去了贵国刑部,在停尸房中看到了那些杀手的尸首,发现他们其中有几人十分眼熟,外臣曾在四方馆见过,应是齐国军士。”   “天下长相相似之人不知凡几,林相一句长得相似,就断定他们是齐国军士,是否草率了些?”司华遥摩挲着手上的扳指,看都未看林秀之一眼,明着告诉对方‘我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王爷,若只一人相似,或许是外臣认错了,可接连数人都是熟面孔,这怕不是巧合了吧。”林秀之心中气闷,却又无可奈何,甚至不能表现出丝毫愤怒之色,实在是憋屈。   “呵。”司华遥嗤笑一声,道:“楚国的律法,本王不甚了解,但在我们赵国没有实证不能定罪,若林相有证据,本王便下令抓人,若没有,便不要浪费功夫。本王不会因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便下令抓人。”   林秀之神情一滞,他现在深刻体会到了楚婷儿的尴尬心情。   “看来林相没有实证,那便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司华遥起身说道:“来人,送客。”   眼看着司华遥要走,楚婷儿连忙出声阻拦,道:“王爷留步。”   “本王很忙,若有事改日再说。”不给楚婷儿说话的机会,司华遥脚步不停地走了出去。   春海上前一步,拦住了楚婷儿,躬身说道:“公主、林相,王爷事忙,实在无暇分身,请回。”   正事还没办,楚婷儿心有不甘,道:“劳烦公公去通禀一声,本宫这次过来,给七皇弟带了换洗的衣物,还有他心爱的物件,希望王爷能准许本宫见一见七皇弟。”   “公主把东西给奴才便可,奴才定会亲自送到七皇子的院子里,保证一样东西不少。”   “本宫想当面跟七皇弟道歉,还请公公帮个忙。”   楚婷儿说着掏出一打银票,塞进春海手里。   春海低头看了看,推脱道:“奴才倒是能给公主传个话,但能不能成,奴才不能保证,您还是收起来吧。”   楚婷儿又将银票推了过去,道:“只要公公肯帮本宫通禀,王爷是否答应,本宫都感激,公公只管收好便是。”   春海犹豫片刻,便将银票收了起来,道:“那奴才便帮公主通禀一声,公主稍待。”   “有劳公公。”   见春海出去,林秀之不解地问道:“公主为何执意要见七皇子?”   楚仪的事,林秀之被蒙在鼓里,所以才会这般问。   楚婷儿眼神闪了闪,随即叹了口气,道:“我们身在赵国京都,处处受制于人,一个弄不好性命都难保。如今七皇弟深得摄政王宠爱,若我们打好关系,以后办起事来,也能事半功倍。”   林秀之是进士出身,且是当年的榜眼,内心极端自负。他瞧不起武将,说他们是不通文墨的武夫;也瞧不起太监,背地里一口一个阉人。现在他最瞧不起的就是楚熙,认为他堂堂皇子,居然甘愿被人玩弄,简直是楚国的奇耻大辱。   “七皇子若还认自己是楚国人,便不会做出这种事。”   楚婷儿一怔,随即皱紧了眉头,小声说道:“林相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林秀之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随后说道:“公主实在不必为了七皇子委曲求全。”   “林相此言差矣,本宫是为了楚国,如今我们前有狼后有虎,处境实在堪忧,本宫不得不为楚国打算。”   楚婷儿可不想林秀之搅乱他的计划,说的冠冕堂皇。   林秀之感动道:“公主不愧是公主,下官佩服!”   就在楚婷儿忽悠林秀之时,春海来到了书房门口,朝洪阳点了点头,随后推门走了进去。   “王爷,您走后,三公主开了口,求奴才向王爷禀告,让她见七皇子一面,向七皇子道歉。”春海从袖袋里掏出银票,道:“这是三公主给奴才的银票,请王爷过目。”   司华遥笑笑,道:“既然给你,收着便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谢王爷。”春海重新将银票收了起来。   “你说这个三公主为何执意要见楚熙?”司华遥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   春海想了想,道:“一是他们身处赵国,行事不便;二是楚肖王重伤残疾,即便回到楚国,处境也不容乐观。他们是想通过七皇子巴结王爷,以改善他们的处境。”   “若有本王扶植,即便他不良于行,也能登上皇位,确有可能。只是本王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司华遥沉吟片刻,道:“就说楚熙身体还未恢复,不便见客。”   “是,王爷。”   春海躬身退出书房,紧接着来到正厅内。   楚婷儿见状连忙迎了过去,道:“王爷如何说?”   春海略带歉意地笑笑,道:“公主,王爷说七皇子病体未愈,不能见客。”   楚婷儿脸上难掩失望,转头看了林秀之一眼,不死心地说道:“本宫只是去探望,不会打扰七皇弟休息,公公能否再跑一趟。”   “公主,王爷向来说一不二,若再去打扰,不止奴才吃挂落,恐会连累公主。若真如此,公主以后再来,能否见到王爷都难说。”   楚婷儿心里一凛,道:“多谢公公提醒,那本宫便不打扰了,待改日王爷有空闲,本宫再登门拜访。”   “奴才送公主。”   将楚婷儿和林秀之送出府门外,春海重新回到书房,道:“王爷,他们已经走了。”   司华遥点点头,头也不抬地说道:“让福禄将他们来过的事透露给楚熙,看看他什么反应。”   “是,王爷。”   四方馆内,楚婷儿和林秀之回来后,便直接去了楚仪的卧房。   “王爷,高阳王在摄政王府呆了半个时辰之久,也不知他们谈了什么。紧接着我们登门,司华遥的态度便十分恶劣,话没说两句,就要送客。之后下官谈及百花山刺杀一事,他竟以没有实证为由,赶我们出府。下官以为司华遥和高阳王定达成了某种协议,想将百花山刺杀一事压下来,最后不了了之。”   自林秀之坐上楚国丞相一职,已许久未曾受过这种气,司华遥目中无人,看他犹如看街边乞丐,简直是奇耻大辱,他怎能受得了。   楚仪闻言心中也难免气闷,只是他足够冷静,道:“赵国势大,兵强马壮,他又手握大权,自然目中无人。若真与齐国联手,那我们楚国危矣。”   林秀之一怔,头脑顿时冷静下来,道:“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现在只能尽量争取司华遥,即便不能将他拉到我们这边,也不能让他向齐国倾斜。”   林秀之眉头紧皱,道:“如今他对我们的态度十分恶劣,怕是有些难。”   “关键在于七皇弟,如今我们只能靠他。”   “我们居然靠……耻辱!奇耻大辱!”   楚仪的脸色一肃,道:“林相,七皇弟为了楚国甘愿受辱,这是何其伟大,你怎能如此说他,岂非忘恩负义?我们楚国积弱,只能用这种方式苟延残喘。若知羞耻,理应奋发图强,以摆脱困境,而不是去耻笑为国牺牲者。”   林秀之被说得脸色涨红,想要反驳却无从说起,道:“是,下官浅薄,还请王爷恕罪。”   “林相不必如此,我们还需同心协力度过难关。”   林秀之是楚仪的支持者,很是欣赏他的才能,但他若真不良于行,林秀之也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他,只是现在还不能过早下结论,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是,王爷,下官受教。”   “林相先去休息吧,本王有话要和婷儿说。”   “是,下官告退。”林秀之行礼后,转身离开卧房。   “今日让你受委屈了。”楚仪心疼地看着楚婷儿。   楚婷儿笑了笑,道:“皇兄说的哪里话,若是能让皇兄快点好起来,就算让婷儿受再多委屈也值得。”   楚仪握住楚婷儿的手,道:“今日才是开始,以后委屈婷儿的地方还多着,为兄想想就觉得心疼。”   “委屈婷儿受得,就怕不能让皇兄得偿所愿。”楚婷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下次再去,婷儿需备上厚礼。”说到这儿,楚仪突然停了下来,道:“司华遥虽然强势,身子却孱弱,这些年遍寻名医和名贵药材,只为治好他的顽疾。我们不妨从这里入手。”   楚婷儿怔了怔,随即说道:“皇兄是说章辙?”   “章辙的医术可是享誉三国,无论能否治好,这都是我们接近司华遥的机会。”   楚婷儿闻言松了口气,道:“皇兄说的是,那婷儿下次再去,便叫上章辙。”   “辛苦婷儿了。”   摄政王府雪梅园内,楚熙正在书房练字,房门突然被人推开,福禄从外面走了进来,将新泡好的茶放在桌上,道:“七皇子的字写的真是好。”   楚熙赧然地笑了笑,道:“不如王爷万分之一。”   “殿下不必谦虚,您的字写的已是极好,只是稍逊王爷。”   楚熙放下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茶叶是王爷赏的,殿下觉得味道如何?”   听是司华遥赏的,楚熙笑眯了眼,“王爷赏的自然是极好。”   福禄沉吟片刻,佯装随意地说道:“方才奴才去取茶,听前院的人说楚国三公主刚刚来了王府。”   楚熙脸上的笑一僵,将茶杯放在了桌上,略带紧张地问道:“那你可知皇姐过府是为何事?”   “据说是为了拜访王爷,顺便过来探望殿下。”   “来探望?”楚熙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白布,脸上闪过害怕的神色,道:“那王爷怎么说?”   福禄仔细观察他的表情,道:“殿下莫担心,王爷的气还没消,自然不会给他们好脸色,三两句就把他们打发了。只是殿下不想见三公主吗?”   楚熙转头看了他一眼,道:“不想见。虽说我们是兄妹,可皇姐时常欺辱我,上次若不是王爷护着,我怕是已经死了。”   “殿下孤身一人在赵国,若因此没了楚国的支持,您就不怕……”   “他们从未将我视作亲人,否则又怎会将我……”楚熙停住话头,急忙解释道:“我对王爷并无不满,你千万别误会。”   看着他急得红了眼眶,福禄安抚道:“殿下别担心,奴才不会乱说。”   楚熙听他这么说,这才放松了心神,擦擦眼泪,道:“自我出生以来,便受尽欺凌和冷眼,我们母子过得日子,甚至不如最下等的奴婢。从未有人像王爷这般护着我,我……不想失去这份温暖。”   福禄见他如此,不由心生怜惜,道:“殿下放心,只要王爷在,没人能再欺负你。” 第41章   午夜时分, 昏暗的夜色下,街道上行驶着数辆马车,巡逻的城卫军见状厉声呵止, “前人止步!”   马车停了下来,待城卫军上前, 车中伸出一只手, 手上拿着一枚令牌。   待城卫军看清令牌, 连忙行礼,却被来人制止,“噤声。”   城卫军统领关岭会意, 挥挥手让众人让开,“放行!”   马车继续前行,来到了摄政王府门外, 随后侧门被打开,车夫拉着马车进了王府。   车帘一掀, 春海走了下来, 一旁的内侍连忙上前,道:“小六子见过公公。”   春海点点头, 道:“高阳王的心意, 王爷收到了, 回吧。”   “是, 奴才告退。”小六子应声, 带着人转身离开了王府。   春海招呼侍卫将东西搬了下来,整整十个大箱子,他来到近前, 打开其中一个看了看,有五箱子金银珠宝, 五箱子名贵药材,哪一样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   春海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顺喜身上,道:“把东西抬进库房,好好清点。”   顺喜连忙应声,道:“是,奴才明白。”   春海转身走向司华遥所在的院子,当来到花园时,突然听到一阵异响,他猛地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道黑影在房顶闪过。来不及多想,他纵身一跃,追了上去,道:“保护王爷!”   暗中蠢蠢欲动的影卫按下了身形,再次隐入夜色当中。   很少有人知道春海和洪阳都是武林高手,且武功不在司华遥之下。他们两人是司南皇室秘密培养的死士,虽然很多死士都被赵氏皇族清缴,但他们幸运的活了下来,并找到了司南遥,为了光复司南皇朝,他们甘愿净身,做了司南遥身边的近侍。   昏暗的月光下,一道黑影在房顶上飞掠,春海紧随其后,只是对方轻功与他不相上下,一时竟追不上。他眼神一冷,从袖中掏出一枚飞镖,手腕运力,‘咻’的一声飞了出去。   黑影听到破空声,回头看去,只见一道银光激射而来,来不及多想,他身子后仰,飞镖擦着额头飞了出去。   春海趁机提速,手指弯曲,呈爪状,朝着黑影的咽喉抓去。黑影一个旋身躲开攻击,抽出袖中匕首,狠狠刺向春海的脖颈。   两人短兵相接,短短的功夫已交手十数招,那人轻功虽好,功夫却不如春海,很快便落入下风,眼看着就要被春海擒住,他从怀中掏出一物,朝着春海扔了过来。春海闪身躲过,只听‘砰’的一声,随即一阵烟雾升起,当他再去看时,那人已不见了踪影。   春海四下看了看,突然发现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纵身一跃跳下房梁,弯腰捡了起来,是一块玉佩,已经摔成了几瓣。他小心的将所有碎片都捡了起来,用帕子包好塞进怀里,随后便转身回了摄政王府。   卧房内,司华遥正靠在床边看书,房门突然被敲响,他抬眼看了过去,道:“进。”   春海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奴才参见王爷。”   司华遥放下书,揉了揉酸胀的眉心,道:“东西都入库了?”   若不是等着消息,司华遥早就上床睡觉了。   “奴才已经吩咐顺喜清点入库。”春海顿了顿,请罪道:“王爷,方才有刺客私闯王府,奴才追了出去,却未能将其擒获,还请王爷恕罪。”   司华遥深知春海的实力,不禁有些惊讶,道:“你都未能擒获?”   春海如实说道:“此人轻功与奴才不相上下,但拳脚功夫不如奴才,就在奴才即将将其擒获时,他扔出一枚烟雾弹,趁机逃了出去。”   “原来如此。”司华遥笑了笑,道:“看来京都的高手不少啊。”   春海将那枚摔碎的玉佩拿了出来,递给司华遥过目,道:“王爷,在我们打斗的地方,奴才发现了这个,应是那刺客的物件。”   司华遥伸手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玉佩的质地一般,也没有花纹,是个最普通的环佩,上面穿着红绳,绳子的颜色有些发暗,也起了些许毛茬,看上去是佩戴了许久的物件。   “这玉佩很普通,佩戴的人却很重视,看来是很有纪念意义的物件。”司华遥将东西递了回去,道:“你找人试着修复,以后说不准何时就能用得着。”   “是,王爷。”春海小心将玉佩收好,道:“王爷,那人的武功路数大开大合,很像是武林中人。”   “武林中人来京都凑什么热闹,竟还来了摄政王府。”司华遥沉吟了片刻,道:“单枪匹马而来,应该不是为了刺杀,除此之外,便只有探听消息,那这个消息又是谁来传递呢?”   春海一怔,随即皱起了眉头,道:“王爷是说王府有细作?”   “这王府又不是铁板一块,怎就不能有一两个有异心的?武林中人……”司华遥在脑海中搜索剧情,想看看这王府有谁与武林中人有瓜葛,找了许久也没找到,索性不再浪费脑细胞,道:“夜深了,你也下去歇着吧。”   “是,王爷,奴才告退。”春海躬身退了出去。   司华遥把书放到桌上,吹熄了烛火,很快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早朝后,司华遥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去书房,而是在王府里散步,昨晚睡得太晚,早上又起得太早,实在困得很,就算去了书房,也没精神处理公务,还不如在外面活动活动。   “戴哥哥,听说王爷要迎娶王妃了。”   司华遥远远地听到有人在说话,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   “跟我们有何关系?”听上去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语气。   “怎么没关系?王妃可是管着后院,若是个不好相与的,那咱们的日子岂不又要回到过去?”说话的人语气中满是担忧。   司华遥躲在树后,好奇地探头看了过去,只见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坐在亭子里一边赏景,一边聊天。   身穿淡蓝色衣服的少年嗤笑一声,道:“被关在这笼子里,再好的日子又能好到哪里去?你是被关的久了,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身穿暖黄色衣服的少年羡慕地说道:“听说宫家三公子和邵家五公子可以自由出入王府,也不知我们何时能有这样的待遇。”   “能自由出入王府,那为何不走,还要回来?”少年眉头紧蹙,颇为不解。   “走去哪儿?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爷掌控天下,咱们又能逃到哪儿去?”听上去黄衣少年已经认了命。   “便是他权势再大,也不能只手遮天,若是能出得去,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就算客死异乡,我也不会再回来。”蓝衣少年还带着股叛逆的劲儿。   “你逃出去了,那你家里人呢?若王爷迁怒,那便是家破人亡的下场。”黄衣少年是个逆来顺受且容易心软的人。   “在他们将我送进王府的那一日起,我便再没了家人。”   “你当真狠得下心吗?”   “他们狠得下心,我便狠得下心。”   蓝衣少年说完起身离开了亭子。   “戴哥哥,你等等我。”黄衣少年紧随而去。   看着两人离开,司华遥从树后走了出来,“他们是谁来着?”   “回王爷,蓝色衣服的叫戴青,黄色衣服的叫王奕。”   司华遥在脑海中搜索两人的资料,戴青是富商戴家的公子,且是正正经经的嫡子。只是他娘亲早逝,他父亲娶了继室,继室本就不待见他,后来又生了儿子,更是看他不顺眼。   继室的儿子戴鸿从小娇生惯养,在溺爱中长大,养成一副无法无天的性子。一次戴覃带他们到京都游玩,恰巧遇到了司南遥出门,这熊孩子一见司南遥,顿时惊为天人,作死的朝司南遥冲了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喊着:“美人,美人,我要美人!”   结果可以预见,司南遥什么性子,制止了走上前的春海,一脚将冲上来的戴鸿踹飞,砸在了一旁的摊子上,吐血后晕死了过去。   继室在怔忪了一瞬后,便跑到戴鸿的身边,眼看着宝贝儿子生死不知,顿时就嚎了起来,不过只是刚起了个头,就被锦衣卫给拖走了。   戴鸿和继室相继死在了诏狱,而戴覃为了保住自己,将戴青送去了摄政王府,这件事才算不了了之。   至于王奕,故事就简单多了,宫中的一次宴会,王奕跟着父亲王坤参宴,被司南遥看中,当晚便让人带回了摄政王府。   戴青性子强硬,即便答应戴覃进王府,却也是个不顺服的主儿,没少被司南遥教训。王奕性子软弱,根本不敢反抗,司南遥觉得无趣,很少召他侍寝。   因为两人住在同一个院子,所以关系较为亲近。   “即日起,后院的那些公子每七日可出府一次,在原来的基础上月银再翻一倍。”   “是,王爷。”   司华遥仔细想了想,又改变了主意,道:“算了,还是把他们都叫来吧,本王有话要说,宫怜和楚熙除外。”   “是,王爷。”   司华遥回了院子,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院里的男宠陆陆续续到齐,各种类型的美男聚在眼前,几十个之多,小奶狗、小狼狗、英武少侠、儒雅青年等等,要什么有什么,十分养眼。   他们低垂着头站在正厅内,看看身边站着的人,有些局促,也有些忐忑。   春海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王爷,人都到齐了。”   司华遥扫了他们一眼,开口说道:“本王清楚你们心中所想,堂堂男儿被禁锢在后院当中,于你们来说是奇耻大辱,你们心中有恨,恨不能将本王千刀万剐。”   司华遥说中了众人的心思,却让他们心中的忐忑更甚,不明白他为何要说这些,难道是厌弃了他们,要对他们动手吗?   看着他们脸上的神色变化,司华遥能猜到他们在想些什么,道:“从今日开始你们自由了,是留在王府,还是各自归家,随你们心意,本王绝不阻拦,也不会秋后算账,找你们家人的麻烦。”   在场众人一片哗然,不自觉地抬头看向司华遥,眼中尽是不敢置信。只是长期的压迫,让他们磨去了棱角,不敢出声说话。   司华遥也没指望他们能回应,“本王给你们三日好好考虑,若要留,月钱翻倍,可自由出入王府。若要走,要么去账房领银子,收拾东西回家;要么改名换姓,本王安排去地方做个小吏。若做好决定,便单独来找本王。”   戴青率先回神,道:“王爷此话可当真?”   “本王从来都是一言九鼎。”司华遥看看众人,道:“都散了吧,做好决定再来见本王。”   众人这才回了神,脸上的神情各异,本以为听到这样的消息,他们会兴奋,会迫不及待,可事到临头他们并没有这种感觉,心中更多的是惶恐、是忐忑、是茫然。   在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众人相继离开,唯有戴青留了下来。   他迫不及待地说道:“王爷,我已经想好了。”   司华遥平静地看着他,道:“是走,还是留?”   戴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紧张,斩钉截铁道:“我要走。”   不出意料的回答,司华遥点头,道:“是回家,还是去地方?”   没想到司华遥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戴青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来,道:“去地方。”   “好,本王会给你安排好,回去等消息吧。”   戴青忍不住出声问道:“王爷当真要放我走?”   司华遥反问道:“你心不在此,留你有何用?”   戴青神情一滞,随即躬身行礼,道:“多谢王爷,戴青告退。”   待戴青离开,司华遥转头看向春海,道:“去把黄安叫来。”   “是,王爷。”   黄安是吏部尚书,想要给他们安排补缺,还得找他帮忙。   见他转身就走,司华遥忍不住出声问道:“春海,你就不问本王为何这么做吗?”   春海愣了愣,随即说道:“王爷是主子,主子想如何行事,便如何行事,奴才只需听命便可。”   司华遥闻言长出一口气,道:“本王的身子日渐孱弱,不能再随心所欲,他们与本王而言已变成负担。看在他们好歹侍候过本王一场的份上,本王不能亏待了,是走是留,就看他们自己的意愿了。”   “王爷仁慈,能跟随王爷是他们的福分。”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去吧。”   “是,奴才遵命。”   动静闹得不小,司华遥也没想瞒着,宫怜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心里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三喜见状出声问道:“公子在想什么?”   宫怜不答反问:“王爷为何要遣散后院里的人?”   三喜摇摇头,道:“这个奴才不知。王爷行事,奴才猜不透。”   宫怜接着问道:“那你说他们会有人留下吗?”   三喜沉吟片刻,实话说道:“这个说不好,奴才以为想留下的不多。”   “留下的不多……”宫怜地垂下眉眼,小声呢喃了一句,道:“王爷的身子可好些了?”   “王爷的身子本就孱弱,这次又伤了元气,怕是短时间内好不了。”三喜的语气中带着担忧。   宫怜不知为何心里沉甸甸的,“邵华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三喜想了想,答道:“不出意外,再过半月应能回到京都。”   “王爷既然要遣散后院这些人,又为何把他召回来?”   “邵华公子在邵家受了不少委屈,王爷心疼他,不想他在邵家受气,便写信让他回来。”   宫怜深吸一口气,道:“三喜,你不觉得王爷变了吗?”   “公子为何如此说?”   “以前的王爷……”宫怜停了下来,眼神变得缥缈,陷入了回忆当中。   三喜没有打扰,安静地等在一旁。   “三喜,我改主意了,我要留在王府。”   “为何?公子不是已经决定离开吗?”   “王爷的身子不好,总要有人在身边侍候。”   “即便后院的人都走了,王府也不缺侍候王爷的人,公子还是为自己的今后打算吧。”   虽然三喜跟着宫怜的时间不长,但他能看出宫怜对司华遥是真心实意,所以他对宫怜也十分上心。   “王爷身子本就不好,每日还要处理繁重的政务,这样下去,身子只能越来越弱,我识文断字,还有些用处,想留下帮帮王爷,哪怕只在王府做个管事也好。”   “公子,王爷身边不缺人手,奴才还是那句话,您还是多为自己打算为好。”   “三喜,我……不想离开王爷。”   三喜闻言一怔,试探地问道:“公子您……您可是对王爷动了真心?”   宫怜的心随之一颤,沉默了片刻,道:“三喜,这里没有旁人,我也跟你说说心里话。”   “公子请说。”   宫怜想说什么,三喜隐隐有了数。   “在被送进王府的这两年里,我每时每刻都想逃离这里,因为这座极尽奢靡的王府,与我而言就是地狱。   我自小就明白,只有用功读书,考取功名,才能让娘亲过上好日子。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我考中了举人,只要参加今年的会试,就能入朝为官。   只可惜我竟被亲生父亲,当做玩物送到了王爷的床上。无论王爷的身份多么尊贵,男宠就是男宠,比青楼的妓子还要低一等。   本来大好的前程毁于一旦,我绝望了,想结束自己,可进了这王府生死不能由己,我只能认命,乖乖地待在后院,等着王爷临幸。   我恨,恨宫申,恨王爷,恨不能杀了他们!”   听到这儿,三喜眉头一皱,道:“公子慎言!”   宫怜笑了笑,接着说道:“后来得知娘亲病了,我心急如焚,便去求王爷允我回府探望,没想到王爷轻易就准了,还让人给我准备药材,请太医给娘亲诊病。   没想到在我最绝望的时候,肯伸手拉我一把的,竟是亲手送我下地狱的人。   当王爷为我和我娘出头,接我娘去别院养病的时候,我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在别院的那三个月,我和我娘的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尽管期间因为宫申的事,我惹怒了王爷,王爷也没有因此苛待我们,甚至为了给我娘续命,用了不少珍贵药材。   从那时起,我对王爷便再没有了恨。”   看着宫怜眼里闪烁的泪光,三喜便已确定他真的对司华遥动了真心。   “后来,我娘走了,为了安葬我娘,王爷派人出面说和,明明说的那么绝情,可当我遇到难处时,王爷还是帮了我。我本想厚着脸皮留在王府,可王爷派人给我传话,让我尽快离开别院,还给了我一笔银子。   当我发现醉福楼是楚国的据点时,率先想到的就是禀告王爷,于是我拖着重伤的身子,拼劲全力来到王府门前,唯恐那些人会对王爷不利。   那时我虽然很虚弱,却能听到你们说话,是王爷亲手为我止的血,亲手给我喂的水,还命令章辛无论如何都要救我的命。   那时起,我的心里便住进了王爷。”   宫怜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只是渐渐变成了苦笑,道:“可就在此时,王爷说放我自由,我……我这心里……”   三喜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公子在王爷身边日久,应该清楚王爷的性子,王爷并非儿女情长的人,身边也注定不会只有公子,公子可要想清楚啊。”   “你说的我都明白。”宫怜深吸一口气,道:“我已经过深思熟虑,与其日日思念,尝尽相思之苦,我宁愿守在王爷身边。”   三喜笑着说道:“既然公子已做决定,那奴才也不再劝了,王爷身边有个真心实意的人侍候,总归是好的。”   雪梅园,楚熙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不禁一阵怔忪,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说道:“王爷为何要这么做?”   福禄摇摇头,道:“这个奴才不知,可能是为迎娶王妃做打算?说起来,王爷也是时候大婚了。”   “王妃?”楚熙的眼睛闪了闪,试探道:“王妃的人选定了?”   福禄笑着说道:“赵楚两国联姻,以您的身份不就是王妃?”   “我?”楚熙的脸颊泛上红晕,道:“可我住进王府也有几日,王爷却从未进过院子。”   “殿下安心,王爷虽未来过,却每日都会问殿下的病情。不说别的,就说这院子,这可是除王爷的院子外,王府最大、景致最好的院子,修建王府的时候,这就是按照王妃所住的院子修的。”   福禄是春海亲手调教的,很清楚自己何时该做什么,何时该说什么,至于结果如何,不是他一个奴才能决定的。   楚熙闻言脸颊更红,道:“王爷的身子可好些?”   “不太好。王爷每次生病,都需养上一段时日。”   楚熙脸上浮现愧疚之色,道:“若不是因为我,王爷也不会伤了元气,我却不知能为王爷做些什么。”   “您呐,现在就好好养伤,待伤养好了,再想如何报答王爷。”   楚熙点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更红了。   三日很快过去,后院那些人相继做了决定,不出所料地是大多数人都选择离开,唯有四个人表示要留下。分别是吏部郎中王坤之子王奕,督察院巡查御史孙泰之子孙安,光禄寺少卿吴恩之子吴淼,以及乔明远。   司华遥让春海做了笔录,又仔细看了黄安拿来的候补官员的册子,根据这些人的特点给予安置。   傍晚时分,春海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行礼道:“王爷,楚国三公主来访,身边带着章辙,说是听闻王爷遍寻名医,特地带人来给王爷看诊。”   司华遥挑了挑眉,道:“隔三差五来一次,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无非是想讨好王爷,避免赵齐两国联合,这次来还带了不少东西,其中就包括许多名贵药材。”   “既然人家来送礼,那我们便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让他们去正厅等着。”   “是,王爷。”   春海脚步匆匆地来到大门口,径直走向楚婷儿,躬身行礼道:“奴才参见公主殿下。”   “公公免礼。”楚婷儿虚扶了扶,道:“不知王爷可有空闲?”   “公主来的正是时候,王爷刚忙完政务。”春海侧了侧身子,道:“公主请。”   楚婷儿心中一喜,楚仪的应对果然有效,转头看了一眼章辙,随即笑着说道:“多谢公公。”   楚婷儿顺利进入王府,在春海的带领下走向正厅,章辙背着药箱紧随其后。   在路过花园时,迎面走来一名男子,身上也背着一个药箱。男子见他们走过来,躬身候在了一旁,低垂着头,以示敬重。   楚婷儿仅是看了他一眼,便走了过去,而身后的章辙却顿住了脚步。   低垂着头的章进看到一双脚停在自己面前,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待看清章辙时,眼底浮现错愕之色,不过很快便恢复平静,道:“小人见过大人,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章辙神情激动地看着章进,道:“你是招儿?”   章进依旧低垂着头,道:“小人名叫张进,弓长张,进来的进,大人怕是认错人了。”   章辙激动地拉住章进的手臂,道:“我不可能认错,你就是招儿!”   “大人见谅,小人真不是您要找的人。”章进挣开了章辙的拉扯,道:“小人还有公务在身,告退。”   春海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见章辙还想拉扯章进,不动声色地上前,挡在了章进的前面,笑着说道:“章太医怕是真的认错人了,他确实叫章进,是刑部的一名仵作,这个咱家可以作证。” 第42章   “招儿, 你可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寻你?”   章辙好似没听到春海说的话,神色激动地看着章进,如死水般的眼睛泛着淡淡的红。   章进躲在春海身后, 道:“公公,这位大人应该是认错了人, 小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春海微微点了点头, 看向章辙, 道:“章太医,他确实叫章进,是刑部衙门的一名仵作, 您应该是认错了。王爷还在等着,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得好。”   楚婷儿见状眉头微蹙,心中有些不悦, 她好不容易进了王府,可不能让章辙给他搅了。   “章太医, 这世上相似之人不知凡几, 他已说不是你要找的人,又何必纠缠不休, 还是赶紧走吧, 莫要耽误了正事。”   章辙沉默地看着章进, 神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道:“对不住, 是我认错了人,还请公公见谅。”   春海笑了笑,道:“大人言重了, 奴才也时常认错人,尤其是寻一个人寻得时日久了, 这都是人之常情。”   楚婷儿见状不禁松了口气,道:“既如此,那就走吧,别让王爷久等了。”   春海转身看向章进,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章进会意,道:“小人告退。”   章进躬身退出一段距离,随即转身快步离开。   章辙一直看着章进离开,直到消失在视线中,明显他并没有死心,方才那么说也只是权宜之计。   春海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多了几分好奇,章进的名字他清楚,分明是立早章,可方才他说的是弓长张,这里面定有隐情,只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待送他们进去,再吩咐人查探。   楚婷儿也不例外,轻易记住了往日里看都不会看的无名小卒。   三人没再耽搁,快步来到正厅,发现司华遥已在正厅喝茶,不禁心里一紧,连忙上前行礼道:“婷儿(外臣)参见王爷。”   司华遥放下茶杯,淡淡地看向两人,道:“公主这脚程慢了许多。”   楚婷儿心中忐忑,对章辙越发不满,忙解释道:“方才被绊住了脚步,故而来晚了,让王爷久等,还请王爷恕罪。”   “哦?”司华遥勾唇一笑,道:“何事竟比见本王还要重要,说来与本王听听。”   司华遥虽然笑颜如花,可看在楚婷儿眼中冷森森的,就好似被择人而噬的怪兽盯着。   楚婷儿急忙说道:“方才我们路过花园时,碰到了一名男子,与章太医要找的人有些相似,故而耽误了功夫,还请王爷恕罪。”   司华遥闻言多了几分兴趣,看向春海,道:“碰到了谁?”   春海连忙答道:“回王爷,是章进。”   “章进?”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问道:“认错了人?”   司华遥对章进很感兴趣,私底下派人调查了他的底细,他不止在刑部衙门做仵作,私底下还给人看诊,住在西城的贫民区,来找他看病的人都是普通老百姓,付不起医药费的情况时有发生,他不仅免费给人看诊,还搭进去不少药钱,所以即便打了两份工,日子依旧过得清苦。   司华遥了解后,对他十分欣赏,便让他负责给王府的人看诊,诊费给的很高,还有赏赐,他的日子才好过了许多。   春海看了看沉默的章辙,道:“是。”   ‘章辙’、‘章进’,司华遥在脑海中搜索两人的名字,想看看他们是否有交集,依旧没找到有关章进的剧情,章辙也只是因为他医术超群,简单地介绍了几句,所以章进是他进入剧情后才出现的人物。   章辙突然开了口,道:“王爷,听闻王爷身体有恙,可否让外臣给王爷看诊?”   司华遥挑了挑眉,没想到章辙这么直接,章辙的性情他多少有点耳闻,楚仪那般求他,他都无动于衷,如今却对他如此热情,怎么看都有些反常,说不准与方才碰到章进有关,这让他更加好奇,道:“章太医有心了,赵国的太医虽然没用,看诊还是会的。”   他是赵国的摄政王,章辙是楚国的太医,两人的政治立场不同,他不可能让章辙看诊。   “外臣不才,行医多年,倒有些声名,若王爷身患痼疾,不妨让外臣看一下诊,说不准外臣能帮王爷解除病痛之苦。”   楚婷儿看着章辙,眼中闪过疑惑,他从来都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从未见他上赶着做某件事,今日的反应有些反常。楚婷儿也起了疑心。   司华遥笑了笑,道:“章太医对自己的医术倒是自信得很。”   “外臣别无所长,唯有医术还能拿得出手,王爷可否应允?”   “章太医是否忘了你的身份,若你单单是楚国人,倒也没什么,可你是楚国的太医,你觉得本王会让你看诊吗?”   司华遥以为他说得这么明白,章辙定会放弃给他看诊的想法,谁知他接下来的话,让司华遥一阵瞠目结舌。   “那我辞官,若王爷不弃,我也可以加入赵国。”   不止司华遥被他的言语震惊,在场众人皆是,这不是单单辞官那么简单,这说的重了就是叛国,而且还是当着楚国公主的面,这不禁让司华遥怀疑章辙的脑子是否出了问题。   司华遥瞥了一眼楚婷儿,果然见她变了脸色,不禁扬起嘴角,道:“章太医很是特令独行,让本王刮目相看。”   章辙好似没听懂司华遥的嘲讽,道:“章辙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无所谓在哪儿,若王爷不弃,章辙愿改换门庭,效忠王爷。”   司华遥听得一阵好笑,章辙做出这种举动,绝不可能是毫无缘由,定与章进有关,若方才只是怀疑,那现在他能肯定。   “本王倒是没有异议,就看公主的态度如何。”   听司华遥这么说,楚婷儿的脸色更加难看,勉强扯出一抹笑,道:“王爷,此事事关重大,婷儿做不了主,还得回去请示一下皇兄。”   “情理之中,本王理解。”司华遥点点头,看向章辙吩咐道:“熙儿的伤势还没好全,章太医去给他瞧瞧。”   章辙微微蹙眉,犹豫片刻,道:“是,王爷。”   春海上前一步,道:“奴才给章太医带路。”   “多谢。”章辙微微躬身,跟在春海的身后走了出去。   见两人要走,楚婷儿急忙说道:“王爷,婷儿也想去探望七皇弟,还请王爷恩准。”   “这要看熙儿愿不愿见。”司华遥看向春海,道:“你去问问熙儿,他若想见,那便见,他若不想见,那便不见。”   “是,王爷。”   春海和章哲离开,正厅内只剩下司华遥和楚婷儿,司华遥是悠然自得,楚婷儿则是正襟危坐。   “皇兄在百花山遇刺,多亏了王爷派人相救,皇兄让婷儿备了些薄礼,还请王爷笑纳。”   司华遥的气场太大,压得楚婷儿有种窒息的感觉,不得不找个话题,打破这种诡异的气氛。   司华遥将楚婷儿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也很是纳闷,明明他长了一张男女通吃的脸,却从未有女子表达过对他的爱慕,难道说他是吸男体质?   “肖王不愧是肖王,做事面面俱到,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楚婷儿当然明白,司华遥这是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她勉强扯出来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让原本姣好的容貌变得扭曲。   “王爷说的是,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准就有法子治好皇兄的腿。”   司华遥的眼睛闪了闪,道:“观公主的神情好似已经有了法子,可否与本王说说,让本王也长长见识。”   楚婷儿心里一紧,没想到刚说没两句,就让司华遥套了话,道:“目前还没有,不过总要抱有希望,才能让皇兄放宽心。”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你我的立场不同,公主有所防备也在情理之中。”   司华遥这是明着告诉她,他已经了解事实到底是怎样。   楚婷儿实在不知自己该用什么表情,好好一张原装美人脸,硬生生地被逼成了整容僵尸脸,憋了半晌,只憋出了一句,“王爷多虑了。”   司华遥自然不会放过套话的机会,接着说道:“听闻这几日在四方馆,齐楚两国有些剑拔弩张,是何缘由?”   楚婷儿见司华遥转移话题,不禁松了口气,道:“王爷,百花山遇刺一事,分明就是齐国所为,他们想借机除掉王爷和皇兄,若王爷和皇兄出事,赵楚两国势必大乱,他们便可以趁虚而入。”   楚婷儿的目的十分明显,就是挑拨司华遥和齐国的关系。   “公主这话说的有理。”司华遥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顺着她的话头,道:“若真如公主所言,在赵国京都行刺本王,那齐国简直猖狂至极!”   楚婷儿以为自己的挑拨起了作用,继续说道:“何止是猖狂,他们根本没把王爷放在眼里。”   司华遥微微一笑,道:“那依公主之见,本王该如何处置?”   楚婷儿见状好似受到了鼓励,道:“齐国敢对王爷出手,王爷自然不必客气,可与齐国直接宣战,到时有我们楚国策应,拿下齐国指日可待!”   “好,那便由楚国打前阵。”   在听到那个‘好’字时,楚婷儿脸上扬起笑容,可在听到后半句时,笑容再次僵在脸上。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太明白司华遥的险恶用心。若齐楚两国当真打起来,必定两败俱伤,到时候赵国再逐一击破,那他们就只能亡国的下场。   “王爷说笑了,楚国国力势微,实在无法与齐国相抗。”   “这样啊。”司华遥略带失望地点点头,道:“公主可知高阳王如何说?”   楚婷儿一怔,随即问道:“如何说?”   “在本王回答公主之前,公主先如实回答本王一个问题。”   楚婷儿闻言即刻警惕起来,嘴上却说道:“王爷请问,婷儿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像这种你来我往的套话,只能信三分,司华遥根本没把楚婷儿的保证放在心里,直截了当地问道:“和硕公主之死,可是你们楚国所为?”   楚婷儿的瞳孔骤然放大,虽然只是转瞬间的事,却还是被司华遥看在眼里。   “怎么可能!”楚婷儿下意识否认,道:“王爷明鉴,和硕公主的死与我们无关。”   司华遥讥诮地笑了笑,道:“看来肖王与公主之间的感情,也不似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深厚。”   楚婷儿狐疑地看着司华遥,道:“王爷何出此言?”   “当日在百花山,肖王已认了这件事,却并未和公主提及。”   “这怎么可能?”楚婷儿根本不信司华遥的话,以为是在给自己下套,重复道:“王爷,和硕公主的死确实与我们楚国无关。”   司华遥收起笑意,直接说道:“既然公主并无诚意,那我们也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慢走不送。”   司华遥说变脸就变脸,楚婷儿有些反应不过来,“王爷明鉴,婷儿说的都是实话,和硕公主的死当真跟我们没……”   “公主可知为何当日会被抓去诏狱,又为何突然被放出来?”司华遥打断楚婷儿的话,索性把话挑明,道:“那是因为肖王和你一样,一开始并未打算和本王说实话,后来迫于压力才将真相和盘托出。”   楚婷儿闻言恍然大悟,心中不由对楚仪生出几分不满,为何这么重要的事,他却只字未提?难道真如司华遥所说,他们之间的兄妹情只是表象?   “来人,送客。”   司华遥的话打断了楚婷儿的思绪,忙说道:“王爷,婷儿还未见到七皇弟,您看……”   就在这时,春海从外面走了进来,行礼道:“王爷,七殿下说不想见。”   司华遥点点头,道:“嗯,送公主出府。”   “是,王爷。”春海来到楚婷儿身边,道:“公主请。”   楚婷儿不死心地问道:“七皇弟当真不想见我?”   “千真万确,奴才不敢撒谎。”   楚婷儿心中气闷,却不敢表现出来,问道:“那章太医呢?为何没和公公一起回来?”   “章太医要为七殿下看诊,怕是晚一些回去。公主,时辰不早了,请吧。”   楚婷儿瞥了一眼司华遥,见他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的扳指,没有理会她的打算,即便不甘心,也不敢再多留。   “婷儿告退。”   楚婷儿转身走出正厅,心中憋闷至极,今日不仅没见到楚熙,还很有可能赔了章辙,真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司华遥起身来到门前,看着远去的楚婷儿,吩咐道:“去把章辙叫来。”   “是,王爷。”   没过多大会儿的功夫,章辙便在洪阳的带领下,回到了正厅。   “章辙见过王爷。”   之前还自称‘外臣’,现在就已改成名字,可见章辙的态度之坚决。   司华遥听得一阵好笑,道:“章太医好似笃定本王会收下你。”   章辙自信道:“我是楚国太医院首席,在宫中当值多年,对楚国皇室了解甚祥,再加上我医术精湛,王爷没有理由拒绝。”   司华遥轻笑,“那又如何?本王做事向来随心,还有个不想随别人心意的坏毛病,你越是这般笃定,本王越不想趁你的意。”   章辙一怔,除了医术和寻人,他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想到司华遥的性情竟如此乖张。   章辙躬身说道:“我是真心实意想跟随王爷,还请王爷收留。”   “你不是要跟随本王,你是另有所图,你所图的正是今日在王府偶遇的章进,本王说的可对?”   司华遥不想再跟他绕来绕去。   章辙神情一滞,面对司华遥的直接,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一看章辙的表情,司华遥便知道他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干脆把话挑明,“本王喜欢老实人,若你实话实讲,说不准本王一高兴,便成全你。”   章辙沉吟片刻,道:“王爷英明,我确实是有所图,今日我在王府碰到的,就是我寻了整整十年的人,他能出入王府,又有公公维护,定与王府关系匪浅,所以我便也想留下。”   司华遥见状接着问道:“你要寻的人是谁,与你是何关系,怎么就笃定他就是你要寻的人?”   短暂的交流让章辙意识到面前的司华遥很难对付,在他面前耍小聪明是不可取的,想想以后自己要做的事,决定实话实说。   “我要寻的是我幼弟,他大名叫章淮安,小命儿叫招儿。他出生没多久,我们的村子便被大水冲了,父母为了救我们淹死在水中,只剩下我们兄弟俩相依为命,可以说他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怎会认错?”   “既然并未认错,那他为何不肯认你?”司华遥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这大概就是人类的通病。   章辙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眼神也变得悠远,很显然他已陷入回忆当中。   “我们章家世代行医,父亲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夫,很多外乡人纷纷慕名而来。父亲心善,时常赠医施药,虽然有了名声,日子却过得清苦,不过我们一家三口过得很是快活。”   司华遥安静的听着他的讲述,没有出声打扰。   “那场洪水结束了这一切,父亲母亲都死了,只剩下我和襁褓中的幼弟,那年我十岁,招儿不满周岁。悲痛过后,我告诉自己必须振作起来,因为还有幼弟嗷嗷待哺。   我虽跟随父亲学了些医术,却也只懂得些皮毛,根本不敢给人看诊,好在我经常随父亲上山采药,认识不少草药,可以卖给药铺换取钱财。   就这样,我白日上山采药,晚上研习父亲留下的手札,日子虽然过的清苦,却十分充实,尤其是看着招儿一日日长大,那种感觉无法言喻。”   章辙脸上挂着微笑,司华遥看得出他是打心眼里高兴。   司华遥忍不住出声问道:“后来呢,你为何弄丢了幼弟?”   “弄丢?”章辙的神情一滞,脸上的笑渐渐多了几分苦涩,道:“王爷说的没错,是我弄丢了他,他不认我也是应该的。”   在章辙二十岁时,已是远近闻名的大夫,当时楚皇最宠爱的妃子得了怪病,宫中的太医束手无策,楚皇只能满天下遍寻名医,章辙为了能给幼弟更好的生活,便决定进宫一试,结果当真被他治好了。楚皇大悦,便召他进了太医院,从此有了官身。   章辙用楚皇的赏赐买了个小院子,从此便在京都扎了根。章淮安自幼聪慧,尤其是在学医方面十分有天赋,章辙也尽心尽力地教他,还四处搜集医书供他们研读。   章辙因其医术高超,成了楚皇面前的红人,楚皇还亲自给他指了婚,指婚对象是工部侍郎秦海的庶女秦莲。   大婚的日子很快来临,章辙原以为娶妻生子一切向好,多了一个人疼爱幼弟,未曾想这是噩梦的开始。   秦莲虽为庶女,却心气极高,满心以为以自己的才名,会被指婚给皇子为妃,不曾想却被指婚给没有家世支撑的穷太医,这样的落差让她难以接受,却不得不认命嫁给了章辙。   秦莲打心眼里瞧不起章辙,更是厌恶他还带着个拖油瓶,但她也清楚以后的人生还要靠着章辙,所以对章辙还算温柔尽心。   秦莲很会伪装,在章辙面前对章淮安关怀备至,章辙一走,便露出真实嘴脸,对章淮安非打即骂。秦莲懂得怎么打在身上,而不留下痕迹,故而章淮安几次告状,都因没有证据,而被责怪不尊重长嫂。久而久之,章淮安对章辙彻底失望,变得沉默寡言,不再与他亲近。   可秦莲并不想罢休,因为她怀了身孕,还生了个儿子,她不想以后章淮安和她儿子争家产,便想着法的挑拨两兄弟的关系。渐渐的,章淮安心灰意冷,便在他十五岁这年离家出走,一走就是十年。   听完章辙的话,司华遥出声说道:“你是如何得知真相的?”   “招儿离家出走后,我无意间听到他们母子的对话。”   司华遥眉头微蹙,道:“本王记得你曾说自己孤家寡人、无牵无挂,难道那对母子都被你杀了?”   章辙摇摇头,道:“我儿失足落水,被淹死在荷花池,秦莲悲痛欲绝,没多久便随他而去,我彻底变成了孤家寡人。许是父母在天之灵,怪我没有信守承诺,好好抚养招儿,才给我的惩罚。”   司华遥听后不禁一阵唏嘘,这人有点惨,不过他不辨是非,确实挺可恨,若换成自己,也定不会轻易原谅。   “章淮安宁愿背井离乡,也不愿再见你,足见对你的怨恨,你即便找到他又如何,他不会认你。”   “我知道。我不求他原谅我,只求能守在他身边,补偿这些年来对他的亏欠,完成对父母的承诺。”   司华遥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真是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过看在他将章淮安抚养长大,又找了章淮安十年的份上,司华遥决定帮他一把。   “本王向来一言九鼎,既然你说了实话,那便留下吧。”   章辙一怔,随即行礼道:“多谢王爷!”   司华遥喝了口茶,道:“方才听楚婷儿所说,似是找到了救治楚仪的方法,你可知此事?”   章辙知道司华遥这么问是试探,沉吟片刻道:“回王爷,我曾在一本古书上读到过救治的方法,是要将至亲完好的筋骨换到伤者身上,方法过于残忍,且只有两成的把握,一个弄不好不止跛脚,整条腿都要废了,故而在肖王问我是否有救治的方法时,我始终说没有。   那日肖王召见我,三番两次试探我,我依旧坚持,可看他神情,好似从别处得知了此事。”   司华遥听得眉头直皱,若真如章辙所说,楚婷儿三番两次地上门见楚熙,多半是想盯住了楚熙的腿,果然是心怀鬼胎。   “你可知他是从何处得知此事?”   章辙摇摇头,道:“不知,但能知晓此事的定精通医术。”   “精通医术……”司华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头看向春海,道:“春海,给他寻个住处。”   春海应声,道:“是,王爷。”   看着章辙出门,司华遥起身走向门口,打算去书房处理政务,至于楚国那边是否同意,他压根就没考虑过。笑话,在他的地盘上,他们还敢说个‘不’字?这个哑巴亏,他们吃也得吃,不吃也的吃。   待走到书房门口,司华遥突然顿住脚步,转头看向洪阳,吩咐道:“你进宫一趟,把徐超给本王叫来。”   洪阳应声道:“是,王爷,奴才这就去。” 第43章   四方馆南院, 楚婷儿径直来到楚仪的卧房。   楚仪见她进来,合上手里的书,笑着问道:“婷儿回来了, 进展如何?”   楚婷儿不答反问,道:“皇兄, 你是否有事瞒着婷儿?”   楚仪看她脸色不对, 不禁有些奇怪, 道:“婷儿为何如此问,可是听谁说了什么?”   “和硕公主之死的实情,皇兄是否与司华遥和盘托出?”   楚仪苦笑着点了点头, 道:“百花山一行,司华遥咄咄逼人,扬言若我不说, 你便会死,无奈之下只得说出了实情。”   楚婷儿听他这么说, 神情缓和了下来, 道:“那皇兄为何不告知婷儿?”   “百花山之后,我身受重伤, 醒来后又被告知我将不良于行, 巨大的打击让我思绪混乱, 一时忘了将此事告诉你。婷儿, 你为何问这个, 可是司华遥说了什么?”   楚婷儿看向他的腿,心想若是换成她,反应怕是会更加激烈, 满心想得是如何治好腿,哪还有功夫想别的。   想到这儿, 楚婷儿放下芥蒂,将她与司华遥的对话,一字一句地说了一遍,道:“现在想想,他确实是在挑拨我们的关系。”   楚仪不关心这个,就算楚婷儿与他离心,他也不会损失什么。他只关心的是他的腿能否治好。   “他已经猜到我有办法治好腿,这是一大隐患。”楚仪皱紧了眉头。   “皇兄是担心他会出手阻止?”   “你别忘了,想要治好我的腿,其方法非同寻常,而楚熙现在是司华遥新宠,甚至为他遣散了后院,若让司华遥知晓此事,绝对不会坐视不理。更何况与他来说,我的威胁要大于其他皇弟,若我毁了,楚国便再难对赵国构成威胁,他才乐见其成。”   楚仪说这话时,一脸傲然之色,他从未将其他兄弟当成威胁,因为在他心里,只有他配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楚婷儿神情一怔,自责道:“都怪我愚笨,被他套了话去。”   楚仪心中不满,面上却不显,他现在腿脚不便,许多事还得靠她去做,道:“婷儿不必自责,司华遥心机深沉,别说是你,就算我去,也难免被他套了话去。”   楚仪越是这么说,楚婷儿心里越发自责,道:“皇兄,我们现在根本见不着楚熙,这一日日过去,皇兄的腿该怎么办?”   楚仪深吸一口气,道:“看来我们要做两手准备了。”   “皇兄打算怎么做?”   “你继续登门,想方设法见到楚熙。若实在见不到,我再派人夜探摄政王府,这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这么做。”   “不说摄政王府高手如云,就是司华遥的武功也是一流,若真要夜探摄政王府,十有八九有去无回。”   楚熙无奈地点点头,道:“所以说这是下下策,真正要靠的还是婷儿。”   楚婷儿闻言顿感有些无力,道:“不瞒皇兄,这两次去摄政王府,我已心生胆怯,司华遥的心思太深,又性情乖张,我怕……”   司华遥的脸在楚仪脑海浮现,他们虽然只见过两次面,但这两次面让他印象深刻,这世上怕是只有司华遥才配做他的对手。   “我明白,只是如今我瘫在床上动弹不得,也只能辛苦婷儿。婷儿也不必太过担忧,如今我被刺杀,且伤重在床,即便不是赵国所为,他们也理亏,在此期间,司华遥不会再为难你我。”   楚婷儿迟疑地点点头,道:“为了皇兄,婷儿会竭尽全力。”   楚婷儿的迟疑被楚仪看在眼中,心中更加不满,脸上却依旧笑意吟吟,一副兄妹情深的模样。   下午时分,司华遥刚用完午膳,洪阳便来禀告,说徐超已在门外等候。   “让他进来。”   洪阳应声,来到门前,道:“徐太医,王爷让你进去。”   在来王府的路上,徐超曾试探地问过洪阳,司华遥因何召见他,洪阳只是笑笑,并不作答,这不免让他心生忐忑。   徐超深吸一口气,抬脚进了门,躬身来到近前,行礼道:“微臣参见王爷。”   司华遥直截了当地问道:“本王记得去四方馆给楚肖王看诊的,应该是徐太医吧。”   徐超忙答道:“是,正是微臣。”   “跟徐太医一起看诊的那个楚国太医叫什么来着?”   “回王爷,那位太医叫章辙。”   “章辙。”司华遥装模作样地重复了一句,紧接着问道:“楚肖王的腿确实没得治了吗?”   徐超犹豫片刻,道:“回王爷,倒也不是全然没了办法。”   司华遥眼睛一亮,道:“还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微臣曾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过类似的病例,上面记载着可将至亲完好的筋骨换给伤者,这样有两成的几率,不会留下残疾。”   “除了本王,还有谁问过你此事?”   徐超一怔,好似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忙说道:“皇上也曾问过微臣,微臣当时便据实已告。”   司华遥眉头皱紧,道:“何时发生的事?”   “在微臣从四方馆回去后,皇上便召见了微臣。”   果然不出所料,在从章辙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司华遥便已将最近发生的事串联了起来。   “皇上的身子恢复得如何?”   “回王爷,皇上的身子底子好,情绪也稳定,恢复的不错。”   司华遥点点头,道:“退下吧。”   徐超如临大赦,悄悄松了口气,道:“是,微臣告退。”   司华遥抬头看向春海,道:“翼王府那边可有动静?”   春海愣了愣,随即说道:“翼王府那边未发现有何异常。”   “让余江去翼王府一探,叮嘱他小心查探,莫要掉以轻心。”   “是。”春海迟疑了一瞬,道:“王爷可是察觉到什么?”   “那日潜入四方馆的黑衣人,应该是翼王府的人。”   春海脸上闪过惊讶之色,道:“王爷怎会有如此判断?”   “今日与楚婷儿交谈,她无意中透露了一个消息,楚仪的腿并非无法可治。后来本王又问了章辙,他与方才徐超说的一致,也就明白了楚婷儿三番五次上门,且每每要求见楚熙的目的。   后来本王又问了章辙,是否将此法告知楚仪,他说没有告知。于是本王便想起了同为楚仪看诊的徐超,徐超说曾将此法告知皇上,再联合这几日发生的事,本王怀疑那日去四方馆的黑衣人传递的消息便是此法,这也能解释最近几日楚仪的反常。   皇上时刻在本王的监视中,他身边有什么人,本王一清二楚,他不可能躲过本王的眼睛。若排除皇上,那就只剩下那日与皇上发生争执的翼王。若真如本王所料,咱们这个翼王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春海恍然,道:“若真如此,那翼王府定有高手潜藏其中。说不准那日夜探王府的,也是翼王府的人。”   说起这个,司华遥突然想起一个人,道:“派人查一下乔明远的身世。”   “明远公子?”春海怔了怔,随即应声道:“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第二日清早,司华遥照常去上朝,一如既往地将自己当成背景板,不过在散朝后,第一次主动叫住了赵韩青。   “皇上留步。”   赵韩青微微一怔,抬头看向司华遥,道:“王爷有何吩咐?”   “皇上,听闻前几日翼王大闹乾坤殿,打伤了不少内侍,可有此事?”   赵韩青闻言心里一紧,故作镇定地说道:“是,明羽的性子向来如此,王爷该十分了解才是。”   司华遥将他的神情看在眼底,道:“不知这次翼王又是为了何事?”   赵韩青深吸一口气,道:“王爷已有数月不曾与他亲近,他觉得是朕从中作梗,便来寻朕的麻烦。”   司华遥直视赵韩青的眼睛,道:“仅此而已?”   赵韩青强迫自己与他对视,道:“仅此而已。”   司华遥眼睛微眯,冷声说道:“本王有事与皇上商议,请皇上移驾乾坤殿。”   赵韩青的心脏骤然紧缩,看着司华遥熟悉的眼神,身子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被埋葬的记忆渐渐复苏。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说不清此时是怎样的心情,有害怕,有羞耻,有不知所措,竟还隐隐有几分期待。   见赵韩青看着自己发呆,司华遥心中顿感不悦,道:“皇上不肯?”   “不、不是。”赵韩青回了神,伪装的镇定消失不见,紧张地吞了吞口水,道:“王爷请。”   司华遥看了他一眼,率先走了出去。   赵韩青捂住胸口,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快步跟了上去。   来到乾坤殿门前,司华遥转头看向春海,吩咐道:“在殿外守着,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春海瞥了一眼高怀,应声道:“是,王爷。”   司华遥率先走进大殿,赵韩青紧张地跟在身后,待两人进殿,春海伸手关上了殿门。   来到殿中,司华遥站定,转身看向赵韩青,道:“本王给皇上一次机会,若皇上此时坦白,本王便适当宽恕,否则……”   在司华遥的注视下,赵韩青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四肢一阵阵发软,就好似中了软筋散一般。   “王爷,若是朕哪里做错了,还请王爷恕罪,只是朕实在想不出哪里冒犯了王爷。”口干舌燥,他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皇上要想清楚,若本王开了口,皇上便没了机会。”   司华遥愿意放权,是建立在他绝对安全的前提下,很显然赵韩青和赵明羽的联手,打破了这一点,让他有了危机感,他不能让这种危机在身边潜伏,至少在他能确定全身而退之前。   “王爷,朕……”到嘴边的话,又被吞了回去,赵韩青脑海中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道:“朕实在不明白王爷的意思,还请王爷明示。”   司华遥身形一闪,来到赵韩青身边,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咙,冷声说道:“本王给了机会。”   司华遥的手慢慢收紧,赵韩青没有挣扎,而是直直地看着司华遥的眼睛。很快窒息的感觉便降临,赵韩青本能地张开嘴巴,想要去呼吸,却死死地压制住自己想要去掰开他的手的冲动。眼睛在充血,眼泪本能地流出眼眶,头开始晕眩,面前的人慢慢出现重影,过往的一切就好似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略过。   “原来这就是濒死的感觉……”   就在此时,那只扼住他喉咙的手松开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地上倒去,突如其来的空气灌入喉咙,他开始呛咳,大口地喘息着。他躺在地上,泪眼朦胧地看向司华遥,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司华遥看着癫狂的赵韩青皱紧眉头,他本就没想杀他,这么做只是警告,他可以容忍他对付自己,却不能容忍他算计身边的人。虽然他并不在乎楚熙,但他若坐视不管,楚熙只是开始,以赵韩青的性子,终有一日会将手伸向他在乎的人,这是未雨绸缪。   “王爷终究是下不了手,不管王爷承不承认,王爷在意朕!”   “本王不杀你,是暂时还没找到替代你的人选。”   司华遥掏出帕子仔细地擦着手,就好似方才摸过什么脏东西。   赵韩青的心好似被人狠狠捏住,眼泪不自觉地涌出眼眶,道:“未找到吗?那王爷这怒气冲冲地兴师问罪,又是为谁?”   随手将帕子扔在地上,司华遥轻蔑地勾起唇角,道:“事到如今,皇上何必再跟本王打哑谜。”   “王爷可知朕方才在想什么?”赵韩青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仰着头看他,脖颈处赫然浮现一个可怖的指印。   司华遥眼神微闪,突然觉得自己下手重了些。   “朕本想坦白,可在开口的瞬间又闭了嘴,因为朕在想若惹怒了王爷,王爷是否会如以前那般,狠狠折磨朕,想到这些,朕的身子止不住地打颤,可悲的是朕不是在害怕,而是在兴奋,心里期待着王爷能要朕,无论是何种方式。”   赵韩青嘴角挂着笑,眼泪却一颗接一颗的滚落,晶莹剔透,犹如最美的琉璃珠。   司华遥怔怔地看着赵韩青,被他的言语所震撼,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赵韩青跪坐在司华遥身前,漂亮的凤眼含着泪,仰头看着他,手指轻轻拽住他的衣角,道:“王爷,他们能做的,朕也能做,您看看朕可好?”   明明是硬朗的面容,此时却带着破碎的美感,强烈的反差竟让司华遥的心为之一颤,他微微皱眉,压下心里怪异的情绪,道:“赵韩青,若赵家的列祖列宗看到你这副模样,该作何感想?”   赵韩青的心疼得厉害,双手下意识地攥紧,惨然一笑,道:“朕为何会变成这样,王爷不是最清楚吗?难道是朕想如此卑躬屈膝?难道是朕想做不成男人?是王爷把朕调教成这样!如今王爷厌了,说弃便弃了,可朕呢,朕又该怎么办?”   是司南遥的锅,我可不背!   吐槽归吐槽,但司华遥不得不承认,他又又又心软了。   “该如何做,本王早已和皇上说明。”   “王爷说是放权给朕,可朕的一举一动都在王爷的监视之下,又有何用?朕不过是小小地走了一步,王爷便差点要了朕的命,朕真不知该怎么做,才能让王爷满意。”   司华遥蹲下身,伸手捏住赵韩青的下巴,道:“皇上若要对付本王,本王可以容忍,皇上不该对本王身边的人下手。”   “楚熙当真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王爷不仅接他回王府,还为了他遣散王府后院,朕很好奇他到底何德何能,竟得到王爷如此宠爱?”赵韩青的身子在打颤,凤眼却倔强地直视着司华遥。   “这不是皇上该问的。”司华遥冷声说道:“皇上要切记,制定游戏规则的人是本王,皇上若想有所作为,便遵守游戏规则。”   司华遥越是维护楚熙,赵韩青心里越是嫉恨,伸手捂住胸口,脸上浮现痛苦之色,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王爷,我疼……”   司华遥见状眉头微蹙,下意识地松了手,道:“起来。”   赵韩青撑着身子站起身子,却在一个踉跄后,又要倒下去。   司华遥本能地伸手去扶,赵韩青顺势倒在他的怀里,“好疼!”   赵韩青方才还倔强的与司华遥对峙,如今却虚弱地站都站不稳,只能依偎在司华遥怀里。   司华遥看他脸色发白、嘴唇发青,唯恐他真的犯了病,弯腰将他抱起,走向里间的床榻。   赵韩青缩在司华遥怀里,仰头看着他,明明还是在意他的,为何每每说出那么绝情的话,看自己痛苦,他很快活吗?   司华遥弯腰,将赵韩青放在床上,想要起身时,却被他揽住了脖子。   司华遥冷声说道:“不想死就松手。”   “王爷,若是不吃药,我会死吧。”赵韩青的脸泛着淡淡的青色,嘴角却勾起了微笑,“若我死了,王爷会伤心吗?”   司华遥眉头皱紧,道:“赵韩青,你疯了吗?”   “是啊,我疯了!若王爷当真要弃了我,就做的彻底点,不要一边说着狠心的话,一边又让我觉得你在意我。王爷可知,这样会让我很痛苦。”   司华遥怔了怔,见他开始喘息,脸上的痛苦之色更甚,连忙说道:“快松手!我去给你拿药,不然你真会死!”   赵韩青非但没松手,还不管不顾地吻上了司华遥的唇。   司华遥用力将他推开,迅速地站起身,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却又发不出火,大声喊道:“春海,去传太医。高怀,给本王滚进来!”   高怀听到司华遥的大喝,被吓了一跳,慌忙推开殿门走了进去,“王爷……”   司华遥打断高怀的话,道:“皇上的药在何处?”   高怀一怔,下意识地看向床上的赵韩青,见他一脸痛苦之色,慌忙说道:“药在皇上的随身荷包内。”   司华遥顾不得其他,弯腰解下赵韩青腰间的荷包,掏出里面的白色瓷瓶,倒出一颗红褐色的药丸,喂到赵韩青嘴边。   赵韩青却紧闭着嘴巴,强忍着心脏的疼痛。   司华遥见状脸色阴沉了下来,道:“张嘴,吃下去!”   赵韩青直直地看着司华遥,道:“王爷答应朕一个条件,朕便吃,否则朕宁愿死。”   司华遥眼睛微眯,威胁道:“赵韩青,不要挑战本王的底线!”   赵韩青视死如归,直直地与司华遥对视。   高怀焦急地劝道:“皇上,您快吃药吧,否则真的来不及了!”   司华遥沉默了片刻,终究是心软了下来,道:“你说。”   “王爷留在宫中陪朕三日。”   司华遥眉头皱紧,道:“赵韩青,你别得寸进尺!”   “只需陪在朕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这都不行吗?”   高怀跪在了地上,焦急地说道:“王爷,您就应了吧,皇上真的快不行了!”   司华遥刚想开口,脑海中突然闪过赵韩青方才说的话,‘若王爷当真要弃了我,就做的彻底点,不要一边说着狠心的话,一边又让我觉得你在意我。王爷可知,这样会让我很痛苦’。   “既然你找死,那便随你。”   司华遥将药瓶扔在床上,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事已至此,司华遥也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还不如重新来过,至少有了这次的经验,他便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更何况,以赵韩青的性子,他绝对不会让自己这么轻易死去。   赵韩青绝望地看着司华遥的背影,眼泪再次涌出眼眶,嘴角却勾起偏执的微笑。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您快醒醒!”   身后传来高怀慌张地叫喊,成功让司华遥顿住了脚步,随即转身看了过去,只见赵韩青双眼紧闭,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他的心随之一颤,无奈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无法坐视一条性命在自己面前逝去。   司华遥脚步一转来到床前,捡起床上的药瓶,倒出一颗药丸,捏住赵韩青的下巴,迫使他将药丸咽下去。只是失败了,药丸卡在嘴里,始终下不去。   司华遥犹豫片刻,道:“快去拿水来。”   高怀连忙应声,慌慌张张地端了一杯水来,递给司华遥。   司华遥喝了一口含在嘴里,随后渡给赵韩青,赵韩青终于开始吞咽,只是药丸还在嘴里。司华遥又给他渡了一口水,这才让他把药吃了下去。   只是赵韩青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司华遥怕他撑不到药物起效,便一边给他做心脏复苏,一边给他渡气,直到徐超赶过来,才停下动作。   徐超给赵韩青诊脉,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收回手,道:“启禀王爷,皇上的情况不容乐观,心脉损伤极大,怕是要卧床修养一段时日才能下床。”   “这么说暂时死不了了?”   徐超一怔,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沉吟片刻道:“回王爷,救治及时,皇上的命保住了。”   司华遥不由松了口气,嗓子突然有些痒,止不住地咳了起来,连忙掏出药丸吃了下去,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王爷,您没事吧,可要微臣给您看诊?”   “不用。”   司华遥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赵韩青,心中忍不住感叹,这人真是狠,为了达到目的连命都可以不要,若当真让他得了势,怕是不好脱身。   “好生照顾着。”   司华遥转身离开乾坤殿,来到门口吩咐道:“把奏折拿去御书房。”   春海应声,走进乾坤殿,拿了奏折,快步跟上司华遥。   当赵韩青从昏睡中醒来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他看着熟悉的床帐,记忆慢慢复苏,哑着嗓子喊道:“来人。”   高怀听到动静,慌忙走了进来,道:“皇上,您终于醒了!您白日里可吓死奴才了!”   “是谁救的朕?”   “是、奴才。”高怀说话时有一瞬间的停顿,显得底气不足。   赵韩青眼神阴冷地看着高怀,“若敢欺瞒朕,朕便杀了你!”   高怀被看得心惊肉跳,原本不该他值夜,就是想捡个便宜,冒充赵韩青的救命恩人,才和德辉换的班。毕竟在赵韩青昏迷之前,司华遥说了那么绝情的话,而且还在赵韩青的注视下离开,只要不是当庭对证,他的谎言就不会被戳破,没想到赵韩青压根就不信。   高怀急中生智,道:“皇上息怒,奴才也是按照摄政王交代的回话,并非有意欺瞒。”   “所以是摄政王救了朕?”   “是,摄政王一看皇上昏死过去,便来到床前给皇上服药。”   “摄政王现在何处?”   “在偏殿歇着。”   赵韩青嘴角上扬,漂亮的凤眼内噙着志得意满的微笑,这次他赢了。 第44章   “皇上, 您以后切莫再做这种事,差点吓死奴才。”   高怀确实被吓坏了,若赵韩青真的死了, 那他也就没了靠山,说不准司华遥会一怒之下杀了他。   “高怀, 收起你的小心思, 否则不必别人动手, 朕先杀了你。”   高怀一怔,下意识地看向赵韩青,只看到一双冷冰冰的眼睛, 不禁心生胆怯,慌忙跪倒在地,道:“皇上息怒, 奴才知罪!”   赵韩青沉默地看着他,过了好半晌才出声说道:“去给朕倒杯水。”   高怀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慌忙应声道:“是, 奴才这就去。”   在司华遥给他喂药时,赵韩青处于半昏迷状态, 虽然不能动, 却有部分感知, 尤其是渡水的时候, 那种熟悉的味道和触感, 即便不去看,他也知道是谁。他之所以问高怀,是不确定当时是否为自己的幻觉, 高怀的迟疑让他察觉有异,也证实了那不是幻觉。   赵韩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呢喃道:“明明可以那般温柔,为何要狠心对我,是有难言之隐吗?”   “皇上,水来了。”   高怀出声打断了赵韩青的思绪,他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接过茶杯喝完了整杯水,道:“去把奏折拿过来。”   高怀接过茶杯,为难道:“皇上,奏折都在摄政王那儿。”   赵韩青一怔,随即问道:“摄政王在何处处理的奏折?”   “回皇上,在御书房。”   赵韩青眼睛一亮,“这么说朕昏过去后,摄政王并未出宫?”   “是,在得知皇上无性命之忧后,便直接去了御书房处理奏折,并未回府。”   高怀小心地观察着赵韩青的表情,果然见他扬起嘴角,阴沉的脸色和缓了下来,他终于意识到赵韩青对司华遥特殊的感情。这样的认知让他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垂下眼帘遮去眼底变幻不定的情绪。   他与司华遥有私怨,别人可能忘了,但他们两个绝对不会忘,这是无论如何都解不开的仇,原以为被召回皇宫,他便有了复仇的机会,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与他所期望的背道而驰,赵韩青竞对司华遥产生了感情,这绝对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赵韩青心情愉悦,道:“退下吧。”   “是,奴才告退。”   赵韩青忍不住叮嘱了一句,“明日照常叫朕。”   “皇上,太医说您这几日要卧床休息。”   赵韩青沉吟一会儿,道:“也好,你退下吧。”   赵韩青发现一个现象,每每把他逼到绝处,或者生病的时候,司华遥总会心软,或许他能好好利用这一点,将司华遥抢回来。   “抢?”赵韩青呢喃了一句,随即说道:“没错,就是抢,不过是个没人待见的庶子,凭什么与朕抢东西。他无论生死,只能是朕的,谁都别想抢走,谁都不行!”   第二日清晨,因为是在宫中,司华遥多睡了一炷香的时间,虽然只有半个小时,但早上能多睡哪怕五分钟,也是极其满足的。   用完早膳,司华遥起身去奉天殿,今天心情不错,并未乘坐车辇,而是漫步走在宫中,欣赏着初秋的景致。至于是否会迟到,司华遥从未考虑过,笑话,别说迟到几分钟,就是他迟到几小时,也没人敢说一句,有权有势就是这么任性。   近几日的早朝都没什么大事,基本都是有关下个月的会试。至于赵韩青为何没上朝,一是没人敢问,二是习以为常,一众大臣有默契地选择沉默。   散朝后,司华遥再次走回御书房,在路上罕见地碰到了宫妃的软轿,不由多看了几眼。   软轿落下,一名身穿宫装的女子走了过来,行礼道:“嫔妾参见王爷。”   司华遥好奇地打量着她,她脸上一派平和,行礼也落落大方,没有别的宫妃见到他时的紧张,问道:“这位是……”   春海答道:“回王爷,这位是兰嫔,永璋侯的孙女。”   司华遥在脑海中搜索有关永璋侯的资料,永璋侯马肃曾是司南国的大将军,后跟随赵启珍谋反,可以说若没有马肃,赵启珍不可能覆灭司南国,排在司南遥复仇名单的第二位。司南遥之所以一年还未将其拿下,主要是顾忌马季手里的兵权,马季是马肃的长子,驻守赵国西南边境,常年与楚国对峙。   “原来是兰嫔,怪不得气质如此出众。”司华遥随口夸了一句。   马秀兰微微一笑,道:“多谢王爷夸赞,嫔妾愧不敢当。”   “兰嫔这是要去哪儿?”   “听闻皇上病了,嫔妾前往探望。”   司华遥微微一怔,没想到在他面前,马秀兰竟能说出这番话,若换成司南遥,这马秀兰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当然司华遥的想法正相反,他巴不得有人能缠着赵韩青,只是这个人不能是马秀兰,主要还是因为马家所掌握的兵权,若当真被赵韩青拿到手里,那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司华遥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兰嫔倒是有心了。”   “嫔妾不敢耽误王爷处理政事,告退。”   “退下吧。”   看着马秀兰离开的背影,司华遥不禁感叹道:“这兰嫔不错。”   春海看看马秀兰,又看看司华遥,道:“确有世家风范。”   “只可惜啊……”   可惜什么,司华遥并没有说出口,便抬脚走了出去。   春海连忙跟上,抬眼看看司华遥,有心揣测他话中的意思,却有些拿不准,唯恐会错了意,办错了事。   司华遥径直走进御书房,这个皇帝办公的地方,赵韩青除了登基当日来过,之后便再没进过,就算司华遥放权,他也没在这儿办过公,这里成了司华遥的专属办公室。   司华遥刚坐下,春海便进来禀告,道:“王爷,刑部尚书蒋冲求见。”   “让他进来。”   春海扬声说道:“宣刑部尚书蒋冲觐见。”   殿门被推开,蒋冲从外面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行礼道:“微臣蒋冲参见王爷。”   “免礼。”司华遥直截了当地问道:“来见本王所为何事?”   “启禀王爷,微臣前来是为百花山遇刺一事。”蒋冲回答的也很直接。   “哦?”司华遥挑挑眉,道:“可是案件有何进展?”   “王爷,章进验尸后发现,其中一名死者的尸体上有个飞鹰的纹身,是我们赵国的重犯,在朝廷的通缉名单中。”   司华遥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说道:“此事都有谁知道?”   “回王爷,只有微臣和章进知晓此事。”   “那就把这事烂在肚子里。”   原本这事和赵国没有任何牵扯,刺客中却突然出现一个赵国人,无论他是不是通缉犯,赵国都被牵涉其中。   “是,臣明白。”蒋冲顿了顿,接着说道:“王爷,百花山的案子是否还要查下去?”   “查,当然要查。百花山遇刺,楚肖王身受重伤,若不查,楚国那边也无法交代。至于如何查,相信蒋大人心里有数。”   蒋冲脸上浮现为难之色,道:“楚国人隔三差五来刑部衙门询问调查结果,若此事一直拖下去,恐不好交代。”   司华遥提点道:“百花山遇刺的凶手是谁,楚国那边一清二楚,本王也心知肚明,你只需做做样子便可,调查没有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可懂?”   “王爷,容臣多嘴一句,百花山刺杀可是齐国所为?”   司华遥不答反问,“蒋大人以为呢?”   蒋冲松了口气,道:“是,臣明白了。”   “可还有事?”   蒋冲摇摇头,道:“多谢王爷指点,臣告退。”   “等等。”司华遥叫住了蒋冲,道:“你让章进进宫一趟,本王要见他。”   蒋冲一怔,随即应声道:“是,臣告退。”   与此同时,马秀兰来到了乾坤宫外,门口值守的内侍见状微微一怔,随即上前行礼道:“奴才见过娘娘。”   “免礼。”   “不知娘娘来此所为何事?”   “听闻皇上病了,本宫特意过来探望,烦请公公通传一声。”   “是,娘娘稍待。”   听到内侍的回禀,德辉怔了怔,自从上次赵韩青临幸宫妃,已过去许久,后宫的人都安安分分,几乎不出宫门,没想到马秀兰竟主动来乾坤宫,不得不让人多想。   略微思岑了一会儿,德辉便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赵韩青正靠在床头看书,突然听到殿门被打开,抬头看了过去,见是德辉走了进来,眼中闪过失望,道:“何事?”   “皇上,兰嫔听闻皇上病了,特意过来探望,现在宫外候着。”   赵韩青闻言皱紧了眉头,道:“不见。”   “是。”德辉躬身往后退去。   “等等。”赵韩青叫住了德辉,问道:“摄政王可下朝了?”   “奴才不知,若皇上想知道,奴才这就派人去问。”   “去问问。”   “是,奴才遵命。”   德辉躬身退出殿外,亲自来到了宫门口,看向马秀兰,道:“奴才参见兰嫔娘娘。”   马秀兰见状连忙说道:“公公不必多礼。”   “谢娘娘。”德辉直起身,道:“娘娘,皇上的病需静养,不能打扰,娘娘请回吧。”   “既如此,那本宫就不打扰皇上了。”马秀兰转身看向身边的侍女,从她手中接过食盒,连同两张银票,一同递给德辉道:“这是本宫亲手熬制的燕窝粥,劳烦公公代为交给皇上。”   德辉伸手接了过来,笑着说道:“是,奴才定为娘娘转交。”   “那就有劳公公了。”马秀兰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德辉招来一名小太监,低声吩咐了两句,随后便回了乾坤殿。   赵韩青见他进来,连忙问道:“有信儿了?”   余栖铮梨.   “还没,奴才已吩咐内侍去打探。”德辉将食盒拎到身前,道:“皇上,这是兰嫔亲手熬制的燕窝粥,特意让奴才带进来。”   “你拿去喝吧。”赵韩青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命令道:“以后再有宫妃过来,一律不见。”   “是,奴才遵命。”   德辉拎着食盒又退了出去,正巧碰上了来接班的高怀。   高怀看了看食盒,好奇地问道:“这是……”   德辉如实说道:“这是兰嫔送来的燕窝粥,皇上不喝,赏给了咱”   “兰嫔?”高怀眉头微皱,道:“可是永璋侯的孙女?”   “正是。”德辉留心打量着高怀。   高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何时来的,皇上见了吗?”   看他的模样似是心中有了算计,德辉若无其事地答道:“没有。刚刚皇上下了口谕,以后宫妃来见,一律不见。”   高怀又看了看食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送给皇上的燕窝粥定是极好的,你可是有口福了。”   “这还是托了公公的福,若不是公公与咱家轮换,咱家可就错过了。不说了,公公辛苦,咱家便先回去歇着了。”刚走出去两步,德辉便又顿住脚步,转身看向高怀,道:“对了,方才皇上吩咐咱家,派人去问问摄政王是否下朝,很快就会有回信,就劳烦公公代为回禀了。”   高怀那般说就是暗示德辉将燕窝粥给他,结果德辉像是没听懂一样,让他顿时心生不满,道:“咱家知道了。”   德辉自然清楚高怀的心思,但他就是不想惯着,“那就多谢公公了。”   看着德辉走出去的背影,高怀冷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寝殿。   德辉听着身后的响动,转头看了看,同样冷哼了一声,心中想着没必要跟一个必死之人较真,拎着食盒便回了住处。   殿门再次被打开,赵韩青抬头看了过去,见是高怀,不禁皱起了眉头,道:“何事?”   “皇上,听德辉说方才兰嫔娘娘曾来过。”   赵韩青将书合上,淡淡地看着他,道:“你想说什么?”   高怀见状不禁心生胆怯,可想想今后,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皇上,您可知兰嫔是哪位娘娘?”   “是谁?”赵韩青依旧淡淡地看着他。   高怀提醒道:“兰嫔是永璋侯马肃的孙女,西南总兵马季的嫡女马秀兰。”   赵韩青怔了怔,瞬间明白了高怀的意思,道:“你的意思是让朕宠幸兰嫔,从而将马家的兵权掌握在手中?”   高怀闻言悄悄松了口气,道:“皇上英明。”   赵韩青沉默了下来,凤眼中的情绪变幻莫测,许久后说道:“你以为你知道的事,摄政王会不知情?”   高怀心里一紧,看着赵韩青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赵韩青接着说道:“这宫中到处是他的眼线,怕是兰嫔刚到乾坤宫门口,消息便传到他的耳里。你觉得他得知消息后,会如何反应?”   高怀小心翼翼地答道:“皇上的意思是摄政王会对兰嫔下手?”   “他是否会对兰嫔下手,朕不知,但若惹恼了他,他绝对会对朕下手。”赵韩青指了指自己的脖颈,青黑的指印赫然映入眼帘。   高怀心里止不住地发寒,嘴上却说道:“皇上若想收回政权,难免铤而走险,否则只能任人鱼肉。”   赵韩青看向高怀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道:“朕好似说过,不准你过问朝政,你如今这般,可是将朕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高怀慌忙跪倒在地,道:“皇上息怒,奴才也是为皇上担忧,实在不忍皇上再被摄政王加害,才一时失了分寸,还请皇上明鉴。”   赵韩青冷笑一声,道:“朕清楚你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惦记着你与摄政王的私怨,想借朕的手报仇雪恨。”   高怀听得冷汗直冒,道:“奴才不敢……”   “高怀,朕是傀儡皇帝,不是因为朕蠢,而是司华遥太聪明,别以为朕可以任人拿捏,这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唯有他司华遥,你……不行!”   高怀匍匐在地,冷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奴才惶恐!”   “朕与司华遥之间的恩怨,只能是朕来解决,容不得第三人插手,谁妄想插入其中,就只有死路一条!”赵韩青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冷,道:“若你还想有朝一日安享晚年,最好安安分分做好你的差事,否则别怪朕心狠手辣。”   虽然没有抬头,但高怀能感受到赵韩青投射到身上的眼神,即便心中再不甘,也只能应声,“是,奴才谨记!”   赵韩青沉默地看着他好半晌,才出声说道:“去问问摄政王是否下了朝。”   “是,奴才这就去。”   高怀如蒙大赦,连忙爬起身,快步退出殿外。初秋的风吹来,身上就好似被人浇了凉水,高怀不禁打了个寒颤。   赵韩青很清楚高怀的心思,之前叫他回来,就是因为他与司华遥之间有私怨,而且私怨甚深,这样的人不仅不会被司华遥收买,还想方设法地帮他对付司华遥。   只是如今情势变了,他虽然依旧恨着司华遥,可心里还对他萌生了爱意,甚至非他不可。这种心里变化,打破了他原来的计划,他不仅要夺回权势,还要想方设法地让司华遥爱上自己。   而与他有私怨的高怀显然已不适合现在的情势,他之所以还没换掉他,是因为高怀服侍了赵启珍几十年,不想他老了却不得善终。   没过多大会儿的功夫,收到消息的高怀再次进了寝殿,“启禀皇上,摄政王已经下朝,此时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你去御书房一趟,就说朕有事与摄政王商议。”   虽然高怀有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却还是应声道:“是,奴才这就去。”   正如赵韩青所料,马秀兰离开乾坤宫后,司华遥便收到了消息,包括马秀兰说的每一句话,她给了德辉多少银子,那碗燕窝粥是什么材料所熬制,以及盛粥的碗是什么花形,他都一清二楚。   听完春海的回报,司华遥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道:“这个兰嫔之前从未露过头,却在这个节骨眼上高调的前往乾坤宫,确实发人深思。”   “王爷是怀疑她另有所图?”   司华遥没有回答,而是静下心来思索,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去把胡逸给本王叫来。”   “是,王爷。”   春海刚出门,就碰到了高怀,道:“呦,这不是高公公嘛,高公公脚步匆匆,可是有什么急事?”   ‘公公’这两个字,对现在无官无职的高怀来说绝对是讽刺,只是形势比人强,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强迫自己扯出一抹微笑,道:“皇上让咱家过来请王爷,说是有要事与王爷商议,还得劳烦公公通传一声。”   “咱家还有事,便让洪阳帮高公公通传。”   洪阳见状讽刺地笑了笑,他们跟在司南遥身边多年,十分了解高怀与司南遥的恩怨,对高怀自然会有好脸色,“那高公公稍待,咱家这就进去通报。”   “有劳公公了。”高怀脸上的笑几乎挂不住。   洪阳推门进了御书房,躬身说道:“启禀王爷,高怀来通传,说皇上请您去一趟,说是有事与您商议。”   “本王没空。”司华遥头也没抬,接着说道:“你过去一趟,瞧瞧皇上到底有何事。”   笑话,若不是他以死相逼,自己怎会留在皇宫。况且就他那越来越偏执的性子,自己躲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与他独处。   “是,王爷。”   洪阳转身出了御书房,看向高怀道:“王爷正处理朝政,实在无暇分身,让咱家去皇上面前回话。”   “是。”高怀应声,与他而言,司华遥与赵韩青的关系不好,他才有机可趁。   两人一起来了乾坤殿门前,高怀转身看向洪阳,笑着说道:“公公稍候,咱家去通禀一声。”   洪阳脸上是皮笑肉不笑,“那就劳烦高公公了。”   赵韩青靠坐在床上看书,眼睛却时不时地看向门口的方向,半晌不见翻上一页,明显是心不在焉。   ‘吱呀’一声,殿门被推开,赵韩青的心随之提了起来,期待地看了过去,却只看到了高怀,失望在凤眼内闪过,眉头再次皱紧,道:“摄政王呢?”   “回皇上,摄政王说政务繁忙,无暇分身……”   赵韩青哪能不明白,这就是不想见他找的借口,道:“你没说朕有要事与他相商吗?”   “奴才进不去御书房,不过奴才已向洪阳说明。”高怀不动声色地给洪阳上了眼药,道:“王爷还说皇上若有事,直接和洪阳说便可,由他代为转达。”   赵韩青心中不悦,道:“去告诉他,此事事关重大,不能外泄,要么王爷来见朕,要么朕去见王爷。”   “是,皇上。”   高怀见状心中欣喜,转身出了寝殿,看向洪阳说道:“皇上让咱家转达,说此事事关重大,不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能听的,还说要么王爷来见皇上,要么皇上去见王爷。如今皇上卧床不起,怕只能委屈王爷移驾了。”   高怀这话不免有挑拨的嫌疑,反正他是两边传话,只要稍稍更改一下用词或者语气,就能收到很好的效果。   洪阳在司华遥身边日久,即便心有不悦,也不会表现出来,依旧笑意吟吟地说道:“好,咱家定如实传达。”   看着洪阳的背影,高怀嘴角勾起微笑,心中暗暗得意。   洪阳如实传达了高怀所说的话,一字不落,包括其语气。   司华遥听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本王没空。”   洪阳应声,再次前往寝殿,委婉地表达了司华遥的意思。   高怀则禀告道:“皇上,王爷说……说……”   见他吞吞吐吐,赵韩青顿感不耐,道:“说什么?直说便可。”   高怀抬眼偷瞧了赵韩青一眼,道:“王爷说没空。”   洪阳是委婉地表达了这两个字,而高怀又直白地翻译过来。   “没空。”赵韩青被气笑了,强撑着身子下了床,道:“既然他没空,那朕亲自去。”   “皇上,您的身子要紧,不能这么由着性子。王爷许是真的忙,待王爷得了空,说不准就来见皇上了。”   高怀是明着相劝,实则是火上浇油。   “就算他得了空,也不会来见朕。”赵韩青挥开高怀手,道:“滚开!朕就看他有多狠的心。”   赵韩青强撑着身子走出寝殿,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高怀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得逞的笑意,随即追了上去。   “皇上,您的身子要紧,您要有个万一,奴才可担待不起。”   不过几百米的距离,赵韩青竟累得气喘吁吁,出了一身的虚汗,可见他此时的身子有多虚。   守在门口的洪阳见他过来,连忙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赵韩青没搭理他,径直走到御书房门前,伸手就要推门。   洪阳见状上前一步,伸手拦了下来,道:“皇上留步,王爷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第45章   “王爷吩咐, 任何人不得打扰,皇上请回。”   赵韩青抬头看向洪阳,不由怒火中烧, 只是他清楚自己现在并没有发怒的底气,因为此时在司华遥心中, 他甚至不如面前的奴才。他最多只是骂上几句, 根本动不了洪阳, 若他不依不饶,最终难堪的还是自己,这就是他现在的真实处境。   强压下心中的怒气, 赵韩青主动退后了一步,道:“你去禀告王爷,就说朕有要事相商。”   洪阳犹豫了片刻, 躬身说道:“是,皇上稍待。”   洪阳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刚想回话, 却听身后脚步声响起,他转身一看, 赵韩青已跟随他进了门。   洪阳慌忙看向司华遥, 请罪道:“奴才失职, 还请王爷降罪。”   司华遥将手中的奏折放到一边, 道:“下不为例。”   “是, 奴才定当谨记。”洪阳应声,躬身退到一边。   司华遥看向赵韩青,淡淡地说道:“皇上重病, 需卧床静养,执意来见本王, 所为何事?”   赵韩青瞥了洪阳一眼,道:“朕有要事与王爷相商,还请王爷屏退左右。”   司华遥看了看洪阳,洪阳会意,躬身退出殿外,高怀自然也不例外。他低头翻开一本奏折,头也不抬地说道:“人都走了,皇上可以说了。”   赵韩青见状微微皱了皱眉,道:“朕来是为了谢王爷昨日的救命之恩的。”   “哦。”司华遥敷衍地应了一声,目光放在手中的奏折上,好似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道:“皇上若无其他事,便回吧,本王还需处理政务,实在没空与皇上闲聊。”   “方才兰嫔来见朕,王爷可知晓此事?”赵韩青心中气闷,撑着身子走向司华遥。   “皇上若还想说事,最好站在那儿别动,否则本王不介意让人把皇上抬回去,以后皇上休想再踏出寝殿一步。”司华遥依旧没有抬头,声音也是懒洋洋的,可其间的威胁意味甚浓。   赵韩青心里一紧,下意识地顿住脚步,道:“朕有些晕眩,只是想找个位置坐下。”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提笔在奏折上写着,道:“既如此,皇上还是回去歇着吧,免得死在这儿,还得本王废手脚。”   赵韩青心里一揪,道:“王爷非要说如此绝情的话,伤朕的心?”   “呵。”司华遥嗤笑一声,道:“本王对皇上并无感情,便也谈不上绝情,皇上还是莫要自作多情得好。”   赵韩青的心疼了起来,道:“那为何王爷还要救朕,让朕自生自灭岂不更好?”   “本王说过,接替你的人还未找到,你暂时还不能死。”司华遥终于抬头看向赵韩青,只是眼神冷得不见丝毫温度,道:“若不想被取代,皇上最好不要惹怒本王,否则到时就算皇上不想死,本王也不会留。”   赵韩青伤心地与司华遥对视,道:“昨日王爷救朕时,朕并非全无意识,那时的王爷是那般温柔,朕不信王爷对朕无情。”   “本王最厌恶死缠烂打,皇上在试图挑战本王的底线。”   司华遥厌恶的眼神,让赵韩青的身子本能地开始颤抖,沉默半晌后,转移话题道:“今日兰嫔来见朕,想必王爷已经知晓。”   司华遥见状倒也没揪着不放,转开视线道:“本王散朝时,正巧与兰嫔相遇,自然知道。皇上想说什么?”   “兰嫔来时撞见了王爷?”赵韩青不由有些惊讶。   “兰嫔不错,面对本王也能落落大方,确实有大家风范。”   司华遥说起马秀兰时神情温柔,与看向他的眼神截然不同,赵韩青不免心生嫉妒,口是心非地说道:“能得王爷如此夸赞,兰嫔还真是三生有幸。”   “可惜了。”司华遥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赵韩青紧接着问道:“可惜什么?”   司华遥不答反问,“皇上到底想说什么?”   司华遥故意说半句留半句,就是想引起赵韩青的猜疑。   赵韩青眉头皱紧,到底没再多问,道:“想必王爷也已知晓兰嫔的身世。”   司华遥点点头,道:“她是将门之后,永璋侯马肃的孙女。”   “朕登基一年有余,她从未来过乾坤宫,却在此时出现,王爷就不怀疑?”   赵韩青的话出乎司华遥的意料,没想到他竟将此事摊开了说。   司华遥不由抬头看向赵韩青,道:“若本王是皇上,本王会宠幸兰嫔,就算不能拿回马家掌控的兵权,至少也能依靠马家夺回原本属于你的权利。”   果然没有什么能逃得过司华遥的眼睛,赵韩青不禁有些庆幸,道:“朕能想到的事,王爷也必定能想到,若朕当真如此做了,说不准王爷会如何对朕,朕又何必自讨苦吃?”   司华遥满意地点点头,道:“皇上倒是聪明。”   不过是随口的一句夸赞,便轻易消散了赵韩青此前心中的不悦,道:“多谢王爷夸赞。”   司华遥不想和赵韩青绕圈子,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皇上对本王提及此事有何目的?”   “朕怀疑马家图谋不轨。”赵韩青回答的也很直接。   司华遥眼底闪过惊讶,他知道赵韩青很聪明,却没想到他竟如此敏锐,道:“当年赵家能推到司南皇族,马家可是大功臣,现在皇上仅凭兰嫔一次偶然的举动,怀疑马家心怀不轨?”   其实马秀兰的反常,司华遥也有所警觉,便即刻搜索了剧情,发现这个马家确实有不妥,他们在西南招兵买马,秘密发展势力,会在两年后再次发动政变,高举‘清君侧,驱邪’的旗帜起事。   这赵韩青身边的‘邪’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毕竟司华遥囚禁赵韩青的事不是秘密,形象地诠释了那句老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马家这么做就是打着正义的幌子,为自己谋私利。当然最终被司南遥平定,可赵国也因此元气大伤,给了赵韩青发展势力的机会。司华遥让春海去叫胡逸,就是为了此事。   赵韩青嘴角勾起冷笑,道:“在建国初期,马家确实立了汗马功劳,可自朕登基以来,朝局便被王爷把持,马家却没有任何表示,足以说明马家现任掌权人,对皇室已无忠心。”   “朝内朝外均被本王把持,他们或许在韬光养晦,只待时机成熟,便助皇上夺回政权。之前皇上被本王幽禁,兰嫔没有行动也是怕被本王发现,如今本王解除了对皇上的幽禁,让皇上宠幸宫妃,她出面与皇上接触并无不妥。”司华遥替马家说着话。   见赵韩青神情一滞,眼神闪烁不定,司华遥玩味地勾起唇角,道:“皇上此番过来提醒本王,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韩青被说得脸色涨红,道:“不管王爷信不信,朕就是觉得马家心怀不轨。”   司华遥继续说道:“即便是马家心怀不轨,想要和二十几年前一样起兵造反,皇上应该做的也不是告知本王,而是假意与其配合,让我们鹬蚌相争,你好渔翁得利。”   赵韩青沉默地看着司华遥,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   司华遥勾唇一笑,道:“兰嫔确实不错,皇上该对她好一点。”   赵韩青看得呆住,即便两人在一起一年有余,可他极少能看到司南遥的笑脸,所以就算司南遥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他也只会害怕,不会像现在这样,沉醉在司华遥的笑容里。   “皇上。”见赵韩青看着自己发呆,司华遥不禁微微蹙眉。   赵韩青回神,苍白的脸上泛上红晕,道:“王爷这是何意?”   司华遥不想再绕弯子,道:“既然皇上怀疑马家的忠心,那我们便有必要好好调查一番,兰嫔应该是最好的突破口,我们不妨将计就计。”   赵韩青闻言皱起眉头,道:“王爷的意思是让朕宠幸兰嫔?”   “有何不可?”司华遥淡淡地看着他。   “王爷这是再揭朕的伤疤?”赵韩青的脸色变得难看。   司华遥怔了怔,随即反应了过来,道:“王爷仅是宠幸了一名宫妃,说不准只是那宫妃无法勾起皇上的兴趣,而并非皇上不喜女子,皇上不妨再试上一试。”   “王爷当真不在乎朕和别人上床?”赵韩青紧紧地盯着司华遥。   “本王说过不止一次,不想再重复,皇上今后无论和谁上床,本王都不会再过问。”司华遥巴不得能甩开这个狗皮膏药。   赵韩青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双手紧握成拳。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道:“朕可以与王爷合作,但王爷必须答应朕一个要求。”   “皇上有何资格与本王谈条件?”司华遥讥诮地笑了笑。   赵韩青深吸一口气,道:“王爷要想玩好游戏,要肯放手,才更刺激。况且有朕配合,王爷除掉马家,拿回他们手里的兵权,能够事半功倍,何乐而不为。”   司华遥眉头微蹙,不得不承认赵韩青说的没错,马家手握兵权,若他和楚国联手,即便赵国不会被倾覆,也定会元气大伤,到时候受苦的还是百姓。若赵韩青肯配合,他们很有可能兵不血刃,便能解决马家的问题,确实是事半功倍。   见司华遥脸上浮现犹豫之色,赵韩青连忙说道:“王爷放心,朕不会提让王爷为难的要求。”   司华遥开口道:“皇上先说说想要本王答应什么?”   赵韩青想了想,“朕想让王爷住在宫中,直到马家的事解决。”   “住在宫中?”司华遥的眉头皱紧,他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住进宫。   “怎么,王爷这是怕了?”赵韩青紧张地看着司华遥。   这么明显的激将法,司华遥怎会听不出,好笑地看着他,道:“本王还从未怕过任何事,却也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别人越是想怎样,本王越不想怎样。”   赵韩青闻言顿时有些沉不住气,道:“王爷向来爱民如子,若因此战火再起,受苦的可是百姓,到时尸横遍野,民不聊生,王爷忍心吗?”   赵韩青这下算是说到了点子上,虽然司华遥在面对两国使者时,总是表现出一副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姿态,其实他最不想看到的便是战争,毕竟他是和平年代穿过来的,勾心斗角还能应付,让他上阵指挥,当真没有把握,就怕如赵括一般纸上谈兵。   见司华遥沉默,赵韩青再接再厉道:“就算王爷住在宫中,朕又能把王爷如何?”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好,那便如皇上所言。”   赵韩青闻言心中一喜,连忙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本王向来说话算话。”   赵韩青这次过来的目的,就是想办法让司华遥留在宫中,摄政王府中窥视司华遥的人太多,他又不能时常在司华遥身边,唯有这个办法才能让他多几分胜算。   至于马家,赵韩青确实怀疑他们有了异心,他被囚禁宫中一年之久,马家人没有任何动静,即便不能动手,也可以想办法和他传个信儿,可他们坐视了司南遥的恶行,仅凭这个赵韩青便已将他们拉入必死名单中,如今也不过是想借司华遥的手杀人而已。   再者,赵韩青已确定自己爱上了司华遥,若想独占司华遥,就必须好好发展自己的势力,而他的这份纠缠,也能适度的降低司华遥的戒心,更方便他以后行事。   “皇上若无其他事,便回吧。”   正事谈完了,司华遥便开始赶人。   赵韩青并未离开,而是来到窗前坐了下来,手扶着脑袋道:“朕有些头晕,歇会儿再走。”   司华遥瞥了他一眼,见他脸色确实不好,也就没再多说,低头处理手上的奏折。   赵韩青见状悄悄松了口气,扬声说道:“来人。”   门外的高怀听到召唤,本想进御书房,却被洪阳拦了下来,“就不劳烦高公公了。”   洪阳推开殿门走了进去,抬头看了看司华遥,见他正低头批阅奏折,便走向了赵韩青,道:“奴才在,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赵韩青吩咐道:“去给朕沏杯茶来。”   “是,皇上。”洪阳应声,转身朝着殿门走去。   “白水。”司华遥头也不抬,继续看着奏折,随口解释道:“皇上要吃药,喝白水最好。”   “是,王爷。”司华遥发了话,洪阳心里便有了底。   赵韩青闻言一怔,嘴角忍不住上扬,漂亮的凤眼噙着笑意,道:“多谢王爷关心。”   “本王只是不想再费心思找个替代品,皇上莫要自作多情。”   赵韩青眼中依旧带笑,嘴上却配合地说道:“嗯嗯,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   司华遥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见他笑得莫名其妙,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便不再搭理他。   御书房内安静下来,司华遥在认真地批阅着奏折,而赵韩青则在认真地看着他。   赵韩青趴在桌子上,桌上是冒着热气的茶,他透过那层白雾看向司华遥,让他本就绝美的脸又添了几分韵味,朦朦胧胧的,就好似藏在云雾后面的神君,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许是突然放松了心情,强撑的赵韩青突然感觉精神异常疲惫,眼睛不住地打架,很快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春海推门走了进来,瞧了一眼趴在床上睡着的赵韩青,来到司华遥身边,小声在他耳边说道:“王爷,胡逸来了。”   司华遥瞥了一眼赵韩青,将事先写好的纸条递给春海,轻声说道:“把这个给他,让他尽快启程。”   “是,王爷。”春海将纸条收了起来,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当赵韩青醒来时,已是一个时辰后,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大脑缓慢运行,记忆开始复苏。   看着熟悉的床帐,他忍不住在想:刚才不是在御书房吗?怎么回了乾坤殿?难道之前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来人!”赵韩青扬声喊道。   殿门被推开,高怀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朕方才不是在御书房吗?怎么回的寝殿?”   “回皇上,您在御书房睡着了,是奴才背您回的寝殿。”   “你背的?”赵韩青皱紧了眉头,眼底难掩失望。   “是。午时刚过,摄政王便去用膳,奴才见您没出来,就进御书房查看,发现您睡着了,便背您回了寝殿。”   高怀这话不仅在功,还在挑拨司华遥和赵韩青的关系。   “这么说之前发生的事不是梦。”赵韩青小声呢喃着,随即不满地说道:“该用膳了,为何不叫醒朕?”   高怀一怔,剧情发展超乎预料,累死累活跑一趟,不仅没有赏赐,还落了埋怨,“奴才见皇上睡得香,便想让皇上多睡会儿。”   赵韩青虽有不满,却还是缓了神色,道:“若再有下次,定要叫醒朕。”   “是,奴才遵命。”   “摄政王是否已经用完了午膳?”   “是,摄政王此时正在偏殿午睡。”   赵韩青吩咐道:“让人侍候朕洗漱,将膳食备好。”   “是,奴才这就去。”   饭厅内,赵韩青放下筷子,抬头看向高怀,道:“朕恍惚间听到有人进出御书房,你可知都有谁?”   “回皇上,那个期间春海进去过,应该是摄政王原本要召见胡逸,春海找到人进去通禀,不知为何王爷并未召见,又让胡逸离开了。”   胡逸为何没进去,高怀猜个八九不离十,无非是赵韩青在御书房内,有些事不方便让他听到,所以并未按原计划召见胡逸。高怀之所以这么说,目的还是挑拨两人的关系。   “胡逸?”赵韩青微微皱眉,心里琢磨着司华遥召见他的目的,结合之前他们的对话,也猜了个五六分。   高怀点点头,道:“大概是摄政王有什么事要吩咐他去做。”   “除了胡逸,还有谁进去过?”   高怀摇摇头,道:“没了。”   两人正说话间,一名内侍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来到近前道:“皇上,您的药好了。”   赵韩青端起药碗,一口气灌了下去,随后拿了颗蜜饯放进嘴里,苦味顿时被驱散,嘴里只剩下蜜饯的清甜。   睡了一个时辰的午觉,司华遥懒洋洋地坐起身,乌黑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与白色的中衣形成鲜明对比。明亮的眼睛带着几分懵懂,就好奇初生的婴儿般纯净。许是嘴唇有些干,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双唇像是上了油彩,红润润的,十分诱人。   “春海。”因为刚刚睡醒,司华遥的嗓音有些低沉。   春海听到动静,连忙推门走了进来,在看到司华遥的模样时,神情微微一怔,不过很快便回了神,道:“王爷可是要喝水?”   “嗯。”司华遥淡淡应了一声。   “王爷稍候,奴才这就去倒。”   司华遥午睡醒后有喝水的习惯,春海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让人换一壶水,就是为了司华遥醒来后有温水喝。   司华遥喝了杯水,干涩的喉咙终于舒服了些,嗓音也恢复了之前的清透。   “帮本王束发。”   司华遥起身下床,坐到了梳妆台前。虽然他拍戏也常常戴假发,甚至为李琳绑过头发,可当长发真长到自己脑袋上时,他则是完全蒙圈的状态,只能依靠别人给他束发。   “是,王爷。”   春海熟练地为司华遥束发,最后用翡翠发冠固定,随后又侍候他更衣,换上象征身份的常服,慵懒的美人顿时消失不见,人见人怕的摄政王正式上线。   “章进可曾进宫?”   “半个时辰前到的,正等候王爷召见。”   “让他去御书房侯着。”   “是,王爷。”   司华遥刚走出偏殿,就碰到了赵韩青。   “王爷醒了。”   赵韩青在这儿坐了半个时辰了,美其名曰赏花,其实就是为了等司华遥。   司华遥随口问道:“皇上这是……”   “最近时常在床上躺着,躺的骨头都疼了,便出来晒晒太阳,赏赏花。”   “那皇上继续。”   司华遥也就是随口一问,压根不想与他纠缠。   “王爷留步。”赵韩青见状连忙出声阻拦。   司华遥蹙起眉头,道:“皇上有事?”   “前段时日王爷伤了元气,如今身子可好些?”   “皇上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身子吧。”司华遥明显不想领情。   “朕让人熬了些补药,温度刚好,王爷喝完再走吧。”   “是药三分毒,皇上还是留给自己喝吧。”   司华遥转身就走,不给赵韩青再说话的机会。   看着司华遥的背影,赵韩青眉头紧锁,抿着唇不知在想着什么。   高怀见状眼睛闪了闪,道:“皇上,这药……”   “倒了吧。”   高怀一怔,接着说道:“皇上,这补药您可是熬了一个多时辰,就这么倒了是否太可惜了。”   “怎么,你想喝?”   好心好意给他准备的补药,人家却以为他心怀不轨,赵韩青心里憋着气,高怀这时候撞上来,无疑要被当成出气筒。   听赵韩青语气不对,高怀慌忙垂下了头,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心疼皇上。”   “朕清楚你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想挑拨我们的关系,让我们水火不容,再想尽一切办法,辅佐朕夺回政权,这样你就可以借朕的手报复他。”   心思被猜中,高怀顿时捏了把冷汗,慌忙说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想好好服侍皇上,并无他想。”   “呵。”赵韩青冷笑一声,道:“你不用狡辩,是真是假朕心知肚明。朕之所以还容忍你留到现在,是看在你服侍先皇多年的份上,若你再不收敛,就别怪朕不念旧情。”   就算是被猜中了心思,高怀也断不会认,道:“奴才对皇上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还请皇上明查!”   赵韩青没再搭理他,起身走向寝殿,他虽然很想去找司华遥,却没有好的由头,只怕连御书房的门都进不去,于是便安耐住性子,反正两人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   御书房内,司华遥刚进门,就看到候在里面的章进。他身上穿着一身灰不溜秋的长衫,带着个黑色的帽子,看上去与这金碧辉煌的宫殿格格不入。   章进见他进来,连忙行礼道:“小人章进参见王爷。”   “起吧。”司华遥来到御案前坐下,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可知本王为何召见你?”   “小人不知,还请王爷明示。”   章进低垂着头,司华遥看不清他的表情。   “昨日在摄政王府,你可曾被人错认?”   “回王爷,确有此事,许是小人与那位大人所寻的人有几分相似,才被错认了去。”   “你可知欺瞒本王该当何罪?” 第46章   “你可知欺瞒本王该当何罪?”   章进闻言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司华遥, 当触及到那双明亮的眼睛时,顿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王爷,可是那位大人跟您说了什么?”   “本王是该叫你章淮安, 还是叫你章进?”   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在耳边萦绕,章进的眼睛闪过复杂的情绪, 过了许久, 他方才叹了口气, 道:“王爷,这是小人的私事。”   “他寻了你十年。为了你宁愿背叛楚国,投在本王旗下。”   章进闻言一阵怔忪, 随即说道:“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时隔十年,他一眼便认出是你,为了能守在你身边, 他当众说要投靠本王,如今就住在摄政王府内。”   “他现今可是楚国太医院首席, 掌握很多楚国皇室的密辛, 楚国怎能轻易让他投靠王爷?就算当真让他如了愿,那他辛辛苦苦攒下的声誉就全毁了!”   章辙的行为说得好听点是为了寻亲, 但在楚国人眼中就是叛国, 叛国的罪名一旦背上, 那就是遗臭万年的下场。章辙这么做, 是完全豁出去了, 可见他的决心,章进无法不动容。   看着章进脸上焦急的神色,司华遥便知他并非自己表现的那般无情, “听你所言,你一直在关注他的近况, 可知他如今已是孤家寡人?”   “他有妻儿,怎么能是孤家寡人。”章进显然不信。   司华遥如实说道:“他的儿子不慎落水身亡,妻子不久后也跟随而去,如今他切切实实是孤家寡人。”   “怎会如此?”章进瞪大了双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你们自家的事自己解决,本王不插手,退下吧。”   “既如此,那王爷又为何要和小人说这些?”章进很是不解。   “章辙帮了本王一个小忙,本王这么做也算是回馈吧。”   章进沉默地看着司华遥,这些日子以来,他十分关照自己,总是找着各种由头给他赏赐,让他原本清苦的日子变得富足,他也曾因此心生忐忑,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司华遥又有断袖之癖,他唯恐自己会被司华遥强要了去,所以每次来王府总是心惊胆战,尽量将自己灰头土脸。可日子一天天的过,司华遥对他完全没那个意思,现在还帮他缓和与章辙之间的关系……   “王爷,您为何帮我?”章进问出心中的疑惑。   司华遥被问得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是个好大夫,百姓需要这样的好大夫,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   心中的疑问得到解答,章进长出一口气,不知为何心里竟还有几分怅然若失,道:“小人观王爷脸色不太好,能否让小人为王爷诊诊脉?”   司华遥沉吟片刻,起身绕过御案,来到窗前坐下,道:“那你便给本王就瞧瞧吧。”   章进来到近前,刚想跪下,就听司华遥说道:“坐吧。”   “谢王爷。”章进脚步一转坐到了司华遥的对面,从药箱里拿出脉枕,看着面前的手,不由微微一怔,他为很多人诊过脉,男的女的,老的幼的,没有哪双手比得上面前这只,白皙如玉,又透着淡淡的粉,让人似乎既能感受到玉石的微凉,又能感受到指尖的暖。骨节分明,手指纤长,指甲被修剪的齐齐整整,让人不禁想象若是被这样一只手握住,是何种美好的感受。   见他盯着自己的手发呆,司华遥不禁疑惑地问道:“本王的手可有不妥?”   章进猛地回神,脸上不禁有些发烧,道:“并无不妥。小人有些走神,还请王爷恕罪。”   司华遥以为他在想章辙的事,也就没放在心上。   章进收敛心神,手指搭在司华遥的腕上,入手的温度有些凉,让他微微蹙起眉头,认真地开始诊脉。   过了许久,章进才收回手,道:“王爷,您的五脏皆有损伤,且已有许多年,若不是王爷内力深厚,怕是……”   章进的话没说完,司华遥却听得明白,淡淡地笑了笑,道:“本王行事向来随心,生死亦是看得很淡,能治便治,不能治也不妨碍。”   “王爷洒脱。”章进沉吟片刻,道:“小人可为王爷调理身体,虽不能说不日便可痊愈,但年复日久定有效果。”   司华遥点点头,道:“好啊,如何调理,你看着办便可。”   章进见司华遥答应的爽快,问道:“王爷便如此信任小人?”   司华遥傲然一笑,道:“本王身边那么多能人,还能让你给害了去?”   看着他脸上的笑,章进微微愣神,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慌忙移开视线,道:“是小人多虑了。”   “退下吧,本王还有政务要忙。”司华遥起身,还有许多奏折等着他批阅,实在没有闲暇与人聊天。   “是,小人告退。”章进收好脉枕,躬身退出御书房。   傍晚时分,司华遥去饭厅用晚膳,刚坐下就听春海禀告,“王爷,皇上来了,说是给您送东西。”   “这时候送东西?”司华遥表示怀疑,沉吟了一会儿,道:“让他进来吧。”   “是,王爷。”   赵韩青得了信儿,拎着东西走了进来。   司华遥看了看他手上的食盒,道:“皇上这是……”   “药膳,调理身体所用,朕特意拿来给王爷尝尝。”   “皇上可知药膳也是药材所制,不是什么人都能吃的?”   “王爷放心,朕问过徐超,这药膳王爷也能食用。”   赵韩青来到司华遥的下首,将食盒里的药膳端了出来,自顾自地坐了下来,随后抬头看向春海,道:“再去准备一副碗筷。”   司华遥对赵韩青的这种厚脸皮表示很鄙视,但吃人嘴软,看在他带东西过来的份上,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春海见司华遥没阻止,便转身去拿碗筷。   赵韩青偷瞧了司华遥一眼,悄悄松了口气,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找了话题说道:“王爷,今日早朝可有大事发生?”   “没有。”司华遥拿起筷子,淡淡地说道:“食不言寝不语。”   赵韩青神情一滞,暗中撇了撇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能留下已是不错,他可不想被赶出去。   一顿饭下来,赵韩青的眼睛也是时刻黏在司华遥脸上,自己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事后回想,一个也没想起来。   而司华遥正相反,因为这张脸的缘故,时常会被人盯着看,他已经习惯了,完全无视赵韩青,该吃吃,该喝喝,直接把他当成空气。   晚膳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结束,赵韩青还想再接再厉,留下来喝茶,被司华遥随便找了个借口,给赶了出去。   第二日,司华遥照常去上朝,赵韩青则一觉睡到自然醒,第一次觉得其实不上朝、不管事,是那么得轻松自在。只是这种想法很快被他摒弃,他不能颓废,只有变得强大,才能掌控未来,得到自己想要的。   “启禀皇上,兰嫔过来探望,此时正在宫外候着。”   昨日德辉虽然不在,却也被告知了司华遥和赵韩青的计划,所以才会在马秀兰过来后,没有直接回绝。   赵韩青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但想起昨日与司华遥的合作,出声说道:“让她进来吧。”   德辉应声,转身来到门口,笑着说道:“娘娘,皇上有请。”   马秀兰微微一怔,好似没想到会被召见,随即笑着说道:“多谢公公。”   马秀兰抬脚迈过门槛,进了乾坤殿,自她进宫,这还是第一次过来,说起来多少有些讽刺。她行到殿中,偷眼看向赵韩青,他正坐在窗前的软塌上,金色的阳光柔和了他的轮廓,和记忆里的人慢慢吻合,让她的心漏跳了一拍,连忙收拾情绪,行礼道:“嫔妾参见皇上。”   赵韩青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一身天蓝色的宫装,低垂着头,露出光洁的颈子,头上简简单单地戴着几根珠钗,却并不显寒酸,让人看了只觉得清雅脱俗,只是看惯了司华遥的脸,赵韩青的眼界变得很高,根本看不上,“平身吧。”   “谢皇上。”马秀兰起身,抬头看向赵韩青,道:“皇上,嫔妾听闻您病了,胃口不大好,特意做了些吃食,送来给皇上尝尝。”   马秀兰边说,便打开了食盒,将里面的糕点拿了出来,道:“山楂糕,消食开胃,与皇上的身子有益无害。”   马秀兰的长相并不出众,胜在气质好,一看就是大家世族培养出来的女儿,尤其眉眼间还带着股英气,与旁的女子不同。   赵韩青没有接,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你怎知朕的病况?”   马秀兰脸色依旧平静,并未因此有半分惶恐和局促,将盘子端在手里,“不瞒皇上,嫔妾曾向徐太医打听,是他告知的嫔妾。”   “徐超?”赵韩青的眼神一冷,道:“胆大妄为,竟敢泄露朕的病情,来人!”   门口的德辉听到动静,连忙推门走了进来,道:“奴才在。”   “徐超向后妃透露朕的病情,杖责二十。”   赵韩青虽然在对德辉说话,眼睛却始终看着马秀兰。   马秀兰跪在了地上,神情却没有半分慌张,道:“皇上,此事是嫔妾之过,徐太医只是被嫔妾的身份所摄,不得不告知嫔妾,若皇上要罚,便罚臣妾吧。”   赵韩青见状眉头皱紧,道:“你是有恃无恐?”   “嫔妾不敢,只是不想因嫔妾,害了无辜之人。”   德辉看看赵韩青,又看看马秀兰,请示道:“皇上,您看……”   赵韩青冷声说道:“朕说的话,你没听清?”   德辉见状急忙应声道:“是,奴才遵命。”   “皇上……”   见德辉转身离开,马秀兰想要出声阻止,却被赵韩青打断,“你想抗命?”   “嫔妾不敢。”马秀兰再次垂下了头。   赵韩青一弯腰,伸手捏住了马秀兰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道:“你记住,虽然朕现下身不由己,却也不是任人拿捏。”   马秀兰看着赵韩青,眼底依旧平静,道:“是,皇上。”   赵韩青见状心中涌起一股烦躁,一把甩开马秀兰,道:“滚!”   马秀兰身子不稳,倒在了地上,盘子里的山楂糕也散落一地。她以最快的速度捡了起来,道:“皇上息怒,嫔妾告退。”   看着她的背影,赵韩青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从进门到出门,马秀兰始终保持着平静,即便见他发怒,也没有丝毫慌乱,莫说是女子,便是男子也很少能如此,只能说这马秀兰真的不简单。   赵韩青这么做只是试探,若被他如此对待,马秀兰依旧坚持来见他,就说明他所料不错,马家确实要有所行动。   很快,乾坤殿的事便传到了司华遥的耳朵里,一阵怔忪后,随即明白了赵韩青的用意,吩咐道:“派人去徐府瞧瞧,可有大碍。”   “是,王爷。”春海顿了顿,接着说道:“王爷,方才王府来报,说楚国三公主又登门拜访,在得知王爷并未在王府时,又提出要见七殿下,被三喜回绝了,”   司华遥冷笑一声,道:“此事关乎楚仪能否成为储君人选,他们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让暗中的人警醒着点,怕是明着行不通,他们会来暗的。”   春海眉头微皱,道:“他们还胆敢硬闯王府不成?”   “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更何况是关乎他们的后半生,这么做并不奇怪。”   “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午膳时,赵韩青又拎着东西上门,自顾自地坐到了司华遥的下首,司华遥正好也有话要与他说,所以并未阻止。   “这鸡汤用人参熬了两个时辰,朕尝了,味道不错,王爷也尝尝。”赵韩青拿着勺子盛了一碗鸡汤,放在他手边。   司华遥也没客气,端起碗尝了尝,竟然意外的好喝,完全没有药味,点头说道:“味道确实不错。”   没想到会得到回应,赵韩青不由眼睛一亮,嘴角也跟着上扬,道:“王爷若是喜欢,明儿朕再让他们做。”   将碗放到一边,司华遥看向赵韩青,道:“据说兰嫔今日又来探望皇上了?”   “来了,不过被朕赶走了。”赵韩青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说起兰嫔,皇上似乎有些不悦,这是为何?”司华遥有些好奇。   赵韩青沉吟片刻,道:“这个兰嫔不简单。”   “哦?说来听听。”   虽然赵韩青被司南遥禁锢在皇宫中,表面看似卑微,实则骨子里是高傲的,很难听到他夸赞谁,这不禁让司华遥更加好奇。   赵韩青将之前与马秀兰的对话,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司华遥‘啧啧’了两声,夸赞道:“一名女子能有这份心态,确实不易,比皇上还要强些。”   赵韩青闻言顿时有些不服气,道:“朕也只是在王爷面前有些沉不住气,哪里不如她?”   “她在面对本王时,也是面不改色。”   一句话让赵韩青闭了嘴,心中对马秀兰愈加不满。   见他一副不服气的模样,司华遥不禁有些好笑,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刚刚成年的大男孩,只是不幸的遭遇,迫使他不得不快点长大。   “皇上让人打了徐超,是为了警告他,还是为了试探兰嫔?”   司华遥能想到这些,赵韩青一点也不意外,道:“徐超最近很活跃,朕觉得有必要好好提点提点他。”   司华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皇上未免有公报私仇之嫌。”   赵韩青神情一滞,他确实存了公报私仇的心,若不是徐超出卖他,司华遥不会知晓是他在幕后策划了那件事,害得他差点死了,以他的性格,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只是自己的心思被司华遥看得一清二楚,让他有强烈的危机感和挫败感。   “是,朕是公报私仇,但徐超确实有错,朕的身体状况是机密,他怎能随意告诉别人,若不让他吃点苦头,他便不知收敛。”   司华遥点点头,赵韩青说的没错,徐超最近确实活跃了点,提点提点倒也不错。   “皇上觉得马秀兰是否还会再来?”   “会。”赵韩青夹了块鱼肉,一边挑着鱼刺,一边说道:“以马秀兰今日的表现,朕已确定马家绝对会有动作。”   “若皇上得知马家是要辅佐你夺回政权,是否会后悔?”   赵韩青的眼神闪了闪,随即说道:“马家明显心怀不轨,他们辅佐朕,也不过是想效仿王爷,扶植一个傀儡罢了。若是如此,朕宁愿做王爷的傀儡。”   赵韩青将挑好刺的鱼肉,夹到司华遥的盘子里。   司华遥愣了愣,他是喜欢吃鱼,却不喜欢挑刺,每次吃鱼只吃肚子上肉,肉中没有小刺,没想到赵韩青竟发觉了他这个习惯。   “王爷若吃鱼,便由朕来挑刺,王爷只管吃肉便可。”   看着赵韩青笑弯了的眼角,司华遥的心不由跟着颤动,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又皱起了眉头,道:“本王看皇上的精神不错,明日起便开始上朝吧。”   赵韩青神情一滞,委屈巴巴地看着司华遥,道:“王爷,您瞧瞧朕的脸色,明显是病体未愈,若是去上朝,说不准会加重病情,王爷就心疼心疼朕,再容朕修养几日,可好?”   赵韩青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撒娇,听得司华遥十分不自在,尤其是在明知赵韩青对他的心思的前提下。   “本王吃完了,皇上慢慢吃。”   司华遥起身离开,既然不能冷眼相对,那就适可而止。   “王爷只喝了些鸡汤,其他什么都没吃,可是没有胃口?”   司华遥没搭理赵韩青,脚步不停地走出饭厅。   赵韩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满地撇撇嘴,将刚刚挑好的鱼刺夹进嘴里。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不禁勾起嘴角,漂亮的凤眼内扬起得逞的笑意。   若是以往,赵韩青惹司华遥不高兴,定然少不了一顿训斥,甚至是体罚,然后再把他赶出去,而这次司华遥并未这么做,而是选择自己离开,这对于两人的关系来说,是一次很大的进步。   赵韩青心情甚好,慢条斯理地吃着午膳,吃得相当满足。   御书房内,司华遥看向春海,问道:“翼王府查的如何?”   “回王爷,他们盯了三日,并未发现异常。”   司华遥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道:“三日还未发觉异常?”   春海犹豫片刻,道:“王爷,以他们的能力,三日都未曾发现,是否我们判断错误?”   司华遥摇摇头,道:“皇上虽未亲口承认此事,但本王已确定此事便是皇上策划,而翼王是唯一能帮他的人。他们三日都未查探出异常,只能说明他们藏得极好,于本王来说是极大隐患。”   春海眉头皱紧,道:“若真如王爷所说,藏在翼王府的人定是高手中的高手,确实是一大隐患。”   “看来本王有必要去一趟翼王府。”司华遥沉吟片刻,道:“择日不如撞日,走吧,随本王走一趟。”   “是,王爷。”   司华遥说走就走,坐上车辇就出了宫。赵韩青得信儿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翼王府。   司华遥这次出宫,乘坐的马车比较普通,当然是相对而言,这马车从外面看,顶多是稍微大点,可一旦上了车,便会深刻认识到差别所在,车内的布置可以用考究和奢华来形容,布料全部是贡品丝绣,由宫中最好的绣娘所绣。更不提那些摆设,个个价值不菲。   春海和洪阳是司华遥身边的老人,京中权贵无人不识,王府门口的守卫一看是他们,心下一惊,连忙来到近前,行礼道:“小人见过公公。”   春海直截了当地问道:“翼王可在府上?”   守卫连忙答道:“回公公,这个时辰王爷应该在午休。”   “王爷过府,快去开门。”   守卫看了一眼马车,连忙应声,打开了王府大门。   司华遥步下马车,缓步进入王府,路过之人皆跪倒在地,道:“见过王爷。”   司华遥漫步在翼王府,东看看西走走,看似漫无目的,其实他一直在认真感应着四周,期望能发现那隐藏在翼王府的高手,直到赵明羽急匆匆地找了过来。   “遥哥哥,你来了!”赵明羽脚步飞快地冲了过来,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   司华遥微微皱眉,道:“站住!”   赵明羽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问道:“遥哥哥,怎么了?”   司华遥训斥道:“堂堂王爷,行为举止如此轻浮,成何体统!”   赵明羽眨了眨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司华遥,道:“遥哥哥,你凶我!”   看着赵明羽,司华遥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赵韩青的脸,明明是同样的表情,看上去却是不同的感受。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羽儿不想做大丈夫,只想做遥哥哥的人。”赵明羽三两步来到近前,小心翼翼地挽住司华遥的手臂,见他没有阻止,顿时眉开眼笑,道:“遥哥哥,你怎么有空过来?”   “本王今日得闲,想着还从未来过翼王府,便过来瞧瞧。”   赵明羽笑眯眯地说道:“那羽儿陪遥哥哥好好逛逛。”   司华遥点点头,在赵明羽的带领下,将整座王府走了一遍,整整花了他一个时辰。   “遥哥哥,羽儿这翼王府如何?不比摄政王府差吧?”   “确实不错。听闻这王府是太后亲自命人所建,可见其对你的宠爱。”   “母后最爱羽儿,就连赵……”话到嘴边,赵明羽又吞了回去,道:“就连皇上都比不上。”   司华遥若有所思地说道:“那太后为何不让你来做储君?”   “羽儿也不明白,明明母后最爱羽儿,事事为羽儿打算,为何不让羽儿继承皇位?赵……皇上会的,羽儿也会,甚至能比他做的更好。”   赵明羽一脸的不服气,就好似之前赵韩青的表情一模一样。   “或许是太后觉得做皇帝太累,心疼你,才不让你继承皇位。”   还或许是太后已洞察了朝局的变化,唯恐别人对他不利,才用这种方式把他保护了起来。   司华遥从不敢轻视那些在宫中生活的嫔妃,她们能在尔虞我诈的皇宫中活下来,甚至登临高位,足以说明她们的能力。   赵明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就羽儿做皇帝,遥哥哥做摄政王,朝政都由遥哥哥处理,羽儿只管侍候好遥哥哥。”   司华遥蛊惑道:“你方才说太后事事为你操持,具体说说。”   “羽儿可以说,但有个要求,王爷需答应羽儿。”   司华遥眉头蹙起,道:“什么要求,说来听听。” 第47章   江林和余江在翼王府盯了三日, 却未发现丝毫异常,这让司华遥心生警惕,决定亲自带人去翼王府查探。   听闻赵明羽的话, 司华遥思绪飞转,道:“有什么要求, 说来听听。”   “王爷今晚留宿翼王府, 以后不能将羽儿拒之门外。”   看着赵明羽期待的眼神, 司华遥眉头微蹙,冷声说道:“本王如何行事,还需你指手画脚。”   司华遥甩开赵明羽, 转身就走。   赵明羽心里一紧,慌忙追了上去,焦急地喊道:“遥哥哥, 羽儿错了,遥哥哥莫要生气, 羽儿也只是想遥哥哥想得紧。”   见司华遥脚步不停, 赵明羽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抱住了他的腰身, 道:“遥哥哥, 你别走, 我说, 你问什么, 我都说。”   司华遥停了下来,低头看向赵明羽,道:“把手松开。”   赵明羽犹豫片刻, 还是松了手,道:“遥哥哥, 你别走,好不好?羽儿已经许久没见遥哥哥了。”   司华遥不想再与赵明羽纠缠,“去书房,本王有话问你。”   赵明羽忙不迭地点头,为司华遥引路,两人一起来到书房。   赵明羽吩咐道:“上茶,遥哥哥爱喝铁观音,要最好的。”   “是,奴才这就去。”内侍小李子连忙应声。   “不必费事了。”司华遥大步来到窗前坐下,抬头看向春海,道:“让人在外面守着,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王爷。”春海应声,躬身退到门外。   小李子看了赵明羽一眼,也跟着退出门外。   书房内只剩下两人,赵明羽看看司华遥的脸色,心中突然有些忐忑,坐在了下首,道:“遥哥哥,你想问羽儿什么?”   “那日你为何大闹乾坤殿?与皇上都说了些什么?”司华遥问得直接。   赵明羽神情一怔,明亮的杏眼内闪过心虚,滴溜溜地转着,道:“那日遥哥哥不肯见羽儿,羽儿便觉得定是皇上惹怒了遥哥哥,便气冲冲地跑去乾坤殿。那守门的奴才竟拦着羽儿不让进,羽儿气怒之下便打了他。后来羽儿进殿,皇上竟要那些狗奴才把羽儿拖出去,羽儿堂堂王爷,怎能受这种屈辱,便拿着马鞭打了那些狗奴才。再后来,羽儿与皇上争执了几句,便出宫了。”   “可有隐瞒?”司华遥淡淡地看着他。   赵明羽见状更加心虚,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道:“羽儿向来听话,怎会隐瞒遥哥哥,可是遥哥哥在何处听到了什么谣言?”   “皇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司华遥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冷。   “皇上?”赵明羽一怔,随即问道:“他都说了什么?”   “他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说什么,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还不说实话,便不要怪本王绝情。”   司南遥向来宠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对他说话,让赵明羽多了几分惶恐,明亮的眼睛里闪过挣扎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怯怯地说道:“遥哥哥,羽儿错了,但这都是皇上唆使的,羽儿也是被嫉妒蒙蔽,才会做下错事。”   “哦?说来听听。”   赵明羽可怜巴巴地抬头,看向司华遥道:“最近这段时日,每次羽儿上门,都被遥哥哥拒之门外,羽儿心里难过,以为遥哥哥不要羽儿了。后来羽儿打听到,遥哥哥居然将楚国七皇子接近了王府,就以为是他抢走了遥哥哥,便心生嫉恨。   羽儿将这件事告诉皇上,皇上说要想办法对付楚熙,还说楚肖王的腿并非没有办法医治,只需将至亲之人完好的筋骨挖给他便可,我们可以利用楚肖王对付楚熙。皇上还说自己出不了宫,身边还有人监视,便让羽儿想办法将消息透露给楚肖王。   遥哥哥,你知道的,羽儿心思单纯,绝对想不出这般心狠毒的计策,都是皇上蛊惑羽儿这么做的。”   “后来呢,你是如何将此事透露给楚肖王的?”   赵明羽接着说道:“羽儿出钱收买了个高手,让他潜进四方馆,将消息透露给楚肖王。”   “这个高手是谁,现在何处,你又是如何收买的?”   司华遥清楚赵明羽不会说实话,没想到他还会半真半假地回答,不禁让他心生警惕。   “是下面的人在鬼市做的交易,具体那个人是谁,羽儿也不清楚,他们做事都有规矩,不会轻易透露自己的身份。”   司华遥仔细观察赵明羽的神情,竟未发现异常之处,心中难免有些自我怀疑,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鬼市?”京都西城是贫民区,那里有个鬼市存在了数百年,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个司华遥知道。   赵明羽忙不迭地点头,道:“是,就是在鬼市找的人。”   “谁找的?在鬼市什么地方?”   “是花统领,他去鬼市找的人。”   “把他叫来,本王问问。”   “好。”赵明羽扬声说道:“来人,把花统领叫来。”   “是,王爷。”门外传来小李子的应答声。   赵明羽看向司华遥,委屈地说道:“遥哥哥,你是不是不信羽儿?羽儿没说谎。”   司华遥淡淡地看着他,“你欺瞒在先,本王为何不能怀疑?”   赵明羽神情一滞,随即解释道:“羽儿也是被皇上蒙蔽,羽儿保证下不为例。”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看着他,并没有回话。   赵明羽见状心里更加忐忑,道:“那皇上是怎么说的?”   “皇上说的与你不同。”司华遥突然灵光乍现,道:“他说你身边有不少高手,是太后留给王爷的。”   赵明羽的瞳孔骤然放大,下意识地说道:“怎么可能?皇上怎会这么说?”   赵明羽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司华遥心里也有了数,道:“本王以为你本性干净通透,不曾想倒是本王自以为是了。”   赵明羽脸上更加惶恐,伸手去拉司华遥的手,道:“遥哥哥,你别听赵韩青胡说,他就是嫉妒遥哥哥对羽儿好,故意诬陷羽儿的。”   司华遥挣开他的拉扯,道:“你们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本王自有判断。”   “遥哥哥……”赵明羽看着司华遥红了眼眶,道:“羽儿是真的爱慕遥哥哥,所以才会做错事,遥哥哥你要相信我!”   “你所说的做错事是指什么?”   司华遥淡淡地看着他,根本不为所动。他不是司南遥,对赵明羽没兴趣,也不会对他有什么负罪感,更何况他隐隐觉得面前的赵明羽似乎与原剧中的不同。   “羽儿……羽儿不该心生嫉恨,不该被皇上怂恿,羽儿错了,求遥哥哥原谅羽儿。”   不待司华遥说话,门外传来通禀声,“王爷,花统领到了。”   “让他进来。”司华遥命令道。   房门被推开,一名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五官很普通,气质也不出众,甚至带着一股莽气,年纪大约在三十岁左右。   花严来到近前,行礼道:“小人花严见过王爷。”   司华遥直接问道:“是你去鬼市雇的人?”   花严躬身答道:“回王爷,确实是小人去的鬼市。”   “具体在何处雇的人?”   “鬼市的暗阁。”   花严始终低垂着头,司华遥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他的应答自如中,可以嗅到不同寻常的意味。   司华遥起身离开,虽然没有找出那个高手,但他已经确定,这个翼王府卧虎藏龙,这便已经足够,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赵明羽见状连忙去追,道:“遥哥哥,你去哪儿?”   司华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本王去哪儿还需像你交代?”   司华遥的眼神让他有些害怕,道:“不是,遥哥哥,羽儿只是……只是问问。”   司华遥没再搭理他,径直上了马车,出了翼王府。   春海出声问道:“王爷是要回府,还是进宫?”   “进宫。”   半个时辰后,他们回到了乾坤宫,司华遥刚进宫门,就被赵韩青堵了个正着。   “王爷答应过朕,要留在乾坤宫,此番又是去了何处?”   听着他的质问,司华遥直想翻白眼,不耐烦地说道:“皇上,你是否忘了一件事,这场游戏的主动权始终在本王手中,若是惹恼了本王,游戏结束,你们都得死。”   赵韩青心中一紧,敏锐的察觉出司华遥情绪的不对,道:“王爷可是遇到了烦心事?”   “本王没心情与你纠缠,若是识相,便从本王面前消失。”   司华遥不再理会赵韩青,抬脚进了偏殿,许是没睡午觉,他的心情有些浮躁,尤其是看到赵家两兄弟,心中的怒火便怎么也压制不住。   看着司华遥的背影,赵韩青的眼神闪烁不定,转头看向德辉,道:“去打听打听,王爷此行去了何处。”   德辉应声道:“是,皇上。”   春海跟着司华遥进了前殿,服侍着脱掉他身上的外衫,问道:“王爷可是发现了什么?”   司华遥坐到了床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烦躁的情绪,道:“命令下去,让他们不分昼夜,轮流在翼王府守着,若发现异常,马上向本王禀告。”   见司华遥神色严肃,春海也不敢怠慢,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还有。”司华遥叫住春海,道:“让徐臻去鬼市的暗阁探查,看看花严是否真的去过。”   “暗阁?”春海疑惑地看着司华遥。   司华遥解释道:“赵明羽说那日给楚肖王传递消息的人,是花严从暗阁雇来的,并非翼王府的人。”   “王爷怀疑翼王在撒谎?”   司华遥点点头,“这个赵明羽怕是没我们看到的那般简单。”   “是,奴才这就去办。”   春海离开,司华遥躺倒在床上,脑海中搜索有关赵明羽的剧情,越看越是疑惑。原剧中的赵明羽就是个单纯任性的大男孩,上次见他给司华遥的感觉,与原剧中所描述的一致,可这一次却完全不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现在赵明羽已经不是赵明羽本人?”司华遥不禁小声呢喃道。   他能被召唤而来,别人应该也可以,说不准现在的赵明羽跟他一样,也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魂魄,又或者他和司南遥一样重生了。   若赵明羽和他一样,那就不存在感情纠葛,以后的日子赵明羽就不会像之前一样纠缠他,甚至唯恐避之不及。若赵明羽与赵韩青一样,那情况便与上面相反,那他便又多了个麻烦。   以今日赵明羽的表现来说,应该是第二种可能,可司华遥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妥。想到这儿,司华遥烦躁地翻了个身,日常咒骂司南遥那个混蛋,若不是他,自己这会儿已经投胎转世,哪用烦恼这些。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阵,司华遥便沉沉睡了过去。   赵韩青坐在窗前看书,突然闻听殿门被人推开,抬眼看了过去,见是德辉走了进来,忙问道:“打听到了?”   德辉点点头,道:“回皇上,王爷方才去了翼王府。”   方才德辉去找了春海,将赵韩青打听司华遥去了何处的事,告诉了他,春海思量了思量,便决定实话实说,试试赵韩青的反应,这才有了德辉的回禀。   “翼王府?”赵韩青眉头皱紧,心里清楚司华遥此去翼王府,定与他们联手暗害楚熙有关,回想司华遥反常的情绪,他不禁暗自琢磨,赵明羽到底哪里惹到了司华遥,竟让他看上去如此烦躁。   赵明羽对司华遥向来是言听计从,但凡司华遥一问,赵明羽定什么秘密都瞒不住,既如此,那司华遥为何还会那般烦躁?难道他在赵明羽那里碰了壁?这不可能啊,就赵明羽那智商,司华遥绝对碾压,怎么可能会碰壁。   “那到底是为什么?”赵韩青不知不觉问出了口。   德辉听得一愣,随即说道:“皇上,您在问什么,恕奴才愚钝,没明白您的意思。”   赵韩青回神,沉吟片刻道:“王爷看上去心情不好,你说这是为何?”   “王爷日夜为国事操劳,奴才以为王爷许是在为国事烦心。”德辉的回答很公式化,明明说了句废话,又让人挑不出毛病。   “前朝那些官员在王爷面前,犹如砧板上的鱼肉,有谁敢让王爷烦心?”赵韩青不屑地笑了笑,道:“你退下吧,瞧着点王爷的寝殿,若王爷起身,即刻禀告朕。”   “是,皇上。”德辉躬身退出了大殿。   摄政王府华怜居内,宫怜放下手中的书卷,揉了揉胀痛的眉心,道:“皇上进宫几日了?”   三喜答道:“回公子,王爷进宫不过三日。”   “三日了。”宫怜小声重复了一句,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问道:“后院那些人有动身的吗?”   “没那么快。虽然都是些小官小吏,到底还需准备准备。”   “倒也是。”宫怜点点头,道:“早知王爷会进宫,我便早些去说了。”   三喜宽慰道:“公子,这里是摄政王府,王爷的家,无论王爷去哪儿,总归会回来的。”   宫怜怔了怔,随即苦笑着说道:“你说的是,是我魔怔了,总觉得王爷不在王府,心里不安稳。”   这几日司华遥不在王府,宫怜有些神思不属,三喜看在眼中,劝道:“公子找些事做吧,这样能分分神,不至于郁郁寡欢。”   “除了看书、习字,我还能做些什么呢?”宫怜温润的眼底尽是茫然之色。   三喜想了想,提议道:“公子可以参加科考,还有半月才开考,只要公子想参加,王爷定有办法帮公子添一个名额。”   宫怜眼睛一亮,道:“这样可以吗?是否会给王爷添麻烦?”   “不过是王爷一句话的事,公子不必担忧。”   宫怜担忧道:“那是否会对其他学子不公平?”   “公子只要一个会试名额,不过是加个小房,一份试题的事,还有半月能准备,完全来得及。至于是否能考中,要看公子的真才实学,只要王爷不插手,便不会对其他学子不公。”   “也好。”宫怜思量了思量,道:“可王爷在宫中,我见不到。”   “若是公子打定了主意,传递消息的事交给奴才便可,保证不会误了公子的事。”   “好,那便交给你了。”   两人说话间,脚步声响起,一名小厮走了进来,行礼道:“公子,七皇子来了,说有事要见公子。”   “七皇子?”宫怜愣了愣,随即反应了过来,道:“有请。”   宫怜起身走向门口,正巧遇到楚熙走进来。   宫怜连忙行礼道:“宫怜见过殿下。”   楚熙上前,伸手将宫怜扶了起来,笑着说道:“怜哥哥无需多礼。”   宫怜被叫得一愣,抬头看向楚熙,见他害羞地笑着,不禁觉得有些熟悉,邵华的脸在脑海中闪过,邵华也总是叫他‘怜哥哥’。   “怜哥哥?”见宫怜看着他发呆,楚熙的脸色更红了,又小声地喊了一句。   宫怜回神,客气地笑了笑,道:“殿下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不知什么原因,虽然看上去楚熙和邵华很像,宫怜却与楚熙亲近不起来。   楚熙闻言顿时有些窘迫,道:“我初来乍到,在这王府人生地不熟,听说怜……公子性情温和,便想着过来拜访。”   “能得殿下赏识,是宫怜的荣幸。殿下请上坐。”   “多谢。”楚熙依言做了下来。   “三喜,奉茶。”   三喜应声,躬身退了下去。   宫怜客气地招呼着楚熙,也暗中观察着他。无论是长相,还是年纪,他都比不上,怪不得司华遥会喜欢。   楚熙看看宫怜,又很快移开视线,就好似想找话题,却又害羞的模样。   宫怜身为主人,主动找了话题,“殿下的伤可好些了?”   听宫怜开口,楚熙似是松了口气,道:“已无大碍。公子呢,伤可好些?”   “好多了,再修养几日,便可痊愈。”   楚熙迟疑片刻,道:“不知公子是怎么伤的?”   “外出时遇到了歹人,他们想劫财害命,幸好我命大,捡回了一条命。”   事关别国安插的细作,事关重大,楚熙又是楚国人,宫怜自然不能说实话。   楚熙眉头微蹙,好奇地看着宫怜,道:“公子外出没带护卫吗?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劫摄政王府的人?”   “前段时间,我做了件错事,孤身一人在外,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听王府里的人说,公子十分受王爷宠爱,怎会让公子孤身一人在外?”   “与王爷无关,是我做错了事。”   就在这时,三喜端着托盘有了进来,将茶杯放在两人手边。   宫怜转移话题道:“这茶是王爷赏的,殿下尝尝味道如何?”   楚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茶香浓郁,色泽金黄,王爷赏的,果然是最好的。”   宫怜笑了笑,道:“殿下喜欢就好。”   “我初来乍到,也不知王爷喜好,公子在王爷身边日久,对王爷定是十分了解,可否告知?”   “王爷爱喝茶,夏日多喝铁观音,冬日多喝大红袍,不过王爷的嘴很挑,铁观音定要产自安溪,大红袍定要产自武夷山。”   其实在司华遥帮他之前,他并不了解,因为在他心里司华遥比宫凡还要可恨,是毁了他一辈子的人,他不想去了解。   后来,他对司华遥改观,这才慢慢去了解,对司华遥的喜好了如指掌。   楚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王爷身份尊贵,自然要挑一些。”   “若殿下想了解王爷的喜欢,直接问福禄便可,他知道的不比我少。”   楚熙赧然地笑了笑,道:“我来王府多日,几乎没出过院子,福禄劝我出来转转,我便想到了公子,遂过来寻公子聊聊天,应该没打扰公子吧。”   “没有。”宫怜客气地笑笑,道:“殿下来的巧,若是明日来,便没了空闲。”   楚熙微微一怔,随即问道:“公子明日要去哪儿?”   “我想参加今年的会试,还有半月准备,时间紧迫,我需刻苦读书。”   “原来如此,那我提前祝公子金榜题名。”   “借殿下吉言。”宫怜转移话题道:“听闻这几日三公主时常过府拜访,殿下却一次都未见过,不知这是为何?”   楚熙的脸色一僵,苦笑着说道:“公子不知我因何受伤?”   “不知。”宫怜确实不知,他从没打听过楚熙的消息,不过听他这么说,似乎明白了其中关窍,道:“难道殿下受伤与三公主有关?”   “家丑不可外扬,还请公子见谅。”   楚熙并没有回答宫怜,宫怜却听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不敢,是宫怜冒犯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天,楚熙始终围绕着司华遥的喜好找着话题,他们聊得还算投机,彼此也熟络了不少,只是宫怜对楚熙始终保持着一份警惕心。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楚熙起身要离开,宫怜送他到门口。   “听说邵华公子要回来了,不知何时能到?”   宫怜愣了愣,随即答道:“半月左右。”   “正好是公子参加会试的日子,福禄说我们有些相像,待他回来,定过来拜访。”   “好。”   楚熙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宫怜看着他的背影,小声说道:“三喜,你说七皇子突然来找我,是否有什么目的?”   “殿下想在王府长久的住下去,总归要和王府里的人相处,公子性情温和,又受王爷宠爱,是殿下融入王府最合适的人选,这大概就是目的。”   宫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你是否觉得七皇子与邵华有些像?”   三喜点点头,道:“性情确实有些像。”   “他是在皇宫中长大的皇子,怎会有这样的性情?”   三喜怔了怔,也随之看向楚熙的方向。   “若是受尽宠爱,被楚皇如珠如宝的呵护着长大,或许有天真无害的性子。可他明显不是,否则怎会被送来和亲?”   三喜回过神来,道:“公子是怀疑那都是他的伪装?”   “胆小怯弱,天真无害,这样的性子在皇室中往往会被忽视,对于他这种没有强大背景的皇子,是最好的保护色,不是吗?”   三喜转头看向宫怜,没想到他竟如此敏锐,不过短短的相处,他竟能看透一个人长年累月的伪装。   见他沉默,宫怜笑了笑,道:“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做不得准,回吧。”   “是,公子。”   半个时辰后,华怜居发生的事,传到了司华遥耳朵里,让他不禁有些惊讶,再次感慨司南遥真是误人子弟,这么好的人才生生被他困在后院。他即刻叮嘱春海,让主考官多安排一个参加会试的名额。 第48章   御书房内, 司华遥正在处理奏折,春海突然进殿,脚步匆匆, 神色看上去有几分凝重。   司华遥瞥了他一眼,道:“发生了何事?让你露出如此神色?”   “王爷, 姜然传来消息, 邵华公子病重。”   司华遥一怔, 脑海中浮现邵华纯真的脸,道:“怎会如此?”   春海答道:“大夫说公子本就体弱,如今又郁结于心, 再加上长途跋涉所致。”   “郁结于心?”   司华遥忍不住心中生怒,怎会不明白他为何会郁结于心。司南遥那个变态都未能摧毁邵华,他心心念念的家却让他伤心至斯, 这是多么讽刺。   “他们现在行至何处?”   “回王爷,他们现在济宁府。”   “让章辙和章进走一趟, 让他们务必保住邵华的性命。”   “是, 王爷。”   见春海转身要走,司华遥出声叫住了他, 道:“你等等, 本王手书一封, 你让他们带上。”   春海顿住脚步, “是, 王爷。”   司华遥提笔写了一封信给邵华,又将手上的扳指取了下来,递给春海道:“一并送过去, 让他们快马加鞭,莫要耽误行程。”   “是, 奴才这就去办。”春海躬身退出御书房。   乾坤宫小花园,空地上摆着几张桌子,桌子上放置着各种调味料,还有大小不一的锅,以及烧炭的炉子。桌子旁边是一个水桶,桶里放着几条黑鱼,看模样每条都得有四五斤重。   德辉躬身说道:“皇上,东西备好了,人也带来了。”   赵韩青看向御厨,命令道:“你来教朕,这鱼该如何处理。”   御厨十分不解,却又不敢多问,只好硬着头皮上阵,问道:“皇上,这鱼您打算怎么做?”   “做那种不用吐鱼刺的菜。”赵韩青想也未想直接说道。   御厨想了想,道:“皇上,不用吐鱼刺的菜有那么几种,一种是和鱼肉一起做,只要把鱼刺做酥便可。还有就是将鱼肉做成肉糜,将鱼刺尽数挑出。皇上,您选哪一种?”   “哪种较为简单,未做过菜的人也能操作?”赵韩青问得完全没有心理压力。   御厨却犯了难,为了自己的脑袋不得不实话实说,道:“皇上,这两种菜都不简单,且都费功夫。”   赵韩青眉头蹙起,明显有些不耐烦,却耐着性子问道:“那哪个做出来味道更好?”   御厨见状不由心惊胆战,道:“回皇上,这两种菜品各有各的风味,就看皇上的喜好了。”   “你!”赵韩青想发火,可想要做好这件事,必须要有耐心,便强压住了火气,道:“那就选第二种。”   御厨闻言悄悄松了口气,道:“是,皇上,那咱们先来杀鱼。您先靠后一点,省得渐一身水。”   见赵韩青朝后挪了两步,御厨这才卷起袖子,用渔网捞出一条鱼,鱼儿离开水,不停地挣扎起来,甩的到处都是水。御厨慌忙将其放到案板上,拿起菜刀猛地一拍,鱼便被拍昏了过去。   赵韩青照葫芦画瓢,也拿起渔网去捞鱼,可那鱼太滑头,第一下捞了个空,鱼一甩尾,溅起一大片水花,直接拍在了赵韩青的脸上,紧接着他便闻到了浓重的鱼腥味。   德辉连忙上前,将帕子递给赵韩青,道:“皇上,您没事吧?”   赵韩青没有接帕子,而是用袖子抹了抹脸,再次对桶里的鱼儿下手,这一下快准狠,鱼儿没能挣脱出渔网,被捞了起来。他阴沉着脸,将其放在案板上,拿起菜刀猛地一挥,可拍的时候,他没有压着鱼,鱼儿一出溜,便掉在了地上,不停地蹦跶着,似是在嘲笑他蠢。   赵韩青的脸色更加难看,拿着菜刀就追了过去,那架势很是骇人,势必要将鱼儿斩于刀下。折腾了半晌,鱼被他折腾得遍体鳞伤,而他也是气喘吁吁,一身狼狈。在场的人知道他是在抓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人干了一仗呢。   虽然这一幕滑稽又搞笑,但在场众人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好似他们出门没带眼睛,什么都没看到。   德辉见状连忙上前,道:“皇上,兰嫔、曹贵人在外求见。”   “不见!”赵韩青下意识地开口,反应过来事又改了主意,道:“让她们进来。”   “是,皇上。”德辉转身退下。   宫门外,曹明珍有些忐忑,又有些兴奋,来回地踱着步子,走到马秀兰身边,再一次出声问道:“娘娘说皇上会见我们吗?”   马秀兰温柔地笑了笑,道:“会的,妹妹不必担忧,耐心等候片刻。”   得到肯定的答复,曹明珍脸上的笑意更浓,道:“若真能得到皇上青睐,妹妹还要多谢娘娘。”   马秀兰亲昵地握住曹明珍的手,道:“妹妹说这话就客气了,姐姐也是看妹妹性情敦厚,又长得貌美,想着皇上定能喜欢,这才叫了妹妹。若以后妹妹飞黄腾达,切莫忘了姐姐。”   “姐姐放心,姐姐的大恩,妹妹定铭记在心。”曹明珍借坡下驴,顺势将称呼改成了‘姐姐’。   见曹明珍笑得一脸得意,就好似赵韩青一定会看得上她,马秀兰眼神闪了闪,嘴角的笑意变得意味深长,只可惜曹明珍未曾察觉。   宫门打开,德辉从里面走了出来。   曹明珍见状连忙走上前,急切地问道:“公公,皇上可是要召见?”   德辉看看曹明珍,又看向马秀兰,笑着道:“兰嫔,曹贵人,皇上有请。”   曹明珍的嘴角又上扬了几分,本想直接进门,突然顿住脚步,转身走到马秀兰身边,道:“娘娘,我们快走吧。”   马秀兰不在意地笑了笑,和曹明珍相携进了宫门。   在她们进来这会儿功夫,赵韩青已经换了身上的衣服,看着她们脸上的惊讶,勾起了嘴角。   两人来到近前,行礼道:“嫔妾参见皇上。”   “平身。”   “谢皇上。”   赵韩青打量着两人,道:“两位爱妃来此所为何事?”   曹明珍率先开口,柔声细语地说道:“听闻皇上身体欠佳,嫔妾特来看望。”   赵韩青微笑地看着她,道:“既然是来探望,可带了礼物?”   曹明珍将侍女手里的食盒接了过来,道:“嫔妾亲手熬了百合粥,特意送来给皇上尝尝。”   “百合粥,朕不喜欢。”赵韩青微微皱眉。   曹明珍随即问道:“那皇上喜欢吃什么,嫔妾给皇上做。”   赵韩青瞥了一眼马秀兰,她神色平静地站在一旁,不争不抢,由着曹明珍在她面前没规矩。   “朕爱吃鱼。”赵韩青看向旁边的桌案,道:“正巧东西都已备好,就由爱妃亲手来烹制吧。”   曹明珍的脸色一僵,看向一片狼藉的桌案,为难道:“皇上,您若想吃鱼,嫔妾下次做好给您送来,在这里做是否不太雅观?”   “怎么,你想抗旨?”赵韩青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曹明珍见状心里一紧,连忙说道:“不是,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嫔妾只是……”   赵韩青打断她的话,道:“不想抗旨就照做,否则别怪朕翻脸无情。”   赵韩青的反复无常吓到了曹明珍,她转头看向马秀兰,刚想要求助,赵韩青就打消了她这个念头。   “兰嫔也来了啊,那就和曹贵人一起吧,让朕看看你们谁的手艺好。”   马秀兰微微福了福身,道:“还请皇上容嫔妾回去换身衣服。”   “你的意思是让朕等?”赵韩青一脸阴沉地看着她。   马秀兰脸上一派平静,仿佛未曾看到赵韩青的神色,道:“嫔妾不敢。嫔妾只是怕这么长的衣裙,做起事来会事倍功半,误了皇上用午膳。”   “那就赶紧做,少说废话,否则朕把你们统统打进冷宫。”赵韩青最看不得的就是她那副遇到任何事都能冷静应对的模样。   “是,嫔妾遵命。”   马秀兰转身看向傻了眼的曹明珍,道:“妹妹别愣着了,快些动手吧。”   曹明珍苦着一张脸,为了能勾住赵韩青的心,她可是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画好的妆容,且穿的自己最好的衣裙,没想到竟沦落到做厨娘的地步。她看看挽着衣袖的马秀兰,又看看虎视眈眈的赵韩青,终于见识到帝王的阴晴不定,也对马秀兰心生不满。   赵韩青让人又搬了桌椅,他坐在一旁监工。   曹明珍和马秀兰都是大家闺秀,哪里进过厨房,别说杀鱼了,就是捞鱼这一步,就弄得一头一脸的水,马秀兰还好些,本就没怎么化妆,而曹明珍就没法看了,被水这么一冲,整张脸变成了调色盘,根本没法看。   “啊、啊……”   鱼儿好不容易捞出来,敢扔在案板上就跳了起来,直接糊在了曹明珍脸上,吓得她‘啊啊’大叫,脚下一个不稳,摔了个四脚朝天。   赵韩青冷眼看着,尤其是马秀兰,她虽然也是一身狼狈,可表情却从未有过波动,依旧平静似水,就好似万事万物都无法触动她一样。   曹明珍坐在地上哭了起来,道:“皇上,珍儿不会做饭,更不会杀鱼,您就饶了珍儿吧。”   赵韩青不为所动,道:“不会做饭?那方才为何说是你亲手给朕熬的粥,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曹明珍闻言心里一紧,连忙解释道:“皇上,那确实是珍儿亲手做的,不过珍儿只会熬粥,不会做别的。”   “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继续做,要么搬去冷宫。”   “皇上开恩啊,就饶珍儿一次,珍儿真的做不好。”   “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做,还是不做?”   “做,为皇上洗手作羹汤是嫔妾们应该做的。”马秀兰来到曹明珍身边,拿出帕子帮她整理妆容,道:“曹贵人只是从未做过,一时有些手忙脚乱,还请皇上恕罪。”   马秀兰在为她整理头发的间隙,附在曹明珍耳边,轻声说道:“要想更进一步,就要有所牺牲,别忘了皇上现在还未有子嗣。”   曹明珍怔了怔,随即深吸一口气,道:“皇上恕罪,珍儿马上就去做。”   若能因此得到赵韩青的宠幸,她就有可能怀上子嗣,只要生下皇子,那她就有可能成为皇后,成为赵国最尊贵的女子,相较这些,受这点委屈不算什么。   想明白的曹明珍整理了一下衣襟,在马秀兰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感激道:“多谢娘娘。”   马秀兰温柔地笑了笑,道:“本宫相信妹妹能做好。”   看着两人的互动,赵韩青平静的眼眸下暗潮汹涌,这个马秀兰真的越看越碍眼。   御书房内,洪阳正跟司华遥禀告乾坤宫发生的事。   司华遥听后啼笑皆非,道:“兰嫔这也能忍,看来她接近皇上确实是另有图谋,只是她为何要拉曹贵人下水?”   洪阳想了想,道:“奴才猜测应该是掩人耳目。”   司华遥出声问道:“这个曹贵人是谁家的女儿?”   “回王爷,曹贵人是山东布政使曹仁的女儿。”   “山东布政使曹仁……”司华遥搜索有关曹仁的剧情,发现查无此人,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洪阳见状忙出声问道:“王爷可是察觉不妥?”   司华遥摇摇头,沉吟片刻,道:“习贵人的境况现下如何?”   洪阳怔了怔,随即答道:“这个奴才不知,若王爷需要,奴才这就派人去打听。”   语樨.   “派人去打探,看看她与兰嫔是否有交往。”   洪阳瞬间回神,道:“王爷是怀疑永江侯和永璋侯有勾结?”   司华遥神色变得凝重,道:“他们一个镇守大同,一个镇守西南,都是边疆重镇,若他们联手,再加上齐楚两国,赵国危矣。”   洪阳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道:“好在王爷有先见之明,习贵人写的信皆被截留。”   “习贵人的信是截了,但兰嫔的信呢?”司华遥深吸一口气,道:“速去办此事,务必确保她们无联手的迹象,一旦发现异常,即刻回禀本王。”   “奴才明白,这就去办。”洪阳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御书房。   司华遥看看手边的奏折,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帝王看似大权在握,其实那龙椅做的并不稳当,有千万双眼睛在盯着,一个不留神,恐将万劫不复,这就是几千年来极少皇帝长命的根本原因。   “唉,还真是个烫手的山芋!”司华遥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虽说司南遥在某些方面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但在处理朝政方面,真的比赵韩青强了不止一点,可以说在齐楚两国虎视眈眈之下,赵国还能屹立不倒,且日渐强盛,都是司南遥的功劳,跟他赵韩青没有丁点关系。   临近午时,马秀兰和曹明珍还在挑着鱼刺,一根一根,挑的她们头昏眼花,脖子酸痛,却也只是挑了一小半的鱼身子,这要是等着她们吃饭,估计得等到晚上。   赵韩青看了看天色,转头看向德辉,道:“午膳时间可到了?”   “回皇上,差不多了。”   “派人去御书房守着,一旦摄政王去用膳,马上回报。”   “是,奴才这就去办。”   德辉刚走出去几步,赵韩青又反悔了,道:“等等。你在这儿盯着,没做好,不能离开。若是躲懒,直接掌嘴。”   “是,皇上。”   赵韩青来到御书房门前,发现门口站着的并非春海和洪阳,不禁有些奇怪。   门口的内侍见他过来,连忙过来见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王爷可在里面?”   “回皇上,王爷正在里面处理政务。”   赵韩青点点头,抬脚就要进门。   内侍见状连忙上前,伸手拦了拦,道:“皇上,王爷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   赵韩青顿住脚步,冷眼看了过去,道:“朕有事与王爷商议。”   “容奴才进去通禀一声。”   这些内侍都是司华遥的人,根本不怕赵韩青。   赵韩青清楚这一点,虽然心中气闷,却也无可奈何,道:“还不快去,耽误了正事,朕要了你的脑袋。”   “是,奴才这就去。”   虽然不怕他,但他到底是皇帝,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两名内侍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进去禀告,另一人站在门口守着。   “启禀王爷,皇上在殿外,说是有事要与王爷商议。”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让他进来吧。”   “是,王爷。”   赵韩青得偿所愿地进了门,来到近前,道:“王爷,时辰不早了,该用午膳了。”   “皇上所说的有事与本王商议,便是这个?”   “自然不是,朕是想与王爷边吃边说。”   许是最近对他的态度有所缓和,让他有些得寸进尺,司华遥思量着是否该敲打敲打他,“食不言寝不语。”   “王爷是什么人,何需遵循这些规矩。”   赵韩青不傻,自然清楚自己正在悬崖边疯狂试探,为了避免摔下去粉身碎骨,该认怂的还是得认怂,一个马屁甩了过去。   “皇上,本王觉得你得认清一件事,若你还想从本王的手中夺回政权,就该将心思放在政事上,而不是整日将注意力放在本王身上,做一些不知所谓的事。”   赵韩青心里有些发酸,他清楚司华遥说的没错,可他控制不住自己,道:“不知所谓的事?王爷是指朕学做菜吗?”   “若皇上的身子已无大碍,就该上朝处理政事,而不是荒废度日。若先皇知晓皇上如今所为,该作何感想?”   赵韩青闻言心里越发酸涩难忍,道:“王爷可知如何杀鱼?”   司华遥看着赵韩青的眼睛,漂亮的凤眼内尽是委屈和酸楚,道:“自然。”   “王爷可知做一道不用吐鱼刺的菜要废多少功夫?”   “本王自小颠沛流离,洗衣做饭全是亲力亲为,自然知晓。”   “可朕并非如此。”赵韩青直视着司华遥的眼睛,道:“朕出生即是皇子,从小锦衣玉食,莫说进厨房,便是用膳也要人许多人侍候。可朕今日拿起渔网去捞鱼,弄得浑身是水,杀鱼时更是溅了一身的血渍,鼻间萦绕的是浓烈的鱼腥味,就连龙涎香都压不住。朕做这些是为什么,不过是因为王爷爱吃鱼,却不爱挑刺。”   赵韩青的眼里闪着泪花,道:“朕知道这么做不对,朕也知道该做什么,可朕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司华遥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平静的心忍不住颤动,道:“皇上可知罂粟?”   赵韩青胡乱地擦了擦眼泪,摇头说道:“不知。”   “罂粟是一种植物,花开的很美,可入药,也能制毒。此毒服下后,会让人感觉十分愉悦,就好似飘飘然漫步在云端。此毒最大的危害,便是能让人上瘾,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服用一次,若是未能及时服用,便会异常痛苦,感觉身体里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会不自觉的抽搐、失禁、自残。服用久了,人的五脏会日渐衰弱,直至死亡。”   赵韩青似有所觉,“王爷和朕说这些作甚?”   “想要保住命,就必须戒掉这种毒,控制自己不再去碰它,这个过程十分痛苦,极少人能坚持住,但要想活下去,就必须这么做。”司华遥直视着赵韩青的眼睛,道:“皇上应该明白本王的意思。”   司华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赵韩青的心不自觉地痛了起来。   “同理,皇上就当自己中了这种毒,为了能活下去,就该离本王远远的,有多远便离多远。”   司华遥有个谈了三年的女朋友,也曾轰轰烈烈地爱过,清楚情伤到底有多痛,所以他明白赵韩青此时的心情。但赵韩青并非真的喜欢他,而是得了病,若想治好,就必须尽量远离他。   赵韩青两眼含泪,道:“朕并非中毒,王爷说的方法不适合朕。”   “过程是很痛苦,可为了你自己,你应该明白该怎么做。”   “王爷为何要对朕说这些?王爷要知道,若朕当真……做到了,朕对王爷便只剩下恨,到时只能是你死我活的下场。”   赵韩青始终无法看透司华遥的心思,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才吸引着他不断地去探索。   “本王不在乎,越是这样,越能激起本王的斗志,否则就太无聊了。”   事到如今,司华遥也十分混乱,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索性就走一步看一步。   ‘不在乎’这三个字就像一把刀直直地插进赵韩青心口,让他心痛难忍,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   见他神色不对,司华遥这才想起,他有心脏病,无奈地说道:“皇上的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太过激动得好。”   “王爷可知心痛的滋味?”   “本王也是人,自然知晓。”司华遥扬声说道:“来人。”   门外的内侍听到司华遥的召唤,连忙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奴才在,王爷有何吩咐?”   “皇上的脸色不好,扶皇上回宫休息。”   “是,王爷。”   内侍上前搀扶赵韩青,却被他一把甩开,道:“朕可以走,但王爷答应朕的,不能反悔,除非……”   赵韩青顿了顿,接着说道:“除非朕……不想再继续下去。”   司华遥与赵韩青对视良久,终究还是心软了下来,道:“本王一言九鼎,自然不会反悔。”   “好。”赵韩青转身要走,却又顿住了脚步,背对着司华遥,道:“兰嫔今日又来了乾坤宫,说明马家确实心怀不轨,望王爷多加防备。”   “本王已有应对。”   赵韩青没再多说,离开了御书房。   洪阳脚步匆匆地来到御书房门口,正好撞见了出来的赵韩青,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赵韩青没说话,通红的眼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脚步不停地走了出去。   洪阳微微皱眉,也没有多想,径直进了御书房。   司华遥见他进来,问道:“可是打听到了什么?”   “回王爷,奴才派人去锦绣宫打听过,习贵人确实与兰嫔有过来往,都是习贵人主动登门,去给兰嫔请安。”   “可是在习贵人出事后?”   洪阳点点头,道:“是,之前两人几乎没有交集。”   司华遥叹了口气,道:“看来本王预感的很有可能成真啊,只希望一切还在萌芽中,并没有付诸行动。”   “王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司华遥想了想,道:“本王以为突破口在习贵人身上,找个借口把她的随身丫头控制起来,你来问讯,务必查清楚她们是否联手密谋。”   “她们只是小小的侍女,如此机密的事,她们很有可能并不知情。况且她们若是出卖了主子,下场定然很惨,奴才怕什么都问不出来。”   “那便以皇上的名义召见习贵人,本王亲自来问。” 第49章   御花园内, 曹明珍和马秀兰还在挑着鱼刺,眼睛酸涩的厉害,不停地流着眼泪, 手指也被鱼刺扎的千疮百孔,待今日过去, 她们怕是一辈子都不想再吃鱼。   脚步声响起, 德辉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赵韩青远远地走了过来,不由微微一怔,连忙迎了上去, 见他脸色苍白,眼眶通红,心里顿时有了数, 道:“皇上,您脸色不好, 可要传太医?”   “不必。”赵韩青来到近前, 看着桌上的一片狼藉额,道:“一个时辰后, 朕要看到成品, 否则所有食材全部由你们吃掉!”   曹明珍闻言连忙求饶道:“皇上, 一个时辰怎能做好, 您再容我们……”   “你在质疑朕?”赵韩青冷眼看她, 寒意尽显。   曹明珍被盯得打了个寒颤,道:“嫔妾不敢。”   赵韩青冷眼扫过马秀兰,见她还在专心挑着鱼刺, 好似没听到他的话,道:“来人, 点香,时辰到之后,即刻停手。”   “是,皇上。”德辉连忙招呼人点香,赵韩青心情不好,可不能被殃及池鱼。   赵韩青走到椅子前坐下,脑海中不断地回响着司华遥的话,情绪翻涌,心脏隐隐作痛,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曹明珍见赵韩青闭上了眼睛,慢慢靠近马秀兰,小声说道:“姐姐,一个时辰就光这鱼刺都挑不干净,怎能做的出?”   “做不出也没关系,只要弄熟即刻,待会儿吃的时候,不至于太难下咽。”马秀兰说得云淡风轻,就好似所有事都与她无关。   “这东西怎么吃?万一吃坏了怎么办?”   曹明珍从未做过饭,做出来的饭菜根本不是好不好吃,是能不能吃的问题,自小娇生惯养的人,怎么咽的下这样的东西。   马秀兰意味深长地说道:“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曹明珍眉头皱紧,转头看向赵韩青,小声问道:“姐姐,皇上为何要这么对待咱们?”   马秀兰也跟着瞥了一眼,道:“你就当做是一种考验吧,待过了关就会豁然开朗。好了,别说了,赶紧忙吧,时间不多。”   转眼一个时辰过去,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做了出来,赵韩青看着面前一团漆黑的东西,道:“这种东西也想给朕吃?朕看你们是想毒死朕吧。”   马秀兰出声说道:“皇上,这是嫔妾第一次做,断不敢让皇上食用,嫔妾会将这些东西吃完,不会浪费食物,还请皇上恕罪。”   赵韩青沉默地看了马秀兰半晌,道:“好,吃完后,来见朕。”   “是,皇上。”马秀兰微微福了福身。   曹明珍见状心中一急,连忙说道:“皇上,珍儿也能吃完,求皇上给珍儿一次机会。”   赵韩青瞥了一眼马秀兰,又看向曹明珍,道:“朕只给一人机会,谁先吃完,谁来见朕,记得一点不剩,德辉在这儿看着。”   德辉连忙领命,道:“是,奴才遵旨。”   赵韩青没再多说,转身朝着寝殿的方向走去。   曹明珍抬头看了看马秀兰,慌忙抓起盘子里的东西吃了起来,可刚塞进嘴里,又吐了出来,这焦炭的味道混着齁死人的咸,实在是难以下咽。她转身看向自己的侍女,道:“快去给我倒杯水。”   侍女连忙应声,却为难地看向德辉,上前问道:“公公,这倒水的地方在何处?”   这里是乾坤宫,她们还是第一次来,完全不了解里面的构造。   德辉犹豫片刻,赔罪道:“两位小主见谅,皇上没有允准小主喝水,奴才也不敢擅作主张。”   曹明珍闻言顿时变了脸色,刚想开口就听马秀兰率先说道:“公公,皇上也没说不让喝水,只要我们将这些食物吃完,便不算违抗皇命,还请公公通融通融。”   德辉犹豫片刻,勉为其难地说道:“成,今日奴才便帮两位小主一回,也算结个善缘。”   “多谢公公。”马秀兰松了口气,没有白水她也吃不下去。   德辉招呼身边的小太监,给两人倒了碗白开水,分别放在她们手边。   马秀兰看看面前的食物,深吸一口气,很快也吃了起来,好在她做的虽然有些糊,咸淡却适中,要比曹明珍好的多。她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何曾吃过这种难吃的食物,强忍着恶心,快速嚼着嘴里的食物。   曹明珍一边吃,一边瞧着马秀兰,一块接一块地使劲儿往嘴里塞,奈何她做的实在难吃,每吃一口都得喝几口水,东西才吃一半,水就都喝完了。   最后喝水喝到撑,才将最好一块塞进嘴里,却听到德辉说道:“恭喜娘娘胜出,请随奴才前往寝殿。”   曹明珍连忙看过去,只见马秀兰面前的盘子已经空了,嘴巴也停止了咀嚼。   马秀兰微微笑了笑,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曹明珍一着急,忘了嘴里的东西,被呛了一下,嘴里的东西喷了出来,剧烈地咳了起来。   “咳……姐姐……咳咳……”曹明珍不死心地喊了一声,不管不顾地跑了过去,道:“你……咳咳……让妹妹……咳咳……一次吧。”   马秀兰为难地看了看德辉,道:“本宫也想让,只是……”   德辉垂下眼帘,就当自己没听见,马秀兰想做好人,还想拉自己下水,这是把他当傻子了吧。   曹明珍缓了口气,希冀地看向德辉,道:“公公,您就再帮我们一次,让我代替姐姐去见皇上吧。”   德辉见曹明珍点了名,皮笑肉不笑地看了马秀兰一眼,道:“曹贵人,不是奴才不肯,是众目睽睽之下,兰嫔赢了曹贵人,奴才也很难做。若兰嫔要让,刚才就该吃得慢些,现在也不至于让奴才为难。”   曹明珍似是回过了神,看向马秀兰的眼神变了,道:“姐姐,来之前可是说好的,要给我创造机会接近皇上,如今我弄得一身狼狈,姐姐却在关键时刻使绊子,这是把我当成傻子耍弄呢?”   马秀兰连忙解释道:“妹妹误会了,方才本宫吃得很慢,只是未曾留意妹妹的进度,所以才……”   ,马秀兰的解释显然有些无力,曹明珍自然听不进去,道:“你别假情假意了,分明是那我当挡箭牌,如今得偿所愿了,自然就要甩掉我,兰嫔娘娘真是聪明,我甘拜下风!”   曹明珍仿佛一下通透了,挣开马秀兰的拉扯,抬脚就往宫门的方向走。侍女见状连忙追了出去。   经过马秀兰方才那番举动,德辉对他愈发不待见,道:“娘娘,若无其他吩咐,那就赶紧走吧,皇上还在等着呢。”   马秀兰收回视线,看了德辉一眼,道:“公公见谅,方才……”   德辉打断马秀兰的话,似笑非笑地说道:“娘娘说笑了,您是主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有让奴才见谅的道理。皇上还在等着,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马秀兰见无法挽回,也没有多说,整了整衣衫,跟在德辉后面走了出去。   殿门被推开,两人相继走了进来,赵韩青半靠在软榻上,懒懒地看过去。   马秀兰来到近前,行礼道:“嫔妾参见皇上。”   赵韩青没有理会马秀兰,而是看向德辉,道:“吃完了?”   德辉连忙答道:“是,一点没剩。”   赵韩青挥挥手,道:“你出去吧,没朕的命令,不许打扰。”   “是,奴才告退。”德辉躬身退出殿外。   赵韩青坐起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你费尽心思接近朕,到底有何目的?”   马秀兰抬头看向赵韩青,嘴角扬起微笑,道:“嫔妾是宫妃,侍候皇上是应该的,更何况皇上暂无子嗣,若嫔妾得皇上宠幸,便有可能怀上龙种,更进一步指日可待,这便是嫔妾的目的。”   “你倒是直白得很。你应该清楚朕的处境,在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实际不过是被摄政王囚禁在宫中的傀儡。你这般横冲直撞,就不怕摄政王出手对付你,甚至是你们马家?”   “既然摄政王已让敬事房送牌子给皇上,那便是想让皇上留下子嗣,嫔妾来是为摄政王解忧,有何可怕的?”   赵韩青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示意她坐下。   马秀兰福了福身,走到赵韩青的身边坐下,虽然一身狼狈,却丝毫不见窘迫,依旧从容。   “习贵人和张贵人的事,你应该有所听闻吧,她们也抱有同样的想法,可结局……”赵韩青嘴角勾着凉薄的微笑,道:“你就不怕自己也像她们一样。”   “想得到就要有付出,嫔妾自小便明白这个道理,且有信心能通过考验,如今能坐在皇上身边,嫔妾便成功了一半。”   赵韩青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轻佻的打量着,道:“模样长得一般,一点也不讨喜,却是个聪明的。”   马秀兰垂着眸子,任凭他打量,脸上的绯红破坏了她的平静,即便她再稳重,也不过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被男人如此对待,脸红是难免的。   “呵。”赵韩青见状嗤笑一声,道:“没想到你竟也会脸红。”   马秀兰抬眸看向他,道:“嫔妾也是女子,面对倾慕的男子,自然会羞涩。”   “倾慕?”赵韩青用大拇指用力地抹过她柔嫩的唇瓣,嘴角的笑意逐渐变冷,道:“你以为朕不知你们在背后如何议论朕?”   看着他眼底的阴冷,马秀兰竟放肆地伸手捧住赵韩青的脸,道:“皇上,无论别人怎么看您,在嫔妾心里皇上就是皇上,是嫔妾的天,是嫔妾倾慕的男人。”   赵韩青直视着马秀兰的眼睛,看清她眼底的情绪,心不由有些触动,只是这种触动转瞬即逝,只余下被欺骗的愤怒。   马秀兰也看清他眼底的情绪,最初是松了口气,后来又是满心不解。   赵韩青用力甩开马秀兰的手,道:“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这副虚情假意的嘴脸只会让朕恶心。”   手被打红了一片,马秀兰起身行礼道:“皇上,嫔妾说的句句属实,且是发自真心,若有半句虚言,嫔妾任凭皇上责罚。”   “是真情,还是假意,朕分得清楚。”赵韩青脸上尽是不耐,道:“朕不过是个傀儡,就算有了子嗣,也不过多了个傀儡,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皇上,摄政王能够把持朝政,不过是因为京都的禁卫军和锦衣卫在他手中把控。他便效仿曹操,狭天子以令诸侯,各地诸军是投鼠忌器,并非心甘情愿受他指挥。只要皇上有心反抗,马家愿鼎力相助,为皇上夺回政权。”   赵韩青的眼睛闪烁不定,果然如他猜测的一般,马家开始蠢蠢欲动,意图不轨。   “朕被囚禁一年有余,马家始终坐视不理,为何如今突然改了态度?”   “马家始终站在皇上这边,之所以未动,是想确保皇上安全,以待时机。如今摄政王以为赵国已在他的掌控之下,防备有所松懈,我们才有机可趁。”   赵韩青沉吟片刻,道:“你们有何条件?”   “嫔妾是皇上的人,帮皇上,便是帮自己……”   赵韩青打断她的话,道:“在朕眼里,你唯一的优点是足够直白,不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朕一个字也不信。”   马秀兰神情一滞,随即说道:“既然皇上如此说,那嫔妾便有话直说。嫔妾和马家会竭尽全力帮助皇上,但皇上需宠幸臣妾,让臣妾怀上龙种。”   赵韩青讥诮地看着她,道:“若你是个不能生养的,那朕还就翻身无望了?”   马秀兰忙说道:“嫔妾身体康健,又怎会不能生养,只要皇上宠幸臣妾,用不了多久,臣妾便能怀上身孕,到时马家便会倾尽全力帮助皇上,除掉摄政王,夺回政权。”   “不能生养的女子多得是,兰嫔却对自己这么自信,莫不是以前生养过?”赵韩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皇上,嫔妾是清白之身,您怎能如此……”一向平静的马秀兰终于破防,不过很快便调整了情绪,道:“若皇上宠幸臣妾,臣妾却无法有孕,那马家会再送一个女儿进宫。”   赵韩青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道:“所以你们马家把朕当成什么,配种的畜生?”   马秀兰见状心里一紧,连忙辩解道:“皇上,马家是真心实意想帮皇上,就好像当初祖父帮助□□皇帝一样。”   赵韩青沉默地看着她,心中极端愤怒,他们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他已经看得通透,无外乎是不想顶着图谋造反的帽子,想让他留下马家的血脉,重新扶植一个傀儡罢了。   “皇上,自从摄政王掌权朝政,朝中百官日日活在刀口下,说不准哪日就要身首异处,他们心中除了畏惧,还有愤怒,这与我们来说是好事。只要手里有兵,里应外合之下,定能除掉摄政王,重新夺回政权。”   “你回去吧,朕需好好思量思量。”   “皇上……”   “滚!”赵韩青再次打断她,眼神冷得让人看了心里发颤。   马秀兰见事不可为,起身说道:“皇上向来睿智,应该清楚该如何选择,嫔妾告退。”   赵韩青沉默地看着她,并没有回应。   马秀兰没再多说,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了寝殿。在她想来,赵韩青想要摆脱司华遥的控制,除了和马家合作,没有别的选择,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   赵韩青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明灭不定,若是以前,他定会选择和马家合作,至少先摆脱司华遥的控制,争取时间再对付马可现在他已经开始接手政事,对司华遥的感情也变得不可控,他便开始动摇,思量着是否从中斡旋,消耗双方的势力,从而渔翁得利。   想到司华遥,赵韩青的心就一阵阵的疼,若是司华遥一如既往地对待自己,他的心里只会有恨,而如今他竟对司华遥生出了爱意,他现在真的很矛盾……   德辉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碗药,道:“皇上,药熬好了。”   赵韩青抬眼看向他,无助的话脱口而出:“德辉,朕该怎么办?”   德辉被问得一怔,思量着该怎么回答这不明不白的问题。   不待他思量好,又听赵韩青说道:“药端过来。”   德辉连忙上前,把药端了过去。   赵韩青端起药碗,一口气喝完,道:“下去吧,朕要午休,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皇上。”德辉瞥了他一眼,满心疑惑地退出门外。   赵韩青疲惫地起身来到床前,重重地躺了上去,随即蜷缩着起身子,沉浸在矛盾的情绪里无法自拔。   偏殿内,司华遥刚刚结束午休,春海连忙进来侍候。   “王爷,皇上那边的人回禀,兰嫔在皇上的寝殿呆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便回了春华宫。”   司华遥点点头,道:“一盏茶的功夫,看来该说的都说了。”   春海提醒道:“王爷,事后皇上没来见您,奴才以为皇上和兰嫔应是达成了某种交易。”   “皇上没那么蠢,明知本王已着手对付马家,还和他们交易。”   “那为何皇上没来跟王爷通气?”   “那时本王正在午休,皇上便是来,也白跑一趟。”   其实真正原因,司华遥心里清楚,他能理解赵韩青的心情,只是帮不了他,心病还得靠他自己。   “倒也是。”春海不疑有他地点点头。   “兰嫔那边可有人盯着?”   “王爷放心,奴才已经安排好人手,日夜监视,不会让消息流出皇宫。”   “短时间内,她应该不会有所动作,不过绝不能掉以轻心。”   “是,奴才谨记。”   傍晚时分,司华遥正要用膳,春海便来禀告,“王爷,皇上来了。”   “让他进来吧。”   得了命令,春海便请赵韩青进了殿。   赵韩青自顾自地来到司华遥身边坐下,道:“去拿副碗筷。”   春海看了看司华遥,见他没有阻止,转身走了出去,吩咐门外的内侍,又准备了一副碗筷。   赵韩青拿起筷子,低头吃饭,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司华遥也没开口,旁若无人地吃着。   饭厅里陷入诡异的气氛当中,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传出。   “王爷不打算问朕什么?”率先开口的还是赵韩青,只是他并没有看司华遥。   司华遥也没有看赵韩青,道:“问什么?皇上想说便说,不想说,本王问了又如何,皇上会说实话吗?”   赵韩青忍不住转头看了过去,“王爷这是不信朕?”   “皇上与本王是敌非友,皇上觉得本王为何要信?”   赵韩青的呼吸一滞,心又开始隐隐作痛,道:“是敌非友?那是否意味着朕与王爷的交易不作数?”   “这取决于皇上。”   赵韩青攥紧手里的筷子,道:“取决于朕?若朕能选择,又怎会陷入如今进退两难之境地?”   “皇上若要说正事,本王便听着,若说其他,那本王便不奉陪了。”   赵韩青沉默地看着司华遥,眼底尽是委屈和愤怒,过了好半晌,才慢慢恢复平静,道:“兰嫔向朕袒露了一切,马家确实心怀不轨。”   司华遥尽量忽视他的情绪,道:“具体如何行事?”   赵韩青直直地看着司华遥,“马家开出的条件是朕宠幸兰嫔,让她怀上龙嗣。”   “够直白。”   “说到底朕只是被利用的工具,为王爷泄欲,为马家配种,最后的结局都是被舍弃。”   赵韩青的话十分难听,却是不争的事实,听得司华遥皱起眉头,道:“皇上打算如何做?”   “朕能如何做?朕现在根本无法与女子同房,又能怎么做?王爷教教朕。”   看着赵韩青眼底翻涌的情绪,闪烁的泪光,司华遥心情复杂,转移话题道:“据调查兰嫔和习贵人有来往,且是兰嫔主动上门。”   赵韩青微微一怔,眼睛不自觉地眨了眨,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落,“王爷这是何意?”   “马家镇守西南,习家镇守大同,两家手握全国三分之一的兵力,若他们联手……”   此事事关重大,赵韩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何时的事?”   “前不久,在兰嫔露面之前。”   赵韩青眉头皱紧,道:“之前兰嫔并未提及。”   “只能说马家所图甚大。”   “王爷有何打算?”   “本王已派人前往探查。”司华遥顿了顿,道:“今年该马总兵回京述职,他应该也想趁机与皇上见面,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王爷确定他会自投罗网?”   “这还要取决于皇上如何做。”   赵韩青怔了怔,随即说道:“还是那个问题,朕已不能与女子同房,又该怎么做才能不让兰嫔起疑。”   “可以用药。”   赵韩青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司华遥,道:“王爷是想让朕吃春/药?”   “致幻药。”司华遥解释道:“能让人产生幻觉,让兰嫔以为皇上宠幸了她,只要皇上事后配合一下便可。”   赵韩青闻言神色稍缓,道:“还有这种药?”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看来王爷早有准备。”赵韩青的眼中带着轻嘲。   司华遥不以为意地笑笑,“本王向来未雨绸缪。”   正事谈完,司华遥没了留下的必要,起身说道:“皇上慢用。”   赵韩青看着他起身离开,情不自禁地说道:“王爷,那毒真的能戒得掉吗?”   司华遥顿住脚步,却并未回头,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那么难熬的日子,皇上都熬过来了,想必这也难不倒皇上。”   看着司华遥消失的背影,赵韩青久久无法回神,伸手捂住胸口,不禁问自己:不过是想想,便心疼不已,当真能戒得掉吗?   转眼又是七天过去,赵韩青却迟迟没有召寝,这让原本笃定的马秀兰开始迟疑,想着是否再去一趟乾坤殿,侍女春桃进来禀告,“主子,曹贵人来了,说是过来给您请安,在外面候着呢。”   她那天之所以叫上曹明珍,就是想让她分摊火力,虽然曹明珍长了一张还不错的脸,却是个没脑子的,可以任其掌控。如今她的目的已达到,也就没了应酬的必要。她刚想拒绝,却又改了口,道:“请曹贵人进来。”   春桃应声,将曹明珍请了进来。   马秀兰打量着走进来的曹明珍,不得不承认她虽然脑子不好使,却是个会打扮的,让原本就姣好的容貌变得更加明艳动人。   曹明珍来到近前,行礼道:“珍儿给姐姐请安。”   马秀兰笑的一脸温柔,道:“妹妹不必多礼,快过来坐。”   “谢姐姐。”曹明珍走到马秀兰身边坐下,东拉西扯了两句,便沉不住气道:“姐姐得了盛宠,就是与往日不一样,这神色滋润得很,妹妹很是艳羡。”   “妹妹说笑了,上次姐姐并非故意,实在没留心妹妹。”马秀兰满含歉意地笑了笑,道:“今儿妹妹打扮的美丽不可方物,不妨去乾坤殿碰碰运气,说不准能被皇上宠幸。”   “真的?”曹明珍脸上浮现得意之色,道:“这身衣服是妹妹昨儿刚做好的,没想到穿上还挺好看。”   “妹妹本就天生丽质,这衣服一穿上,更加明艳动人,若皇上瞧见,定会心动不已,到时妹妹可就得偿所愿了。”   曹明珍明显有些蠢蠢欲动,可一想到那日赵韩青的为难,她又打起了退堂鼓,道:“可皇上喜怒无常,妹妹有些怕……”   “妹妹不用怕,姐姐身为女子,看了妹妹都有些情不自禁,更何况是皇上。妹妹要记住,若想得到,总要有所付出,想想以后,妹妹便不怕了。”   曹明珍被说的心花怒放,“多谢姐姐,那……妹妹就走一趟。”   马秀兰温柔地笑笑,道:“提前恭贺妹妹心想事成。”   曹明珍有些迫不及待,道:“承您吉言,那妹妹就先走了。”   见曹明珍离开,春桃忍不住出声说道:“主子,曹贵人长了一张狐狸精的脸,惯会勾引人,您就不怕皇上当真会宠幸她?万一真让她怀上龙种,那主子该怎么办?”   “若皇上能看得上她,上次便已得宠,怎会等到现在。”马秀兰嘴角勾起冷笑,道:“况且,就算她得了宠,怀了龙种,也得看她能不能生的出才行。”   “主子说的是。”春桃顿了顿,接着说道:“主子让她去,可是把她当成了探路石?”   马秀兰抬头看向春桃,道:“有些事明白了,那就放在心里,无需耍弄聪明说出来,只会招来祸端。”   春桃心里一紧,慌忙跪倒在地,道:“主子息怒,奴婢知罪。”   “起来吧,以后长点记性,本宫身边不留长舌妇。”   “是,奴婢谨记。” 第50章   赵韩青之所以没招马秀兰侍寝, 是在等司华遥手里的药,这种药所需药材比较稀有,即便是司华遥的身份, 也用了三天才凑齐,再加上调配和炼制, 今天午时才被送到赵韩青手中。   赵韩青正等着曹琴过来送牌子, 高怀从外面走了进来, 道:“皇上,曹贵人在外求见。”   “曹贵人?”赵韩青微微蹙眉,沉吟片刻道:“让她进来。”   赵韩青本想拒绝, 但想到刚到手的药,便改了主意。   高怀一愣,本以为赵韩青会和以往一样不见, 已经想好了怎么回话,没曾想赵韩青竟改了主意, 连忙应声, 转身出了寝殿。   曹明珍见高怀出来,连忙迎了过去, 道:“公公, 皇上怎么说?”   “恭喜贵人, 贺喜贵人, 皇上让您进去。”高怀脸上堆满了笑, 长出一口气,道:“皇上原本不想见贵人,是奴才好说歹说, 才应了下来。”   曹明珍虽然不算聪明,但高怀这话她还是能听得明白的, 连忙拿出几张银票,塞到高怀手上,笑着说道:“这些银子不多,公公不要嫌弃,待我得了恩宠,定会重谢。”   高怀将银票塞进怀里,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小声说道:“贵人客气,这是奴才该做的,奴才静待贵人的好消息。”   两人没再多说,相继进了寝殿。   见赵韩青正低头看书,曹明珍轻移莲步,摇曳上前,行礼道:“珍儿参见皇上。”   赵韩青懒懒地抬头看向她,不得不说曹明珍这张脸长得确实不错,不过也仅是不错而已,与司华遥根本没法比。   “你来见朕所为何事?”   曹明珍抬头看了看高怀,道:“自上次见皇上,嫔妾便刻苦学习厨艺,今日亲手做了道清蒸鱼,特拿来给皇上尝尝。”   听到鱼,赵韩青又想到司华遥,他最爱吃鱼,而且喜吃辣,即便是清蒸,也会放些辣椒。想到这儿,赵韩青不由蹙起了眉头,自己现在已经到了无时无刻不在想他的地步,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心中涌现一股烦躁,“你说是你亲手所做?”   曹明珍闻言一怔,随即想起三天前不愉快的记忆,唯恐赵韩青又让她做菜,连忙找补道:“回皇上,御厨杀的鱼,嫔妾负责腌制,以及后来的调味。”   赵韩青讥诮地笑了笑,朝着高怀挥了挥手。   高怀会意,躬身退出殿外。   曹明珍见状眼底闪过得意之色,待殿门关上,她拎着食盒走到赵韩青身边,不过短短几步,扭腰摆臀,走得风姿绰约,明显带着勾引的意味。   赵韩青肆无忌惮地看着她,好看的凤眼内始终带着讥诮。   曹明珍打开食盒,将菜端了出来,又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小心地挑着鱼刺,一边挑一边时不时地看赵韩青一眼,真可谓是媚眼如丝。若换个男人,怎会看着她挑鱼刺,直接扑上去把她给吃了。可惜对面做的是赵韩青,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的主儿。   待她挑好鱼刺,递到赵韩青的嘴边,道:“皇上,您尝尝,珍儿做的鱼味道如何?”   赵韩青并没有张嘴,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道:“朕现在不喜吃鱼了。”   曹明珍怔了怔,顺势坐倒在赵韩青怀里,伸手揽住他的脖子,道:“那皇上爱吃什么?珍儿若能做,定为皇上精心准备。”   赵韩青强忍着将她推开的冲动,将手边的茶递了过去,道:“爱妃的嘴唇都起皮了,喝杯茶润润吧。”   曹明珍微微一怔,随即接过茶杯,道:“多谢皇上。”   曹明珍小小地喝了一口茶,还故意舔了舔唇,魅惑道:“皇上,嫔妾的唇可润了。”   赵韩青眼神微眯,“不润,都喝了。”   “是,皇上。”曹明珍一仰头将杯子里的茶全部喝完。   赵韩青见状将曹明珍扶了起来,道:“去床上等着。”   曹明珍闻言眼睛亮了起来,故作羞涩地笑了笑,道:“是,皇上。”   赵韩青不再搭理她,抬脚走了出去。   曹明珍看得一愣,却也没有多想,得意地爬上床,褪掉了身上的外衫,只留下粉色的肚兜。   高怀见赵韩青出了寝殿,不禁微微一怔,行礼道:“皇上。”   “这里不需要人侍候,退下吧。”   赵韩青原本想一走了之,却在看到高怀的瞬间改了主意,要把戏做好,不能让人发现破绽。   “是,皇上。”   高怀转身离开,当听到殿门被关上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勾起笑意。   赵韩青再次回到寝殿时,药效已经发作,曹明珍在抱着锦被磨蹭着,嘴里还时不时地发出令人羞耻的声音。   赵韩青眉头皱紧,转身离开,去了隔间。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曹明珍的呻/吟声消失,赵韩青起身,褪掉了外衫,只穿着中衣走出寝殿,来到门口扬声喊道:“来人。”   附近的内侍闻听叫声,连忙小跑着过来,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赵韩青命令道:“去叫人,侍候曹贵人回宫。”   “是,皇上。”内侍朝殿内瞥了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赵韩青回到寝殿,曹明珍还沉浸在余韵中无法自拔,看着她一脸愉悦的模样,赵韩青心头一动,转头看向桌上的那杯茶,不禁发起呆来。   脚步声惊醒赵韩青,他抬头看了过去,只见几名侍女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行礼道:“奴婢参见皇上。”   赵韩青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侍女们见状来到床边,用锦被裹住曹明珍的身子,随后招来几个小太监,扛着便出了乾坤宫。   赵韩青无意间瞥了一眼窗外,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禁抬头看了过去。只见司华遥瞥了一眼被扛出去的曹明珍,又看了一眼窗口的方向,脚步不停地走向饭厅。   赵韩青心里一紧,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脚步飞快地出了寝殿,急声叫道:“王爷!”   见司华遥眉头微蹙,春海微微侧身,挡在了赵韩青身前,道:“皇上留步。”   赵韩青顿住脚步,道:“王爷,方才……”   “皇上方才做了什么,本王不想知道。”司华遥打断赵韩青的话,瞥了一眼走过来的高怀。   赵韩青只想着不能让司华遥误会,差点将秘密脱口而出,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道:“王爷这是要去用膳?”   “本王要做什么,还需向皇上禀告?”   “不是,朕只是……”   赵韩青想要解释,可司华遥不想与他纠缠,道:“本王预祝皇上早生贵子。”   谁知一句话刺痛了赵韩青,“王爷就这般想那些宫妃生在朕的孩子?”   司华遥嗤笑一声,道:“皇上不也是这么想得吗?难不成皇上临幸完宫妃,还想让本王碰你?”   司华遥是在演戏,演给一旁的高怀看,却不知这番话深深刺痛了赵韩青的心。   赵韩青想要上前,却被春海拦住,无论他怎么用力,春海始终不动一步,“朕这么做是王爷允准的!”   “那有如何?本王从不碰别人碰过的东西。”   “东西?”赵韩青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不然呢?”司华遥见状不禁微微蹙眉,以赵韩青的聪明,应该清楚他在演戏,为何还是这副模样。   一颗泪珠滑落,赵韩青心痛地点点头,道:“好,好,好。”   赵韩青转身离开,倔强地挺直了腰背。   高怀见状连忙跟了上去,低垂的眼眸闪过晦暗不明的光。   看着赵韩青离开的背影,司华遥的心莫名痛了一下,随即转身去了饭厅,待他走进门,转身看向春海,吩咐道:“将方才发生的事散布出去。”   “是,王爷。”春海转身离开饭厅。   待司华遥坐下,洪阳便吩咐内侍上菜,四菜一汤摆上桌,众人便又退了出去。   看着面前的红烧鱼,司华遥微微一怔,脑海中闪过赵韩青的脸,以及刚刚那个落寞的背影。意识到自己的反常时,他不禁皱紧了眉头,迅速摒弃了杂念。   赵韩青回到寝殿,面色阴沉地坐了下来,一扬手扫掉了桌上的茶杯。   碎片崩到身上,高怀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安慰道:“皇上息怒,您可还病着,万一因此加重了病情,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   “亲者痛仇者快?”赵韩青重复了一句。   “皇上,您只有保重身体,才有机会夺回属于您的东西。”高怀继续蛊惑道:“换言之,只有夺回了政权,您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高怀的话,赵韩青听进了心里,他说的没错,只要自己有了权势,想要什么东西直接去抢便好,就好似如今的司华遥。   “你说得对。”   高怀闻言心中一喜,再接再厉道:“皇上,您现在能宠幸宫妃,不妨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赵韩青眼神一闪,随即看向高怀,道:“你这是何意?”   高怀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您的这些妃子个个身世不凡,只要善加利用,便是您翻身的最佳利器。”   赵韩青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比如?”   高怀沉吟片刻,道:“比如这两日常来探望的兰嫔,以及皇上见过的习贵人,他们娘家都手握重兵,若与他们联系上,将之拉拢到皇上这边,那皇上便稳操胜券。”   “自朕登基以来,他们坐视朕被摄政王挟持、囚禁,你怎么就觉得他们会为了朕,与手握重权的摄政王对抗?”   “皇上,自摄政王掌权以来,朝中百官人人自危,就好似每个人头上都悬着一把刀,指不定哪日便落了下来,试问有谁会不怕。”   赵韩青一步一步地诱导着高怀,道:“如此重压之下,他们还敢反抗?此事非同小可,万一有什么纰漏,别说夺回政权,朕的性命都难保。”   未察觉不对的高怀继续说道:“皇上是名正言顺的君主,天下臣子皆心向之,只要您想,他们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朕该怎么做?”   高怀似是得到了鼓励,眼底闪过得意的笑,道:“皇上可以从兰嫔和习贵人身上着手,她们可都是马家和习家的嫡女,只要她们得宠,两家自然会站在皇上这边。”   赵韩青紧盯着高怀的眼睛,道:“高怀,你与朕说实话,是否收了兰嫔的好处?”   高怀心里一紧,一咬牙跪在了地上,道:“皇上,奴才收兰嫔的好处,也是想为皇上谋一条出路,还请皇上明鉴。”   高怀原本还忌惮赵韩青对司华遥的感情,虽收了马秀兰的好处,却迟迟没有出手。   今日赵韩青宠幸曹明珍,惹怒了司华遥,以致司华遥说了那些绝情的话,彻底伤了赵韩青的心,他这才觉得有机可趁,一步一步诱导着赵韩青。只是他以为自己是猎人,事实却是他才是那个待宰的猎物。   “你敢背叛朕?”赵韩青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高怀连忙否认道:“皇上,奴才没有,奴才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皇上,为了赵氏皇族,奴才的忠心日月可昭,天地可鉴!”   赵韩青似在思量,沉默半晌方才说道:“兰嫔是怎么和你说的?”   听赵韩青的语气缓和了下来,高怀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些许,道:“兰嫔只说想帮皇上,让奴才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其他什么都没说。”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朕会亲自问兰嫔,但凡让朕知晓你有半句假话,绝不轻饶!”   “是。”   高怀低垂着脑袋,赵韩青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没想到自己亲自下令接回来的奴才,成了第一个背叛他的人。好在他并未在高怀面前提及与司华遥的计划,否则定会泄露消息。   如今计划进行顺利,他还不能收拾这个奴才,待一切尘埃落定,他再秋后算账。   “备水,朕要沐浴。”   “是,皇上。”   高怀躬身退出殿外,这才长出一口气,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转头看向前殿,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春华宫,一个小太监脚步匆匆地来到寝殿门前,小声在门外侍候的侍女耳边说了几句,随后便又离开了。   侍女不好耽搁,连忙推门走了进去。   马秀兰正在屏风后沐浴,春桃听到动静,连忙走了出来,见是侍女,出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侍女将方才听到的话如实转达,听得春桃眉头直皱,道:“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春桃绕过屏风,禀告道:“主子,方才小林子来报,皇上宠幸了曹贵人,方才刚刚被送回宫。”   闭目养神的马秀兰猛地睁开双眼,眼底闪过阴婺之色,道:“消息可属实?”   春桃小心答道:“曹贵人是被内侍用锦被包着送回宫的,观她的神色应是错不了。”   马秀兰沉默地移开视线,撩起水里的花瓣,道:“没想到曹贵人这般有福气,你过去问候一下。”   “是,奴婢这就去。”   “挑几样首饰带上,别让人说了闲话。”   “是,奴婢明白。”   春桃挑了几样首饰,带着两名侍女,朝着朝华宫走去。   曹明珍正在沐浴,她还沉浸在幻境带来的愉悦当中无法自拔,脑海中不停地回想着与赵韩青翻云覆雨的场景,身子不由一阵阵发软,嘴里也不自觉地呻/吟起来。   门外传来侍女的通禀声,“小主,兰嫔娘娘身边的春桃求见,说是带了贺礼。”   未到高潮便被打断,曹明珍满心不悦,懒洋洋地睁开眼睛,道:“让她等会儿,待本宫沐浴过后再见她。”   听到曹明珍自称‘本宫’,侍女愣了愣,唯恐别人听到惹来祸端,却又不敢多说,道:“是,小主。”   在赵国有森严的等级制度,尤其是后宫,只有嫔位以上才有成为一宫之主的资格,自称‘本宫’,若是乱了礼数,那就有犯上作乱之嫌,必受重罚。   曹明珍仗着自己被受了宠,以为定会晋升位份,又想着若能一举怀上龙嗣,便是皇后也不无可能,便有些飘飘然。   春桃被带到小厅等候,等了半个时辰,曹明珍才唤她进去。   春桃压下心里的不悦,随着曹明珍的侍女簪儿进了寝殿。她抬眼看去,只见曹明珍穿着一件纱衣,坐在软榻上,一脸的春风得意。   春桃来到近前,行礼道:“春桃参见贵人。”   “免礼。”曹明珍伸手扶了扶腰,娇嗔道:“皇上龙精虎猛,弄得我浑身酸疼,这么一坐就不想起了,故而耽误了些时辰。”   春桃怎会听不出她话中的得意,心里着恼,面上却带着笑,道:“贵人真是有福气,这么快便得了皇上的恩宠,主子为贵人欣喜不已,特命奴婢给贵人送来贺礼,还请贵人笑纳。”   “姐姐真是客气了。”曹明珍看向簪儿,道:“还不快些收着,姐姐可是大家世族出来的小姐,送出的东西定是价值连城。”   簪儿连忙应声,将春桃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随后捧到曹明珍面前,让她过目。   檀木做的匣子里装着四件首饰,个个是精品中的精品,差点闪花了曹明珍的眼睛。她立马坐直了身子,拿出里面一直点翠金钗,爱不释手地看着,好半晌才放了回去。   “姐姐真是客气,我怎么受得起。”   曹明珍嘴上这么说,眼睛里却闪烁着贪婪的光。   春桃眼中闪过轻蔑,脸上却依旧笑着,道:“贵人是大福之人,说不准能一举怀上龙嗣,母凭子贵,到时候主子还得仰仗贵人。”   “你这话,我爱听。”曹明珍将匣子盖上,笑着说道:“既如此,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替我转过姐姐,无论我今后如何,定不会忘了她的提拔。”   “奴婢定如实转达,天色不早,奴婢还得回去侍候,便先行告退了。”   “簪儿,替我送送春桃。”   “是,小主。”   春桃从朝华宫出来,径直回了春华宫,推门进了寝殿,见马秀兰正靠在床边看书,行礼道:“主子,奴婢回来了。”   马秀兰的注意力依旧放在书上,淡淡地问道:“情况如何,曹贵人是否真的侍寝了?”   “据奴婢观察应是真的……”春桃将方才两人的对话重复了一遍,还详细描述了曹明珍说话时的神情。   马秀兰手上的动作一顿,问道:“东西可送到了?”   “主子放心,奴婢已送到曹贵人手中,曹贵人看着东西甚是欢喜,以后定时时戴在身上。”   马秀兰微微一笑,“欢喜就好,也没枉费本宫的精心准备。”   “曹贵人真是走运,竟率先得了皇上的恩宠。”春桃一脸的愤愤不平,道:“主子,您没看到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简直让人气闷得很。”   马秀兰抬头看了过去,道:“你是在嘲讽本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春桃一怔,随即跪在了地上,道:“主子息怒,奴婢并无此意,只是不满曹贵人小人得志,还请主子恕罪。”   马秀兰冷漠地下令,“掌嘴二十。”   马秀兰听闻曹明珍那个蠢货竟当真得了宠幸,本就心生恼怒,春桃又说出那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即便马秀兰清楚,她不会也不敢嘲讽自己,却还是拿她出了气。   “是,主子。”   春桃没有犹豫,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随后又是一声接一声的巴掌声。二十下结束,春桃清秀的脸已红肿不堪,根本认不出原本的模样。   马秀兰看都未看一眼,道:“退下吧,本宫要歇了。”   “是,奴婢告退。”春桃悄悄松了口气,躬身退了出去。   马秀兰躺下身,看着头顶的床帐,心中无法平静。她出身世家大族,自小便聪慧灵敏,很受长辈喜爱,在马家的地位很高,甚至超过了她的几个哥哥,这就养成了她如今高傲的性子。   除了那些有真才实学的人,马秀兰对谁都不假辞色,因其才华,以及身世,追求她的人不知凡几,只是她从不多看一眼。   之所以会进宫为妃,也是马秀兰自己的主意,若不是她孤注一掷,进宫的绝不可能是她。因为她与赵韩青有过那么一段缘分,让她一直对他念念不忘,明知进宫风险很大,不仅要提防各宫宫妃,还有个摄政王虎视眈眈,她依旧义无反顾地进了宫。   她与赵韩青的会面,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那都是她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无论在何种情境下,一定要保持冷静,这样才能从容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当她知道赵韩青被司华遥当做男宠玩弄,她十分痛心,只是以她的处境,自身都难保,根本帮不了赵韩青,所以她默默在宫中与其他宫妃周旋,还给西南送信,求父亲出手帮助赵韩青。   当宫中传出司华遥应允赵韩青招寝后宫的消息后,她欣喜不已,不过并未立刻行动,而是躲在暗处观察,这到底是司华遥的阴谋,还是赵韩青当真有了自由。   随后便发生了习梦儿的事,之后便是常贵人被原样送回,她不仅暗中庆幸没有轻举妄动。   后来父亲来信,提出了帮助赵韩青的条件,在她看来那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所以就制定了计划,接近赵韩青。   尽管赵韩青将她拒之门外,尽管对她不假辞色,她都没有气馁,因为她觉得那些都是赵韩青做给司华遥看得,为的就是蒙蔽司华遥,让其降低戒心。   她以为当自己说出可以帮他夺回政权时,赵韩青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不曾想他并未有预想中的欣喜,反而对她多加猜疑,这让她十分委屈,所以接连三日未曾去见他,而是等他招她侍寝。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理应是赵韩青第一个女人,却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竟便宜了曹明珍那个蠢女人。   “曹明珍!”马秀兰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个名字,脸上的平静被嫉妒所取代,变得扭曲,这是她在人前绝不可能流露的表情。   一夜辗转反侧,马秀兰越想越气,一闭上眼睛就是赵韩青与曹明珍翻云覆雨的画面,根本睡不着,睁着眼睛挨到了天亮。   同样辗转反侧的还有赵韩青,满脑子都是司华遥,睁眼闭眼都是他,尤其是他说的那些绝情的话,轮番的在他耳边回响,让他痛苦不堪。   他烦躁地起身下床,来到桌前倒了杯凉茶,当他端起来打算喝时,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司华遥给他的致幻药,以及曹明珍脸上欢愉的表情。   他放在茶杯,来到屏风前,将荷包取了下来,拿出盛放药丸的瓶子,犹豫片刻后,倒出了一粒,随后便来到桌前,就着茶水吃了下去…… 第51章   赵韩青服了药, 心情忐忑地躺上床,仅仅一会儿的功夫,身体便有了反应。脑袋迷迷糊糊, 思绪变得混乱,极度的空虚涌上心头, 他不由自主地抱紧床上的被褥, 不停地磨蹭着自己的身子。   “皇上。”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赵韩青顿时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床前,只见司华遥正站在那里, 嘴角勾着温柔的笑意,美丽的桃花眼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王爷。”   赵韩青坐起身,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仰头看着他,似乞求似撒娇地说道:“王爷, 我好难受, 你帮帮我,可好?”   司华遥轻轻捏住他的下巴, 笑着说道:“皇上既然如此说, 那本王便恭敬不如从命。只是皇上不乖, 该戴的的东西没有戴。”   赵韩青一怔, 脸上顿时绯红一片, 转身打开床头的暗阁,将那条银色的链子拿出来,冰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打着颤, 莹白的皮肤慢慢泛上红晕,漂亮的凤眼哀求地看向司华遥, “王爷……”   司华遥捏住他的下巴,温柔地蛊惑道:“乖,把钥匙给本王。”   赵韩青将钥匙递给司华遥,凤眼闪过水光,“王爷,求你……”   司华遥满意地勾唇一笑,低头吻了上去,唇齿交缠间,轻声说道:“本王满足你。”   ……   当赵韩青清醒时,已是第二日的清晨,他茫然地看着头顶的床帐,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幻境中他与司华遥交缠的画面。床上的脏污以及身上的痕迹,都在向他证明着自己对司华遥到底有多渴望。   赵韩青蜷缩起身子,明明知道昨晚的一切都是幻象,可他依旧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他拼命地问自己,‘赵韩青,你到底有多犯贱,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尊严’。   眼泪滑落,沾湿了枕巾,赵韩青茫然无措地流着泪。   “父皇,母后,对不起,儿臣让你们失望了,对不起……”   赵韩青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发泄着内心的惶恐无措,却依旧挣扎在矛盾之中。   司华遥也失眠了,也不知怎么了,他的脑海中总是浮现赵韩青落寞的背影,忍不住在想赵韩青是和他一样在演戏,还是真的钻了牛角尖。   “这孩子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是否还伴有抑郁症?万一他想不开,那我岂不是又要重来一遍?”   “他抑郁症又不是我造成的,我干嘛要愧疚?”   “就算我想帮他,也不能任由他……我又不是同性恋。”   翻来覆去折腾了半晌,临到半夜才睡了过去,不过睡了两个多时辰,便又被春海叫醒,睡眼朦胧地穿衣、洗漱、吃早饭,来到奉天殿门口醒了有一刻钟的神儿,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坐在奉天殿内,听着他们打嘴仗,原本清醒过来的司华遥,又开始打瞌睡,好在他坐的高,一众大臣又出于畏惧不敢抬头,所以即便他此时睡眼朦胧,众人也不知。   “王爷,王爷……”春海小声叫道。   司华遥猛地回神,道:“何事?”   春海小声说道:“王爷,刑部左侍郎周东阳周大人问皇上为何数日没来上朝?”   司华遥看向殿中的周东阳,道:“皇上患病,需卧床静养,待病体康复,自然会来上朝。”   周东阳紧接着问道:“敢问王爷,皇上所患何病?”   司华遥淡淡地看着他,“怎么,你不信本王?”   殿中大臣一听,头垂的更低了,唯恐殃及池鱼。   唯有周东阳依旧站在殿内,道:“并非下官不信,只是皇上数日未曾临朝,吾等心中疑惑,唯恐出了什么岔子,让别国只知摄政王,而不知皇上。”   周东阳这话是明着再说司华遥阴谋篡国,不说司华遥怎么想,殿中大臣的心一个个提到了嗓子眼。   “若本王想篡位,你以为这朝廷还能姓赵?若本王当真无所不用其极,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儿说话?”   司华遥的语气很冷,让在场众人犹如身处寒冬腊月,冷得让人心里发寒。   周东阳似未察觉,依旧自顾自地说道:“恕臣斗胆,臣只是问出在场诸位心中疑惑,若有冒犯,还请王爷海涵。”   “好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司华遥冷哼一声,道:“周东阳,本王之所以纵着你,是看中你清正廉洁,爱民如子。调你来京都,不是让你搅乱政局,而是让你整顿刑狱,避免冤假错案,百姓无处喊冤。你自问做到了吗?”   司华遥的一番话,乱了周东阳的心,让他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自你来到京都,便四处活动,誓要将本王拉于马下,你以为本王不知?本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幡然醒悟只可惜……原本你是个爱护百姓的好官,没想到也不过是个为了一己私利的政客,既然你无用,本王为何还要留着你?”   周东阳抬头看向司华遥,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   司华遥冷眼与他对视,扬声说道:“来人!”   门口的锦衣卫走了进来,道:“属下在。”   “摘去乌纱,脱去官袍,将他贬为庶民,即刻逐出京都。”   “是,王爷。”   锦衣卫上前,摘掉了周东阳的乌纱帽,又脱掉了他的官袍,随后说道:“周大人请吧。”   周东阳没有挣扎,始终看着司华遥,道:“摄政王权势再大,也不是帝王,下官是朝廷命官,即便要被罢官,也该是皇上下旨,而非王爷!”   司华遥嗤笑一声,道:“周东阳,本王方才还以为你是个政客,如今看来不过是个蠢货!”   周东阳愤恨地看着司华遥,道:“士可杀不可辱!”   “士?凭你也配?”司华遥脸色一肃,接着说道:“现今齐楚两国使团皆在京都,且对赵国虎视眈眈,你不思一致对外,却想搅动赵国政局,是何居心?”   司华遥的话刺痛了周东阳的心,道:“下官对赵国忠心耿耿,不容他人诬陷!况且以赵国之强盛,齐楚两国又能如何?”   “蠢货果然是蠢货!单是他们一国,自然不用畏惧,那若两国联手呢?”见周东阳变了脸色,司华遥接着说道:“你可有想过,为何楚国会调兵至齐国边境?难道他们不知赵国势大,不知他们若要开战,很有可能被赵国吞并?”   周东阳的脸色变了又变,能做到现在的位置,没人是蠢蛋,他很快便明白了司华遥的意思,推测道:“他们是佯装敌对,从而获取赵国信任,随后联手攻打赵国?”   “若不是本王识破了他们的险恶用心,周璇于两国之间,你以为赵国还是如今的赵国?本王说你蠢,你有何委屈?”   周东阳脸皮发烫,却依旧嘴硬道:“即便如此,王爷也不该把持朝政,应还政与皇上。”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你如今已被罢官,无权过问此事。来人,把他轰出京都,若再兴风作浪,定斩不饶!”   “是,王爷。”   锦衣卫不顾周东阳的挣扎,将他拖出大殿。   司华遥扫了一眼殿中大臣,道:“本王是收敛了性子,却没打算吃斋念佛,若还有人在背地里搞小动作,本王不介意拿起屠刀,血染京都!”   殿中大臣慌忙跪倒在地,道:“王爷息怒,臣等惶恐。”   “退朝!”司华遥起身,走下御阶。   春海扬声唱道:“退朝!”   “恭送王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司华遥走出大殿,转头看向春海,道:“让人把周东阳控制起来,带回摄政王府,莫让其他人察觉,本王有事吩咐。”   春海一怔,随即应声,在服侍司华遥坐上车辇后,悄悄离了队。   车辇行至御书房门前停了下来,司华遥掀开车帘走了出来,打眼一看,赵韩青正站在御书房门口,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司华遥下意识地皱起眉,一边琢磨他过来的目的,一边步下车辇。   见司华遥走了过来,赵韩青出声叫道:“王爷。”   “皇上在此,是在等本王?”司华遥问了句废话。   赵韩青点点头,道:“朕有事与王爷商议。”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进去吧。”   司华遥率先走进殿门,赵韩青紧随其后。   待走进大殿,司华遥转身看向洪阳,道:“殿门不必关了,今日天气不错,透透气也好。”   洪阳应声,将殿门重新打开,随后退出大殿。   赵韩青眉头微蹙,哪能不知司华遥这是在防着他,“王爷不怕隔墙有耳?”   司华遥自顾自地绕到御案后坐下,道:“周围有暗卫守着,皇上不必担忧,有话直说便可。”   赵韩青明白胳膊拗不过大腿,只能压下心里的不舒服,道:“昨日朕只是试药,并非真的临幸。”   司华遥翻开桌案上的奏折,“皇上无需跟本王解释。”   赵韩青深吸一口气,突然发现自己的承受能力变强了,道:“朕知道王爷不在乎,可朕觉得有说清楚的必要。”   脑海中闪过赵韩青落寞的背影,司华遥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沉吟片刻,道:“本王知道了,皇上还有其他事吗?”   “朕接连数日未曾上朝,朝中可有大事发生?”赵韩青随意地找了个话题。   司华遥想了想,直言道:“本王今日罢免了周东阳。”   “周东阳?”赵韩青怔了怔,随即问道:“他可是做了何事,惹怒了王爷?”   “他当殿说本王谋朝篡位。”   赵韩青清楚周东阳的性子,却没想到他居然敢当殿说出这种话,这不明摆着找死吗?   “周东阳的性子本就如此,王爷应了解才是,为何这次动了真怒?”   “本王原本是看中他的品性和才华,才对他百般容忍,还召他进京担任刑部侍郎一职,未曾想他不想着如何整顿刑狱,一心想着搅乱朝局,本王留他还有何用。”   “那王爷为何不索性杀了他,而只是罢了他的官?”   若以司南遥的性子,即便是周东阳,他也不会仅罢官了事。   司华遥低垂的眸子闪了闪,赵韩青果然够敏锐,道:“看在这么多年他为国为民的份上,本王便饶他一条性命。”   见赵韩青沉默了下来,司华遥转移话题道:“昨日皇上临幸了曹贵人,兰嫔必定会坐不住,约莫今晚会主动现身,皇上定要演好这场戏,别让她看出破绽,毕竟兰嫔比曹贵人要精明得多。”   “王爷放心,在正事上朕还知道轻重。”   虽然内心十分排斥,但为了正事他不得不这么做。   司华遥忍不住再次叮嘱道:“本王再提醒一句,兰嫔素来以冷静自持,皇上还需万分谨慎。”   “朕明白。”   “既如此,皇上回去歇着吧,身子早日恢复,好早日临朝。”   正事商议完毕,司华遥又开始下逐客令,他最近越发觉得与赵韩青在一处十分不自在。   “这些时日辛苦王爷操劳国事,朕直觉今日身子好了许多,想着与王爷分担分担,不知可否?”   与司华遥正相反,赵韩青就想留在他身边,无论做什么都好。   司华遥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抬头看了看赵韩青,随即拿起一半的奏折递给赵韩青,道:“既然皇上有这份心,那就看看这些奏折吧。”   赵韩青接了过来,自顾自地走到软塌前坐了上去。   司华遥微微一怔,他的本意是让赵韩青回乾坤殿看奏折,哪曾想他会这么做,道:“皇上……”   “王爷叫朕何事?”赵韩青哪能不清楚他想说什么,心提到了嗓子眼,却佯装认真地翻阅着奏折,头也不抬地说道:“不是要批阅奏折吗?”   司华遥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到底没再多说什么,深吸一口气,开始认真办公,就当他不存在好了。   赵韩青偷偷瞧了一眼,见司华遥没有再搭理他的打算,不禁长出了口气,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调整了一下坐姿,也认真看起奏折。   两人都沉浸在工作当中,偌大的御书房内只有翻阅奏折偶尔发出的声音,洪阳探头瞧了瞧,招来内侍叮嘱了一声,便去了茶水间,为两人分别泡了茶,轻手轻脚地放在两人手边,紧接着便退出门外。   司华遥看着面前的奏折,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奏折是督察院巡查御史王章所奏,参奏青州知府邝浅目无法度,私开粮仓,欺君罔上。   若无朝廷圣旨,无论是什么身份,都没有私开粮仓的权利,否则便以谋反论处,这邝浅身为知府不可能不知,却依旧这么做了,要么就如王章所说,他当真目无法度;要么另有隐情。   “来人。”   洪阳听到召唤,连忙走了进去,道:“奴才在。”   “宣巡查御史王章。”   “是,王爷。”洪阳得了命令,躬身退出御书房,随即快步前往督察院传达王令。   赵韩青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王爷此番宣召,所为何事?”   听到赵韩青的声音,司华遥微微一怔,赵韩青要不出声,他还真忘了御书房内还有这么一个人。   “王章参奏青州知府邝浅目无法度,私开粮仓,欺君罔上。”司华遥并没有隐瞒的打算。   “私开粮仓?”赵韩青也皱起了眉头,道:“这可是重罪,邝浅为何如此做?”   “奏折上并未写明,故本王召王章过来询问。”   赵韩青点点头,见司华遥低下头继续批阅奏折,也并未多言,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起来,不知不觉杯中的茶已见了底。他刚想放下茶杯,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端了起来,迈步来到了御案前。   司华遥抬头看向他,道:“有事?”   “茶凉了,朕去换一杯。”赵韩青说着端起御案上的茶杯。   司华遥看了看,并未阻止,低头继续处理奏折。   赵韩青见状忍不住勾起嘴角,脚步轻快地出了御书房,他觉得这是好的开始,只要让司华遥习惯了他的存在,一切就都会顺其自然。   门口的内侍见他端着茶杯出来,连忙上前道:“皇上,这种活计交给奴才便可。”   内侍是司华遥的人,但凡入口的东西都必须是自己人经手方可,否则若是出了事,他们一个也跑不了,很显然自己人里面并不包括赵韩青。   赵韩青明白内侍的意思,道:“你在一旁侍候着,茶便由朕来泡。”   内侍闻言点了点头,只要在他的监视下便可,道:“是,奴才遵命。”   他们的对话,司华遥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是彻底陷进去了,估计是拉不回来了,他还是尽快抽身为好。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洪阳从门外走了进来,道:“启禀王爷,王章此时不在京都。一个月前,他与郭磊郭御史奉命巡查山东各地,现正在山东境内。”   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想到这邝浅和郭磊巡查一事还是他下的命令,不由讪讪地笑了笑,道:“宣刑部尚书蒋冲。”   “是,王爷。”洪阳再次领命而去。   赵韩青见状不禁偷笑,没想到向来运筹帷幄的司华遥,竟也有窘迫的时候。   司华遥偶然间瞥见赵韩青嘴角的笑意,道:“好笑吗?”   赵韩青脸上的笑意一僵,随即说道:“王爷整日忙于政事,疏忽一二也属正常。”   司华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他,继续手里的工作。   赵韩青本以为能和他搭上话,谁知司华遥还是不打算搭理他,有些悻悻地垂下头,继续看着奏折。   又等了半个多时辰,洪阳再次进了御书房,道:“王爷,刑部尚书蒋大人已在殿外等候。”   “让他进来。”   洪阳扬声唱道:“宣刑部尚书蒋冲觐见。”   蒋冲听到宣召,整了整衣冠,躬身走了进去,待他看到软塌前的赵韩青时,不由微微一怔,随即回过神来,行礼道:“臣蒋冲参见皇上,参见王爷。”   “免礼吧。”司华遥瞥了赵韩青一眼,随后看向蒋冲,将手里的奏折递给洪阳,道:“把这奏折给蒋尚书瞧瞧。”   “是,王爷。”洪阳接过奏折后,随即呈给蒋冲。   蒋冲仔细看了看,道:“王爷,臣已看完,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司华遥直截了当地问道:“青州的事你可有耳闻?”   蒋冲沉吟片刻,道:“回王爷,青州的事臣确有耳闻。”   司华遥挑了挑眉,道:“哦?说来听听。”   “青州知府邝浅与臣是同年参加会试,故臣与他有些交往。”蒋冲从袖中掏出一封奏折,双手呈过头顶,道:“臣这里有一封邝浅亲手所书的奏折,还请王爷过目。”   “呈上来。”   洪阳接过奏折,呈到司华遥面前。   司华遥先看了看署名,落款确实是邝浅,名字上还有青州知府的印信。随后认真看其中内容,待他看过不禁怒火中烧,道:“青州大旱,颗粒无收,为何无人上报?”   蒋冲出言为邝浅辩解道:“邝浅曾多次上书,上报青州灾情,却迟迟不见朝廷响应,心知其中定有隐情,便派心腹进京,将这份奏折送到臣的手上。”   “你既已拿到奏折,为何不呈给本王?”司华遥审视地看着蒋冲。   “王爷息怒,臣也是昨日午夜收到这封奏折。臣本想当殿呈上,事到临头却又反悔了。”   “为何?”   “王爷,青州大旱,受灾民众几万余,却无人出得了青州,臣怎敢轻举妄动,万一走漏了风声,邝浅岂不危矣。”   司华遥点点头,道:“这么大的事都能瞒得住,看来不止山东出了蛀虫,京都也定有其保护伞。”   “正是,臣也是有此顾虑,故而未在朝堂上禀告此事。”   赵韩青听后也是怒火中烧,起身走了过来,疑惑地问道:“朕不明白他们为何要阻止邝浅上报此事?”   司华遥猜测道:“大约与官仓有关。”   “官仓?”赵韩青脸色阴沉了下来,道:“王爷是说他们动了官仓里的粮食?”   “今年的税粮还未上缴,若青州闹灾,朝廷势必会从周边调粮,若他们真在官仓上动了手脚,势必会露了马脚,这是本王能想到的唯一理由。”   赵韩青提出疑义,道:“可距离缴纳粮税的期限将近,他们若在官仓上动了手脚,迟早要露馅。可若是青州闹灾,朝廷就近调粮,那他们完全可以用这个借口来混淆视听,蒙混过关,却又为何瞒报灾情,那可是一州之地,几万的灾民,他们怎么就确定无人逃出去,一旦此事被朝廷得知,那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皇上说的有理,那他们为何要隐瞒灾情?”司华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看向蒋冲,道:“蒋大人可知?”   “臣收到邝知府的奏折后,也曾深想过此事。”蒋冲思量了思量,接着说道:“正如皇上所言,若他们当真对官仓动了手脚,那灾情的来临正是他们所希望的,他们就有机会蒙混过关,就算有人查,也只需说一句,所有粮食都放给了灾民。而隐瞒灾情,于他们而言没有半分好处,若不是幕后之人太蠢,就是其中另有隐情。只是这隐情为何,臣愚钝,一时想不透。”   司华遥皱着眉头在殿中来回踱步,赵韩青和蒋冲也在思索着。   “或许本王猜错了,此事与官仓无关,只是他们不想让人在这个时节进入山东,或者是青州。”   “这个时节?”赵韩青和蒋冲对视一眼,问道:“为何是这个时节?这个时节不正值秋收嘛?为何王爷又说与官仓无关?”   “本王说的不是节气,而是时间。他们定是在秘密做着什么事,不能说停就停,或者若是停了,损失很大,所以他们才暂时阻止灾情的消息外泄,待拖过他们特定的时间,便可上报灾情。”   赵韩青和蒋冲闻言不由恍然大悟,“王爷英明,定是如此。”   “有一点本王还想不通,为何王章的奏折能送到京都,而未被他们截获?”司华遥提出疑问,随即又说道:“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避开旁人,偷偷将王章的奏折塞了进来。”   赵韩青认同地点点头,道:“若真如王爷所推测,那内阁中定有他们的保护伞。”   赵国的大臣书写奏章,会被先送到内阁,由内阁大臣整理后,再送至御书房,由皇上批阅。若想要截留奏折,唯有内阁大臣有这个机会。   蒋冲疑惑道:“那又是谁将奏折塞进来的呢?”   司华遥说道:“除了内阁成员不做他想。”   “那这么说来,那塞奏折的人已然知晓幕后之人是谁,那他为何不直接向王爷禀告?” 第52章   “他不出声, 大约是顾忌幕后之人的势力。”   司华遥搜索剧情,试图找到有关山东的特殊剧情,只找到了青州大旱的有关信息, 青州大旱,百姓颗粒无收, 饿死之人万余, 可以说是尸横遍野, 饿殍满地。   司南遥得知此事时,已是初冬,比现在要晚上两个月。他发下雷霆震怒, 命人彻查此事,可查来查去,杀了不少官员, 也未查出山东诸官瞒报青州大旱的原因。   也就是说司南遥并未看到王章的奏折,蒋冲也从未因为此事递过折子。   “王爷, 既然他们在拖时间, 若耽搁久了,怕会被毁尸灭迹, 臣觉得还是尽快派人过去探查为妙。”   蒋冲的话打断了司华遥的思绪, 他点头说道:“没错, 必须尽快派人前往山东探查。蒋大人以为谁去最为合适?”   蒋冲脸上闪过为难之色, 挣扎片刻后, 道:“臣以为周东阳最为合适。”   司华遥微微蹙眉,道:“你就不怕他也参与其中?”   蒋冲深吸一口气,道:“臣虽与他相处不久, 却也听闻了不少他的事迹,这人的品行无可指摘, 臣以为他并未参与其中。”   “你别忘了,他在山东做了十几二十年的官,还曾是山东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百姓爱戴,声名远扬,若山东当真有事,他会不知情?”   说到这儿,司华遥不禁对周东阳起了疑心,沉吟片刻后,说道:“你们猜猜,他为何选在这个时候,当殿找本王的麻烦。”   赵韩青眉头皱紧,顺着司华遥的思路推测道:“难道他是察觉了什么,故意站出来惹怒王爷?”   司华遥转头看向蒋冲,道:“你收到奏折一事,还有谁知晓?”   蒋冲被问得一愣,随即回过神来,道:“门房、管家、还有臣的内眷。王爷是怀疑有人走漏了风声,他们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故意用这种方法转移王爷的注意,引王爷发怒,提前退朝,给他们应对的时间?”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道:“不无可能。”   蒋冲眉头皱紧,不愿相信身边出了奸细,质疑道:“可臣并未收到什么威胁,也不曾有人故意接近臣。”   司华遥清楚他心中所想,道:“许是他们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毕竟在衙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不好下手。况且只要能确保你不进宫,那奏折便不会被呈到本王面前。”   蒋冲点点头,道:“那周东阳如此做,就不怕王爷当真杀了他吗?”   赵韩青接话道:“你怎知他没有抱着必死的决心?毕竟有谁敢在大殿上说那番话,周东阳即便再耿直,也不至于愚蠢至斯。”   蒋冲接着问道:“那到底是什么,能比他的性命还重要?”   “这个就需好好查查了。”司华遥顿了顿,道:“蒋大人可还有合适的人选?”   蒋冲仔细思量了思量,道:“臣以为刑部员外郎沈玉可以胜任。”   “沈玉?”司华遥在脑海中搜过有关此人的信息,却发现查无此人。   “没错,他擅追查,功夫也不错,是除周东阳外,最合适的人选。”从蒋冲的言语中,可以看出他对沈玉的欣赏。   “那你让他夜间去摄政王府一趟,切记要避着人。”   蒋冲躬身说道:“是,王爷,臣定办好此事。”   “你去吧,此事要定要保密,不得向任何人提及。”   “是,臣遵命,臣告退。”蒋冲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赵韩青出声说道:“王爷召见蒋冲,对方定会有所警觉,现在怕是已传信出去。”   司华遥转身看向洪阳,道:“拿着本王的令牌,去锦衣卫走一趟,让孙琦即刻启程,务必赶到他们之前到达青州。”   “是,王爷。”   “切记要暗查,隐藏行踪,随后本王会派出第二批人手。”   “是,奴才这就去办。”洪阳接过令牌,快步走出御书房。   看着洪阳的背影,司华遥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啊。”   齐楚两国联手对付赵国,好不容易被土崩瓦解,马家又蠢蠢欲动,如今再加上一个山东,司华遥顿觉焦头烂额。   赵韩青见他面露疲惫之色,不禁有些心疼,道:“有王爷运筹帷幄,那些魑魅魍魉不足为惧。”   司华遥转头看向赵韩青,道:“好生学着吧,若有朝一日本王倦了,赵国就只能靠皇上自己了。”   赵韩青闻言莫名有些心慌,试探地说道:“王爷正值壮年,精力旺盛之期,又怎会倦?”   司华遥没有搭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正午时分,随即抬脚走了出去。   门口的内侍见他出来,连忙行礼道:“王爷。”   “着人传膳吧。”   “是,王爷。”   内侍连忙招呼人传膳,自己则跟着司华遥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即便不去看,司华遥也知道是谁,鉴于他之前不错的表现,司华遥也没阻拦,过往的事实证明拦着也没用,说了那么多狠话,甚至差点死掉,人家都能消化,还如狗皮膏药一般跟着,他现在也没辙。最主要的是现在烦心事太多,他们需要紧密合作,也不好让关系处的太僵。   赵韩青紧张地跟在身后,看着司华遥的背影,见他没有阻拦的意思,不由悄悄松了口气,嘴角忍不住上扬,压都压不住。   两人一同来到饭厅,在内侍的服侍下净了手,又各自落座。赵韩青时不时地偷瞧司华遥,尽管他几乎没有看自己,但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欢喜,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做什么都无所谓。   饭菜很快上桌,赵韩青不止自己吃,还时不时地给司华遥夹菜,一开始还小心翼翼,紧张地看着,见司华遥吃了下去,嘴角的弧度再次上扬,夹菜的频率越发得高。   司华遥无奈地看着碗里的菜,抬头看向赵韩青,道:“皇上,本王想吃什么,可以自己动手。”   赵韩青心里一紧,忙说道:“这边的菜离王爷较远,朕夹起来方便。”   司华遥看向赵韩青面前的饭碗,这顿饭都快吃完了,他碗里的白米饭还是白米饭,连点菜汤都没有,“皇上只吃饭?”   赵韩青一怔,低头看向自己的饭碗,才发现光顾着给司华遥夹菜,自己竟忘了吃,只吃了小半碗米饭。他讪讪地笑了笑,道:“太医说朕肠胃不好,不能吃太油腻的,光吃饭就挺好。”   司华遥哪能看不出他在说谎,只觉得一阵好笑,恍然间他想起了现实中的自己,也曾围着一个人转,对她全心全意,就像个傻子一样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到头来……   李琳是电影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与司华遥这样的草根完全不同,两人结识是因为一部戏。那时候李琳刚刚踏出学校,因其相貌不算出众,不符合当下大众的审美,四处试镜四处碰壁,好不容易有一个出境的机会,还是个没有台词的丫鬟。   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一个简简单单的镜头,她拍了十几遍都不能过,导演当着剧组的面,大骂她不会演戏,还说要换人。向来骄傲又受人追捧的李琳,那受得了这种对待,哭着跑出了剧组。   是他向导演求情,才为她保住了这次锻炼的机会,还不厌其烦地教她该怎么演,怎么走位,怎么更有镜头感,让她顺利地演完了毕业后的第一部 戏。   之后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相约以后常联系。他时常会给她发消息,而她只是偶尔会回,回得都是询问他有没有接戏,是否有适合她的角色。   那时的司华遥已经出演了几十部电视剧,虽然都是配角,甚至是替身,却因他演技好,脾气好,剧组的人都和他关系不错,尤其是导演,所以他虽然不红,却不缺戏拍。他每接一部戏,都会替李琳留意,是否有适合她的角色。   他挑角色,不挑戏份多少,只挑这个角色是否有出彩的地方,能让观众记得住。只是接连三部戏都没有适合李琳的角色,而李琳也逐渐不再回他信息。   直到他接到《暗夜》这部戏,终于找到了适合李琳的角色,他兴匆匆地打电话给她,只是在她问清戏份后,果断拒绝了他,说她接了一部都市爱情剧,是女三的角色。虽然他有些失望,却也尊重她的选择,他虽然对李琳有些好感,却还不能支撑他做个舔狗,两人因此断了联系。   后来《暗夜》播出后大获成功,剧中演员人均热度飙升,尤其是他给李琳挑选的角色,因其出彩的人物性格,大受观众喜爱,一度成了观众心中的意难平,让出演者好好火了一把。他也因为这部剧被更多导演关注,再加上之前不错的人际关系,他的日子过得如鱼得水。   而李琳出演的那部剧一经播出,就扑的一塌糊涂,从剧情到演员被骂得一无是处。李琳之后主动给他发了消息,表示很后悔没有听他的,还说以后但凡他介绍的戏,她会优先考虑。   因为这件事李琳对他的态度改观,以往是爱答不理,后来则变得十分主动,甚至会专门飞到他的城市约吃饭。他明白李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爱情啊,总是让人盲目,面对这样一个优秀又漂亮的女孩,他很快便沦陷了。   只要有好的剧本,有适合她的角色,他都会尽力为她争取,两人也成了男女朋友。渐渐的她有了些名气,对他的态度再次发生转变,之前的温柔不见,又变成了高傲的模样,对他多加挑剔,花着他的积蓄,存着自己的钱,还明里暗里地讽刺他穷。   他是个恋家念旧的人,三年的感情他舍不得放下,便一忍再忍,直到他撞见她出轨。那辆车他见过,车的主人他也认识,是国内的知名导演。看着晃动的车,听着里面的动静,他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这三年的付出终究抵不过名利。   赵韩青看着司华遥,漂亮的桃花眼盯着一处,不断地闪过复杂的情绪,最后整个人沉浸在悲伤之中,他的心也跟着一揪一揪地疼,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司华遥的手腕。   温暖的触感让司华遥回神,看向被握紧的手腕,随后又看向赵韩青,他的眼底尽是担忧和心疼。   “王爷,你没事吧?”   司华遥平静的心湖漾起涟漪,面前的人和当初的他何其相像,努力地讨好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赵韩青眼底的深情灼伤了司华遥的眼睛,慌忙转开视线,挣开他的拉扯,道:“没事。”   赵韩青似是习惯了司华遥的冷漠,并未将方才的小动作放在心里,试探道:“王爷方才想到了什么,为何看上去如此悲伤?”   司华遥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直视赵韩青的眼睛,道:“皇上,本王和你说最后一次,本王已厌倦了你这个人,你现在唯一能给本王带来兴趣的,只有还算聪明的头脑,别在那些情情爱爱上浪费时间,否则最后受伤的只能是你自己。”   同样的话,他听了不止一次,本以为已经习惯,可再次听来,还是会心痛,且一次比一次痛。他强迫自己装作若无其事,道:“朕知道,王爷何必再三重复?”   虽然他已尽力掩饰,可司华遥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伤痛,他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被吞了回去,道:“最好如此。”   看着他低下头,赵韩青悄悄深呼吸,压下心里的委屈,道:“朕……会慢慢戒掉王爷,王爷还需给朕多点时间。”   司华遥动作一顿,抬头看向赵韩青,虽然他垂下了眼帘,可眼底闪烁着的泪光,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司华遥的心不由自主地痛了一下,虽然不重,就好似针扎了一下,却切切实实地疼了。   “若皇上决定这么做,那我们之前的约定是否作废。”   “当然不。”赵韩青下意识地拒绝,道:“那是事先约定好的,怎能轻易作废?”   司华遥眉头皱紧,道:“皇上这样是在折磨自己,何必呢?”   “朕的事就不劳王爷费心了。”赵韩青移开目光,随即起身道:“朕吃好了,王爷慢用。”   看着赵韩青逃离的背影,司华遥再次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真是头倔驴!”   司华遥刚想起身,春海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王爷,奴才回来了。”   司华遥收拾心情,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做,“人在何处?”   春海答道:“现在城郊别院。”   “命人盯着,不许他跟任何人接触。”   “是,王爷。”   傍晚时分,马秀兰梳妆打扮了一番,便带着春桃来了乾坤殿。   高怀见马秀兰过来,连忙迎了过去,笑着说道:“娘娘来了,奴才给娘娘请安。”   “高公公不必多礼。”马秀兰上前扶住了高怀的手臂,道:“皇上可在殿内?”   “在,王爷下午一直在小书房练字,直到傍晚时分才回了寝殿。”高怀四下看了看,小声说道:“娘娘,您的事,奴才已经给您办妥了。”   马秀兰的眼睛闪了闪,随即浮现笑意,道:“多谢公公,待本宫回去,定备上厚礼。”   “那奴才就多谢娘娘了。”高怀闻言顿时眉开眼笑。   “还得劳烦公公去通传一声。”   “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娘娘稍待片刻,奴才去去就来。”高怀转身进了寝殿,来到殿内行礼道:“启禀皇上,兰嫔娘娘在殿外求见。”   马秀兰的到来在意料之内,也可以说赵韩青一直在等她,自然不会拒绝她进殿,但他看到高怀这副模样,心中就恼得很,道:“这次兰嫔又承诺给你多少好处?”   春风满面的高怀心下一紧,连忙说道:“皇上,奴才不明白您的意思。”   “高怀,你不过是个奴才,是荣华富贵,还是穷困潦倒,甚至是生是死,都是朕一句话的事,莫要耗干了朕的最后一丝怜悯,否则万劫不复的就是你。”   高怀冷汗直冒,不敢抬头,道:“是,皇上教训的是,奴才定谨记在心。”   赵韩青冷哼了一声,道:“让她进来。”   高怀这才松了口气,躬身退出门外。   马秀兰见他出来,心中突然有些紧张,却碍于体面并未表现出来,等待着他先开口。   “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马秀兰闻言心中一喜,深吸一口气,平复紧张的心情,抬脚走进了寝殿。见赵韩青正在看书,且没有搭理她的打算,马秀兰也不急,安静地等在一边。   赵韩青最看不得她这副冷静自持的模样,抬眼看向高怀,道:“门口守着,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皇上。”高怀退出寝殿,并关上了房门。   赵韩青神情冷淡地看着马秀兰,道:“脱了。”   马秀兰闻言一怔,脸上浮现淡淡地红晕,道:“皇上这是何意?”   “把衣服脱了。”   “皇上,现在吗?”马秀兰的脸色更红,即便她心机再深,也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在男人面前脱衣服,实在令她羞窘。   “不脱就滚,朕不缺侍候的人。”   赵韩青轻视的眼神让马秀兰十分难堪,分辨道:“皇上,嫔妾与她们不同?”   “有何不同?”赵韩青肆无忌惮地看着马秀兰,道:“确实不同,你的相貌不如曹贵人,身材不如习贵人,声音听着像阉人,皮肤黝黑似煤炭,唯一能让朕屈尊宠幸你的,就只剩下还不错的家世。只是朕每每看到你这副高傲的模样,就会觉得厌恶得很。”   赵韩青将她贬的一无是处,纵使她在沉得住气,也不由变了脸色,心中早没了少女的羞涩,只剩屈辱和愤怒,质问道:“皇上,您怎能如此诋毁嫔妾?”   赵韩青冷眼看着她,“朕给你三息,三息过后,不脱便滚。”   马秀兰屈辱地红了眼眶,没想到自己处心积虑地帮他,竟会被这般对待。   赵韩青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道:“看来兰嫔是不想脱了,正好朕昨儿未尽兴,再召曹贵人来侍寝便是,她可比你强得多。来人!”   正趴在门前听动静的高怀怔了怔,随即推开殿门走了进来,道:“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去……”   “皇上!”马秀兰打断赵韩青的话,随即看向高怀,厉声道:“出去!”   高怀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挪步,却在看到赵韩青阴冷的眼神后,生生止住了。   喁郗证黎.   “兰嫔好大的威风,竟呵斥朕的奴才。”   马秀兰两眼含泪,满心委屈,道:“皇上,嫔妾答应就是。”   赵韩青冷眼看着,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答应什么?”   马秀兰死死地揪着衣服,强忍着屈辱,道:“嫔妾脱。”   赵韩青轻蔑一笑,道:“早这么做不就好了,装什么矜持。”   高怀偷眼瞧了瞧马秀兰,见赵韩青挥手,连忙退了出去。   赵韩青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说道:“脱吧,还等什么?”   马秀兰深呼吸,压下心中汹涌的情绪,伸手解开衣领上的盘扣,将外衫脱了下来。   见她停下,赵韩青接着说道:“接着脱,脱光为止。”   马秀兰再次抬起手来,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脱掉,直到身上没有一丝遮掩。   赵韩青冷淡地看着,眼底没有一丝波动,道:“过来。”   既然已经做到这一步,马秀兰也已豁出去,迈开步子朝着赵韩青走了过去。无论如何都要取悦赵韩青,就算不能让他对她欲罢不能,也不能输给曹明珍那个贱人。   待她走到近前,赵韩青接着说道:“跪下。”   马秀兰一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跪了下来,冰凉的触感从膝盖传至全身,让她忍不住打了个颤。   赵韩青坐起身,捏住马秀兰的下巴,道:“记住,你只是朕的附属品,没有朕,你什么也不是,不要在朕面前摆出一副高傲的模样,朕看着就厌烦,可听明白了?”   马秀兰眨了眨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轻声说道:“嫔妾明白。”   赵韩青松了手,将桌上的茶杯递给她,嫌弃道:“把茶喝了,去去味。”   马秀兰顺从地接过茶杯,将里面的茶一口气喝完。   看茶杯见了底儿,赵韩青出声说道:“去床上等着。”   马秀兰便又站起身,朝着床榻走去,随后便爬了上去,下意识地想用锦被裹上身子,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已经做到这一步,她必须想办法取悦赵韩青,矜持相较于今后的地位一文不值。   想到这儿,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子,面朝赵韩青,楚楚可怜地看过去,声音婉转地叫道:“皇上……”   赵韩青眼底的轻视越发明显,坐在那儿肆无忌惮地看着,却没有起身的打算,他在等药效发作,这次他放了多一倍的药量。   很快药物便起了作用,马秀兰的头脑变得迟钝,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空气,仰着头露出修长的颈子,轻声唤道:“皇上,您终于肯过来了,嫔妾等得好难过。”   马秀兰伸出手,呈环抱状,撑起身子跪在床上,闭上眼睛,一脸享受的模样……   确定马秀兰完全被药物所控后,赵韩青起身去了隔间,女子的身子于他而言,没有半点吸引力,激不起他半点兴趣,没必要在这儿守着。   马秀兰的叫声传到殿外,高怀脸上露出笑意,明儿又会有不少的进账,他怎能不高兴。   临近天明,马秀兰的叫声才停了下来,赵韩青从隔间走出来,看了看躺在床上气喘吁吁的马秀兰,解开自己的腰带,露出精壮的胸膛,坐到了床边,做出一副刚刚起身的模样,扬声道:“来人。”   正在外面打盹的高怀被惊醒,抬头看向一旁的内侍,道:“方才皇上可是叫人了?”   内侍奉承道:“叫了,公公的耳朵就是灵敏。”   高怀抹了把脸,整了整衣衫,推开殿门走了进去。为了避嫌,他站在门口,低垂着头,道:“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去叫人,送兰嫔回宫。”   “是,皇上。”   高怀出门叫人,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又回转,身后跟着马秀兰的贴身侍女。   赵韩青刚想起身,只觉得手腕一紧,低头一看,竟被马秀兰攥住。   “皇上……”   马秀兰的声音变得嘶哑,脸上尽是云雨过后的欢愉。   看到她,赵韩青就好似看到服了药的自己,厌恶地挣开手腕,利落地起身,“送兰嫔回宫。”   赵韩青无视众人,来到了窗前,打开窗户往外看去,只见偏殿的窗子也亮起了灯,倒映出一道人影…… 第53章   窗上的剪影完美的勾勒出司华遥的轮廓, 许是听了半夜的叫声,即便只是一个黑色的影子,便足以让赵韩青想入非非, 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马秀兰慢慢恢复神智,被裹在锦被中, 看着赵韩青的背影,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初夜会被粗暴对待, 没想到竟是这样美妙的一晚,赵韩青的温柔体贴,龙精虎猛, 已让她深陷其中,之前所受的委屈全部消散,更加坚定了她要帮赵韩青的决心。   待将马秀兰裹好, 门外又进来几名内侍,合力将她扛起, 朝着门外走去。   “皇上。”马秀兰不舍地叫了一声, 希望能引他回头看一眼。   可赵韩青的心早已飞走,根本没听到马秀兰的叫唤, 况且就算他听到, 也不会给她回应。   内侍见赵韩青没有反应, 对视一眼, 脚步不停地走了出去。   司华遥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他内功深厚,听力灵敏,即便两个寝殿隔着一个小花园, 他还是听到了马秀兰毫无顾忌的叫声。好在折腾久了,马秀兰的声音也小了, 否则他得一整晚不能睡。   “那药的药力这么强吗?”司华遥皱着眉头问道。   春海的内功虽然稍逊一筹,可因他在殿外的隔间值守,隔音效果更不好,所以也听得一清二楚,如实答道:“这个奴才不知。”   想想春海的身份,司华遥突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道:“春海,以这样的身份跟在我身边,你可曾后悔过?”   春海怔了怔,随即答道:“不悔。奴才和洪阳自小便受小姐的恩惠,保护主子是我们毕生所愿。”   “你们本不用如此,作为暗卫也一样能守在本王身边。”   “王爷需要人侍候,奴才们甘之如饴,王爷不必多想。”   看着春海,想想洪阳,司华遥不由欣慰地叹了口气,无论司南遥下场如何,至少他曾有这么多人忠心于他,也算不枉此生了。   昨日下午,司华遥回了摄政王府,用过晚膳后,召见了刑部员外郎沈玉,在一番交谈后,司华遥不禁对他刮目相看,肯定了他的能力,让他即刻启程前往山东,配合孙琦暗查青州一事。   沈玉得知事情原委后,也明白了事情的紧迫性,不敢耽搁,即刻带人动身前往山东。   待沈玉走后,春海又将周东阳带进了书房。   见周东阳没有行礼的打算,春海眉头皱紧,厉声喝道:“放肆!见到王爷竟不行礼,你想以下犯上不成?”   周东阳面不改色,道:“草民现下已一无所有,唯有一条命而已,王爷若是想要,拿去便是。”   司华遥挥挥手,春海便退到了一边。司华遥也不说话,只是打量着周东阳,这一打量便是许久。周东阳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甚至无惧生死,却被他看得冷汗直冒,心里发毛。   而就在这时,司华遥终于开了口,“没想到本王竟也有眼拙的时候,周东阳,你还是头一个。”   周东阳皱起眉头,道:“王爷这话是何意,不妨明说。”   “本王一直以为你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所以即便你多番冒犯,本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亲提你来京都担任刑部左侍郎,不曾想你也是个祸国殃民的祸害。”   周东阳闻言变了脸色,道:“草民虽已无官身,却也不能任人污蔑,王爷若想草民死,直接开口便好。”   “污蔑?就凭你也配?”司华遥轻蔑一笑,道:“本王想杀谁,谁敢说个‘不’字?”   周东阳的脸色更加难看,道:“我周东阳为官二十几年,一心为民,深受百姓拥护,若王爷要杀我,定会引来民心浮动,故王爷便想方设法污蔑我。”   “有些人演戏演的多了,演的自己都信了,所以才能蒙蔽世人的眼睛。”   就好似司华遥看过的一部电影,其中有个警察是□□安插进警察局的卧底,而他演了多年的警察后,已经下意识地将自己当做了警察,所以他瞒过了很多人。   周东阳的脸色依旧,不见丝毫变化,道:“王爷这话高深莫测,草民愚钝,实在无法领悟。”   “今日本王收到一封奏折,是都察院巡察御史王章的上书。王章是谁,你应该清楚吧。”   “草民刚来京都不久,对都察院的人不甚熟悉。”   “不熟?”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人不熟没关系,他巡查的地方,你很熟,就是你呆了几十年的山东。”   “王爷,您到底想说什么?”   “巡查御史王章参奏青州知府邝浅目无法度,私开官仓,欺君罔上。”司华遥仔细地打量着周东阳。   周东阳眉头皱紧,质疑道:“邝浅私开官仓?这可是重罪,他为官多年怎会不知,定是有人诬陷。”   “本王也这么觉得,所以便招来刑部尚书蒋冲问话。巧了,他也呈上一封奏折,你猜写奏折的人是谁?”   一直波澜不惊的周东阳,终于变了脸色,虽然只是一瞬间,还是被司华遥看在了眼里。   “草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实在不能回答王爷的问题。”   只是这小小的情绪变化,已经给了司华遥答案。   “蒋冲呈给本王的奏折,正是青州知府邝浅的上书,奏折上说青州大旱,百姓颗粒无收,多次上书,却杳无音讯,不得已才派出心腹,冒险来到京都,寻找蒋冲帮忙,这才顺利将奏折呈到本王手上。”   “青州大旱?为何草民不知此事?”   司华遥微微一笑,道:“这个本王也很奇怪,旱灾不比其他,没有数月不会如此,而你这个山东提刑按察使司的按察使,居然毫不知情,这是为何?”   “前段时间草民一直在河南巡查,山东的事留意甚少,不知此事也情有可原。话虽如此说,但草民还是难辞其咎,若因此王爷想降罪于草民,草民甘愿领罚。”周东阳说着跪在了地上。   “周东阳啊周东阳,你的这副‘大义凛然’,‘大公无私’,实在是碍眼得很。”   “草民自幼受父母师长教导,要做个为国为民的好官,自然要以身作则,做到大义凛然、大公无私,草民多谢王爷赞扬,却不敢与王爷为伍。”周东阳这是拐着弯的骂司华遥。   春海闻言脸色多变,出声呵斥道:“放肆!竟敢与王爷说话,简直找死!”   “草民上不愧天,下不愧地,死生无憾!”   司华遥拦住想要动手的春海,道:“青州大旱,山东地方却隐瞒不报,事出反常必有。本王断定山东境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且在短期内无法收拾干净,所以他们瞒报青州之事,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周东阳下垂的双手微微握紧,并未回应司华遥。   “本王已分批派人前往山东探查,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到时本王再来看看你的真面目。”   “草民已离开山东数月,不知内情有何不妥?草民实在不知王爷到底在怀疑什么。”   “本王已得到想要的答案,便无需与你浪费时间。”司华遥转头看向春海,吩咐道:“压入地牢,严加看管,严禁任何人与其接触。”   “是,王爷。”   春海领命上前,冷声说道:“若不想吃苦头,咱家劝你老实点。”   周东阳没有理会春海,而是看着司华遥,眼睛晦暗不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司华遥并未说话,只是轻蔑地看着他,就好似看着一只蝼蚁,在他面前拼命的蹦跶。   春海见状不再废话,招来两名侍卫,将周东阳拖了下去。   处理完周东阳,司华遥本想回宫,正巧宫怜说有事寻他,便又和他聊了几句。   “王爷,听闻邵华重病,这是真的吗?”   司华遥点点头,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他本就体弱,在老家又受了委屈,一时钻了牛角尖。本王已命章辙和章进过去,他们医术超群,定能保邵华无恙。”   宫怜叹了口气,颇有些感同身受,道:“他心心念念地想回家,可到头来伤他最深的,恰恰就是心心念念的人。”   司华遥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距离会试没多少时日了,你无需牵挂其他,好生准备便可。”   宫怜抬头看向司华遥,白皙的脸染上红晕,道:“是,宫怜不会让王爷失望的。”   “本王还有事要回宫,你也早些休息。”   见司华遥要走,宫怜本能地出声阻止,道:“王爷!”   司华遥回头,道:“还有何事?”   宫怜犹豫片刻,问道:“王爷以后要常住宫中吗?”   司华遥点点头,道:“会住上一段时日。你若有事,直接吩咐三喜,他会传信给本王。”   “是,王爷。”   纵然再不舍,宫怜也没有留下司华遥的理由,至少他没有可以放肆的倚仗。   这么一折腾,待司华遥回到宫中,已是午夜时分,刚想进殿休息,就听到了马秀兰肆无忌惮的叫声……   司华遥收回思绪,又打了个哈欠,道:“本王今日要搬去最偏远的寝殿。”   看着司华遥哈欠连天,春海也是一阵心疼,道:“是,王爷。”   司华遥洗漱完,终于清醒了些许,就着小菜喝了点粥,便出了偏殿。   “王爷。”   赵韩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司华遥看了过去,见他身上穿着龙袍,不禁挑了挑眉,道:“皇上这是要去上早朝?”   许是没有睡醒,司华遥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与平日里拒人千里之外不同,赵韩青不由怦然心动,道:“歇了几日,朕觉着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便想着和王爷一起去上朝。”   “皇上年轻,却也要爱惜身体,昨儿宠幸宫妃一夜未睡,今儿又要去上朝,是否不妥?”   司华遥这是在提醒赵韩青,演戏要认真,莫要露出破绽。   “无妨。即便一夜未睡,朕也觉得精神充沛,误不了事,多谢王爷关心。”   司华遥想了想今日要做的事,便也不再阻拦,抬脚出了乾坤宫,上了宫门口的车辇。   司华遥刚坐下,就听春海说道:“皇上,这是王爷的车辇。”   “朕起得有些匆忙,未曾准备车辇,王爷能否允准朕同行?”   这样烂的借口,谁能听不出,司华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为了能在早朝上打配合,确实需要和赵韩青通个气,“进来吧。”   赵韩青闻言心中一喜,抬脚便上了车辇,在司华遥下首找了个位置坐下,“多谢王爷。”   “本王会在早朝上公布青州闹灾一事,事先知会皇上一声。”   赵韩青一怔,随即说道:“王爷这么做岂非打草惊蛇?”   “在昨日本王召见蒋冲时,蛇便惊了,若本王今日没有行动,他们才会多加揣测。”   赵韩青眼睛一亮,道:“王爷是想瞒天过海?”   “到时皇上只需配合本王便好。”   “好,听王爷的。”   该说的都说了,司华遥直接闭上了眼睛,一是不想和赵韩青多做纠缠,二是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迷迷糊糊中当真睡了过去。   看着司华遥苍白的脸色,以及眼下的青黑,赵韩青不禁有些心疼,再看看他随着车辇摇晃的身子,犹豫了一瞬,便轻手轻脚地靠了过去。待他刚刚坐定,司华遥的身子就靠了过来,熟悉的味道钻入鼻间,耳边是轻轻的呼吸声,以及呼出来的温热气息。   赵韩青的身子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甚至不敢转头,唯恐一不小心惊醒了他,嘴角忍不住上扬,就好似得了心爱糖果的孩子。   只可惜这样的美好总是短暂的,车辇缓缓停了下来,外面传来春海的声音,“王爷,奉天殿到了。”   司华遥听到叫唤,随即睁开了眼睛,他方才并非没察觉到赵韩青的动作,只是未感觉到恶意,再加上实在太困,就没有动。他坐起身,拉开两人的距离,起身步下车辇。   赵韩青怔怔地看着他离开,心中忍不住在想,他刚才是否真的睡着了。若睡着了,为何对于靠在他身上毫不在意;若是没睡着,那靠在他身上又是什么意思?   待司华遥步下车辇,车身晃动了一下,让赵韩青回了神,嘴角再次上扬,差点咧到耳后,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说明司华遥对他并非嘴上说的那般排斥,这于他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   待两个来到隔间,春海扬声唱道:“皇上驾到,摄政王驾到!”   高怀抬眼看向春海,眼底闪过嫉恨,这理应是他的活计,如今却被抢走,还不敢言语,实在令人气闷。   司华遥转头看向赵韩青,看到的是一张笑脸,纯粹干净,是发自真心的喜悦。他不禁怔了怔,心中暗自猜测可是自己的纵容,让他如此高兴,若真如此,那他对自己的感情怕是已深不可测。   赵韩青见他看过来,连忙上前了一步,率先走出了隔间。   看着他的背影,司华遥忍不住叹了口气,暗道:“如果再这样下去,想要脱身怕是难了。”   司华遥收回思绪,紧接着跟了上去,殿中大臣连忙匍匐在地,扬声说道:“臣等参见皇上,参见王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两人坐定,赵韩青扬声说道:“诸位爱卿平身。”   “谢皇上、王爷。”一众大臣相继起身。   春海接着唱道:“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话音刚落,便从人群中走出一人,司华遥打眼一看,是督察院佥都御史苗观。   苗观躬身说道:“启禀皇上、王爷,臣有奏。”   赵韩青看了一眼司华遥,道:“讲。”   “臣参奏原刑部左侍郎周东阳结党营私,意图不轨。”   司华遥一见是督察院的人,便已清楚了他要参奏的内容,苗观这一开口果然不出他所料。   周东阳的事,昨天司华遥跟赵韩青说了,所以苗观的参奏他也清楚,转头看向司华遥,道:“王爷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捉拿法办。”司华遥淡淡地说了一句。   赵韩青点点头,看向刑部尚书蒋冲,道:“此事便交由刑部,若当真如此,那便按照律法处置。”   青州一事,除司华遥和赵韩青外,蒋冲最为清楚,心中有底的他丝毫不慌,出列道:“臣领旨。”   接下来又有几人参奏周东阳,当然也有人试图为他求情,只是碍于周东阳是司华遥亲自拿下马的,也只能适可而止。   司华遥坐在殿上,静静地看着下面众人的反应,想从中找出周东阳的同伙,不过一时间没什么头绪。   见殿中众人消停了下来,司华遥开口说道:“昨日本王收到一封奏折,是巡查御史王章呈上的,上写着参奏青州知府邝浅目无法度,私开官仓,欺君罔上。”   司华遥的话一出,底下大臣不禁一片哗然,小声议论起来。   “本王心中疑惑,便想派人调查此事,于是召见了蒋尚书,谁知他又呈上一封奏折,巧的是那奏折正是青州知府邝浅的上书。”   殿中的议论声消失,安静地等待着司华遥接下来的话。   “邝浅上奏,青州大旱,百姓颗粒无收,陈启朝廷赈灾。”   此话一出,又是一片哗然,就算是当地受了灾,没有朝廷的圣旨,任何人都不能私开官仓,邝浅此举死罪难逃。   户部尚书梁显出列,出声说道:“王爷,此事蹊跷,或许另有内情,还是派人前往山东详查为好。”   督察院左都御史胡辉宇出列,道:“无论有何隐情,邝浅也不能私开官仓,这分明是目无朝廷,欺君罔上!”   王章是督察院的巡查御史,胡辉宇自然要出来力挺。   “诸位爱卿不知,奏折上还写着他于七月便已上书禀告此事,可如今十月已至,本王方从蒋尚书手中拿到奏折。试问其他奏折去向了何处?”   司华遥看向领头的几人,道:“内阁是否要给本王一个交代?”   内阁众人被点名,心里‘咯噔’一声,相继跪倒在地。内阁首辅林如出声说道:“启禀王爷,臣当值时,确未收到过青州知府呈上的奏折,若当真收到,事关万千百姓,臣绝不敢瞒报。”   其他三名大学士也纷纷出声,“臣等亦是,还请王爷明鉴!”   司华遥淡淡地扫视众人,道:“如此说来,是邝浅在撒谎?”   四人对视一眼,林如再次出声说道:“臣以为这里面另有内情,若有人存心隐瞒青州之事,很有可能奏折并未送到京都,便被拦了下来。”   “确有可能。”司华遥点点头,道:“只是王章的奏折是一月前写的,除去路上的时间,也有多半个月才到的本王手中。”   司华遥没有说完,但那些大臣都是千年的狐狸,能听懂他的潜在意思。   内阁四人神情各异,看向彼此的眼神带上了几分审视。   “大旱与其他灾害不同,要数月,甚至数年才会造成颗粒无收的严重后果。也就是说青州大旱已持续许久,可朝廷直到昨日才收到消息,足以说明青州,甚至整个山东,都酝酿着巨大的阴谋。而这个阴谋背后的势力,以蔓延至京都,首当其冲的便是内阁。”   内阁四人跪在地上,心中难免惶恐不安,就好似头上悬着的那把刀,又下降了几分,正卡在他们的脖子上。   “即日起,内阁成员全部接受调查,由东厂负责。”   林如闻言心里一惊,下意识说道:“王爷,此事理应由刑部会同大理寺调查,为何要用东厂?”   “本王想交给谁,便交给谁,你有何意见?”   林如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道:“王爷息怒,微臣不敢。”   “不敢最好。”司华遥看向人群,道:“大理寺卿何在?”   大理寺卿曹墨听到召唤,连忙出列,道:“臣在。”   司华遥扬声说道:“着大理寺卿曹墨、刑部右侍郎管恕、督察院佥都御史苗观,即刻出发前往山东,彻查青州一事,凡牵涉其中官员,无论大小一律法办。”   管恕和苗观相继出列,与曹墨齐声说道:“臣等谨遵王命。”   司华遥扫视众人,冷声说道:“本王是收敛了脾性,并非剪除了獠牙,若有人胆敢无视法度,欺上瞒下,本王便让这午门再次被鲜血染红!”   殿中众臣纷纷跪倒在地,道:“臣等惶恐。”   “这次便从内阁开始,本王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本王眼皮子底下耍花样。退朝!”   春海扬声唱道:“退朝!”   “恭送皇上、王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华遥和赵韩青相继离开奉天殿,来到了隔间内。   赵韩青开口问道:“王爷,周东阳现在何处?”   司华遥瞥了他一眼,道:“在王府暗牢。”   赵韩青愣了愣,随即说道:“是得知青州出事后,叫人追回,还是王爷早就对他有所怀疑?”   司华遥确实跟他说了周东阳的事,却并未告诉他,派春海将周东阳秘密带回的事。   “都不是。在得知青州一事前,本王对周东阳十分信任,一直以为他是个难得的好官,之所以罢他的官,也是想掩人耳目,让他暗中前往西南,协助胡逸调查马家谋反一事。”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后来青州事发,本王联想到周东阳并非看上去那般简单,便让人将其带到面前,打算试探一番,昨晚的一番试探,让本王确定青州一直他是知情者,也是幕后指使者之一。”   赵韩青怔了怔,随即恍然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胡逸那边可曾传来消息?”   “即便快马加鞭,到西南也得多半个月,现下还在途中。”   赵韩青讪讪地笑了笑,接着问道:“蒋冲提过的那个沈玉,王爷昨日见了吗?”   “见了,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蒋冲的眼光不错。”   见司华遥眼中尽是欣赏之色,赵韩青微微蹙眉,下意识问道:“那沈玉多大年龄,可曾娶妻生子?”   司华遥奇怪地看向赵韩青,问道:“皇上问这个作甚?”   赵韩青闻言不禁脸上一热,下意识地错开视线,道:“现在是多事之秋,尤其青州一事,甚至牵涉到内阁成员,难保刑部没有他们的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朕也是想提醒王爷,要好好查查这个人。”   赵韩青的小动作哪能瞒得过司华遥,不过他并未拆穿,而是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赵韩青连忙追了上去,跟着司华遥上了车辇,道:“王爷,昨日朕已留兰嫔侍寝,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事?”   说到这儿,司华遥便想到了昨晚的折磨,好奇地问道:“你给她服了多少药?” 第54章   “昨晚你给她服用了多少药?”   赵韩青被问得一愣, 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莫名有些心虚,道:“两颗。”   “两颗?”司华遥恍然大悟, 面色古怪地看着赵韩青,心道:难不成这孩子还有听人叫/床的癖好?   “皇上, 那种药配制起来十分麻烦, 你还是节约一些为好。”   直觉告诉他, 司华遥似乎误会了什么,赵韩青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怕露出破绽,所以才多用了些药, 王爷千万别误会!”   他有什么癖好,司华遥根本不关心,道:“皇上不必与本王解释, 如何控制药量,皇上自己决定就好, 本王只是提醒皇上, 此药不太好配制而已。”   赵韩青以为司华遥听了进去,不由松了口气, 道:“现在朕已经临幸了兰嫔, 接下来该怎么做?”   “一次不够, 还要多临幸几次才行。不过不用着急, 过两日再召她侍寝, 期间皇上可以多临幸曹贵人几次。”   赵韩青眉头皱紧,道:“王爷是想挑拨两人的关系?”   听赵韩青这么说,司华遥脑海中出现一个念头, 道:“若是要挑拨的话,还是挑拨她和习贵人收效更大。今晚就歇着吧, 明后日,皇上挑一日临幸习贵人。”   赵韩青一怔,心想:他这么说,是否在心疼我一夜未睡?   见赵韩青看着自己发呆,司华遥眉头微蹙,叫道:“皇上。”   赵韩青回神,脸上更是烧得厉害,道:“好,听王爷的。”   见他脸红地转开视线,司华遥的额角抽了抽,心想:他这是又在想些什么?这孩子真是病得不轻啊!   司华遥不想在搭理他,往后一靠,便开始闭目养神。   赵韩青见状放心大胆地盯着司华遥看,这张脸是越看越好看,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是无可挑剔,不得不让人感叹,这世间怎会有这般好看的人。   车辇很快便停了下来,司华遥睁开眼睛,起身走了出去,完全无视赵韩青的目光,看就看吧,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待来到御书房门口,司华遥转身看向赵韩青,道:“皇上本就病着,昨日又一夜未睡,若因此加重病情,那便得不偿失了,回去歇着吧。”   这人是属狗皮膏药的吧,去哪儿都跟着,找个借口把他支走。   赵韩青闻言眼睛一亮,心想:他果然是在关心我,我没猜错。   “多谢王爷关心,朕不累,还是帮王爷处理政事要紧。”   看着赵韩青亮晶晶的眼睛,司华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随即皱紧了眉头,道:“皇上这是在质疑本王?”   好言相劝不听,非要老子动怒,真是欠!   赵韩青唯恐司华遥不高兴,虽然有些不舍得,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应声道:“那朕便回去睡会儿。”   终于赶走了赵韩青,司华遥坐在御案前长出一口气,抬头看向春海,道:“你去瞧瞧,偏殿收拾的如何?”   “是,奴才这就去。”   司华遥拿起奏折开始办公,洪阳从殿外走了进来,将泡好的茶放到他手边,道:“王爷,方才王府的人来报,三公主又去了王府。”   司华遥头也未抬,“怎么说的?”   洪阳如实答道:“说是探望七殿下。”   “可有通传?”   “是,七殿下依旧避而不见,三公主败兴而归。”   司华遥冷笑了一声,道:“放心吧,他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王爷,距离百花山遇刺,已过去十日有余,楚肖王的伤口应已长得差不多了,即便他们抓到七殿下,又有何用?”洪阳问出心中疑惑。   “伤口是否愈合,要看楚肖王让不让。”司华遥拿起手边的朱笔,舔了舔墨。   洪阳有些惊讶,道:“王爷的意思是楚肖王会想办法延缓伤口的愈合?”   “别说阻止伤口愈合,就是让他重新弄断腿,他也在所不你别忘了,那条腿可是关系着他是否能登上皇位。”   洪阳感叹道:“若真如此,这楚肖王的心可够狠的。”   “生在皇家,注定要心狠手辣,这心狠呢,不止要对别人狠,更要对自己狠,否则活不长久。本王亦是如此,不是吗?”   洪阳摇摇头,道:“不,王爷的心肠软得很。”   司华遥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洪阳,不可思议地说道:“你说本王心肠软?”   “王爷是杀了不少人,但他们贪赃枉法、鱼肉百姓,都是触犯了国法的罪人,本就死不足您对文武百官严苛,是为了赵国百姓,让他们有粮吃,有衣穿,若受了冤屈,还有地方申述。况且,赵国虽强盛,却被群狼环伺,若不是王爷撑着,赵国不会有今日。”   司华遥看着洪阳的眼睛,看得出他说这番话是发自真心,他是真心觉得司南遥并不坏,也是真心效忠于他。   司华遥展颜一笑,道:“你能这么说,本王很欣慰,不愧是本王身边的人。”   “能跟随王爷,是奴才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奴才自当尽心竭力侍候好王爷。”   “不说这个。”司华遥长出一口气,道:“这两日邵华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洪阳摇摇头,道:“按说已经去了五日,也该有消息传来,可至今音讯全无,也不知是否出了什么意外。王爷,要不再派人过去瞧瞧?”   “济宁府……”司华遥皱紧了眉头,道:“青州事发,山东境内定会暗潮汹涌,世人皆知邵华是本王的人,怕只怕他们会铤而走险。”   “王爷说的是,奴才以为还是接邵华公子快些回来吧,在王府养病,总好过在别处。”   司华遥点点头,道:“以防万一,派人快马赶去济宁府,把邵华尽快接回京都。”   “是,奴才这就去办。”洪阳转身出了御书房。   四方馆南院,楚仪卧房内传来压抑的呻/吟声,楚仪此时正拿刀子切开长好的皮肉,疼得他脸色煞白,嘴唇也被咬得血肉模糊,冷汗更是一阵接着一阵,生生将他的头发打湿。   楚婷儿不忍地别开视线,看向别处,心里想着若换成她,定受不了这份苦楚。   没过一会儿,耳边便传来楚仪有气无力的声音,“好了。”   楚婷儿这才拿着伤药和绷带走到床边,给楚仪重新上药包扎。   “皇兄,你受苦了!”看着瘫在床上的楚仪,楚婷儿忍不住一阵心疼。   瞥了一眼楚婷儿,若非她是女子,与他的身量相差甚远,他又何必受这份罪。楚仪收敛心虚,调整呼吸,语气坚定地说道:“只要能治好我的腿,再多苦我也吃的。”   “可我上门多次,楚熙那个贱蹄子都避而不见,我们得等到何时,皇兄又得吃多少苦?”楚婷儿不禁有些心焦。   楚熙忍着剧痛,挪动了一下身子,道:“这几日司华遥不在王府,是我们行动的最好时机。我已经安排好人手,将楚熙从王府中带出来,不论生死。”   “皇兄是想从摄政王府中抢人出来?”楚婷儿皱紧眉头,提醒道:“这怕是比登天还难,皇兄千万要慎重,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放心吧,我找的都是赵国人,不会牵扯到我们头上。”   “赵国人?”楚婷儿不由更加担忧,道:“可靠吗?”   “在京都西郊有个鬼市,存世百年之久,干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买卖。其中有个叫暗格的地方,做的就是杀人越货的勾当,他们不问买家是谁,只要出得起钱,就能雇到顶尖高手。司华遥不在王府,负责保护他的影卫,定然也不在,此事正是防卫最为松懈的时候,只要计划得当,他们轻松将楚熙带出王府,还不会被人抓到。”   见楚仪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楚婷儿心里的担忧也消散了几分,道:“那具体如何行事?”   楚仪沉吟片刻,故作高深地说道:“不可说。”   ‘当当当’,三声梆子在寂静的街道里回荡,紧接着便是打更人洪亮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昏暗的月光下,数道黑影在房顶上穿行,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很快他们来到摄政王府的院墙外,贴在墙上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确定没人后,他们这才分批次翻身上墙。这么做一是为了探查,二是避免团灭。   他们伏在墙头上,仔细地观察着院内的情况,约莫一盏茶后,他们相继跳下院墙,四下散开,避开守卫,朝着目的地极速奔走。   华怜居内,宫怜疲惫地捏了捏酸胀的眉心,这几日他总是读书读到深夜,才肯上床休息,毕竟再过几日就是会试,虽然平日里他也会时时读书,心里却依旧没底,而且还十分焦虑。他不想让司华遥失望,想一举夺得状元之位,让司华遥看到他的好。这样或许就能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已经过了午夜,他也该睡了,将一片枫叶夹在书中,随即起身放在了书架上。活动了一下手脚,他打开房门,准备去打点水洗漱。三喜侍候了一天,宫怜不想吵醒他,打水这种事自己以前时常做。   当他来到院中,恍惚间看到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微微愣神后,意识到了不对,连忙出声预警,“有刺客!”   他的声音本不洪亮,可在寂静的夜里,却显得有些尖锐,惊动了院子里的所有人。   三喜急匆匆地从隔间走了出来,道:“公子,怎么了?”   宫怜指了指墙头的位置,道:“方才我看到一道黑影从那面墙上翻了出去。”   三喜微微蹙眉,跟在司华遥身边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拎着灯笼就走了过去。他来到墙边,仔细地照了照,并未发现有任何人,也没有草木被踩踏过的痕迹。再加上王府暗中有高手保护,若有人进府,他们不可能没有察觉。   三喜转头看向宫怜,确认道:“公子可看清了?”   宫怜笃定地点点头,道:“方才我确实看到一个人影。”   “那奴才去院外看看。”   “我随你一起去,万一真有事,也能有个照应。”   三喜也没拦着,跟着总比留他一个人在院子里要好。   两人刚想走,突然一阵劲风袭来,森寒的银光一闪而过,三喜定睛一看,一把短刀朝着宫怜刺了过去。他来不及多想,将手里的灯笼朝着来人扔去,随即喊道:“有刺客!快来人啊!”   来人见状调转刀口,将灯笼一砍两半,随即掉落在地,‘轰’的一声着了起来。   黑衣人脚尖一点,再次朝着宫怜冲去,三喜一把拉住宫怜的手腕,他不会武功,只能带着宫怜往院门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有刺客!快来人呐!”   身后的黑衣人紧追不舍,三喜拉着宫怜狼狈逃窜,院外的人听到动静,连忙赶来帮忙,这才险险将两人救了下来,那黑衣人也不恋战,见来人营救,便夺路而逃。   紧接着其他院子里也传来求救声,王府的护卫队四下奔走,隐藏暗中的影卫也纷纷出手,寂静的夜顿时喧闹了起来。   “福禄,外面什么动静?”   听到吵闹声的楚熙起身来到门口,正巧碰到从侧间出来的福禄。   福禄虽会些拳脚功夫,内力却不济,听不清外面在吵嚷些什么,道:“殿下在房中不要出来,奴才出去瞧瞧。”   楚熙点点头,道:“那你快去快回。”   福禄提着灯笼,朝着院外走去。   楚熙站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吵闹声,清澈的眼底尽是疑惑,他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摄政王府闹事。   他刚转过身去,屋檐上突然出现一道人影,倒挂在上面,随即悄无声息地落了地,尾随着楚熙进了屋门。他从怀中逃出一方帕子,慢慢靠近,随即一伸手,从楚熙身后捂住了他的嘴巴。   楚熙心中一惊,拼命地挣扎,可惜药力发作,根本使不上力,没多大会儿的功夫,便彻底失去了意识。那人来到门口挥了挥手,顿时又有两个人从房顶上飞跃而下,三人合力将楚熙装进麻袋,其中一人扛上肩,另外两人一个探路,一个殿后,三人有惊无险地出了摄政王府。   福禄打听消息后,心中暗叫不好,急忙回身朝着落梅园走去,找了半晌没找到楚熙的身影,不得不召集人手在王府各处寻找,而他则前往皇宫报讯。   三人一路疾行,来到西郊的一处小院内,直接翻墙而入。待他们进入房间,不禁长出一口气。他们相继扯掉面纱,露出本来面目。   其中脸上有道刀疤的男人开了口,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道:“都说摄政王府是龙潭虎穴,今日一看那就是唬人的,还不是让咱们把人给偷出来了。”   年纪稍大一些的黑衣人眉头紧皱,道:“我总觉得咱们这次得手的过于轻易了些。”   刀疤男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哪里轻易?是咱们的计划巧妙,你看他们被咱们耍的,就像是那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另外一人表示赞同刀疤男的说法,安抚地拍了拍年长的男人,道:“老吴,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这次的买卖足够咱们大赚一笔,到时候咱们出京都,找个深山老林猫一阵,待风头过了,再回来好好享受。”   吴三总觉得哪里不对,又不想扫他们的兴,只能按下心里的不安,暗自小心防备着。   突然,烛火晃动了两下,吴三微微一怔,随即看向门口的方向,并未发现有何不妥,随后便将视线看向窗口,也未发现不妥之处。   就在他以为是自己多心时,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甜香味,常年行走在危险边缘的他顿时起了疑心,刚想开口警示,却突然感觉头晕目眩,“不好,是迷香,快点屏息,捂住口鼻!”   另外两人也察觉了不妥,慌忙捂住口鼻,可为时已晚,身子不由自主地软倒在地。   刀疤男脸上浮现惊慌之色,却色厉内荏道:“什么人,敢在老子面前耍阴招,有本事就出来!”   房门被推开,从房外走进来三个人,也是一身的夜行衣,除了眼睛,什么都看不到。   刀疤脸见状紧张地吞了吞口水,道:“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相较于刀疤脸,吴三的脸色更加难看,道:“你们是摄政王府的人,还是与我们交易的东”   刀疤脸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道:“若是摄政王府的人,又怎会藏头露尾,定是那出钱的人想黑吃黑,你们这群王八蛋,别让老子逃出去,否则……”   不待他说完,一把短剑便刺穿了他的胸膛,他吐出一口鲜血,抬头看向面前的黑衣人,随即身子一软,重重地倒在地上。   吴三见他们一句话不说便开始杀人,明白自己在劫难逃,道:“劳烦阁下让我们做个明白鬼,你们到底是谁?”   黑衣人没有跟他废话的打算,拎着染血的短剑就走了过去。   吴三不想坐以待毙,悄悄从袖中取出一把飞镖,只待那黑衣人靠近,便用尽力气甩了出去。只可惜他气力不足,飞镖被黑衣人轻易躲了过去,而他也被那把短剑刺进了喉咙。   鲜血喷溅而出,吴三想说话,却已发不了声,抽搐了两下,便没了生息。   剩下最后一人,他惊恐地看着三人,道:“别杀我,我给你们钱,只要你们不杀我,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给,我可以加入你们,给你们做牛做马,求你们饶了我吧!”   黑衣人拎着短剑来到他面前,却并未动手,而是蹲下了身子,出声说道:“只要你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可以饶你一命。”   男人慌忙说道:“你问,只要你饶我性命,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谁指使你们夜闯王府的?”   男人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面前三人的身份,不禁吞了吞口水,道:“我……我们是在暗格接的任务,佣金是一千两黄金,只要从摄政王府绑出一人便可。”   黑衣人接着问道:“你可知发布任务的人是谁?”   男人摇摇头,道:“不知,没人知道对方是谁,他们只需将任务放在专门的箱子里,就会有人定时去取,然后根据任务的危险程度分等级,让人自由选择。”   “你们绑了人之后,如何与对方交易?”   “我们把人放在这儿,三日后他们会来把人带走,之后我们回去暗格领取佣金。”   得到想要的答案,黑衣人站起了身。   男人连忙说道:“你答应过,会饶我一命,不能说话不算数!”   黑衣人握紧手里的短刀,‘刷刷刷’几下,便挑断了男人的手脚筋。剧痛让男人惨叫出声,可声音刚刚发出,又被扼住了喉咙,声音戛然而止,随即又是一阵剧痛,两眼被刺瞎,舌头被匕首切断,鲜血顿时涌入喉咙。   黑衣人突然松了手,男人下意识地低头,将舌头吐了出来。   “你放心,我向来说话算数。”黑衣人拿出手帕擦了擦手,道:“把他扔去乞丐窝。”   “是,大人。”   身边的两人开始收拾房间,清理地上的血迹,随后将男人装进麻袋,扛着出了院子。而地上的尸体则就地掩埋。   黑衣人来到装着楚熙的麻袋前,盯着看了一会儿,随即来到桌前坐了下来。   吴三的同伙陆陆续续来了小院,却在进入院子后,死在了藏在暗处的黑衣人手中,直到天亮,总共有十八具尸体。   早朝前,司华遥收到了消息,冷笑一声,道:“还真是沉不住气。”   春海犹豫片刻,问道:“王爷,真要拿殿下来做诱饵吗?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奴才怕……”   司华遥淡淡地说道:“想要得到就得付出代价,本王这是在救他的命。”   春海会意地点点头,道:“是,奴才明白了。”   “让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动起来,竟有人敢私闯王府,若不闹出点动静,谁还把本王放在眼里。”   “是,奴才明白。”   时间飞逝,楚熙被绑在麻袋里整整三天,他不知道自己待在什么地方,周围很安静,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无论他怎么呼喊,怎么挣扎,也没人回应,他就好似被人遗忘了一样。   三天不吃不喝,已让他十分虚弱,嘴唇干裂,嗓子里犹如含着刀片,就连吞咽口水都成了奢侈,手腕和脚腕被绑得没了知觉,再这么下去,他非死不可。   往日的种种在脑海中浮现,他的一生是那么悲惨,明明是尊贵的皇子,却被人肆意□□打骂,那时的他总告诉自己,只要长大了就好了,可好不容易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一份势力,却又被亲生父亲当做玩物送来赵国。   想到这儿,他不甘地落下泪来,心中不停地问着自己:难道我就这么死了吗?谁能来救救我?   楚熙脑海中浮现司华遥的脸,以及他拥抱自己时的模样,心中不由有些委屈,“你不是无所不能的摄政王吗?为何现在还不来救我?”   脚步声突然想起,楚熙心里一紧,连忙问道:“谁?”   来人并没有回应他,而是径直来到麻袋前,蹲下身解开了上面的绳子。楚熙看向来人,只见他带着一副银色面具,那双眼睛有几分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你是谁?是来救我的,还和抓我的人是一伙的?”   那人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捂住了楚熙的嘴。   楚熙慌忙摇头,挣扎地想要摆脱来人的控制,他知道那帕子上有迷药,只要他吸入一丁点,便会立刻昏迷过去。他努力地屏住呼吸,可窒息感很快来临,身体的本能让他再次陷入昏迷当中。   来人将麻袋重新系好,随即扛在身上,离开了小院。   四方馆附近的一处宅院内,楚仪忐忑不安地等着,时不时看向门口的方向,转头看向楚婷儿,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楚婷儿劝慰道:“皇兄别急,高淳刚去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楚仪深吸一口气,道:“才一炷香吗?我怎么觉着已经过去许久了?”   “皇兄,这城中戒严,到处都是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他们就算得手,要把人运到这儿来,也要废些功夫,皇兄再耐心登上一段时间。”   楚仪点点头,道:“这么久都等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皇兄,这人咱们是抓来了,可章辙不在,谁给皇兄治病?”   “我派人找了毒医柳城,他正在赶来京都的路上,最迟后日便能到达。”   楚婷儿松了口气,道:“原来皇兄早有安排。” 第55章   乾坤宫偏殿内, 司华遥正靠在床头看书,同样在等待着消息,只是相较于楚仪的心焦, 他倒是显得平静许多。   亥时末,司华遥捏了捏酸胀的眉心, 正琢磨着是否先睡, 毕竟明天还要早朝, 突然春海的声音传了进来,“王爷,有消息了。”   “进。”司华遥将手里的书放在桌上, 喝了口凉茶提神。   门被推开,春海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王爷, 一炷香前,小院出现一人, 将七殿下带走了。”   “可跟上了?”   “王爷放心, 江林跟着,丢不了。”   司华遥点点头, 接着问道:“毒医什么时候到?”   “最迟后日就能到。”   “在毒医到来之前, 楚仪不会让他出事, 不过少不了吃些苦头。以防万一, 还是派人盯紧点。”   “是, 奴才告退。”春海转身退出寝殿。   司华遥伸了个懒腰,躺好后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高淳扛着楚熙在夜色中疾走,小心地避过巡逻的城防军, 来到了四方馆附近的一处宅院前。他四下看了看,待确定无人跟踪后, 擦了擦额角的汗,来到后门前敲了敲门,又学了三声夜枭叫。   门里的人听到接头暗号,连忙把门打开,让开门口的位置。高淳快速进了门,看着门房把门栓上,这才长出一口气。   “主子还在等着呢,高统领快去回话吧。”   高淳喘了口气,扛着楚熙径直走向楚仪所在的卧房。   门口的孙福见状连忙上前,小声道:“高统领来了,这可是王爷要的人?”   “嗯。”高淳点了点头,道:“你去通禀一声。”   “好,高统领稍待。”孙福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楚仪见孙福进来,迫不及待地问道:“是不是高淳回来了?”   孙福笑着说道:“恭喜王爷,一切顺利,人就在门外。”   “快让他们进来。”楚仪闻言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高淳得到命令,扛着楚熙进了房门,随后将麻袋放到了地上,躬身行礼道:“属下参见王爷,参见公主。”   楚仪的眼睛看向麻袋,道:“麻袋里可是楚熙?”   高淳深吸一口气,道:“回王爷,属下幸不辱命,顺利将七殿下带回。”   “什么七殿下,不过是贱婢生的贱种,竟巴结个男人当靠山,还敢给我脸色看。”楚婷儿越说越气,起身道:“把麻袋打开。”   高淳看了看楚仪,见他没有阻拦的打算,弯腰将麻袋打开,露出了失去意识的楚熙。   楚婷儿一看到他那张脸,就想到这些日子在司华遥那里受的委屈,扬手便给了他一个耳光,一个耳光不解气,又接连扇了好几个,直打得楚熙从昏睡中清醒过来,原本漂亮的脸蛋也被打得红肿不堪,除了那双眼睛,根本看不出他原本的模样。   楚熙看看面前的楚婷儿,又看向床上的楚仪,心中没有半点喜悦,反而荡到了谷底,他明白定是他们绑了他,只是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眼泪续满眼眶,他委屈地说道:“皇姐、皇兄,你终于来救熙儿了,呜呜,熙儿好怕。”   “救?”楚婷儿冷哼一声,道:“你个蠢货,本宫巴不得你去死,怎会救你。”   楚熙怔忪地看看两人,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道:“皇姐、皇兄,若是熙儿哪里错了,求皇姐、皇兄饶恕熙儿,熙儿给皇姐、皇兄赔礼。”   楚婷儿恶狠狠地捏着楚熙的下巴,尖利的指甲刺在皮肤上,就像针扎的一样,道:“仗着司华遥宠爱你,就敢无视本宫,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若不是还有点用处,本宫早就弄死你了!”   楚熙泪眼朦胧地看着楚婷儿,道:“皇姐,熙儿错了,熙儿再也不敢了,皇姐饶了熙儿吧。”   楚婷儿无视楚熙的求饶,冷笑着说道:“饶?本宫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好了,婷儿。”楚仪出声制止,抬头看向高淳,道:“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   “是,王爷。”高淳应声,将楚熙从麻袋中拎了出来,扛着就出了卧房。   楚熙被绑住了手脚,根本无法挣扎,只能任由高淳扛着出门,哀求道:“皇姐、皇兄,求你们饶了熙儿……”   未免他的哭喊声引来别人注意,高淳伸手用帕子堵住了他的嘴,脚步不停地走了出去。   楚婷儿揉了揉被打疼的手,道:“皇兄,待治好你的腿,就把他交给我,我要把这段时间所受的委屈,全部还回去。”   “只要治好我的腿,他就没了用处,你想怎样都行。”   楚婷儿和楚仪只相差三岁,可以说她是楚仪看着长大的,她什么性情,楚仪再清楚不过。   “谢皇兄。”楚婷儿心里的郁气发泄不少,嘴角勾起笑意,道:“没想到事情竟进行的这般顺利,看来这个司华遥也不怎么样,除了那张脸,没什么能比得上皇兄。”   “那张脸?”司华遥的脸出现在脑海,让楚仪有些晃神,道:“若他是个女子就好了。”   楚婷儿怔了怔,随即眉头微蹙,道:“皇兄,你不会也对司华遥动了心思吧?”   “动心思又如何?待我登上皇位,定励精图治发展楚国,终有一日,我会挥兵北上,一统天下,到时抓他来做个玩物,也不是不可。”楚仪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楚婷儿闻言笑着说道:“那婷儿便预祝皇兄得偿所愿。”   清早,司华遥照常起床去上朝,赵韩青早早地等着,见他过去,连忙跟上,道:“王爷早。”   司华遥瞥了他一眼,来到车辇前站定,道:“时间还早,皇上有时间准备车辇。”   小心思被拆穿,赵韩青不由脸上一热,却没有退缩的打算,道:“真不凑巧,朕的辇车坏了,还未修好,只能委屈王爷与朕同行。”   “辇车坏了?”司华遥挑了挑眉,这种烂借口他怎么可能信,道:“那就委屈皇上步行去奉天殿了。”   司华遥不给赵韩青多说的机会,转身登上了辇车。   赵韩青想要跟上,却被春海拦了下来,道:“皇上小心些,待会儿马车行动起来,冲撞了龙体便不好了。”   赵韩青看着挡在面前的春海,又看看已经放下帘子的辇车,心中不由苦笑,与现在的他来说,武功高强且忠心耿耿的春海,那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所以心里即便再不情愿,也只得让开前路,让辇车过去。   德辉见状上前说道:“皇上,您看……”   “王爷都说了让朕步行,那便步行吧。”   他都说了辇车坏了,总不能自打自脸吧。   “是,皇上。”德辉自然没什么意见,反正有无辇车,他都得走着。   赵韩青不紧不慢地朝着奉天殿的方向走,随口问道:“听闻三日前,有人私闯摄政王府,可为真?”   德辉怔了怔,随即答道:“奴才也有耳闻,据说王府里不少人被伤,王爷震怒,严令锦衣卫和东厂,限期捉拿贼人。”   赵韩青好奇地问道:“伤了不少人?你可知都有谁受伤了?”   赵韩青虽然有了些许自由,却没有信息来源,这事还是因闹得太大,他才有所听闻。   德辉略一思量,如实答道:“据说伤的是后院里的公子。”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去摄政王府撒野?”赵韩青十分好奇。   “这个奴才也不清楚,还请皇上恕罪。”   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做了几十年的内侍,德辉能做到轻松应对。   赵韩青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伤的都是后院里的人,难道说是有人在刻意报复?”   德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道:“确有可能。”   “难道是那些人?”赵韩青眉头微皱。   德辉的眼睛闪了闪,道:“皇上猜到那些人是谁?”   赵韩青摇摇头,道:“王爷向来睿智,应该清楚这些人是谁。”   司华遥坐着辇车来到奉天殿,径直走进了小隔间。   春海给司华遥泡了杯茶,道:“王爷怕是要等会儿,皇上是步行过来的。”   司华遥接过茶杯,道:“皇上的辇车真的坏了?”   “奴才不知,不过方才奴才看皇上确实是走着过来的。”   司华遥点点头,喝了口茶水,道:“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消息传来时,已经是深夜,那时司华遥已经睡了,春海并未惊动他,“昨日七殿下被楚国的人带去了四方馆附近的一处宅院,不出王爷所料,殿下确实吃了点苦头。”   司华遥眼睛微眯,眼底闪过寒光,道:“仔细说说。”   “楚国三公主打了殿下几个耳光,殿下的脸被打肿了,还掉了一颗牙。”   司华遥叹了口气,楚熙与他来说跟陌生人差不多,而且还有可能是潜在的敌人,所以对他的死活,司华遥并不怎么关心。但楚熙终归是被人从王府掳走的,于公于私,他都不能坐视不管,“吃点苦头也好,能让他彻底对楚国死心,省得整日防备着。”   殿外传来脚步声,两人默契地停下了交谈。   很快,赵韩青走了进来,看向司华遥,道:“王爷,朕当真是走着过来的。”   “多走几步可强身健体,挺好。”司华遥起身,道:“时辰不早了,赶紧上早朝吧。”   司华遥的话音一落,春海便来到隔间通往奉天殿的出入口,扬声唱道:“皇上驾到,摄政王驾到!”   殿中大臣纷纷跪倒在地,道:“臣等参见皇上、王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人相继走进大殿,相隔不过一步之遥,来到各自的位置坐定。赵韩青看了司华遥一眼,扬声说道:“诸位爱卿平身。”   “谢皇上、王爷。”殿中大臣相继起身。   春海紧接着唱道:“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臣有奏。”吏部右侍郎刘尽然出列。   “讲。”   “启禀皇上、王爷,会试在即,各地举子纷纷赶至京都,其中不少举子在秦楼楚馆聚集,实在有负圣贤之训。加之齐楚两国使团皆在京都,若助长此等风气,岂非成了两国茶余饭后之笑谈。臣以为实该勒令禁止,不听从者取消会试资格。”   “会试将近,不知好好备考,流连烟花柳巷,确实是行为不检。”赵韩青肯定了刘尽然的想法,转头看向司华遥,道:“依摄政王之意,此事该如何处置?”   “会试是朝廷选举人才重要之途径,参加会试之举子理应端正态度,若只贪图享乐,便是才华盖世,朝廷也绝不可用,本王以为此事就按刘侍郎所说执行便可。”   赵韩青点点头,道:“摄政王言之有理,此事就这么办了。”   “皇上英明,王爷英明!”刘尽然行礼后,退回原位。   赵韩青扫了一眼殿中大臣,道:“还有谁有奏?”   “臣有奏!”翰林院学士郑丘言出列。   “讲。”   郑丘言硬着头皮道:“启禀皇上、王爷,自内阁四位大学士被停职查办后,朝中诸事无人整理,实在是一团乱麻,还请皇上、王爷酌情处理。”   “酌情处理?”这次率先开口的是司华遥,道:“怎么个酌情处理法?”   听着司华遥的语气,郑丘言一阵头皮发麻,可各地的奏折堆积如山,实在让他忙得头重脚轻,短短三天,他就好似过了三年,再这么下去,不用司华遥动手,他过不了几天就得猝死。   想到这儿,刘尽然深吸一口气,道:“回王爷,内阁四位大学士,总有嫌疑轻重之分,倘若嫌疑不大,可先放回,着手处理政务。若王爷放心不下,可派人在旁监视,避免耽误政事。或者王爷另选贤能,暂代四位大学士之政务。”   司华遥沉默片刻,道:“朝廷正值多事之秋,也是用人之际,在其位谋其职,既然朝廷发了俸禄,你们便该尽心竭力办好自己的差事,而不是在本王面前叫苦!他们四人究竟谁是人,谁是鬼,至今还未查清,若放出去,贻害甚大,此责谁来付?刘学士可付得起?”   刘尽然心里一紧,忙说道:“臣惶恐。”   “会试在即,两国来访,山东又出了事,本王都没喊累,你们倒是矫情上了。怎么,你们的身子比本王金贵?”   众人的心顿时悬了起来,连忙跪倒在地,道:“臣等惶恐!”   “本王今儿就告诉你们,事,你们该做的,一样不能少,若是让本王知道有谁玩忽职守,耽误了正事,本王要他脑袋!”   司华遥自打来了这里,就没清闲过几日,尤其是最近,事是一桩接着一桩,一件接着一件,还都是事关朝局的大事,一个弄不好,牵累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成百上千,甚至成千上万。   再加上身边还有这么多不省心的,他没像司南遥一样暴走,是因为他极好的脾性。如今不过是少了四个人干活,他们就嫌这嫌那,他一听就来气。   “是,王爷。”   之后的早朝没发生什么大事,就是一些部门的扯皮,司华遥不想跟他们瞎耽误功夫,便提前下了班。   “王爷。”   见司华遥要上车,赵韩青连忙出声,道:“王爷,朕有些事相询,能否同行?”   司华遥看了他一眼,径直抬脚上了车辇。   赵韩青有些茫然地眨眨眼,这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春海见状笑着说道:“皇上请吧,王爷已然默许了。”   赵韩青这才回了神,嘴角上扬,脚步轻快地上了车辇,来到司华遥身边坐下。   司华遥看看他上扬的嘴角,道:“皇上想问什么?”   “听闻这两日锦衣卫和东厂在京都四处搜索,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皇上是从哪儿听说的?”   “兰嫔。”不知为何赵韩青说这话总觉得有些心虚。   司华遥挑了挑眉,道:“看来兰嫔对皇上的表现很是满意,不过一次,就对皇上死心塌地,还主动传消息给皇上。”   听司华遥这么说,赵韩青心里一慌,道:“王爷,朕……”   “皇上不用解释。”司华遥打断他的话,道:“除了这个,兰嫔还向皇上说了什么?”   “没了,只说了摄政王府闹了刺客,王爷震怒,其他没说什么。”赵韩青试探道:“王爷,听闻王府后院伤了不少人,都没事吧?”   “轻伤罢了,不妨碍。”   “有一点朕不太明白,那些刺客为何要大闹摄政王府?若真想刺杀,不会没有伤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司华遥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赵韩青,只看得他心里发毛,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司华遥出声说道:“此事与皇上有关。”   “与朕有关?摄政王府后院?”赵韩青微微一怔,随即喃喃自语道。   司华遥没有打断赵韩青的思绪,安静地等在一旁。   “难道他们的目标是楚熙?”   果然没让司华遥失望,赵韩青很快就将此事与楚熙联系了起来。   “看来皇上没忘。”   “那些人是楚仪派去的?”看着司华遥平静的双眼,赵韩青越发感觉心虚。   司华遥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赵韩青见状心里越发慌张,“那楚熙现在怎么样了?”   司华遥反问道:“若他有事,皇上打算如何?”   赵韩青一噎,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车厢内安静了下来,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就在这时,车子停了下来,车外传来春海的声音,“王爷,咱们到了。”   没再理会赵韩青,司华遥起身下了车。   赵韩青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懊恼,当初是出于嫉妒,才想着借刀杀人,没曾想司华遥太聪明,计划刚开始,就被他看了个透彻,自己还差点因此丢了命。   这些时日和司华遥朝夕相处,两人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他都忘了还有这回事,没曾想那楚仪竟胆大包天地派人硬闯摄政王府抢人。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司华遥今早突然不让他共乘了,怕只怕他们的关系又要回归从前了。   想到这儿,赵韩青便再也坐不住了,慌慌张张地下了车,正瞧见司华遥走进御书房,便也跟着走了进去。   司华遥没有吩咐,春海便没有阻拦,可当他想要跟进去的时候,赵韩青突然堵住了门,道:“朕有事要与王爷商议,你便不要进来了。”   春海一怔,随即看向司华遥,见他没有反对,便躬身退到一边。   赵韩青亲手将殿门关上,随即深吸一口气,走向司华遥。   司华遥坐到了御案前,抬头看向赵韩青,道:“皇上还有何事?”   “王爷,楚熙的事确是我不对,我认错,求王爷饶我一次。”   司华遥淡淡地看着赵韩青,道:“皇上可知只因你一个念头,有多少人将丧命于此?”   赵韩青心头一紧,道:“王爷不是说后院里的人只是受了轻伤吗?”   “楚仪的腿与他而言有多重要,皇上很清楚,这次不能得手,定还有下次,皇上以为下次是否会有伤亡?   倘若楚熙当真在摄政王府出事,本王要如何跟楚国交代?赵国如今内忧未除,若再添外患,重启刀兵,会有多少无辜百姓丢掉性命?”   司华遥的话让赵韩青变了脸色,脸上火辣辣的,羞愧地红了脸。   “王爷,我错了,定会想办法弥补。”   “有些事可以弥补,有些事不行。你是皇上,你的一言一行关系着无数人的性命,若皇上想做明君,做事之前定要三思再三思。”   赵韩青被说得羞愧难当,道:“是,王爷教训的是。”   司华遥是打定主意要离开这儿,却也不想赵国因此陷入混乱,他会在有限的时间内,引导赵韩青做个明君。   “皇上若无其他事,便出去吧。”   赵韩青仔细观察着司华遥的表情,道:“王爷可还生气?”   司华遥不想与他纠缠,刚想出声赶人,突然想到了引发这起事件的另一个主角,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抬头与他对视,道:“皇上可想弥补?”   赵韩青闻言急切道:“自然想!”   “皇上只需如实回答本王一个问题,这件事便一笔勾销。”   赵韩青脸上闪过迟疑之色,道:“王爷想问什么?”   “翼王曾说太后给他的将来铺了路,这其中包括什么?”   赵韩青神情一滞,随即问道:“王爷为何不直接问他?”   “本王问过,不过他撒了谎。”   “这怎么可能!他对王爷向来言听计从,怎么可能跟王爷撒谎?”   司华遥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那他都说了什么,王爷怎知他撒了谎?”   司华遥身子往后靠了靠,道:“现在是本王在问皇上,皇上只需回答问题便好。”   “母后向来宠溺翼王,为他铺路很正常,王爷到底想问什么?”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他身边可有暗势力?”   赵韩青没想到司华遥竟问得这般直白,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有。翼王曾说过,母后给他训练了暗卫,个个武功高强。”   为了拉进他与司华遥的关系,他果断将赵明羽给卖了。   猜想被证实,司华遥终于松了口气,道:“看来太后对皇上并不信任。”   赵韩青脸色变了又变,深吸一口气,道:“这确实是个令人伤心的事实。”   “皇上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那次他进宫闹事,无意间说漏了嘴,那时朕才知道,原来母后为翼王做了那么多,还真是让人嫉妒啊!”   “所以给楚仪传递消息的是翼王身边的暗卫。”   “是,当时翼王确实是这么说的。”赵韩青顿了顿,“翼王到底在何处欺瞒了王爷?”   “本王问他是谁给楚仪传递的消息,他说他在鬼市的暗格内发布了悬赏令,有人接了单子,去四方馆传递消息,隐瞒了暗卫的事实。”   “翼王对王爷十分依赖,且没什么心机,为何要在此事上隐瞒王爷,还如此费尽心机。”   要知道撒一个谎,要用一百个谎来圆,他要隐瞒暗卫的消息,要动用很多手段,一个环节出错,都会功亏一篑,以司华遥的性子,断不会轻易饶了他。更何况他也知道此事,难道赵明羽就不担心他会出卖他?   “本王也很好奇。”司华遥随手翻开了一本奏折,意味深长地说道:“本王派人查了数日,居然一无所获。可想而知,翼王不仅身边的暗卫武功高绝,就连势力也不简单,当真是不能小觑啊。”   司华遥的话说进了赵韩青的心里,原本以为单纯的人颠覆了他的认知,不得不让他多想。为何母后会为赵明羽做这么多,还隐瞒着他,难道她事先察觉了司华遥的不同寻常,所以才让他做了皇帝,而让赵明羽隐藏起来? 第56章   司华遥抬眼看了看赵韩青, 他确实存了挑拨的心思,赵明羽的情况让他警觉,总觉得他将来会成为自己的威胁, 多一个人防备着,与他而言有利无害。   “楚熙的事到此为止, 皇上回去吧, 本王要忙了。”   赵韩青没有离开, 问道:“王爷打算如何处理?”   “楚熙是本王的人,他们敢动他,就该付出代价。”   听司华遥这么说, 赵韩青心里一阵发酸,深吸一口气,道:“王爷, 现在是多事之秋,行事还是慎重一些为好。”   “皇上放心, 本王心中有数。”司华遥没听出赵韩青的画外音, 低头看向手上的奏折,道:“皇上回去歇着吧。”   赵韩青沉默地看着司华遥, 刚才他确实心生懊悔, 可如今心中又生妒忌, 它们就站在天平的两端, 不停地上上下下, 他再一次地陷入矛盾之中。   半晌没听到赵韩青说话,也没听到离开的脚步声,司华遥疑惑地抬头, 问道:“皇上还有事?”   最终天平彻底倾斜,赵韩青坚定了自己一国之君的立场, 长出一口气,摇头说道:“没了,朕想帮王爷一同处理政务。”   司华遥沉吟片刻,将一打奏折递给他,道:“劳烦皇上移驾。”   “好。”赵韩青接过奏折,走向一旁的软塌坐下,随后开始翻看奏折。   司华遥见状额角的青筋抽了抽,出声提醒道:“皇上。”   赵韩青心里一紧,佯装若无其事地看过去,道:“王爷有事?”   看着赵韩青装模作样,司华遥很想翻白眼,不过他并未多说,低下头不再理会他。这人就是块狗皮膏药,就算现在赶走了,他还会想方设法黏上来,最近事太多,他不想因为这种事浪费时间,直接将他当背景板便是,反正看两眼也不会掉块肉。   司华遥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对赵韩青的纵容。   赵韩青见状顿时松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是夜,漆黑的夜空不见繁星半点,阴沉沉地十分压抑,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街道上空无一人,就连鸡犬之声亦不能耳闻。   四方馆附近的一处宅院内,一前一后走着两人,他们脚步很快,径直来到了后院。   门前的孙福见状迎了上来,道:“可是毒医先生到了?”   带路的侍卫让开一步,转身看向身后的男人,忙答道:“是,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毒医宋晓峰,劳烦公公通禀一声。”   孙福打量了一眼,这人长得很普通,混在人堆里绝不会引人关注,但那双眼睛偶尔流露出的寒光,让人看了忍不住心里发毛,一看就是不好招惹的主儿。   孙福跟在楚仪身边日久,什么场面没见过,心中虽不以为意,但毒医的名号在江湖中很是响亮,使毒的手段更是让人防不胜防,他自然也是怕,客气地笑了笑,道:“先生稍待,咱家这就帮您通传。”   楚仪正靠在床头看书,听到门前的动静抬眼看了过去,见孙福进门,问道:“可是人到了?”   “回王爷,人在门口候着。”   楚仪心头一喜,急忙说道:“让他进来。”   “是,王爷。”   孙福转身出门,把宋晓峰请了进来。   宋晓峰来到近前,抱拳道:“宋晓峰见过王爷。”   “免礼。”楚仪仔细打量了打量,道:“你就是毒医?”   “如假包换。”宋晓峰直视楚仪,没有半点谦卑之色。   楚仪微微蹙眉,虽有几分不悦,却也没有怪罪,毕竟还要靠他给自己治腿,“本王找你来的目的,你可清楚?”   “王爷的人已如实告知。不过我并未这般做过,需拿人练手,才能多几分把握。”   楚仪闻言不禁皱紧眉头,道:“这里是赵国京都,处处都是赵国的眼线,本王如何找人帮你练手?”   “那成功率至少要再降一成。”   楚仪心中的不悦更甚,道:“本王之所以找你,就是想提高成功率,若还要降一成,本王找你有何用?”   “王爷既说无用,那宋某离开便是。”   宋晓峰是江湖中人,不仅有一身本事,还无牵无挂,行事向来随心,从不看旁人脸色,更不会对谁卑躬屈膝。   楚仪的脸色阴沉了下来,道:“你以为这里是何处,容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宋晓峰咧嘴一笑,露出黄褐色的牙齿,道:“王爷不会以为宋某来此毫无准备吧?”   楚仪顿时警惕了起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晓峰笑着说道:“王爷不妨深吸一口气,看看有何不妥。”   楚仪半信半疑地照做,却发现胸口撕心裂肺地疼,不由大惊,抬头看向宋晓峰,道:“你何时下的毒?”   “就在方才。”宋晓峰嘴角的笑意更浓,道:“王爷中的毒叫一时半刻绝命散,只需一时半刻就会毒发身亡,这世间除了宋某无人可解。”   楚仪的脸色变了又变,终于意识到宋晓峰的危险性,道:“好,毒医不愧是毒医,本王佩服!来人,呈上厚礼。”   孙福也跟着深吸了一口气,发现他的胸口也是一阵剧痛,不由心中生畏,宋晓峰能在无声无息中给他们下毒,也能无声无息地杀了他们,这可比真刀真枪可怕得多,道:“是,王爷。”   孙福转身离开卧房,没多大会儿的功夫,便领着两名内侍走了进来,他们每人手上捧着一个托盘,用红色的绒布盖着。待来到近前,他掀开了绒布,露出里面的金条和珠宝。   “这些是定金,若先生能治好本王的腿,事后会双倍奉上。”   宋晓峰仅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就好似摆在面前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堆不值钱的废物。   “宋某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若王爷有诚意,不妨给宋某弄些药材。”   楚仪愣了愣,随即说道:“这次本王出使,也带了些药材,不过都送到了摄政王府。这些东西你先收着,待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药材,本王就给你什么药材。”   宋晓峰思量了思量,道:“好,那就依王爷所言,希望王爷能言而有信。”   “你放心,本王向来一言九鼎,不过在那之前,你先帮本王解了毒。”宋晓峰太危险,又知道这段隐秘,留着就是一大祸患,事后楚仪定会杀人灭口,不过现在还需稳住他。   宋晓峰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颗药丸,递给孙福,道:“只需服用一粒便可。”   孙福连忙接了过来,呈到楚仪面前。   楚仪看了看,道:“你先服下。”   孙福怔了怔,随即拿起一颗药丸服了下去,他别无选择,只能祈祷这解药是真的,否则毒发他一样会死。   服下解药后,孙福深吸一口气,胸口的痛感消失,不禁一阵欣喜,道:“王爷,这果然是解药。”   楚仪见状也拿起解药服了下去,迫不及待地看向宋晓峰,道:“你打算何时开始?”   “宋某随时可以,只是一人只有一次机会,王爷确定不能想办法让宋某练练手吗?”   宋晓峰口中的‘一人’是指楚熙,若是一次不能成功,楚熙便没了用处。   楚仪自然清楚,略一思量,看向孙福,道:“据你所知,使团中可有兄弟,父子也可。”   孙福很快便明白了楚仪的打算,忙说道:“这个奴才不知,奴才这就派人去打听。”   楚仪叮嘱道:“切记要不动声色,不能节外生枝。”   “是,奴才明白。”孙福领命转身退出卧房。   “先生长途跋涉,定也累了,院子已经备好,早些歇着吧。”   “多谢王爷。”宋晓峰没有多言,跟着内侍出了卧房。   皇宫内,司华遥刚泡完澡,正打算睡觉,春海便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道:“奴才参见王爷。”   “发生了何事?”   春海接过司华遥手中的帕子,来到身后为他擦拭未干的头发,答道:“王爷,毒医宋晓峰已到京都。”   “他们打算何时动手?”   “还未定。毕竟成功率不高,目前人选也只有七殿下一人,自然要慎重再慎重。”   司华遥冷哼一声,道:“若是如此,那他们十有八九会拿活人来练手。”   春海的手顿了顿,道:“王爷的意思是他们会在京都行凶?”   “京都现在到处都是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可谓是风声鹤唳,晾他们也不敢顶风作案,大概率会拿身边的人练手。”   春海继续为司华遥擦着头发,“那王爷打算何时出手?”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想必楚熙这苦头也吃够了,况且现在人都到齐了,是时候该收网了,那就明晚吧。”   “是,王爷,奴才这就吩咐下去。”春海放下帕子,躬身退出殿外。   司华遥摸了摸半干的头发,脱鞋上床,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这个时代没有吹风机,要想彻底擦干要废不少功夫,更何况他留着齐腰的长发,所以他每隔两天才洗一次头发,每次也只是擦个半干便睡觉。   乾坤殿内,赵韩青正和前几次一样,躺在隔间里想着事,寝殿里躺着习梦儿,和马秀兰她们一样,沉浸在幻象里无法自拔。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寝殿的动静小了下来,赵韩青起身走了出去。   床榻上,习梦儿闭着眼,一脸欢愉地磨蹭着身上的锦被,嘴巴微张难耐地叫着,很明显药效还没过。   赵韩青用药已经不是第一次,已经掌握了点规律,站在床边闭目养神,脑海中顿时浮现司华遥的脸。   自从上次临幸马秀兰,司华遥便搬去了更为偏远的寝殿,以前还能隔窗相望,现在却连看都看不见。这不禁让他懊恼,也对马秀兰更加厌烦。   □□声越来越小,习梦儿在慢慢恢复神智,以前她的声音空灵清透,经过上次的折磨,现在变得粗哑难听,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无论她的声音如何,都不会改变他对她的态度。   赵韩青扯开腰带,露出胸膛,坐到了床边,佯装出一副刚刚云雨过后的模样。   习梦儿渐渐回了神,睁开眼睛四下看了看,见赵韩青坐在床边,柔声唤道:“皇上。”   赵韩青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即站了起来,扬声说道:“来人,侍候习贵人回宫。”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连忙去叫人,很快便带着妙兰和锦竹进了寝殿,两人行礼后,来到床边收拾,将习梦儿用锦被裹好,又叫来内侍将她抬走。   在此期间,赵韩青不曾看她一眼,冷漠的就好似换了一个人。   习梦儿眼底有悲伤闪过,不禁自问:明明方才他对她温柔体贴,深情款款,为何转眼间变得这般冷漠,难道刚才经历的一切都只是梦吗?   她努力平复心绪,告诫自己不要对赵韩青再动感情,只要做好分内之事便好,只是为何心里会隐隐作痛?   “皇上。”   在经过赵韩青时,习梦儿再次轻轻叫了一声,与方才一样,赵韩青并没有搭理她,甚至连回头都没回头。   习梦儿心中苦笑,她们不过是为皇室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自己到底还在奢望什么?   赵韩青命人换掉了床上的被褥,这才重新躺回床上,心里琢磨着司华遥上午对他说的话,思来想去,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且是一觉到天亮。   第二日子时,被关在柴房的楚熙靠在捆好的干柴上打瞌睡。因为需要他的腿,且要完好无损,所以楚仪便命令属下将楚熙脚上的绳子松绑,当然双手的绳子并未解开,依旧倒背着绑着。   他已经被关在柴房三日了,每日楚婷儿都会过来折磨他,原本姣好的容貌,如今变得惨不忍睹,两颊不仅红肿不堪,甚至还有指甲刮过的血痕。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当然仅限上半身。   这几日他也并非一无所获,适时地抓住楚婷儿泄愤的机会,问出了他们的真实目的,原来他们是想将自己的筋骨换给楚仪,这样便不会断了他登上皇位的机会。   虽然楚婷儿没说事后会把他如何,但他已经清楚自己的结局,为了避免司华遥得知真相后的报复,他们定会杀他灭口,而且会毁尸灭迹。这样,楚仪不仅治好了腿,还能摆脱嫌疑,甚至能因他的失踪,向赵国索要赔偿,可谓是一箭三雕。他们的算盘打得叮当响,所有人都得到了好处,唯有他成了牺牲品。   楚熙暗暗发誓,若当真让他活着出去,他定会将今日所受之苦,千倍万倍奉还!   为了不让司华遥起疑,在他入住摄政王府后,便让暗中保护他的人暂离,每隔几日才会想办法给他们传递消息。如今他被抓,就连司华遥都没能找到他,那些人即便知道他出事,也是无能为力,他现在只能想办法自救。   “啪嗒”,一声轻微的响声,惊醒了犹如惊弓之鸟的楚熙,他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把匕首伸进了窗子的缝隙,正在一点一点地拨弄着窗闩。   楚熙见状心中一喜,这定是来救他的人,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心却悄悄提了起来,猜测着窗外的人到底是谁。   ‘吱呀’,窗子被轻轻推开,一道人影跳了进来,楚熙定睛看去是个陌生男子,身上穿着黑色的劲装,一双眼睛锐利又冷清。   男子躬身行礼道:“殿下,属下江林,奉王爷之命,特来营救殿下。”   “王爷?”不知为何,当楚熙听到这句话时,心中越发委屈,眼泪在眼眶里积聚,哽咽道:“王爷在何处?”   “殿下,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属下先为您松绑。”   江林来到楚熙身边,用匕首挑断了他手腕上的绳子。   与此同时,院外传来一阵马蹄声,火光的映照下,一身绯袍鲜红似血,他们来到近前将院落团团围住。   一辆马车停在门前,内侍上前掀开车帘,头戴金冠、身着蟒袍的男子走了出来,双眸璀璨如繁星闪烁,面容皎洁能与皓月争辉,此等绝世容貌,却无一人敢于直视。   司华遥淡淡地看向大门,道:“开门。”   一声令下,便有数名锦衣卫横抱撞木来到门前,狠狠撞向漆黑的大门。   ‘砰’的一声巨响,门闩应声而断,大门随之敞开。   “谁!”门房被惊醒,急匆匆跑了出来,却见一把绣春刀横在颈上,他心中一惊,一动不敢动,放眼看去,绯袍翻飞,数十名锦衣卫涌入大宅。   当司华遥走进宅门时,他不禁看得呆住,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惊慌的神色变成痴迷,明显已经被勾去了三魂七魄。   “放肆!”春海一脚踹在他身上,厉声喝道:“胆敢直视王爷,来人,取了他这对招子。”   门房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跪在地上求饶道:“王爷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求王爷饶小人一命。”   司华遥没有理会,径直朝着内院走去,身后顿时传来一阵惨叫声。最近他收敛了许多,几乎没怎么见血,朝中已有人蠢蠢欲动,他必须有所威慑,楚国这些人便是很好的棋子。   楚仪刚刚入睡,就听房门‘砰’的一声响,吓得他猛地睁开双眼,恼怒道:“谁这么大的胆子,胆敢惊扰本王休息!”   孙福顾不得那么多,急声说道:“王爷,不好了,咱们的院子被锦衣卫包围了!”   楚仪一怔,随即紧张地问道:“锦衣卫为何会出现在此?”   “奴才不知。王爷,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儿为好!”   高淳也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把沾血的刀:“王爷,前面快撑不住了,属下送王爷出去。”   楚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赶紧把楚熙藏起来,只要没了楚熙,一切都好说!”   只要楚熙不被司华遥找到,那他就占据主动权,就算司华遥怀疑他,以他的身份,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高淳一怔,很快便明白了楚仪话中的含义,道:“是,属下这就去。”   只可惜他刚来到院门口,就被数把钢刀逼了回来。   为了避免被人察觉有异,这座宅子的守卫并不多,虽然个体素质不错,奈何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有春海和洪阳这样的高手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们的抵抗很快便溃不成军。   司华遥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看向拿着兵刃的高淳,明知故问道:“这人看着面善,似是在哪里见过,哪里来着?”   春海配合地答道:“回王爷,咱家好似在四方馆见过。”   “四方馆?”司华遥眉头微蹙,道:“可认得清?”   “认得清。”   司华遥的眼神冷了下来,道:“走吧,本王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赵国京都蹙本王的眉头。”   高淳扫了一眼众人,心思急转,一咬牙转身就跑,来到院墙前纵身一跃,顿时跃上墙头。他清楚现在最该做的是什么,于是决定只身犯险,去找楚熙。   只可惜他刚刚跃上墙头,突然感觉右小腿一凉,紧接着一阵剧痛传来,他低头看去,腿上顿时有鲜血涌出,来不及查看,便想强撑着跳下院墙,可当他再抬头时,春海已站在身旁,一抬脚将他踹了下去。   ‘砰’,高淳的身子重重的砸在地上,不待他起身,便被一旁的锦衣卫压制住,三下五除二,直接捆了起来。   司华遥用帕子擦了擦手,方才他早有防备,这才随手掐断一根花枝,运气射了出去,正中高淳的右腿。   “咳咳。”司华遥嗓子有些痒,止不住地咳了两声。   洪阳见状连忙问道:“王爷可用服药?”   司华遥摆摆手,将帕子递了过去,道:“随本王进去。”   洪阳将帕子小心折好,放进袖袋,随后跟上了司华遥的脚步,并快步挡在了司华遥的前面,以保护者的姿态。   余华上前,推开房门,率先走了进去,待确定没有危险后,才和洪阳一起退到门边,等待司华遥进门。   孙福色厉内荏地喝道:“放肆!你们什么人,可知私闯民宅是重罪!”   司华遥走了进来,淡淡地看过去,当看到孙福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本王就说,在赵国谁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私闯王府,掳走本王的人,原来竟是楚肖王。”   孙福强装的镇定,在看到司华遥的眼睛时一触即溃,道:“王……王爷,怎会是您?”   司华遥没有理会孙福,径直来到上位前坐下,道:“去把楚肖王给本王‘请’出来。”   “是,王爷。”春海领命,径直朝着卧房走去。   孙福想去拦,却被一把刀抵住了喉咙。   楚仪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咯噔’一声,跌倒了谷底,司华遥亲自上门,就足以说明他清楚这里住的是谁,也说明自己的一举一动,很有可能都在司华遥的监控之下……   房门被推开,楚仪的心随之提起,看向门口的春海。   春海来到近前,躬身行礼道:“奴才参见楚肖王。”   楚仪没有理会春海,而是扬声说道:“本王身有不便,实在无法出门相迎,还请摄政王移步。”   司华遥听到了,却没打算回话。   春海见状走到床前,道:“王爷,奴才得罪了。”   见春海走了过来,楚仪的脸色难看无比,训斥道:“狗奴才,你想作甚?滚开!”   春海无视楚仪的叫嚷,来到床前,和福禄一左一右,将楚仪架了起来。   楚仪的腿动不了,只能任两人拖着来到了客厅,就像拖着一只畜生一样,他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从小到大,还从未被这样对待,与他来说,这就是奇耻大辱!   来到正厅,春海和福禄松了手,楚仪顿时跌在地上,他撑起身子,怒视着司华遥,道:“摄政王,你这是何意?不仅私闯本王的住所,还如此羞辱本王,简直欺人太甚!”   司华遥淡淡地笑了笑,道:“楚肖王先不要动怒,来给本王解释一下,为何要派人私闯王府,掳走本王的人?”   楚仪闻言心头一凛,道:“摄政王这是何意?本王何曾做过此等事?”   就在这时,江林来到了门口,洪阳见状小声在司华遥耳边低语了几句。   司华遥抬眼看过去,道:“让他们进来。”   “是。”洪阳应声,朝江林点了点头。   江林会意,转身看向身后,道:“七殿下请。”   江林的话让楚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不自觉地转头看了过去,只见楚熙从门外走了进来。   楚熙只是扫了楚仪一眼,随后便直直地走向司华遥,越是靠近,心里越是委屈,两眼含泪道:“王爷怎得来的这般晚?” 第57章   “王爷怎么来得这般晚?”   在看到楚熙时, 司华遥微微一怔,若不是声音有些熟悉,他真认不出面前眼泪汪汪、面目全非的少年是楚熙, 心中忍不住升起几分心虚,直感叹楚家兄妹真是凶残, 下手居然这么狠。   “你是楚熙?”   即便心虚, 但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司华遥的这句话胜过无数挑拨的言语。   楚熙闻言心中越发委屈,眼泪像开了闸似的,‘哗啦啦’往外流, 脸上传来的刺痛,以及司华遥微微蹙起的眉头,都提醒着他, 此时的自己是何种凄惨的模样,“王爷, 不认得熙儿了?”   司华遥起身走向楚熙, 想要掏帕子,忘了自己之前用过, 随后看向洪阳。洪阳会意, 连忙将帕子递了过去。   司华遥接过帕子递给楚熙, 想让他擦擦眼泪, 谁知楚熙竟上前一步, 抱住了他的身子。   司华遥蹙眉,想要伸手推开,却发现怀里的身子在微微颤抖。让他不禁有些心软, 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的手转了个弯, 拍了拍他的背,道:“不怕,本王在。”   司华遥的话在耳边响起,楚熙就好似吃了个定心丸,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可心里越发委屈,抱得更加紧了。   司华遥见楚熙一个劲儿的哭,连他厚重的蟒袍都哭湿了,无奈地皱紧眉头,加重语气道:“不许哭了!”   楚熙的身子一僵,怯生生地抬头,道:“王爷……”   “再哭,你的脸还能要吗?”   楚熙怔了怔,随即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泪,道:“熙儿不哭了。”   司华遥顺势推开了楚熙,道:“来人,送殿下回王府。”   楚熙闻言连忙说道:“王爷,熙儿想留下。”   “你脸上的伤需要即刻处理,否则会留疤。”   楚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王爷,熙儿还是想留下,还请王爷恩准。”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那你便坐在一旁歇着吧。”   “谢王爷。”   司华遥坐回原位,居高临下地看着楚仪,道:“现在肖王是否能给本王一个交代了?”   在两人相拥的时间里,楚仪已经想好了对策,道:“小王不明白王爷的意思,小王有何事需要向王爷交代?”   司华遥嘴角微勾,道:“事到如今,肖王竟还想抵赖?”   “王爷,小王愚钝,确实不知王爷所为何意,还请王爷明示。”   “前几日,有人胆大包天私闯王府,将楚熙掳走,而如今楚熙却出现在肖王所住的宅院,肖王不该给本王个解释吗?”   “三日前,小王的下属无意间解救了七皇弟,并将其带回……”   “肖王这是将本王当成了傻子?”司华遥双眼微眯,眼中闪烁着森森寒光,打断楚仪的话,道:“楚熙,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仪看向楚熙,眼底尽是威胁,道:“七皇弟,说话前想想自己的身份。”   楚熙无视他的威胁,道:“王爷,是楚仪派人将熙儿掳至此处,他的目的是想将熙儿的腿换给他自己,这样他就还有争楚国储君的机会。”   楚仪没想到楚熙竟不顾楚国利益,将他卖了个彻底,心中十分恼恨,道:“楚熙,本王知晓婷儿打了你,你怀恨在心,想要报复我们,但说到底这是我们自家人的矛盾,你怎能因此如此诬陷本王?”   楚熙冷笑,道:“诬陷?这是楚婷儿亲口告诉我的。”   “本王原本以为你虽胆小怯弱,却是个心地善良的,没想到竟如此心胸狭窄,不过是姐弟间的小矛盾,你却为了报复,不惜挑起两国纠纷,你还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姐弟?”楚熙红着眼睛看他,道:“你们对我肆意欺凌,何曾把我当成亲人,若我是白眼狼,那你们就是吃人的畜生!”   “你……”   “够了!”司华遥不想听他们争吵,出声说道:“把人带进来。”   洪阳领命,转身来到门口,朝门外说道:“先生,王爷召见。”   “是。”   楚仪闻言心中大惊,不自觉地变了脸色,艰难地转身看向门口,只见宋晓峰从门外走了进来。   宋晓峰无视楚仪的目光,来到近前,抱拳行礼道:“宋晓峰参见王爷。”   司华遥摆摆手,“说说吧,肖王千里迢迢找你来所为何事?”   宋晓峰瞥了一眼楚仪,如实答道:“肖王殿下找我前来,是为医治他受伤的右腿。”   司华遥明知故问:“如何医治?”   “取至亲之人之筋骨,换到肖王身上。”   “这至亲之人是谁?”   “是楚国七皇子楚熙。”   宋晓峰在进京都之前,便被司华遥的人截住了,用十味珍贵药材收买了他,所以才会出现现在的状况。   “楚仪,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赵国京都,掳走本王的人!”司华遥面如寒霜,冷声说道:“把他那条腿给本王砍了!”   “王爷!”楚仪闻言眼底浮现惊惧之色,道:“王爷且慢!小王不才,可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若摄政王如此对待小王,势必会引来两国征战……”   “楚仪,本王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也是蠢笨如猪,没有半点自知之明。一个瘸了腿的皇子,就等同于弃子,楚皇当真会为了你与赵国开战?”司华遥嘲讽地看着楚仪,道:“更何况是你先派人行刺本王,本王才一怒之下砍了你的瘸腿,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不,本王非但要废了你,还要向楚皇要个交代,否则便发兵西南,直取楚京,本王且看他如何!”   楚仪心知司华遥说得对,楚皇不会为了一个瘸腿的皇子,与赵国开战,也了解司华遥说到做到的性子,心中忍不住发急,生生急出一身冷汗,道:“王爷,赵国如今是多事之秋,单是楚国不是赵国的敌手,但若是齐楚两国联手,就算不能打败赵国,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   “你杀了和硕公主,齐国又废了你一条腿,你以为你们还有联手的可能?”   楚仪急声说道:“在国家利益面前,任何人都可以牺牲,王爷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司华遥听后,忍不住轻笑出声,道:“道理肖王都明白,为何轮到自己身上,却又装起了糊涂?”   楚仪一怔,随即变了脸色,道:“王爷,小王若是未伤腿,楚国的储君之位非我莫属,只要王爷肯松口,待小王顺利登上皇位,定带领楚国向赵国俯首称臣。到时楚国便是王爷的囊中物,王爷想要什么样的男子,小王都能为王爷寻来。”   “肖王说的确实在理。”司华遥瞥了一眼楚熙,见他正看着自己,眼底尽是惶恐不安,不由安抚地笑了笑,道:“不过本王心眼小,容不得别人算计,尤其还是在赵国京都,这就相当于当众给了本王一巴掌,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动手!”   江林领命,抽出腰间的佩刀,来到楚仪身边。   楚仪彻底慌了神,双手合十,求饶道:“王爷,小王错了,小王愿为王爷当牛做马,求王爷饶小王一次!”   “当牛做马?”司华遥重复了一句。   江林见状停了下来,但依旧握着刀,站在楚仪身边。   见司华遥松了口,楚仪连忙说道:“是,是,只要王爷肯放过小王,小王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想要本王收手也不是不可以。”司华遥沉吟片刻,道:“只要肖王将湖城、柳城、冀城的城防图画给本王,本王便饶你一次。”   楚仪一怔,脸上浮现挣扎之色。   “怎么?肖王不肯?”司华遥淡淡地看着楚仪。   “王爷,并非小王不肯,实在是小王不知,俗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城防图这种机密文件,便是小王也不得而知。”   司华遥微微一笑,道:“若说旁人,或许不知,可肖王不同,你可是楚皇最宠爱的皇子。若这点小事,肖王都不能应承,那本王有理由怀疑肖王投靠的诚意。”   “这个小王确实不知。”楚仪恳求道:“王爷,小王愿奉上五百万两白银,权当小王孝敬王爷的诚意,还请王爷宽宏大量,饶小王一次。”   “这点东西就想蒙混过关?看来肖王的腿并不值钱。”司华遥抬头看向林江,道:“给肖王来个痛快。”   “是,王爷。”林江应声,伸手攥住楚仪的脚腕,道:“王爷最好不要乱动,林江保证手起刀落,让王爷少受点罪。”   楚仪害怕地止不住打颤,可他的腿一动便钻心的疼,加上林江的手犹如铁钳一般,根本挣扎不开,“王爷,五十万两不够的话,那就一千万两……”   眼看着林江的刀落了起来,楚仪急忙说道:“我画,我画!”   刀停在半空,距离他的膝盖仅有两指的距离,林江看看楚仪,脸上浮现失望之色。   楚仪的呼吸一滞,随后大口喘息着,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司华遥轻蔑地笑了笑,道:“还愣着作甚,还不去给肖王准备笔墨。”   “奴才这就去。”春海转身离开,方才他去卧房时,看到桌案上摆着笔墨,正好可以拿来用。   司华遥看向楚熙,想瞧瞧他什么表情,正好与他对视,就好似他早已猜到自己会看他一样。楚熙回以微笑,好像根本不在意楚仪是否出卖楚国。   春海很快便拿来了笔墨,又吩咐人搬了两个凳子,方便楚仪勾画,根本没有架他起来的打算。   楚仪明白司华遥是在故意羞辱他,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他只能选择忍气吞声,接过春海递过来的笔,看着面前洁白的纸,楚仪心中充满纠结。若此时他画下边城城防图,那他就成了实打实的卖国贼,若被人知晓,就会一辈子背负骂名,但至少他还活着,还有机会登基为帝。若他不画,那司华遥便会命人砍了他的腿,那他今后就彻底完了,别说皇位,便是皇子都做不安稳。   “王爷,我可以画下布防图,但还请王爷不要将此事外传,否则即便死,我也不能这么做。”楚仪在做最后的挣扎。   司华遥扫了众人一眼,道:“肖王放心,本王的人嘴巴都严得很,不会泄露半个字。”   “我自然信得过王爷,但……”楚仪转头看向楚熙,意思很明显,他信不过楚熙。   司华遥看向楚熙,出声问道:“你会说吗?”   楚熙答道:“熙儿如今不是楚国的皇子,只是王爷的人,自然唯王命是从。”   “本王没看错你。”司华遥满意地点点头,转头看向楚仪,道:“肖王还有何顾忌?”   楚仪深深地看了楚熙一眼,点头说道:“希望王爷言而有信。”   “本王向来一言九鼎,从不屑说谎。”   楚仪没再多说,深吸一口气,在白纸上画了起来。   司华遥闲来无事,闭上眼睛假寐,若不是要抓楚仪一个现形,他不会亲自来,高床软枕多舒服,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唉,想睡个美容觉怎么就这么难?   楚熙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司华遥,若上次的解围让他动了心,那这次的解救彻底让他沦陷,他想拥有这个男人,做他真正意义上的人。   灼热的眼神很难让人忽略,司华遥即便不去看,也清楚这眼神的主人是谁,在这里也就楚熙有这个胆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闭目养神的司华遥当真有了困意,右手拖着脑袋,开始迷迷瞪瞪地打盹。好在他撑得很稳,并未有损他的形象。   “王爷。”春海在一旁小声叫道。   司华遥听到声音,脑袋瞬间清醒过来,却并未急着睁开眼睛,而是醒了会儿神,这才懒洋洋地看向楚仪,见他停了手,问道:“画完了?”   “回王爷,已画完了,请王爷过目。”   司华遥接过春海手里的图,仔细地看了看,虽然这图的真假有待商榷,但楚仪的字写的还是不错的,不愧是楚国最有才华的皇子。   “肖王,这图是真是假?”   楚仪被问得一愣,随即说道:“千真万确!”   “今日本王便信你一次。”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将手里的图递给春海,道:“送肖王回四方馆,派人好生保护。”   “是,王爷。”春海应声,招呼人过来架起楚仪。   楚仪连忙说道:“王爷,小王已按照您的吩咐做了,能否再让小王与七皇弟单独说几句话?”   司华遥看向楚熙,道:“你可愿意?”   楚熙摇头,眼底皆是害怕,和刚才直勾勾看他时,简直判若两人,道:“熙儿不想与他说话。”   “他不肯,肖王便不要勉强了。”司华遥话说的客气,可态度却十分强硬,挥手让人将楚仪架了出去。   春海请示道:“王爷,这宅院里的人该如何处置?”   “不用我们动手,肖王会处理干净的。”   为了确保今日的事不被传出去,这院子里的人都会被清理,一个也逃不了。   “是,王爷。”   楚熙出声说道:“王爷,能否将其中几人交给熙儿处置?”   司华遥一怔,很意外楚熙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毕竟他以往的人设都是胆小怯弱。   “可以,你想要谁,直接和春海说便可。”   司华遥也没拦着,他很好奇楚熙会怎么做。   “多谢王爷。”   看着楚熙惨不忍睹的脸,司华遥眉头微蹙,看向洪阳吩咐道:“你明日带人去一趟四方馆,楚婷儿如何打的他,你便如何打回去。”   洪阳抬眼看了看楚熙,领命道:“是,王爷。”   楚熙一愣,明亮的眼睛里泛起水光,道:“王爷,您待熙儿真好!”   “本王既然把你带进王府,就该保证你的安全。更何况他们敢在本王头上动土,就该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王爷……”   楚熙刚想上前,却被门外的说话声打断,“王爷,这里的事可处理妥当?”   司华遥闻言一怔,随即看向门口的方向,只见赵韩青从门外走了进来。   “皇上为何在此?”   “王爷久久不回,朕实在放心不下,便过来瞧瞧。”   赵韩青瞥了一眼司华遥身边的楚熙,神情微微一怔,问道:“这位是?”   楚熙闻言心中顿感不悦,面上却不显,行礼道:“楚熙参见皇上。”   其实赵韩青来了有一会儿了,自然清楚那是楚熙,只是他看司华遥的眼神,让赵韩青心生警惕,所以才故意这般问。   “你是楚熙?”赵韩青佯装惊讶地打量着他,直戳他的痛处,道:“你这脸怎会弄成这副模样,若是不好好治,可是要留疤的。”   楚熙敏锐地感受到来自赵韩青的敌意,究其原因就是身旁的司华遥。他抬头看了过去,眼眶里有眼泪闪烁,惶恐道:“王爷,熙儿的脸当真会留疤吗?”   见他一副泪眼朦胧的模样,司华遥只觉一阵好笑,心中忍不住吐槽:男版绿茶?   “放心,本王会让太医帮你治伤,只要好生配合,不会留疤。”   楚熙闻言含泪一笑,格外楚楚可怜,“王爷对熙儿真好!”   司华遥看得一怔,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你这演技也是真好!”   赵韩青见两人当着自己的面眉目传情,心中就好似打翻了醋坛子,酸得厉害,道:“王爷,这里的事可办妥了?”   司华遥移开视线,看向赵韩青,道:“已经处理妥当。”   “既如此,那便回宫吧,天色已晚,王爷也该歇着了,明日还要早朝。”   司华遥点点头,道:“那便回宫吧。”   楚熙闻言上前一步,攥住了司华遥的衣袖,红着眼眶道:“王爷,熙儿怕,王爷能否怜惜熙儿,陪在熙儿身边?”   赵韩青看着楚熙的手,很想上前一刀给剁了,不过他不傻,因为越是冲动,对自己越不利,道:“七皇子若是害怕,那便多派几个护卫守着,王爷日理万机,实在无暇分身,七皇子应该多多体恤才是。”   “是,皇上说得对,是熙儿任性了。”楚熙黯然地垂下眼,手指却依旧攥着司华遥的衣袖,道:“况且熙儿现在的容貌实在入不了王爷的眼,王爷便让熙儿自生自灭吧。”   司华遥正要说话,哪知赵韩青先他一步,道:“七皇子也不必灰心,你这伤只是看起来严重,养上一段时间也就恢复了,到时再进宫面见王爷,这样也能让王爷赏心悦目,你说是吧。”   楚熙本想以退为进,以期得到司华遥的怜惜,哪知赵韩青直接拆了他的台,让他进退两难,“皇上说的是。说来说去,都是熙儿的错,若不是熙儿软弱,也不会被人这般对待,还给王爷惹了麻烦,或许熙儿本就不该活着吧。”   楚熙说着,一颗眼泪夺眶而出,在灯光下晶莹剔透,顺着脸颊落了下来,那围绕在身上的悲伤,不禁让人动容。   司华遥仔细看着,忍不住仔细揣摩,眼泪落下的时间以及速度,都恰到好处地营造了悲伤的氛围感,早一分、快一刻都不行。若他遇到这种情况,是否也能做到这一点,或许以后演戏他能从中借鉴。   司华遥盯着楚熙是在琢磨演技,而赵韩青并不知情,这回打翻的不是醋坛子,而是醋缸了。他上前一步,挤开楚熙,道:“王爷,朕看你脸色不好,可是又动了内力?”   司华遥看看被解救的袖子,又看看赵韩青,心中不禁五味杂陈,他这是换了个身子,便换了个属性吗?两个男人在为他争风吃醋,这到底哪儿跟哪儿啊。   司华遥侧了侧身子,拉开与他们两人的距离,道:“江林,送七殿下回王府,找太医给他好好瞧瞧脸上的伤。”   “是,王爷。”江林应声,看向楚熙,道:“殿下请。”   楚熙抬头看向司华遥,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却并未多做纠缠,而是温顺地应声道:“王爷,您的脸色不好,定是为了救熙儿又伤了元气,熙儿不能留在身边照顾,还望王爷多多保重。”   楚熙的这个‘又’字,是在提醒赵韩青,司华遥几次三番为了救他,不惜损耗自己的元气,这份对待别人比不了。   赵韩青听后果然变了脸色,不过转瞬即逝,就算司华遥救他又如何,其中掺杂了太多利益关系,他不可能得到司华遥的真心对待。   “七殿下不必担忧,有朕在,会照顾好王爷。”   楚熙心中恼恨,可赵韩青是赵国的皇帝,而他是楚国的皇子,在身份上他确实比不上,不过以后的日子还长,终有一天,司华遥身边留下的只能是他。   “那熙儿告退。”楚熙虽是这么说,走时却是一步三回头,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   赵韩青见状忍不住露出得逞的笑意,却在转头时发现司华遥正看着自己,笑意僵在脸上,逐渐变得心虚,“王爷,夜深了,我们回宫吧。”   赵韩青那点小心思,司华遥哪能不清楚,还是为了避免尴尬,他并没有拆穿,抬脚朝着门口走去。一路来到大门口,迈步上了马车,见赵韩青无比自觉地走了过来,司华遥出声说道:“本王累了,皇上请移步。”   赵韩青的动作一顿,随即说道:“朕是有事和王爷商议。”   司华遥眉头蹙起,道:“需要本王再说一遍?”   赵韩青见状顿时老实了,道:“其实明日再问也可,那朕便不打扰王爷休息了。”   司华遥掀开帘子进了马车,想想方才赵韩青小人得志,以及认怂的表情,只觉得有些好笑。他发觉现在的赵韩青与之前的变化很大,越来越像是这个年龄该有的模样。   一路无话,半个时辰后马车驶进乾坤宫,司华遥下了马车,径直回了寝殿,折腾了半夜,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第二日清早,司华遥起身去上早朝,春海一边侍候他更衣,一边说道:“王爷,昨儿暗阁已被剿灭。”   司华遥转头看向他,道:“抓了还是杀了?”   “两方交手总有死伤,活着的都被送去了锦衣卫。”   “暗阁为祸日久,知会他们一声,定要好好审审,查出他们幕后的主子到底是谁。”   “是,奴才遵命。”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翼王府这两日可有动静?”   春海摇摇头,道:“一切如常,并未察觉异常。”   “看来这暗卫潜藏很深啊。”司华遥眉头微蹙,道:“继续盯着,最好是能派人进入其中探听消息。”   “王爷,若翼王真有不轨之心,那现在必定是惊弓之鸟,这事怕是不易,需从长计议。”   “无妨,只要能打入他们内部便可。”   “是,奴才尽快安排。” 第58章   即便司华遥现在是万万人之上, 手握朝政大权,掌控千万人生死,但想睡个懒觉依旧很难。昨日回到宫中已经后半夜, 到起身早朝他只睡了四个小时,再加上殿中那些大臣念经似的禀奏, 他只觉得眼皮重的像是按了千斤闸, 怎么都睁不开。   “王爷, 王爷……”春海在一旁小声叫了两声。   司华遥猛地回神,缓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道:“说完了?”   春海应声, 道:“说完了。”   “说完了就退下吧。”   方才上奏的苗观偷瞄了司华遥一眼,有些拿不准他到底什么意思,却又不敢多问, 只得应声道:“是,王爷。”   司华遥扫了众人一眼, 清了清嗓子, 道:“今日本王有一事宣布。”   众人心里一紧,头垂得更低了, 缩头搭脑就像一只只鹌鹑。   司华遥也已经习惯了他们的状态, 这样也好, 至少他们在做坏事前能思量思量, 自己的脑袋能否保得住。   “想必诸位爱卿已有耳闻, 昨日本王派人清缴了暗阁,暗阁里的人要么死了,要么被抓。”   司华遥停了下来, 仔细看着殿中众人的反应。   “本王清楚殿中诸位,许多人在鬼市都有产业, 本王可以不问过往,但从今日起,鬼市被取缔,任何人不得再以鬼市的名义,干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否则定斩不饶!”   即便殿中有许多人心中滴血,却摄于司华遥往日的威慑不敢吭声,齐声说道:“是,谨遵王命。”   “还有一事。”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本王很好奇暗阁幕后的主人是谁。若在你们其中,三日内来见本王自首,本王可以既往不咎。若无人承认,而是被本王查出,那便依照国法,从严惩治。”   殿中大臣相互看了看,脸上的表情不一,却无人敢吱声。   司华遥看了看众人,道:“退朝。”   春海扬声唱道:“退朝!”   “恭送皇上、王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华遥和赵韩青相继起身,步下御阶,来到了隔间内。   赵韩青好奇地问道:“王爷如此做可是要引蛇出洞?”   司华遥转头看向赵韩青,道:“若鬼市的幕后之人是皇上,皇上是否会在三日之内向本王自首?”   赵韩青思量了思量,道:“不会。鬼市经营百年之久,尤以暗阁的存在最为久远,谁也不清楚其幕后之人是谁,这足以说明暗阁势力之大。但凡不是逼到绝路,定不会做出自投罗网之事。”   “本王本就没指望他能自投罗网,当殿宣布这件事,也不过是表明朝廷取缔鬼市之决心。”   赵韩青试探地问道:“鬼市由来已久,为何王爷突然决定要出手整治?难道仅是因为楚熙一事?”   “本王行事向来随心,想做便做,何需缘由。”   司华遥明白赵韩青真正想问什么,只是不想随了他的心思。   赵韩青愣了愣,司华遥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道:“鬼市危害已久,王爷这么做确实大快人心。”   “今日需皇上写一封国书,派快马送去楚京,将楚肖王买凶行刺本王一事写明,本王要想楚皇讨个说法。”   “好,不过朕不知该如何下笔,还需王爷提点一二。”   赵韩青的小心思可谓是昭然若揭,就好似个狗皮膏药般,随时随地想要往他身上贴。   “皇上若是不会写,待会儿本王写完,让春海拿给皇上,皇上直接誊抄便可。至于同行,还是免了吧。”司华遥没再多话,转身离开。   赵韩青看似比以前开朗了许多,其实认真想来,他的这种状态很不对劲,自己现在是司南遥的身份,与他的关系应该是仇视,而不是现在这样,这只能说明赵韩青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越来越严重,这样下去的后果,只能让他越陷越深,而自己想要脱身就更难了,所以他们还是尽量少独处为妙。   赵韩青连忙跟上,却被春海拦在了车辇外,“皇上留步。”   看着他们离去,赵韩青转头看向德辉,出声说道:“你有没有发觉,王爷好似在刻意躲朕。”   德辉看了看远去的车辇,道:“回皇上,王爷有王爷的计较,奴才不敢揣测。”   赵韩青看了他一眼,抬脚上了自己的车辇,刚走出没多远,辇车便停了下来,车外传来德辉的通禀声,“皇上,兰嫔娘娘求见。”   赵韩青下意识地皱眉,沉吟片刻,道:“让她到乾坤宫回话。”   “是,皇上。”   辇车再次动了起来,没多大会儿的功夫,便来到了乾坤宫外。赵韩青掀开帘子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到了车前的马秀兰,今日她穿了件鹅黄色的宫装,头上没戴金银,而是插了几多绒花,看上去清雅又不失活泼,给她不怎么出众的相貌添了不少彩。   马秀兰行礼道:“嫔妾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赵韩青步下马车,道:“来见朕所为何事?”   马秀兰转头看向春桃,春桃会意,将食盒递了过去,“嫔妾给皇上做了些糕点,特地拿过来给皇上尝尝。”   “朕不爱吃点心,你拿回去自己吃吧。”赵韩青说话丝毫不留情面。   马秀兰脸上的笑意一僵,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道:“皇上,这点心是嫔妾研制出的新品,与寻常点心不同,皇上一尝便知。”   收到马秀兰的暗示,赵韩青随即松了口,道:“那就进去吧。”   “是。”   马秀兰跟在赵韩青身后进了乾坤殿,距离她侍寝已过去多日,赵韩青期间又临幸过习梦儿和曹明珍,却不曾再召她侍寝,这让她心生嫉恨的同时,又多了几分惶恐,于是便决定主动出击。   进了大殿,赵韩青径直坐了下来,看向德辉道:“你出去吧,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   德辉瞥了一眼马秀兰,躬身退了出去。   殿门被关上,赵韩青直截了当地问道:“说吧,找朕何事?”   “皇上已经许久不曾召见嫔妾,嫔妾实在想念皇上,便忍不住过来探望。”马秀兰朝赵韩青走了过来,两手搭上他的肩,不轻不重地捏着。   赵韩青甩开她的手,不耐烦地说道:“若无他事,便回吧,朕还有国事要处理。”   经过那一夜的缠绵,马秀兰发现自己真正地爱上了赵韩青,深陷感情旋涡,让她失去了以往的冷静,变得敏感、易怒,“皇上为何对嫔妾如此冷漠?若是嫔妾哪里做的不好,皇上说出来,嫔妾定然会改。”   赵韩青闻言嗤笑一声,道:“你我之间不过是场皮肉交易,你竟还指望朕对你动感情?当真是可笑至极!”   赵韩青的话深深刺痛了马秀兰,红着眼眶道:“皇上,您怎能说出如此绝情的话,难道那一晚的柔情都是假的吗?”   “自然是假的。”赵韩青嘴角勾起轻嘲,道:“朕在行房时皆是如此,无一例外,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吧。”   眼泪在眼睛里打转,马秀兰强忍着心痛,道:“皇上,嫔妾能给您的,不是她们能比的,自然是独一无二!”   “你要相貌没相貌,要身材没身材,能给朕什么?”   赵韩青看着两眼含泪的马秀兰,心中没有一丝波澜,他清楚若是自己对她好一些,让她深陷温柔乡无法自拔,他便可以事半功倍,可他不想这么做,他做不到对其他人柔情蜜意,即便是装也不行。   这种情况下,赵韩青还能留住马秀兰的主要原因,一是足够动人心的利益,二是马秀兰的好胜心。因为身世的原因,马秀兰一直活在别人的追捧中,久而久之养成了一副高傲的性子,因此有很强的好胜心,只是这种脾性被她掩饰得很好,所以赵韩青越是对她不假辞色,她越是对赵韩青上心,再加上赵韩青床/下和床/上的强烈反差,让她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   “嫔妾有别人羡慕不来的家世,可以供皇上驱使。”   马秀兰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何处,只要马家不倒,她在宫中的地位便不会被动摇。   “你也就只有这点可取之处。”赵韩青丝毫不掩饰眼底的嘲弄,道:“不过到目前为止,朕还没看到马家的用处。”   马秀兰心里一紧,忙说道:“皇上被困于宫中,最缺的便是信息来源,嫔妾便可以帮您。”   赵韩青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朕困于宫中,你何尝不是,又如何给朕想要的?”   这是她的依仗,自然不会告诉赵韩青,“嫔妾有嫔妾的办法,只要皇上对嫔妾付出真心,嫔妾保证全力帮助皇上,摆脱摄政王的控制,夺回政权。”   “空口无凭,你让朕如何信你?”   马秀兰想了想,道:“嫔妾每三日向皇上禀告一次京都各方势力的动向,皇上在收到消息后,需召嫔妾侍寝,直到嫔妾怀孕为止,皇上以为如何?”   “还说不是交易?”赵韩青嘲弄地笑了笑,道:“朕要考虑一下,若是同意会派人传信给你,你先回去吧。”   马秀兰闻言神情一滞,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她们之间确实存在着利益牵扯,说不存在任何交易,那是自欺欺人,可如今她真的爱上了他,便会想办法把这种交易变成她想要的爱情,不惜一切代价。   马秀兰并未离开,而是来到桌前打开了食盒,将里面的点心拿了出来,道:“皇上,嫔妾确实做了点心,您尝尝吧?”   赵韩青不耐烦地抬头,道:“朕说过不吃点心,兰嫔如此健忘?”   “皇上,这点心嫔妾做了两个时辰,您就咬一口尝尝吧。”   赵韩青没说话,看着她的眼神一寸一寸地冷下去。   马秀兰见状失望地收回手,将点心放了回去,道:“皇上息怒,嫔妾告退。”   马秀兰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了乾坤殿。   赵韩青转头看向桌上的点心,扬声叫道:“来人。”   德辉听到召唤,连忙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奴才在。”   “找个信得过的太医,瞧瞧这点心是否加了料。”   德辉随之瞥了一眼,应声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德辉拎着点心出去,赵韩青紧随其后,不过他去的方向是御书房。   御书房内,司华遥正在处理奏折,春海端着茶杯走了进来,放在御案上,禀告道:“王爷,方才传信过来,说兰嫔拦了皇上的御辇。”   “哦,可知所为何事?”司华遥随口问道。   “据说兰嫔做了些点心,想让皇上尝尝,皇上最初是拒绝,兰嫔说这点心与普通点心不同,坚持要皇上尝尝,随后皇上便让兰嫔进了乾坤殿,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司华遥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春海见状躬身退了出去,刚出御书房的门,就看见赵韩青远远地走过来,忙迎了两步,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朕见王爷有事商议,你去通传一声。”   “是,皇上稍候。”   春海刚得了马秀兰去见赵韩青的消息,自然明白他的来意,也没耽搁,直接进了御书房,来到近前,道:“王爷,皇上来了,说是有事与您商议。”   “让他进来吧。”   平时没事都要找点事黏上来,这次马秀兰登门,给了赵韩青绝好的借口,他怎么可能放过。   春海应声,躬身出了御书房,看向赵韩青道:“皇上,王爷有请。”   赵韩青抬脚走了进去,随即关上殿门,将春海拦在了门外。   “王爷。”   不待赵韩青开口,司华遥拿起一封奏折递了过去,道:“皇上先瞧瞧这个。”   裕…僖.   赵韩青伸手接了过来,翻开奏折仔细看了看,不由皱紧了眉头,道:“马家和楚国有秘密来往?”   司华遥头也不抬地说道:“锦衣卫刚刚送来的消息。”   赵韩青的脸色阴沉了下来,道:“一边要与朕合作,一边又和楚国有勾结,他们这是想做什么?”   “两手准备。”司华遥抬头看向赵韩青,道:“若皇上这边无从下手,他们便联合楚国造反,这样胜算更大,不是吗?”   “可如今朕已同意与他们联手,他们为何还要这么做?”   司华遥不答反问:“皇上当真什么都不记得?”   赵韩青被问得一愣,茫然道:“朕该记得什么?”   “皇上与兰嫔的一段缘。”司华遥放下手里的笔。   赵韩青闻言心中生怒,忙问道:“朕与她有什么缘?是谁在王爷耳边胡说了什么?”   “皇上八岁时,马季带马秀兰进宫参加宴会,她觉得无聊便偷偷溜了出去,无意间撞见了侍女和侍卫偷情,差点被杀人灭口,是皇上出手救了她。这么大的事,皇上便没半点印象?”   爱听八卦是人类的通病,司华遥自然也不例外。   赵韩青听着司华遥的叙述,脑海中顿时有了画面,惊讶道:“那个小女孩是她?”   司华遥挑了挑眉,道:“皇上未曾问她姓名?”   “时间太久,朕给忘了。”见司华遥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赵韩青心中顿感不悦,道:“王爷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兰嫔是马家的嫡女,其地位更胜嫡子,却不顾马家阻拦,心甘情愿入宫为妃,甚至还想帮皇上摆脱困境,就是因为当年的那段缘分。皇上听后,是否心生感动,可后悔与本王合作?”司华遥微笑地看着他。   赵韩青非但没有感动,反而十分排斥,道:“她入宫为妃,是想做皇后,马家扶持朕,是想朕做他们的傀儡,朕不蠢,这点事还能看得清。”   司华遥满意地点点头,“听闻今日兰嫔拦了皇上的车辇。”   赵韩青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皆在司华遥的监视之下,“朕便是为此事而来。”   司华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兰嫔都和皇上说了什么?”   “她说她虽在宫中,却与宫外联系紧密,可以获知各方势力的动向。她可以每三日向朕传递一次消息,而朕需在收到消息后,召她侍寝,直到她怀孕为止。”赵韩青没有隐瞒。   “看来马家的手伸得很长,这宫中也有他们的眼线。”司华遥蹙起了眉头,道:“而且以兰嫔的口气,怕是京都还有马家的暗势力在潜伏。”   “王爷放心,朕会想办法从她口中获取有关马家的消息。”   “若她当真向皇上传递消息,那皇上便按照约定召她侍寝,不过定要在第二日召习贵人侍寝,一次不能少。”   赵韩青明白司华遥是用这种方式,挑拨马秀兰和习梦儿的关系,以断绝马家和习家联手的可能。   “好,朕记下了。”赵韩青迟疑了片刻,道:“只是朕并非真的宠幸她们,她们又怎会怀孕?难不成朕要一直这样下去?”   “此事交给本王便可。”   “交给王爷?”赵韩青的眉头皱紧,道:“难道王爷想……”   司华遥见状清楚他是会错了意,道:“皇上多虑了,本王对她们不感兴趣。”   赵韩青闻言不禁松了口气,好奇地问道:“那王爷要如何让她们怀孕?”   “有种药可以让人假孕。”司华遥向来行事缜密,在让赵韩青用药宠幸嫔妃时,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个问题。   “还有这种药?”赵韩青话一出口,随即想起司华遥给他的致幻药,也就释然了,不禁感叹道:“还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正事谈完了,司华遥便直接开口下了逐客令,“皇上可以回去了。”   赵韩青一怔,心里顿时有些委屈,不过他并未表现出来,道:“王爷不是说要朕写一份国书吗?”   司华遥将一张纸条递了过去,道:“皇上回去直接誊抄便可。”   赵韩青打开纸条看了看,疑惑地说道:“王爷的字……”   司华遥心里‘咯噔’一声,他竟忽略了字迹问题,虽然他苦练了几个月,却连‘形’也只像个六七分,哄弄别人还行,他身边的人可哄弄不了,平日里都十分注意,没想到如今阴沟里翻了船。他淡淡地看着赵韩青,“本王的字有何不妥?”   突然,他的嗓子有些痒,忍不住‘咳’了起来,这一咳便停不下来了。   赵韩青见状将纸条放在一旁,来到司华遥身边,一边轻抚他的背,一边焦急地说道:“王爷的药呢?”   司华遥伸手解下荷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瓷瓶,将药丸倒进掌心,随后一仰头吃了下去。   赵韩青连忙将手边的茶杯递了过去,道:“王爷,喝口水送一送。”   司华遥摆摆手,缓了好一会儿,才算止住了咳。   “王爷昨晚当真伤了元气?”想到这儿,赵韩青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司华遥转头看了他一眼,道:“无妨,一时半会死不了。”   赵韩青心里一揪,道:“王爷怎能说这种丧气话。”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低下头继续看着奏章,随口说道:“本王若是死了,皇上也就自由了,该高兴才是。”   赵韩青眉头皱得死紧,脑海中回响着司华遥说的话,心脏就好似被人狠狠攥住一样,箍得生疼。   “不许!你不许死!”   耳边传来赵韩青的声音,这般强硬的语气还是第一次,司华遥诧异地抬头,只见他眼眶通红地看着自己,眼中闪过泪光。   司华遥眉头蹙起,道:“皇上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朕知道!”赵韩青双拳紧握,很想拥抱司华遥,道:“游戏还未结束,朕还没赢,王爷便不能死!”   “游戏是否结束,本王说了算,皇上是否……”   不待司华遥说完,就被赵韩青抱住了身子,力道很紧,就好似一放松他就会不见似的,“王爷,求您,不要丢下朕……”   听着他略带哽咽的嗓音,司华遥的心随之一颤,却狠心挣开他的手臂,道:“皇上,你该认清自己的身份!”   “认清?朕人得很清!是王爷错在先,是王爷先招惹的朕!”眼泪夺眶而出,赵韩青委屈地看着司华遥,“我也想恨你,我以前也恨不得你死,可……可我现在根本恨不起来!一想到你会死,我的心就止不住的疼,就像是刀割一样的疼……”   见他这样,司华遥的心也有些不适,随之而来的便是烦躁,扬声说道:“来人,送皇上回宫。”   “王爷!”赵韩青泪如雨下,道:“到底是为何,为何你可以对宫怜温柔,可以为救楚熙不顾及自己的身子,可以为后院里的人谋出路,唯独对朕这般绝情?”   春海听到动静,躬身走了进来,道:“奴才在。”   司华遥无视赵韩青的质问,道:“送皇上回宫。”   “是,王爷。”春海走到赵韩青身前,道:“皇上请。”   赵韩青双拳紧握,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过了许久,他才平静下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拿起桌上的纸条,道:“王爷放心,朕会按照王爷的意思写好国书。”   赵韩青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司华遥心里没有半点轻松,反而越发心烦意乱,他竟为了一个男人心痛,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泛起了嘀咕,“他喵的,难道我被司南遥的意识左右了?不然怎么会为一个男人痛心?还是说整日处在男人窝,身边没有女人,心理渐渐发生变化?”   司华遥做梦也没想到,他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竟也有被掰弯的可能,对他来说完全无法接受。   “远离!必须远离!杜绝!绝对要杜绝!”   转眼又是三日过去,除了早朝时,两人有所交集,其他时间司华遥都躲着赵韩青,完全不给他靠近的机会。   御书房内,司华遥在批阅奏章,春海从门外走了进来,道:“王爷,王府传来消息,邵华公子回来了。”   司华遥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过去,“回来了?情况如何?”   “这个奴才不知,奴才这就派人回去问问。”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算了,本王也有日子没回去了,索性回去瞧瞧,你让人备车吧。”   “是,王爷。”   司华遥刚出宫没多久,赵韩青便收到了马秀兰的传信,看着手中的字条,心里酸涩难忍,对他不闻不问,甚至连见都不愿见。可邵华一回来,他便迫不及待地出宫,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司华遥,你可是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赵韩青握紧手中的字条,胸口就好似被压了块大石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约莫一炷香后,司华遥回到了摄政王府,径直朝着华怜居而去。得到消息的宫怜,来到院门口迎接,见司华遥下车,行礼道:“宫怜见过王爷。”   “起吧。”司华遥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邵华的情况如何?”   “情况很不好,方才只和我说了两句话,便昏睡了过去。”   司华遥眉头微蹙,道:“章辙和章进可在身旁守着?”   “在,一直都在。”   司华遥点点头,快步走向邵华的卧房。   门口的小顺子见他过来,连忙行礼道:“奴才参见王爷。”   “起吧。”司华遥径直走进卧房。   章辙、章进见状连忙行礼道:“参见王爷。”   司华遥来到床前,看着枯瘦如柴的邵华,不禁皱紧了眉头,心中怒气升腾,走的时候珠圆玉润,这才多久不见便没了人形。   “好一个四大家族!”   似是听到了司华遥的声音,邵华虚弱地睁开眼睛,当他看到面前的人时,枯槁的脸上勾起灿烂的笑,“王爷,邵华回来了。” 第59章   “王爷, 邵华回来了。”   看着邵华脸上灿烂的笑,司华遥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多好的孩子啊, 生生被折磨成这样,这都是他心心念念的家人带给他的。   司华遥坐到床边, 握住了邵华的手, 劝道:“既然回来了, 那便好生养着,其他的不要想,一切交给本王, 本王给你出气。”   温暖的感觉从指尖传来,邵华顿时有些委屈,眼泪在眼眶中积聚, 哽咽道:“王爷,邵华给您添麻烦了。”   “说什么傻话, 你是摄政王府的人, 谁敢欺负你,本王自然为你欺负回去。”司华遥掏出帕子, 为他擦了擦眼泪, 温声说道:“好生养着, 待你好了, 本王还有许多事要你做。”   邵华紧紧抓着司华遥的手, 就好似握着一颗救命稻草,道:“好,能为王爷做事, 邵华很高兴!”   在邵家的那两个月,与他来说每日都是煎熬, 处处都是冷眼,所听皆是冷语,让他不敢出门,只能困守在院子里。起初他还能忍受,直到听到他们说,‘这么久都没召他回去,怕是觉得他是个病秧子,摄政王厌烦了,才把他赶回来的吧。’   他想起临行前司华遥对他说的话,突然心生惶恐,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王爷真的厌烦了他,所以才会说要放他自由?   他想回去,却又怕证实自己的猜测,只能日复一日的等着。好在他等来了司华遥召他回去的书信,他欣喜若狂,他并未被厌烦,还有人在等着他。   临行前,父亲见了他,说以后不要再回邵家,邵家的名声不能毁在他手上。那时他的心好疼,他希冀地看向母亲,可母亲躲开了视线,并未对他说一句话,他的心在滴血,却只能点头说‘好’。   他收拾行礼,狼狈地离开了邵家,就好似一只丧家之犬。他也不想胡思乱想,却无法控制自己,就在他发现送出去的东西都在眼前时,他彻底崩溃了,身子轰然倒地,一病不起。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再次收到了司华遥的书信,还有那枚他送出去的扳指。看到书信,他痛哭流涕,哭了许久许久,终于又燃起了生的希望。   邵华眼底的悲伤,让司华遥心疼,“既然答应了本王,那便要信守承诺,不许再胡思乱想,好好配合他们养病,听懂了吗?”   “是,邵华遵命。”邵华松了手,从衣襟里掏出那枚扳指,道:“王爷,这扳指邵华好生收着了,邵华给您戴上。”   “这扳指你戴着吧,就当是本王送你的护身符。”   邵华犹豫片刻,点了点头,道:“待邵华好了,再赚些钱,邵华给王爷买个更好的。”   司华遥听后越发心酸,笑着说道:“那本王等着。你也累了,好生歇着,若有何不妥,别瞒着,差人告知本王。”   “王爷事忙,邵华本不该耽搁,只是……王爷能否陪邵华一会儿,待邵华睡熟了,王爷再离开。”   看着他眼中的期待,司华遥心有不忍,道:“好,你睡吧。”   “多谢王爷。”   邵华笑着闭上了眼睛,握着司华遥的手,却没有半分放松。虽是如此,没过多久被紧握的手还是松了力道,可见他此时到底有多虚弱。   又等了一会儿,司华遥才算松开手,动作尽量放轻,示意众人出去说话。   宫怜始终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他的心里有些发酸,却也为邵华感到高兴。像邵华这般娇弱的人,也唯有司华遥这样的人能护得了。以前他们总觉得这王府是束缚他们的牢笼,没想到如今却成了他们的依靠,而面前的男人也成了他们家人般的存在。   司华遥来到外间坐下,看向章家兄弟,直截了当地问道:“他的情况如何?”   章辙看了章进一眼,道:“回王爷,公子的情况原本是不容乐观,不过现在有了王爷的支撑,草民相信公子定能撑过去,当然草民等也会竭尽全力。”   司华遥点点头,道:“好,本王信你们,需要什么直说便可。待邵华病愈,本王定会重赏。”   两人躬身行礼,道:“多谢王爷。”   司华遥转头看向春海,道:“去把姜然叫来。”   “是,王爷。”春海躬身退出门外。   “你们都退下吧。”   “是,草民告退。”   章家兄弟相继退了出去,唯有宫怜没有动。   见他看过来,宫怜出声说道:“王爷,我想留下照顾邵华。”   “后日便是大考,若因他耽误了,他知道后定会心生愧疚,于他的病情不利。你回去专心备考,邵华交给他们照顾就好。”   宫怜没想到司华遥还记着这事,心中忍不住欢喜,道:“是,宫怜遵命,宫怜定不负王爷所望。”   司华遥笑了笑,道:“去吧。”   “宫怜告退。”   等了一会儿,春海便带着姜然进了门,行礼道:“属下参见王爷。”   “起吧。”司华遥摆了摆手,道:“你再回苏州一趟,暗查邵家不法之事。”   姜然会意,道:“是,属下即刻启程。”   “这段日子你在外奔波已是辛苦,歇两日再走也不迟。”   “多谢王爷体恤,属下告退。”   见姜然离开,春海出声说道:“王爷是想为公子报仇?”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道:“以邵华的性子,定不想本王因此为难邵家,只是本王心中实在气闷,总不能让他们好过了去。”   许是邵华与司华遥一样身体孱弱,再加之他单纯善良,春海对邵华总会多几分亲近,方才看他奄奄一息的模样,也是心疼不已,道:“那邵家如此对待公子,明显未将王爷看在眼里,是该出手教训。”   司华遥喝了口茶,压下心底的郁气,道:“楚熙的伤如何了?”   “每日都有张太医亲自给殿下换药,现下已然消肿,只剩下些许结痂的伤口未愈。”   司华遥将茶杯放下,道:“这几日事忙,也没留意他的事,那日他说想要亲手处置几人,后续如何了?”   春海如实答道:“回王爷,那几人都死了,是殿下亲手所杀。”   “死了?”司华遥挑了挑眉,道:“怎么死的?”   “活活打死。”回想福禄回禀时的神情,春海便知当时的场面是多惨烈,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道:“王爷,因此一事,奴才觉得七殿下并非看上去那般简单。”   司华遥不出意料地笑了笑,道:“能在皇宫中活下来的皇子,有哪个是简单的角色。本王早就说过,他没那么简单。”   “看来是奴才多虑了。”春海顿了顿,接着说道:“王爷,时辰不早了,您是在王府用膳,还是回宫?”   司华遥看看外面的天色,道:“就在王府用膳吧。”   “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司华遥起身去了书房,那日给赵韩青的纸条,给他提了个醒,不管多忙都要抽出时间练字,现在没有奏折可批,干脆去书房练会儿字,倒也能静静心。   他刚提起笔,就听春海禀告,“王爷,七殿下在外求见。”   司华遥无奈地叹了口气,现代不少人羡慕古代的三妻四妾,说什么可以左拥右抱,真该让这些人穿越过来试试,应付完这个,应付那个,就这些琐事都能烦死。   “让他进来。”   房门被推开,楚熙从外面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行礼道:“熙儿见过王爷。”   “免礼。”司华遥看了看他脸上的伤,确实已经消肿,只剩下几道较深的抓痕还未落痂,短时间内怕是无法恢复原貌。   楚熙有些羞涩地抬头看向司华遥,道:“听说王爷回了府,熙儿便想过来探望,没打扰王爷吧?”   “没有。看你脸上的伤好了许多,本王就放心了。”   楚熙伸手想要摸,却又缩回了手,道:“太医说这些抓痕,很有可能会留疤,若当真如此,王爷是否会嫌弃熙儿这张脸?”   司华遥象征性地安抚道:“只是有可能,不必杞人忧天。”   “熙儿听说了,王爷不喜身边人有瑕疵,熙儿定会好生养伤,不会让王爷厌恶。”   见楚熙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司华遥微微蹙眉,沉吟片刻道:“你可想过回楚国?”   “回楚国?”楚熙愣了愣,随即红了眼眶,道:“可是因为脸上的伤,王爷不想要熙儿了?”   司华遥深知他演技一流,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接着说道:“如今楚仪成了废人,你的那两个皇兄也不是当帝王的料,若你回京,说不准还能有机会争一争储君之位。”   楚熙闻言心生警惕,面上却不显,依旧是梨花带雨,道:“熙儿的生母只是个身份卑微的侍女,即便生下了熙儿,父皇也未给她任何名分,可见在父皇眼中,熙儿是多么不受待见,即便那两个皇兄再不争气,这储君之位也不可能轮到熙儿。况且,现在熙儿已是王爷的人,不敢再有其他奢望,只想守在王爷身边,还请王爷成全。”   司华遥继续试探道:“赵楚两国并未正式联姻,本王也未曾碰你,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堂堂男儿,就该一展抱负,成就一番失业,何故困守在后院?”   “赵楚两国虽未正式联姻,可在王爷带熙儿回府那一刻,世人便已认定熙儿是王爷的人。熙儿虽读书不多,却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王爷几次三番救熙儿性命,熙儿无以为报,只期能以身相许。”明亮的眼底有泪光闪烁,楚熙惶恐地看着司华遥,道:“王爷可是嫌弃熙儿脸上的伤,所以才不想要熙儿了?”   司华遥认真地观察着楚熙的表情,想从中看出他真正的想法,只可惜一如既往的失败了,他的演技太好,根本没有漏洞可抓,若不是早知他的性情,怕是连他也被骗了。   “本王只是想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你要知道,若当真跟了本王,便再无反悔的机会。”   楚熙走上前,伸手抓住司华遥的衣袖,道:“熙儿自小便受尽欺凌,从不知被人疼爱是何种滋味,是王爷让熙儿什么是被宠爱、被保护的感觉。熙儿贪恋这种滋味,也喜欢王爷怀抱的温暖,熙儿早已倾心王爷,只期望能守在王爷身边,此生便别无他求。”   司华遥看着楚熙的眼睛,心中不禁一阵愕然,这孩子不会也喜欢上他了吧?   想到这儿,司华遥不动声色地挣开楚熙的拉扯,道:“时间不早了,若无他事,你先回吧,本王还要处理国事。”   “王爷。”楚熙软绵绵地叫了一声,一颗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熙儿保证会好好养伤,绝对不会留疤,只求王爷不要弃了熙儿。”   看着两眼含泪的楚熙,司华遥忍不住再次感叹,他真的很会演,此时的他我见犹怜,脸上的伤非但不会让人厌恶,甚至还会让人心生怜惜,恨不能将他抱在怀里好好安慰。只可惜他对他知根知底,完全不为所动,道:“回去吧,好生养着。”   楚熙神情一滞,好似没想到司华遥会是这种反应,小颗的泪珠将落未落,挂在纤长的睫毛上,真正诠释了什么叫楚楚可怜,道:“是,那熙儿告退,不耽搁王爷处理政事。”   楚熙这副模样,但凡换个人都会忍不住挽留,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不曾想从他转身到门口,司华遥愣是一声未吭。这让楚熙不禁有种挫败感,开始自我怀疑,刚才是否演得不够好。他忍不住回头看向司华遥,只见他坐回了桌案旁,拿起了毛笔,完全没有看他,这让他的挫败感更甚,有些懊恼地转身离开。   听着房门被关上,司华遥这才抬头看了过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低下头开始练字。   乾坤宫内,曹琴端着盘子来到寝殿门口。   高怀见状笑着打招呼道:“曹公公来了。”   “高公公有礼。”曹琴看了看殿门,小声说道:“不知皇上今日的心情如何?”   高怀看了看左右,轻声说道:“皇上的心情不佳,公公还需小心侍候。”   曹琴眉头蹙起,道:“公公可知为何?”   高怀自然知道为何,却不能跟曹琴说,道:“圣心难测,咱家也不明所以,公公只能自己小心了。”   曹琴点点头,道:“多谢高公公提点。咱家那儿有些好茶,待公公有空,咱家请公公喝茶。”   “那咱家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还要劳烦公公帮咱家通传一声。”   “公公客气,咱家这就通传。”高怀推开殿门走了进去,躬身说道:“皇上,敬事房来人,正在殿外等候。”   赵韩青抬头看了过去,道:“摄政王可回宫了?”   高怀一怔,随即答道:“回皇上,摄政王好似还未回来。”   “好似?回来了便是回来了,没回来便是没回来,怎么叫好似?你这是在糊弄朕?”赵韩青脸色阴沉,明显是在迁怒。   高怀心里清楚,却只能人倒霉,道:“皇上息怒,奴才知罪。”   赵韩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烦躁的情绪,道:“让他进来。”   虽然他的心绪乱了,但家国大事孰轻孰重,他心中有数。   “是,皇上。”高怀长出一口气。   曹琴得了信儿,在殿门在深吸一口气,端着牌子走了进来,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赵韩青来到近前,看看托盘上的牌子,上写着个宫妃的名字。他的视线落在马秀兰的牌子上,随后伸手去拿,却在即将碰到牌子时停了下来,转而翻了习梦儿的牌子,道:“退下吧。”   曹琴忍不住抬头看了赵韩青一眼,道:“是,皇上,奴才告退。”   高怀在门口侯着,见曹琴出来,连忙问道:“今日皇上召哪位娘娘侍寝?”   “习贵人。”曹琴示意他看向牌子。   高怀神情一怔,随即皱起了眉头。   曹琴见状奇怪地问道:“公公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高怀回神,笑着摇摇头,道:“并无不妥,公公快去准备吧。”   “好,那咱家就先走了。”   看着曹琴远去的背影,高怀脸上的笑意消失,随即回头看向殿门,脸色变得古怪。   朝华宫内,马秀兰早早地洗漱完毕,就等着敬事房的人来,谁知左等右等,都已过了戌时还是不见人影。   马秀兰眉头皱紧,吩咐道:“春桃,你去敬事房打听打听。”   “是,奴婢这就去。”春桃领命,转身而去。   又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春桃方才回来,脸色不太好看,道:“主子,皇上今日召了习贵人侍寝,戌时初人就被抬走了。”   马秀兰闻言一怔,随即回过神来,道:“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弄错了?”   “主子,奴婢唯恐弄错,还去了乾坤宫找了高公公,皇上确实翻了习贵人的牌子,这会儿习贵人正在寝殿侍候皇上呢。”   马秀兰的脸色阴沉了下来,道:“高怀可说皇上为何会召习贵人侍寝?”   见马秀兰的脸色不对,春桃心里有些害怕,忙说道:“奴婢问了,高公公说曹公公去送牌子的时候,他不在殿内,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马秀兰恼怒道:“没用的东西,平白浪费那么多东西养着他!”   春桃不敢说话,唯恐被马秀兰迁怒。   可她越是如此,马秀兰心中越有气,一扬手便扫落了桌上的茶盏,滚烫的茶水飞溅而出,烫的春桃‘哎呦’一声。   马秀兰眼神冰冷地看着春桃,道:“你叫什么?本宫可是弄疼你了?”   春桃连忙跪倒在地,道:“主子息怒,奴婢知罪。”   马秀兰扬起手就给了春桃一巴掌,道:“本宫养着你们,你们却不能为本宫做事,本宫留着你们还有何用?”   春桃自小便侍候在马秀兰身边,太了解她的脾性,但凡她教训人时,越是认错认得快,受的罪越少,否则说不准小命就没了,“是,主子教训的是,奴婢该死,还请主子责罚。”   发泄了一通,马秀兰心里的不快减少了几分,她重新整理情绪,道:“起来侍候本宫就寝。”   “是,主子。”春桃悄悄松了口气,起身侍候马秀兰就寝。   马秀兰躺在床上越想越气,她已经履行承诺,给赵韩青传递消息,而赵韩青却食言而肥,并未召她侍寝,召了习梦儿那个贱人,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乾坤宫寝殿内,赵韩青依旧躲在隔间,对外面的动静充耳不闻,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着,司华遥今晚还会回来吗?他现在在做什么?守在邵华床边,还是和后院里的人……   不会的,他已经许久没有召人侍寝,今日定也不会例外。   赵韩青烦躁地坐起身,猛然发现寝殿内已没了动静,他心里一紧,连忙走了出去,好在习梦儿还未从幻境中走出来。待完事后,他叫来内侍把习梦儿送走,自己则胡乱地穿上衣服,朝着司华遥的寝殿走去。   门口的内侍见他过来,连忙上前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赵韩青直截了当地问道:“王爷可回来了?”   “回皇上,王爷还未回宫。”   “朕有要事与王爷商议,你让开,朕进去等。”   见赵韩青不顾分说地往里闯,内侍连忙拦在他身前,道:“皇上恕罪,没有王爷应允,奴才不能放任何人进去。”   赵韩青见状不由怒火中烧,道:“朕是皇帝,你是想抗旨吗?”   “皇上息怒,奴才也是奉命行事,还请皇上莫要为难奴才。”   内侍是司华遥的人,向来只听命于司华遥,并不怕赵韩青。   “放肆!”   赵韩青气红了眼,抬脚就踹了过去,内侍虽不听命于他,却也不敢反抗,便生生受了一脚,好在他身上有些功夫,赵韩青这一脚虽然不轻,却并未让他动弹分毫。   赵韩青见状更是恼怒,扬声叫道:“来人,把他给朕砍了!”   “皇上怎的这般大的火气,这是要砍谁?”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赵韩青的身子一僵,随即转身看了过去,胸中升腾的怒火渐渐消散,转变成浓浓的委屈,“王爷还知道回来?”   司华遥听得眉头微蹙,他这话说的怎么就这么像老婆查岗。想到这儿,司华遥不由一怔,即刻摒弃掉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道:“本王做事岂容他人置喙。来人,送皇上回去歇着。”   赵韩青压下心里的委屈,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道:“王爷,朕有事要说。”   “有事明日再说,赶紧回吧。”   司华遥不再理会赵韩青,朝着寝殿走去。   赵韩青猛地上前,想要抱住司华遥,却抱了个空。原来司华遥早有准备,他这一身功夫,若不是没有防备,就算十个赵韩青也近不了他的身。   赵韩青再想上前,却被春海拦了下来,“皇上请回。”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赵韩青大声说道:“若王爷不想朕进去说,那朕便在这里说,朕今日召了习贵人侍寝……”   “皇上这是在挑战本王的耐性?”司华遥打断赵韩青的话,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赵韩青的身子下意识地打了个颤,却固执地梗着脖子,道:“朕确有要事与王爷商议,还请王爷恕罪。”   司华遥与赵韩青对视,场面一时间有些剑拔弩张,周围的人都垂下了头,唯恐殃及池鱼。   过了好半晌,司华遥收回目光,命令道:“送皇上回宫,若再多说半个字,直接打晕带走。”   司华遥不想与赵韩青有所纠缠,之所以回宫,也是想着他与赵韩青的交易,不想节外生枝,但这不代表他就可以一味纵容。   “是,王爷。”春海得了令,抬头看向赵韩青,道:“皇上请。”   赵韩青看着司华遥走出去的背影,眼眶渐渐红了,大声喊道:“王爷既如此厌恶朕,何不杀了朕?”   司华遥充耳不闻,径直走进大殿,连头都没回。   春海见状一个手刀下去,赵韩青便两眼一闭,昏了过去。他接住赵韩青的身子,弯腰扛起,径直走向寝殿。   德辉低垂着头站在一旁,就当自己是这院子里的一棵树,丝毫没有出声的打算,见春海离开,这才跟在身后走了出去。   司华遥走进寝殿,抬头看向洪阳,道:“今日兰嫔那边可有动静?”   “回王爷,您前脚刚出宫,后脚兰嫔就给皇上传了信儿。”   “那这么说邵华回来的消息,已然不是秘密?”   “回王爷,确实如此。”   司华遥冷哼一声,道:“看来这个马家的势力还真不容小觑。” 第60章   “王爷, 按说皇上应该召兰嫔侍寝,如今却召了习贵人,是否会节外生枝?”   洪阳和春海是司华遥的心腹, 他们清楚他与赵韩青的交易。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皇上这是在试探兰嫔的底线, 也是想与她讨价还价, 争取最大的利益。”   当然也不排除赵韩青在提醒自己, 他们的交易还在继续,若是他违约,那就一拍两散, 司华遥心里清楚,却并未说出来。   “原来如此。”洪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被赵韩青这么一闹,司华遥有些心烦意乱, 索性晚会儿再睡,道:“这几日四方馆可有动静?”   洪阳答道:“七殿下每日都会去四方馆, 亲手打三公主耳光, 三公主的脸伤得与七殿下之前相差无几。”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这是她自找的。”司华遥并不觉得楚熙做的过了, 若换成他, 也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道:“那楚肖王呢?”   “张太医每日都会亲自去给楚肖王换药, 可每次去总会发觉结痂的伤口又被挣开,现在伤口感染,流脓不止, 还伴随恶臭,怕是想好, 也好不了了。”   司华遥听得一乐,笑着说道:“本王方才说什么来着,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是他自找的。就算本王不砍他的腿,他的腿也保不住,说不准还得搭上一条命。”   以现代的医疗条件,或许还能给他多扑腾几天,可他们身处古代,伤口感染一个弄不好可是会要人命的,这个楚仪再这么折腾下去,早晚折腾死。   “王爷说的是。”洪阳来到桌前,给司华遥倒了杯茶。   司华遥喝了一口,接着问道:“齐国那边呢?可有动静?”   “高阳王每日游山玩水,流连烟花柳巷,薛将军整日把自己关在房中,倒是并无不妥之处。”   司华遥叮嘱道:“越是如此,越要盯紧一些,不能掉以轻心。”   “王爷放心,奴才明白。”   “西南和山东若有消息传来,要第一时间禀告,不能耽搁。”   “是,奴才记下了。”   许是听了楚仪的惨状,司华遥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道:“让人备水,本王洗漱一番,也该睡了。”   “是,王爷稍候。”   司华遥简单地洗漱一番,很快便睡了过去,他做了个梦,梦到了他的女朋友,不对,应该说前女友李琳。   一个陌生的房间内,李琳正和一个男人纠缠,那人他认识,正是那天和李琳车震的知名导演许冲。   “导演,你说过会让我出演女主角,现在怎么变成女三了?”   许冲挣开她的拉扯,说:“女主角的设定是千年难遇的大美女,不仅要有演技,还要长得漂亮,投资方说你的形象不符,我也没办法。”   但凡是个女人,听了这话都受不了,何况是向来骄傲的李琳,气愤地说:“你什么意思?我的形象气质,哪点比不上那个潇潇,你是不是收了她的好处,拿投资方搪塞我?”   “你爱信不信。”睡也睡了,许冲现在也懒得应付,说:“女主角是没戏了,只有女三能给你,演不演随你。”   李琳被气红了眼,“许冲,你个王八蛋,你居然提上裤子不认人,你信不信我曝光你!”   “曝光我?”许冲嘲讽地笑了笑,说:“就你这把年纪,说不准被多少人睡过,不会真觉得自己值多少钱吧。以我在娱乐圈的地位,想要封杀你,那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如果你还想再娱乐圈混下去,最好给我乖乖听话,否则……”   “王八蛋,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我留了一手。”李琳拿出手机,说:“你对我做的那些事,都存在这部手机里,如果你不想被曝光,最好把女主角的位置给我,否则我就把这个发给你老婆,咱们鱼死网破!”   刚才还有恃无恐的许冲顿时变了脸色,他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靠的就是他老婆张睿的支持,张睿娘家是当地的豪门,即便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在张睿面前也只能伏低做小,如果这事被张睿知道,那后果将会很严重,很有可能他这些年的努力,都会化为泡影。   “你录了视频?”许冲怀疑地看着她。   “你不信?”李琳将手机打开,把视频播给他看。   许冲越看,脸色越难看,气急败坏地将手机夺了过来,删除了上面的视频。   “视频我有备份,就算你删了也没用。”李琳见他这样心里畅快,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三天后你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就把视频发给你老婆。”   见李琳要走,许冲连忙拉住她,说:“我们有话好好说,女主角的事确实是投资方指定的,虽然我是导演,却也没有绝对的话语权,你也在这个圈子里待的时间不短了,应该清楚这一点。”   李琳甩开许冲的拉扯,说:“我不管这些,这次的女主角必须是我,否则咱们就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两人角色调转,许冲不得不低声下气,“这个我真的左右不了。我可以给你钱,一百万怎么样?就算是女主角,这部剧的片酬也就只有五百万,你什么都不用演,就有一百万进账。”   “我要的是女主角,不是钱!”李琳强硬地拒绝。   许冲一咬牙,说:“五百万!我一次性给你五百万,这样总行了吧。”   “这部剧是我最看好的一部剧,只要上映百分百能火,到时候电影、代言都会送到我面前,那五百万的片酬根本不算什么。我要的是今后的发展,不是这点钱。”李琳做事向来有自己的规划,不会局限于眼前的小名小利,否则也不会和许冲干这种事。   许冲见谈不拢,眼神变得凶狠,威胁道:“李琳,你别得寸进尺!如果惹急了我,我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李琳无视他的威胁,说:“你只有三天。”   李琳说完转身就走,却没看到许冲越来越凶狠的眼神,他拿起桌上的烟灰缸,快步走到李琳身后,一下砸在了她头上。   李琳脑袋一蒙,转头看了许冲一眼,便倒在了地上。   鲜血刺激了许冲,他坐到李琳的身上,拿着烟灰缸一下又一下地砸着,鲜血四溅,脑浆迸裂,直到她彻底没了气息。   ……   “王爷,时辰到了,您该起了。”   春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惊醒了司华遥,他猛地睁开双眼,微微喘息着,梦里的场景是那么真实,他不仅听得真切,也看得真切,甚至闻到了鲜血的味道。还有李琳临死前看向他的眼神,她是在向他求救吗?怎么可能,难道他方才又回了现实世界?   他坐起身,伸手搓了搓脸,试图让自己快点清醒过来。   没听到回应,春海再次出声,“王爷,您醒了吗?”   “进来吧。”   春海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内侍,分别捧着洗漱用品,以及司华遥所要穿的衣物。   春海来到近前,见司华遥脸色苍白,额角还有汗珠闪烁,不禁关切地问道:“王爷可是身体不适?”   司华遥摇了摇头,道:“无妨,只是做了个噩梦。”   春海不放心地说道:“若王爷身体不适,千万不要硬撑。”   司华遥闻言笑了笑,安抚道:“放心吧,本王比你们更在意自己的身子。”   虽然他怨恨李琳的背叛,却也不想她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只希望那只是一场梦。   司华遥收拾妥当,又简单地吃了早饭,便步行到宫门口,准备坐上辇车。   就在这时,赵韩青也来到了宫门口,见司华遥看过来,便打了声招呼,径直上了一旁的辇车。   司华遥见状微微一怔,以往赵韩青都会死缠烂打地要求与他同行,今日竟提也未提,甚至未多看他一眼,实在有些不同寻常。想想昨日发生的事,他忍不住暗自嘀咕:“难道他死心了?若真是这样,我是不是该放个鞭炮庆祝一下?只是心里的那一点点不舒服是怎么回事?”   见司华遥久久不上车,春海忍不住出声提醒道:“王爷。”   司华遥回神,摒弃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抬脚上了辇车。   来到隔间内,春海接到了一名内侍的传信,仔细看后,不敢耽搁,忙将几封奏折递给了司华遥。   司华遥接过奏折看了看,不禁皱紧了眉头,随手递给赵韩青,道:“皇上瞧瞧吧。”   赵韩青接过奏折一看,也随之皱起了眉头,道:“王爷以为他们谁说的是实话?”   “本王要亲自审过才知道。”司华遥沉吟片刻,道:“这样吧,今日早朝由皇上主持,本王去一趟东厂。”   赵韩青应声,“好,劳烦王爷了。”   司华遥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奉天殿。   一炷香后,司华遥坐在了东厂衙门内,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道:“把人都带上来吧。”   “是,王爷。”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房门口进来四个人,个个形容憔悴,邋里邋遢,哪里还是高高在上的内阁大臣,这分明和街上的乞丐并无二致。   四人来到近前,相继跪倒在地,齐声说道:“臣等参见王爷。”   司华遥打量着四人,出声说道:“你们的供词本王看了,你们各执一词,让本王很难判断真假,不得不过来瞧瞧,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本王眼皮子底下耍花样。”   四人对视一眼,齐声说道:“臣等惶恐。”   “惶恐?”司华遥冷笑了一声,拿起桌上的一打奏折,扔到了地上,道:“你们自己瞧瞧吧。”   四人相互看了一眼,纷纷拿起地上的奏折,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这些奏折上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都是你们干过的不法之事,你们还口口声声说着‘惶恐’,本王看你们是胆大包天!”   “王爷息怒!”内阁首辅胡詹率先出声,道:“王爷,老臣在朝为官多年,树敌不少,定是有人落井下石,污蔑老臣,还请王爷明鉴。”   次辅关善紧接着说道:“王爷,臣冤枉,这奏折所写之事,臣一件也未做过,还请王爷明查!”   “臣也冤枉,这上面所书纯属无稽之谈,定是那心怀叵测之人构陷,还请王爷明查,还臣一个公道!”这次开口的是张礼。   四位内阁大臣,有三人已喊冤,唯有于鹤拿着奏折仔细琢磨,好似没看懂一般。   司华遥感兴趣地瞥了他一眼,道:“你们放心,这上面的一桩桩一件件,本王会派人好好查清楚。若属实,根本无需查证山东一事,便可以送你们去断头台。”   胡詹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道:“王爷,臣等为官多年,在其位谋其职,对朝廷忠心耿耿,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实在不知为何会落得今日下场。”   “山东一事直指内阁,若非有人与他们勾结,为他们善后,山东来的奏折为何会石沉大海?在其位谋其职,你们谋得好啊!几万青州百姓,颗粒无收,无粮充饥,还不能踏出青州一步,这让他们怎么活?真是黑了心肝的东西,本王恨不能将你们全杀了!”气愤之下,司华遥扫落了桌上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众人见状顿时心惊胆战,但要想活命,绝不能闭口不言,胡詹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王爷,青州一事,臣等半点消息也未收到,更不曾见过来自山东的奏折,定是幕后之人在半路拦截,奏折并未送到京都。”   “王章的奏折是经谁的手呈上来的?”   关善开口说道:“当日值守的是臣和于鹤,但臣并未看到王章的奏折,也不知为何会多出一份奏折。”   司华遥看向于鹤,道:“于大人是否也未曾见过这份奏折?”   于鹤将奏折合上,答道:“回王爷,王章的奏折是臣塞进去的。”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说道:“王章的奏折是你塞进去的?为何之前不说?”   于鹤不慌不忙地说道:“臣虽然有所怀疑,却无法确定,王爷让人审讯我们四人,刚好给了臣仔细观察的机会,现在微臣已确定那人是谁,便无需再隐藏。”   司华遥闻言来了兴致,道:“说来听听,那人是他们中的谁?”   于鹤转头看向身边的三人,一个一个地看过去,看得三人心中发毛,唯恐他会攀扯自己,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于鹤的目光落在了胡詹身上,道:“是首辅胡詹。”   胡詹脸色一变,随即说道:“于鹤,本官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污蔑,到底有何居心?”   关善见状出声说道:“于鹤,世人皆知胡大人两袖清风,虽任首辅一职,却过着清贫的日子,你无凭无据,可不能乱说。”   “王爷有所不知,臣与王章是至交,无论他去何处巡查,都会与臣写信,说一说在各处的见闻。可这次他去山东巡查,一去便是一月,未有只言片语传来,臣十分疑惑,又有些担忧,便派人前往山东,那封奏折便是臣的人历尽千辛万苦才送回来的。”   见于鹤停了下来,司华遥出声问道:“既然你的人去了山东,为何带回的奏折是参奏青州知府邝浅的奏折,而未言明青州的真实境况?”   “因为朝中有他们的人,且位高权重,臣为防万一,便只呈上了那封奏折。在臣看来,若王爷顺利拿到奏折,定会对青州一事起疑,到时查问起来,臣再将实情和盘托出。”   “‘只呈上’?这般说来,还有另一封奏折?”司华遥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   于鹤微微一怔,随即说道:“王爷英明,确实如此,那奏折就在臣的家中,也是王章上呈的奏折。”   司华遥仔细查看着其他三人,尤其是跪在地上的胡詹,虽然他们低垂着头,他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却能从他们的肢体动作中找到想要的信息。   “奏章具体在何处?”   “在臣的书房内靠东墙的书架上,从上往下数第三排,从左往右数第三本书中夹着。”   司华遥抬头看了春海一眼,春海会意,随后吩咐心腹去取。   “奏折顺利被本王看到,你却并未出声言明,是否因为蒋冲交给本王的那封邝浅亲手所书的奏折?”   于鹤点点头,道:“是,王爷既知青州之事,定会派人追查,臣隐在暗处,更能发现真相。”   司华遥赞赏地看着他,问道:“你为何说胡詹是那幕后之人?可有凭据?”   “审讯期间,胡大人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鼓动我们串供,对外说从未收到山东的奏折。”   胡詹听到这儿,连忙辩解道:“王爷,老臣说的是实话,确实从未收到过山东的奏折,并无鼓动他们串供的意思。老臣不知到底何处得罪了于大人,让其对老臣存有如此大的敌意,仅凭此便断定老臣是奸人,老臣实在冤枉,还请王爷明鉴!”   司华遥看向于鹤,“你可有真凭实据,若仅凭此,确实牵强。”   “胡大人与东厂的掌刑千户余东海是同党,臣曾多次看到余东海向胡大人秘密传递消息。”于鹤又说出一个劲爆的消息。   “掌刑千户余东海?”司华遥在脑海中搜索这个人的信息,发现确实有这么个人,余东海在春海被杀后,接掌了东厂提督的职位,成了赵韩青手中最锋利的刀。   春海闻言出声说道:“余东海确是东厂的掌刑千户,他们四人的审讯,便是由他和另一个掌刑千户郭长林一起担任。”   “此人可有不妥之处?”   春海想了想,道:“回王爷,奴才并无察觉他有不妥,否则也不会将如此重要之事,交由他来处理。”   “既然有人提出质疑,那便好好查查。”   “是,王爷,奴才会亲自着手调查。”   胡詹见状再次为自己辩解道:“王爷,老臣从未做过有负朝廷之事,也从未和东厂中人有所交集,这都是于大人的臆想,并无真凭实据,还请王爷为老臣做主!”   “王爷,臣虽无实据,但能肯定胡大人就是王爷要找之人,也只有他才能在王爷的眼皮子底下,行瞒天过海之事,而不被发觉。”   “王爷,老臣以为于侍郎如此迫不及待地诬陷老臣,就是想栽赃陷害,他才是那个幕后之人。”胡詹反咬于鹤一口。   于鹤丝毫不慌,道:“若我是幕后之人,又怎会将王章的奏折呈给王爷?”   胡詹神情一滞,道:“你这是祸水东引,金蝉脱壳之计。”   “在我呈上奏折那日,胡大人本不该值守,却急匆匆赶来,仔仔细细地过了一遍奏折,还拉着关大人一再确认,是否有遗漏。当时我便心生疑窦,事后才知,胡大人是在找青州知府上呈的奏折,只可惜蒋大人与我一样,猜到了内阁中有不轨之人,并未按照正常流程递上折子。”   “信口开河!那日确实不该我值守,只是看上呈的折子太多,怕你们忙不过来,耽搁上呈王爷批阅的时间,这才帮你们一起整理,不曾想尽忠职守,竟成了心怀不轨,真是人心不古啊!”   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对峙,司华遥心中已然有数,看来这个将来的三朝元老,才是隐藏在幕后的大boss。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东厂的探子走了进来,行礼道:“启禀王爷,东西已找到。”   司华遥眼睛一亮,道:“呈上来。”   探子来到近前,将奏折呈了上去。   司华遥接过奏折仔细看了看,上面写了青州知府邝浅私开官仓的前因后果,以及他多次派人呈送奏折,却石沉大海的疑惑,只可惜王章也不清楚其中缘由。   将奏折合上,司华遥吐出一口浊气,道:“谁忠谁奸,本王心中已然有数,本王生平最恨欺瞒,没想到这最大的蛀虫,竟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   司华遥起身,在四人面前来回走动,看得他们心惊肉跳,包括于鹤在内,倒不是他心虚,这是长期被压迫的正常反应。   司华遥走到胡詹面前停下了脚步,胡詹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紧张到恨不能一张口,心就会从嘴巴里飞出来。   “胡詹胡大人,内阁首辅大臣,兼任兵部尚书一职,还曾被先皇封为太子太保。”司华遥蹲下身,道:“如此位高权重,胡大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胡詹的身子一僵,随即说道:“王爷,臣冤枉,王爷切莫听信他的片面之言!”   “都说胡大人清正廉洁,大公无私,深受百姓爱戴。本王也因此加以重用,不曾想竟给赵国养了只蛀虫。”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突然觉得胡大人和一个人很像,这个人也顶着清官的名头,蒙蔽了世人的双眼,让我们只看到了表象。胡大人可知这人是谁?”   “王爷,老臣冤枉,老臣对朝廷忠心耿耿,从未……”   司华遥一巴掌甩在胡詹脸上,打断了他的话,“本王问什么,你便答什么,多余的话不要讲。”   胡詹被打的脑袋一阵发蒙,他不记得自己已有多久没被人掌掴,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可他什么都不能做,他太清楚面前这个男人有多心狠手辣。   “王爷恕罪,老臣愚钝,实在想不出。”   “周东阳。”   司华遥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胡詹的身子明显一僵,被司华遥看在眼里,“他在山东做官做了二十余年,山东百姓人人称颂,无人质疑,甚至就连他也忘了自己骨子里是个坏人。”   “王爷,老臣不明白您这是何意?”   “周东阳回京月余,对本王颇有微词,却也只是在家中发发牢骚,不敢对本王对峙。可那日周东阳一反常态,在朝堂上与本王正面交锋,即便被脱掉官袍,摘掉乌纱,依旧不认罪,这分明是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目的就是转移本王的视线,给你们有足够多的时间去善后。”   胡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却依旧嘴硬道:“王爷,周东阳与老臣并不熟悉,认识也是在他调到京都任职后,我们除了同袍关系,什么都不是。”   “周东阳演技一流,就连本王也被他骗了,只是胡大人的演技有些差强人意,以后有机会,还需好好打磨打磨。”   不再给胡詹说话的机会,司华遥直接命令道:“春海,你亲自来审胡大人,本王要知道他的同伙是谁,山东又藏着什么秘密。”   “是,王爷。” 第61章   审完内阁的四人, 司华遥心里便有了数,也就没必要多留,因为接下来是刑讯时间, 他一个现代人实在无法适应,而不用刑, 他们又不会招, 所以眼不见为净是最好的选择。   春海并未随司华遥离开, 而是留了下来,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四人,道:“来人, 带胡大人去刑房。”   东厂的刑房是与诏狱的刑房齐名的存在,进去的人能活着出来的在少数,绝对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胡詹一听, 身子止不住打颤,大声喊道:“冤枉, 老臣冤枉!王爷, 皇上,老臣冤枉呐!”   春海冷笑一声, 道:“老大人还是省点力气吧, 咱家怕你待会儿叫不出来, 会更难受。”   胡詹浑浊的眼神中渐渐被恐惧占据, 道:“我是当朝首辅, 朝廷命官,你们无凭无据,不能对我私自用刑!”   “无凭无据, 确实不好和王爷交代,所以还请老大人帮帮忙, 这样你不必受罪,咱家也好交差。”春海始终是一副笑脸。   “我是被冤枉的!”胡詹猛地转头看向于鹤,愤怒地说道:“于鹤,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陷害我?”   相较于胡詹的激动,于鹤的表情很平静,道:“大人是当朝首辅,万万人之上,深受百姓爱戴,却为一己私利,不顾百姓死活,实在让人不齿!”   “山东之事与我无关,你空口白牙,无凭无据,便认定是我,这分明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于鹤直视胡詹,郑重道:“若最后证明是下官冤枉了大人,下官愿将项上人头奉上。”   胡詹看着他的眼睛,不禁微微一怔,随即说道:“我要你的项上人头有何用?”   “下官只是想说立身为人要对得起良心,在朝为官要对得起百姓,为了赵国百姓,下官不怕死,大人怕吗?”   胡詹的眼神中有一瞬间的犹疑,不过很快便被掩藏起来,道:“我一辈子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上对得起天,下无愧于地,自然是不怕。”   “既不怕,那大人就请吧。”春海不想再听两人废话,直接打断他们的交谈,招呼东厂的差役,将人一左一右架了起来。   胡詹的脸色顿时白了,却没再大声叫喊,他刚说了不怕死,若再叫喊挣扎,那就相当于自打自脸,实在难堪。   春海转头看向于鹤,脸上的笑容真挚了几分,道:“于大人有这份胸襟,咱家佩服。不过还得委屈大人,在东厂再呆上几日,待这事尘埃落定,咱家定然恭送大人回府。”   于鹤笑了笑,道:“公公客气。”   春海没再多说,示意手下将三人带走,随即转身走了出去。刚来到刑房门口,他便停住了脚步,随即招来一名差役,吩咐道:“你去找余东海过来,就说咱家找他有事。”   “是,督公,奴才这就去。”   春海径直来到刑房内,见胡詹已被绑在了刑柱上,便来到桌前坐下,一旁的差役忙奉上香茶,春海一边喝茶,一边盯着胡詹,就好似猎人在盯着猎物,琢磨着待会儿该从何下手。   胡詹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害怕的不停吞咽着口水,眼睛不由自主地看着周围的刑具。各种各样的刑具挂满了整面墙,一旁的架子上也堆了不少,它们要么闪着寒光,要么堆满黑褐色的血渍,就好似一个个长着青面獠牙的怪物,正等着他这个猎物送到嘴边,随后吞吃入腹。   时间过去越久,胡詹心里越是害怕,虽然司南遥对官员要求十分严苛,杀了不少的人,但胡詹自始至终稳居高位,因为他不仅识时务,还有不错的口碑,和周东阳一样成功蒙蔽了司南遥,这些年他也算是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别说受刑,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与他来说都是煎熬。   春海一直在看着他,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忍不住冷笑,这还没用刑呢,这老东西就快被自己吓掉半条命了,说不准再多待会儿,根本不用用刑,他就招了。   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安静的刑房外响起脚步声,春海抬头看了过去,只见身穿常服的余东海走了进来。   余东海在看到刑柱上绑着的胡詹时,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随后转开视线,来到春海近前,躬身行礼道:“奴才参见督公。”   “起吧。”春海挥挥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余东海,道:“今儿王爷来了东厂,你可听说了?”   余东海微微一怔,随即说道:“回督公,昨日奴才值夜,今日不当值,不知王爷过来。”   春海点点头,道:“你们问出的口供,王爷看了,与锦衣卫的调查有不少出入,故过来瞧瞧。”   “敢问督公,王爷的意思是……”余东海说着看了一眼胡詹。   “王爷怀疑胡大人,命咱家问出口供。”春海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余东海,道:“听闻你最近研究出一种新刑具,便想着让胡大人尝尝鲜,咱家也见识一下。”   余东海谄媚地笑着,道:“王爷不愧是王爷,这般快便锁定了目标,奴才佩服!”   “王爷向来睿智。”春海不想和他废话,道:“快上刑吧,王爷还等着呢。”   余东海恭敬地点点头,瞥了一眼胡詹,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打开后是一排排长短不一的银针。   春海探头瞧了瞧,道:“这就是你新研究出的刑具?”   “督公英明。”   “这不就是大夫常用的银针嘛,有何特别之处?”   余东海解释道:“前些日子,奴才跟太医院的秦太医学了一套针法,可以让人的痛感增强十倍。扎针之后,若再用刑,没人扛得住,可谓是事半功倍。”   春海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就给胡大人先扎上。”   “是,督公。”   余东海拿着银针来到胡詹身旁,道:“胡大人,下官得罪了。”   “你……你想干什么?”   他们两人的对话,胡詹听得清楚,若真如余东海所说,那他所承受的痛苦将呈倍数增长,他怎么可能熬的过去。   “我是冤枉的,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皇上!”   余东海抽出一根银针,随后用手捏住了胡詹的下巴,让他说不出话,拿着银针朝着胡詹的太阳穴刺去。   就在这时,春海突然出声阻止,道:“等等。”   余东海动作一顿,随即转身看向春海,道:“督公有何吩咐?”   “银针探穴,需要长时间练习,并非一日之功。避免出现意外,还是做好准备再行刑为好。”春海转头看向郭长林,道:“你去太医院,把秦太医给咱家找来。”   “是,督公。”郭长林应声,转身离去。   “督公放心,奴才练习日久,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王爷命令,无论如何都要问出口供,否则整个东厂都逃脱不了干系,你应该清楚王爷的手段,若口供没问出来,这人就先死了,咱家可承担不起。”春海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余东海心中一紧,连忙应声道:“督公说的是,是奴才考虑不周,还请督公恕罪。”   胡詹见状稍稍松了口气,可一想到待会儿还要受刑,心又提了起来,脑海中有无数思绪飞过,脸上的表情也是变了又变。   余东海低垂着头,摆弄着银针,看不清他此时是什么表情。   春海佯装若无其事地观察着两人,刑房再次陷入安静之中。他清楚在这种安静表象之下,潜藏着波涛汹涌,至于能抓到几条大鱼,还要看他的手段。   又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郭长林和秦牧一前一后走进了刑房。   “督公,秦太医来了。”   秦牧见状连忙行礼道:“下官秦牧参见公公。”   “秦太医客气。”春海笑了笑,道:“方才听余千户说,他从秦太医这儿学了针灸之术,可为真?”   秦牧抬头看了一眼余东海,答道:“回公公,余千户确实跟下官学了一套针法。”   春海接着问道:“此针法叫什么名字,有何功效?”   秦牧如实答道:“此针法没有名字,是下官自己琢磨出来的,针灸后,可以增强人的痛感,让人痛不欲生。”   春海点点头,没再多问,吩咐道:“余千户,既然秦太医已经到了,那便开始吧。”   余东海应声,再度拿着银针走了过去。   胡詹惊恐地看着他,浑浊的双眼忍不住睁大,大声说道:“我……我是朝廷命官,你们……你们不能滥用私刑,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皇上!”   余东海出声劝道:“胡大人若真做了什么事,就赶紧招了吧,省得受皮肉之苦,何必呢?”   胡詹虽被吓得面无人色,却依旧色厉内荏地说道:“我什么都没做,我是被冤枉的,是于鹤那个奸贼栽赃陷害,王爷被其蒙蔽,你们这些做下属的,不知劝谏,竟助纣为虐,实在可恨!”   “王爷何等睿智,怎会被人蒙蔽,定是胡大人确实做了错事!胡大人还是好好想想,这些年都做了那些不法之事,王爷或许能看在胡大人在朝为官多年的份上,饶胡大人一条性命。”   胡詹听着他的话,微微愣了愣神,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在朝为官多年,确实做了些错事……”   “慢着。”春海打断胡詹的话,道:“余千户若是忘了如何扎针,那便由秦太医来。”   余东海和胡詹皆是一怔,没想到春海竟是这种反应。   余东海率先回过神来,解释道:“督公息怒,奴才也是想劝劝胡大人,让其招供,咱们也省些力气不是。”   春海仅仅是看了余东海一眼,便不再理会他,转头看向秦牧,道:“秦太医,就劳烦你给胡大人扎两针。”   “能为督公办事,是下官的荣幸,自当竭尽全力。”秦牧似是也察觉了不对,爽快了答应了下来。   余东海见状连忙说道:“督公,这事还是由奴才来吧,不劳烦秦太医了。”   “不必。”春海果断拒绝,“你在一旁看着就成。”   余东海还想再说,却在看到春海的眼神后闭了嘴。   秦牧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银针,来到胡詹身前。   胡詹见状忙说道:“我是犯了错,我说,别动手,我说!”   秦牧转头看向春海,见他没出声阻止,扫了一眼旁边的差役,道:“你们两个给我按住他的脑袋。”   那两名差役看了看春海,随即来到一旁,按照秦牧的吩咐,一左一右按住了春海的脑袋。   “松手,你们松开,我招,我招,呜呜呜……”   秦牧掏出拍子,塞进了胡詹的嘴里,随后搬了个凳子站了上去,用手指摸了摸他的发顶,找到百会穴后,将银针一点一点地插了进去……   一开始胡詹还没有反应,后来随着银针越插越多,他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化,到最后他的脸彻底变得扭曲。   秦牧将最后一根银针插进他的体内,往后退了一步,道:“行了,你们可以松手了。”   两名差役相互看了看,随即松开了对胡詹的钳制。   春海见胡詹面露痛苦之色,却一动不动,不由好奇地问道:“他不能动了?”   “回督公,我用银针制住了他的穴道,与武林中人的点穴有异曲同工之妙。”   “原来如此。”春海看向郭长林,道:“先给胡大人松松筋骨,试试这针法的效果如何。”   “是,督公。”   郭长林来到刑具墙边,拿下一条鞭子,随手甩了两下,发出‘啪啪’两声脆响,随后来到胡詹面前,扬手便是一鞭子。   “啊!”惨叫声响起,胡詹疼得两颊暴起青筋,原本就扭曲的脸此刻更加难看,他的嘴里塞着帕子,倒也不怕他咬舌自尽。   ‘啪啪啪’,又是几鞭子,胡詹两眼一番,疼得晕了过去。   春海冷眼看着,道:“把他弄醒,继续。”   “是,督公。”   差役端来一盆冰水,里面掺了盐,舀上一瓢便泼了过去,冰水的刺激下,让昏迷的胡詹又清醒了过来,盐水遇到伤口,更是疼痛难忍,尽管被堵住了嘴巴,也无法堵住他的哀嚎。   春海一直在观察余东海,每一个小动作,每一个微小表情,都被他看在眼里,现在可以肯定余东海与胡詹之间一定有联系。   约莫半个时辰后,春海终于让郭长林停了手,吩咐人把胡詹嘴里的布取出来,道:“胡大人可有什么话说?”   胡詹喘着粗气,道:“我……说,我说!快放……放了我!”   春海提醒道:“咱家要听得是山东的事,不是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胡大人可要想清楚。”   胡詹再也受不住这生不如死的酷刑,哭天抢地地说道:“我说,我都说,快……放我下来!”   “为表示诚意,胡大人先回答咱家一个问题,咱家再考虑是否放胡大人下来。”   胡詹强忍着疼痛,道:“你快问!”   “余东海可是你的同伙?”   春海的一句话出口,在场众人皆是一惊,随即看向余东海。   胡詹转动眼珠,看向余东海,见他变了脸色,突然觉得身上痛感减轻了几分。   “督公……”   余东海想要解释,却被春海打断,“咱家让你说话了吗?”   春海冰冷的眼神让余东海心里发寒,到嘴边的话转了一圈,又吞了回去。   “胡大人。”春海转头看向胡詹,“说,还是不说?”   胡詹浑浊的眼睛盯着余东海,道:“你们猜的没错,余千户确实是我们的人。”   余东海的心骤然一缩,随即跪倒在地,道:“督公,奴才冤枉,胡大人这是受不住刑胡乱攀扯,还请督公明查!”   “你说是向秦太医学的针法,那为何你第一次扎针时,要扎的是太阳穴,而秦太医扎的是百会穴?”   余东海神情一滞,忙辩解道:“奴才方才一时紧张,忘了扎针的顺序,还请督公恕罪。”   “秦太医扎了这么多针,可没有一针在太阳穴。”   余东海顿时变了脸色,“奴才是记错了……”   春海淡淡地转开视线,道:“劳烦秦太医给胡大人拔下银针。”   秦牧应声,来到胡詹身前,将银针拔了下来。   胡詹的身子顿时软了下来,身上虽然依旧很疼,却比之前减少太多。   春海看向余东海,道:“来人,拿下。”   余东海猛地抬头,道:“督公,您不信奴才?”   “你是咱家亲手提拔,咱家还曾在王爷面前袒护你,没想到啊,咱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督公,您对奴才恩重如山,奴才永生难忘,怎么可能背叛督公。胡大人受不住刑,想要拖延时间,故而胡乱攀扯。督公,您可不能被他蒙蔽!”   “哈哈,哈哈哈……”胡詹突然大笑了起来,方才春海的问话,他听得清楚,余东海对他起了杀心。   众人纷纷看向胡詹,余东海见状趁机撞开身边的差役,朝着门口的方向逃去。   春海不急不忙地看过去,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一抖手便扔了出去,正中余东海的小腿。   余东海‘哎呦’一声,倒在地上,随即强撑着爬起身,瘸着腿继续跑,他清楚被抓到的下场,所以就算死,也不能停。   郭长林也回过了神,抽出兵刃就冲了上去。余东海受了伤,根本不是郭长林的对手,一番缠斗后,便被其制服。   春海看着被拖进来的余东海,道:“咱家最恨吃里扒外的东西。把他绑上,先把刑具过一遍再说话。”   “是,督公。”   郭长林命令差役将余东海的嘴堵住,绑在了刑柱上,二话不说直接用刑,各种刑具轮番上阵,折磨的余东海死去活来,好好一个人已不成人样,春海愣是一句话都没问。   胡詹虽然只是在一旁看着,却看得肝胆俱裂,身子抖如筛糠,若不是被绑在刑柱上,估计站都站不住。   待一轮刑过完,已经是傍晚时分,余东海只剩下一口气吊着,春海这才让人停了手,也不问余东海,直接看向胡詹,道:“胡大人可有话说?”   胡詹不敢怠慢,唯恐晚一会儿,那些刑具就会落在自己身上,急忙说道:“我说,我全都说!”   ……   司华遥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洪阳从门外走了进来,将新泡的茶放在他手边,道:“王爷,时辰不早了,该用晚膳了。”   司华遥写下最后一个字,拿起奏折仔细看了看,随后放在了一旁,转头看向窗外,道:“天都黑了啊。”   “是啊,您这一坐就是两个多时辰,也该歇歇了。”   司华遥捏了捏胀痛的眉心,道:“春海还在东厂?”   洪阳点点头,道:“还未回来,不过奴才估摸着也快了。”   司华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口问道:“今日乾坤宫那边有何动静?”   洪阳被问得一怔,随即答道:“回王爷,方才那边传话,说是兰嫔去了乾坤宫求见皇上,这会儿应该还未走。”   “兰嫔?”司华遥笑了笑,道:“她确实该去。对了,你让人回趟王府,让章辙即刻进宫,本王有话要问。”   “是,王爷。”洪阳转身退出御书房。   司华遥端着茶杯站了起来,来到床前看向乾坤宫的方向,今日的赵韩青有些反常,从早朝两人分开后,就一直没露面,让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想到这儿,司华遥不禁愣了愣,随即蹙起了眉头,忍不住在心里泛起了嘀咕:司华遥啊司华遥,你有什么不习惯的,你又不喜欢男人,他不缠着你,不是正好吗?难不成你还真想和他怎么着啊?   “待找到合适的岛就离开这儿,去他的皇宫内院,去他的勾心斗角,去他的家国天下,逍遥自在的做个岛主多好。”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乾坤宫寝殿内,赵韩青淡淡地瞥了一眼马秀兰,继续看着手中的奏折,司华遥没去上早朝,奏折便送到了他这儿,待他批阅完,再送到司华遥手中,午后已送过去一批。   马秀兰走到近前,行礼道:“嫔妾参见皇上。”   “有事?”赵韩青头也不抬,继续在奏折上写着什么。   想到昨晚的事,马秀兰就忍不住委屈,道:“皇上可还记得与嫔妾的约定?”   “呵。”赵韩青冷笑一声,依旧没有抬头,“约定什么?”   “嫔妾每三日向皇上传递一次消息,皇上在收到消息后,便招嫔妾侍寝。”   马秀兰心中越发委屈,赵韩青这明显是在明知故问。   赵韩青终于抬起了头,看向她的眼神带着几分讥讽,道:“你向朕传递了什么消息?”   马秀兰怔了怔,随即说道:“邵家五公子回京,摄政王回府。”   “用人尽皆知的消息,来跟朕做交易,你这如意算盘打得,还真是叮当响,当朕是傻子不成?”   马秀兰忙辩解道:“邵家五公子回京的消息,怎会是人尽皆知?摄政王唯恐山东那边出现变故,秘密派人前往济宁府,才把人给接了回来。”   马秀兰的话就像一根针,刺进了赵韩青心里,虽然不是很痛,却让他无法忽略。   “即便不是人尽皆知,可这消息与朕有何用处?”   马秀兰闻言神情一滞,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反驳。   赵韩青见状冷笑一声,道:“一个小小的男宠,无论他在哪儿,与朕而言,有何区别?你想用这种可有可无的消息,来和朕交易,还不是把朕当成了傻子?”   “皇上,您别小看这消息,摄政王能在这种关头,秘密派人去济宁把人接回来,足以说明邵家五公子不是普通的男宠,他在摄政王心里是有分量的,说不准以后会成为我们钳制摄政王的一个筹码。”马秀兰丝毫没意识到赵韩青真正在意什么,依旧在火上浇油。   赵韩青的脸色变得难看,道:“你以为他会为了一个男宠,受我们要挟?若你当真如此想,那未免太蠢了!”   “皇上……”   “无需狡辩!”赵韩青打断她的话,道:“若你能传递的都是这种消息,那我们之间的交易不做也罢。”   “皇上息怒。”马秀兰心里一慌,随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顺着赵韩青的话,说道:“这次的消息或许与皇上而言,并无多大用处,却也证明了嫔妾确实有获取消息的能力,以后嫔妾定仔细筛选,绝不会再让皇上失望。”   赵韩青沉默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说道:“朕便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走了。”   马秀兰松了口气,随即上前,道:“皇上,今晚便让嫔妾留下侍候皇上吧。”   赵韩青挥开她的拉扯,道:“你我之间只有交易,若无令朕满意的消息,现在就可以滚了。” 第62章   “你我之间只有交易, 若无令朕满意的消息,现在就可以滚了。”   赵韩青的话十分重,换成谁都接受不了, 只是偏偏这人是马秀兰。她性情高傲,听到这样的话, 确实会觉得愤怒、委屈, 但她还很不服输, 一想到昨晚侍寝的习梦儿,好胜心便压过了一切,她清楚要想得到想要的一切, 必须忍常人不能忍。   “皇上,嫔妾确有一个消息,要告知皇上。”   赵韩青抬头看向马秀兰, 道:“是何消息?”   “是有关山东青州一事。”   赵韩青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 道:“说来听听。”   见赵韩青缓了脸色, 马秀兰悄悄松了口气,道:“今日摄政王未上早朝, 而是去了东厂, 亲审内阁四位大臣。”   马秀兰的话让赵韩青心生警惕, 他自然清楚司华遥去东厂的目的, 没想到马家的手竟伸的这么长。   “朕清楚此事。这就是你要跟朕说的?”赵韩青又蹙起眉头。   马秀兰见状丝毫不慌, 道:“那皇上可知内阁四人中,谁与山东那边有牵扯?”   “谁?”   这事司华遥还未跟他通气,若马秀兰事先得知, 那事情便严重了。   “内阁首辅胡詹。”   马秀兰说出这个名字后,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期待地看着赵韩青。果然从他平静的脸上看到了惊讶之色,她对这个消息很有自信,结果在她的意料之内。   赵韩青确实十分惊讶,看马秀兰的表情便知,这个消息绝对是真的,马家的威胁再次给赵韩青敲响警钟。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怎会知晓此事?”   马秀兰试探地走到赵韩青身边,依偎在他身旁,道:“嫔妾自然有嫔妾的办法,暂时还不能告知皇上,但这消息确是千真万确。”   赵韩青这次并未阻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你们马家的手伸得够长,竟连这种消息也能得到,看来若不是司华遥棋高一着,怕是这天下便是你们马家了吧。”   马秀兰神情一滞,随即恢复了正常,绕到赵韩青身后,伸手为他捏着肩膀,力道不轻不重,道:“皇上说笑了,马家能有今日,全靠先皇的提拔,我们铭记在心,之所以暗暗发展势力,是因司华遥狼子野心,挟持皇上,为了帮皇上夺回政权,我们也只能这么做。”   “这话说的真动听啊!”赵韩青攥住马秀兰的手,转头看了过去,道:“除了胡詹,还有谁?”   马秀兰顺势坐在了赵韩青腿上,揽住他的脖子,道:“皇上可是在问胡詹的同党?”   赵韩青并未推开马秀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你说呢?”   “那今晚……”   马秀兰伸手去碰赵韩青的唇,却被他攥住了手腕。   赵韩青眼底闪过杀意,除了司华遥,他不允许任何人触碰,“若你所说属实,今晚自然由你来侍寝,朕说话算数。”   赵韩青突然外放的杀意,让马秀兰的身子一僵,心中顿生警兆,沉吟片刻道:“余东海是胡詹的同党。”   “余东海?”赵韩青眉头微皱,“这消息可属实?”   “千真万确。若事后皇上得知消息掺假,嫔妾便任由皇上处置。”   赵韩青点点头,道:“你先回吧,待朕用完晚膳,再派人去春华宫。”   马秀兰心中一喜,倒也没有纠缠,起身说道:“那嫔妾等着皇上。”   马秀兰离开,赵韩青也紧接着起身出了寝殿。   高怀见状连忙行礼道:“皇上,晚膳已经备好。”   “朕想吃烧鹅,你去御膳房一趟,让他们准备着。”   高怀一怔,随即应声道:“是,奴才这就去。”   看着高怀离开的背影,赵韩青的眼神闪了闪,随即走向司华遥所在的偏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头看了过去,见是小高子,命令道:“不用跟着,不论谁问起朕的去向,都不许透露,否则死!”   小高子闻言顿住了脚步,道:“是,奴才遵命。”   司华遥刚从御书房回来,就见赵韩青正走在前面,他微微一怔,方才还庆幸赵韩青没来纠缠,这会儿又看到他,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赵韩青似是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身看了过去,见是司华遥,便顿住了脚步,等着他靠近,道:“王爷。”   司华遥淡淡地问道:“皇上有事?”   赵韩青点点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沉吟片刻,司华遥出声说道:“那便进去说吧。”   赵韩青微微一怔,没想到司华遥竟这么爽快便答应下来,以往他可是防他和防贼一样。   赵韩青跟在司华遥身后,相继进了偏殿,在饭厅内落了座。   司华遥抬头看向洪阳,道:“给皇上也备副碗筷。”   洪阳瞥了一眼赵韩青,应声道:“是,王爷。”   赵韩青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漂亮的凤眼内尽是疑惑,难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见赵韩青在发呆,司华遥也没打扰,端起茶杯漱了漱口。之所以留赵韩青用膳,是因为刚好这个时间点撞上,而且内阁的事他有必要跟赵韩青通个气,再加上他也想知道马秀兰去找赵韩青都说了什么,仅此而已。   赵韩青回神,出声问道:“王爷今日去东厂可有收获?”   “春海那边还未传信儿过来。”司华遥放在茶杯,反问道:“皇上找本王何事?”   想起马秀兰透露的消息,赵韩青便皱紧了眉头,道:“方才兰嫔来见朕,拿消息和朕做了交易,朕听后大为吃惊,便过来找王爷通个气。”   司华遥见状顿感好奇,道:“何事让皇上失了方寸?”   赵韩青如实说道:“兰嫔说四名内阁大臣中,唯有胡詹与山东一事有牵扯,还说东厂的掌刑千户余东海,是胡詹的同党。此事王爷可知情?”   司华遥闻言一阵,随即回过神来,皱眉道:“兰嫔说的没错,今日本王去东厂提审,怀疑对象便是胡詹和余东海,只是还未得到确切的口供,没想到兰嫔竟这么快就得知了消息,还真是手眼通天啊!”   “那王爷以为她是何时得知此事的,是王爷提审之前,还是王爷提审之后?”赵韩青问出心中疑惑。   “都有可能。”司华遥沉吟片刻,道:“若是在本王提审之前,那便说明马家对山东的事了如指掌。若是在本王提审之后,那便说明马家在东厂埋了暗线。不过本王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东厂衙门有他们的人,且地位不低。”   赵韩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王爷所说的第一种可能,也不能完全被排除。”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感叹道:“皇上说的没错。若真如此,那马家的势力远超我们想象。”   “马家早就心怀不轨,若不是……”   见赵韩青突然住了嘴,脸色有些古怪,司华遥不禁好奇地问道:“若不是什么?”   “若不是王爷抢先一步,赵国怕是已经姓马了。”   赵韩青说这话时,脸上闪过复杂的情绪,听得司华遥也有些尴尬,好在洪阳拿碗筷回来,气氛才不至于变得诡异。   司华遥抬头看向洪阳,道:“派人去一趟东厂,让春海回来一趟,本王有话要问。”   “是,王爷。”洪阳躬身退出饭厅。   司华遥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一边吃一边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赵韩青也随着拿起了筷子,眼睛时不时地看向司华遥,也不禁发起了呆。   可能是想事想得太出神,司华遥端起桌上的汤碗就想喝,却被赵韩青拦了下来。   “王爷,这汤很烫!”   司华遥的动作一顿,随即看向手中滚烫的汤碗,就好似才感觉到烫一样,下意识地松了手。   赵韩青见状来不及多想,一巴掌拍向汤碗,里面的汤顿时飞溅而出,泼在了地上,碗也‘咔嚓’一声碎成了几瓣。   赵韩青紧张地问道:“王爷,你没事吧,可烫伤了哪儿?”   司华遥低头检查了一下,除了手指有些发红外,并没有烫伤,摇头说道:“只是衣服脏了,没烫到。”   赵韩青这才松了口气,道:“王爷没伤到就好,吓死我了。”   赵韩青方才的反应,司华遥都看在眼里,那都是下意识反应,足以说明自己在他心里有多重要。   “皇上受伤了。”司华遥无意间看到赵韩青的手背红了一片,不禁皱紧了眉头。   赵韩青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这才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疼,刚想逞强说没事,手就被司华遥握住。他抬头看了过去,见司华遥一脸担忧,到嘴边的话转了一圈完全变了样,“嘶,疼疼疼!”   洪阳听到动静,连忙走了进来,见赵韩青的手背通红一片,又看看地上被打碎的汤碗,紧张地问道:“王爷可被烫伤?”   在他眼中只有司华遥,赵韩青受没受伤,跟他没关系。   “本王没事,烫伤的是皇上,快去拿药。”   “是,奴才这就去。”虽然不关心赵韩青,但司华遥吩咐的,他都回去做。   赵韩青的手背很快便起了水泡,看得司华遥一阵心疼,道:“以后皇上还是莫要干这种蠢事,本王不会领情。”   赵韩青心里一阵委屈,却并未抽回手,他贪恋司华遥指尖的温暖,小声道:“朕不需要王爷领情,手疼总好过心疼。”   司华遥的心随之一颤,不得不说赵韩青这无意间的情话,才是最有杀伤力的,他很罕见地没有怼回去。   见司华遥没说话,赵韩青心里有些忐忑,拿眼偷瞧了瞧,道:“王爷为何不说话?”   “皇上想让本王说什么?”   赵韩青很想问‘我受伤了,你心不心疼’,可这话他问不出口,即便是问出口,司华遥的回答也定不是他想要的。   就在这时,洪阳拿着烫伤药走了进来,司华遥又吩咐他取了根银针和烈酒。   司华遥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会有点疼,皇上忍着点。”   “好。”赵韩青直直地盯着司华遥看,根本没看自己的手。   司华遥先用烈酒在起泡的位置上消了消毒,这才拿起银针小心地挑破水泡,挤出里面的液体。   烈酒碰到伤口,赵韩青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疼得他发出‘嘶’的一声痛呼,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被司华遥紧紧握住,“别动,忍着点,一会儿就好。”   司华遥罕见的温柔,让赵韩青一阵怔忪,很快便回了神,心里甜滋滋的,就好似喝了蜜一样,手上的烫伤顿时也不疼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司华遥,只觉得低垂着头认真处理伤口的他最好看。昨日司华遥对他种种的冷漠,轻易被抛之脑后,包括他在心里暗暗发的誓言,也被忘得一干二净。   处理好伤口,司华遥又耐心地给他上了药,直到包扎好,这才松了手,叮嘱道:“最近几日伤口不要碰水。”   “哦,好。”赵韩青笑着应声。   司华遥抬头瞥了他一眼,见他看着自己傻笑,心中一阵无奈,却没了以往的反感,转头看向洪阳,道:“饭菜都凉了,让他们热一热再送上来。”   “是,王爷。”   洪阳出去没多久,春海便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赵韩青,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参见王爷。”   司华遥没有避讳,直接问道:“怎么样,可有了结果?”   “回王爷,已经确定胡詹与山东一事有牵扯,余东海是他的同党,其他奴才还未来得及问。”春海将这一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司华遥点点头,道:“你审问时,都有谁在场?”   春海被问得一愣,随即问道:“在场的人为数不多,都是东厂的人,王爷这般问,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方才兰嫔来见皇上,向皇上传递消息,说四位内阁大臣中唯有胡詹与山东的事有牵扯,还说余东海是胡詹的同党。”   春海闻言顿时变了脸色,跪倒在地,道:“奴才失职,还请王爷降罪。”   司华遥淡淡地看着他,道:“赵国如今乃是多事之秋,山东一事又事关重大,东厂偏偏在这时出了纰漏,你确实罪责难逃。”   春海应声道:“是,奴才愿受责罚。”   “本王给你三日,找出藏在东厂的细作,问出山东所隐藏的真相,若能办到,那便是将功折罪,若办不到……”   司华遥并未说完,春海却已明白了他的意思,深吸一口气,道:“是,奴才遵命!”   “去吧。”   “奴才告退。”春海起身,躬身退出殿外。   赵韩青见状出声问道:“若他办不到,王爷当真会问罪?”   春海和洪阳是司华遥的左膀右臂,赵韩青怀疑司华遥会袒护,也在情理当中。   “他是本王的人,问不问罪便不劳皇上操心了。”   方才还对他温柔似水,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又变了回去。   赵韩青不满地撇撇嘴,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热好的饭菜再次上了桌,赵韩青看看面前的饭菜,又看看受伤的右手,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好不容易才压了下去,佯装为难地说道:“王爷,朕的手伤了,该如何用膳?”   司华遥哪能不清楚他的小心思,心中不禁有些好笑,转头看向洪阳,道:“侍候皇上用膳。”   洪阳应声,来到赵韩青身边,道:“皇上想吃什么,奴才侍候您。”   见司华遥不上道,赵韩青心里的窃喜消失,赌气似的说道:“不必,莫说是伤了手,就是没了手,朕也能自己用膳。”   洪阳抬头看向司华遥,用眼神请示他该怎么做。   司华遥瞥了一眼赵韩青,道:“既如此,那你便退下吧。”   “是,王爷。”洪阳躬身退了出去。   赵韩青见司华遥自顾自地吃着,根本没有管他的打算,心里越发委屈,伸手去拿筷子,却疼得龇牙咧嘴,筷子掉在桌上。他又抬眼偷瞧司华遥,人家根本无动于衷,心里又酸又涩,索性也不忍着,一边吃一边‘嘶嘶哈哈’地喊着疼。   “闭嘴!”司华遥听得好笑,抬头看了过去。   赵韩青委屈地红了眼眶,略带撒娇地说道:“疼!”   司华遥无奈,道:“想吃什么?”   赵韩青含泪的凤眼顿时亮了起来,道:“鱼。”   司华遥眉头微蹙,却还是夹了块鱼肉,小心地挑好鱼刺,夹了过去。赵韩青配合地张开嘴,可司华遥不想他如愿,将鱼肉放进了勺子里,道:“用左手。”   赵韩青不满地蹙起了眉头,小声嘀咕道:“直接喂进嘴里不是更好,为何还要这么费事?”   司华遥挑挑眉,道:“皇上若是不满意,本王可以叫旁人来侍候。”   “满意,满意!”赵韩青识时务地改了口,用左手拿起勺子,吃起了鱼肉,发觉今日的鱼特别鲜美,还带着微微的甜。   平日里司华遥自己吃鱼都懒得挑刺,今日能为赵韩青挑刺,实属不易,他自然是满意,只是人的欲望是无限的,得到了会想要更多,他也不例外。   他们一个夹一个吃,虽然没什么言语,赵韩青却觉得彼此的距离拉进了许多,若早知道受伤能有这样的效果,他怎会等到今日。   “哎呀,糟糕。”赵韩青惊呼一声。   司华遥抬头看了过去,道:“何事这般大惊小怪?”   “今晚朕还要招兰嫔侍寝,可朕的手……”赵韩青为难地挥了挥受伤的手。   “皇上只需实话实说便是。”   “可这样兰嫔会觉得朕是故意推辞,这个节骨眼上,咱们还需从她那儿获取消息。”   司华遥眉头微皱,想要覆灭马家的阴谋,马秀兰是关键,确实不能怠慢。   他正思量着对策,洪阳从门外走了进来,道:“王爷,章辙到了。”   “让他进来。”   话音落下,章辙走了进来,身上背着个药箱,来到近前行礼道:“草民章辙参见皇上,参见王爷。”   “免礼。”   “谢王爷。”   司华遥直截了当地问道:“让你准备的药,可做好了?”   “回王爷,已经配制完成。”   司华遥眼睛一亮,道:“哦?拿来瞧瞧。”   章辙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个药瓶,双手呈到近前。   司华遥接了过来,打开瓶塞倒出一粒,好奇地问道:“这真能让人假孕?”   “是,服下后,与怀孕的反应一模一样。”   司华遥点点头,道:“好,辛苦了,重赏!”   “多谢王爷。”   将药瓶放下,司华遥关切地问道:“邵华的身子如何?”   章辙如实答道:“有了王爷安慰,公子的心放宽了许多,今日晚膳吃了不少,精神也好了许多,草民以为调养些许时日,便能一如往常。”   司华遥点点头,道:“本王最近政务繁忙,不能时时照顾,就把他交给你了。”   “草民定不负王爷所托。”   “去吧。”   “是,草民告退。”   待章辙离开,赵韩青忍不住出声问道:“邵家五公子的病情……”   司华遥打断赵汗青的话,道:“摄政王府的事便不劳皇上费心了。”   赵韩青听得心里很不舒服,却识趣的没有过多纠缠,深吸一口气,道:“那招兰嫔侍寝的事要如何应对?”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今日皇上便在偏殿留宿吧,对外便说是本王强留的皇上。”   赵韩青一怔,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两人翻云覆雨的画面,身子本能地打着颤,心却在期待着。   看着他越来越红的脸,司华遥顿觉有些不自在,补充道:“本王睡床,皇上睡软榻。”   峪.   晰.   赵韩青会错了意,心中难免失望,脸上更是火辣辣的,道:“哦。”   司华遥叫来洪阳,让他去给高怀传信,便起身来到桌案前,继续批阅带回来的奏折,不再理会赵韩青。可不知怎么的,他就是静不下心,脑海中总是浮现赵韩青脸红的模样,再加上他看过来的炙热眼神,总觉得有些心烦意乱。仅处理了两份奏折,他便放下了笔,叫人备水洗漱。收拾停当,他便进了寝殿,而赵韩青则留在了外间。   眼前没了赵韩青,司华遥很快便静下了心,靠在床边看了会儿书,这才躺下准备睡觉,心里想着:睡得早些也好,可以多睡会儿。   赵韩青躺在软塌上,看着隔间的房门,心里就好似猫在抓一样,他们已经许久不曾离得这么近,近到只隔了一扇门,只要推开那扇门,就能看到他,甚至发生点什么,只是他不敢。两人的关系好不容易有了进展,他怕因为自己一时冲动,又回到从前。   “之前明明……为何现在会变得这般清心寡欲?好好的一个人睡在身边,竟看都不看一眼……”   赵韩青烦躁地坐起了身,小声嘟囔道:“还是说单单不想看朕?那他在想谁?温文尔雅的宫怜,天真无邪的邵华,骄纵蛮横的赵明羽,还是害羞胆怯的楚熙?亦或是他后院里形形色色的男宠?”   他越想心里难受,不自觉地走到房门前,悄悄地伸出手摸上那道门,他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好似做贼一样。   犹豫半晌他终于还是耐不住心中的渴望,轻轻用力推开了那道门,借着昏黄灯光看向床上的人,他侧躺在床上,背对着门口,锦被半搭在身上,盖住了腰身,一条腿伸在外面,蜷缩着压在锦被上。上好丝绸做成的中衣,裹在他身上,勾勒出完美的曲线,让人完全移不开目光。   赵韩青像是受到蛊惑一般,迈开步子走了过去,径直来到床前,刚想有所动作,突然一阵天旋地转,随即而来地便是脖颈处冰凉的触感。   司华遥看着身下有些发蒙的赵韩青,眉头皱得死紧,冷声说道:“想死?”   赵韩青看着司华遥,讪讪地笑笑,道:“王爷还没睡?”   “若还有下次,本王便杀了你!”   司华遥似是受到了司南遥的影响,也有严重的起床气,原本睡得正香,突然感觉一股陌生的气息出现,当即便清醒了过来,若不是他收手够快,赵韩青这条小命就没了。   看着司华遥眼中的冷漠,赵韩青的身子本能地打了个颤,突然觉得有些委屈,漂亮的眼尾渐渐红了起来,眼中有泪光闪烁,撒娇似的说道:“王爷,我疼。”   司华遥见状心里一揪,本能地松了手,看着他脖子上的血痕,眉头皱得越发紧了,道:“知道疼便不要做蠢事,本王的寝殿也是你能进的?”   赵韩青伸出受伤的右手,可怜巴巴地说道:“我只是手疼,一时睡不着,想和王爷聊聊天。” 第63章   司华遥看看包成粽子的手, 又看看那双委屈的凤眼,一时有些心软,松开了对他的压制, 坐起身道:“起来。”   身上的温度骤然消失,赵韩青心里有些失落, 磨磨蹭蹭地坐起身, 脖颈传来刺痛, 他‘嘶’了一声,想要伸手去摸,却被司华遥攥住了手腕。   “别碰, 手上脏。”   赵韩青眨了眨眼睛,凤眼内逐渐浮现委屈,道:“可是疼。”   “疼也活该。”司华遥的心不由自主地疼了那么一下, 道:“等着。”   见司华遥下床,赵韩青下意识地想去抓他的手, 却忘了自己的手受了伤, 疼得‘哎呦’一声。   司华遥无奈地说道:“你又作什么?”   “我怕王爷丢下我,就……”赵韩青连忙服软认错, 道:“我错了, 王爷莫气。”   赵韩青的话让司华遥有些触动, 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明明之前赵韩青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他并没有这种感觉,为何如今……   意识到不对劲的司华遥改了注意,道:“随本王出去, 让洪阳帮皇上上药。”   赵韩青敏锐地察觉到司华遥的情绪变化,心中有些疑惑, 又有些惶恐,道:“王爷,都这个时辰了,洪阳定然睡了,这点伤不算什么,就这样吧。”   赵韩青有些语无伦次,眼中的惶恐清晰可见,司华遥的心疼了起来,烦躁紧随而至,道:“既然无事,便回去睡觉。”   赵韩青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攥住他的衣角,道:“王爷,可是我哪里做错了?若是有,我认错,王爷莫气,可好?”   司华遥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尽量平静地说道:“皇上错就错在对本王纠缠不休,本王早就说过,已经厌恶了你的身子,你现在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好好陪本王玩游戏。可你偏偏……”   赵韩青越听,心越痛,不想再听下去,便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死死地抱住司华遥,狠狠地吻了上去。   微凉的唇柔软的触感,让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回过神来,想要推开赵韩青,却有一颗眼泪流入嘴里,那味道又苦又涩,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手上的力道轻了许多,既能推开他,又不会伤了他。   看着他通红的双眼,司华遥心里也不好受,道:“闹够了吗?”   “没有!”赵韩青倔强地看着司华遥,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涌出眼眶,“我知道王爷你心里,我就是一件用完就扔的物件,王爷从未对我有过哪怕一丝的感情,王爷已说过不止一次,我知道,我都知道,王爷不用再说!”   司华遥心里一阵阵抽痛,“既然知道,你就该远离本王……”   “王爷以为我不想吗?可我做不到!”赵韩青罕见地用强硬的语气打断了司华遥的话,双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服,哭着说道:“以前我对你只有恨,恨不能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每日里想的是怎么杀了你!可你为何要在我绝望的时候,又给我希望,明明是你亲手推我进了地狱,为何又要把我拉出来,让我再次体会什么是温暖,让我见识到你的温柔……你让我还怎么恨你?”   “你要的,本王给不了,你这么做只能让自己进退两难。”   他不是司南遥,没有那种虐待人的癖好,难道做错了吗?   “为何给不了?王爷对宫怜、对邵华,甚至对楚熙,都是温柔以待,为何轮到我,却说给不了?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们?”   见司华遥不回答,赵韩青心里难受极了,靠在他胸前,哭得不能自已。   司华遥抬起手,想要给他安慰,却又狠心放下,道:“本王的温柔能给任何人,唯独不能给你。”   赵韩青的心脏骤然紧缩,疼得脸都白了,抬头看向司华遥,道:“为何?到底是为何?王爷给朕个理由,只要王爷能说服朕,朕便不再纠缠。”   看着赵韩青通红的双眼,司华遥深吸一口气,终于做了决定,既然不能给他想要的,那便彻底绝了他的念头。   司华遥的眼神变化,让赵韩青心生胆怯,他后悔了,慌忙伸出手,捂住司华遥的嘴巴,道:“不,今日太晚了,我……朕该睡了,明日还要早朝,朕不打扰王爷休息了。”   鼻间是药膏的味道,捂住他的嘴的是那只受了伤的手。司华遥攥住他的手腕,把手拉了下来,狠心说道:“本王今日索性把话说清楚,省得以后麻烦。”   一阵阵心悸传来,赵韩青伸手捂住胸口,呼吸开始困难,道:“王爷,我……我的心好疼……”   司华遥察觉不对,连忙扶住了他的身子,紧张地问道:“你的药呢?”   赵韩青看向门口,道:“在……外面,那个荷包里放着。”   司华遥急忙将他抱到床上,脚步匆匆地跑到隔间,找到了那个荷包,倒出一颗药丸,又快步回到床边,道:“赶紧吃下去!”   赵韩青抓住他的手,道:“王爷不说,我便吃。”   看着他发青的嘴唇,司华遥心急如焚,道:“不说,快吃了。”   赵韩青这才张开嘴,把药吃了下去。   司华遥又给他倒了杯水,喂他喝了下去,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的脸色才好上了些许,司华遥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到底是心软了,“皇上在这儿睡吧,本王去隔间。”   赵韩青伸手握住胸口,道:“王爷,我的心还是疼得厉害,我是否快死了?”   司华遥的心一阵揪痛,道:“死不了。”   “若我死了,王爷可会忘了我?”赵韩青看着司华遥,眼泪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滴落在枕头上。   “咳咳……”   喉咙突然一阵发痒,司华遥不自觉地咳了起来,将他脱口而出的‘会’字给盖了过去。他连忙起身去拿药,就着水吃了下去,这才舒服了些许。   赵韩青撑起身子看过去,关切地问道:“王爷,可好些?”   “无事。本王累了,歇着吧。”   司华遥没再多话,转身走了出去。   赵韩青看着被关上的房门,心里难受极了,一个门里,一个门外,他们明明只隔了一道门,为何就好似隔了天堑,无论如何都跨不过去呢?   司华遥躺在软榻上,心情同样难以平静,就在赵韩青问他的那句话时,他的心就好似被人狠狠掐住一样,难受得厉害。   “难道我也对他动了心?”司华遥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可能!怎么可能?我性取向正常,怎么可能喜欢上男人?再说,在他眼里我是司南遥,他喜欢的也是司南遥,我跟着瞎掺和什么。”   想到这儿,司华遥心里格外不是滋味,司南遥惹下的烂摊子,凭什么让他来收拾。烦躁地翻了个身,心里想着还是早点离开为妙,省的节外生枝,否则想走都难了。   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儿,司华遥才算睡了过去,直到殿外传来洪阳的声音,“王爷,您该起了。”   司华遥不情不愿地睁开双眼,看着外面漆黑的天色,无奈地叹了口气,忍不住在心中哀嚎: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再不情愿,该起还是得起,他刚坐起身,门便开了,赵韩青从里面走了出来,脸色看上去好了许多,只是眼睛有些肿,似是哭了许久。   “王爷醒了。”   “嗯。”司华遥淡淡地应声,一时对他无话可说。   “昨日是朕不对,王爷莫要放在心上。”   司华遥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淡淡地‘嗯’了一声。   赵韩青心里不是滋味,“那朕来侍候王爷更衣吧。”   “不必。”司华遥拒绝,不给赵韩青说话的机会,扬声说道:“进来吧。”   殿门被打开,洪阳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数名内侍,手中捧着洗漱用品。   看着司华遥侧脸,赵韩青心里越发难受,为何每次他觉得两人的关系亲近时,总会是这样的结局?唯一能回答他的是司华遥,偏偏他又不敢问,尤其是在昨晚之后,他总觉得一旦司华遥回答了他,那他们之间便再无可能。   洗漱、更衣、用膳,两人虽一同进行,相隔最多不过数米,却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气氛压抑到他们都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有些透不过气来。   司华遥将章辙制的药递给赵韩青,道:“皇上找个机会把药给兰嫔服下。”   赵韩青下意识地用右手去接,在看到手上的纱布后,又换成了左手,道:“好。”   “那就走吧,时辰不早了。”司华遥看了一眼他的手,率先走了出去。   “好。”赵韩青轻轻应声,紧随其后。   ……   时间匆匆而过,又过去了三日,马秀兰早上起床时,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还伴随着恶心,干呕了好一会儿,才算缓过来。   春桃见状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即面露喜色,道:“主子,您这反应,不会是害喜了吧?”   三天前,马秀兰从乾坤宫离开后,满心期待地等着赵韩青派人去抬她,谁知等来等去,也没等到人。她心中恼怒,便派人去乾坤宫打听,这才知晓原来赵韩青被司华遥叫了去。   虽然马家的势力庞大,但给马秀兰十个胆子,也不敢这时候去蹙司华遥的眉头,所以即便她再气闷,也只能忍着。   好在第二日赵韩青便召见了她,当她看到赵韩青手上和脖子上的伤时,心里的气闷转变成心疼,对他一阵嘘寒问暖。   赵韩青对她的态度也好了许多,她以为赵韩青是出于愧疚,也就没多想,那件事便算是过去了。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她总会得偿所愿,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马秀兰收回思绪,忙问道:“我的月事是几时来着?”   春桃想了想,道:“应该是昨日,主子可有感觉?”   马秀兰摇摇头,道:“快去叫太医。”   “是,奴婢这就去。”   春桃刚走到门口,就听马秀兰说道:“找崔太医。”   春桃应声道:“是,奴婢明白。”   马秀兰在侍女的侍候下,简单地洗漱一番,还专门找了件宽松的衣服换上。当她收拾完时,正巧太医也到了。   崔显来到近前,行礼道:“微臣参见兰嫔娘娘。”   “崔太医免礼。”   “多谢娘娘。”崔显起身问道:“不知娘娘的身体有何不妥之处?”   马秀兰温声说道:“今早起身时,本宫突然觉得头晕目眩,还有些恶心,便派人去请崔太医,给本宫瞧瞧。”   “能为娘娘办事,是微臣的福气。那微臣便给娘娘诊诊脉。”   马秀兰点点头,道:“来人,给崔太医赐座。”   “是,主子。”春桃给崔显搬了个凳子,道:“崔太医请坐。”   崔显谢了恩,坐到了凳子上,随后拿出脉枕给马秀兰诊脉。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崔显收回了手,笑着说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您这是喜脉!”   马秀兰闻言脸上一喜,忙问道:“崔太医可确定?”   “千真万确!”崔显奉承道:“娘娘可是首位怀上龙嗣的嫔妃,真是可喜可贺啊!”   得到想要的答案,马秀兰不禁欣喜若狂,道:“春桃,赏!”   春桃连忙应声,从袖中掏出银票塞到崔显手中,道:“崔太医,主子的胎以后就靠您看顾了。”   崔显也不客气,将银票收了起来,道:“多谢娘娘赏,微臣定尽心尽力,确保龙胎安全降生。”   “本宫有孕的消息暂时不要传出去,崔太医还要保守秘密。”马秀兰伸手摸摸平坦的小腹,眼底闪烁着温柔的光,道:“本宫想确保万无一失后,再将这个消息亲口告知皇上。”   “是,娘娘,微臣明白。”   崔显在宫中做太医已不是一日两日,见惯了为了子嗣互相算计,明白马秀兰的担忧。   “崔太医,本宫这是第一胎,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娘娘刚刚怀孕,正是容易滑胎的时候,要切记不能侍寝……”   崔显滔滔不绝地说,马秀兰认认真真地听,转眼便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那本宫何时才能再侍寝?”虽然有了龙胎,可她不能保证别人就怀不了孕,她还是要争赵韩青的宠爱。   “怀孕五月后,娘娘便能再度侍寝,不过也要看胎像如何。”   “好,本宫记下了,多谢崔太医。”   “那微臣给娘娘开些安胎药,您先喝着。”   “好,有劳崔太医了。”   ……   崔显刚出昭华宫,司华遥便收到了消息,吩咐道:“你派人好好查查崔显。”   洪阳一怔,随即说道:“王爷是怀疑他是马家的人?”   “宫妃怀孕,就相当于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这般说不只因怀孕生子很危险,还因牵扯的利益关系,太多人不想让她生下孩子,尤其是这种形势复杂的朝局下,她的身份又十分敏感,所以必定会选择一个绝对信得过的太医,来帮她保胎。”   “是,奴才这就去办。”   “记得顺藤摸瓜,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是,王爷。”   洪阳刚走,春海便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奴才参见王爷。”   “回来了。”司华遥抬头看了过去,道:“事情进展如何?”   春海从袖中取出奏折,双手呈于头顶,道:“胡詹和余东海已然招供,山东一事水落石出,这是他们的供词,还请王爷过目。”   司华遥将奏折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不由惊讶地说道:“竟是金矿?”   “是,山东青州境内藏有一座庞大的金矿,已开采三年已久,他们之所以隐瞒青州大旱,便是因此。”   “金矿啊,还开采了三年之久,那他们得多有钱啊,怪不得能欺上瞒下,连一朝首辅也能拿下。”司华遥越看,心中越是恼怒,道:“内阁四位首辅,居然有三个是他们的人,唯有一个于鹤没有牵扯,哈哈,好,真是好!咳咳……”   春海见状连忙劝道:“王爷息怒,千万保重身体!”   司华遥怒不可遏,一巴掌拍在御案上,道:“青州数万条性命,抵不过他们心里那点贪欲,真正是该死!”   “王爷息怒,现在已然水落石出,只需将那些蛀虫连根拔起,便能还朝廷以海清河晏。”   司华遥又咳了两声,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道:“这金矿的具体位置还未确定?”   “回王爷,胡詹只知有这么个金矿,并不知其具体位置。”   司华遥点点头,道:“东厂的细作可找到了?”   “是掌刑千户郭长林。”春海跪倒在地,请罪道:“奴才有眼无珠,愧对王爷信任,还请王爷降罪!”   两名负责审讯的掌刑千户,一个是胡詹的同党,一个是马家的人,这事实在是巧合得很,若换成别人,司华遥定起疑心。不过这件事倒也给他敲响了警钟,他看似掌控了朝局,其实各方正暗中发展势力,蓄势待发,他要想保住性命,只能将他们扼杀在摇篮之中。   “此事确实是你失职,不过本王念在你忠心耿耿的份上,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带人亲自跑一趟山东,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金矿所在,切记多带些好手,本王与你先斩后奏之权,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对于那些为了一己私利,枉顾百姓生命的畜生,司华遥不会手下留情。   “是,奴才定不负王爷所望!”   “对了,你可对郭长林动手?”   “未曾,奴才唯恐打草惊蛇,搅了王爷的计划,便将其调去别处公干,他不知自己的身份已然泄露。”   司华遥闻言松了口气,道:“嗯,很好,派人盯着,一旦他有异动,马上着人禀告。”   “王爷放心,奴才已安排妥当。”   “你去吧,尽快动身。”   “是,王爷,奴才告退。”   司华遥又拿起奏折,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人名,就气不打一处来,喉咙一阵发痒,他又咳了起来。   隐在暗处的江林听着司华遥不停的咳嗽声,不禁一阵担忧,看向殿门口的方向,洪阳和春海都不在,门口的两名内侍只知道傻站在门口,显然不怎么中用,犹豫片刻,便翻窗而入。   司华遥听到动静看了过去,见是江林有些疑惑,外面下着雨,他一直隐在暗处,身上带着水气,道:“你、咳咳、有事?咳咳……”   “属下听您咳嗽不止,分外担心,故而现身侍候。”江林担忧地走上前,道:“王爷,您的药呢?”   司华遥解下身上的荷包,倒出一粒药丸吃了下去,江林连忙倒了一杯温水,递了过去。司华遥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咳嗽这才好了些许。   司华遥缓过了劲儿,道:“你来的正好,本王有事要你去做。”   江林躬身说道:“王爷请吩咐。”   “找人将兰嫔怀孕的消息散出去,切记要不动声色。”   “是,属下这就去办。”   江林从窗口翻出,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回来的洪阳正在收伞,突然听到窗口传来动静,微微皱了皱眉,连忙走进御书房,见司华遥安然无恙,不禁松了口气,问道:“王爷方才可听到什么动静?”   “是江林,本王吩咐他去做点事。”   见司华遥的脸色不好,洪阳不禁关切地问道:“王爷,您脸色不好,可是身体不适?”   “无妨。”司华遥咳了一声,道:“方才已经吃了药,你去给本王泡杯茶来。”   “是,王爷。”洪阳转身出了御书房。   一阵风吹过,带着股雨后草地的味道,司华遥转头向外看去,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放下手中的奏折,他走到窗前,抬头看向天空,秋日的天很高很蓝,尤其是在这没有污染的时代,深吸一口气,清新的空气吸进胸腔,让人神清气爽。   司华遥不禁想起赵韩青,这几日两人几乎没有交流,只有早朝时说上一两句,他都能看出藏着赵韩青平静表象下深深的惶恐,他不是不想靠近他,只是害怕听到他不想听到的话。   这明明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可司华遥心里并不好受……   脚步声响起,洪阳端着茶杯走了进来,打断了司华遥的思绪。   “今日皇上那边可有动静?”   洪阳怔了怔,随即答道:“皇上自早朝后,一直在乾坤宫批阅奏折,没有与人接触。”   司华遥点点头,转身走了回去,来到御案前拿起刚刚放下的奏折,道:“今日大考,宫怜可去了?”   “回王爷,怜公子很早便起了身,准时到达考场。”   “邵华呢?身子可好些?”   “公子身子好了许多,现在已能下床,早上还曾送怜公子出府。”   “楚熙那边可有动静?”   “殿下这几日经常出府,去的最多的是书铺,往往一呆就是一两个时辰。”   “书铺?”司华遥微微皱眉,道:“是否与可疑人物有过接触?”   洪阳摇摇头,道:“应该没做过不同寻常之事,毕竟福禄时时跟着,若当真可疑,福禄不会没有察觉。”   “除了福禄,楚熙的那个贴身内侍也跟着吗?”   “是,跟着。自从他伤好以后,殿下便将其带在身边。”   “不光要盯着楚熙,还要盯着那个内侍,他们没有你们想象的那般简单。”   “是,奴才谨记。”洪阳犹豫片刻,道:“王爷,殿下与卫公子有过接触。”   “卫桥?”司华遥愣了愣,眉头随即皱了起来,问道:“上次他借银子是为何来着?”   “回王爷,绸缎庄的货品在运输时遇到了问题,以致不能按时交货,那五千两是赔偿。”   “五千两的赔偿?为何如此多?”司华遥的眉头皱紧。   “卫公子卖的都是上好的丝绸,与人签订的契约违约金便是五千两,白字黑字写的很清楚。”   “这么巧吗?”司华遥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夜闯王府的高手,道:“你可还记得那日春海追出去的那个刺客?”   洪阳微微怔了怔,随即说道:“奴才记得,王爷的意思是那人与殿下有关?”   “现在想想也不无可能。”   司华遥了解剧情,他清楚楚熙的能力,也了解他并非手无缚鸡之力,手上掌握的势力虽然不多,却也不是没有。楚熙被他带进王府是临时性决定,他的人不知其中缘由,自然要过来询问。   “王爷放心,奴才会叮嘱福禄,好好盯着。”   “让人查查那间书铺,还有这些日子楚熙去过的地方。”   “是,奴才这就去办。”   “等等,还有卫桥,仔细查查那次意外,本王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再查查他最近在做些什么。”   “是,王爷。”   卫桥是司南遥的表哥,知晓司南遥的真实身份,这是一大隐患啊。 第64章   又过了三天, 因为锦衣卫和东厂的全部出动,会试顺利结束,并未出现任何意外, 随后便是考官井然有序的阅卷,以及举子忐忑不安地等待放榜的时间。   宫怜从考场出来, 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少, 但精神还不错。整整三日被困在那个连转身都费劲的小房子里, 吃喝拉撒全在里面,不憔悴才怪。好在都熬过去了,接下来只需等待放榜便可。   三喜见状忙走了过去, 笑着说道:“公子辛苦,奴才来接公子回府。”   宫怜深吸一口气,道:“累是累了点, 但出来犹如重获新生,这感觉很好。”   三喜欣慰道:“奴才看得出, 公子脸上的笑容灿烂了许多。”   “这都是王爷给的。”宫怜深吸一口气, 心中突然有些忐忑,道:“希望我没让王爷失望。”   “以公子的才学定能高中, 咱们只需回府等消息便可。”   宫怜笑了笑, 并未放在心上, 道:“王爷可回府了?”   “王爷还在宫中。”见宫怜有些失望, 三喜忙安慰道:“不过王爷一直在关注公子, 前日还曾问起,公子是否顺利进入考场。”   宫怜垂下目光,敛起眼中的失望, 道:“回府吧,已经三日未曾梳洗, 如今这模样实在邋遢。”   “是,马车在这边。”   宫怜跟着三喜上了马车,径直回了王府。   御书房内,司华遥正在处理奏折,洪阳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王爷,大考结束了,三喜已经接公子回府。”   司华遥点点头,道:“他的状态如何?”   洪阳被问得一愣,随即答道:“三喜说公子面容憔悴,精神却不错。”   “多让账房给他些银子,让他出去好好放松放松。”   “是,王爷。”   两人正说话,殿外传来内侍的通禀,“启禀王爷,高阳王在外求见。”   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看向洪阳,道:“请他进来。”   “是,王爷。”   齐均身穿一身朝服,站在御书房门口等待,见洪阳从里面出来,连忙上前问道:“公公,王爷可要见小王?”   洪阳笑着说道:“王爷有请,请高阳王随奴才前往。”   “好,劳烦公公带路。”   “奴才不敢当,高阳王请。”   齐均跟着洪阳走进御书房,看向御案后的司华遥,多日未见,他神采依旧,只是脸色稍显苍白。见司华遥蹙眉,齐均忙收敛心神,行礼道:“小王见过王爷。”   “高阳王不必多礼。”   “谢王爷。”   “高阳王此来所为何事?”最近事多,司华遥没心情和他废话,索性直奔主题。   齐均从袖中抽出一本折子,道:“这是父皇着人送来的国书,还请王爷过目。”   洪阳看了看司华遥,随后来到齐均身边,接过了国书,呈了上去。   司华遥翻开看了看,不禁挑了挑眉,道:“齐皇是想割让山城给赵国?”   齐均出声说道:“和硕之事,父皇知晓后十分震怒,自觉有负王爷信重,便想着以山城作为赔礼,送与王爷,还请王爷笑纳。”   山城是齐国的边境重镇,与赵国的遂城相邻,司华遥没想到齐皇竟会这般轻易,便割让山城。   将国书合上,司华遥起身绕出御案,来到齐均身边,道:“山城可是个好地方,齐皇当真舍得?”   “送与王爷自然舍得。”齐均奉承了一句,接着说道:“只是听闻和硕出事,父皇伤心之下一病不起,尤其思念小王,希望小王能早点回去,侍奉床前,还望王爷成全。”   这才是齐皇割让山城真正的目的,司华遥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高阳王很受齐皇宠爱啊。”   齐均自知瞒不过司华遥,讪讪地笑了笑,道:“王爷,请看在我们诚心诚意的份上,放小王回国为父皇尽孝。”   “此事事关重大,本王需与皇上商议过后,再做决定,高阳王回去等消息吧。”   齐均犹豫片刻,没再纠缠,躬身说道:“那小王告退。”   司华遥见状满意地点点头,道:“洪阳,替本王送高阳王。”   “是,王爷。”洪阳走到齐均身边,躬身说道:“高阳王请。”   两人离开,司华遥拿起奏折,脚步一转走出御书房。   门口的内侍见状连忙跟上,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   待司华遥来到御花园时,只见远处一个侍女神色匆匆地跑过,身上有物品掉落都没有察觉,跑去的方向正是乾坤宫。   司华遥走上前,看向侍女掉落的物品,是一个精致的香囊,他弯腰捡起,一股奇特的香味传来,让他心生警觉,随即屏住呼吸,转头看向身后的小圆子,道:“用衣袖遮住嘴巴,拿着这香囊去太医院,问问里面装的是什么。”   小圆子捂住口鼻,接过了香囊,“是,王爷,奴才这就去。”   司华遥看看乾坤宫的方向,迈开步子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问道:“小方子,方才那名宫女你看着可眼熟?”   “王爷恕罪,奴才方才只看到一个背影,实在认不出是谁。”   司华遥没说话,加快了脚步,很快便来到了宫门口。宫门前站着三名身穿宫装的女子,其中一个正是方才神色慌张的侍女,而另一个容颜艳丽的女子,司华遥虽未见过,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门口的内侍见司华遥过来,连忙行礼道:“奴才参见王爷。”   那三名女子也看了过来,正是崔明珍和她的贴身侍女,她们见是司华遥,慌忙上前行礼道:“嫔妾参见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司华遥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为何在此处?”   崔明珍不敢抬头,答道:“回王爷,嫔妾是来求见皇上的,内侍进去回话,还未回来,故嫔妾等在此处。”   司华遥看向方才那名掉香囊的侍女,道:“你叫什么?”   侍女低垂着头,根本不知司华遥问得是谁。   小方子上前,怒声呵斥道:“大胆!王爷问话,你竟敢不答!”   侍女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跪倒在地,道:“王爷恕罪,奴婢叫清荷。”   司华遥点点头,道:“既是来见皇上的,便随本王进去吧。”   崔明珍脸色一白,似乎有些不情愿,却又不敢拒绝,只能硬着头皮道:“多谢王爷。”   司华遥将崔明珍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抬脚便进了乾坤宫,他倒要看看她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众人进了乾坤宫,来到寝殿门外,门口守着的不是高怀和德辉,而是元宝和如意,见司华遥过来,行礼道:“奴才参见王爷。”   “皇上不在里面?”   如意答道:“回王爷,皇上去如厕,待会儿便回。”   司华遥点点头,道:“那本王便在殿中等等。”   见司华遥走进寝殿,崔明珍的脸色变了变,想要出声阻止,却被身旁的清荷拉了一把。   崔明珍转头看向清荷,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好似松了口气,让人摸不着头脑。   司华遥径直坐到了主位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三人。   崔明珍站在殿中,被看得头皮发麻,连大气都不敢喘,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崔贵人来见皇上所为何事?”   司华遥突然开口,吓了崔明珍一跳,生生出了一身冷汗,道:“嫔妾听闻皇上近日身体不适,特意过来探望。”   “崔贵人倒是有心了。”司华遥看向崔明珍身旁的侍女,见她的手里提着个食盒,道:“那是带的什么?”   “是嫔妾做的点心,想让皇上尝一尝。”   “点心啊,拿过来给本王瞧瞧。”   曹明珍怔了怔,明显没想到司华遥会有这样的要求,不过她很快便回过了神,道:“王爷,嫔妾做的点心有些粗陋,恐入不了王爷的口。”   “怎么,入得了皇上的口,却入不了本王的口,曹贵人这是在贬低皇上,还是在暗讽本王?”   司华遥的语气很淡,曹明珍却听得心惊胆战,忙说道:“嫔妾并无此意,只是怕嫔妾做的东西,王爷不爱吃,还请王爷明鉴。”   司华遥的眼睛微微眯起,重复道:“拿过来。”   小方子走上前,从侍女的手里夺过了食盒,提到司华遥的面前,打开后将里面的点心端了出来。   司华遥低头看了看,黄色的方形点心,没什么花样,比起御膳房做的点心,确实朴素了许多。他正要说话,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便抬头看过去,只见赵韩青从外面走了进来。   赵韩青见殿中竟然这么多人,神情微微一怔,随即皱起了眉头,没有理会曹明珍,而是看向司华遥,道:“王爷找朕有事?”   “有点事,不过不急。”司华遥看向曹明珍,随口解释道:“过来时正巧碰到曹贵人过来拜见皇上,便带她进来了。”   司华遥什么性情,赵韩青再了解不过,若不是别有目的,绝对不会理会后宫那些嫔妃。   赵韩青转头看向曹明珍,出声问道:“你来见朕所为何事?”   曹明珍偷偷瞥了司华遥一眼,道:“皇上,听闻您受了伤,嫔妾便做了些点心,过来探望。”   “现在看完了,可以走了。”赵韩青说话丝毫不留情面。   “皇上……”曹明珍眼底浮现委屈之色,想说什么,却碍于司华遥在场,好多话都不敢说。   司华遥见状出声说道:“皇上太不知怜香惜玉。”   赵韩青转头看向司华遥,见他正感兴趣地看着曹明珍,心里顿时一阵发酸,道:“朕有事要与王爷商议,闲杂人等不便在场。”   “那便让他们在偏殿稍待,待皇上与本王商议完政事,皇上再召见曹贵人。”   曹明珍的眼睛一亮,不待赵韩青说话,连忙谢恩道:“嫔妾多谢王爷。”   “小方子,带曹贵人去偏殿。”   小方子应声,带着曹明珍走了出去。   赵韩青回头看向德辉,道:“你出去,在门口守着,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奴才告退。”   “等等。”司华遥叫住德辉,指了指桌上的糕点,道:“拿去给太医瞧瞧,可有不妥?”   德辉微微一怔,随即应声道:“是,王爷。”   德辉将点心重新装好,拎着便退出了寝殿。   赵韩青眉头紧皱,想想司华遥对曹明珍反常的态度,道:“王爷是怀疑那点心被人动了手脚?”   “三日前,本王让人将兰嫔怀孕的消息散出去,宫中不少人动了心思,今日曹贵人过来,大抵是因为此事。”   “即便她想朕宠幸,也不至于在点心中动手脚,这太容易暴露,她就不怕事后朕降罪于她?”赵韩青不信竟有人会这么蠢。   “方才本王在御花园见到一名侍女急匆匆地跑向乾坤宫,就连掉了东西都未察觉,本王走进一看,是个做工精致的荷包。荷包里传出异香,本王觉得非同寻常,便让小圆子送去了太医院,那侍女便是曹贵人身边的清荷。”   “异香?”赵韩青了解司华遥,他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曹明珍果真想要算计朕?”   “是否如本王所想,应该很快便能知晓。”   “所以王爷留她们在偏殿,就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   司华遥并未回答,只是微微笑了笑。   “那王爷来找朕,就是为了此事?”   司华遥从袖中取出奏折,递了过去,道:“皇上瞧瞧这个。”   赵韩青接过奏折,仔细看了看,不由惊讶地说道:“齐国竟要割让山城?山城可是边疆重镇,易守难攻,齐皇这么做会不会有诈?”   司华遥摇摇头,道:“他开出的条件是要齐国使团回京。”   赵韩青闻言恍然大悟,道:“齐皇的目的是确保高阳王安全回国?”   “齐均是齐皇的嫡子,名正言顺的太子人选,更何况齐国的皇子不多,有能力者更是少之又少,怎么看齐均也是最佳的储君人选,若是用一座城便能换他的安全,也算是物超所值。”   “那王爷怎么打算?是留,还是放?”   “如今赵国乃多事之秋,若要强留,恐会生变。不过要让本王放人,一座城少了些,本王打算再要一座,祁县就挺好。”   “祁县?”赵韩青回想了一下三国地图,随即说道:“那里穷乡僻壤,且山多林密,王爷为何要那里?”   司华遥看了看赵韩青,解释道:“赵国若想攻打齐国,祁县是必经之路,那里易守难攻,将是进军的巨大阻碍,具有极其重要的军事地位,甚至超过山城。”   赵韩青听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王爷打算攻打齐国?”   “这是未雨绸缪。至于是否会这么做,还要看本王是否有兴致。”   看着司华遥一切皆在掌握的模样,赵韩青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不得不承认司华遥比他更适合做一国之君。   “若齐皇答应,王爷同意齐国使团回去,那楚国那边呢?”   “那还要看楚皇出的价码,是否能让本王心动。”说到这儿,司华遥有一瞬间地停顿,随后说道:“明日本王就不早朝了,去一趟四方馆。”   赵韩青猜测道:“王爷是打算将齐国开出的价码,透露给楚仪兄妹?”   “嗯。”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时省力又省心。   司华遥突然感觉有些口渴,四下看了看,扬声说道:“来人,泡杯茶来。”   小方子听后,连忙应声,转身去泡茶。   口渴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身子也跟着燥热了起来,司华遥终于察觉了不对劲,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命令道:“江林,去叫太医!”   隐在暗处的江林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了不妥,纵身一跃出了乾坤宫。   赵韩青见司华遥苍白的脸色染上绯红,不由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忙问道:“王爷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   司华遥连忙来到软榻前,盘膝坐了下来,道:“本王中了药!”   “中药?”赵韩青随即想起方才司华遥说过的话,“那个荷包?”   司华遥没说话,闭上眼睛运功,试图压制体内的药劲儿。   赵韩青看着司华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脸有越来越红的趋势。赵韩青忍不住伸手去触摸,本以为会被阻拦,没想到竟真摸到了司华遥的脸,入手是滚烫的温度,让他的心为之一颤,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司华遥只觉得很热,就好似身体里着了火,无论他怎么压制,也无法将火熄灭,甚至越烧越旺。突然,脸上传来凉意,让他心生贪恋,忍不住伸手握住,睁开双眼看了过去。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朦朦胧胧,不似以往的清明,多了几分魅惑,几分懵懂,看得赵韩青手脚发软,心中的欲/望被轻易勾起,“王爷……”   赵韩青软绵绵的声音,让司华遥猛地回了神,连忙松开他的手,道:“离本王远点!”   “王爷,你中了春/药,想要解药很简单,朕……”   “不必!”司华遥果断拒绝,冷漠地看着他,道:“出去!”   司华遥的冷漠伤了赵韩青的心,凤眼红了起来,道:“朕就这么惹王爷讨厌吗?当初……”   “滚出去!”司华遥打断赵韩青的话,他已经快压不住体内的药性,“不想死,就马上滚出去!”   不等赵韩青说话,殿门便被人推开,江林拉着徐超走了进来,“王爷,太医到了!”   徐超行礼道:“微臣参见王爷。”   司华遥也不废话,直接问道:“本王中了春/药,你可有解?”   “春/药?”徐超忙问道:“王爷可知是何种春/药?”   “方才本王让人送去的荷包,你可见了?”   徐超一怔,随即说道:“回王爷,那荷包里是合欢香,并无不妥。”   “并无不妥?”司华遥眉头皱紧,道:“那本王如今是怎么回事?”   “王爷,可能让微臣给您把把脉?”   “过来。”   徐超连忙走了过去,跪坐在软榻旁,给司华遥把脉。   司华遥闭着眼睛,努力压制体内的药劲儿,可越是压制,药效越烈,若不是他意志力惊人,这会儿怕是已经失去理智。   司华遥突然喉头一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众人大惊失色,江林二话不说跳上软榻,运转内力抵住司华遥的后心,为他输送内力。   “不可!”徐超见状连忙阻止,道:“这种药越是压制,药效越烈,必须与人交/合,才能化解,否则会危及性命!”   江林慌忙收回手,焦急地叫道:“王爷,您想要谁,属下去给您找来!”   司华遥睁开眼睛,桃花眼泛着朦胧的水雾,道:“没有其他办法?”   徐超摇摇头,道:“王爷,那合欢香本是一种常见的香粉,不会有催/情的效果,但闻到此香的人,再碰到焚烧的四叶草,便会变成催/情/药,若马上与人交/合,不会有损身体。只是王爷在察觉后,用内力压制,这便激发了它的药性,变成了烈性春/药,若再不与人交/合,怕是与性命有碍。”   “四叶草?”   司华遥的话提醒了徐超,他转头看向桌上的香炉,随即走了过去,端起桌上的茶杯,浇灭了正焚烧的香,随后俯下身闻了闻,道:“王爷,这香炉内被放了四叶草,微臣的猜测不错。”   “那你为何无事?”   徐超苦笑,道:“并非臣无事,只是还未发作。”   江林重复道:“王爷,您想谁来服侍,属下这就去找人!”   徐超接话道:“王爷,时间拖得越久,与您的身体越不利,尤其您的身子本来就不好。”   “你们都出去!”赵韩青突然开了口。   “不行!”江林坚决反对,司华遥现在十分虚弱,赵韩青若此时对司华遥不利,十有八九会得手,他不能冒险,道:“江林愿服侍王爷。”   司华遥脸上闪过错愕,他清楚江林的担忧,却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赵韩青变了脸色,江林跟随司华遥多年,绝对值得信任,况且江林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与他不相上下,再加上司华遥对他的态度,司华遥十有八九会选择江林。   “你想抗旨?”   赵韩青无法想象司华遥和别人翻云覆雨,却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拿身份压人。   江林与赵韩青对视,丝毫不让,“江林只效忠王爷!”   “放肆!”赵韩青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心脏也一抽一抽的疼,“来人!”   “够了!”司华遥打断两人的对峙,体内的药在慢慢吞噬他的理智,若再这么下去,他确实离死不远了。   赵韩青上前一步,直视着司华遥的眼睛,道:“朕对王爷如何,别人不清楚,王爷应该心知肚明。”   司华遥与赵韩青对视,犹豫了许久,终究是叹了口气,道:“江林,把那个荷包收好,还有曹贵人和清荷,让人看管好。”   江林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道:“王爷,属下心甘情愿服侍您,求王爷成全。”   “本王知道你忠心,都退下吧。”   “王爷……”   司华遥打断江林,道:“你连本王的命令也不听了?”   江林神情一滞,跪倒在地,道:“属下不敢。”   “退下。”   “是。”江林起身,看向赵韩青,道:“若王爷有半点损伤,属下便血洗皇宫!”   江林说完,躬身退了出去。徐超也不敢多说,紧跟着江林退了出去。   赵韩青根本没听清江林说了些什么,现在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司华遥。   司华遥的心彻底乱了,他方才压根没考虑过江林,满脑子都是最初见到赵韩青的样子,他□□地站在面前,为自己更衣,还有他身上那条银色的链子……   “我竟被司南遥影响这么深?”   就在司华遥胡思乱想之际,赵韩青再上前一步,双手捧住了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道:“王爷能选奴,奴心里欢喜,让奴好生侍候王爷。”   司华遥的心为之一颤,这是他初来那日赵韩青的自称。   赵韩青松开司华遥,往后退了一步,一件一件脱掉身上的衣服,转眼间他便□□。   司华遥的眼神一暗,脑袋轰得一声炸开,再无法控制自己,他起身上前,一把箍住赵韩青的腰,低头便吻了上去。   霸道又热烈的吻,就好似一道巨浪迎面拍来,让赵韩青招架不住,就连呼吸都忘了。   就在赵韩青以为自己会窒息而死时,司华遥松开他的唇,咬上了他的耳垂。   触电般的感觉传遍全身,赵韩青大脑一片空白,四肢软绵绵的,根本站不住,只能攀住司华遥的脖颈,才勉强撑住身子。   “啊!”   撕裂般的疼痛让赵韩青回了神,发现自己此时正趴伏在桌上,而司华遥则站在桌前。 第65章   痛, 皮肉被撕裂的痛,赵韩青紧咬着双唇,强忍着没有痛呼出声, 为了稳住身子,不得不用双脚死死地勾住桌子。   ‘叮叮当当’, 桌上的茶盏相互碰撞着, 很快便摔落在地, 碎成了几瓣,发出清脆的声响。洁白的宣纸与毛笔一同掉落,毛笔率先落地, 宣纸盖在了笔上,很快便被墨汁渗透,留下黑色的印记。砚台较重, 却也被撞落在地,‘砰’的一声, 将地面砸出一个坑。   赵韩青犹如一叶小舟, 漂浮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毫无反抗之力, 只能随波逐流。   ‘叮叮当当’‘吱吱呀呀’的声音, 听得殿外的人一阵面红耳赤。   赵韩青努力地想要回身, 却根本看不到司华遥, 只能趁他慢下来的空挡, 用尽全力翻了个身,双腿死死地缠住他的腰,双手揽住他的脖颈, 用尽全力让身子悬空挂在他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眼睛,道:“王爷可知我是谁?”   司华遥此时虽然被药劲儿所控,却并非理智全无,自然明白赵韩青的意思,只是他不知该怎样面对。   司华遥的眼神变化,让赵韩青突然有些心慌,不敢再多问,低头吻上他的唇……   司华遥看着昏死过去的赵韩青,既愧疚又心疼,在意识到自己中了药后,他下意识地选择用内力压制,不想因为这个和别人发生关系,没曾想竟起了反作用,不说赵韩青累的晕了过去,就是他自己也觉得十分疲惫。   昨晚疯狂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他非常清楚他们都做了什么,赵韩青的努力迎合和惶恐不安,都在向他诉说着他爱的有多卑微。   司华遥拖着疲惫的身子下了床,随意套上一件衣服,赤着脚来到门前,打开了殿门。   守在门外的江林和洪阳见他出来,连忙行礼道:“奴才(属下)参见王爷。”   司华遥神色淡淡地吩咐道:“备水,本王要沐浴。”   “是,奴才这就让人准备。”洪阳转身离开。   江林看向司华遥的眼神闪过复杂的情绪,道:“王爷,章进已进宫,可要召他为王爷诊脉?”   司华遥并未看到,想了想说道:“待本王沐浴过后吧。”   江林走进寝殿,瞥了一眼昏睡的赵韩青,弯腰拿了双鞋,随即返回到司华遥身边,蹲下身道:“王爷,地上凉,穿上鞋吧。”   司华遥低头看着江林,微微蹙眉,道:“本王自己来便可。”   “是,王爷。”江林并未纠缠,而是起身退至一旁。   热水很快备好,司华遥好好地泡了一会儿,只是身上的疲惫并未减少,反而更累了。   在司华遥沐浴时,江林便叫来章进,在殿外侯着。待他沐浴过后,便让章进进殿,给他诊脉。   过了好半晌,章进才收回手,眉头越皱越紧,道:“王爷,您的身子本就弱,又经此一事,损了根本,必须卧床静养,否则有碍寿数。”   司华遥闻言心情有些复杂,从前只听说过纵欲过度会死人,没想到如今竟发生在自己身上。   “那就静养。”司华遥看向床上昏睡的赵韩青,眼底闪过心疼,道:“你去给皇上把把脉。”   章进转头看了过去,随即应声,来到了床前,其他的地方都已收拾过,可这床因为赵韩青还在昏睡,就保持着原样。即便有锦被遮盖,章进还是闻到了浓浓的□□的味道,不知为何脸上竟有些发烧,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司华遥一眼。   司华遥单手撑着头,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让他的脸色看起来越发显得苍白,原本张扬的带有攻击性的美,如今多了几分羸弱、破碎的美感,更让人移不开眼。   司华遥察觉到章进的视线,抬眼看了过去,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章进被抓包,心脏开始狂跳,慌忙垂下眼,道:“王爷损了身子,还是早点去歇着吧。”   “待你给皇上看完诊,本王再去休息。”   “是,王爷。”章进深吸一口气,跪坐在床前,静心给赵韩青把脉,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收回了手,道:“王爷,皇上的身体底子好,虽然有些透支,却并无大碍,只需好好调养几日,便能恢复如初。”   司华遥点点头,犹豫片刻道:“皇上□□受了伤,你帮他瞧瞧,可要紧?”   “是。”章进掀开被子,为赵韩青查看伤势,看着他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不禁脸红心跳,压根不敢抬头看司华遥,“王爷,草民需要温水,帮皇上清理伤口。”   司华遥吩咐洪阳让人备水,道:“他的伤可要紧?”   “撕裂伤,比较严重,上药后,需七到十日才能好,在此期间,不能再行房。”   听到‘不能再行房’,司华遥不由脸上一热,昨晚疯狂的画面再次浮现,他忙收敛思绪,道:“那皇上的伤便交由你处理了。”   若是轻伤,他还能帮着上药,可伤势严重,他再坚持,赵韩青会吃很多苦头,若因是私密部位,便讳疾忌医,是对他不负责。   章进躬身领命,“是,草民遵命。”   “洪阳,你去奉天殿传信儿,就说今儿罢朝一日。”   “是,奴才这就去。”   司华遥没再多留,起身出了奉天殿,回到他的寝殿休息,他的情况要比赵韩青严重得多,为了小命着想,他不能逞强。   中午时分,赵韩青从昏睡中清醒过来,他睁开双眼,怔怔地看着头顶的床帐,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朝身边看去,却不见司华遥的身影,心里不禁有些难过,忍不住在想:昨晚那般努力地取悦他,还是没能让他回心转意吗?   他想要翻个身,下半身却好似被碾碎了一般,疼得他皱紧了眉头,尤其是后面,真真切切皮肉被撕裂的痛。   身体的不适让他更觉得委屈,强忍着疼痛坐了起来,锦被滑落,露出布满青紫痕迹的身子,想起昨晚两人的抵死缠绵,不禁红了脸,心里的委屈消减了些许,扬声说道:“来人。”   德辉听到召唤,推门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赵韩青直接问道:“王爷在何处?”   “回皇上,王爷在偏殿休息。”   “王爷是何时走的?”   “回皇上,王爷是辰时走的。”   “朕身上是谁收拾的?”   德辉如实答道:“皇上受了伤,王爷便叫来章进为皇上治伤,您身上是他清理的。”   “章进?”赵韩青愣了愣,随即想起在四方馆内见过他,道:“那个仵作?”   “仵作?”德辉没见过章进,见他能为司华遥看诊,便下意识地认为是司华遥的专用大夫,“清早他还给王爷看诊,怎会是仵作?”   “给王爷看诊?”赵韩青闻言眉头微皱,道:“王爷体内的药可彻底化解了?”   德辉如实答道:“药虽化解了,却伤了王爷的身子,章进说王爷需卧床静养,否则有碍寿数。”   赵韩青一听顿时变了脸色,道:“怎会如此?”   德辉叹了口气,道:“王爷的身子本就不好,又因为压制药效伤了五脏,再加上纵欲过度,让王爷的身子雪上加霜。”   赵韩青怒火中烧,道:“曹明珍那个贱人在何处?”   “回皇上,正在偏殿。”   “更衣。”   德辉帮赵韩青更衣,赵韩青强撑着身子,半坐在椅子上。   曹明珍本以为自己会被宠幸,期待地等在偏殿中,谁知左等右等,也不见赵韩青召见。她沉不住气,想要出寝殿,却发现门口守着两名锦衣卫,根本就出不去。   她退回大殿,心生忐忑,看向清荷,忐忑化为恼怒,一巴掌便甩了上去。若不是清荷做事丢三落四,她的计划早就成功了,又怎会被软禁在偏殿中。   “没用的东西!”曹明珍压低声音,道:“东西到底丢在哪儿了?”   清荷捂住被打的脸颊,道:“主子恕罪,奴婢不知。”   曹明珍被气得又甩了清荷一巴掌,“若我出了事,你也活不了。”   清荷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忙说道:“主子,那不过是常见的合欢香,就算被人捡到,也不会发现什么。还有那个四叶草,只要它们不遇到,便不会出事。”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门口守着的不是内侍,是锦衣卫!还有皇上,都这个时辰了,为何还不召见我?”即便曹明珍再蠢,也察觉了不对。   清荷自然也有所怀疑,只是不敢说实话,“许是出了什么事,皇上派锦衣卫过来,是为了保护主子。”   曹明珍想了想,脸色缓了下来,瞪了清荷一眼,“最好是这样,否则有你好受的。”   清荷见状悄悄松了口气,可想到过后可能发生的事,又忧心不已。   等到了半夜,也没等到召见,曹明珍实在撑不住,便在清荷的服侍下睡下了。   一直等到第二日的正午时分,德辉过来叫人,曹明珍主仆三人才得以出了偏殿。   曹明珍跟在德辉身后走进大殿,抬头看了一眼赵韩青,来到近前行礼道:“珍儿见过皇上。”   “跪下!”赵韩青面带寒霜,冷漠地看着她。   曹明珍被吓了一跳,连忙跪倒在地,道:“皇上息怒,嫔妾惶恐。”   赵韩青的脸色漆黑如墨,道:“曹明珍,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算计朕,你可知欺君罔上是何罪名?”   曹明珍闻言顿时慌了,忙说道:“皇上,嫔妾冤枉,嫔妾不知做错了何事,竟让皇上如此震怒。”   “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如实坦白,朕便只问罪你,不祸及家人,否则……”   赵韩青冷哼一声,并未把话说完,但他相信曹明珍听得明白。   曹明珍下意识地转头看了清荷一眼,清荷也看向了她,用眼神传达自己的意思。   赵韩青将一切看在眼底,指着清荷道:“来人,把这贱婢拉出去,杖责五十。”   清荷身子一僵,连忙求饶道:“皇上饶命,饶命啊皇上,五十板子能要了奴婢的命,求皇上开恩!”   德辉抬头看了看赵韩青,见他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叫来内侍将清荷架了起来。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清荷奋力挣扎,挣脱了内侍的钳制,扑到曹明珍面前,哭喊道:“小主救救奴婢!小主,奴婢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曹明珍见这阵仗,被吓得脸色发白,清荷是从小陪着她长大的侍女,虽然平日里时常打骂,却并非没有感情,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打死,出声说道:“皇上,嫔妾到底做错了什么,还请皇上明示。”   赵韩青朝德辉伸出手,德辉会意,将昨日司华遥捡到的荷包拿了出来,递给了赵韩青。   赵韩青接过荷包,狠狠朝曹明珍砸去,直接砸在了她的脸上,“你以为做事神不知鬼不觉?真是愚不可及!”   看着地上的荷包,曹明珍心中大惊,心虚地伸手捡了起来。清荷见状重重地掐了她一下,让她猛然回了神,不能忍,绝对不能忍,否则便是死路一条。   “皇上,这荷包有何不妥,又与嫔妾有何关系?”   赵韩青冷眼看着她,道:“不说是吧。来人,掌嘴,直到她肯说为止。”   “是,皇上。”   “还有那个贱婢,拉出去杖毙。”   德辉瞥了一眼清荷,领命道:“是,奴才遵命。”   “不要,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小主,小主救救奴婢……”   “聒噪!堵上她的嘴巴,若让朕听到半句,你们同罪。”   “是,皇上。”内侍闻言连忙上前,用布堵住了清荷的嘴巴,不顾她的挣扎,拖着便向寝殿门口走去。   清荷惊恐地看着赵韩青,努力地想要说话,可惜除了‘呜呜’声外,别人根本不知她在说什么。   另外两名内侍架住了曹明珍,德辉来到近前,微微笑了笑,道:“曹贵人得罪了。”   曹明珍瞪着德辉,威胁道:“你想干什么?我是主子,你是奴才,你敢对我动手?”   德辉二话不说扬手就是一巴掌,反手又是一巴掌,一边打一边说道:“奴才是奉命行事,贵人见谅。”   “啊!”惨叫声在大殿中响起,尖锐的声音让赵韩青眉头皱紧,看向曹明珍的眼神带上了杀意。   打了约莫二十几下,曹明珍便撑不住了,哭喊道:“皇上,嫔妾错了,嫔妾知错,求皇上饶命,再打嫔妾的脸就毁了。”   “错在哪儿?”赵韩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德辉见赵韩青接了话,便停了下来,悄悄揉了揉自己的手,打人也是累人的活计,尤其是掌嘴,早知道便拿板子打了。   “皇上,嫔妾也是受人蒙蔽,才做错了事,还请皇上恕罪。”   “接着打。”赵韩青丝毫没有与她废话的打算。   德辉领命,扬起手刚要打,曹明珍忙说道:“我说,我说,求皇上别打了。”   “说。”   “这荷包是嫔妾的,里面放了合欢香。”曹明珍被打得鼻青脸肿,说话都说些费劲,接着说道:“合欢香本身是寻常的香料,只是若与四叶草搭配,便能变成催/情/药。   皇上,自您上次临幸嫔妾已过去许久,嫔妾实在想念皇上,便日日垂泪,也消瘦了不少。清荷也不知从何处听了这个方子,便想用这个法子,让嫔妾得偿所愿。   皇上,那方子对身体无害,嫔妾从未想过要害皇上,只是实在想念皇上,才做下了糊涂事,求皇上看在嫔妾对您一往情深的份上,饶恕嫔妾。”   不待赵韩青说话,如意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启禀皇上,清荷已被杖毙。”   曹明珍闻言怔怔地看向如意,肿胀的眼睛渐渐浮现恐惧之色,呢喃道:“死了……”   赵韩青看着曹明珍,接着问道:“你是如何将四叶草放进朕寝殿的香炉的?”   曹明珍回了神,身子忍不住打颤,道:“嫔妾……嫔妾给了高公公五百两银子和四叶草的粉末。”   赵韩青闻言脸色阴沉了下来,道:“去把高怀带来。”   德辉应声,躬身退出了寝殿,高怀趁着他值守的时候,将四叶草放进香炉,分明是做好了栽赃的打算,好在赵韩青和司华遥折腾了一晚,没空搭理此事,否则就算背后有司华遥给他撑腰,他想自证也得费一番功夫,现在正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时候。   高怀正打算用午饭,房门突然被推开,德辉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微微皱眉,道:“德辉,你不在皇上身边服侍,怎的回来了?”   “高公公,皇上有请。”德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高怀见状心里一紧,试探地问道:“现在还不到轮值的时候,皇上叫咱家何事?”   “咱家不知,高公公请吧,皇上还在等着呢。”   高怀看着架势,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起身走到德辉身边,拿出一张银票塞了过去,道:“咱们都是皇上身边的近侍,本该同心协力,这银票不成敬意,德公公先收着。皇上到底何事召见,还得德公公提点提点。”   “高公公的钱,咱家可不敢要。”德辉将银票塞了回去,道:“皇上还在等着,高公公若不想被怪罪,还是赶紧随咱家走吧。”   高怀的脸色变了变,道:“德辉,咱们共事多年,历经两朝,这点情面都不讲?”   “来人,请高公公上路。”   德辉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招呼人将高怀架了起来。   “混账东西,你们连咱家都敢动,是不想活了吗?”高怀不停地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转头看向德辉,道:“你怎么敢!”   德辉冷笑道:“高怀,你现在已不是司礼监掌印,不过是皇上面前的一名近侍,无权无职,最底层的存在,竟还拿着掌印的架子,真真是可笑至极!愚蠢至极!”   高怀被说得脸色铁青,道:“德辉!”   “皇上抬举你,将你从乾陵召回,你不思报答皇上的恩典,竟为了那么点蝇头小利算计皇上,简直是找死!”   德辉的话让高怀变了脸色,反咬道:“德辉,咱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竟让你这般诬陷咱”   德辉不再跟他废话,道:“带走。”   德辉走后,赵韩青让人将曹明珍架到清荷身边,让她亲眼看看清荷的下场,血肉模糊的场景吓得曹明珍惊叫连连,根本不敢睁眼。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德辉带着人进了寝殿,道:“皇上,人带来了。”   赵韩青睁开双眼看向高怀,冰冷的眼神看得他心惊胆战。   高怀连忙跪倒在地,道:“奴才参见皇上。”   赵韩青拿起手边的茶杯,猛地砸了过去,直接砸在了高怀的头上,滚烫的热水飞溅,烫的高怀惨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擦着脸上的热水。   “该死的狗奴才!朕念在你跟随先皇多年的情分上,将你从乾陵召回,你不思感恩,竟联合外人来算计朕,真是该死!”赵韩青的语气满含杀意。   高怀的脸被烫得通红,火辣辣的疼,不过现在却已顾不得,道:“皇上,奴才冤枉,奴才从未做过对不起皇上的事,还请皇上明鉴。”   “冤枉?”赵韩青冷笑,道:“清荷死了,曹贵人招了,你竟还喊冤枉!”   高怀闻言顿时有些慌张,不过很快便稳定了心神,道:“皇上,奴才实在不知出了何事,曹贵人和清荷又和奴才有何关系?”   “拉下去,打到他说为止。”赵韩青不想跟他废话,直接命令道。   “是,皇上。”   德辉心中冷笑,这下他真的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   “皇上,奴才冤枉,奴才冤枉啊!您要相信奴才,奴才对您绝对忠心,从未做过对不起皇上的事。”   赵韩青再次闭上眼睛,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打算。   德辉招来两名锦衣卫,架起高怀便拖了出去,根本不给他挣脱的机会。   “皇上,奴才冤枉……”   德辉从怀里掏出帕子,塞进了高怀嘴里,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先打了再说,只要不死就行。   将高怀绑在长凳上,德辉似笑非笑地说道:“重重地打,若谁敢徇私,别怪咱家翻脸无情。”   “是,属下遵命。”   德辉在宫中呆了几十年,自然清楚这所谓的杖责,也是有大学问的,皮开肉绽不一定会死,没破皮不一定能活,就看行刑的人是要人死,还是要人活。   行刑的锦衣卫甩开膀子打了起来,疼得高怀发出阵阵惨叫,只是他嘴里被塞了帕子,惨叫声不大,也就在场的人听得清。   刚打了十下,高怀便晕了过去,德辉微微皱眉,但想到他的年纪也就释怀了,命令道:“把他弄醒。”   “是,公公。”   锦衣卫提了个木桶过来,一瓢冰水下去,昏迷的高怀顿时醒了过来。   德辉走上前,将他嘴里的布掏了出来,道:“高公公可有话讲?”   高怀愤恨地看着德辉,道:“德辉,咱家跟你有何仇怨,你竟对咱家动了杀心!”   德辉弯下腰,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高公公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昨日你与咱家换班,不就是想让咱家做你的替死鬼吗?高公公以为你与咱家有何仇怨?”   “咱家不明白你的意思。”   德辉站直身子,道:“那高公公的意思是不说了?”   高怀一怔,随即说道:“我说,咱家要见皇上!”   “高公公可要想好,联合宫妃,算计皇上,那可是欺君罔上,这罪名高公公可能担得起?”   德辉的脸色变了又变,看着德辉嘴角勾起的微笑,道:“你想打死咱家!”   “公公息怒,咱家也是奉命办事,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公公海涵。”德辉嘴上说的客气,眼中却闪着轻蔑的光。   高怀陷入两难的境地,若招,那便是欺君,十有八九会被处死。若不说,德辉会公报私仇,将他杖毙在木棍之下。思来想去,只有招供还有一线生机,他心中不禁一阵懊悔,没想到自己竟折在五百两银子上。   “我招,我要见皇上!”   “可惜了。”   高怀挥挥手,让锦衣卫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拖着他走向寝殿。   高怀刚想跟上,便见洪阳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不禁有些好奇,连忙上前,道:“咱家见过公公。”   洪阳抬眼看了看他,道:“有事?”   “见公公神色匆匆,可是发生了何事?”   洪阳看了看寝殿的方向,小声说道:“王爷病了。盯紧那边,此事不能让皇上知晓。”   德辉一怔,四下看了看,道:“公公放心,咱家明白。” 第66章   德辉没再耽搁, 转身回了偏殿,高怀被锦衣卫架着,在殿外等候。   高怀眯着眼看他, 眼底尽是轻蔑,道:“你好歹也做过御马监的掌印太监, 如今却对洪阳卑躬屈膝, 真是可悲可叹!”   方才德辉与洪阳说话, 被高怀看在眼里,所以才会有此一说。   德辉听得一阵好笑,这高怀还真是老糊涂了, 哪还有年轻时的半点精明,自己已经到了这般田地,竟还拿着掌印太监的架子。   “‘一朝天子一朝臣’, ‘识时务者为俊杰’,高公公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还真是蠢得可笑!”   德辉不想再搭理他, 径直走进了大殿,躬身说道:“启禀皇上, 高公公受不住刑, 说是要招。”   赵韩青正半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昨晚的放纵不止透支了他的身体, 还透支了他的精神, 懒洋洋地说道:“带他进来。”   德辉应声,让锦衣卫拖着高怀进了大殿,随后便将其扔在了地上。   高怀疼得‘哎呦’一声, 跪趴在地上,顿时涕泪横流, 哭着说道:“皇上,奴才知错,求皇上看在奴才侍奉先皇多年的份上,饶奴才一命。”   赵韩青睁开双眼,眼神锐利,“你错在何处?”   “奴才被钱财迷了眼,一时鬼迷心窍,帮着曹贵人做了蠢事。”赵韩青已经认定这件事与他有关,就算他再狡辩也没用,不如认错的态度好点,说不准还能有一线生机。想到这儿,高怀继续哭道:“皇上,奴才对您忠心耿耿,是曹贵人说这东西无毒无害,奴才才答应此事,求皇上饶命!”   “好,朕便看在你服侍先皇多年的份上饶你一命。”赵韩青面无表情,说出的话却异常冷酷,“来人,打断他的双腿,轰出宫去。”   高怀一怔,若被打断双腿,那他就成了残疾,还怎么过活,这是慢刀子杀人,比当即杀了他还残忍。他彻底慌了,求饶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德辉不给盖怀多说的机会,直接给锦衣卫使了个眼色,两人上前将其拖出寝殿,德辉亲眼看着他被打断双腿,这才回去复命。   德辉重新给赵韩青泡了杯热茶,放到了他手边,小声说道:“皇上,您脸色不好,还是去床上躺着吧。”   赵韩青坐起身子,端起茶杯喝了两口,问道:“王爷还在偏殿?”   “王爷传令今日罢朝,应该正在偏殿休息。”   “那朕过去瞧瞧。”赵韩青站起身,身后的伤口被扯了一下,疼的他倒吸一口冷气。   德辉见状连忙扶住了他的手臂,道:“皇上,王爷正在休息,您这时候去也见不着人,还不利于养伤,实在是得不偿失!”   方才看洪阳神色,司华遥的身子应是不妥,若不想让赵韩青知晓,还得拖住他,不让他前往为好。   赵韩青眉头微蹙,想想司华遥身边的人,他们从未将他放在眼里,只听命于司华遥,若他这时候过去,十有八九会被拦在门外,与其白跑一趟,还不如待司华遥休息好了再去,也省的多费口舌,自己还受罪。   想到这儿,赵韩青打消了去找司华遥的主意,道:“备膳吧,朕用完午膳再睡。”   “是,皇上。”德辉悄悄松了口气,总算是幸不辱命。   司华遥的寝殿内,章进正坐在床前,为司华遥施针,身边站着章辙,给他打下手。   过了半晌,章进收回银针,不由长出一口气,擦擦额角的汗,道:“王爷体内的气息已经平稳下来,应该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洪阳闻言长出一口气,却依旧不放心,道:“那王爷何时才能退烧?”   章进想了想,道:“不出意外的话,傍晚时分便能退烧。”   洪阳点点头,道:“以防万一,还得劳烦两位在这儿守着。”   “公公放心,王爷对草民有恩,草民定尽心医治王爷。”   洪阳没再多说,转身出了寝殿。   江林现身,来到他身边,道:“公公,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既然崔贵人已经计划好了算计皇上,怎会忘了带荷包?就算真的一时手忙脚乱忘了拿,再回去拿时居然又弄丢了,这未免太奇怪。还有,怎么就那么巧,那个荷包就被王爷捡到,王爷去的时候,为何皇上不在?种种迹象表明,这件事绝对是个阴谋,他们的目标就是王爷。”   洪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皇上醒后,便审问了曹贵人,还杖毙了清荷,这怎么看都有些像杀人灭口。”   “这事十有八九与皇上有关,待王爷醒后,定要提醒王爷小心皇上。”江林听后眉头皱紧,越发坚信自己的猜测,道:“不行,不能再让皇上继续下去,若曹贵人再死了,可就死无对证了。”   洪阳觉得他说的在理,道:“此事咱家去办,你只需好生保护王爷便可。”   “公公放心,除非我死,没人能伤得了王爷。”   洪阳抬头看他,犹豫片刻道:“江林,你不会真对王爷动了心思吧?”   江林神情一滞,深吸一口气,道:“公公放心,我清楚自己的本分,不会痴心妄想。”   以司华遥的美貌,若不知他的身份,无论男女都会为他痴迷,更何况是身边日夜相守的人,江林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洪阳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   江林纵身一跃,飞上寝殿外的大树,紧盯着寝殿的窗子,自他跟随司华遥,已经五年之久,这五年他一直像个影子一样,待在司华遥身边,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司华遥,只是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从未痴心妄想过。可昨日那种情况,让他失了分寸,他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没想到司华遥却毫不犹豫地选了赵韩青。   说不失望那是假的,但他也明白,若想长久的留在司华遥身边,他就只能以影卫的身份,所以这段情他只能埋在心里。   守在寝殿外的德辉,见洪阳走过来,连忙迎了上去,道:“公公来此所为何事?”   洪阳直接问道:“曹贵妃在何处?皇上打算如何发落她?”   “曹贵妃还在偏殿,皇上说待王爷醒了,由王爷亲自发落。”   洪阳点点头,接着问道:“高怀呢?”   “皇上有命,打断双腿,轰出皇宫,让其自生自灭。”   洪阳眉头皱紧,道:“现今齐楚两国使者皆在京都,高怀乃皇上贴身内侍,知道不少隐秘,就这样把他放出去,太过草率!”   德辉怔了怔,随即说道:“那咱家派人将其寻回,这会儿应该还未出宫。”   “此事交给咱家,你只需看好皇上便可,还有曹贵人,在王爷过问此事之前,千万不能让她死了。”   德辉四下看了看,小声问道:“公公可是怀疑此事与皇上有关?”   “此事太过巧合,又有许多不合常理之处,如今王爷深受其害,最终获益者只有皇上,不得不让人怀疑。”   “曹贵人说是受清荷鼓动,才做了蠢事。可如今清荷被杖毙,已是死无对证,便是王爷问起,怕是也问不出什么。”   “问不问得出是一回事,能不能问是另外一回事,你只需确保曹贵人不会被灭口便可。”洪阳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王爷的心思,我们猜不透,也无需去猜,我们只需知道王爷安好,我们才能有活路,所以一切与王爷不利的人和事都必须杜绝!你可明白?”   德辉点点头,道:“公公放心,咱家明白。”   “这边的事便交给你了,咱家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公公慢走。”   司华遥迷迷糊糊地睡着,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昏昏沉沉。半睡半醒间,听到有人在身边来来去去,窃窃私语,他想醒过来,可是眼皮像是有千斤重,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睁开。   “司华遥,我恨你,恨不得你死!”   突然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眼前的画面一转,司华遥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这里光线昏暗,又脏又潮,空气中还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他抬眼看去,只见在正前方站着一个人,身上穿着黑色的龙袍,头上带着金冠,即便只是看个背影,司华遥也能认出这人是赵韩青。   司华遥上前走了两步,发现赵韩青前面还有一个人,只是方才被挡住,所以才没看清。那人蓬头垢面,脸上满是血痕,唯有一双眼睛依旧明亮,只是看向赵韩青的眼神有些复杂。   司华遥微微一怔,顿时停下了脚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司南遥,也就是他现在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   司南遥嘴角勾起一抹笑,讥讽地说道:“既然那般恨我,为何不杀了我?是做惯了男宠,双手只懂取悦,拿不起刀剑吗?”   赵韩青被气得脸色铁青,漂亮的凤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恨意,他伸手掐住了司南遥的喉咙,用尽全身力气,面目狰狞地看着司南遥渐渐窒息的模样。胸腔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司华遥的脸色变青,额角的青筋暴起,即便如此他依旧直直地看着赵韩青,桃花眼中尽是轻蔑。   就在司南遥即将失去意识时,赵韩青突然松了手,缺氧让他浑身无力,身体本能地大口喘息着。   “司华遥,你想死,朕偏偏不让你死!朕还没玩够,你的人也没死绝,在此之前,你就好好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赵韩青粗暴地撕开司南遥的衣服,转眼间他便衣不蔽体,待司华遥看清他的惨状,不由瞪大了双眼,司南遥遍布各种伤痕,鞭打的痕迹,烙铁的烫伤,利刃的刺伤等等。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胸前的两个流着脓的伤口,他的rt生生被割掉,还有下/体也被割除,留下的伤口让人看了心里发寒。   赵韩青从一旁取了一个特殊的短棍,短棍上有倒刺,他来到司南遥的身后,硬生生地捅了进去……   司华遥看看面目狰狞的赵韩青,看看痛苦的司南遥,心里忍不住发寒,连忙移开视线,再也不敢多看。   许是受到了惊吓,司华遥猛地睁开了双眼,看着头顶熟悉的床帐,大口地喘息着。   “王爷,您醒了。”   章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司华遥转头看了过去,只见床边站着章家两兄弟。   司华遥撑起身子,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道:“本王这是怎么了?”   章进给司华遥拿了个靠枕,垫在他身后,道:“王爷烧了一日,不过现在烧退了,接下来的几日王爷需卧床静养。”   “发烧了?”怪不得昏昏沉沉的,司华遥捏了捏眉心,道:“去倒杯水。”   章进转身给司华遥去倒水,章辙出声叮嘱道:“王爷,您现在的身子断不能劳累,国事先暂缓吧。”   “国家大事事关赵国千万百姓,本王怎能不管。”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们放心,本王心中有数,只处理紧急事务。”   章进端着水杯走了过来,递给司华遥,道:“王爷,您喝水。”   司华遥‘咕咚咕咚’把水喝完,干涩的嗓子好受了些许,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过酉时,王爷可是饿了,草民这就去让他们准备膳食?”   “准备些清淡的便可,本王没什么胃口。”   “是,草民这就去办。”   见章进转身要走,章辙上前拦住,道:“我去吧,你在这儿守着王爷。”   章进回头看看司华遥,道:“好,那就有劳兄长了。”   司华遥靠在床上看向章进,笑了笑说道:“看来济宁一行,已让你们兄弟消除了隔阂。”   章进被看得脸上一热,道:“这还多亏了王爷,草民还未曾谢过。”   说到这儿,章进恭恭敬敬地给司华遥行礼道:“章进谢王爷。”   “你替本王做了不少事,这‘谢’字就不必了,以后若有为难之事,可以来见本王,若能办,本王不会推辞。”   “是,多谢王爷恩典。”   “洪阳在何处?”   “公公出去办事,应该还未回来。”   “你去让人找找,本王有事吩咐。”   “是,草民这就去。”   章进离开,偌大的寝殿便只剩司华遥一人,他疲惫地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梦中的情景,让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那是梦,还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司华遥小声呢喃道。   那场景太过真实,根本不似在做梦,难不成这是司南遥记忆中的场景?他经历第一世的结局,便被赵韩青抓住,整整折磨了四十九天,这四十九天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原剧中并未仔细描述,只说司南遥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若当真是司南遥所经历过的,那也太惨了!   司华遥一激灵,光是想想就难以接受,只是若他经历过这些,为什么第二世还能爱上赵韩青,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妈妈咪呀,他们两个都有病!”司华遥忍不住吐槽道。   除了有病,司华遥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   一想到昨晚两人发生了关系,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司华遥想死的心都有了。这样一个危险人物,他偏偏还给睡了,若能跑,那便万事大吉,若跑了又被抓住,那下场绝对和司南遥相差无几。   司华遥……   可他们已经发生了关系,若是跑了,不就成渣男了?   什么渣不渣男的,还是小命要紧!   司华遥的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让他赶紧跑,一个让他负责任,打来打去也没打出个所以然,搞得他有些欲哭无泪。   “早知如此,我就算死,也不能选他啊!”   “王爷,您是在叫人吗?”   司华遥一个没控制住音量,被江林听到了,只是他并未听清。   司华遥抬头看向江林,忍不住上下打量,他的相貌也是上等,因其常年习武,身材也挺拔、修长,与赵韩青相比分毫不差。   想到这儿,司华遥愣了愣,忍不住问自己,他是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要想的不应该是女人吗,为何要比较两个男人?   见司华遥在发呆,江林有些奇怪,问道:“王爷,您没事吧?”   司华遥回神,有些尴尬地摇摇头,道:“没事。”   “王爷,在您昏睡时,皇上审讯了曹贵人,还杖毙了清荷,将高怀的双腿打断,轰出宫外。”   司华遥微微蹙眉,“这般说来寝殿的四叶草是高怀放的?”   “曹贵人是这般说的,但属下觉得事情并非这般简单。”   “哦,怎么讲?”   “这件事发生的太过奇怪和巧合。”江林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说道:“既然曹贵人已经准备好动手,为何会遗忘盛放合欢香的荷包?遗忘也就罢了,再让人去取,竟又弄丢了,这太不合常理。还有,为何这一幕会被王爷撞见,又为何王爷到时,皇上并不在寝宫?属下以为这就是有人在布棋,目标便是王爷。”   “昨日本王去寻皇上,是临时起意……”说到这儿,司华遥停了下来,道:“不,是昨日本王见了高阳王后,才要去见皇上,商议齐皇割让山城一事,所以本王的行踪并非不能掌控。只是高阳王与曹贵人又怎会有联系?”   “王爷,曹贵人说是受清荷的鼓动,才想到用此法算计皇上,可如今清荷被皇上下令杖毙,死无对证,根本无法查问。王爷,属下怀疑此事就是皇上授意,皇上杖毙清荷是为了杀人灭口。”   “你说皇上联合高阳王,通过清荷利用曹贵人和高怀,只为算计本王?”司华遥眉头皱紧,内心有些排斥这样的说法,但想到方才看到的那些恐怖画面,他又有些动摇,“若皇上真想杀本王,他完全可以在本王失去理智时动手,可他并没有这么做。”   “王爷,若皇上那时动手,属下定会血洗皇宫,皇上也在劫难逃,所以他并未动手,而是借此损害王爷的身子,这样便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江林就是认准了这件事与赵韩青有关。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司华遥沉吟了一会儿,问道:“洪阳去哪儿了?”   “公公唯恐王爷的安全受到威胁,回王府招来了暗卫,还动用了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现正在布置防卫,如今的皇宫犹如铁桶一块,谁也休想对王爷不利。”   司华遥欣慰地笑了笑,道:“本王身边有你们真是三生有幸!”   林江躬身说道:“王爷言重,能跟随王爷,是属下之幸!”   “皇上现在何处?”   “在寝殿休息。”   “曹贵妃呢?”   “被看管在偏殿。”   “那高怀呢?”   “被洪阳公公安置在冷宫中。”   “把两人都带来,本王要亲自审问。”   “属下这就去。”   林江躬身退出殿外,正巧遇到洪阳,打招呼道:“公公回来了,王爷让我去带曹贵人和高怀过来问话。”   “你去带高怀,咱家让小方子去带曹贵人。”   “好。”林江没在多说,大步朝着冷宫而去。   章进随着洪阳进了寝殿,见司华遥下了床,连忙上前,道:“王爷怎么下床了,您现在需卧床静养。”   “无妨,倒杯水而已。”   章进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臂,自顾自地说道:“您刚退烧,身子正是虚的时候,您若有什么吩咐,直接说便可,草民来做。”   司华遥知道他是在意自己的身子,虽有些无奈,却也没有多说什么,照他的意思,重新躺回了床上。   安顿好司华遥,章进想去倒水,却见洪阳已端着水回来。   洪阳将水杯递了过去,道:“是奴才办事不力,竟让王爷殿中缺了人。”   司华遥摆摆手,接过水杯喝了几口,道:“殿中并非没人,只是都被本王支出去办事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王爷,曹贵人的事,您可知晓了?”   “嗯,江林方才与本王说了。”   洪阳点点头,道:“奴才觉得江林所虑不无道理,还是谨慎些为好。”   “事实到底如何,待本王审过再说。”   约莫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章辙提着食盒走了进来,熬了些粥,又配了些小菜,正适合没什么胃口的司华遥,吃饱喝足以后,方才让他们把人带上来。   曹明珍被清荷的惨状吓到,即便过去了半日,她还是一副惊恐的模样。   高怀比她还惨,被打断了双腿,整个人瘫在地上,时不时地□□两声。   司华遥看向曹明珍,出声问道:“曹贵人,合欢香和四叶草配在一起是催/情/药,这事是谁告诉你的?”   曹明珍听闻司华遥说话,被吓得一个激灵,随即抬头看了过去,很快又垂下了头,道:“是……是清荷!王爷饶命,嫔妾是受清荷的鼓动,才做了错事,嫔妾知罪,王爷饶命!”   “清荷是如何鼓动你的,如实向本王说来。”   “清荷……”曹明珍神经质的四下看看,眼眶通红,眼泪在打转,道:“清荷已经死了,被皇上活活打死了!”   “若你不想和她一样,最好老老实实地回答本王的问题。”   曹明珍的身子一僵,抬头看向司华遥,两行清泪落下,那模样倒是有几分楚楚可怜,若换成别人,怕是会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只可惜这殿中人都没有怜香惜玉这个概念。   “那日嫔妾在御花园赏花,听说兰嫔怀了身孕,心中十分羡慕,可皇上已经许久不曾宠幸嫔妾。清荷见嫔妾整日郁郁寡欢,便想了这么个法子,说能让嫔妾得宠,还能怀上龙嗣,嫔妾一时糊涂,便相信了她。”   “她可有说过这法子是从何处听说?”   曹明珍擦擦眼泪,道:“她只说是从别处听来的,嫔妾也就没多问。”   司华遥瞥了高怀一眼,道:“你是如何收买的高怀?”   “兰嫔曾跟嫔妾说过,高公公爱财,若是想让他办事,只要给钱就成,嫔妾便让清荷拿了五百两银子给他,他就应了。”   司华遥看向高怀,讥诮地说道:“在服侍先皇时,高公公便肆意敛财,先皇仁慈,念在你对他忠心耿耿的份上,并未发落于你,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如今竟将主意打到皇上头上,还真是不知死活!”   高怀如今也没了报仇的心思,只要能活下去,让他做什么都成,涕泪横流地求饶道:“王爷,奴才错了,奴才知罪,求王爷给奴才一条活路,让太医给奴才瞧瞧,奴才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啊!”   高怀的下场正印证了一句话,‘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本王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若本王心情好,说不准就饶你一条狗命。”   高怀慌忙说道:“王爷您问,只要奴才知道的,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67章   雨.   “清荷都和你说了什么?”   为了能活命, 高怀现在什么都肯做,也什么都肯说,如实答道:“清荷说曹贵人想侍寝, 却不得门路,便来寻奴才帮个忙, 之后便塞给奴才五百两银票。奴才问过她, 说那只是简单的催/情/药, 对皇上的身体没有妨碍,奴才才答应下来。”   “她说没有妨碍,就没有妨碍了?”   司华遥的语气很淡, 却听得高怀心里发寒,下意识地狡辩道:“奴才曾……曾向太医打听过,太医也说没有妨碍。”   司华遥怎能听不出他在撒谎, “太医?哪个太医?你说出来,本王让他过来回话。”   他在撒谎, 怎么可能找人来对质, 狡辩道:“王爷饶命,奴才没问过太医, 奴才只是腿太疼, 疼得一时犯了糊涂。”   司华遥冷笑一声, 道:“高怀, 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若你还如此油滑,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兽园的那些宝贝可是许久没吃过人肉了。”   高怀被吓得瞬间白了脸色, 道:“王爷,奴才知错, 奴才保证再不敢撒谎,定实话实说!”   “清荷是如何和你约定的?”   高怀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道:“清荷前日给了奴才四叶草的粉末,约定昨日酉时初,在寝殿的香炉内加入四叶草。奴才按照约定,在香炉内加入了四叶草,未免出现意外,又称病和德辉换了班,随后便回了寝房。”   “你们怎么就确定皇上会召见曹贵人的?”   高怀摇摇头,道:“奴才不确定。不过单独燃烧四叶草,皇上不会有任何不适,所以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司华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种说法倒是很合理,只要有足够的合欢香和四叶草,他们总有成功的时候。   “清荷给了你多少四叶草的粉末?”   “给了奴才一小罐,足够用上一段时间的。”   “剩下的在何处放着?”   “奴才寝房的床底下,有个黑色的匣子,四叶草就在里面放着。”   司华遥看了一眼洪阳,洪阳会意,转身走了出去。   “所以你们的计划是从昨日开始的。”   “是,昨日是第一次。”   司华遥转头看向曹明珍,道:“清荷平日里和谁的关系比较好?”   曹明珍见状连忙答道:“清荷和湘竹的关系较为亲近,她们都是嫔妾的贴身侍女。”   “湘竹?可是昨日在身旁侍候的另外一个侍女?”   曹明珍忙不迭地点头,“是,就是她。”   “昨日你们已经计划好了,为何还会遗漏合欢香这般重要的东西?”   “出门前,嫔妾突然内急,便去如厕,不曾想竟弄丢了香囊。嫔妾便让清荷回去取,谁知她急急忙忙跑回来,也弄丢了合欢香,竟被王爷捡到……”   说到这儿,曹明珍是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怔了怔,随即看向司华遥,终于明白为何赵韩青会发那么大的火,她们的算计最后落到了司华遥的身上,那昨晚赵韩青定是被狠狠折磨了一番,所以才会下手这般狠。   “王爷饶命,嫔妾从未想过算计王爷,这都是巧合,还请王爷明鉴!”   司华遥无视曹明珍的话,接着问道:“你是如何得知那香囊被本王拾得?”   曹明珍愣了愣,随即说道:“嫔妾是听皇上所说。”   司华遥闻言眼睛微眯,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道:“本王自入朝为官,还从未被人算计过,这次竟栽在你们手中,还真是阴沟里翻船,奇耻大辱啊!”   曹明珍被吓得身体止不住发颤,哭着说道:“王爷,您就算给嫔妾十个胆子,嫔妾也不敢算计您,您定要相信嫔妾!”   “把曹贵人和湘竹分别关押,给她们三日的时间,谁先说出本王想听的,就放了谁,另外一人便直接扔进兽园。”   “是,王爷。”   “王爷,嫔妾说的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虚言,求王爷饶命!”曹明珍匍匐在地,不停磕头。   洪阳招呼人进来,将曹明珍拖出寝殿。   司华遥挥手示意洪阳附耳过来,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洪阳点点头,随即走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高怀,他不安地低垂着头,紧张、害怕的情绪达到极致,让他暂时忘了身上的疼痛。   司华遥淡淡地开口,道:“高怀,听闻你与兰嫔走的很近。”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了高怀一激灵,当他回过神来时,忙说道:“王爷恕罪,奴才是财迷心窍收了兰嫔的银子,向她透露皇上的行踪,但奴才并未做其他事。”   “其他事?”司华遥重复了一句,道:“巧了,本王想知道的就是你口中的其他事。”   高怀微微一怔,随即便明白了司华遥的意思,仅仅挣扎了一会儿,便说道:“兰嫔让奴才监视皇上的一言一行,做了何事,见了何人,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皆要向其回报,尤其是与王爷在一起时。”   “这般说来本王也在你的监视之中。”   轻飘飘一句话,让高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道:“王爷,奴才也是一时财迷心窍,求王爷饶命!”   “想要本王饶你性命,你得证明自己是否有这个价值。”   高怀清楚司华遥想要什么,为了活命他愿意配合,更何况赵韩青不顾往日情分,竟将他的双腿打断,分明就是没打算让他活,既然赵韩青不仁,那就别怪他不义,道:“王爷,兰嫔野心不小,不,应该说马家野心不小,他们想联合皇上制裁王爷,从王爷手中夺回政权。”   “哦?”司华遥不动声色地接着问道:“他们打算如何联手,制裁本王?”   有些话一旦开了口,便再没了顾忌,“由皇上偷偷发下诏书,令马家领军起兵,联合各地武将,征讨王爷,逼王爷还政。”   “他们想要起兵,就不怕本王一不高兴,将皇上和兰嫔通通杀了?”   看着司华遥眼底的杀意,高怀畏惧地吞了吞口水,道:“若王爷这么做,便是真正落入了马家的圈套,他们起兵就更加名正言顺,即便是颠覆了赵国,也是有理有据。”   司华遥微微一怔,不得不说高怀不愧是跟随先皇多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蠢货。   “那这么说本王只能看着他们联合,却无能无力?”   高怀想了想,道:“王爷现在已经知晓他们的计划,以王爷的智慧,只要早早谋划,那马家绝不是王爷的对手。”   “据你所知,这宫中除了你,还有谁被兰嫔所用?”   “王爷,奴才的腿实在疼得厉害,若再不医治,奴才怕是会没命,还请王爷垂怜。”高怀虽然老了,经常犯蠢,但关键时刻还是知道怎样救命的。   司华遥沉吟片刻,抬头看向章辙,道:“去给他瞧瞧。”   “是,王爷。”章辙领命,上前为高怀查看伤势。   “高怀,你了解本王的手段,若待会儿你给不了本王想要的,这两条腿就算接好了也没用。”若非高怀还有点用处,司华遥才不会管他死活。   高怀深吸一口气,道:“王爷放心,奴才绝不让王爷失望。”   就在此时,小方子进来禀告,道:“启禀王爷,皇上来了,正在殿外。”   司华遥微微蹙眉,脑海中不自觉地回想梦中的画面,道:“不见。”   小方子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司华遥心情有些复杂,他这么做分明就是提上裤子不认人,是他最瞧不起的渣男行为,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赵韩青,尤其想起梦中那些画面后,在他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前,还是避而不见为好。   赵韩青见小方子出来,听都未听他的回话,便抬脚往里走去,在他想来,昨晚司华遥选了他,足以证明心里有他,再加上两人刚刚发生了关系,司华遥没有理由避而不见。   可他刚迈过门槛,就被小方子拦了下来,躬身说道:“皇上,王爷身体不适,不见客。”   “王爷不见朕?”   赵韩青之所以这个时间过来,是因为他看见了曹明珍被司华遥的人带走,他清楚定是司华遥要审问曹明珍,既有精力审问曹明珍,却说身体不适不见他,分明就是不想见他而找的理由。   小方子重复道:“王爷身体不适,需卧床静养,不能见客,还请皇上见谅。”   赵韩青看看殿内的方向,心中酸涩难忍,却也没有纠缠,道:“好,那你给朕传个话,让王爷好生修养,朝中事由朕来处理便可。”   小方子应声道:“皇上放心,奴才一定把话带到。”   赵韩青转身离开,他走得很慢,因为每走一步,都会扯动伤口,疼痛只会让他心里更加委屈。   德辉跟在身后,转头看看司华遥的寝殿,眼睛闪烁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方子看着赵韩青走远,转身又回到殿中,躬身说道:“王爷,皇上走了,让奴才转告王爷,说让王爷好生修养,朝中事由皇上来处理便可。”   司华遥点点头,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小方子应声,转身出了寝殿。   洪阳小声在司华遥耳边说道:“王爷,皇上是想借此机会主持朝政,如此行为,越发让奴才怀疑,此事定与皇上有关。”   司华遥抬头看了洪阳一眼,心中也不由有几分怀疑,难道这些时日赵韩青种种的不正常,都是他的伪装?目的就是让他放下戒心,将朝政揽入手中。若当真如此,那赵韩青的心机就太深了,因为他成功了,司华遥不仅放下了戒心,甚至对他动了心……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低声说道:“让人盯紧了,本王要清楚他的一举一动。”   “是,奴才明白。”   高怀看着两人在轻声低语,思量着他们在说什么,突然腿上传来剧痛,不禁‘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他看向自己的右腿,发现章辙正面无表情地为他接骨,剧痛传来,让他恨不能咬碎满嘴的牙,再没心思想别的。   章辙瞥了高怀一眼,方才他就是故意的,这老东西不老实,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心怀不轨,就该给他点苦头吃。   喉咙有些痒,司华遥忍不住咳了起来,且一咳就止不住。   洪阳见状连忙去拿药,章进也去倒了杯水,相继递给司华遥。   司华遥没有犹豫,接过来吃了下去,但咳并未像之前一样慢慢停下,他依旧不停地咳,直到喉头一热,吐出一口鲜血,才算缓了口气。   众人大惊,齐齐叫道:“王爷!”   高怀看着慌乱的人群,以及面色惨白的司华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浑浊的眼睛亮了亮。   高怀的神情落入司华遥眼中,道:“高怀,本王给你一日,若不能给本王想要的,被扔进兽园就是你唯一的下场。”   高怀心中一凛,他只有一日的时间,即便司华遥病重,也不可能一日之间一命呜呼,所以他的生死还在司华遥手中。认清现实的高怀忙说道:“王爷放心,奴才定不会让王爷失望。”   “把他带下去,好生看管。”   “是,王爷。”   洪阳叫来人,将高怀抬了出去,章辙并未跟着,而是留在了殿中。   司华遥盘膝做好,运转内力调息,咳嗽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章进看向章辙,拉着他走到一旁,小声说道:“兄长,王爷的身子损伤很大,如今还有什么办法?”   章辙看了一眼司华遥,随即叹了口气,道:“王爷的身子本就孱弱,如今又经受如此损伤,别说治好,便是回到从前的状况都很难。”   章进的医术不比章辙差,自然清楚司华遥的状况,“兄长,王爷与我有恩,王爷病重,我不能坐视不管,若兄长有办法,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章辙微微蹙眉,在思量着什么。   章进见状忙问道:“兄长学医的天赋比我好,见识也比我多,定然有办法救治王爷,对不对?”   章辙看着章进的眼睛,看请他眼底的急切和担忧,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在西南边境的卧龙山,有一种草药叫回春草,它有修复内府的功效,与王爷的病症十分有效。若能找到,王爷的病症即便不能治好,也能好个七八成。”   章进的眼睛一亮,随即问道:“那回春草有何特征?在何处生长?”   章辙如实说道:“我并未见过,知晓有这种草药,还是在一本古书中看到过。书中说,回春草与四叶草很像,唯一的区别便是在根茎上,它的茎地上是紫色,地下呈拳头大小的块状,入药的部分就是根茎。回春草喜阳,不喜水,通常会长在向阳处。”   章进认真地记在心里,道:“多谢兄长。”   “你打算去西南?”章辙的眉头皱紧,道:“你可知那里有多危险?卧龙山在当地被称为阎罗殿,有进无出。不说那漫山遍野的瘴气,就是里面的毒虫猛兽,也不是你能对付的。”   洪阳内功深厚,即便两人压低了声音,又隔了段距离,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他走上前,直言道:“方才二位的话,咱家都听到了,采药的事交给咱家,你们只需将药的特性写下来即可。”   章辙转头看向洪阳,为难道:“我知道公公武功高强,王爷麾下也不乏这种高手存在,只是这药采下后,需即刻入药,只需一日,药效便会慢慢消失,所以……”   “我去!”章进打断章辙的话,转头看向洪阳,道:“当然,公公还需派人保护我。”   洪阳满口答应,“这个自然,咱家定会保证你的安全。”   “你去?你可知此药该如何处理?又与何种药搭配,药效更佳?”   “只要兄长告知,我保证能做好。”章进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   “我为何要告诉你?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寻了你这么多年,才刚找到你,又怎会让你去犯险?”   “兄长,王爷与我有知遇之恩,又帮我们化解隔阂,让兄弟相认,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王爷有难,我怎能坐视不管?”章进据理力争。   章辙活着的唯一动力就是章进,章进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又怎能不明白他的心思。   “我去,你留下为王爷调养身子,等我回来。”   章进一怔,随即反对道:“兄长,我年轻力壮……”   “这里只有我知道药方,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我去,要么我们都不去。”这是两人相认以来,章辙第一次用如此强硬的语气。   洪阳沉默地看着两人,并没有出声打断。   “兄长!”章进见没有回旋的余地,只能看向洪阳,道:“公公,兄长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洪阳闻言连忙应声,道:“你放心,咱家会请示王爷,多派些高手保护,确保大章先生的安全。”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司华遥从打坐中苏醒过来,洪阳将章家兄弟的交谈如实禀告。   这让司华遥想到楚仪的腿,在他看来那都是骗人的,什么至亲之人的筋骨,纯属扯淡,不禁怀疑章辙所说的回春草的真实性,“这种草药当真存在吗?”   章辙见众人看了过来,答道:“这是草民从一本医术上看到的,上面详细地记录了草药的形态,生长环境,以及药效,乃至药方,应该是存于人世。”   司华遥点点头,道:“卧龙山如此危险,此行必定凶险,就算你不去,本王也不会怪罪于你,你可想好了。”   “王爷对我们兄弟有恩,我们理应报答,不过草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王爷答应。”   “你有话直说便可?”   章辙看向床边的章进,道:“草民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便是章进,他追随王爷身边,难免会有危险,还请王爷多多护佑,草民将感激不尽。”   此事根本无需章辙交代,司华遥早就将章进划进自己人的队伍中,“你放心,只要他还在本王的羽翼之下,就没人能伤得了他。”   章辙躬身说道:“草民多谢王爷。”   司华遥摇摇头,道:“该说谢的是本王。想必你们兄弟应该有许多话要讲,那便退下吧。”   两人对视一眼,道:“是,草民告退。”   待两人离开,司华遥看向洪阳,道:“此行凶险,去的人定要谨慎挑选,事前告知他们实情,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洪阳点点头,道:“若不是春海去了山东,王爷身边不能再离人,奴才便去了。”   “我去!”江林翻窗而入,道:“王爷,让属下去吧,保证把药给王爷带回来。”   洪阳思量了思量,道:“王爷身边不能缺人,尤其是这种时候,万一被人趁虚而入,就算是有药,也没用了。”   林江一怔,随即明白了洪阳的意思,道:“那公公打算派谁去?”   洪阳皱紧了眉头,道:“最近是多事之秋,人手有些不足。”   司华遥出声说道:“江林去吧,好好保护章辙,另外再悬赏召集一些武林中人,随你们一同前去。”   “王爷,您身边不能没人保护。”   司华遥安抚地笑了笑,道:“这不是还有你吗?况且本王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再把姜然调来,这皇宫中便没人能伤得了本王。”   “那苏州那边?”   “派锦衣卫前往。”   洪阳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应声道:“那便只能这样了。”   司华遥看向江林,叮嘱道:“此行凶险,你要多加小心,切记事事以人为重,在确保你们安全的前提下,寻找回春草。本王注定命不长久,不想让你们也跟着陪葬。”   江林听得心里难过,道:“王爷,您是我们的天,您若是出了事,我们的天就塌了,便是活着又有何用?”   “药找不到还可以再找,人的命却只有一条,你们与本王朝夕相处,本王早就将你们视为亲人,本王不想失去你们。”   司华遥这话是发自真心,几个月的相处,让他对他们产生了感情,就像家人一般,他们谁出了事,他都会接受不了。   江林心中感动,“王爷放心,属下定带着回春草平安回来!”   “嗯,本王信你。”   司华遥精神不济,在叮嘱了一番后,便躺下沉沉睡去。   赵韩青回到寝殿,转身看向德辉,道:“去把奏折拿来。”   “是,皇上。”   德辉刚出门,就碰到了曹连,看看他端着的牌子,道:“今日皇上不翻牌子,曹公公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曹连一怔,随即说道:“烦请公公通禀一声,也让皇上知道咱家来过。”   德辉点点头,转身回了寝殿,道:“皇上,敬事房的曹公公来了。”   “不见。”   “是,皇上。”   德辉躬身退出寝殿,看向曹连,道:“皇上说不见。”   曹连笑着说道:“多谢公公,那咱家便回去了。”   “曹公公慢走。”   送走了曹连,德辉便招来一名心腹,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便径直朝着御书房走去。   朝华宫,一名内侍脚步匆匆地穿过院子,来到正殿门前,微微躬了躬身子,道:“姑娘,奴才有要事禀告,劳烦姑娘通禀一声。”   杜鹃应声,掀开帘子走了进去,来到殿前行礼道:“主子,小鑫子有要事禀告。”   “让他进来。”   杜鹃走出殿外,将小鑫子带了进来,行礼道:“奴才参见主子。”   马秀兰放下手里的书看了过去,道:“发生了何事?”   “回主子,高公公不知为何被抓了。”   马秀兰一怔,随即问道:“谁抓的,为何被抓?”   小鑫子如实答道:“皇上下的令,不仅被打断了双腿,还要轰出宫去,只是不知为何又被带回了乾坤宫。”   马秀兰蹙起眉头,道:“被打断了双腿?他是因何惹怒了皇上?”   “具体缘由奴才不知,只是听说与曹贵人有关。”   “曹贵人?”马秀兰看了一眼春桃,道:“曹贵人现在何处?”   “奴才方才去问过,曹贵人自昨日出去,至今未回宫。”   见马秀兰停住了话头,春桃出声说道:“主子,若高公公与曹贵人有牵扯,又让皇上发这般大的火,奴婢猜定然是两人联手算计了皇上。”   马秀兰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侍寝?”   “除了这个,奴婢想不到还有什么事,能让曹贵人与高公公牵扯在一起。曹贵人定是听说了主子怀有龙嗣的消息,才决定铤而走险。”   提起这个马秀兰就觉得气闷,道:“可曾查到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   “奴婢无能,还请主子恕罪。”   “没用的东西!”马秀兰被气得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春桃连忙跪倒在地,道:“主子,奴婢死不足惜,可您现在是有身子的人,千万不能动怒啊。”   马秀兰闻言神色一滞,伸手摸了摸小腹,道:“你说的没错,本宫不能动怒,本宫的孩子才是最要紧的。”   春桃犹豫片刻,出声提醒道:“主子,既然皇上已命人将高怀轰出宫去,为何又将其召回?若是皇上召回还好说,可若是摄政王,那就糟了。”   马秀兰动作一顿,脸色随之变了,道:“既知如此,还不快派人去打探!”   “是,奴婢这就去。”春桃急急起身,转身走了出去。   为了能接近赵韩青,马秀兰没少给高怀好处,高怀对他们的计划也略知一二。以司华遥的智商,有一点蛛丝马迹,都能猜到事实如何,更何况这一二。若司华遥得知她要和赵韩青联手制裁他,那她就危险了。   马秀兰越想越忐忑,抬头看向杜鹃,道:“你去跟春桃说,动用宫中的人手,无论如何也要得到确切的消息。” 第68章   半夜时分, 司华遥从睡梦中惊醒,他又做了个梦,梦里赵韩青又在折磨司南遥, 画面既恐怖又恶心,尤其是在看到赵韩青狰狞的面孔后, 着实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听到动静的洪阳从门外走了进来, 见司华遥靠在床头喘息着, 不禁关切地问道:“王爷,您没事吧,可是身体不适?”   司华遥摇摇头, 伸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道:“做了个噩梦,不碍事。”   洪阳忙来到桌前给司华遥倒了杯水, 道:“王爷,您感觉如何, 身子可好些了?”   司华遥喝了口水压压惊, 道:“感觉不出什么,只觉得有些累, 去打些水来, 本王要擦擦脸。”   出了一身的冷汗, 黏腻的感觉十分难受。   “是, 奴才这就去。”   洪阳亲自打了水, 沾湿了帕子递给司华遥。   司华遥接过来擦了擦,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过了子时。”   “这两天辛苦你了,你去歇着吧, 让小方子过来侍候吧。”   “多谢王爷关心,奴才不累。”洪阳将帕子接了过来, 搭在水盆边上,道:“王爷没用晚膳,应该饿了吧,奴才让他们在炉子上煨着粥,这就去端,王爷多少吃点。”   虽然刚才的梦实在恶心,但为了自己的身体,也为了让这些关心他的人放心,他还是勉强自己喝了一碗粥。   待司华遥喝完粥,洪阳这才开始说正事,道:“王爷,兰嫔那边如您所料,纷纷开始动作起来。就在刚刚,兰嫔派人往外秘密送信。”   说起正事,司华遥不禁强打精神,“传信的人可抓了?”   “都在控制中。”   “信呢?”   洪阳将信取出,递给司华遥。   司华遥展开看了看,道:“看来他们已经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收买、威胁,无论用什么方法,争取将他们收为己用。”   “是,王爷。”   “把这封信给邵华送去,再暗中收集兰嫔的手书,一并送过去,让邵华有空模仿她的笔迹。”   洪阳接过密信,道:“是,王爷。”   想到他的身子,司华遥不忘叮嘱道:“他身子不好,叮嘱他量力而行,别累着了。”   “王爷放心,这事交给奴才便可。”   “若无其他事,便下去歇着吧。”   洪阳并没有离开,而是接着说道:“王爷,今日傍晚时分,皇上让德辉去了御书房,将奏折都拿来了乾坤宫。”   司华遥明白洪阳的意思,无非是提醒他,赵韩青的所作所为太过可疑。   见司华遥没说话,洪阳忍不住出声提醒道:“王爷,昨日刚出了事,今日皇上便迫不及待揽权,实在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这未免显得太急切了些。”   司华遥现在很矛盾,不愿相信赵韩青是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人。可梦里的那个赵韩青又是那么可怕,凭什么他来了就会例外?   “王爷,皇上心机深沉,您不能不防啊。”洪阳多少能看出司华遥对赵韩青的感情,只是为了司华遥的安全,他不得不提醒。   “本王明白。”司华遥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虽然不愿相信,但该有的防备还是不能少,道:“一切照常,未经本王批阅的奏折一律不作数,早朝议事也是如此。”   “是,奴才明白。”听司华遥这么说,洪阳不禁松了口气。   司华遥疲惫地挥挥手,“没其他事就去歇着吧。”   “王爷有何需要叫一声便可,奴才就在隔间。”   司华遥点点头,“去吧。”   洪阳没再多说,躬身退出寝殿。   睡得有点多,脑子有些昏沉沉的,司华遥随手拿了本书,心不在焉地看着。可看了半晌,他愣是不知道看了些什么,烦躁地把书扔到一边,揉了揉昏沉的脑袋。   “司华遥啊司华遥,你说你一个现代人,来到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你不想着自己怎么活,还有功夫同情别人,落得现在的下场,都是你自己活该!”   “你说你怎么就对一个男人动了心,还和他发生了关系,搞得现在进退两难,你就是自作自受!”   “你说你是不是因为李琳的背叛,有了心理阴影,才会对男人动心?”   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心里就好似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果然一遇到感情,人的智商就直线下降!”   胡思乱想了一阵儿,司华遥决定躺平,先调养好身体再说,大不了就是和赵韩青来个你死我活,大家重新来过。   虽然司华遥不愿承认,但以目前的种种迹象表明,这一切的幕后推手十有八九就是赵韩青,他自以为聪明,却还是掉进了陷阱里,当真是可笑至极!   自来到这个世界,司华遥还从未一觉睡到自然醒,每每起床都在想,如果哪天能睡饱睡够,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事。   这一天终于倒来了,他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天,吃了睡,睡了吃,连床都没下过,按说这应该是他最向往的事,可真体验过才知道,这样的日子一两天还好,超过三天就不行了,总觉得哪哪儿都不舒服。   赵韩青每天都来,司华遥都以身体不适为由,将他拒之门外。他是真的不想见他,至少在未确定曹明珍一事与他的关系之前,他们还是减少接触比较好,他现在对他仅仅是喜欢的状态,及时止损的话,至少不会太过受伤。   齐均等了三天,也没等到司华遥的回信儿,终于坐不住了,穿上朝服进了宫。   司华遥听到禀告,沉吟片刻,道:“让他进来。”   洪阳担忧道:“王爷,您现在的身子……若被这些心怀不轨的人知情,恐会生变。”   司华遥安抚地笑了笑,道:“无妨,本王身子孱弱,在三国并不是秘密。既然他主动送上门,自然不能放过,本王倒要看看此事是否与他有关。”   “是,王爷。”   洪阳没再多劝,躬身出了寝殿,来到门口时,神情不由一怔,竟发现齐均的身旁,还站着赵韩青。   齐均见他出来,忙上前两步,道:“王爷可要见小王?”   洪阳收敛表情,嘴角勾起微笑,道:“王爷有请高阳王进殿叙话。”   “多谢公公。”齐均心中一喜,抬脚便往殿内走。   赵韩青见状紧随其后,却被洪阳拦了下来,道:“皇上留步,王爷只说要见高阳王,并未说要见皇上。”   洪阳与他来说是越不过去的高山,赵韩青只能止步,道:“那你现在去禀告,朕有要事与王爷商议。”   洪阳并不打算照做,道:“皇上恕罪,王爷正面见高阳王,实在无暇见皇上。”   “放肆!”赵韩青脸色铁青,这三天他过得十分煎熬,本以为会因为此事,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未曾想司华遥竟避而不见。   洪阳丝毫不惧,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皇上息怒,奴才也是职责所在。”   在司华遥心中,他的地位不如洪阳,就算他心中再不甘,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至少现在不行,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道:“朕有要事与王爷商议,事关重大,若是误了事,你可能担待得起?”   洪阳根本就是有恃无恐,道:“皇上,再大的事也得一件一件来,您要么就等一等,要实在等不了,就索性告知奴才,奴才帮您请示王爷。”   赵韩青心里既委屈又愤怒,冷冷地看着洪阳,道:“只要王爷没动了废了朕的心思,那朕就还是一国之君,而你只是个奴才,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不劳皇上挂心,奴才时刻铭记自己的身份。除了王爷,在奴才眼中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对王爷有用的人,一种是对王爷不利的人。”   赵韩青听得一怔,总觉得他话里有话,道:“你说这话是何意?”   洪阳笑了笑,躬身说道:“皇上,奴才还得进去侍候王爷,不能多留,告退。”   洪阳看了一眼门前的小方子,转身进了寝殿。   赵韩青看着洪阳离开的背影,不禁握紧了双拳,他不明白为何会变成这样?明明司华遥对他也有感觉,为何总是这样若即若离?难道看他伤心,就真的那么有趣吗?   赵韩青深吸一口气,推开身旁的小方子,想要硬闯进去,他要当面问问司华遥,为何对他这么绝情!   赵韩青刚迈过门槛,一把长剑便横在了面前,姜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擅闯者,死!”   听闻京都有变,姜然快马加鞭,跑死了几匹马,终于在昨日傍晚赶回京都。   赵韩青上前一步,脖颈一凉,长剑抵住了他的咽喉,道:“要么你杀了朕,要么放朕进去。”   姜然眉头微皱,看着赵韩青,长剑刺破了他的皮肤,鲜血随之流了出来,他却好似感觉不到一般,慢慢地往前走。   姜然眼神一闪,手腕翻转收起长剑,左手随即挥出,剑鞘拍在了赵韩青的后脑上,赵韩青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身后的德辉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接住了赵韩青的身子。   姜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送皇上回宫。”   德辉点点头,在小方子的帮助下,背起赵韩青,转身回了乾坤殿。   齐均获准进了寝殿,见司华遥正靠在软榻上看书,连忙走到近前,行礼道:“小王参见王爷。”   “免礼。”司华遥合上书,放在了桌上,道:“高阳王进宫所为何事?”   “王爷,不知小王回国一事,您与赵皇商议的如何?”   “这事啊。”司华遥咳了两声,随即端起茶杯喝了两口,道:“最近身子不太爽利,若高阳王不提,本王都忘了。”   “王爷身体不适?可要紧?”   虽然齐均心中焦急,却不得不耐住性子,表达自己的关切之意。   “老毛病,不碍事,劳高阳王费心了。”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有件事本王还得请教高阳王。”   齐均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说道:“王爷有事直接吩咐便可。”   “这两日本王遇到了一件怪事,十分费解,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高阳王聪慧,说不准能想明白。”   齐均被说得云里雾里,明知事情定不简单,却又忍不住好奇,道:“王爷遇到了何事?”   “五日前,也就是高阳王进宫那日,在与高阳王会面后,本王便拿着齐皇的手书去见皇上,商议此事。在路过御花园时,远远便看到一名侍女急匆匆走过,弄丢了东西而不自知。”   司华遥停了下来,观察着齐均的表情,见他眉头微蹙,一脸疑惑,接着说道:“本王好奇心有些重,便上前捡起了掉落的东西,一看是个荷包。荷包里传来浓郁的香气,本王直觉不妥,便让人送去太医院查看,随后便朝着侍女离开的方向走去。”   齐均似乎听入了神,见司华遥停下,忙问道:“那荷包里装的东西不妥?”   “高阳王可曾听过合欢香?”司华遥不答反问。   “自然听过,这是女子常用的香料,这有何……”说到这儿,齐均神情一滞,随即看向司华遥,道:“合欢香本身并无不妥,不过它遇到四叶草,便会变成催/情/药,难道王爷中招了?”   司华遥眼睛微眯,直视齐均双眼,道:“王爷对此很是了解啊。”   齐均见状不由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王爷为何如此看小王?”   “本王在乾坤宫门前见了那宫女,而高阳王所提到的四叶草,就在乾坤殿的香炉中找到。”司华遥嘴角勾起一抹笑,道:“本王很少去皇上的寝殿,那日去是因为高阳王送上的国书,高阳王你说怎么就那么巧偏偏赶上那日。”   齐均听明白了,顿时有些心慌,道:“王爷,这事跟小王没关系,那日父皇的国书一到,小王便进了宫,不可能与小王有关,这绝对是巧合!况且那合欢香和四叶草配在一起,也只是起到催/情的作用,对身体无害。若是小王要算计王爷,又怎会用催/情/药?”   “三国皆知本王身体孱弱,对普通人不会有害的药,对本王却有致命的效果。”   齐均看着司华遥苍白的脸色,顿时明白了什么,心中更加惶恐,道:“王爷,此事确实与小王无关,小王敢对天发誓!小王现在只想回国尽孝,别无他想,还请王爷明鉴。”   司华遥仔细打量他的表情,看得齐均心里发毛,却不敢有丝毫躲闪。   就在这时,门外的小方子走了进来,在洪阳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随后洪阳又来到司华遥身边,小声说道:“王爷,曹贵人招了。”   司华遥一怔,猛然想起他曾给曹明珍和她侍女三日的时间,若不如实招供,便扔进兽园,“都说了什么?”   洪阳小声说道:“是皇上。”   司华遥心里一紧,不敢相信地看向洪阳,道:“把她带来,本王要亲自审问。”   “是,王爷。”洪阳躬身退出寝殿。   司华遥心里有些难受,深吸一口气,看向齐均道:“高阳王回去吧,若想离开赵国,便给齐皇送信,除了山城以外,本王还要祁县。”   “祁县?”齐均有些没跟上节奏,努力回想着祁县是什么地方。   “就是祁县,若是齐皇能给,本王马上放高阳王离开。”   齐均终于想起祁县在何处,不禁有些疑惑司华遥要祁县的缘由。   司华遥心烦意乱,不想和齐均纠缠,道:“高阳王可以走了,本王还有国事要忙。”   齐均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阴沉,不敢再留,道:“小王告退。”   没多大会儿的功夫,洪阳便带着曹明珍进了大殿。   此时的曹明珍已没了往日的明艳动人,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眼睛也失了神采,只留下惊恐不安。   洪阳回禀道:“王爷,人带到了。”   司华遥淡淡地看过去,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明珍跪在地上,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不停地磕头道:“王爷,嫔妾错了,嫔妾知错,求王爷饶嫔妾一命!”   “再说一句废话,本王即刻便让人把你扔进兽园。”   曹明珍身子一僵,慌忙说道:“我说,我说……那方子是清荷给嫔妾的,清荷是从太医院听来的。”   “太医院?”   曹明珍忙不迭地点头,道:“是,那日嫔妾有些头疼,便让清荷去太医院拿点药,她就是在那时听说了这个方子。”   司华遥的眉头皱紧,道:“哪个太医?你为何会说此事与皇上有关?”   “是皇上身边的小孔子去问的太医,这才被清荷听了去。”   “你是说皇上知晓合欢香与四叶草混合后的作用?”   “小孔子地位虽然不如高怀和德辉两位公公,却也是皇上的贴身内侍,他一个小太监若无皇上吩咐,又怎会去问这个,定是皇上让他去的。”   司华遥心里不舒服的感觉越发明显,道:“那你之前为何不说?”   “嫔妾被清荷的惨状吓到了,一时忘了这回事,还请王爷恕罪!”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转头看向洪阳,道:“把小孔子带来。”   洪阳应声,躬身退出寝殿。   虽然曹明珍以此理由牵扯到赵韩青身上有些牵强,但是以当日赵韩青的表现来说,他分明是对合欢香和四叶草的作用并不清楚,这就是两相矛盾。出现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小孔子被人收买,要么这一切是赵韩青所谋划。   曹明珍哭着说道:“王爷,嫔妾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想让皇上宠幸,怀上龙嗣,无心算计王爷,还请王爷饶嫔妾一命!”   司华遥冷眼看着她,道:“除了方才那件事,你可还有隐瞒?”   曹明珍拼命摇头,道:“王爷,嫔妾知道的都说了,并无隐瞒。”   司华遥没再多问,开始闭目养神。曹明珍见状不敢多说,胆战心惊地跪在原地。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洪阳从门外走了进来,道:“王爷,小孔子不见了。”   司华遥猛地睁开双眼,道:“不见了?因何不见?”   “奴才方才去寻,都说未见到小孔子。王爷放心,奴才已撒出人手,在宫内严加搜索,只要他还活着,定能找到。”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起伏的心绪,突然觉得喉咙一痒,不自觉地咳了起来。   洪阳见状连忙说道:“小方子,快去叫章进。”   小方子应声,连忙去叫章进。   “王爷,您快服药!”   司华遥接过洪阳递过来的水和药,仰头吃了下去,但咳嗽并未停止。   洪阳慌忙说道:“王爷息怒,千万保重身体。”   司华遥摆摆手,道:“把她带下去,严加看管。”   洪阳叫来人,将曹明珍带了下去。   章进脚步匆匆地赶来寝殿,听司华遥咳嗽不止,忙问道:“王爷可曾吃药?”   “刚吃过,只是并未见效。”   “王爷,您身子伤了根本,要戒怒戒躁,否则会让病体加重。”   司华遥咳的说不出话,感觉自己快要把肺咳出来了。   “王爷,您忍忍,草民这就给您针灸。”   章进没在耽搁,连忙掏出银针,为司华遥针灸,过了好半晌,咳嗽才算慢慢停下来。喉咙火辣辣的,胸口也隐隐作痛,司华遥第一次有了身体孱弱的自觉。   “王爷可好些了?”   司华遥点点头,“嗯,多亏了有你在。”   章进大大地松了口气,忍不住叮嘱道:“王爷,气大伤身,更何况您的身子,定要戒怒戒躁才行。”   司华遥吐出一口浊气,道:“嗯,本王记下了。”   “兄长刚出发没几日,现在还在路上,也不知何时能回,王爷要好生调养身子,这样兄长回来,王爷的病体才有痊愈的可能。”   “好。”司华遥虽然满口答应,可心里依旧不是滋味,道:“本王累了,你们退下吧。”   章进和洪阳对视一眼,躬身退出殿外。   章进看向洪阳,小声问道:“公公,王爷因何生气?”   “与皇上有关。”洪阳看了看寝殿的方向,忍不住叹了口气。   “与皇上有关?”章进微微一怔,随即说道:“这般说来那件事果然与皇上有关?”   洪阳看看章进,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虽还未有实证,但重重迹象表明,确与皇上有关。”   章进眉头皱紧,道:“有件事进一直很是不解,希望公公能为进解惑。”   “你问,能答的,咱家不会瞒着。”   “为何王爷要放权给皇上?”章进问出心中疑惑。   “咱家不知。”洪阳摇摇头,道:“王爷的心思,咱家猜不透。”   司华遥的真实身份,洪阳一清二楚,不明白司华遥明明已经把持朝政,为何不干脆复国,还逐渐放权给赵韩青?只是他们做奴才的不好多问。   章进转头看向寝殿的方向,道:“若再这么下去,王爷的身子……”   洪阳也随之看了过去,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司南遥好男色,至今没有子嗣传承,再加上其身体孱弱,活不长久,便是复了国,也维持不了多久。而政权动荡,狼烟四起,受苦的还是百姓,以司南遥爱民如子的性子,大概是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吧。   想到这儿,洪阳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幽幽地说道:“外人皆说王爷喜怒无常,杀人如麻,且不知他们看到的皆是表象,世人愚昧罢了。”   章进转头看向洪阳,似有所悟。   傍晚时分,洪阳快步走进寝殿,来到近前躬身说道:“王爷,小孔子找到了。”   司华遥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了过去,道:“人在何处?”   “人已经死了,尸体在冷宫的枯井中找到。”   司华遥并不感到意外,淡淡地吩咐道:“把尸体带进来,顺便去请皇上过来,还有章进。”   “王爷,您的身子……要不还是由奴才来调查吧。”   “照本王说的做。”   “是,王爷。”   尸体率先被抬进大殿,司华遥穿鞋下榻,来到了尸体前,尸体已经软化,是尸僵后的软化,以现在的温度,再加上在井底来判断,小孔子死去的时间至少在一天以上。   身上有挣扎伤,很明显与人搏斗过,指甲里有皮肉组织,应该是搏斗时抓伤了凶手。致命伤应该是坠落导致的颈骨骨折,也就是说他是被人扔下枯井摔死的。   脚步声响起,司华遥抬头看向门口,章进走了进来。   他疑惑地看着地上的尸体,道:“王爷,这是……”   司华遥站起身,道:“皇上身边的内侍,你来看看他是怎么死的,又是何时死的。”   章进微微蹙眉,看向地上的尸体,道:“是,王爷。”   [小说分享群:680110313] 第69章   章进仔细查看尸体, 司华遥便在一旁看着,目光看向他时常背着的箱子,那木箱有些老旧, 大约40*60*40的大小,看箱子两侧背带的痕迹, 这箱子应该不轻。   司华遥好奇地走过去, 蹲下身想要打开那个箱子, 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正检查尸体的章进竟下意识地伸手护住,‘啪’的一声, 开了一条缝的箱子又被合上了。   章进很快回了神,掩饰性地说道:“王爷恕罪,这里面都是剖尸的工具, 不怎么干净,怕冲撞了王爷。”   “本王什么没见过, 这点东西又有什么妨碍?”章进越是这样, 司华遥越是好奇,“这里面可是有本王不能看的东西?”   “当然不是!”章进下意识地否定, 见司华遥直视着他, 似是打定主意要看, 挣扎片刻后, 缓缓移开了双手。   司华如愿地打开了箱子, 里面放着满满当当的工具,大小不一的刀子、镊子、钳子,甚至是锯子和斧头。他的视线被牢牢地锁在其中一把工具上, 那是一把手术刀,虽然他没见过真的, 但拍戏时使用过道具,这绝对不是这个时代的东西!   司华遥突然想起宫怜被重伤,就是章进救回来的,那一盆盆血水,应该是为宫怜动手术弄的吧,所以他才说不许任何人打扰,是怕暴露身份吗?   章进紧张地看着司华遥,道:“王爷,这些都是草民做仵作所用的工具,没什么特别之处。”   司华遥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佯装好奇地问道:“这里面有许多本王未曾见过的,具体是用来做什么的?”   见司华遥随手拿起一把工具,章进连忙解释道:“这些都是用来剖开尸体的,比如这锯子是用来打开颅骨或者肋骨的,主要是为了检查死者的死因,以及确定死亡时间。”   司华遥点点头,道:“这些工具都能用得上吗?”   “是,它们各有各的用处。”   “很难想象仵作居然要用这么多东西。”   两人正说话,又一阵脚步声响起,司华遥抬头看了过去,只见洪阳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正是赵韩青。   司华遥转开视线,将箱子合上,看向章进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章进看到了赵韩青,正犹豫要不要行礼时,便听到了司华遥的问话,下意识答道:“初步判定是颈骨骨折窒息而死。”   “死亡时间呢?”   “看尸体僵硬的程度,应该是在一到两天之间。”   “依你判断,他是自戕,还是被人谋害?”   “他身上有许多挣扎伤,尤其以手臂、手腕处的淤青、挫伤最多。王爷请看,他的指甲里还有皮屑,应该是他与人搏斗时,他抓伤了凶手所留。”   章进一边说,一边给司华遥看着尸体的手。   熟悉又陌生的说词,让司华遥更加确定面前的章进,极有可能和他一样,是被召唤来的现代人,而且是从事法医或者医生之类的行业。   章进的发现与他不谋而合,“照你说来,他是被人谋害?”   章进点点头,道:“十有八九。”   “从这尸体上,你还能看出什么?”   “草民需剖开尸体,才能查的更详细些。”   “那这尸体就交给你了。”   “是,草民定不负王爷所望。”   自赵韩青进来,他的目光就一直锁定在司华遥身上,甚至没有看清地上的尸体是谁。   司华遥站起身,来到软榻前坐下,直接无视了赵韩青。   章进叫来两名内侍,将尸体抬了出去,随后看了看司华遥,又看了看赵韩青,犹豫片刻道:“王爷,别忘了草民的叮嘱。”   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回过神来,会心一笑,道:“放心吧,本王心中有数。”   “那草民告退。”章进躬身退出殿外。   赵韩青见状转头看向洪阳,道:“你也退下。”   洪阳抬眼看了看赵韩青,却没有离开的打算。   赵韩青眉头皱紧,道:“朕的话你没听清?”   “他只听本王的命令。”司华遥淡淡地开口。   赵韩青神情一滞,随即说道:“朕有事与王爷商议。”   “他是本王的心腹。”虽然和他说着话,可司华遥从头到尾未看他一眼。   赵韩青敏锐地察觉到司华遥的不对劲,并未多做纠缠,道:“好,既然王爷不在意,那他便留下。”   司华遥接过洪阳递过来的帕子,头也不抬地问道:“皇上方才可看清了地上那具尸体?”   赵韩青走上前,想要坐到司华遥身边,却被他出声阻止,“本王何时让你坐了?”   赵韩青的动作一顿,心里越发不安,道:“王爷,可是朕哪里做错了?”   “本王在问你,可看清了地上的那具尸体?”   赵韩青回想方才看到的画面,那尸体脸上除了有泥土,还有不少擦伤,他的注意力又都在司华遥身上,根本没有看清,道:“并未看清,那尸体是谁?王爷为何会这般问?”   司华遥抬眼看了过去,道:“那是小孔子,皇上亲自挑选的贴身内侍,怎会认不出?”   司华遥看过来的冰冷眼神,让赵韩青的心一揪,道:“怎么会……朕昨日还见过他,怎么会突然死了?”   “皇上不知?”   赵韩青被问得一愣,随即说道:“朕是刚刚才得知他死了,王爷这般问是何意?”   司华遥沉默地看着赵韩青,眼神越来越冷,越来越淡漠。   赵韩青看得心里发颤,想要上前却又不敢,“王爷有话就直说,朕不是王爷,猜不透别人的心思……”   “不!”司华遥打断赵韩青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底却没有笑意,道:“皇上很聪明,不愧是先皇定下的继位人选,倒是本王托大了,差点就被皇上蒙蔽了去。”   赵韩青的心脏骤然紧缩,忙说道:“王爷为何如此说,可是误会了什么,或者朕在无意间做错了什么事?”   “皇上没错,皇上做得很好!本王说过这场游戏能走到哪一步,全看皇上自己,能算计到本王,是皇上的本事,落得这般下场是本王低估了皇上,高估了自己。”   赵韩青心里越发害怕,伸手去抓司华遥,却被一把甩开。   虽然话说的漂亮,但他到底是动了真心,到头来却发现人家只是为了达到目的,演得一出好戏,只有他蠢的当了真,无论是演员出身的他,还是遭受过背叛的他,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司华遥厌恶地看着他,“别碰本王,若再有下次,本王便杀了你!”   赵韩青委屈地红了眼眶,道:“王爷,到底发生了何事,就算要死,也该让朕死个明白!”   “做了何事,皇上心知肚明,又何必在本王面前惺惺作态?”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洪阳见状连忙上前,端起茶杯递了过去,道:“王爷息怒,为此伤了身子,实在不值!”   洪阳话中带刺,若不是司华遥不许,他早就对赵韩青动手了,无论是谁胆敢对司华遥不利,在他看来都该死!   赵韩青不在意洪阳说了什么,眼睛直直地看着司华遥,道:“朕不知!朕不明白到底哪里做错了,求王爷把话说清楚!”   看着两眼含泪的惶恐模样,司华遥还是心软了,决定再给他一次坦诚的机会,“合欢香和四叶草混合会变成催/情/药,这事皇上到底是知还是不知?”   赵韩青摇头,一颗眼泪滑落,流过他的嘴角,道:“朕不知,朕也是那日事发后,才知晓此事。”   司华遥直视赵韩青的眼睛,“这是本王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赵韩青看着他的眼睛,本能地眨了眨眼,晶莹的眼泪夺眶而出,伤心地说道:“你不信我?”   司华遥沉默地与他对视,过了许久才移开视线,心渐渐冷了下来,道:“你没机会了。”   赵韩青的心狠狠揪了一下,道:“你怎么可以不信我!”   “你可以走了。”   洪阳眉头微皱,道:“王爷……”   司华遥抬头看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   “话没说清楚,我为何要走!”赵韩青握紧双拳,倔强地瞪着司华遥。   看着他这副模样,司华遥心中再度怒气横生,“你想死?”   “就算要死,王爷也该让我死个明白吧,还是说王爷只是想找个借口弃了我?”   “是又如何?本王想让你死,你就得死!”   洪阳忙劝道:“王爷息怒,接下来的事交给奴才便可。”   赵韩青愤怒地看着洪阳,大声喝道:“你算什么东西,这是这我和他的事,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司华遥冷漠地看着他,“他是本王的心腹,而你不过是本王的□□,你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司华遥的话就好似一把刀,直刺赵韩青的心脏,让他痛到窒息,“你要杀我,便亲自动手,他不配!”   “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你可知我是谁?”   赵韩青怔怔地看着司华遥,直觉告诉他,司华遥接下来要说的话,绝对不是他想听的。他上前一步,试图阻止司华遥,若被他扼住了喉咙。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本王为何那般对你吗?”   “我不想知道!”眼泪滑落,滴在司华遥手上,赵韩青用力握紧他的手,哀求道:“我说,王爷想知道什么,我就说什么,求王爷别说,求你!”   看着手背上的眼泪,司华遥好似被灼伤了一般,猛地甩开他,道:“事到如今,本王索性便把话挑明。”   赵韩青摔在地上,大声吼道:“我说了我不想听,不想听!”   “赵韩青,你我之间从来由不得你做主!”   “我是知道合欢香和四叶草混合有催/情的作用。”赵韩青成功打断司华遥的话,道:“我只是想缓和和王爷的关系,我以为只要王爷肯要我,我们之间就能更进一步,我就不用再提心吊胆,日日担忧王爷会弃了我,我从未想过会伤了王爷的身子……”   “皇上终究是认了!”   虽然已经想到事实究竟如何,但当他真正面对时,还是会忍不住伤心。赵韩青果真只是在演戏,可他这个自认为混迹娱乐圈的老演员竟看走了眼,真真是可笑至极!   赵韩青爬到司华遥身边,哭着说道:“王爷,你要信我,我真的不知这种药会伤了你的身子,若早知如此,我绝不会用!”   “收起你的眼泪!”司华遥甩开赵韩青的拉扯,眼底已没了一丝一毫的情意,道:“皇上,你做的很好,非常好!成功激起了本王的胜负欲,游戏可以继续,让本王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   “王爷为何不信我?”   司华遥让自己硬起心肠,不去在意赵韩青的眼泪,反问道:“小孔子的死与皇上是否有关?”   赵韩青眼神闪烁,道:“朕不想让王爷起疑心。”   “杀人灭口!”司华遥看着面前的赵韩青,突然发觉有些陌生,自己根本就从未真正认识过他,道:“清荷是,小孔子是,就连高怀也不例外,皇上还想杀多少人?”   “他们都是奴才,能为朕做事是他们的荣幸,死了便死了,朕会厚待他们的家人。”   赵韩青说的如此理所当然,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司华遥实在难以接受。不过这才是这个时代皇族该有的思想,不是吗?在权贵面前,百姓命如草芥,更何况是宫内服侍的奴才,他们的命更是不值一提。   司华遥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尽量平静地问道:“为何选在高阳王进宫那日,皇上可与高阳王联手?”   “那只是巧合!”赵韩青站起了身子,道:“朕身为一国之君,便是再儿女情长,也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司华遥接着问道:“你怎会笃定那日本王会来乾坤殿?”   “即便没有高阳王入宫,朕也会找个理由,让王爷过来。若王爷来,朕便让曹贵人进来,若皇上不来,朕便将其拒之门外。”   司华遥点点头,道:“好!好算计!不愧是本王挑选的游戏人选!”   赵韩青看着司华遥的眼睛,“王爷,若朕要对王爷不利,那日在王爷要朕时,朕便可以下手,根本不用等到今日。”   “那是……”   “洪阳!”司华遥打断洪阳的话,与赵韩青对视,道:“既然皇上的话说完了,那就该本王了。”   赵韩青心中一紧,没了方才的气势,忙说道:“王爷……”   “本王要做的事,你拦不住,还是莫要浪费口舌,好好听着。”司华遥冷眼看着他,道:“‘司南’这个姓氏,与赵氏皇族而言,应该很熟悉吧。”   赵韩青闻言瞳孔骤然放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司华遥。   赵韩青的反应在司华遥的意料之内,道:“没错,正如皇上所想,我本不姓‘司’,而姓‘司南’,我是司南皇族遗孤,本名叫司南遥。”   司华遥不想再和他玩什么感情游戏,说出真实身份,就是想让赵韩青打消这个念头。而这段刚刚萌芽的情感,他将彻底埋葬。   “司南皇族上下几百口,都死在赵氏这群乱臣贼子刀下,你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不可能!司南皇族已经……”说到这儿,赵韩青突然住了口。   “灭族?”司华遥冷笑一声,道:“当年父王为了掩护母妃出逃,主动现身吸引叛军,惨死在你祖父刀下。杀了也就杀了,你祖父竟纵马踏过父王的尸体,让他死后还受折辱!你,赵韩青,我便是屠了你们赵氏全族,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怎么会……”赵韩青看着司华遥,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你觉得我折辱你,将你推进地狱,你可知我这么多年是如何过活?我司南皇族数百条人命,难道不该向你们讨还?”   司华遥真正带入了司南遥的情感,眼睛通红地看着赵韩青,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国仇家恨所带来的沉重感,让人窒息的感觉。   “那你为何不杀了我?”赵韩青希冀地看着司华遥。   “杀了你,便是便宜了你,我要让你生不如死,我要让整个赵氏皇族,日日笼罩在我的阴影之下,慢慢折磨,一点点蚕食!”   “原来是这样……”赵韩青眼底的希冀慢慢消失。   司华遥见状心脏随之一颤,却努力克制自己的情感,道:“赵韩青,收起你的假模假样,本王不会再跟你玩感情游戏,若还想活下去,便好好跟本王玩这场游戏,至于游戏的结局如何,要看你自己。”   “玩感情游戏?”赵韩青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道:“王爷不信朕,纵使朕说再多也无用。”   “话已挑明,是死是活,就看皇上自己。来人,送皇上回宫。”司华遥不想再看到他,至少现在不想。   洪阳走到赵韩青身边,冷漠地开口道:“皇上请。”   “朕多谢王爷给朕的机会,朕会好好把握。”赵韩青最后看了司华遥一眼,转身离开寝殿。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们之间隔着的是国仇家恨,根本无法逾越的鸿沟,即便他再努力也没用。既然如此,那便好好继续,看看最后到底鹿死谁手。若他失败,死在司华遥手中也未尝不可。若他成功,那司华遥就只能留在自己身边。囚也好,禁也好,只要他还活着,司华遥就只能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司华遥看着赵韩青的背影,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心中想道:到此为止吧,这段感情本就不该存在,就把他扼杀在摇篮中吧。   洪阳回到殿中,观司华遥的脸色白中透着青,不禁有些担忧,道:“王爷,您脸色不好,可觉得身体不适?”   司华遥疲惫地摇摇头,道:“无妨,歇会儿便好。”   洪阳忍不住问道:“王爷,您可是信了皇上的话?”   司华遥明白洪阳的担忧,安抚地笑了笑,道:“信与不信,已无妨碍,命人好生盯着便是。”   洪阳闻言稍稍松了口气,道:“那齐国那边?”   “既然此事与高阳王无关,若他们答应割让山城和祁县,那便信守承诺,放他们回国。”   “楚国众人呢?”   “是否放归,要看楚皇的态度,胆敢算计本王,总要付出代价!”赵韩青的脸在脑海中浮现,司华遥不禁有些烦躁,深吸一口气道:“午后宣赵明羽进宫,本王要见他。”   “是,王爷。”   司华遥疲惫地挥挥手,“退下吧,本王要安静会儿。”   向来言听计从的洪阳这次并未离开,犹豫片刻道:“有些事困扰奴才许久,还请王爷解惑。”   司华遥抬眼看了过去,道:“你问。”   “王爷如今已掌控朝堂,为何不复国?”   其实司华遥也很疑惑,原剧中司南遥掌控赵国多年,却迟迟未曾复国,以至于赵韩青羽翼丰满,他成为阶下囚。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本王天生不喜女子,无法传宗接代,即便复国,也无人继承。若本王身死,国家将再度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受苦的是黎民百姓,本王怎忍心看硝烟再起,生灵涂炭。”   司南遥虽性情乖张,却爱民如子,这是司华遥能想到的唯一答案。   司华遥的话印证了洪阳的猜测,“王爷仁爱,奴才佩服!”   司华遥沉沉地叹了口气,道:“唉,不能复国,本王有愧列祖列宗!若身死,有何颜面去见父王母妃。”   洪阳宽慰道:“王爷,您是为了天下百姓,太子、太子妃定会体谅王爷。”   “但愿如此吧。”司华遥单手撑着脑袋,疲惫地挥挥手。   “王爷好生歇息,奴才告退。”   德辉在殿外侯着,见赵韩青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待看清他的模样时,不由微微一怔,小心翼翼地叫道:“皇上。”   赵韩青没说话,甚至未曾看他一眼,径直走向乾坤殿的方向。   德辉眉头微皱,急忙跟上,心里猜测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们离开没多久,洪阳也退出了偏殿,也朝着乾坤殿的方向走去。   赵韩青走进乾坤殿,回头看向德辉,道:“外面侯着,朕要静一静。”   “是,皇上。”德辉应声,随手关上了殿门。   洪阳来到乾坤殿门口,躲在了阴影处,远远便看到德辉在殿外侯着,他弯腰捡起一枚石子,手腕一用力便掷了出去。   ‘啪’,石子打在德辉的衣服上,不痛不痒,却能让他察觉。德辉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到这边,随即朝着洪阳走了过去。   德辉小声说道:“公公有何时吩咐?”   “小孔子是皇上派人灭口,此事你是否知情?”   “小孔子被皇上灭口?”德辉神情一怔,随即惊讶地问道:“这是为何?”   洪阳一看他的模样,便知此事他并不知情,道:“曹贵人只是棋子,幕后操纵者是皇上,清荷和小孔子都是皇上杀人灭口。”   “那件事的主谋竟是皇上!”德辉惊讶过后,不由皱紧眉头,道:“此事咱家完全不知情,看来皇上并不信任咱”   “皇上已对你起疑,以后行事还要小心些。”   想想小孔子的下场,德辉不禁一阵心惊胆战,苦笑着说道:“咱家尽量小心些。”   洪阳明白他的担忧,看看斑白的两鬓,顿时心有不忍,道:“你也不必过分担忧,若皇上知晓你是王爷的人,以他现在的处境,定不敢将你如何,你小心侍候着便可。”   “公公说的是。”德辉点点头,道:“若万一咱家出了事,还请王爷护咱家同族安全。”   “放心,王爷从不亏待身边人,若你出了事,王爷也定会替你讨回公道。”说到这儿,洪阳看向乾坤殿,眼底闪过杀意。 第70章   “听公公这么说, 咱家就放心了。”   他已经年过半百,半截入土的人,生死早就看淡, 只要家人能平安,他便没了顾忌。   洪阳收回视线, 道:“你去忙吧。”   “是, 咱家告退。”   下午时分, 司华遥刚结束午睡,便召见了赵明   赵明羽进了寝殿,见司华遥正靠在软塌上看奏折, 行礼道:“羽儿参见王爷。”   司华遥抬眼打量了打量,道:“过来坐。”   赵明羽嘴角上扬,脚步轻快地来到司华遥身边, 坐到了他下首的位置上,笑眯眯地说道:“遥哥哥, 你已经好久没召见羽儿了, 羽儿好想你啊。”   司华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道:“那今晚就留下吧。”   赵明羽神情一僵, 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兴奋地挽住司华遥的手臂, 道:“那太好了!遥哥哥终于想起羽儿了。”   司华遥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道:“现在时辰还早, 本王还有政务要处理,你在宫里玩会儿,待晚上陪本王用晚膳。”   赵明羽一脸享受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道:“好,那羽儿不打扰遥哥哥, 去皇上那儿坐会儿,羽儿也已经有段日子没进宫了。”   提起赵韩青,司华遥的神色淡了下来,道:“去吧。”   赵明羽敏锐地察觉出他的情绪变化,不禁有些好奇,试探地问道:“遥哥哥,可是皇上惹您不高兴了?听说王爷有好几日未曾上朝了,这又是为何?”   司华遥淡淡地说道:“本王不想便不去,要何缘由。”   “遥哥哥说的是。”赵明羽见状心中的好奇更甚,只是司华遥明显不想说,他也不好多问,转移话题道:“听闻兰嫔怀了身孕,不知是真是假?”   司华遥勾起嘴角,状似玩笑地说道:“你倒是消息灵通。”   赵明羽的眼神闪了闪,“现在京都都传遍了,羽儿自然知道。”   “嗯,兰嫔确实已怀有身孕。”司华遥将批阅好的奏折放下,抬眼看了过去,道:“羽儿可曾想过娶个王妃,为皇室传承香火?”   “羽儿心里只有遥哥哥,只想着遥哥哥。”赵明羽再度挽住司华遥的手臂,撒娇似的说道。   司华遥宠溺地笑了笑,道:“还是你乖。”   “那当然!”收到司华遥的夸奖,赵明羽笑弯了眉眼,道:“遥哥哥,你看羽儿这么乖,可有什么奖励?”   “你想要什么?”   “羽儿想做皇帝!”赵明羽明亮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司华遥,道:“遥哥哥,你废了赵韩青,让羽儿做皇帝,好不好?”   “你想做皇帝?”这话赵明羽说了不止一次,司华遥并不觉得意外,道:“那你做了皇帝,你皇兄又该如何处置?”   司华遥看着赵明羽,仔细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让他去边疆做个闲散王爷,他总是惹王爷生气,索性把他支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赵明羽说得理所当然,就好似他口中说的不是自己的亲兄弟,而是路上遇到的陌生人,这符合剧中他的人设,倒不会惹人怀疑。   司华遥的语气又淡了几分,道:“本王和皇上有过约定,除非皇上违背约定,否则本王不会换掉他。”   “约定?什么约定?”赵明羽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这是秘密。”想起赵韩青,司华遥便会觉得烦闷,道:“本王向来一言九鼎,若你想知道内情,不妨去问皇上,若他同意,本王也没意见。”   “这样啊。”赵明羽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好似在思索着如何让赵韩青说出这个秘密。   司华遥拿起手边的奏折,道:“本王要批阅奏折,你去玩吧。”   赵明羽见状识趣地起身,乖巧地行了一礼后,转身出了寝殿。   待他走出寝殿,司华遥头也不抬地说道:“跟上,小心些,不要打草惊蛇。”   话音落下,一道身影从窗外的大树上消失。   洪阳从殿外走了进来,将茶杯放在司华遥手边,道:“王爷,您可看出不妥?”   司华遥沉吟片刻,“确有不妥,但还不确定,只等晚上再说。”   赵明羽出了司华遥的寝殿,和贴身内侍小高子一起来到乾坤殿门前。   德辉见状连忙往前迎了两步,道:“奴才参见翼王殿下。”   赵明羽直截了当地问道:“皇上可在殿中?”   “在。殿下稍待,奴才帮您通禀一声。”   赵明羽点点头,也没为难他,耐下性子等在一边。   德辉连忙走进大殿通禀,赵明羽的脾气秉性他十分了解,一言不合就对下人非打即骂,上次高怀就被赵明羽打的半个月没下床,他可不想重蹈高怀的覆辙。不过相较于之前的冲动,今日的赵明羽显得通情达理了许多。   德辉来到殿前,躬身说道:“皇上,翼王殿下求见。”   赵韩青下意识地皱紧眉头,道:“他来作甚?”   “回皇上,翼王殿下并未说明。”   赵韩青想了想,道:“让他进来。”   德辉闻言悄悄松了口气,躬身退出殿外,看向赵明羽,道:“殿下,皇上有请。”   赵明羽回头看了看小高子,道:“你在这儿等着。”   “是,殿下。”   赵明羽抬脚进了大殿,见赵韩青坐在桌案前低头写着什么,道:“听闻皇上病了,可看着精神还不错啊,竟还能批阅奏折。”   赵韩青抬头看了过去,道:“没能看到朕卧床不起,翼王好似很失望啊。”   “确实有些失望。”赵明羽点点头,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道:“不过皇兄的身子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位快不保了。”   赵韩青的眼神一冷,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翼王想图谋造反?”   “图谋造反?那般费时费力的事,我怎么可能做。”赵明羽对赵韩青的话嗤之以鼻,笑着说道:“我只要讨了遥哥哥的欢心,皇位还不是唾手可得。”   提到司华遥,赵韩青顿时变了脸色,道:“就算你想,也得王爷肯见你才成。”   赵明羽将赵韩青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愈发好奇,道:“皇上可知今日我为何进宫?”   “为何?”   赵明羽得意地勾起嘴角,道:“是王爷召见,还说今晚要留我在宫中过夜,只是这会儿王爷要处理奏折,无暇顾及我,才让我在宫中逛一逛,打发打发时间。”   “不可能!”赵韩青下意识地认定赵明羽在说谎。   “这有什么不可能?遥哥哥宠幸我不是第一次,皇上又不是不知。”赵明羽来到赵韩青身前,试探地问道:“看方才遥哥哥提到皇上的表情,皇上怕是又惹遥哥哥生气了吧。”   赵明羽嘴角的笑格外刺眼,赵韩青的心一揪一揪地疼,道:“王爷身子不适,不可能留你过夜,你进宫到底为何?”   “遥哥哥身体不适?”赵明羽回想方才见司华遥的情景,道:“遥哥哥的脸色确实不好。不过遥哥哥既然要留我过夜,那便说明并无大碍,不过要稍微节制一些,不能向以往那般……放纵。”   赵韩青直直地看着他,脸上尽是得意和炫耀,并未看出撒谎的痕迹,心越发疼了起来,道:“你不能留宿,赶紧走吧。”   “皇上,你是在讲笑话吗?遥哥哥留我过夜,我为何要走?”赵明羽好笑地看着赵韩青,道:“况且,就算我想走,能走到哪儿,我可不像你那般蠢,整日只知道惹遥哥哥生气。”   “你装病,或者想什么办法都好,无论如何也不能留宿。”   “为何?你倒是给我个理由。”   以前在得知他去摄政王府时,赵韩青也是这副态度,赵明羽并不觉得奇怪,这般说也只是随口一问。   “摄政王是司南皇族遗孤,与我们有不共戴天之仇!”   赵韩青满脑子都是阻止赵明羽留宿,一冲动竟说出了实情。   赵明羽闻言一怔,随即回过神来,道:“皇上所言为真?”   “千真万确!”既然已经说出口,赵韩青便没打算再隐瞒。   赵明羽看着赵韩青,努力消化这个消息,却满心疑惑,道:“既然遥哥哥是司南皇族遗孤,而他现在又掌控了赵国,为何不光复司南国?”   “他是想慢慢折磨我们。”这是司华遥给他的答案。   “这与光复司南国有冲突吗?难道他做了皇帝,就不能折磨我们了?”赵明羽眉头皱紧,心中更加疑惑。   赵韩青闻言一阵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是啊,司华遥既然是司南皇室遗孤,为何不复国?他做了皇帝,才是对赵氏最好的报复,这完全说不通。之前与司华遥对峙,情绪十分激动,根本没深想,如今想想这种说词根本站不住脚。   “哦,我明白了。”赵明羽看着赵韩青,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皇上惹怒了遥哥哥,遥哥哥便召我进宫,是在给我取代你的机会。皇上自然不能束手待毙,便想方设法地将我骗出宫,这样你的皇位就保住了,而我也因此被遥哥哥厌弃,你便没了威胁,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啊!”   赵明羽的分析合情合理,赵韩青确实也打着这方面的主意,只是没想到赵明羽竟这轻易便看透了他的心思,“朕说得是实话。他将朕囚禁宫中百般□□,就是在报仇!”   “若遥哥哥当真是司南皇族遗孤,要报复的应该是整个赵氏,可如今只有皇上被囚禁,而我和那些旁支的皇亲国戚,不都好好地做着王爷、郡王,享受着皇室带来的荣耀。”赵明羽嘲讽地笑了笑,道:“皇上,若你要找理由,也找个能让人信服的,否则我会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你!”   赵明羽的反问让赵韩青哑口无言,他想不到司华遥不复国的理由,还是说这只是司华遥找的借口,目的就是让他死心?   见赵韩青无话可说,赵明羽不由得意一笑,突然转移了话题,道:“听闻兰嫔怀孕了?”   赵韩青闻言一怔,微微眯起了眼睛,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皇上厉害,一边想霸着遥哥哥,一边还能和女人翻云覆雨,真是哪哪儿都不闲着。”   赵明羽说话带着黄腔,眼神也十分不规矩,让赵韩青变了脸色,“混账东西,跟谁学的这些腌臜玩意。”   “呵呵,皇上这是恼羞成怒?”赵明羽讥讽地笑出了声,道:“皇上为了皇室的延续做了那么大的牺牲,我深表感激。以后侍候遥哥哥的事就交给我,反正皇上的身子脏了,遥哥哥也不会再要,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若以后我登上皇位,就立皇兄的子嗣当太子,就当是对皇上的报答。”   “放肆!”赵韩青气得抓起桌上的茶杯就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茶杯砸在赵明羽胸口上,疼得他‘哎呦’一声,好在杯中的茶水不热,否则这泼在身上,非得烫伤不可。   “赵韩青,你居然敢拿茶杯砸我?”赵明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即解下身上的马鞭冲了过去,道:“我跟你拼了!”   赵韩青见状厉声喝道:“赵明羽,你竟敢在朕面前动手,真是反了你了!”   “赵韩青,你还真把自己当皇上了,在遥哥哥面前,你什么都不是,还敢打我,你个王八蛋,看我不抽死你!”   “赵明羽,今日朕就代父皇母后,好好教训你!”   “母后生前都没舍得动我一根手指头,你竟拿茶杯砸我,混账王八蛋!”   ……   ‘乒乒乓乓’、‘嘁哩喀喳’,里面的动静传出殿外,听得外面的人胆战心惊。   小高子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抬头看向德辉,小声说道:“公公,你说咱们要不要进去瞧瞧?”   德辉透着门缝往里看,谁知突然飞来一个物件,正砸在他头顶的门框上,吓得他一激灵,连忙把门关上。   他拍拍胸口,替自己顺了口气,道:“进什么进?他们兄弟俩打架,咱们进去只能白送,只要他们没叫人,咱们就当没听见。”   小高子皱着眉,忧心忡忡地说道:“这样成吗?万一殿下事后怪罪,咱们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事后顶多吃顿挂落,挨上几板子。你放心,他们是亲兄弟,不会真的打死打活,但这会儿他们都在气头上,万一拿咱们撒气,那咱们的小命怕是难保,咱们都是奴才,死了白死,懂吗?”   小高子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和德辉一起贴在门上,继续听着里面的动静。   过了好半晌,里面才安静下来,只听赵明羽扯着嗓子喊:“外面的人都死了吗?还不赶紧进来!”   小高子心里一惊,连忙推开殿门走了进去。德辉一瞧,不能再置身事外,便也跟着走了进去。   德辉抬头瞥了一眼,只见赵韩青和赵明羽脸上都有淤青,一个左边眼窝青了,一个右边眼窝青了,嘴角还都有破皮,头发也被扯得乱七八糟,反正皆是一副市井小民打完架的模样。   赵明羽见小高子进来,一鞭子抽了过去,道:“你耳聋了?里面这么大动静听不见?”   小高子硬生生挨了一鞭,请罪道:“殿下息怒,奴才知罪!”   “本王回去再收拾你!”赵明羽气喘吁吁地指着赵韩青,道:“赵韩青,你给我等着,看我不去王爷那儿告你的状!”   赵韩青冷眼看他,道:“没用的东西,只会靠着旁人。”   “你倒是想靠,你有吗?赵韩青,咱们走着瞧!”   赵明羽说完转身就走,小高子见状连忙跟上。   德辉走上前,关切地问道:“皇上,您没事吧?”   赵明羽一句话扎进赵韩青心里,疼得他眉头紧皱,看着他们走出寝殿,道:“你去问问,翼王为何进宫?”   “是,皇上。”德辉应声,躬身退出大殿。   赵明羽气冲冲地走出乾坤殿,径直走向司华遥所在的偏殿。   候在门口的洪阳见他脸上挂了彩,不由微微一怔,随即行礼道:“奴才参见殿下。”   在司华遥面前,赵明羽还是懂得几分规矩的,“进去通禀,就说本王被人打了,要见王爷。”   “殿下稍候,奴才这就进去通禀。”   洪阳进了大殿,来到近前道:“王爷,翼王在殿外求见,说是被人打了。”   司华遥闻言停下笔,顿时来了兴趣,道:“让他进来。”   “是,王爷。”洪阳来到殿外,躬身说道:“殿下请。”   赵明羽抬脚便进了大殿,三两步来到司华遥身边,委屈地红了眼眶,道:“遥哥哥,你要给羽儿做主,赵韩青不仅拿茶杯砸我,还打了我!王爷,你看我这儿伤的,眼睛、嘴巴都肿了,我还怎么见人?”   司华遥抬头看过去,见他被打成了青眼窝,嘴角也挂了彩,再配上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顿觉有些好笑,问道:“这是皇上打的?”   “不是他,还有谁敢跟我动手,呜呜,好疼啊!这个混账王八蛋,居然敢打我!”赵明羽一边喊着疼,一边咒骂着赵韩青。   “你可还手了?”   “当然!我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赵明羽愤愤地握紧了拳头。   “你可打伤了他?”   “自然,他的眼睛也被我打青了,还挨了我好几鞭子。”赵明羽顿了顿,似是察觉到不对,道:“遥哥哥,是他先动的手,明知今日羽儿被遥哥哥留宿,他还打羽儿的脸,羽儿还怎么侍候遥哥哥。”   司华遥闻听赵韩青被打,不自觉地有些心疼,他深吸一口气,摒弃掉这种感觉,转头看向洪阳,道:“去拿药油。”   “是,王爷。”洪阳领命出了寝殿。   “时间还早,本王帮你上点药,晚上就能消肿。”   看着司华遥嘴边温柔的笑,赵明羽微微有些愣神,随即问道:“遥哥哥不嫌弃羽儿吗?”   “不过是些淤青,过几日就消了,为何要嫌弃?”   “那若羽儿的脸毁了,永远也好不了了,遥哥哥会嫌弃吗?”   “会,所以你要好好保护自己,避免那种事发生。”   赵明羽看着司华遥不禁有些发呆,这是他见过最美的脸,没有之一,他的一颦一笑都是致命的吸引,很容易让人迷失在他的美貌当中,自己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司华遥的身份,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而他如今却唾手可得,只是……   突来的疼痛让他回了神,只见司华遥正拿着棉球给他上药,神情认真且专注,让他再一次深陷其美貌当中,无法自拔。   司华遥给赵明羽上完药,见他还在盯着自己发呆,眼神微微闪了闪,出声说道:“该回神了。”   赵明羽回神,顿觉脸上有些发烧,道:“遥哥哥太好看了,羽儿竟看得失了神。”   司华遥宠溺地笑了笑,道:“今日你受了伤,便早点回去吧。”   赵明羽微微一怔,伸手挽住了司华遥的胳膊,道:“遥哥哥可是嫌弃羽儿?”   “自然不是,只是心疼你,回吧,正好本王有事要忙。”   赵明羽有些失望地嘟起嘴,道:“原来遥哥哥有事要忙啊,那羽儿便不耽误遥哥哥处理正事了。不过,若是遥哥哥有了空闲,定要召羽儿相陪。”   “好,去吧。”   “一言为定哦!”赵明羽依依不舍地起身,转身离开了寝殿。   司华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洪阳见状好奇地问道:“王爷可是发现了什么?”   “嗯。”司华遥放下茶杯,道:“吩咐人好好盯着,若有风吹草动,即刻回报。”   “是,王爷。”   虽然这个‘赵明羽’的演技不错,但相较于楚熙还是差了些,显得有些刻意。他出言挑衅赵韩青,就是想和他动手,赵韩青正有此意,两人便不谋而合专打脸,所以脸上才挂了彩。司南遥是个完美主义者,稍稍有点瑕疵,他都不会要,更何况是在脸上,这样赵明羽就能免于留宿。   若是以前的赵明羽,绝对不会如此,巴不得司华遥宠幸他,又怎会耍这样的花招。所以司华遥断定,这个赵明羽应该也是换了芯子的存在,这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何赵明羽突然转了性子,不再纠缠与他。   想到这儿,司华遥的脑海里突然冒出章进的脸,思岑着是否该坦诚自己的身份。   脚步声响起,将司华遥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抬头看向门口,章进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药碗,碗中升腾着热气。还不待他靠近,那浓重的药味便传了过来。   司华遥不禁微微蹙眉,道:“又到了喝药的时间?”   章进点头,道:“这药要在晚膳前服用,效果才能达到最佳。”   想想章进的身份,司华遥忍不住抱怨道:“为何不能制成药丸,这药汤子着实难喝。”   听着司华遥略带撒娇的语气,章进不由一阵怔忪,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看向司华遥的眼睛带上笑意,道:“有些药可以制成药丸,但有些药若制成药丸会降低药效,药汤的形式反而能让药性达到最大化。这药是苦了些,下次草民拿些甜的小食过来,喝完后吃上一些,能压住药的苦味。”   司华遥似是也察觉到自己方才的语气不妥,有损他摄政王的形象,便蹙起了眉头,道:“可记住了?”   “是,草民铭记在心。”章进的语气像是在哄一个耍脾气不肯吃药的小孩子。   司华遥有些尴尬地端起药碗,屏住呼吸,一口气喝了个干净,随后端起茶杯漱了漱口,这才让嘴里的苦涩消减了些许。只是他未察觉章进看他时眼神的变化。 第71章   “这几日在宫里住着, 可还习惯?”   “宫里的日子自然要比外面好过得多,不过少了几分自由。”   “自由啊……”司华遥不由深吸一口气,感慨道:“本王何尝不想要自由, 却只能困在这深宫里。”   “王爷执掌天下,呼风唤雨, 想要什么没有……”   “却没有自由。”司华遥打断他的话, 接着说道:“本王执掌天下, 便要担天下之责。每日殚精竭虑,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想着如何让赵国更加强盛, 如何让百姓的日子更好过。可本王每日活得战战兢兢,只因头上顶着乱臣贼子的骂名,外面有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本王这颗项上人头。”   看着苦笑的司华遥, 章进有些心疼,犹豫片刻, 道:“王爷, 您可是想做皇帝?”   “皇帝?”司华遥笑了笑,道:“本王现在与皇帝何异?”   章进眉头微皱, 道:“自然不同, 王爷这样名不正言不顺, 出力不讨好, 会被很多人窥视, 与王爷不利。”   “改朝换代没你想象的那般简单,会让赵国陷入动荡之中,到时受苦还是百姓。”司华遥忍不住叹了口气。   “王爷仁爱, 世人却不知,草民为王爷抱屈。”   “仁爱?”司华遥自嘲地笑了笑, 道:“外人皆说本王嗜杀成性,暴虐残忍,你还是第一个这般评价本王的人。”   章进忙说道:“那是世人愚昧,未能看透王爷本质。”   “说起‘仁爱’,你倒是配得上这两个字,若非如此,本王也不会对你另眼相待。”   “王爷与草民有知遇之恩,草民万分感激。”   司华遥指了指下手的位置道:“坐吧,陪本王聊聊。”   章进一怔,随即说道:“谢王爷。”   见他坐下,司华遥出声问道:“你当初离家出走,为何会来赵国?”   许是司华遥语气太过温和,让章进觉得像是朋友在聊天,便也放松了下来,道:“原本没打算来赵国,只是一路向北,走走停停,走了两年,才走到赵国,来到京都。”   “那你去过的地方还真不少。”   司华遥忍不住心生向往,现实中的他就喜欢旅游,不拍戏的时候总会四处走走,不过自从他和李琳在一起,就很少出去了。   “那时只觉得辛苦,如今想来确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在你记忆中哪个地方留下的印象最深刻?”   “是琼山。”章进几乎没有思考,便给出了答案。   “琼山?在那里发生了何事,让你印象如此深刻?”   “琼山山高林密,人烟稀少,草民进入其中,是为了采摘一味药材。草民一直往山里寻找,走了小半日才找到,满心喜悦时,愕然发现迷了路。草民在山里整整被困了一月有余,几次差点命丧兽口,还因误食野果中了毒,就在命悬一线时,终于走出了那座大山,被一位山民救下,才险险捡回了一条命。”   章进如今说到此事时,依旧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很明显在山中遇到的事比他说的要惊险得多。   “有了这段经历,以后你再进入山林就不怕了。”   “王爷说的是。”章进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不过,若不是非去不可,草民不想再进入山林。”   “那在你的记忆里,可有什么人,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   “有,他是一个读书人……”   两人就像老友一样,聊着往日的经历,这种感觉很舒服,让他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洪阳进来,说晚膳已备好,他们恍然发现,太阳已然西下。   “陪本王一起用膳吧。”   章进有些受宠若惊,白皙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道:“多谢王爷。”   洪阳看看章进,又看看司华遥,嘴角勾起了然的微笑。   餐桌上,司华遥突然开口问道:“你可会做饭?”   章进微微一怔,随即赧然地笑了笑,道:“草民只会做些粗食,自己吃尚可,入不了王爷的口。”   “日日吃这些饭菜,再精致也吃厌了。”司华遥暗示道。   章进犹豫了一瞬,道:“那明日草民给王爷做些膳食尝尝?”   “也好。”司华遥点点头,夹了块青笋到他碗里,道:“多吃点,你太瘦了。”   章进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随即皱起了眉头,有些懊恼地说道:“确实瘦了些,只是这身子吃得再多也不胖。”   司华遥闻言挑了挑眉,这话有点凡尔赛的嫌疑,要知道在现代减肥有多难,为了保持体形,不能吃这个,不能喝那个,甚至运动健身,还有喝凉水都能长肉的人……   “对了,上次本王在你那个工具箱里看到过一把银色小刀,异常锋利,不似普通刀具,是哪家工坊制作,本王想打造一套暗器,想来定然非常不错。”   章进闻言瞳孔骤然放大,脸上闪过紧张之色,随即答道:“回、王爷,那是草民无意间捡到的,发现用起来比较顺手,便一直留用至今。”   司华遥之所以和他聊这么多,就是要让他放松警惕,以观察他的表情,结果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就让兵仗局的人拿去瞧瞧,看看能否破解这种工艺?”   “兵仗局?”   司华遥点点头,道:“兵仗局便是研制兵器的地方。”   章进仔细观察司华遥的表情,见他神色自然,不由悄悄松了口气,道:“那把刀跟了草民很多年,用出了感情,若就这么毁了,实在舍不得。”   “谁说要毁了,只是拿给他们瞧瞧,看看是否能破解其工艺,不会有任何损伤,你放心。”   章进闻言松了口气,道:“多谢王爷,待会儿回去,草民便给王爷送来。”   “好。”看得出章进很珍视那把手术刀,再加上他选择仵作作为谋生的一种手段,司华遥推断他是法医的可能性更大。   晚膳过后,司华遥看了会儿奏折,随后便吩咐人备水沐浴,好几天未曾洗澡,实在是浑身难受。   赵韩青站在窗前,看向司华遥寝殿所在的方向,除了前几天不慎中了招,司华遥已许久未曾招人侍寝,可今日偏偏召见了赵明羽,而且还打算留他过夜,这是在警告他吗?警告他,若再耍花样,便废了他这个皇帝,扶植赵明羽登基?   “赵明羽……”   赵韩青呢喃着他的名字,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自小的待遇却不同,他被严格要求,无论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因为他是储君人选。而赵明羽则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怎样就怎样,父皇母后对他是无尽的纵容。这也造就了他今日无法无天的性格,为了想要的东西,甚至不在意他是他的亲哥哥,就那么明目张胆地跟他抢。   “父皇、母后,有些东西儿臣可以让,可有些东西儿臣不想让。倘若当真走到了那一步……”赵韩青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希望父皇、母后能够原谅。”   德辉从外面走了进来,见赵韩青在窗前站着,忙走了过来,道:“皇上,更深露重,您小心身子。”   赵韩青转头看了过去,道:“翼王走了?”   德辉答道:“是,从乾坤殿出去没多久,便带人出了宫。”   赵韩青点点头,道:“高怀在何处?”   德辉一怔,随即答道:“应该在王爷所在的偏殿。”   赵韩青来到软塌前坐下,问道:“你进宫多少年了?”   德辉想了想,道:“回皇上,奴才进宫三十一年了。”   “这般说你侍候先皇近三十年?”   赵韩青的语气很淡,让人听不出情绪,德辉小心答道:“不到三十年,二十八年多。”   “你是何时跟的摄政王?”赵韩青直勾勾地看着他。   德辉心里一紧,冷汗瞬间冒了出来,道:“皇上,奴才不明白您的意思。”   赵韩青沉默地看着他,过了好半晌才移开目光,道:“朕早该想到,若父皇身边没人保着他,他不会坐上摄政王的位置。父皇身边的内侍,朕都仔细琢磨过,事后高怀被他发配到了乾陵,每日还要受鞭刑,定不是他。而其他人也被一一排除,那就只剩下你。相较于高怀,你很低调,低调到很容易被人忽视,却在父皇心中有不可取代的地位,这很矛盾,让朕不得不怀疑你。”   德辉心里越发不安,辩解道:“皇上,奴才在先皇驾崩后,也被赶出了京都。”   赵韩青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朕当初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才会召你回来,这也正是你的聪明之处。”   “皇上……”   “不必多说。”德辉还想解释,却被赵韩青打断,道:“你的身份在朕这儿已经明了,以朕现在的处境,即便知道你是细作,也不能拿你如何,你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   德辉知道如今如何狡辩也已无用,却也不能认下,“皇上,奴才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但奴才还是想说奴才冤枉。”   “去让人备水,朕要沐浴。”赵韩青不想再与他多说。   “是,皇上。”德辉躬身退出殿外。   翼王府,赵明羽关上房门,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这是赵韩青偷偷写给他的,上面写着‘司华遥本名司南遥’。   原本赵明羽是不信的,毕竟在一般人想来,若司华遥是司南皇室遗孤,又掌控整个赵国,定会想方设法复国,杀光赵氏皇族。可司华遥仅仅是囚禁了赵韩青,这不符合常理。只是赵韩青明着说不算,还给他传纸条,这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赵明羽将纸条放到烛火上引燃,不禁陷入了沉思,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名叫赵清宁,本来在家里睡觉睡得好好的,一觉醒来就来到这个世界。   穿越对于他那个时代的人来说,已经是老梗了,他平时没事的时候,也喜欢看些类似的小说。不过他看得穿越文,那些主角要么有金手指,要么有系统,最次的也能了解个剧情,可他倒好,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   旁敲侧击了半月有余,才慢慢搞清楚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身份,以及原主做过的荒唐事。赵清宁顿觉十分无语,赵明羽这熊孩子真的熊,堂堂王爷居然上赶着做别人的男宠,异想天开地想用这种方式跟他哥抢皇位,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他穿越的时间点,正是百花山刺杀以后,赵明羽被赵韩青利用,派出暗卫给楚仪传信。   得知这件事后,赵清宁连忙善后,好在赵明羽的老妈给他留的后手不少,不仅有暗卫,还是鬼市暗阁的幕后主人,才挡住了司华遥的试探,否则以司华遥的能力,赵明羽早就被查个底儿掉。   他本想苟住,不想参与那些争权夺利,当然也不想再做司华遥的男宠。他的性取向正常,喜欢的是身娇体软的女人,不是硬邦邦、你有我也有的男人。当然司华遥例外,他的美是男女通吃的那种,但他还是无法想象被人压在身下的画面。   “司华遥……”   司华遥的脸在他脑海中浮现,尤其是他嘴角温柔又宠溺的笑,以及认真又专注的神情,不能否认的是在那一刻他真的有种心动的感觉。   “可惜了,如果是个女人,根本想都不用想,我直接就扑上去。”赵清宁轻声嘟囔了一句,随后皱起了眉头,纠结地说道:“退一万步讲,如果能让我在上面,也不是不能接受。”   赵清宁不自觉地脑补两人翻云覆雨的画面,当他回过神时,不由面红耳赤,轻轻抽了自己两巴掌,道:“赵清宁啊赵清宁,你可不能犯糊涂,你是男人,喜欢女人,再美的男人也不行!”   过了好半晌,赵清宁才平复了心情,心里琢磨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如果司华遥真的是司南皇室遗孤,那他和赵韩青怕是都活不了。可如果不是,那赵韩青为何要这么做呢?难道是知道了他手中的力量,想要利用他和司华遥抗衡,摆脱现在的困境?这两种可能是五五开,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来人!”赵清宁喊了一声。   话音落下,窗外吹过一阵风,微微晃动着,而房间里多了一个人,正是他的暗卫统领影一。   影一行礼道:“主子有何吩咐?”   “若让你去摄政王府探听消息,你能全身而退的几率有多少?”   虽然影一没听过‘几率’这个词,却听明白了赵清宁的意思,道:“七成。”   “七成?”出乎意料的回答,让赵清宁不禁睁大了眼睛,道:“你没有夸大吧?”   影一摇摇头,如实说道:“摄政王府武功最高的便是摄政王,其次就是洪阳和春海。现在他们三人都不在府内,属下便没了对手,只要不惊动王府的暗卫,属下能有七成的把握全身而退。”   赵清宁惊讶地看着影一,道:“原来你也能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影一微微一怔,随即说道:“属下不是哑巴,但言简意赅最好。”   赵清宁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既然你有这么大把握,便去摄政王府跑一趟,查一查司华遥的真实身份。”   影一皱紧眉头,道:“王爷要查摄政王?”   影一是赵明羽的母后为他培养的暗卫,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再加上日以继夜地待在他身边,对他的性情和心思了若指掌。可最近一段时间,他越发觉得看不透这个小主子。   察觉到影一情绪不对,赵清宁心里一紧,试探道:“是啊,有何不妥?”   影一摇摇头,道:“并无不妥,属下这就去。”   自己日日守在他身边,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他不可能是假的,既然如此,身为影卫就该听从他的命令。   赵清宁悄悄松了口气,心中暗道:以后行事要越发小心才行。   转眼过去七日,今日是放榜的日子,宫怜早早地便带着三喜出了门,心情忐忑地来到放榜地。   看着不远处人头攒簇的场景,三喜不禁皱起了眉头,道:“公子,您为何要亲自跑一趟,让奴才们看看不就得了。”   “是中,还是没中,还要亲自看过才好。”宫怜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心里还是紧张,“走吧,我们也下车。”   两人相继下了马车,他们的到来并未引起注意,毕竟来看榜的大多数都是应届的举子,他们现在最关心考试成绩,其他的完全不在意。   在三喜的护卫下,宫怜终于挤到了稍稍靠前的位置,于是便一行一行地找自己的名字。   从最后面一路往前找,榜单上密密麻麻的名字,让人看了眼晕,尤其是时间一长,看什么都觉得有重影。   宫怜慢慢地往前挪,许久后才来到榜单的最前方,那里赫然写着一甲头名-宫怜。他悬着的心终究是放了下来,兴奋之余又觉得有些心酸,竟不自觉地红了眼眶,自己终于如愿中了状元,可母亲已然看不到了。   三喜兴奋地指着榜单,道:“公子,您是金科状元!”   见周围的人纷纷看了过来,宫怜顿觉有些不自在,拉着三喜就往人群外走。   三喜不解地问道:“公子,您怎么了?”   宫怜摇摇头,道:“没,只是众目睽睽之下,我有些不习惯。”   两人上了马车,三喜依旧一副兴冲冲的模样,道:“公子,您真是太厉害了,居然考了头名,状元及第,若王爷知晓,定为您高兴。”   提起司华遥,宫怜抛开心中的沉闷,脸上也难掩喜气,道:“王爷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三喜笑着说道:“王爷对公子那般上心,今日放榜,王爷怎会不知,公子放心,今儿王爷定会回府为公子庆贺。”   宫怜心中难免期待,嘴上却说道:“王爷政务繁忙,我这点小事,回不回都没什么妨碍。”   “公子这话说得口是心非,奴才打眼就能看得出来。”   宫怜被说得脸上一热,道:“那你说王爷会回府吗?”   “会,自然会,公子就把心放在肚子里,今晚好生陪陪王爷。”   听他这么说,宫怜不知想到了什么,白皙的脸上浮现红晕,道:“那趁着还有时间,我们去街市上逛逛,给王爷买个礼物。”   “是公子中了状元,按说应该是王爷买贺礼,恭贺公子,哪有公子送礼的道理。”三喜明白宫怜的心思,笑着打趣道。   “你啊你,是我太惯着你,让你越发没了规矩。”   见宫怜的脸越来越红,未免他恼羞成怒,三喜适可而止,道:“是是是,公子说得对,确实该给王爷买礼物,就好似邵华公子送给王爷的扳指,虽然扳指现在在邵华公子手中,但这也让王爷有了带扳指的习惯,现在王爷一看到扳指就能想到邵华公子,这就是念想,公子也应该好好挑一挑礼物。”   三喜这话说到宫怜心坎里,道:“那你说我该送什么合适?”   “嗯……”三喜当真仔细想着,道:“王爷什么都不缺,要买就买能随身带着的物件,像是环佩、发冠、发簪之类的。”   宫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苦笑着说道:“能配得上王爷的东西,怕是我买不起。”   “邵华公子送给王爷的扳指,就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王爷却时常戴着,可见王爷要的是那份心意,并不是物件价值几许。只要公子用心挑选,王爷定能领会公子的心意。”   “你说得对,王爷什么身份,什么贵重的物件不曾见过,是我目光短浅了。”宫怜想了想,道:“王爷喜欢玉石,偏好淡雅,如若不然,我亲手做件配饰给王爷,这样是否显得更有诚心?”   “这想法好,奴才觉得可以一试,只是做起来颇废功夫,公子怕是要晚些时候送给王爷了。”   “晚些就晚些,以后的日子还长。走吧,我们去挑一挑玉石。”   御书房内,司华遥看着三甲进士的名单,不禁有些惊讶,原剧中确实有提到宫怜素有才名,没想到竟然能考中状元。   司华遥将名单放下,看向殿中的吏部尚书黄安,以及官复原职的内阁大学士于鹤,道:“这里面可有人情在?”   两人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于鹤答道:“回王爷,臣等公事公办,没有丝毫徇私,若王爷不信,可看一看宫怜的试卷。”   司华遥见他答得信誓旦旦,也没多说什么,这几日他一直未曾上朝,是赵韩青主持的殿试,他竟钦点宫怜为状元,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本王便信你们一次,他们的任用便按规矩来,无需徇私。”   “是,王爷。”   “退下吧。”   “是,臣等告退。”   司华遥再一次看向三甲名单,笑着说道:“宫怜不错,竟能高中状元,实在是一件喜事。”   洪阳也扬起嘴角,道:“怜公子有才,将来定能成为王爷的一大臂助。”   “能否帮到本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振作,不会因为之前的经历而继续消沉,重新且自信的做自己。”   可能是太为宫怜高兴,司华遥说得有点多。   最近因为赵韩青的事,司华遥的心情一直郁郁寡欢,洪阳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今日见他如此高兴,便提议道:“怜公子高中状元,这可是大喜事,王爷今日是否回王府,为怜公子庆祝?”   “确实应该。”司华遥点点头,道:“仔细算来,本王也有段日子没回去了,你去安排车辇,本王回府看看。”   “是,奴才这就去。”   半个时辰后,司华遥带人出了宫,径直回了摄政王府。 第72章   司华遥回去并未避着人, 赵韩青很快便收到了信儿,宫怜是他钦点的状元,自然清楚司华遥为何回去。他这么做, 也是挣扎了许久的结果,一是因宫怜确有真才实学, 一是为了缓和与司华遥的关系。只是他现在后悔了。   赵韩青自嘲地笑了笑, 道:“到底是你在乎的人, 不过一点小事,便能让你回去。”   就在这时,德辉从殿外走了进来, 道:“启禀皇上,兰嫔在宫外求见。”   赵韩青沉吟片刻,道:“让她进来。”   “是, 皇上。”德辉领命而去。   过了没一会儿,马秀兰便在德辉的带领下进了乾坤殿, 来到近前行礼道:“嫔妾参见皇上。”   “起吧。”   马秀兰起身, 抬头看向赵韩青,道:“皇上, 听闻您病了, 嫔妾特来看望。”   “你倒是有心了。”   看着赵韩青略显苍白的脸色, 马秀兰关切地说道:“皇上, 您脸色不好, 可是病情未有好转?”   赵韩青嗤笑一声,道:“怎么这才刚怀孕,便盼着朕死?”   马秀兰闻言顿感委屈, 道:“皇上怎能如此说,嫔妾是真的关心皇上的身子。”   “若你没怀有身孕, 说不准还能有几分真心。”赵韩青盯着马秀兰的小腹,道:“如今怕是一分也无了。”   赵韩青的眼神让马秀兰心生不安,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肚子,道:“皇上,嫔妾是真心爱慕您,难道您忘了儿时的那段往事?”   “儿时?”赵韩青嘴角勾着讥讽的笑,道:“人心异变,莫说那么久远的事,就是近在眼前,还不是说变就变。”   马秀兰争辩道:“可嫔妾不同,嫔妾一直记着当年之事,若非如此,又怎会甘愿进宫做皇上的妃子。”   赵韩青看了过去,道:“你这是在跟朕功?”   “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嫔妾只是想说,嫔妾对皇上真心爱慕,并不似旁人心中只有权势。”   赵韩青闻言大笑出声,笑得前仰后合,好半晌才停下来,道:“马秀兰,你听听自己说的这番话,你自己信吗?”   马秀兰被他笑得脸色涨红,心生恼意,道:“皇上……”   “行了,你不用说了,说得多了朕会觉得恶心。”赵韩青打断她的话,脸上的笑意消失,道:“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装模作样,只会让人生厌。”   马秀兰心中越发委屈,道:“皇上,无论你是信,还是不信,嫔妾是真心想帮您。”   赵韩青沉下了脸,“若你是真心,便将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马秀兰一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向赵韩青的眼神满是不敢置信,“嫔妾怀的可是皇上的亲骨肉,您怎能如此狠心?”   “你身子健壮,孩子以后还会有,只要你打掉他,待朕从司华遥手中夺回政权,便再让你怀上一个,到时你生下龙嗣,朕封你为皇后,你的孩子便是朕名正言顺的嫡子,将来可继承皇位。”   马秀兰闻言脸上竟闪过一丝犹豫,道:“皇上为何非要打掉他,他也是皇上的子嗣啊。”   “若他生下来,便会时时提醒朕,你与朕之间只是交易,没有感情。他将成为我们之间难以逾越的隔阂,即便他是朕的长子,朕也绝不可能封他为太子,你的皇后之位自然也不可能。”   马秀兰怔怔地看着赵韩青,过了好一会儿,她的视线慢慢下移,看向自己的小腹,此时她的心竟真有几分动摇。   赵韩青走到她身旁,揽住了她的腰身,抵住了她的额头,道:“为了证明你对朕的真心,打掉他。”   马秀兰看着他眼睛,就好似被蛊惑了一般,脑海中回响着‘打掉他’这三个字。   赵韩青渴望又期待地看着马秀兰,柔声问道:“兰儿,你是真的爱朕吗?”   马秀兰点头,略带了些女儿家的娇态,道:“兰儿爱皇上。”   “那就把他打掉,朕不希望与兰儿之间有任何阻碍。”   马秀兰眼底浮现明显的挣扎之色,犹豫许久后,终是点了头,道:“那皇上莫要忘了今日说过的话,将来定好好待兰儿。”   “当真?”赵韩青的凤眼亮了起来,眼底满是惊喜。   马秀兰见状也跟着扬起嘴角,伸手揽住赵韩青的脖子,道:“只要皇上真心待兰儿,兰儿愿意为皇上做任何事。”   “呵呵……”赵韩青再次笑了起来,笑得眼泪横流。   马秀兰刚开始还以为他是太过高兴,可听到后面便觉得不妥。   赵韩青笑得够了,伸手捏住马秀兰的下巴,讥讽道:“人常说‘虎毒不食子’,你够狠,竟真的想打掉肚子里的孩子。马秀兰,你还真是再次让朕刮目相看啊。”   马秀兰终于反应了过来,既羞愧又恼怒,红着眼眶道:“嫔妾是因为爱你,才狠心答应皇上,没想到竟是皇上在戏耍嫔妾!”   “别口口声声说爱朕,你的心脏得很,你只是为了皇后之位,为了马家能成为下一个司华遥。”   马秀兰含泪说道:“嫔妾一颗真心,竟被皇上丢在尘埃里。”   赵韩青不耐烦地说道:“行了,不必再装腔作势,今日若不是朕心中憋闷,你以为朕会在这儿陪你演戏?”   “皇上,你真是太伤嫔妾的心了!”马秀兰忍无可忍,转身跑出了寝殿。   春桃见马秀兰跑出来,连忙追了上去,焦急地喊道:“主子,您慢点,您是有身子的人,小心肚子里的小皇子。”   马秀兰顿住脚步,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想到方才自己竟打算打掉他,心中愧疚更甚,伸手轻抚小腹,道:“皇儿,对不住,是娘亲错了,娘亲保证定好好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春桃追到近前,关切地问道:“主子,您怎么了,身子可有不适?”   马秀兰转头看了看乾坤殿,道:“无事,走吧,回宫。”   德辉走进寝殿,见赵韩青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您还好吧?”   赵韩青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问道:“你说在摄政王心中,最在意的是谁?”   德辉被问得一怔,随即说道:“皇上恕罪,王爷的心思岂是奴才能猜得透的。”   “无论那人是谁,总归不会是朕,朕与他来说,只是个掌控在手中的玩物。”赵韩青看向窗外的天空,幽幽地说道:“朕看着马秀兰,就好似看着自己,着实是讨厌得很!”   德辉看着赵韩青落寞的背影,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朕是皇帝,本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如今却困在这金碧辉煌的笼子里,任人欺辱玩弄。更可笑地是,朕如今被施舍了尊严,却又困在了自己的心牢里,犹如一只哈巴狗般,在他面前摇尾乞怜,而他……无动于衷。”   德辉安静地听着,此时的赵韩青需要的是倾听者,可悲的是他的身边除了自己这个细作,竟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或者他就是要说给他听,目的是想借他的嘴将话传到王爷的耳朵里。   而就在此时,司华遥的车辇缓缓进入摄政王府,径直来到荣华园门前才停了下来,司华遥掀开车帘,弯腰出了车厢,只见宫怜和邵华正等在车旁。   两人见司华遥出来,连忙行礼道:“邵华(宫怜)参见王爷。”   司华遥下了马车,笑着说道:“起吧。”   两人直起身子,纷纷抬头看向司华遥,眼底尽是喜悦。   司华遥仔细打量邵华,见他脸色苍白,不禁微微皱眉,道:“怎么脸色看上去这么差,可是身子还未好转?”   邵华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心虚地垂下头,道:“王爷,邵华的身子向来孱弱,脸色常年如此……”   “王爷,您回来就好了,我是真拿他没办法了,怎么说都不听。”   “怜哥哥!”邵华焦急地打断宫怜的话,心虚地瞄了司华遥一眼,“王爷是回来给你庆贺的,别说这些扫兴的话。”   司华遥一看便知,他们定有事瞒着他,道:“发生了何事?宫怜你说。”   宫怜看看邵华,不顾他的阻拦,实话说道:“邵华这几日有六七个时辰都在练字,我怎么劝都不听,王爷回来的正好,可要好好说说他。”   “练字?”司华遥随之想起之前让洪阳拿马秀兰的手书,让邵华模仿,“本王让洪阳传过话,让你量力而行,怎的这般折腾,也不怕丢了你这条小命。”   邵华两手揪着衣角,就好似犯了错的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司华遥,道:“邵华想帮王爷,证明邵华虽体弱,却不是一无是处。”   见他说着说着红了眼眶,司华遥明白他定是想到了苏州发生的事,不由一阵心疼,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发顶,温声说道:“你有多能干,本王心知肚明,没必要证明什么。”   “王爷。”邵华有些哽咽,晶莹的泪珠滑落,可怜巴巴的,就好似被人抛弃的猫崽子。   司华遥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抱住了他的身子,安慰道:“不怕,以后王府就是你家,王府里的人就是你的亲人,我们会好好护着你,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王爷……”   邵华紧紧抱住司华遥的身子,趴在他的胸前无声的哭着。   宫怜站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酸涩,却也为邵华开心,能得到司华遥的庇佑,他便可以一世无忧。   司华遥能感受到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无奈地叹了口气,暗骂司南遥是禽兽。   过了许久,邵华才平静下来,有些不舍地退出司华遥的怀抱,看着被眼泪打湿的衣服,赧然地说道:“王爷恕罪,邵华失礼了。”   “无妨。”司华遥用手指替他擦干脸上的泪水,道:“你啊,还是笑起来最好看,这一哭眼睛鼻子都皱了起来,好似个没什么肉的包子,全是褶儿。”   邵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随后苍白的脸色慢慢染上红晕,“为何是没肉的包子?”   邵华的脑回路十分清奇,让司华遥不禁轻笑出声,道:“你说呢?瞧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皮包骨似的。”   邵华眼巴巴地看着司华遥,“那邵华现在是不是很丑?”   “丑,所以你定要注意调养身体,至少要恢复之前那般。”   邵华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好,邵华会努力的!”   洪阳提醒道:“王爷,您的身子不好,这里风大,不是说话的地方,有话还是回房再说吧。”   司华遥点点头,带着众人进了院子,在正厅落了座。   宫怜关切地问道:“王爷,您的病可有好转?”   “旧疾复发,没什么妨碍,你们不必担心。”   洪阳吩咐内侍给三人分别上了茶,刚退出门外,便看到楚熙进了院子,于是往前迎了两步,行礼道:“奴才参见殿下。”   “公公无需多礼。”   楚熙忙伸手去扶,却被洪阳退后一步,躲了过去。   “多谢殿下。”   楚熙也不在意,直接问道:“听闻王爷回来了,可在房内?”   “是,王爷刚回府,正与两位公子说话。”   “那劳烦公公通禀一声,就说我来拜见。”   “殿下稍候,奴才这就去通禀。”   洪阳再次进了正厅,躬身说道:“王爷,七殿下在外求见。”   “楚熙?”司华遥沉吟片刻,道:“让他进来吧。”   洪阳应声,带着楚熙进了门,随后便又退了出去。   楚熙来到近前行礼道:“熙儿参见王爷。”   司华遥淡淡地看着他,道:“免礼,找个位置坐吧。”   “谢王爷。”   楚熙看向宫怜和邵华,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随后便坐到了邵华的下首。   宫怜见状连忙起身,道:“殿下,您身份尊贵,怎能屈尊坐在我们之下,这可使不得。”   楚熙羞涩地笑了笑,道:“两位公子在前面入府,算起来我还要叫两位一声‘哥哥’,我坐在下首也是应该的。”   宫怜坚持道:“殿下若不嫌弃,便坐我的位置吧。”   邵华见状有些无措,也跟着站了起来,左右看看,不知该怎么办,就好似受惊了的小兔子一般。   司华遥适时地出声说道:“一个位置而已,没必要这般较真。本王回来是为庆祝你高中状元,今日你是主角,安心坐着便是。”   司华遥发了话,宫怜也没再坚持,还是坐在了原位上。   楚熙清楚他在司华遥心里比不上宫怜和邵华,虽然心有不甘,却也知自己什么都不能做,甚至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满。他担忧地看向司华遥,问道:“王爷的脸色不好,可是病情没有好转?”   同样的问题,问了不止一遍,司华遥还是很有耐心地答道:“老毛病,除不了根,不必担心。”   “王爷日夜操劳国事,我们也帮不上忙,实在是有愧!”楚熙深吸一口气,脸上尽是紧张之色,这段话就好似演讲前背过的稿子。   “府中事物繁多,只要有心,总会帮得上忙。”司华遥看向宫怜,夸赞道:“宫怜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并未因为过往而停滞不前,仅用了一个月的时日,便考中头榜头名,金科状元,本王很欣慰。”   宫怜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道:“王爷谬赞了。其实怜没什么天赋,能有今日,是因为始终未放下读书,时常将旧书翻出来读个五六遍,每读一遍感悟都有所不同……”   说到这儿,许是太过兴奋,向来不怎么多话的宫怜,竟滔滔不绝地说着。司华遥坐在一旁含笑听着,偶尔还会配合地说上几句。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宫怜终于停了下来,可能是意识到了不妥,有些赧然地红了脸,道:“王爷见谅,宫怜今日话有些多。”   司华遥能体会宫怜的兴奋,也真心为他高兴,道:“无妨,你高中状元,高兴也是人之常情,况且在自己家里,自然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王爷说得对。怜哥哥真的很厉害,第一次参加会试,便高中状元,邵华十分崇拜!邵华和怜哥哥相比,真是自愧不如!”邵华赧然地笑了笑。   “你们各有各的长处,根本无需相比。”   看着三人有说有笑的亲近模样,楚熙感觉自己坐在这里十分多余,心中不禁醋意横生,脸上若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小声说道:“熙儿也不知自己有何长处。”   司华遥转头看了过去,脸上黯然神伤的表情恰到好处,漂亮的杏眼内还充斥着浓浓的羡慕与渴望,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疼,忍不住想去呵护他。   每次看到楚熙演戏,司华遥都忍不住赞叹,这演技是真的好,只可惜不是生活在现代,否则影帝非他莫属。   同样,每次看到他演戏,司华遥就忍不住想和他飙戏,温声说道:“听福禄说你的字写的极好,这便是你的长处,只要肯用功,说不准哪日便能成为一代大”   “真的吗?”   楚熙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脸期待地看着司华遥,仿佛只要司华遥说了,他就能成了一代大家似的。   即便司华遥知道他在演戏,也控制不住被他的情绪感染,道:“你本身便有天赋,若再努力些,自然会有成就。”   楚熙笑弯了眉眼,道:“好,熙儿听王爷的,努力成为书法大家,为王爷争光。”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笑笑,楚熙的心思他猜不透,别人还没说什么,率先给自己定了位,似乎能做他的男宠是件求之不得的事。   司华遥和他们聊了会儿天,很快便到了午饭的时间,便让人备了宴席,将后院的那些人都叫了出来,大家一起吃顿饭。   宴席上,宫怜三人还好,不那么拘束,孙安和吴淼如坐针毡,司华遥让一句,他们夹一筷子,紧张的神色藏都藏不住。而乔明远看上去有些不同,自顾自地吃着,司华遥问,他便答,别人聊天,他喝酒,倒有几分惬意。   乔明远成功引起司华遥的注意,想想前段时间好似吩咐过春海调查他的身世,是回报了,还是没有来着,最近事太多,他给忘了个干净。   饭后,众人围坐在小厅喝茶,司华遥抬头看向洪阳。洪阳会意,抬手拍了两下,门口立时便有两名内侍走了进来,手中分别捧着个托盘,一个上面摆着文房四宝,一个上面放着一打银票。   司华遥看向宫怜,温声说道:“宫怜,这是本王送你的贺礼,你瞧瞧可还喜欢。”   宫怜起身走了过去,仔细看着托盘上的笔墨纸砚,不禁微微怔了怔,道:“这是王爷时常用的那一套?”   司华遥点点头,道:“这一套是本王用的最顺手的,以后便是你的了。”   喁蹊……   这套文房四宝是出自名家之手,每一样都是用最好的材料,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制成,绝对的价值连城,他能将这个当成贺礼,足以说明对自己的重视,宫怜心中欢喜,嘴上却说道:“王爷的心意,宫怜已经收到,但宫怜不能夺人所爱。”   “你可是嫌弃是本王用过的?”   “自然不是!”宫怜连忙解释道:“王爷能将心爱之物送给宫怜,宫怜心中欢喜,只是怕王爷用惯了这套文房四宝……”   司华遥打断宫怜的话,道:“这个你不必担忧,本王富有天下,什么文房四宝找不到,你放心收着。”   “那宫怜便恭敬不如从命,多谢王爷恩典。”   众人眼中皆流露出羡慕之色,尤其是吴淼和孙安。   司华遥转头看向两人,道:“你们可有什么想做的事?”   两人被问得一愣,吴淼看了看孙安,小心回话道:“王爷此话是何意?”   “被困在这王府后院,总会让人颓废,不思进取,若你们有什么想做的事,便说出来,读书也好,做生意也罢,只要是正当事,本王都会应允。”   后院的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们几个,早晚是要打发的。   吴淼有些受宠若惊,迟疑片刻道:“王爷,是否做什么都成?”   司华遥点点头,道:“只要是正当事,皆可。”   吴淼犹豫片刻,试探地问道:“我想做个捕快,成吗?”   “捕快?”司华遥怔了怔,没想到他竟有这种要求,要知道古代的捕快地位不高,收入也很低,与危险系数根本能成正比,若不是迫不得已,没人愿意做这个行当。   “不行吗?”吴淼的脸上难掩失望。   “有何不可?”司华遥提醒道:“不过你可想好了,做捕快很累很危险,要做的话,就好好做,不能打着本王的旗号偷奸耍滑。”   吴淼的眼睛瞬间被点亮,忙不迭地点头,道:“不会,我不会给王爷丢脸!”   “本王让人知会刑部衙门一声,给你补个缺,不过你需改名换姓,不能让人知道你与王府的关系,你得凭自己的本事做好这个捕快。”   “是,吴淼领命!”   吴淼从小就想做个捕快,查案追凶,只是他父亲不允,觉得这是不务正业,丢了他的脸面。可笑的是,那么要面子的人,竟将自己亲生儿子送给别人当男宠,所以在权势利益面前,不管是脸面还是他这个儿子,都不不值一提。   吴淼怨恨那个家,司华遥说还他们自由时,他并未选择归可又不知前路该如何走,便也没有去地方做官,打算在王府过一日挨一日,没想到还能有了结夙愿的一日。   他也不想让旁人知晓他的身份,司华遥的要求正和他意,自然是求之不得。   “若你觉得来回不便,本王可让人在外寻一个小院,你也不必再避着人。”   若刚才司华遥的话让他惊喜,那现在司华遥的话就让他感动,鼻子顿时有些发酸,“多谢王爷,吴淼感激不尽。”   司华遥摆摆手,道:“你不怨恨本王便可,以后若是遇到难解之事,可来王府求助。”   “王爷大恩,吴淼铭记!” 第73章   安置妥当吴淼, 司华遥又转头看向孙安,道:“你可有想做的事?”   孙安看看司华遥,有些赧然地挠挠头, 道:“回王爷,我……我也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   司华遥一怔, 看着面前憨憨的青年, 道:“你可有一技之长?”   孙安想了半晌, 随后摇了摇头,脸红道:“我……我也不知。”   司华遥挑了挑眉,接着问道:“那你可有什么喜好?”   “我、我喜欢吃。”孙安说完脸色更红了。   司华遥听得一阵好笑, 道:“那你可会做?”   “会!”提到这个,孙安脸上的神情飞扬起来,道:“会一些, 都是我自己琢磨的。”   “那晚上你来做菜,本王尝一尝味道如何。”   “好!”刚应下来, 孙安的神色又变得忐忑, 道:“只是我怕做不好,不合王爷胃口。”   “无妨, 你放心做便可。”   “好, 那我先去厨房备菜。”   孙安对什么都没兴趣, 唯独对吃很是痴迷, 孙安父亲本指望他能好好读书, 将来和自己一样走仕途,可孙安一看书就打瞌睡,无论怎么教都教不会, 天长日久下来,也渐渐对孙安失去耐心, 后来索性直接送去了摄政王府,这也算是他最后的利用价值。   孙安不是没努力,只是没那个天赋,后来越来越自卑,越来越怕人,别人被送来摄政王府都是不情不愿,他没有这种感觉,当然在面对司华遥时,也会紧张害怕,但抵触心理并没有那么大,再加上摄政王府的伙食很好,他最终还是选择留下。现在能在自己感兴趣的方面一展所长,正是他所期待的。   司华遥最后将目光放在乔明远身上,道:“你想做什么?”   乔明远抱了抱拳,道:“多谢王爷体谅,但我没什么志向,也没有喜好,只想留在王府过完下半辈子,还望王爷成全。”   “成,既然如此,那你还如往常一样,若将来想做什么,只需跟本王说一声便可。”   “多谢王爷。”   乔明远的反应让司华遥对他越来越有兴趣,不过他并未表现出来,又和他们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去午睡。   众人散去,司华遥招来洪阳,问道:“上次本王记得让春海调查过乔明远的身世,你可知此事?”   “明远公子?”洪阳微微一怔,随即想了想,道:“奴才倒是听春海提过一嘴,说明远公子是武林中人,好像还是哪个名门正派的嫡传弟子,因为与门派中的师兄弟不和,别被逐出了门派,后遭人追杀被王爷所救。”   “名门正派?”提到这四个字,司华遥就想到电视剧中那些假仁假义的伪君子,道:“你可知具体是哪门哪派?”   “这个奴才不知。若王爷想知道,可直接问明远公子。”   司华遥眉头微蹙,道:“春海为何未曾向本王禀告此事?”   “许是他一时疏忽,忘记禀告王爷。不过春海向来做事周全,能忘记此事,表明明远公子身份无疑,不会对王爷不利。”洪阳替春海辩解道。   司华遥点点头,在洪阳的帮助下脱掉了外衫,又拿掉了发冠,漆黑如墨的长发披散下来,与白色的中衣形成鲜明对比,就好似上好的绸缎。   “待午后,你把他单独叫来,本王问一问。”   “是,王爷。”   午后,洪阳按照司华遥的吩咐,单独将乔明远叫了过来。   乔明远进了正厅,行礼道:“明远参见王爷。”   “不必多礼。”司华遥指了指下首的位置,道:“坐吧。”   “谢王爷。”乔明远依言坐下,没有丝毫顾忌,道:“不知王爷召见,有何吩咐?”   “想和你聊聊。”司华遥打量着乔明远,他的五官并不出众,胜在眉宇间那份英气,符合武侠小说中对那些少侠的描写,至少符合他想象中的少侠。   乔明远闻言一怔,脸上浮现疑惑之色,道:“王爷日理万机,怎有闲暇与明远聊天?”   “最近王府不太平,本王心生警觉,当然要好好盘查府中人。”司华遥直接把话挑明。   乔明远的眉头皱紧,道:“王爷怀疑与我有关?”   司华遥笑了笑,道:“那日半夜时分,有一刺客进入王府,被春海追赶,却被他逃脱。春海曾说此人的武功路数大开大合,很有可能是武林中的正派人士,本王便心生好奇,武林中人为何会出现在王府,于是便派人去查。”   司华遥仔细观察乔明远的神色,并未看出有心虚的迹象。   他神色自然地问道:“敢问王爷这是何时的事?”   “具体是哪日,本王记不清了。你说他为何会夜闯摄政王府?”司华遥将问题抛给乔明远。   “要么是来行刺,要么是来传递消息。”乔明远的目光与司华遥对视,未有丝毫躲闪,继续分析道:“若是行刺,不可能只来一人,所以我认为传递消息的可能性要大些。”   这与司华遥的猜测不谋而合,也说明乔明远思维敏捷。   “王府后院的这些人,本王多数都知根知底,却也有不那么了解的,比如你。”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本王记得初次见你是在城郊的密林,当时你重伤昏迷,倒在草丛里,本王便差人将你救起,带回了王府。”   “是,王爷的救命之恩,明远铭记在心,故而当王爷要明远时,明远虽不愿,却也并未反抗。”   乔明远说话时神情坦荡,极易取信于人。   “本王记得当初问你来历,你只说无父无母,无亲无故,一个人在外流浪,遭逢劫匪,重伤与你。当时本王信了,如今本王再问一次,你到底是何来历?”   司南遥为何没深入调查乔明远的身世,司华遥也很疑惑,只是司南遥已经魂飞魄散,无人再给他解惑。   乔明远沉默地看着司华遥,眼底闪过挣扎之色,过了好半晌,方才开口说道:“王爷,我确实无父无母,不过并非无亲无故。我三岁时,父母便死了,是师父可怜我,将我带回宗派,收为弟子。   师父师娘成亲五载,也没能有一儿半女,便将我视为亲子,对我疼爱有加,我也算度过了一段有爹疼有娘爱的日子。”   乔明远的眼神变得悠远,很明显是陷入回忆当中,司华遥并未出声打断,而是坐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只是这样的时光只有五年,在我八岁那年,师娘竟然怀了身孕,十个月后,生下个男婴,从此师娘待我便越来越疏远。好在师父对我一如既往。不过也因此埋下了祸根,师娘对师父越来越不满,他们经常因为我争吵不休,师娘甚至怀疑我是师父在外的私生子,无论师父如何解释,师娘都不听,对我也越来越苛刻。”   乔明远的眼神变得暗淡,明显是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   “再后来,师兄弟在师娘的挑拨下,开始排挤我,一次欺负得很了,我终于忍不住反抗,推了师弟一把,可能是他没想到我会反抗吧,一时没反应过来,身子往后倒去,脑袋磕在石头上,死了。”   暗淡变成了痛苦,他抬头看向司华遥,道:“王爷,您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   司华遥没杀过人,自然也不清楚杀人是什么感觉,但他现在是司南遥,只能岔开话题,安慰道:“那是意外,并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放在心上。”   “意外吗?”乔明远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道:“可为何我看到自己的手被鲜血染红,无论怎么洗都洗不掉。”   司华遥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明显是得了心理病,想到这儿,他突然发现司南遥后院的这些男宠,多多少少都有心理病,忍不住在心里泛起了嘀咕:难道这病也传染?   “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说到这儿,乔明远也没想继续隐瞒,如实答道:“三清宗。”   “三清宗?”   司华遥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宗派,没想到还真搜到了,这个门派在武林中小有名气,门中弟子不少,之所以被作者拎出来,是因为之后的一段时间,他们将被卷进赵韩青和司南遥争权的漩涡中,最后的下场几乎灭了门,只有三清宗的少宗主姚莫活了下来。   司华遥看向乔明远,道:“误杀了那个弟子后,你的师父师娘便将你赶出了宗门?”   乔明远点点头,眼眶通红,道:“我本以为师父能体谅我,结果却还是将我赶出了师门。”   司华遥嗤笑一声,道:“本王问你一个问题,若一条船只能乘坐100人,多1人都将沉没,而现今有101人需要乘坐这条船救命,你觉得这些人会怎么做?”   乔明远怔怔地看着司华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这答案太过残忍,他不愿说出口。过了许久,乔明远依旧没有回答,可见他内心的挣扎,也说明他秉性纯良。   司华遥没再逼他,道:“多数人会选择扔下其中一人,让更多的人活命,这就是残酷的现实,而你就是被扔下的那个,不管那个弟子是否被你误杀,这都是必然的选择,或早或晚罢了。”   乔明远眼眶通红地看着司华遥,道:“为何是我?”   司华遥反问道:“那你觉得该是谁?”   乔明远被问得一怔,不知该如何接话。   “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各有各的苦,若沉浸其中,只能让本就悲惨的人生变本加厉,所以是苦是甜是你自己选的。”   乔明远怔怔地看着司华遥,脑海中回响着他的话,呢喃道:“我自己选的吗?”   司华遥没再多说,端起茶杯品了品,若他自己不能领悟,说得再多也没用。   过了许久,乔明远还在发呆,司华遥正琢磨着要不要让洪阳拿棋盘过来,终于有了动静,“多谢王爷点拨,明远感激不尽。”   看着乔明远明亮的眼睛,司华遥知道他决定放下过去,重新开始生活,不禁长出一口气,道:“你能想明白便好。还是中午那句话,你现在可有想做的事?”   “我想加入王爷的护卫队,不知王爷能否应允?”   司华遥听得一阵好笑,道:“你现在还未洗清嫌疑,竟想着加入本王的护卫队,你觉得本王会应吗?”   “王爷,那日的事我完全不知情,我可对天发誓!”乔明远说着举起了右手。   “此事再议,反正你在王府中,可以作为自由人护卫王府。”   说到这儿,乔明远突然想起一件事,道:“王爷,昨日晚间我起夜,发现一个黑影从房顶略过,我怀疑是有人夜探王府。”   “有人夜探王府?”司华遥皱起眉头,道:“你是否看错,许是保护王府的暗卫。”   “那人去的方向是王爷的院子,王爷的院子是机密要地,暗中隐藏的护卫,应该不会轻易离开,所以我才有所怀疑。”   “本王的院子有专人保护,若真有人夜探王府,他们不可能没有察觉,除非来人的武功奇高。既然武功如此高绝,又怎会被你发现?”司华遥对此有些怀疑。   司华遥的话说得很是在理,乔明远也不该如何反驳,道:“我也是凑巧起夜,才发现那道人影。王爷,不管是与不是,总归是有备无患。”   司华遥点点头,扬声说道:“来人。”   洪阳听到召唤,从门外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奴才在,王爷有何吩咐?”   “去把昨日值夜的人叫来。”   洪阳一怔,随即应声,再次走出门去。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洪阳再次回转,身边跟着两名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多岁。   “王爷,昨日值夜的是他们两个。”   司华遥看向两人,他们都是他的影卫,分别叫张冉、李秋。   两人齐齐行礼道:“属下参见王爷。”   司华遥摆摆手,直接问道:“昨日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两人被问得一愣,相互对视一眼,李秋开口说道:“回王爷,属下并未发现异常。”   司华遥看向乔明远,道:“昨日你是何时看到飞掠的人影?”   乔明远想了想,道:“约莫子时中。”   司华遥再次问道:“这个时辰你们可有从他所在的院子掠过,前往本王的院子?”   两人又相互看了看,齐齐摇了摇头,张冉答道:“回王爷,我们每个时辰巡视一次,但每次只有一人离开,另外一人守在王爷的院子,子时中不是我们巡视的时辰。”   司华遥闻言眉头皱紧,道:“看来确实有人夜探王府。”   洪阳也跟着皱紧眉头,道:“王爷,若有人夜探王府,还是在王爷的院子,张冉和李秋不会毫无察觉,可是公子看错了。”   “有备无患,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司华遥沉吟片刻,道:“这人既能避过他们的耳目,足以说明来人武功奇高,不然不会单枪匹马夜闯摄政王府。不,还有一种可能,他知道本王不在府中,你和春海定会跟在本王左右,所以他的武功只要在张冉、李秋之上便可。”   洪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王爷这段日子一直住在宫中,知晓此事的大有人在,我们不能因此锁定来人的身份。”   “确实不能。但你再多想一下,知晓本王在宫中住着的,只有朝中大臣,他们之中有谁的武功会这么好?换句话说,他们手底下谁有可能有这样的高手。”   顺着司华遥的思路,洪阳仔细想了想,随即猜测道:“王爷的意思是翼王?”   司华遥眼睛一亮,道:“你的想法与本王不谋而合。”   “翼王为何要派人夜探王府?”说到这儿,洪阳突然想起赵明羽的身份,道:“难道他与皇上已经勾结在一起?”   司华遥并未回答,而是看向乔明远,道:“你先回院子吧。”   乔明远知道司华遥定是有事不能让他知道,识趣地起了身,转身离开正厅。   洪阳见他离开,忙跪下请罪道:“奴才一时失言,还请王爷降罪。”   “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是,王爷。”洪阳随即起了身。   “三日前,本王召赵明羽进宫,他想方设法地躲了侍寝,其帮手就是皇上。皇上定是对他说了本王的身世,赵明羽半信半疑,自然要先调查清楚。”这么一说,事情便串联了起来。   司华遥突然想到卫子乔,连忙吩咐道:“派人去盯着卫子乔,不能让他被有心人利用。”   “是,奴才这就去吩咐。”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橘红色的太阳从窗口照进来,将司华遥白皙的皮肤染成了橘色,让人一看就觉得十分暖。   洪阳从外面走了进来,在看到司华遥时微微一怔,随即说道:“王爷,安公子派人过来传话,说晚膳已经备好,想问问您打算何时用膳。”   “既然已经备好了,那就传膳吧,让宫怜他们也过来。”   “是,奴才明白。”   约莫一盏茶后,司华遥来到了正厅,正巧见遇见过来的邵华和宫怜。司华遥刚想说话,一个个内侍拎着食盒走了进来,将偌大的桌子摆得满满当当。   看着桌上的饭菜,每一道的菜色都非常好,再加上扑鼻的香味,引得的众人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   司华遥夸赞道:“看起来不错,没想到孙安还有这种手艺。”   邵华笑着接话道:“嗯嗯,这些饭菜看起来很美味的样子。”   见他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司华遥不禁有些好笑,道:“没想到邵华也是个爱吃的。”   邵华闻言赧然地红了脸,道:“王爷莫要笑话邵华。”   “好吃没什么不好,俗话说‘能吃是福’,不过邵华的身子弱,在吃食上还要多注意一些,该忌口的还是要忌口。”   听着司华遥的叮嘱,邵华心中欢喜,道:“邵华听王爷的。”   三人正说话间,楚熙和乔明远结伴而来,看模样两人似乎很是熟悉,这个发现让司华遥不禁微微挑眉。   两人来到近前,齐齐行礼道:“熙儿(明远)参见王爷。”   “免礼吧。”司华遥看看两人,笑着说道:“本王瞧着你们热络不少,可是私下关系不错?”   楚熙唯恐司华遥误会,忙解释道:“王爷,熙儿将明远哥哥当成兄长,就好似宫怜和邵华一样,并无其他关系。”   乔明远微微一怔,也跟着解释道:“王爷莫要误会,明远只是见七殿下初来乍到,才对他多关照了几分,并无他意。”   司华遥才不在意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只是不想乔明远受楚熙蛊惑,做出什么威胁到自己的事,毕竟楚熙的演技可是经他认证过的,乔明远怕是被楚熙卖了,还替他数钱呢。   “你们能和睦相处,本王高兴还来不及,你们不必紧张。”   两人闻言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楚熙感激地说道:“来王府的这段日子,熙儿很是惶恐,本想熟悉府中诸位哥哥,可怜公子要读书,邵华公子身子又不好,熙儿实在无措,幸好有明远哥哥照顾,熙儿才算真正融入王府。”   “你习惯就好。”司华遥不想多说,转头看向洪阳,道:“怎么不见吴淼?”   “回王爷,淼公子在厨房帮安公子打下手。”   “还在做?你去告诉他们,这些菜足够了,让他们别忙活了,赶紧过来吃吧。”   “是,王爷,奴才这就去。”   众人坐到窗前的软塌上,一边聊天一边等待。   又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吴淼和孙安相继走了进来,孙安的手上还拎着个食盒,两人同向司华遥行礼后,便拎着食盒来到桌前,将里面的饭菜端了出来,扑鼻的香味传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司华遥出声问道:“这道菜叫什么?”   “回王爷,这道菜叫香草烤鸡,是我新研制的菜品。”孙安说话时,眼睛闪着光,让他本就好看的脸更多了几分神采。   司华遥起身,扫了一眼众人,道:“都各自入座吧,好好尝尝他的手艺。”   众人相继起身来到饭桌前,在司华遥落座后,方才依次坐下。   司华遥拿起筷子,笑着说道:“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束,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众人相互看看,却没有动筷。   孙安见状起身说道:“那就由我来帮大家布菜吧,先尝尝这道香草烤鸡,这道菜还是趁热吃味道最佳。”   孙安将烤鸡撕成小块,依次放在众人碗里,司华遥率先夹了一块尝了尝,入口的味道让他眼前一亮,竟然有孜然的味道,莫非他口中的香草便是类似孜然的调料?   “味道很好,若是能做成辣味的会更好?”   听司华遥夸赞,孙安兴奋地涨红了脸,道:“备膳时,我问过公公,他说王爷身子不好,不能食用辛辣,故而我并未放辣。”   “原来如此,你也算有心了。”司华遥欣慰地点点头。   楚熙出声说道:“味道真的很特别,熙儿以前从未吃过,安公子的手艺真好,熙儿只会做简单的饭菜。”   “嗯嗯。”邵华吃得满嘴流油,顾不得说话,只是连连应声。   司华遥看得一阵好笑,道:“慢点吃,还有别的菜没尝,你若吃饱了,岂不亏了?”   邵华脸红地吞下嘴里的鸡肉,道:“嘿嘿,这味道邵华很喜欢,就忍不住多吃了点。”   “若以后还想吃,让孙安再给你做,大厨在这儿,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邵华转头看向孙安,道:“邵华怎好劳烦安哥哥。”   “无妨无妨,只要你爱吃,我就给你做。”   孙安这还是第一次有了被人重视的感觉,心中甚是喜悦。   “还有这么多饭菜没吃,快尝尝其他的。”   孙安闻言连忙给众人布菜,“这是酒酿圆子……”   “这是酱香鸭……”   “这是果香熏肉……”   一桌的饭菜一样样品过去,不得不说孙安很有做做菜的天赋,每一道菜都不输宫里御厨所做。   “既然你有这么好的厨艺,不如去开个酒楼。”   “开酒楼?”孙安怔了怔,眼底有期待,又有些惶恐,道:“我能行吗?”   司华遥抬头看向洪阳,道:“本王名下可有酒楼?”   洪阳连忙答道:“自然有,一共三家,一家叫福寿楼,一家叫淮滨楼,一家叫吉祥楼。”   司华遥想了想,道:“这样吧,本王让酒楼的管事带带你,待你学成再开新店,如何?”   孙安忙不迭地点头,道:“孙安多谢王爷恩典。”   司华遥笑了笑,道:“你也坐下来吃吧,饭菜都凉了。”   孙安点点头,坐回自己的位置,自卑的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 第74章   众人说说笑笑, 一顿饭吃了许久,而司华遥也将后院里仅剩的三个男宠安置妥当,不由松了口气。   宫怜以后定然要走仕途, 搬出王府是迟早的事。至于邵华,估计他不会离开, 那就当成弟弟养着, 反正他不缺那口吃的。   还有就是楚熙, 他是个不安分的主儿,注定不会在王府呆着,这里只是他暂时蜗居的地方, 迟早有一天他会自己离开。   宴席散去,已是半夜时分,司华遥正要回卧房休息,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很快洪阳便来禀告。   “王爷, 皇上在院外, 说要见王爷。”   司华遥眉头微皱,好心情顿时没了, 道:“本王累了, 不见。”   洪阳犹豫片刻, 道:“王爷, 皇上说您答应过的事, 不能言而无信。”   司华遥一怔,随即想起他们之间的交易,道:“春海和胡逸那边可有传信儿?”   洪阳摇摇头, 道:“回王爷,还没有。”   “去跟他说, 今日在王府休息,让他自己挑个客房歇下。”   “是,王爷。”   乔明远的话让司华遥心生警惕,摄政王府才是他的大本营,这里藏着司南遥的秘密,虽然他已和赵韩青摊牌,但他还不想将此事公之于众,至少在平定辽东和西南兵患之前,他不能让这些人利用司南遥的身世之谜做文章。   更何况堂堂摄政王府,岂是他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洪阳快步来到院门前,看向站在门外的赵韩青,道:“皇上,王爷说今日便在王府歇了,皇上可寻个安静的院子宿下,待明日再回宫。”   赵韩青朝院内看了看,道:“那朕便去华怜居吧。”   洪阳一怔,随即说道:“皇上,华怜居已住满,您还是另寻他处吧。”   赵韩青也没纠缠,接着说道:“那就去落梅轩。”   洪阳眉头微蹙,道:“皇上,落梅轩也已住了人。”   “既然他们的院子都容不下朕,那朕就只能委屈王爷,腾出一间客房给朕住。”   洪阳闻言顿时明白了赵韩青的用意,道:“既然皇上不想寻,那奴才就斗胆为您安排了。玉兰苑还空着,皇上今晚便在此处歇息吧。”   赵韩青脸色沉了下来,道:“洪阳,你还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连问都不问王爷一声,便私自做了决定。”   “王爷身子不好,做奴才的自然要周到一些,将那些有可能伤及王爷身子的……”   洪阳正说话间,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声响,他眼睛一眯,猛地一纵身,朝着发出声响的方向扑了过去。   赵韩青本能地转身看去,只见洪阳已跳至不远处的大树旁,正与一个全身裹在夜行衣里的人交手。   “有刺客!快,进院子,保护王爷!”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门口的内侍有些发蒙,稀里糊涂地跟着赵韩青进了院子。   “何事如此嘈杂?”听到动静的司华遥打开房门走了出来,身旁跟着只穿着中衣的宫怜。   方才司华遥回到卧房,正准备休息,突然察觉屋子里还有人,那人呼吸有些急促,且在床榻的方向。他转头看过去,只见床帐被放了下来,想到乔明远所说的刺客,他悄无声息地靠近,猛地掀起床帐,对着那人挥出一掌,在看清床上人的脸时,连忙撤回内息,在他身前堪堪停住,只差一点这一掌便拍在他头上,到时候怕是不死也重伤。   内息不稳,司华遥忍不住咳了起来。   宫怜被吓了一跳,见司华遥咳个不停,连忙关切地问道:“王爷,您没事吧?”   司华遥没说话,掏出药瓶,倒出一颗药,仰头服了下去。   宫怜见状连忙下床,给他倒了杯温水,递到他手边。   司华遥接过水杯喝了几口,咳嗽才算慢慢停了下来。   宫怜轻拍他的后背,既担忧又自责,道:“王爷恕罪,都是宫怜的错。”   司华遥终于缓了口气,道:“你怎会在本王的卧房?”   宫怜的手停了下来,白皙的脸颊泛上红晕,他不是第一次,可面对司华遥,还是会紧张和不自在。他强迫自己与司华遥对视,“王爷,今夜便由宫怜服侍您吧。”   司华遥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如今已有功名在身,且是金科状元,有更好的未来在等着你,你不必再困在王府后院。”   “王爷,宫怜考取功名是……”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打断了宫怜的话。   司华遥开门走了出去,宫怜见状紧随其后。   “何事如此嘈杂?”   内侍连忙回禀道:“王爷,门外有刺客,正与洪公公交手,奴才特来保护皇上。”   “有刺客?”司华遥眼睛一闪,快步往门口走去,丝毫没有理会赵韩青的打算。   赵韩青死死盯着衣衫不整的宫怜,为何他会在司华遥卧房中,方才他们正在做什么?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两人翻云覆雨的画面,赵韩青握紧拳头,悔不当初。   宫怜见赵韩青盯着自己,连忙行礼道:“宫怜参见皇上,不知皇上驾临,若有失礼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赵韩青无法压制心中的嫉妒,“宫怜,你如今可是金科状元,若再做如此不知廉耻之事,如何服众?”   宫怜听得一怔,抬头看向赵韩青,道:“宫怜本就是王爷的人,侍候王爷天经地义,哪里不知廉耻?”   赵韩青脸色铁青,却强压下心中的嫉妒之火,道:“你如今功名在身,前途不可限量,何需依附旁人?你也不想被旁人指摘,是因王爷才有了今日的状元吧。”   “宫怜能有今日,确实与王爷有关,不算指摘,宫怜认。”宫怜担忧司华遥,不想再与赵韩青纠缠,道:“宫怜担忧王爷,不能再相陪,告退。”   见宫怜朝着院外走去,赵韩青面沉似水,紧跟着追了上去。   来到门前,司华遥看向在院内交手的两人,没想到这人竟猖狂到如此程度,接二连三地来摄政王府撒野,简直是目中无人!   司华遥摸了摸手中的扳指,运内力与手上,手腕翻转,扳指便掷了出去,墨绿色的扳指在夜色中肉眼难见,不过对于高手来说不成问题,他们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是对方的注意力全在洪阳身上,当他发现时已经躲闪不及,只能运内力于胸前,硬生生挡了这一击。   ‘砰’,扳指打在黑衣人胸前,‘噗’,一口鲜血吐出,他连忙后撤,看向司华遥所在的方向。   “摄政王……”   司华遥面沉似水,道:“敢夜闯摄政王府,你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来人,将他拿下,生死不论!”   “是,王爷。”   洪阳再次纵身跃起,朝着黑衣人扑了过去。隐藏在暗处的影卫也皆现身,将黑衣人团团围住。单是一个洪阳,黑衣人还能应付,有来这么多影卫,那他就只有逃跑的份。   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物,朝着就近的地面就扔了下去,‘砰’的一声,一阵浓烟升起,众人连忙捂住口鼻,不由自主地呛咳起来。   黑衣人趁机纵身一跃,跳上就近的房顶,随后再一跃而起。突然,脚踝一紧,向上的身子停住,猛地下坠。黑衣人纵身提气,想要挣脱,可攥住他脚腕的手如铁钳一般,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地面砸去。   右脚受制于人,他只能运内力于双手,支撑住自己的身子,随后借力使身子跃起,右腿曲起,左腿猛蹬,终是挣脱了那只手。可不等他落地,便又是一掌袭来。他身子未曾落地,躲闪不及,生生挨了这一掌,身子极速后退。他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借势往外飞掠。   司华遥还想在追,突然喉咙一热,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洪阳想要上前,却被司华遥拦住,道:“去追!”   洪阳虽然担心,却没有停留,纵身飞掠,追了出去。   司华遥纵身飞下屋檐,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眼前一阵发黑,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王爷,你怎么样?”   耳边传来赵韩青的声音,司华遥转头看去,只见自己正靠在他怀里。司华遥连忙起身,却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赵韩青连忙抱住他的身子,焦急地叫道:“快去传太医!”   姜然上前,将司华遥从赵韩青怀里夺了过来,随即打横抱起,道:“摄政王府的事,不劳皇上费心。”   姜然的动作很快,赵韩青来不及阻止,看着司华遥被他抱在怀里,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道:“放肆!你敢如此与朕说话!”   姜然没有理会赵韩青,现在司华遥的安危才最重要,他必须将一切有可能危害司华遥的因素隔离在外,而他赵韩青就是其中之一。   方才宫怜只是慢了一步,让赵韩青得了手,看姜然对他的态度,不禁心生疑惑。不过他现在更担心司华遥,紧跟着进了院子。   眼看着姜然抱着司华遥转身走向院门,赵韩青脸色更加难看,脚步一抬便追了上去。   即便不去看,姜然也知道赵韩青跟了上来,命令道:“来人,守住院门,除了太医,任何人不得入内。”   “是,公子。”侍卫应声,放进去了宫怜,将赵韩青拦了下来,道:“皇上止步。”   赵韩青气急,厉声喝道:“放肆!朕是皇帝,你们竟敢拦朕,信不信朕砍了你们的脑袋!”   侍卫躬身行礼,却并未让开,道:“皇上恕罪,小人也是奉命行事。”   赵韩青愤怒地看着两人,却无可奈何,他清楚在这些人看来,自己与司华遥而言是威胁,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候,他们绝不可能让他进去。而宫怜方才从司华遥房间出来,还衣衫不整,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自然不会拦他。赵韩青愤怒、不甘、忧心,却又无可奈何,深重的无力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心口疼得厉害。   赵韩青捂住胸口,道:“朕有心疾,若是犯了病,便有性命之忧。朕虽是王爷的傀儡,但朕与皇上有交易在身,若朕死了,那交易便不能进行,王爷醒后定会问罪,你们吃罪得起吗?”   侍卫一怔,观他脸色泛青,唇色泛白,有犯病之像,心中不由一惊,连忙说道:“皇上稍候,待小人进去通禀。”   赵韩青粗喘了一声,扶住一旁的墙壁,道:“朕的时间不多,你最好快去快回。”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连忙去回禀,另一人依旧拦在门口。   姜然抱着司华遥疾步进了客房,小心地放在床上,随后拖鞋上床,坐在司华遥身后,手心覆于其后心处,转头看向宫怜,道:“公子莫要出声打扰,我要为王爷运功疗伤。”   “好。”宫怜应声,安静地站在一旁。   侍卫行至门口,扬声说道:“启禀大人,皇上犯了心疾,说若不让他进来,万一他有个好歹,王爷怕是会问罪。”   “心疾犯了找太医。”姜然双眼紧闭,赵韩青的死活他根本不关心。   侍卫为难道:“大人,皇上说他与王爷有交易,交易未完,若皇上出事,恐会坏了王爷的事。”   姜然眉头皱起,思量了一会儿,道:“那便请皇上进院子,不过我需运力为王爷疗伤,不能打扰。”   “是,大人。”   侍卫转身来到院门前,将姜然的话转告给赵韩青。   赵韩青清楚运功疗伤的厉害之处,倒也没有多做纠缠。进了院子后,便在厅内坐着,吩咐人倒水,把药吃了。他坐在椅子上,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司华遥吐血的画面。   “他的身子为何孱弱至斯?他会死吗?”   得到消息的章进急匆匆地走进院子,还好他听说司华遥要留宿王府,便紧接着出了宫,这才能及时给司华遥看诊。   门口的侍卫见他走过来,连忙迎了迎,解释道:“章大夫,大人正用内力为王爷疗伤,不能打扰,您稍候再进去。”   章进点点头,道:“你详细和我说说,刚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方才有人夜闯王府,那人武功奇高,又十分狡猾,洪公公他们中了烟雾弹,王爷不想那贼人逃跑,便飞身上前与其交手,随后便吐了血,还吐了两次。”侍卫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与人交手?”章进闻言忧心道:“王爷的身子怎能……”   不等他说完,突然发现赵韩青来到了门口,下意识地闭了嘴。   章进来到近前,行礼道:“小人章进参见皇上。”   “你进来,朕有话问你。”赵韩青说完,又走进了正厅。   看着他的背影,章进的眉头皱紧,犹豫片刻还是跟了进去。   赵韩青见他站定,直截了当地问道:“王爷的身子为何这般孱弱?”   “小人不能相告,还请皇上恕罪。”章进回答得也很直接。   “不能相告?”赵韩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心生惶恐,道:“王爷寿数几何?”   “小人不能相告,还请皇上恕罪。”章进依旧是那句话。   赵韩青沉默地看着章进,过了许久才移开视线,章进虽然什么都没说,他却听得明白,心脏一阵阵抽痛,“为何会这样?”   章进抬头直视赵韩青,“一切皆因皇上。”   短短六个字,就让赵韩青震惊当场,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目光冷厉地看了过去,道:“你说这话是何意?”   “皇上应该明白。”章进迎着他的目光,眼底没有丝毫畏惧。   “朕明白?朕明白什么?你把话说清楚!”赵韩青冷厉的眼神下藏着浓浓的不安。   “皇上若无他事,小人先行告退,小人还需为王爷看诊。”不待赵韩青答话,章进便走了出去。   赵韩青脑海中回想着章进的话,忍不住在心中问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他没想过后果竟是这般严重,若早知如此……   司华遥醒来时,发现姜然正为他疗伤,连忙静心吐纳,配合疗伤。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心口闷闷的感觉舒服了些,便停止了运功。   姜然见司华遥睁开眼睛,忙问道:“王爷,您感觉如何?”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道:“好些了,辛苦你了。”   “王爷,章大夫已在外面等候,让他进来给王爷看诊吧。”   司华遥点点头,道:“去给本王倒杯水来。”   “是,王爷。”   姜然刚起身,就见宫怜端了水过来,便来到门前,将章进叫了进去。   宫怜看着司华遥,脸色苍白如纸,眉眼间尽是疲惫,不禁关切地问道:“王爷,您的身子为何如此虚弱?到底发生了何事?”   “无妨,不必担心。”司华遥安抚地笑了笑。   章进进门,见宫怜只穿着一件中衣,神情微微一怔,随即来到床前,行礼道:“章进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   “谢王爷。”章进拿出脉诊,为司华遥诊脉,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眉头越皱越紧,道:“王爷,您方才强行运功,对五脏皆有损伤,之前的调养前功尽弃,若再有一次,便是小人也无能为力。”   司华遥闻言有些惊讶,道:“这般严重?”   “王爷,王府那么多高手,您为何要亲自动手,用您的命换那个刺客的命,值吗?”   许是太过担心,章进的语气没有控制好,不过他便意识到了这一点,忙说道:“王爷恕罪,小人方才急了些。”   司华遥摆摆手,道:“确实不值,是本王冲动了。”   “王爷,您接下来几日需卧床静养,不能操劳。”   “又卧床?”司华遥不禁苦笑,现在是真的有些后悔,道:“朝局不稳,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本王怕是不能当这个甩手掌柜。”   “王爷,您每日至少要休息六个时辰,不能再少。”   “六个时辰?”司华遥爽快地点头,道:“那就六个时辰。”   章进闻言松了口气,道:“王爷,小人要为您针灸,不能打扰。”   司华遥看向章进和姜然,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王爷。”   宫怜虽然担忧,却也知道轻重,和姜然一起退出门外。   “王爷,您还需脱掉上衣。”   司华遥依言脱掉了上衣,平躺在床上,也不知是不是针灸的原因,很快他便睡了过去。   章进看着面前的司华遥,面色苍白的他看上去是那么脆弱,却又那么美,很容易看进去,便无法自拔,他也不例外。   只是不经意间的碰触,都会让他心跳加速,脸上也火辣辣的,越来越红,好在司华遥已经沉睡,否则他真不知该怎么面对。   也不知从何时起,他竟对司华遥产生爱慕之心,这与他来说简直不可思议,不过他并不会因为两人是同性,便排斥这份感情,反而是欣然接受。只是他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与司华遥相差甚远,外貌又不出众,能和他在一起的几率不大,所以小心地藏起这份心思,以大夫的身份留在他身边,或许比恋人能更长久一些。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章进将银针都拔了下来,随后小心的为他盖上锦被。   章进刚出门,就看到了等在门外的赵韩青和宫怜,行礼道:“皇上。”   赵韩青出声问道:“王爷的情况如何?”   章进答道:“回皇上,王爷需卧床静养,不易操劳,亦不易动怒。皇上若无事,还是回宫吧。”   章进就差直接说‘皇上,你赶紧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赵韩青冷眼看着他,“你是什么身份,竟敢与朕这般说话?”   章进抬头看向赵韩青,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道:“小人虽身份卑微,但为了王爷不得不斗胆说一句,赵国能有今日,全是王爷在撑着,若皇上掌权,说不准赵国如今会是怎样一副景象。小人知道以皇上的立场,如何算计王爷都不为过,但小人会竭尽全力帮助王爷,纵死无憾!”   “你!”赵韩青虽然愤怒,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司华遥的身子如此孱弱,十有八九与他有关,“你是何身份,朕没必要与你废话,赶紧滚!”   “是,小人告退。”章进还要为司华遥熬药,实在不想多留。   宫怜将两人的话听在耳里,不禁皱紧眉头,看看赵韩青,又看看章进,脚步一转追了上去。   “章大夫留步。”   章进转身看向宫怜,道:“公子唤小人何事?”   宫怜喘了口气,道:“王爷的身子为何变得如此虚弱?”   章进看向赵韩青,抱歉道:“未经王爷允许,小人不等说,还请公子见谅。”   “与皇上有关?”宫怜也跟着看了过去。   章进没有回答,“公子,小人还需给王爷熬药,先告退了。”   看着卧房门前的赵韩青,宫怜的眉头越皱越紧,转身回了华怜居。   司华遥做了个梦,梦中的他再次来到那个漆黑潮湿,散发着恶臭的地牢。司南遥被吊在受刑架上,赵韩青则站在对面。   “司华遥,朕今日过来是为了告诉你个好消息,那些死忠的手下已全部被朕诛灭,而你也没了利用价值,你可以去死了。”   司南遥眼中闪过悲痛的光,嘴角却勾起微笑,道:“死了好,死了好啊!”   未看到自己想要的效果,赵韩青眼中浮现恼怒之色,伸手扼住司南遥的下巴,道:“他们都被朕扔进了兽园,喂了你的那些宝贝,你知道它们吃的有多香吗?你知道他们叫得有多惨吗?”   司南遥直视着赵韩青,惋惜地说道:“可惜本王并未看到,不过他们也算是物尽其用,挺好。”   赵韩青见状恨得咬牙切齿,“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心冷肺,这些蠢货竟心甘情愿效忠你,当真是愚蠢至极!”   “皇上说得是,但愿他们下辈子不要再遇到本王。”司南遥眼底掩藏着深切的悲痛,道:“当然,还有皇上,千万千万不要再遇到本王,否则本王会让你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身子下意识地开始打颤,赵韩青既羞耻又愤怒,“死到临头,你的嘴还这么硬,朕会将你满嘴的牙一颗一颗全部拔下来,看你还如何和朕呛声。”   “即便皇上将本王满嘴的牙都拔光,本王还是能说得出话,不如先拔了本王的舌头?”   司南遥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就好似他们在说的不是自己,而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赵韩青的脸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道:“既然王爷有如此要求,那朕便成全你。”   赵韩青松了手,转身走到放满刑具的架子前,拿了一把钳子走了过来。他再次捏住司南遥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用钳子捏住了他柔软的舌头。 第75章   司南遥自始至终都看着赵韩青, 眼睛含笑,没有丝毫畏惧。   赵韩青捏紧舌头,慢慢往外拉, 就在达到极限的时候,他却松了手, 冷笑道:“你想死个痛快, 朕怎能如了你的意。”   舌头被拔下来, 血液倒灌,司南遥很有可能被呛死,赵韩青怎么可能让他死得那么痛快。   “来人。”赵韩青扬声叫道。   脚步声响起, 走进来一个高瘦的男子,身上背着个木箱子,来到赵韩青近前, 躬身行礼道:“小人吴忠参见皇上。”   “朕听说你剐人的手艺最好,最好的一次刮了那人三千多刀才咽气。”   听赵韩青这么说, 吴忠脸上难掩得意之色, 道:“回皇上,是三千五百九十八刀。”   “很好。”赵韩青看向司南遥, 道:“你看看他能刮多少刀?”   吴忠随之看了过去, 看着司南遥的眼神, 好似看着一个待宰的畜生, 道:“皇上, 这人瘦了点,应该三千刀左右便是极限。”   “三千刀?”赵韩青微微皱眉,道:“好, 那便三千刀,少一刀朕便砍了你的脑袋。”   吴忠脸色一变, 连忙说道:“皇上,小人……”   “怎么,你这是要抗旨?”赵韩青打断他的话。   吴忠心里一阵发苦,只能硬着头皮应声,毕竟完不成任务,只有他一个人掉脑袋,不会牵连家人。而抗旨不遵则是满门抄斩的罪名,该如何选一目了然。   吴忠将身上的箱子放下,打开一看,满满当当摆放着各种刀具,与章进的箱子不同,他的箱子里面全是刀,大小不一,材质不一,却都被磨的如镜子一般,在火光下闪着森寒的光。   司华遥站在一旁看着,脑海中不禁想象中即将到来的恐怖又血腥的画面,胃部一阵不适,不由干呕了起来。   “王爷,王爷……”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司华遥猛地睁开双眼,盯着头顶的床帐剧烈地喘/息着。   “王爷醒了,可是做了噩梦?”   司华遥听到说话声,转头看了过去,只见赵韩青竟坐在床前,不禁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一拳挥了过去。   ‘砰’的一声,拳头打在眼眶上,赵韩青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自主地后仰,随即摔在了地上。   洪阳听到动静,连忙走了进来,见赵韩青倒在地上,微微一怔,随即来到床前,关切地问道:“王爷,刚才发生何事?”   司华遥回了神,看向坐在地上捂着眼眶,明显还未回过神的赵韩青,心情极端复杂,道:“他怎会在此?”   洪阳答道:“回王爷,皇上以命相挟,非要留下照顾王爷,奴才等也是无计可施。”   赵韩青终于缓过神来,茫然地看向司华遥,道:“王爷为何打朕?”   司华遥看着赵韩青,一双凤眼可怜兮兮,尤其是被打的那只眼睛,此时已经青黑一片,更多了几分惨兮兮的模样,与梦中那张狰狞可怖的脸完全不同,就好似两个人。   司华遥撇开视线,冷漠地说道:“以命相挟?他都不爱惜自己,你们有何好顾忌的?”   洪阳看了赵韩青一眼,道:“王爷教训的是,奴才谨记。”   见洪阳要赶人,赵韩青连忙说道:“朕是有话要与王爷说。”   司华遥擦擦额角的冷汗,无视赵韩青,吩咐道:“让人备水,本王要沐浴。”   “不行。”赵韩青和洪阳异口同声地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赵韩青抢先说道:“王爷身子弱,现在又正值秋日,天气见凉,若沐浴恐会感染风寒。”   司华遥依旧没有搭理他的打算,看向洪阳道:“不沐浴,也要擦一擦。”   “是,王爷。”洪阳应声,躬身退出门外。   赵韩青又凑到床前,问道:“王爷方才可是做噩梦了?”   梦中的情形再次在脑中浮现,司华遥心里烦躁,却不得不压制自己的情绪。   赵韩青一无所觉,猜测道:“这噩梦跟朕有关?”   司华遥疲累地捏了捏眉心,道:“皇上该回宫了。”   听他又在赶人,赵韩青心里不是滋味,“王爷与朕的交易还在继续,莫非要食言而肥?”   “本王的身子如今怕是进不了宫了,那交易便到此为止吧。”司华遥不想再与他纠缠。   赵韩青闻言心里一急,道:“王爷进不了宫,那朕便留在王府陪着。赵国现在是多事之秋,我们君臣需齐心合力方可。”   “赵国?”司华遥勾唇一笑,道:“跟本王有何干系?”   赵韩青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司南皇室遗孤,赵国确实与他没有干系。   “王爷为何不复国?”犹豫许久,赵韩青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本王如今身体孱弱,怕是活不了几日,是否正中皇上下怀?”司华遥不答反问。   听司华遥这么说,赵韩青的心一阵抽痛,道:“若早知如此,朕便不会那么做。王爷,你相信朕,没有谁比朕更想你长命百岁!”   “呵。”司华遥讽刺地笑了笑,道:“皇上心中对本王有恨,恨不能将本王千刀万剐。本王心中有数,皇上不必遮掩。”   “那是以前!”赵韩青下意识反驳,随即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心里话,索性把话说透,道:“朕承认朕对王爷是有恨,恨不能杀了王爷,但那都是从前。如今朕心里对王爷没了恨,有的只是爱慕之情,朕每日想得是如何留在王爷身边,而不是伤害王爷。”   在得知一切不过是一场算计后,司华遥对赵韩青便没了信任,赵韩青说的话,司华遥一个字也不信,“游戏还将继续,皇上实在不必这般花言巧语,只会让本王觉得厌烦。”   “朕说的是真心话,若有半句虚言,便天打雷劈!”   房门被打开,洪阳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中端着水盆,盆上搭了个帕子。他将水盆放在盆架上,拿起帕子浸湿,递给司华遥。   司华遥用帕子擦了擦脸和脖子,感觉清爽了些,便将帕子递了回去。   “洪阳送皇上出去。”   赵韩青心里明白,若他此时不能让司华遥信他,那他们之间就彻底完了,“王爷要如何才能信朕?”   司华遥没有理会赵韩青,看向洪阳,道:“昨日的刺客可曾抓到?”   洪阳跪在了地上,羞愧道:“奴才没用,让他逃脱了,还请王爷降罪。”   司华遥眉头皱紧,道:“本王已重伤了他,你们竟还未抓到?”   “回王爷,他有救兵,武功不在他之下,奴才等一时疏忽,便追丢了。”   司华遥转头看向赵韩青,道:“皇上可知这人是谁?”   赵韩青被问得一愣,随即说道:“莫非王爷以为他是朕派来的?”   “此人虽不是皇上所派,却与皇上有关。”司华遥淡淡地说道:“他是翼王府的人。”   赵韩青闻言瞳孔骤然放大,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道:“王爷如何判断是翼王府的人?”   将赵韩青的表情尽收眼底,司华遥讥诮地笑了笑,道:“这要问皇上了。”   “朕……”看着司华遥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赵韩青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深吸一口气,道:“朕是将王爷的真实身份告诉了赵明羽,但朕也只是不想王爷宠幸他,并未让他派人来王府行刺。”   “曹贵人被你利用,本王丢了半条命,皇上说只是想缓和与本王的关系。赵明羽被你利用,本王一脚踏进鬼门关,皇上说只是不想本王宠幸他。赵韩青,这样的说辞,若换成你,会信吗?”   赵韩青一阵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   司华遥沉默片刻,道:“若皇上能让本王抓到昨日闯进王府的刺客,本王便会考虑信皇上一次。”   赵韩青看着司华遥,明白他是要利用自己对付赵明羽,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赵韩青知道自己不能拒绝。   “好,朕尽力一试。”   司华遥移开视线,“送皇上出去。”   洪阳来到赵韩青近前,躬身说道:“皇上请。”   “希望王爷说话算话。”赵韩青没再多言,转身出了卧房。   洪阳将赵韩青送到大门口,看着他上了马车,这才回转,走进司华遥的卧房。   “王爷,胡指挥使来信儿了。”   司华遥精神一振,忙说道:“哦?在何处?”   洪阳从袖中掏出一封密信,呈给了司华遥。   司华遥接过密信,展开看了起来,待读完信,不禁冷笑出声,道:“这马家还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竟在家中私藏龙袍,这是要造反无疑了。”   洪阳提醒道:“如此不知遮掩,有些不太寻常。”   司华遥点点头,道:“确实不寻常。看来马季是势在必得,且有十足的把握。”   “若单单是马家的人,他不会这般肆无忌惮,看来可以证实马家与楚国有所勾结。”   司华遥冷笑一声,道:“楚国所图甚大,马家的人这是与虎谋皮,真是愚不可及!”   “那依王爷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   司华遥沉吟了一会儿,道:“让邵华模仿马秀兰的笔迹,给马季写封信,告知其怀孕一事,让他尽快回京述职。”   洪阳眉头皱紧,道:“马季既与楚国有所勾连,还会和皇上继续交易吗?”   “与楚国勾结,那是卖国,不止有风险,还要担着通敌卖国的罪名,若非不得已,他们不会这么做,所以皇上依旧是他们的最佳选择。”   “王爷说的是,奴才这就去传信儿。”   司华遥突然觉得喉咙有些痒,不自觉地咳了起来,咳了没两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床上的锦被。   “王爷!”洪阳看得大惊,慌忙叫道:“快去叫章进!”   门口的内侍听到声音,急忙去叫人。   “药……”司华遥咳个不停,指了指屏风上的衣服。   洪阳回了神,急忙拿了药过来,喂司华遥服下,可直到章进进门,他依旧在咳。   洪阳慌张地说道:“章大夫,王爷又吐血了,你快过来瞧瞧。”   章进见司华遥咳得脸色犯青,不由大惊失色,急忙拿出银针,为司华遥施针,过了好半晌,才算让司华遥止住了咳,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司华遥再次醒来时,发现外面的天还是黑的,章进正趴在他床前打瞌睡。他想要起身,却觉得胸口一阵发闷,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整个人虚弱地连撑起身子都困难。   章进被惊醒,抬头看向司华遥,见他正挣扎着起身,连忙上前帮忙,让他靠坐在床上,道:“王爷,您醒了,感觉如何?”   “头脑昏沉,胸口很闷,身上无力。”司华遥清晰地表述自己的不适,道:“去给本王倒杯水。”   章进应声,转身去倒水,随后来到床前,将水杯递了过去,道:“王爷,您现在的身子极度虚弱,需好生静养,不能再操劳了。”   司华遥将整杯水喝完,干涩的喉咙舒服了些许,抬头看向章进,道:“你与本王说实话,本王可是时日无多?”   章进的眼神闪了闪,刚要开口,就听司华遥说道:“本王要听实话。”   章进眼底浮现悲痛之色,道:“王爷别担心,待兄长寻来了药,您的身子就能慢慢好转……”   “本王还有多少时日?”司华遥平静地重复道。   章进沉默片刻,实话说道:“若无良药,怕是撑不到来年春日。”   司华遥点点头,道:“来年春日,那就是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你去叫洪阳过来,本王有事吩咐。”   章进看着司华遥,他还从未见过一个人听到自己将不久于世,还能保持这样的平静,心止不住的疼,可他已经无能为力,“是,王爷。”   司华遥靠在床上,思绪跟着飘远,死亡于他而言并不可怕,要么去转世投胎,要么重来一次。不过重来一次的机会要大一些,他的死究根结底是赵韩青所致,所以他很有可能陷入新的轮回。就现在一团乱麻的情况来说,重来一次也挺好,至少有了经验。   不过他要利用这三个月的时间,将其他人安顿好,以免他死后,赵韩青跟他们清算,毕竟他轮回了,其他人也不知道是否也会跟着轮回,也算是以防万一吧。   洪阳从门外走了进来,行礼道:“奴才参见王爷。”   “徐新可有消息传来?”   徐新是司华遥的影卫,在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就派徐新秘密出海寻找无人且适合居住的岛屿,算算时间已经去了半年多。   “奴才正要回禀王爷,徐新昨日派人捎来了信儿。”   洪阳将密信取出,递给司华遥。   司华遥展开一看,是一封手书和一份地图,确切地说是一份海图。徐新说找到一处无人岛屿,岛屿面积不算大,但很适合人类居住。   “这么巧吗?”司华遥心中不由感叹,“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司华遥将密信和地图收起,看向洪阳,道:“本王的病况要确保不能外泄,另外秘令春海,尽快解决手中的事,本王只给他一个月的时间。”   “是,王爷。”   “另外,命人暗中收拾细软,秘密运至这座无人岛上,待春海和胡逸均回到京都,所有人撤出京都,前往小岛。”司华遥说着将手中的地图递给洪阳。   “王爷,您这是……”   司华遥笑了笑,道:“本王命不久矣,总要为你们谋条出路,以后你们便在那小岛上安家立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王爷,您别说丧气话,奴才给林江传了信儿,他定能寻来良药,为王爷调理身体。”洪阳说着也不禁红了眼眶。   “本王早就料到会有今日,所以迟迟不曾复国,本王这一生虽短暂,却没有遗憾,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你们。”说到这儿,司华遥也不禁有些哽咽,道:“只要你们好好的,本王便无憾了。”   “王爷……”   “不说这个。”司华遥打断洪阳的话,接着说道:“方才本王吩咐的,你尽快传达下去。切记,此消息只告知死忠于本王的人,以免走漏消息,节外生枝。”   “是,王爷,奴才这就去办。”洪阳没再多说,收拾心情转身离开卧房。   就在司华遥与黑衣人交手时,乾坤宫的一处偏殿外,一名黑衣人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隐在暗处看向殿门的方向,只见门口有两名内侍,正坐在台阶上,靠着殿门打着瞌睡。他弯腰在地上摸了两块石子,夹在指间,手腕一用力,便掷了出去。   ‘啪’、‘啪’两声,那两名内侍头一歪,便昏了过去,身子倒在地上。   黑衣人见状急忙上前,将两人的身子摆好,依旧靠在殿门上,做成他们在打瞌睡的假象。而他则来到窗前,轻轻推开窗子,一纵身便翻了进去。   借着窗外昏暗的光线,黑衣人朝着床榻看去,只见锦被高高隆起,他蹑手蹑脚地靠近,抽出袖中的匕首,来到床前扬手就刺。‘噗噗噗’,接连刺了三下,猛地发现感觉不对,他心中一惊,急忙转身夺路而逃,可惜已经晚了。待他来到窗前时,一把长剑拦住了他的去路。   突然,一簇火苗点亮了房间,黑衣人慢慢转头看向持剑的人,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件绯色长袍,‘锦衣卫’三个字在脑海中浮现,紧接着便是一张方正的脸,一双眼睛瞪了溜圆,闪着兴奋的光。   “王爷果然神机妙算,还真捉了只毛贼。”   黑衣人心一狠,脖颈往前一送,想要自尽了事,落入锦衣卫手中,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孙周似是提前预料了他的动作,眼疾手快地撤了撤长剑,左手一扬砍在了黑衣人的后脑处,动作那叫一个干脆利索,明显不是第一次干。   黑衣人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孙周收起长剑,解下绳索,三下五除二,将其五花大绑,随手拎起,扛到了肩上。   他大步来到门前,蓦然想起房间里还有个人,随即转头看了过去,只见高怀瘫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想要说话,嘴里塞了布,只能发出‘呜呜’地叫声。   孙周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司华遥让他在这儿抓贼,他怕高怀坏事,二话不说直接将其绑了起来,还用布堵上了嘴巴。   孙周想了想,扛着人打开殿门,倚在门上的内侍没了支撑,相继摔在了地上。他抬脚一人给了一脚,两人吃痛顿时醒了过来。   “废物,除了张嘴吃饭,还有什么用处?”   两人心里一紧,忙跪在地上,说道:“奴才知错,大人饶命!”   “去给他解绑,好生看着,若再出了差错,小心你们的脑袋!”   两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瘫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高怀,道:“是,是,奴才遵命,定好生看管。”   “另外,今晚发生的事不能对外透露半个字,懂吗?”   “懂,懂,奴才们明白,大人放心。”   孙周叮嘱完两人,转头看向高怀,道:“若想活命,你该知道如何做,现在只有王爷能保得了你。”   孙周说完,扛着人便离开了偏殿,径直来到了锦衣卫衙门。   “参见千户。”值夜的锦衣卫见他进来,连忙行礼道。   孙周挥挥手,径直走向刑房,随即将黑衣人绑在了刑柱上。从皇宫到锦衣卫衙门,路程可不算近,纵使他从小便习武,扛着个男人也是废了不少力气。他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端起茶壶倒了杯茶,‘咕咚咕咚’灌了进去,随后来到水桶前,拿起水瓢朝着黑衣人便泼了过去。   在凉水的刺激下,黑衣人很快便清醒了过来,当他看清周围的环境时,不禁心如死灰。   孙周上前揭下他的面巾,仔细打量了打量,道:“看着眼熟,咱们是否在哪儿见过?”   黑衣人不敢直视孙周,沉默地垂下视线。   孙周见状不见丝毫不满,反而越发兴奋,道:“很好,我最喜欢的就是硬骨头,你越是这样,我越有兴致,夜还长,咱们慢慢玩。”   黑衣人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不自觉地看向孙周,道:“你别白费功夫了,我……我什么都不会说。”   孙周忙不迭地点头,道:“嗯嗯,我知道,你先别说,等我给你上了刑,过了手瘾,咱们再慢慢聊。”   黑衣人闻言越发害怕,冷汗一层层地往外冒,尤其是看着孙周在刑架前挑选刑具时,心中的恐惧达到顶点,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四肢发软,整个人仿佛要虚脱了一样。   “先用哪个好呢?”孙周挑了半晌,挑中了一个铁刷子,拿着就走了过来,道:“手底下那帮懒货,用完了也不知道好好清洗,这刷子上竟还有带毛的皮,恶心得很!今儿来不及收拾,你便将就着用用,改明儿我亲自刷洗。”   被孙周这么一说,黑衣人忍不住脑补,胃里一阵翻腾,脸色越发白了,忙说道:“我说,我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孙周眉头皱紧,道:“都说了等会儿再说,你怎么不听劝呢?”   黑衣人闻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大人,奴才错了,求大人饶奴才一命,奴才保证问什么说什么,不敢有半句谎话。”   孙周看看手里的刷子,又看向黑衣人,懊恼地说道:“娘的,定是这刷子没收拾干净,你很是嫌弃,所以才招的,对不对?”   “大人啊……”黑衣人哭得跟死了爹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   “闭嘴!”孙周一声大喝,吓得黑衣人闭了嘴,不耐烦地说道:“瞧你那个熊样。今儿老子没尽兴,你最好快点说,别让老子反悔。”   “奴才说,奴才说。”黑衣人缓了口气,道:“奴才李好是御马监的内侍,奉兰嫔之命,杀高怀灭口,求大人看在奴才实话实说的份上,给奴才一个痛快。”   “杀了你还得埋,老子一路扛着你过来,非但没尽兴,还得再给你挖坑?”孙周脸上的不满更甚。   孙周的脑回路实在特殊,李好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   “老子给你一条生路,你要不要?”   李好被问得一怔,有些跟不上孙周的节奏。   见李好迟迟不说话,孙周眼睛一瞪,道:“给你脸了是吧,还敢不回话……”   “大人息怒,奴才知罪,求大人再给奴才一次机会,奴才将感激不尽,甘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孙周看着他纠结了一会儿,道:“成,今儿老子便发一回善心,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如若不然,这刑房里的刑具,老子会让你好好享受享受。”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你回去禀告兰嫔,就说你得手了,高怀已被你所杀。以后那边一有风吹草动,你需马上禀告与我,可听明白了?”   “明白,奴才明白,奴才保证唯命是从,绝不敢有半点违背。”   孙周一脸不情愿地上前,给李好松了绑,亲自送他回了皇宫。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好巧不巧地撞上了回宫的赵韩青。   赵韩青心情不好,待进了宫门后,便下了车辇,与孙周两人当面撞上。   孙周上前一步,行礼道:“臣锦衣卫千户孙周参见皇上。”   “孙周?”赵韩青淡淡地看着他,道:“孙千户脚步匆匆,可是发生了何事?”   整个锦衣卫都是司华遥的人,他们只是面上对赵韩青恭敬,其实并未把他放在眼里,“回皇上,微臣走路向来大步流星,若是惊扰了皇上,还请恕罪。”   赵韩青沉默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道:“既然无事,那孙千户便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孙周悄悄松了口气,带着李好快步离开。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赵韩青的眼睛闪了闪,转头看向德辉,道:“他说的可是实话?”   德辉被问得一怔,随即答道:“皇上恕罪,奴才不知。”   赵韩青直直地看着他,“那你知道什么?”   德辉被看得心里发毛,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说道:“奴才只知奴才该知道的,其他奴才一概不知。”   赵韩青移开视线,抬头看向太空,月亮从云后探出头来,虽然不甚明亮,却还是照亮了漆黑的夜。   “王爷身子越来越差,你是否也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   德辉的心提了起来,没想到赵韩青竟如此直白。   “奴才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他如今也只能装傻,“王爷的身子怎么了?”   赵韩青没回话,他知道了德辉的选择,虽然不明白为何有那么多人效忠与他,但得到这样的答案他并不觉得愤怒。认真地看着天上的月亮,直到它再次被云彩遮住,他才重新迈开步子,便乾坤宫走去。 第76章   春华宫, 早早就躺下的马秀兰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高怀被司华遥抓了, 那她与赵韩青的交易就很有可能会被曝光,到时不止是她, 恐会祸及整个家族, 这绝对不是她想看到的。   于是在得知司华遥出宫后, 马秀兰便采取了行动,找到了埋在御马监的钉子李好,让其杀了高怀灭口, 并保证事成之后,给他一千两银子,将他的父母接到西南, 享受荣华富贵。   李好不出意料地答应了,让她在宫中听他的好消息, 只是她左等右等, 等到了后半夜,还是没有消息传来。   “难道他被抓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 马秀兰心里越发不安, 实在躺不下去, 便一骨碌坐了起来。   “春桃。”   春桃听到召唤, 连忙推门走了进来, 道:“奴婢在,主子有何吩咐?”   “给本宫倒杯水。”   春桃应声,给她倒了杯水。   马秀兰接了过来, 一口气将杯中水喝光,道:“派人去宫外瞧瞧。”   春桃清楚马秀兰在担忧什么, 道:“主子,您放宽心,他的家人在咱们手里攥着,就算他被抓,也不敢背叛主子。”   马秀兰眉头紧皱,道:“不知为何,本宫总觉得心慌意乱,就好似要出什么事一样。”   虽然春桃说的信誓旦旦,但她心里也有些发慌,只是不能表现出来,努力扬起笑脸,安抚道:“主子,您现在是有身子的人,有身子的人就爱胡思乱想,主子放宽心,不会有事的。”   马秀兰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温柔地摸了摸,却还是不放心,道:“你快让他们去宫外盯着点,若当真出了事,咱们还能有所准备。”   “是,主子好生歇息,奴婢去去就来。”春桃转身出了寝殿。   马秀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慌乱地感觉稍稍好了些许。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半睡半醒间,突然被一阵脚步声惊醒,睁开眼睛看向门口,只见房门被推开,春桃从外面走了进来。   “主子,他回来了。”   马秀兰刚被惊醒,脑子还处于混沌当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撑起身子坐了起来,道:“让他进来。”   春桃应声,转身走向门口,招呼李好进了卧房。   此时的李好已经换了身衣服,在来的路上也已整理好说词,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跟着春桃进了卧房,低垂着头来到近前,行礼道:“奴才参见娘娘。”   马秀兰看着他,眼中带着审视,道:“事情处理的如何?”   李好神色平静地答道:“已照娘娘的吩咐处理妥当。”   马秀兰闻言暗中松了口气,接着问道:“为何回来这般晚?”   “奴才去的不赶巧,恰逢那老东西如厕,他身子不能动,全靠门外的内侍侍候,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算完事,奴才又等他们睡熟,这才耽误了些时间。”   马秀兰见他神色自然,说话也流利,终于放下心来,抬头看向春桃,道:“去给他拿银子。”   春桃应声,转身走了出去,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又回转,将银票递给李好。   李好看着银票,顿时眉开眼笑,道:“多谢娘娘恩赐。”   马秀兰眼底闪过轻蔑,道:“银子收好,就照本宫说的做,若事迹败露,你自己担着,本宫保你家人衣食无忧。”   “是,娘娘放心,奴才明白。”李好低垂着头,连连应声。   “你回去吧,小心些,别让人发现你来过春华宫。”   “是,奴才告退。”   李好躬身退出门外,握紧手中的银票,不由大大地松了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了,虽然前途未卜,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送走李好,春桃重新回了卧房,道:“主子,这人真要留吗?”   “留着他还有用。”马秀兰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门口的方向,道:“不过,还是要派人盯着点,以免出现意外。”   “是,奴婢会安排妥当。”   心中的大石头放下,马秀兰突然感觉一阵疲累,道:“把灯熄了吧,本宫要睡了。”   “主子好生歇着,奴婢就在门外。”   春桃服侍马秀兰躺好,随即熄了灯,退出了卧房。   翼王府内,赵清宁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地听到床前有人叫他,睡眼朦胧地看过去,只见一个黑影站在床头,吓得他惊叫一声,一骨碌爬了起来,躲到了床里面。   “主子莫怕,是我。”   熟悉的声音响起,赵清宁这才松了口气,捂着‘噗通’狂跳的胸口,忍不住抱怨道:“人下人吓死人,你深更半夜不睡觉,站在我床头,是想吓死我吗?”   赵清宁被吓得不轻,一时没缓过神来,说话的语气和用词都与以往大不相同。   影一心中起疑,道:“属下是有重要的事禀告,才不得已惊扰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重要的事?”赵清宁彻底清醒了过来,似乎也意识到了方才的不妥,道:“何事?”   “今日属下夜探摄政王府,不曾想摄政王也在府中,一时不慎露了行踪,被摄政王打成重伤,若非影二接应,怕是回不来了。”   “摄政王回了府?”赵清宁心中一紧,忙问道:“你的身份可曾暴露?”   “王爷放心,除了王爷和其他影子,没人识得属下的身份。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属下会暂时离开,专心疗伤,最近一段时日,便由影二取代属下,贴身保护王爷。”   赵清宁一听,顿时松了口气,道:“你的伤可要紧?”   “多谢王爷关心,属下的伤调养些时日便能好。”   屋里黑灯瞎火,赵清宁也看不清他的神色,不过听他这么说也就没多问,道:“你安心养伤,最近本王不出府便是。”   “好,属下告退。”影一说完,转身来到窗前翻了出去。   赵清宁坐在床头,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之前影一去摄政王府,犹如入无人之境,今儿却栽了,还受了重伤,司华遥的武功当真那么高?既有倾世容颜,又有绝世武功,分明就是大男主配置啊,我要不要抱一抱大腿呢?   不行,如果他真是司南皇室遗孤,那他与赵氏皇族便是死敌,不死不休的那种,我现在的身份可是赵氏嫡系,肯定是首当其冲,难不成我要牺牲色相来保小命?”   赵清宁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是得先确定司华遥的真实身份,如果他真是司南皇室遗孤,那自己就只能和小皇帝报团取暖了。   这一夜无论有多少人辗转反侧,都终将过去,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转眼便是一月过去。   司华遥靠在软塌上看着奏折,洪阳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道:“王爷,春海那边来信儿了。”   司华遥抬头看过去,接过他手里的密信,打开后仔细瞧着。越往后看,心中的怒火越压不住,最后他猛地将书信摔在桌上,道:“这群混账东西!该杀,统统该杀!”   洪阳见状连忙劝道:“王爷,如今山东一事已经水落石出,接下来便是清算的时候,他们一个也跑不了,您千万别动气!”   “为了一己私欲,致使青州百姓饿死近两成,十室九空,这是什么,这是草菅人命!你让本王如何不气?”   司华遥也清楚自己的身体不能生气,可当看到这累累血债,怎能不动怒。   “王爷,事已至此,您更应该保重身体,跟他们好好清算这笔血债,以安抚痛失家人的灾民。”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道:“锦衣卫全部出动,如若不够,便动用东厂的人,务必将这些人全部捉拿归案,本王要亲自审问。”   “是,奴才这就去办。”   洪阳退出门外,不放心地招来一名侍从,让他去叫章进,这才出府去传令。   司华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顺了口气,扬声说道:“来人。”   门口的小方子听到召唤,连忙走了进去,道:“奴才在,王爷有何吩咐?”   “你进宫,请皇上来王府。”   “是,王爷。”   自从司华遥回来,便没出过摄政王府,赵韩青隔三差五来一次,司华遥总是避而不见,若不是山东一事牵涉甚大,需要与他面谈,他不会再见他。   约莫半个时辰后,赵韩青来了摄政王府,近一月未见,他饱受相思之苦,现在人就在眼前,心中竟有几分紧张,道:“王爷。”   司华遥抬头看了他一眼,将桌上春海送回的密信递了过去,道:“皇上看看吧。”   公事公办的语气,冷淡的态度,让赵韩青心里一揪,难免失望,不过他很快调整好心态,将密信接了过来。仔细看过后,赵韩青不由怒火中烧,道:“真是该死的东西!”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尽量控制情绪,道:“本王已派人前往山东,严令将所有人捉拿归案,随后押送进京,该如何处决,便由皇上定夺。”   赵韩青闻言一怔,随即回过神来,道:“此事牵涉的大小官员近百位,王爷当真让朕全权处理?”   山东一事想要彻底平息,至少要数月,可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只能放手给赵韩青去做,他不想山东百姓再受苦难。   司华遥点点头,道:“会试已过,能补缺的大有人在,皇上好好斟酌,条件只有一个,能让山东百姓过安稳日子便可。”   若此事当真由他来办,就相当于把山东送到他手上,这与他而言是难得的好事,可不知为何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赵韩青思量半晌,终究没有问出口,道:“王爷放心,朕会办好此事。”   司华遥垂下眼帘,遮去眼底的失望,道:“皇上可以走了。”   司华遥啊司华遥,人家本就是为了夺回权势,才刻意接近你、取悦你,你早就该清楚了,为何如今还会失望?   赵韩青听他赶人,心里不禁一揪,道:“王爷的身子可好些?”   “来人,送客。”司华遥拿起一旁的奏折,不想再看他一眼。   小方子听到召唤,连忙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皇上请。”   赵韩青无视小方子,道:“朕答应王爷的事已经有了进展,相信再过不久,便能信守承诺,到时王爷是否能原谅朕?”   “待皇上信守承诺时,再说此事,慢走不送。”   “王爷……”   “送客!”司华遥打断赵韩青的话,漂亮的桃花眼冷冰冰地看着他。   赵韩青与他对视,冷漠的眼神刺得他心疼,“王爷好生调养,朕便先回宫了。”   司华遥移开目光,低头翻看奏折,不再理会他。   赵韩青深吸一口气,贪婪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脚步声远去,司华遥伸手捂住胸口,那里隐隐作痛,突然喉咙一热,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看着奏折被染成红色,不禁一阵苦笑,果然情伤最是伤人,若再这样下去,怕是撑不到过年。   脚步声再次响起,司华遥连忙将染血的奏折压在下面,抬头看向门口,只见章进神色匆匆地走进来,于是若无其事地问道:“发生何事,让你如此匆忙?”   章进的脸色十分难看,道:“王爷,您又吐血了?”   司华遥闻言一怔,随即想起自己只收拾桌面,忘记擦嘴了。他不禁苦笑着说道:“撒谎果然不适合本王。”   章进来到近前,将脉诊拿了出来,道:“小人给王爷把脉。”   司华遥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难得有些心虚,这一个月来,章进守在他身边,一日三遍的给他看诊,绞尽脑汁为他调理身体,努力为他续命,就是想让他能坚持到章辙回来。章进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也十分感动。   想到这儿,突然觉得自己蠢,身边有这么多人关心自己,照顾自己,生怕自己有一丝一毫损伤,而自己却为一个不值得的人伤心难过,实在是愚不可及!   司华遥张了张嘴,想要说些软话,可他的身份在这儿摆着,不允许他说这种话,琢磨半晌说了一句,“今日天气不错。”   章进在认真把脉,冷不丁地听他这么说,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窗外,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好似要下雪。   司华遥也意识到自己犯了蠢,脸上一阵烧得慌,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瑞雪兆丰年,明年应该能有个好年景。”   前后矛盾的说词,引来章进的注意,似是发现了什么,抬头看向司华遥,见他苍白的脸上染上了绯红,沉重的心情舒缓了许多,道:“王爷的心跳快了。”   司华遥一怔,随即看向自己的手腕,心中不禁一阵哀嚎,真是大型社死现场啊!   好在章进并未纠缠,低下头仔细把脉,司华遥这才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章进收回手,起身将脉诊放回木箱,道:“近一月的调养白费了,今日开始需加重药量。”   司华遥闻言越发心虚,道:“章进,近段日子辛苦你了。”   “王爷若是觉得章进辛苦,便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您是我们的主心骨,您若是……”说到这儿,章进的声音有些哽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道:“王爷好生歇着,我去给您熬药。”   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司华遥心里十分后悔,只是他早晚是要走的,他们得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午后,司华遥睡了一个时辰的午觉,醒来后脑袋昏昏沉沉的,身子也乏得很,他清楚这是病入膏肓的表现,虽然自己不怕死,可这种沉重的感觉总是让人无法愉悦。   “王爷,您醒了。”洪阳听到动静,从门外走了进来。   司华遥撑起身子,靠坐在床头,“去打点温水来,本王要擦擦脸。”   “是,王爷稍候。”   司华遥用温水擦了擦脸,才算有了些许精神,洪阳为他束好发,整理好衣服,又塞给他一个手炉,这才去了书房。   司华遥脸色很不好,洪阳很是担忧,“王爷,今日冷得很,您若是想看奏折,在卧房也是一样,为何非要来书房?”   “身子就好似工具,长时间不用就会生锈,再想用就用不了了。从卧房到书房不过几步路,若这也不能走,那本王就真的……”   说到这儿,司华遥突然停了下来,他可以坦然接受死亡,但身边的人不能,所以他都尽量避免说‘死’字。   司华遥虽然没把话说完,但洪阳不傻,明白他想说什么,心里十分难受,不过并未表现出来,转移话题道:“王爷,胡逸那边来了信儿,说马季已经在来京都的路上,打算在京都过年。”   之前司华遥让邵华模仿马秀兰的笔迹,给马季写了封书信,他回来说明这封信起了效果,才放心来京都述职,“来得好啊。他若不离开老窝,本王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他何时到达京都?”   洪阳想了想,道:“算算时间,应该在下个月中旬才能到。”   “下个月中旬?”司华遥长出一口气,道:“那就还等得及。”   洪阳心中越发难受,道:“王爷,再过几日春海就要回来了。”   “嗯,一连数月未见,还真有些想念。”司华遥沉吟片刻,道:“你传信儿给胡逸,让他尽快回京,切莫打草惊蛇。”   “是,王爷,奴才这就去办。”洪阳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司华遥刚拿起奏折,守在门外的小方子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王爷,怜公子求见。”   “让他进来。”   小方子应声,来到门口掀起了帘子,看向门外的宫怜,道:“公子,王爷有请。”   宫怜将披风解下递给三喜,抬脚走了进去,来到近前行礼道:“宫怜见过王爷。”   “免礼。”司华遥见他耳朵冻得通红,道:“今年冬天格外冷,想出门便多穿点,帽子手套不能少,若是生了冻疮,有得罪受。”   听到司华遥的关心,宫怜心中欢喜,道:“来时穿了披风,进门时脱了,多谢王爷关心。”   司华遥点点头,道:“过来见本王可是有事?”   宫怜拿出个木盒,放在了司华遥手边,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紧张,本能地深吸一口气,道:“宫怜能有今日,多亏王爷照顾,想送王爷一份礼物,聊表感激之情,还请王爷莫要嫌弃。”   若宫怜这话被三喜听到,定会恨铁不成钢,辛辛苦苦做了一个月,本以为他会趁机表明心意,哪曾想说的都是场面话。   见宫怜神情紧张,司华遥不禁有些好笑,心想:他应该是第一次送礼,无论是说话还是神态,都显得那般局促。   司华遥将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块翡翠做的平安牌,用红色的绳子串着。   “这是我自己做的,手艺粗陋了些,但我去普度寺的方丈开了光,方丈说能保平安。”宫怜脸红地搓着手,看着司华遥的眼神却极其认真,道:“宫怜希望它能保佑王爷平平安安。”   “你亲手做的?”司华遥仔细看着上面的刻字和花纹,当真看不出是新手所做,不禁有些惊讶。   宫怜点点头,道;“宫怜的手艺不如那些工匠,但胜在心诚,希望王爷莫要嫌弃。”   司华遥看向他的手,有近半的手指都带着伤,有的掉了痂,有的刚刚结痂,足见他的用心。司华遥心下感动,温声说道:“你有心了,这平安牌本王收下,定会随身携带。”   听司华遥这么说,宫怜不禁松了口气,只觉得这一个多月的努力没有白费,道:“只要能保王爷平安,宫怜愿日日诵经,为王爷祈福。”   “你的心意,本王收下,但日日诵经大可不必,本王不信佛。”司华遥微笑地看着他,接着说道:“做这个应该花了不少银子吧,待会儿去账房领一千两银子,马上就要过年了,总要为自己置办点东西,想买什么,想用什么,自己做主。”   “王爷,宫怜这里还有不少银子,实在用不着。况且再过一段时日便要离开京都,太多东西反而累赘。”宫怜连忙推据道。   “那就存着,身边有钱,有备无患。”   见司华遥坚持,宫怜也没再推据,“好,那宫怜谢王爷赏赐。”   “去吧,本王还要处理政务。”   “宫怜告退。”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司华遥长出一口气,这样好的人将来定会有更好的人相配,希望自己的死,能让他开始新的生活。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腊八,司华遥的精神越来越差,一日只有两到三个时辰是清醒的,其他时间都在昏睡,即便章进想尽办法也无济于事。   晌午时分,司华遥从昏睡中清醒过来,守在床边的宫怜见状站起了身子,道:“王爷,您醒了。”   司华遥撑起身子,宫怜忙拿了靠枕给他垫在身后,让他靠坐在床头。   司华遥虚弱地开口,“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王爷,刚过巳时。”   “巳时?”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说道:“本王竟睡了这么久吗?怪不得总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宫怜听得心里一阵发酸,给司华遥倒了杯水,道:“王爷,您饿了吧,我去厨房,让他们给您做点吃的。”   司华遥下意识地想说不饿,可话到嘴边又被吞了回去,低头喝了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嗓子,道:“嗯,让他们做些清淡的。”   宫怜点点头,“王爷稍待,宫怜去去就来。”   司华遥端着茶杯又喝了两口,坐起身子想要下床,把茶杯放回桌上,却觉得浑身无力,一动就冒虚汗。   “王爷,您怎么起来了?”   春海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司华遥下了床,快步走上前,一把扶住了他。   司华遥见他如此,无奈地笑了笑,道:“睡了这么久,也该起了,何必这般大惊小怪。”   “就算要起,王爷也该叫奴才一声,这寒冬腊月冷得很,若王爷着了风寒,该如何是好?”   “这屋子里有地龙,温暖如春,本王没觉得哪里冷。好了,别唠叨了,侍候本王更衣,总躺在床上,手脚都快锈掉了。”   “是,王爷。”   见司华遥打定了主意,春海也只能应声,侍候他更了衣,又为他束起了头发。   “今日是腊八,总要热闹些,中午便一同吃顿饭吧,让孙安来安排。”以他现在的身子,想要坐在一起吃顿饭的机会不多了,能聚一次是一次。   “是,王爷。”   春海犹豫了一瞬,道:“王爷,昨日晚间皇上来过王府,那时王爷已经睡下,皇上便回去了。”   对赵韩青,司华遥已经能做到心如止水,那萌芽的感情就如冬日的小草已然枯萎,“皇上可说所为何事?”   “这个皇上没说,只说今日还会再来。”   司华遥淡淡地应了一声,道:“东西收拾的如何?”   “都已经收拾妥当,这几日便分批运出去。”   “那岛上的房屋建得如何?”   “第一批房屋已经建设完成,第二批要等到来年春日才能施工。不过若是挤一挤,现有的房屋应该能住的下。”   司华遥点点头,道:“现在正值冬日,最重要的是食物和取暖,这两方面定要准备妥当。”   “王爷放心,我们已采买了足够的粮食运到岛上。至于取暖,前段时间他们在岛上发现了一条不小的煤矿,用于日常取暖不成问题。”   “煤矿?”司华遥怔了怔,随即说道:“看来老天很是眷顾我们啊。”   春海闻言张了张嘴,扫兴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王爷说的是。”   两人正说话,洪阳掀开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王爷,楚肖王和楚国三公主求见。” 第77章   “启禀王爷, 楚肖王和楚国三公主在外求见。”   .   司华遥听到洪阳的回禀,不禁挑了挑眉,道:“这天寒地冻的, 楚肖王不在四方馆养伤,却跑来见本王, 看来是楚国那边给了回信儿。”   “王爷料事如神, 昨日确有楚国的人进了京都, 不过收到消息时,王爷已经歇息,奴才便没有回禀。”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 道:“带他们到正厅等候。”   “是,王爷。”洪阳得了命令,转身出了卧房。   司华遥看向春海, 吩咐道:“你去把楚熙叫来。”   “王爷身边不能无人侍候,奴才让小方子去叫人, 可好?”   “谁去叫都成, 你看着安排。”司华遥知道他担心自己。   春海应声,交代小方子去请楚熙, 便又回到了卧房。   司华遥照了照镜子, 脸色煞白, 唇色发青, 两颊也凹陷了下去, 短短月余他竟变成这样,仿佛即将枯萎的花朵,道:“春海, 本王脸色太差,你帮本王化化妆, 不能让他们看出端倪。”   “是,王爷。”   影卫的训练中,有专门教授易容的课程,这难不倒春海。在他一番涂涂抹抹后,司华遥的脸色看上去好了许多,与往常的形象无异。   一盏茶后,楚熙被带了过来,同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司华遥的病情他也有所猜测,只是在王府中这是禁忌,所以他并不是太了解。如今看他的脸色,似乎也不像传闻那般,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他来到近前,行礼道:“熙儿参见王爷。”   “免礼。”   “谢王爷。”楚熙抬头看向司华遥,道:“王爷的脸色看上去好了许多,可是病情有所好转?”   司华遥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熙儿在王府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什么都不缺,也没什么想要的。”楚熙犹豫片刻,双颊染上红晕,道:“不过只要是王爷送的,无论是什么,熙儿都喜欢。”   司华遥看着楚熙,也不知是他演技太好,还是他病得太重,竟分辨不出他哪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   “方才下人来报,说楚肖王和三公主求见本王,本王思量了思量,还是决定见他们一见。你们虽然有些不睦,到底是兄妹,本王觉得还是由你作陪最好。”   一听到楚仪和楚婷儿来了,楚熙顿时变了脸色,明亮的杏眼不安地看着司华遥,道:“王爷,熙儿不想见他们,能否不去?”   “楚仪的腿废了,他的前途也就毁了,楚婷儿的地位也会因此一落千丈,你根本无需怕他们。”喉咙有些痒,司华遥忍不住咳了几声。   春海紧张地问道:“王爷,您没事吧,可用服药?”   司华遥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接着说道:“就在昨日,楚国使者来了京都,应该是楚皇来了消息,他们此番过府,定是为了此事,你不想听听吗?”   “楚国?”楚熙的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了下来,道:“纵然父皇送了信儿来,也定与熙儿无关,熙儿听与不听都无所谓。”   司华遥知道楚熙说的是真话,只是不确定他心里对楚皇是否还有期待,“本王再问你一次,你是否想回楚国?若你想,本王便派人送你回去。”   “熙儿……”   “你不必马上回答。”司华遥打断楚熙的话,道:“本王给你时间考虑,不过你要想清楚,这是本王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楚熙看清了司华遥眼底的认真,他的心不禁跟着微微颤动,道:“好,熙儿在此先谢过王爷。”   “那就随本王过去吧。”司华遥用力撑起身子,距离了春海的搀扶,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正常人,来到楚熙身边,温声说道:“放心,有本王在,没人伤得了你。”   看着他温柔的眼睛,楚熙心‘砰砰’直跳,脸上也染上绯红,重重地点点头,道:“好,熙儿不怕。”   在摄政王府这段日子,他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虎视眈眈地在一旁盯着,也不必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可以说是楚熙这些年来过得最舒服、最惬意的一段时光。   虽然司华遥不在王府,两人也很少见面,但他清楚这都是司华遥给他的,他终于也有了可以依靠的人,不可避免的他也爱上了司华遥,只是司华遥对他与对别人并无不同,无论他怎么努力都不见进展。   如此温柔又有安全感的人,让楚熙心中突然涌起强烈的占有欲,真的很想独占他的宠爱,让他心里眼里只有自己,将围绕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全部赶走。   想到这儿,楚熙快步上前,伸手挽住了司华遥的手臂,见他看过来,羞涩地红了脸,忙解释道:“熙儿在想,若是他们看到熙儿与王爷如此亲近,应该会有所顾忌。”   司华遥看看被挽住的手臂,挣扎片刻,到底没有多说什么,他现在的身子很虚弱,也确实需要有个人扶着。   两人慢悠悠地走进正厅,短短距离已经让司华遥出了一身虚汗,若非他刻意调整呼吸,这会儿怕是要气喘吁吁了。他顿了顿脚步,看向殿中等待的两人。   楚仪坐在特制的轮椅上,就因为他的不死心,导致伤口感染,差点要了他的命,最后只能断腿保命,如今他成了真正的残废,只能靠轮椅进出。   不过此时的楚仪看上去衣冠楚楚,与往日并无不同,不似司华遥想象中的颓废,让他有些意外,好像有些事情脱离了掌控,难道……   见司华遥进来,楚婷儿福了福身,道:“婷儿见过王爷。”   楚仪微笑着说道:“小王身有不便,不能给王爷见礼,还请王爷恕罪。”   “肖王腿脚不便,礼就免了。”司华遥开口便戳楚仪的痛处,尽管他虚弱至斯,依旧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摄政王。   楚熙看了看楚仪,又看了看楚婷儿,道:“熙儿参见皇兄,参见皇姐。”   楚婷儿看向楚熙的眼神里是掩藏不住的厌恶和仇视,却笑着上前,道:“七皇弟不必多礼。”   “王爷……”楚熙害怕地躲到司华遥身后,拒绝了楚婷儿的亲近。   楚婷儿脸上的笑意一僵,差点挂不住,道:“七皇弟,之前是皇姐不对,皇姐给你赔礼,七皇弟大人大量,别跟皇姐一般计较。”   不知想到了什么,楚熙瑟缩了一下身子,抓紧了司华遥的衣袖,低着头说道:“熙儿不敢。”   楚仪开口说道:“婷儿不要为难七皇弟了,以后的日子还长,只要我们心诚,终有一日会冰释前嫌。”   “是,皇兄。”楚婷儿温顺地走到楚仪身边。   司华遥看着这兄妹三人飙戏,突然觉得很有趣,拉着楚熙来到上位前坐下。   楚熙却无措地站在司华遥身旁,迟迟没有坐下。   司华遥见状宠溺又无奈地笑了笑,道:“熙儿,你是主人,你不坐,让客人如何坐?”   楚熙一怔,这次不是演的,他是切切实实的惊讶,没想到司华遥会这样对他说话,而且在楚仪和楚婷儿面前,赋予他主人的身份。   “是,王爷。”   楚熙没再装腔作势,在司华遥身边坐了下来,无论司华遥为何这么说,他听着都觉得欢喜。   楚婷儿眼底闪过轻视,虽然转瞬即逝,却还是被司华遥捕捉到。他轻蔑地笑笑,看向楚仪道:“本王怎么听着肖王方才的话有些意味深长,可是有何含义?本王最近事忙,实在没功夫去猜,肖王不妨直说。”   楚仪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道:“这是父皇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国书,呈于王爷过目。”   司华遥挑了挑眉,道:“哦?那本王可要看仔细了。”   春海将国书接了过来,呈给司华遥。   司华遥打开仔细看了看,眉头不禁蹙了起来,将国书放到一边,不悦地说道:“楚皇这是何意,本王不甚明了。”   楚仪见状心中一紧,但为了达到目的,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王爷,之前夜闯王府一事,是小王听信谗言,一时糊涂才做下的错事,父皇愿割让阳城和渭城以作赔礼,还请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们兄妹三人离去。”   楚熙听得一怔,随即看向司华遥,眼底尽是惶恐,小声叫道:“王爷……”   司华遥安抚地看了他一眼,道:“众所周知,熙儿是楚国送来和亲的皇子,如今楚皇又要将其带回,这是想出尔反尔?”   “父皇只有四个皇子,如今小王的腿废了,其他两位皇弟又不成器,实在是没了办法,才不得已向王爷提出这等无礼的要求。”楚仪看了看楚熙,打起了感情牌,道:“若王爷真心喜爱熙儿,应该也想他有个好的未来。一旦他做了楚国的国君,那以王爷和熙儿的情谊,赵国和楚国定会百年太平,受益的是两国万千百姓,还请王爷三思。”   听到这儿,司华遥算是明白了,楚仪清楚自己没了继承皇位的希望,便想扶植一个傀儡上位,这样他就可以狭天子以令诸侯,做楚国真正的掌权者。而楚国皇室的三个人选中,唯有毫无根基的楚熙最好拿捏,再加上楚熙和司华遥的关系,要想把他推上皇位,可以说是轻而易举。至于之后的事,司华遥又不在楚国,只要他们拿捏了楚熙,想要什么想做什么,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司华遥看向楚仪的眼神冷了下来,道:“怎么,肖王的意思是若本王不放人,楚国那边就要开战?”   楚仪心中一凛,忙说道:“小王绝无此意,只是在为王爷和七皇弟考虑。”   司华遥冷冷地扫了两人一眼,道:“本王最讨厌被人算计,肖王若有这种想法,本王劝你还是收起来为好,否则若两国开战,本王便拿你们兄妹的人头祭旗!”   “王爷说笑了,小王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算计王爷。”回想司华遥的狠辣,楚仪心中的畏惧更甚,但为了自己的将来不得不继续,再次转头看向楚熙,道:“王爷何不问问七皇弟的意思?”   在他想来,他们愿意帮楚熙争夺皇位,那就是恩赐,楚熙应感恩戴德才对。   司华遥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道:“说的在理。春海,送客。”   春海领命,来到楚仪身边,道:“肖王请。”   两兄妹一怔,明显没跟上司华遥的节奏,这才刚进入正题,怎么就突然开始送客了?   楚仪忙说道:“王爷若是觉得哪里不妥,我们还可以商量。”   “楚国的意思本王已然心中有数,本王事忙,就不陪两位了,请吧。”司华遥再次下达了逐客令。   司华遥的表现太过出乎意料,楚仪的冷静被打破,语气有些急切,道:“那王爷意下如何?”   “事关重大,肖王何必如此心急,回去等消息便可。”   虽然话说的客气,司华遥的语气却有些不耐烦。   楚仪虽然心急,却不敢再多说,毕竟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他只能忍耐,“希望王爷能尽快给小王答复,告退。”   司华遥没说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慢品着。   楚仪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瞧了瞧轮椅的扶手,示意楚婷儿推着他离开。   楚婷儿见状眉头微蹙,不死心地看向楚熙,道:“七皇弟,你的将来前途无量,千万不要糊涂!”   春海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道:“奴才送两位殿下,请。”   楚仪抬头看了一眼楚婷儿,楚婷儿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推着楚仪走了出去。   待两人上了车,车帘放了下来,楚婷儿终于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道:“皇兄,你说司华遥到底是何意?父皇已经同意割让两座城,他还想怎么样?”   自从楚熙被绑架一事事发后,他们的日子就变得十分难挨,楚仪的腿彻底废了,楚婷儿连续七日日日受楚熙的掌掴,整张脸肿得像猪头,疼是次要的,主要是别人看她的异样眼光,让她无法忍受,心中恨毒了楚熙和司华遥。只是身在异国他乡,又有把柄在司华遥手中,她只能忍气吞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回去的希望,怎能不心急。   “一个字‘贪’。”楚仪脸上的平静不见,眼底尽是阴郁之色,道:“齐皇一开始开出的筹码只有山城,司华遥嫌太少,又要了祁县,这才放齐均离开。”   “可父皇已经开出了两座城,他还想狮子大开口不成?”   “若只有我们兄妹,两座城足够了,可我们还要带走楚熙,楚熙深受他喜爱,又是两国联姻的对象,他不肯放人也属正常。”   见楚仪的脸色越发难看,楚婷儿不禁心生畏惧,可为了能早点回国,不得不壮着胆子说道:“皇兄,要不我们先走,把楚熙留在这儿吧,就他那副胆小怯弱的模样,父皇怎么可能让他做储君,更何况他的名声毁了,现在谁不知道他是司华遥的男宠。”   “我的腿废了,断无治好的可能,已经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可我们的母族没有倒,父皇即便因此厌弃了我,也不能做的太过,我们还有翻盘的可能。而楚熙便是我们翻盘的希望,就算把你留下,也必须带他走!”   楚仪看向她的眼神阴恻恻的,让楚婷儿心里一紧,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子,楚仪被截肢后,整个人变得阴郁暴虐,即便是楚婷儿面对他,也忍不住心里发寒,“可……司华遥不放人,我们又该如何?”   “那就想办法让他放人。”楚仪见楚婷儿眼中尽是畏惧,稍稍缓了神色,伸手摸摸她的头发,温声说道:“婷儿别怕,你是我的亲妹妹,除母妃外,最亲最亲的亲人,我怎么可能抛弃你?”   楚婷儿看着他的眼睛,却感受不到半点温情,她是不够聪明,却不傻,清楚楚仪已经变了,已不再是疼她宠他的兄长。她垂下头,敛起眼底的情绪,乖巧地认错道:“皇兄,婷儿错了,婷儿不该只想着自己,不顾全大局,还请皇兄原谅。”   楚仪见状满意地笑了,道:“婷儿放心,皇兄定能得偿所愿,将来你就是我们楚国最尊贵的公主!”   前厅内,楚熙抬头看向司华遥,道:“王爷,熙儿不想回去。”   喉咙有些痒,司华遥忍不住咳了两声。   春海见状忙问道:“王爷可是累了?奴才扶您回去歇着。”   “无妨。”司华遥摆摆手,转头看向楚熙,道:“本王虽不待见他们兄妹,但不得不承认有一点他们说得没错,你的未来前途无量,不该困在王府后院。”   “王爷,您方才还说熙儿是王府的人,为何如今又这般说?”楚熙的眼睛红了起来。   “春海,你退下。”   春海看了看楚熙,躬身说道:“是,王爷。”   司华遥往后靠了靠,不过坐了这么一会儿,便觉得疲惫不堪,他的身子当真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他努力调整呼吸,道:“楚熙,你什么性情,本王心知肚明,在本王面前不必伪装。”   楚熙心里一紧,面上却不显,道:“熙儿不懂王爷的意思。”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你虽出生在皇室,却因母亲身份卑微而不受重视,甚至受尽欺凌和冷眼,日子过得还不如那些奴才。‘亲人’这本该给人温暖的称谓,与你来说却是痛苦的根源,没人能帮你,也没人肯帮你,你就是在这种环境中艰难求生。久而久之,你学会了伪装,伪装得胆小怯弱,以降低你的存在感,虽然这样并不会让你的日子好过,却能让你远离危险。”   楚熙怔怔地看着司华遥,眼眶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心里丝毫没有被看透的危机感,反而有能被人了解的感动。   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司华遥知道这是他的真情实感,继续说道:“自小的经历造就了你坚韧的性子,你不会甘心蜗居在王府后院,这里不过是你暂时遮风挡雨的地方。只待时机一到,你便会离开,回楚国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楚熙本能地眨了眨眼,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道:“王爷,熙儿是真心想留下。”   “楚仪在打什么主意,你知本王也知,无非是看你好拿捏,想扶植你做他的傀儡,效仿本王狭天子以令诸侯。”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精神起来,道:“不过这对你来说是个好机会,只要运作得当,你很有可能提前达到目的。”   楚熙明白司华遥说的没错,只是一想到要离开,他的心就忍不住地疼,“王爷就这般想让熙儿走?”   “本王清楚你在顾虑什么,但本王帮不了你,你只能靠自己。”司华遥自知时日无多,又不想手底下的人在涉险,确实帮不了他,“要想得到,就得付出代价,你只要能忍常人不能忍,便没有你做不到的事。”   “熙儿只想问一句,王爷对熙儿可有半分情谊?”   司华遥摇摇头,干脆道:“本王只爱自己,从未爱过任何人,所以你不必把时间浪费在本王身上,去做你该做的事。”   虽然知道他对自己并无感情,可亲耳听到还是会心痛,问道:“那王爷为何几次三番地救我于危难?”   “本王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没有为何。”司华遥又咳了一声,道:“你好好准备准备,本王会尽快放你们回去。”   “王爷……”楚熙看着司华遥,心一揪一揪地疼,原来自己对他已经情根深种,单单只是想着要离开,便已心痛如斯。   司华遥见他如此,突然有些心软,道:“罢了。你与本王终究是相识一场,再加上本王确实看不惯他们兄妹,便帮你一帮吧,至于能做到哪一步,就看你自己了。春海。”   春海听到召唤,从门外走了进来,道:“奴才在。”   “在他回国后,动用暗线帮帮他,帮他三次即可。”   春海瞥了一眼楚熙,道:“是,奴才遵命。”   司华遥疲惫地挥挥手,他的身体已到了极限,急需休息,道:“你下去吧,好生准备准备。”   楚熙察觉不对,疑惑地问道:“为何王爷眉眼间如此疲惫,可是身体有何不妥?”   “本王的事便无需你操心了,多想想自己今后该如何做吧,本王能帮你的可不多。”   春海走上前,挡住楚熙的视线,躬身说道:“殿下请回。”   楚熙看着春海,直截了当地问道:“王爷究竟怎么了?”   “殿下请回!”春海面无表情地重复道。   楚熙握紧拳头,心中既气愤又担忧,不过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以及在司华遥心中的分量。他松开了拳头,敛起眼底的情绪,道:“王爷,熙儿感激王爷几次三番相救,感激王爷给了熙儿体面,感激王爷为熙儿做的一切,熙儿定不会让王爷失望,终有一日,熙儿会再回来拜见王爷。”   听他这么说,司华遥心情有些复杂,他不知这么做是对是错,只是他们毕竟相处一场,不能眼看着他陷入危机,而坐视不理。   “无论将来你有多大成就,都要谨记一句话,民是水,君是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是,熙儿定当谨记。”楚熙掀起衣摆,跪在了地上,道:“最后请王爷受熙儿一拜。”   春海见状连忙让开身形。   司华遥受了楚熙这一拜。   楚熙起身,直视司华遥,眼底已没了丝毫怯懦,道:“王爷,熙儿告退。”   司华遥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见楚熙离开,春海不解地问道:“王爷为何要帮他?”   “皇上性情阴郁,本王担忧他是否能成为明主,有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至少能让他多几分忌惮,不能肆意妄为,与百姓而言,也是件好事。”   “王爷深谋远虑,奴才自愧不如。”   “在帮他时,定要注意隐藏,完成承诺后,便让他们撤出楚国,一切以他们的性命为重。”   “是,王爷。”   御书房外,赵清宁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虽然并未真正确定司华遥的身份,但他信了赵韩青的话,决定和赵韩青报团取暖,共同对付司华遥。   德辉见他过来,连忙迎了上去,行礼道:“奴才参见王爷。”   “去通传一声,就说本王有事求见。”   “是,王爷稍候。”   德辉转身进了御书房,躬身说道:“皇上,翼王殿下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赵韩青头也未抬。   近一段时日,他有意无意地与赵清宁示好,目的有两个,一是利用他的情报网,为自己所用;二是完成对司华遥的承诺,缓和两人的关系。就目前的情况看,还是颇有成效的。   “是,皇上。”   脚步声响起,赵韩青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又看向手上的奏折,道:“怎么这个时辰过来?”   “自然是有事向皇上禀告。”   赵清宁走到窗前的软榻前坐下,丝毫没有身为臣子的自觉,他现在倒觉得赵明羽作得好、作得妙,因为就算他再没规矩,别人也不会起疑心。   “何事?”赵韩青依旧在看着奏折。   赵清宁也不在意,拿起桌上的点心咬了一口,“晌午时分,楚肖王和三公主去了摄政王府。”   “楚肖王?”赵韩青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赵清宁,道:“楚国那边有了回信儿?”   赵清宁点了点头,将嘴里的点心吞下,道:“昨儿傍晚楚国使者进了京都,今儿晌午楚肖王去了摄政王府。”   “你可知他们都说了什么?” 第78章   “你可知他们都说了什么?”   赵清宁听他这么问,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那可是摄政王府,不说里面有多少影卫, 就单说摄政王,那也是绝世高手, 谁敢进去?”   赵清宁不清楚司华遥的身体状况, 赵韩青清楚, 不过他没打算向他透露,道:“即便不知他们具体谈了什么,也能猜个七八分。”   赵清宁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给自己倒了杯茶,冲一冲点心的甜味,道:“按说楚仪的腿废了, 失去了争储的资格,不说一蹶不振, 也该消沉一段时日吧。可今日楚仪竟与楚婷儿一同去了王府, 而且据说其神态和往日并无区别,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赵韩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道:“看来楚皇并未放弃楚仪, 也可以说楚皇现在还不能放弃楚仪。”   赵清宁闻言眉头微蹙, 道:“皇上这是何意, 难不成楚仪手上有楚皇的把柄?”   赵韩青淡淡地瞥了一眼赵清宁, 道:“楚皇是一国之君,又是楚仪的父皇,能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赵清宁顿觉有些尴尬, 讪讪地说道:“那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韩青耐着性子解释道:“楚皇忌惮的是楚仪母族的势力,就算楚仪的腿废了, 他母族的势力还在,避免他狗急跳墙,楚皇还不能做的太过。”   赵清宁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这么说,楚国那边是打算保下楚仪。”   赵韩青点点头,“若非如此,他又怎会亲自登门摄政王府。”   赵清宁看着赵韩青,不禁在心里感慨:不愧是在皇家长大的人,心机就是深啊!   “那你说摄政王打算怎么做?”   想到司华遥,赵韩青忍不住一阵心痛,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道:“这要看楚国的诚意能否打动他了。”   “齐国要回高阳王,割让了山城和祁县,楚国那边应该不会低于这个标准。说起来,赵国能有今日,还真是全靠他撑着。”   虽然赵清宁决定和赵韩青联盟,却不得不承认司华遥是个十分厉害的政治家,赵国若没有他撑着,还真不知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相较于赵清宁,赵韩青更清楚司华遥为赵国做了什么,所以他的心情极端复杂,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   见赵韩青没有回话,赵清宁接着说道:“不过我听说摄政王重病在床,怕是命不久矣,也不知是真是假。”   赵韩青闻言心脏一阵紧缩,疼得他皱紧了眉头,道:“这怕是他刻意传出的消息,用以蒙蔽我们的视听,麻痹我们的警惕心。”   不知为何,他不想别人知晓司华遥的病情。   赵清宁微微蹙眉,道:“倒也有可能。俗话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还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吧。”   当初影一和司华遥交手,被他重伤,只顾着逃命,并未留意司华遥吐血,所以赵清宁并不清楚司华遥病重的消息,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司华遥久不上朝,听了朝中流出的传言。   赵韩青深吸一口气,心疼得厉害,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道:“可还有其他消息?”   赵清宁耸耸肩,两手一摊,道:“暂时没有了。”   “那你先退下吧,朕还有奏折要批阅。”   赵清宁看看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皇上,你说摄政王是怎么想的,他为何要放权给你?”   “朕与他在进行一场游戏,他这么做只是想游戏更有趣。”   虽然这么说,但他收回的权利越多,心中就越惶恐不安,就好似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游戏?夺权的戏码?”赵清宁闻言小声嘀咕道:“说好听点,这叫高智商的乐趣;说难听点,这就是没事找事-闲的。”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太小,赵韩青没有听清。   “没什么,消息已经带到,我就先回去了。”   赵韩青看了他一眼,心中虽有疑虑,却也没多问。   赵清宁起身离开御书房,不过他并没有离开皇宫,而是去了御花园。听说御花园的梅花开得极好,今日又下了雪,既能赏梅,又能赏雪,一举两得。   “主子你看,这棵腊梅开得多好!”   “是啊,白雪落红梅,真美啊!”   刚走进御花园,赵清宁便听到人声,不由好奇地看了过去,只见三名女子站在一棵红梅树下。赵清宁的视线被站在中间的女子吸引,她五官清丽,身材高挑,身上穿着鹅黄色的衣裙,配上白色毛领,更加温婉动人。   察觉到赵清宁的视线,女子看了过去,见他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禁蹙起了秀眉,和身旁的侍女低声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赵清宁回神,抬脚就去追,只是雪天路滑,刚走出去两步,脚下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   小高子急忙去扶,关切地问道:“王爷,您没事吧?”   赵清宁只觉得尾椎骨疼得厉害,恼羞成怒地一巴掌打在小高子头上,道:“你是死的吗?看见本王要摔了,也不知道扶一把!”   小高子疼得‘哎呦’一声,道:“王爷息怒,奴才知错。”   “还不扶本王起来。”   “是,王爷。”小高子慌忙将赵清宁扶了起来。   赵清宁看向那女子离开的方向,已不见了三人的踪影,问道:“你可知方才那女子是谁?”   小高子摇摇头,道:“奴才不知,看着眼生得很,不过看她的打扮,应该是某宫的娘娘。”   “皇上的妃子啊。”赵清宁心中不禁有些失望,‘兄弟妻不可欺’,他是现代人,这点原则还是有的。经此一事,他也没了赏景的兴致,拍了拍手上的雪,道:“回府。”   摄政王府内,司华遥原本打算和众人一起吃饭过腊八,谁知精神太差,不知不觉间昏睡了过去,直到傍晚时分才醒过来。   守在床前的邵华见他醒来,连忙叫道:“王爷,您醒了。”   见他虽然笑着,睫毛上却还挂着泪花,司华遥出声问道:“怎么眼睛这么红,可是哭过?”   邵华本不想让司华遥看到他哭,可眼泪太调皮,根本控制不住,“没有,只是方才眼睛里进了沙子,邵华揉来着……”   眼泪涌出眼眶,谎言瞬间被拆穿,邵华再也说不下去。   司华遥心疼地给他擦着眼泪,道:“傻孩子,说谎都不会,以后与人相处可要多个心眼,别被人骗了去。”   邵华握住司华遥的手,哽咽地说道:“王爷,邵华笨得很,学不会为人处世,还得您来护着。”   “别说傻话,谁也陪不了谁一辈子,你要学会坚强。”   邵华哭着摇头,趴在司华遥身上,道:“邵华没了家,如今只剩王爷了,若……若连王爷都不管邵华,邵华该怎么办?”   司华遥见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安抚地轻拍他的背,道:“别担心,宫怜他们会替本王好好护着你。”   “不要,邵华想要王爷护着,邵华只要王爷护着,呜呜……”   门外的宫怜听着房间里的哭声,心里难受极了,也不禁红了眼眶,尽管他们刻意不去提,可司华遥的身子日渐衰弱,很明显已经病入膏肓,他们心中悲痛,却又无可奈何。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宫怜擦干眼泪,端着药碗走了进去,道:“邵华,王爷该喝药了。”   “哦,好……”邵华忙起身,擦干眼泪,让开了床边的位置,扶着司华遥坐了起来。   司华遥看着面前的药碗,心里不禁叹了口气,一日三次,一连喝了几个月,他现在看到药碗就想吐,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也只能强忍着灌下去。   吃掉宫怜递过来的山楂糕,司华遥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道:“你方才进来时,身上落了雪,可是外面还在下着?”   “回王爷,雪一直未停,下了一日了。”宫怜将药碗放到一边,拿了个手炉递给司华遥。   司华遥往外推了推,道:“本王盖着被子,用不着这个,你这手凉得很,还是你拿着暖暖吧。”   宫怜将手炉塞进司华遥手里,道:“我手凉,是因为刚进屋,过会儿就该出汗了。”   司华遥无奈地将手炉捧在手里,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宫怜答道:“刚过申时。王爷中午未用膳,我去厨房给王爷端些吃的。”   看着他们消瘦的身形,司华遥也很是心疼,道:“这些事让他们去做,你们不必亲力亲为。”   “宫怜想做,求王爷别拦着。”他能为他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司华遥明白他的心思,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不觉得累,那就做吧,本王不拦着。”   厚重的帘子被掀开,春海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王爷,皇上来了。”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让他进来吧。”   “是,王爷。”春海又转身走了出去。   司华遥看了看宫怜和邵华,道:“你们都下去歇着吧,本王与皇上有事商议。”   宫怜和邵华对视一眼,道:“王爷能否答应我们不要动怒?”   司华遥一怔,随即明白了他们的意思,道:“好,本王应了。”   宫怜和邵华没再多说,转身走向门口,与进来的赵韩青迎面撞上。只是两人并未行礼,看都未看赵韩青一眼,便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与他们而言,司华遥是他们的主心骨,赵韩青却算计了司华遥,以至于司华遥性命垂危。无论赵韩青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是他们的仇人,他们不去报仇只因司华遥不许,又怎会再跟他行礼。   赵韩青不以为意,他在乎的从来只有司华遥一人,他们于他而言,不过是一群不自量力的胆敢与他争抢的蝼蚁,若非司华遥护着,他们早就死了。   不待赵韩青说话,司华遥率先开了口,“皇上来见本王所为何事?”   赵韩青打量着靠坐在床上的司华遥,两颊消瘦,颧骨高突,眉眼间满是疲倦,就好似即将枯萎的花朵,已没了生气。他慌忙移开视线,心脏疼得仿佛要窒息一般,拼命的在心中为自己:我都做了什么?为何会变成这样?   见赵韩青并未回答,司华遥眉头蹙起,道:“皇上若无事,便请回吧。”   赵韩青不敢抬头,他怕司华遥看到他眼中的泪水,尽量平静地说道:“朕听闻楚国使者昨日进了京都,不知王爷可知此事?”   赵韩青心里明白他们现在只有说正事,才有独处的可能。   司华遥不答反问道:“皇上的消息可是翼王告知?”   “是。”赵韩青没有否认的打算,他不停地深呼吸,平复翻涌的情绪。   “春海。”司华遥的声音稍稍大了些,便感觉喉咙有些发痒,不自觉地咳了两声。   春海听到召唤,掀开帘子走了进来,道:“奴才在。”   司华遥缓了口气,道:“去把楚国送来的国书拿来。”   “是,王爷。”春海瞥了赵韩青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赵韩青忍不住说道:“王爷的身体……”   “与皇上无关。”司华遥打断赵韩青的话。   “王爷,我们之间……”   司华遥冷眼看着他,“本王事忙,无暇陪皇上闲聊,若皇上再多说一句废话,便滚出去。”   赵韩青心里酸涩难忍,沉默地与他对视,直到春海走进来。   春海察觉到气氛不对,不禁皱紧了眉头,来到赵韩青面前,将国书呈上,挡住了他的视线,“请皇上御览。”   赵韩青看着春海警告的眼神,心中气闷不已,只是碍于现状,不能将他如何。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将国书接了过来,打开后仔细看着。果然不出他所料,楚国打算保楚仪,只是让他意外的是,他们竟还想带走楚熙。   “王爷是如何答复的?”   司华遥又咳了一声,“楚国给的东西太少,本王并不满意,若将阳城和渭城换成湖城和柳城,那便放他们一马。”   赵韩青眉头微蹙,道:“湖城和柳城是边疆重地,王爷以为楚皇会给吗?”   “十有八九是不会。条件嘛,总要慢慢谈,只是……”司华遥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若楚皇答应便放人。”   “只是什么?”司华遥未说完的话,让赵韩青心中不安。   “此事便这么定了,皇上请回吧。”司华遥没有回答的打算,直接下了逐客令。   “楚皇要得是他们兄妹三人,王爷当真舍得?”   即便司华遥对他没有好脸色,赵韩青也想在他身边多呆一会儿,总感觉自己已许久不曾见他。   “春海,送客。”与赵韩青正相反,司华遥真的不想见他。   春海领命,再次挡在两人中间,道:“皇上请。”   赵韩青心里难受极了,“朕还有正事要问。”   “本王已无话可说。”他要说的只有这件事,其他不想再管,也不想再与他多做纠缠。   春海的眼神越发锐利,“皇上别让奴才为难。”   若不是司华遥拦着,春海才不管他是谁,早就杀了他了。   赵韩青的眼神也冷了下来,清楚若再不走,春海便会对他动手,“王爷好生养病,朕先走了。”   司华遥没搭理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春海送赵韩青出了卧房,转头看向等在外面的德辉,道:“你先退下,咱家有话要和皇上说。”   德辉闻言抬头看向赵韩青,见他没有阻止,躬身说道:“是。”   随意命令他的贴身内侍,与赵韩青来说是羞辱,他的脸色自然不会好看,“你想说什么?”   “皇上若还想好端端地坐着这个位置,就不要再纠缠王爷,否则咱家会亲自动手,送皇上去见先皇。”   赵韩青与春海对视,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的杀意,心中不由一凛,“若王爷知晓此事,你会是什么下场?”   春海冷笑一声,“皇上未免太看得起自己,即便咱家当真杀了皇上,王爷也不会把咱家如何。”   赵韩青心中气愤,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实话,“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别的不说,皇上先问问自己是否有这个能力。”春海退后一步,躬身说道:“恭送皇上。”   春海话中的挑衅,让赵韩青恼恨至极,他双拳紧握,拼命地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终有一日他会亲手拿回自己的尊严。   赵韩青眼底的愤怒,春海看得清楚,不过很快他便冷静下来,眼中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随后转身离去。   春海看着赵韩青的背影,眼神明灭不定,不愧是赵家养出来的狼崽子,即便让他如此难堪,也能忍得下去。不过春海转念一想便释然了,他连男宠都做的,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转眼又是三天过去,马季一行,终于回到了京都。   春海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道:“王爷,一炷香前,马季进了永璋侯府。”   “终于回来了,可是让本王好等啊。”司华遥长出一口气,再晚一些他怕是就等不到了。   傍晚时分,司华遥刚醒过来,便听春海禀告道:“王爷,宫中传信儿来,马季着人传信给兰嫔,询问近况。”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让邵华给他写封回信,就写‘一切安好,静待父亲进宫叙旧’。”   “是,王爷。”春海躬身退出卧房。   第二日清早,马季收拾停当,起身去上朝。马车停在宫门口,不少人过来跟他寒暄。虽然赵韩青是个傀儡皇帝,但司华遥好男色,至今没有留下子嗣,又没有改朝换代的想法,那马秀兰腹中的孩子,便很有可能是将来太子的人选,他们巴结也在意料之内。马季虽不耐烦,却还是含笑应酬着,直到宫门打开,众人陆续进了宫门。   早朝上,赵韩青对马季好一顿夸赞,细数了他这些年的丰功伟绩,还下令赏了马季一千两黄金。   散朝后,德辉脚步匆匆地来到近前,笑着说道:“马总兵留步,皇上有事召见,请总兵随咱家去一趟御书房。”   马季点点头,道:“劳烦公公带路。”   “马总兵请。”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宫道,朝着御书房走去,来到门前,德辉进去通禀,马季在殿外等候。   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德辉回转,道:“皇上让总兵进去。”   马季不疑有他,抬脚就进了殿门,‘吱呀’一声,殿门被关上,却不见赵韩青的身影。   马季不由皱紧眉头,下意识地探向腰间,却摸了个空。在进宫之前,兵刃便被缴了,如今他是手无寸铁。   脚步声响起,马季转头看去,只见春海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你!”马季警惕地盯着春海,道:“要见我的是摄政王?”   春海笑了笑,道:“王爷事忙,没空进宫,便派咱家过来,请马总兵去王府一叙。”   “去王府?”马季冷笑一声,道:“我怎么瞧着,这一趟好似鸿门宴,有去无回呢?”   “是否鸿门宴,还需王爷定夺,咱家是个听事的奴才,实在不敢揣度主子的心思。”   “若我不去呢?”   春海脸上的笑意消失,道:“那咱家就只能得罪了!”   春海说动手就动手,马季急忙招架,转眼的功夫,两人便已交手十数招,春海瞅准空挡,一掌拍在马季的后心处。   马季的身子不受控地前冲,喉咙一热喷出一口鲜血,心口一阵闷闷地痛。只是他不敢停留,急忙稳住身形,向一旁躲去,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春海乘胜追击,又与其交手数招。   马季虽然功夫不错,却不是春海的对手,他是边关大将,讲究的是大开大合,而春海学的是杀人的技巧,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春海更占优势。两相比较下来,马季落败是迟早的事,结果也是不出所料。   ‘噗’,又是一口鲜血喷出,马季的身子重重砸在墙上,又摔在地上。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可身体受到重创,根本动不了。   春海走上前,又是一掌拍下去,将马季打昏了过去。   摄政王府,司华遥强打精神,在章进的搀扶下来到了书房。   春海见状连忙迎了过去,扶着他坐了下来,“王爷,人已经拿下,一切交给奴才便可,您根本无需操劳。”   “毁了司南皇室的大人物,本王总要见上一见。”司华遥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道:“带他们进来吧。”   “是,王爷。”春海转身走了出去。   章进担忧地看着司华遥,道:“王爷,待会儿问归问,但您要切记,不能动怒。”   “本王知道了。”司华遥无奈地笑着,道:“你都唠叨一路了,年纪不大,怎么跟个老太婆似的。”   “若王爷肯听,我又怎会如此?”   听章进这么说,司华遥不禁有些好笑,道:“你这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如此与本王说话,可是最近本王对你们太过放纵?”   章进拿了条毯子,给他盖上,又在毯子底下放了个手炉,道:“王爷说得对,我们是没了规矩,还得王爷好好调教。”   两人说话间,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即厚重的帘子被掀开,春海率先走了进来,马肃父子紧随其后,最后进来的是洪阳。   两人一人一脚,踹在他们的腿弯处,迫使他们跪了下来。   “王爷,人已带到。”   司华遥打量着面前的两人,自他来到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见马季,马肃也只见过两三次。两人如今都是鬓发散乱,衣衫不整,很明显是刚刚与人打斗过,而且还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马肃面色稍显平静,直视着司华遥,道:“王爷兴师动众,将我们父子绑来,究竟是因何缘由?”   “永璋侯是问公,还是问私?”   马肃闻言一怔,随即说道:“问公如何,问私又如何?”   司华遥将手边的奏折拿了起来,道:“给永璋侯瞧瞧。”   春海领命,将奏折接了过来,来到马肃面前,翻给他看。   马肃一开始还不以为意,越往后看,脸色越难看,道:“这是诬陷!我们……”   司华遥又拿出两封信,让春海接了过去,接着给马肃看。   马肃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道:“王爷,这是刻意陷害,我们马家尽忠职守,从未有过不轨之心,还请王爷明鉴。”   司华遥淡淡地开口,“这是锦衣卫从马总兵家中找到的密信,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甚至在落款处还有马总兵的印信,永璋侯还在矢口否认,是觉得本王不识字,还是认不出这印信?”   “王爷,这书信可以伪造,印信亦是,您不能全凭这个,便定了我们的罪。”   “为何不能?”司华遥轻蔑地看着他。   马季一怔,随即愤恨地看向司华遥,道:“父亲,您无需多言,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就是他在栽赃陷害。”   “呵。”司华遥轻蔑一笑,道:“事到如今,马总兵就不想想自己为何会落到这步田地?明明马秀兰给你们传了信儿,说她已经与皇上达成协议,并且怀了龙种;明明她说一切安好,为何你们如今却成了阶下囚?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马季震惊地睁大双眼,下意识地说道:“是你!”   “马总兵还不算太蠢。没错,你收到的那封署名为马秀兰的密信,是本王让人写的,还有昨晚的那封密信,亦是。”   马肃父子眼底尽是不敢置信,他们在京都经营了这么久,收买、拉拢、培植,用尽手段建立的情报网,竟然被司华遥发现,并利用了……   “你们那点心思,那点伎俩,还敢在本王面前卖弄,真是不自量力!”   就在这时,门外有内侍进来禀告,道:“王爷,皇上来了。”   “来的正好,让他进来吧。”   “是,王爷。”   见马肃眼中闪过期许,司华遥不禁冷笑,道:“真是蠢货!” 第79章   马季是在御书房里抓的, 赵韩青不可能不知情,他会过来在司华遥的意料之内。看马肃的样子,竟还在指望赵韩青能救他们, 真是蠢得可以。也不知是如今他上了年纪老糊涂了,还是当初司南皇族太弱, 才让他们颠覆了王朝。   春海掀开门帘, 让赵韩青进了门, 他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马家父子,随即看向靠在软塌上的司华遥,径直走了过去。   “给皇上搬把椅子。”   司华遥的话阻止了赵韩青坐到他身边的打算。   “是, 王爷。”   春海搬了把椅子,放到了软塌的另一边,距离司华遥三米左右的距离。   赵韩青看了看司华遥, 并未多说什么,来到椅子前坐下。虽然他是皇帝, 却习惯了坐在下首, 以前他会觉得气愤,觉得这是对他的羞辱, 如今竟能平静坐下, 心中毫无波澜, 这就是变化。   待赵韩青坐好, 司华遥开口说道:“皇上, 马家父子说本王冤枉他们,那些证据都是本王捏造,既然皇上来了, 那便好好断一断,到底是本王冤枉了他们, 还是他们在诡辩。”   嗓子有些痒,司华遥忍不住咳了起来。章进连忙端起茶杯递了过去,司华遥喝了几口,将咳嗽压了下去。春海和洪阳见状也悄悄松了口气。   “皇上,老臣冤枉!马家对赵国忠心耿耿,不敢有半分僭越,如今却被人诬陷通敌卖国,实在让人气愤,还请皇上为老臣做主,还马家一个清白!”马肃一副悲愤的模样,好似受了莫大的冤屈。   赵韩青冷眼看着他们,直截了当地说道:“马秀兰并未怀孕,这一切都是朕与王爷的计谋,为的就是引马季回京,斩草除根。”   “皇上……”   出乎意料地回答,让马家父子震惊当场,一时回不过神来。   司华遥看了过去,他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赵韩青竟说得这么直白。   Qun⑥八零①1零③①③   马季率先回过神来,眼中有愤怒闪烁,质问道:“赵国能有今日,马家立下汗马功劳,为何皇上要联合摄政王栽赃陷害?”   相较于他的激动,赵韩青则平静得多,“马家是赵国的开国功臣不假,不过你们野心太大,早有不臣之心,朕怎能坐视不理。”   “不臣之心?”马季嘲讽地看看两人,道:“世人皆知真正有不臣之心的是他司华遥,皇上竟如此是非不明,黑白不辨,如何对得起赵氏列祖列宗?”   “若他想谋朝篡位,又何必等到今日?”这话赵韩青虽是对马季说的,眼睛却始终看着司华遥。   马季大声争辩道:“他之所以没那么做,是因为我们马家手里的兵权!”   “呵。”司华遥冷笑出声,道:“‘我们马家手里的兵权’,听听这话说的,这是把西南军士当成了马家的私有物,竟还舔着脸说没有不臣之心。”   马肃终于回过神来,急切地说道:“皇上莫要听他挑拨,他挟天子以令诸侯,是真正的乱臣贼子,真正是罪该当诛!”   “真是愚不可及!”司华遥轻蔑一笑,道:“本王想让谁死,谁就得死,包括他赵韩青。你们连这点都看不透,还想学本王狭天子以令诸侯,真真是可笑!”   司华遥的话犹如当头一棒,将两父子打醒,不禁变了脸色。   “公事说完了,那就来聊一聊私事。”司华遥扫了一眼马家父子,道:“有一点你们说的没错,本王是忌惮你们手里的兵权,只不过并非是为了谋朝篡位,而是因为想杀你们有点难。”   “你这话是何意,我们马家与你有何怨仇,让你如此费尽心机,想要置我们于死地。”   “不共戴天!”司华遥坐直了身子,眉眼含笑,却不达眼底,语气更是冷得让人发颤,“你们可知我本姓司南。”   “司、司南……”马家父子眼底惊恐之色,“怎么可能!”   “当年你们谋朝篡位,闯进皇宫杀了多少司南家的人,你们心中可有数?”司华遥看向他们的眼神变得凶狠、残忍,“我会让你们血债血偿!”   “你……你不能这么做!”马家父子惊恐地看着司华遥,若他当真是司南皇族,那他们马家便只有被灭门的下场,这怎能不让他们害怕。   “皇上……”   马季突然看向赵韩青,道:“不,你不是司南家的人!你若是司南皇室遗孤,最应该恨的是赵家人,你为何不杀他们,为何不复国?你是在骗我们!”   司华遥转头看向马肃,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听身边的老人说,我长得与母妃有五六分相似,永璋侯应该觉得眼熟才是。”   马肃闻言瞳孔骤然放大,看着司华遥的眼神越发恐惧。   “看来永璋侯是认出我了。”司华遥笑得眉眼弯弯,仿佛春日里盛开的花朵,只是这花带着致命的毒,“之所以见你们,就是想让你们死得明白,你们罪有应得,这就是报应!”   马肃害怕地双眼大睁,努力向后缩着身子,“不,不!你该杀的是赵家人,他们才是窃国者,我们只是从犯,你不能这么做……”   “春海,将他们押入诏狱,交给胡逸,告诉他,在本王处决他们之前,要让他们好好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是,王爷。”   这些年马肃养尊处优,半点罪没受过,根本挨不住酷刑,“不,你不能这么做!”   “若他再敢说半个字,拔掉他的舌头。”   “是,王爷。”   马肃被吓得不轻,脸色惨白,嘴唇发青,哪还有半点人样。   相较于马肃,马季虽然眼中也有恐惧,却也知道求饶无用,司华遥不可能放过他们。   “司华遥,你别得意,你也没有多少时日了,司南皇族注定断子绝孙,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春海面色一寒,脚步一转来到马季身边,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巴,一用力将他的舌头活生生拔了下来。   他的动作很快,司华遥根本来不及阻止,看着如此血腥的画面,他的胃部一阵翻腾,脸色更差了。   章进时刻在关注着司华遥,见他变了脸色,慌忙说道:“公公,王爷累了,把人带下去吧。”   春海回头一看,心顿时提了起来,和洪阳一人一个,拎着马家父子便出了书房。   章进掏出一颗药丸,递给司华遥,道:“王爷,该吃药了。”   司华遥点点头,接过药丸吃了下去。他不会责怪春海,马家人是罪有应得,只是他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画面,一时难以适应罢了。   章进转头看向赵韩青,道:“皇上请回,王爷累了,需要休息。”   赵韩青沉默地看了司华遥一会儿,起身说道:“王爷好生修养,朕先回宫了。”   赵韩青的干脆让司华遥有些意外,不过这正是他想要的,“德辉年纪大了,怕是不能再侍候皇上,本王决定放他回乡养老,皇上应该没意见吧?”   赵韩青闻言有些惊讶,不过想到德辉的身份如今已不是秘密,也就明白了司华遥这么做的原因,道:“但凭王爷做主。”   无论是司南遥,还是他自己,德辉为他们做了太多事,他有责任护他的安全。   “既如此,那德辉便无需再随皇上回宫。”   “朕没意见。”   “章进,代本王送送皇上。”   “是,王爷。”章进上前一步,道:“皇上请。”   赵韩青沉默片刻,道:“若朕的纠缠与王爷的病情不利,那……朕选择放手,只希望王爷能早日康复。”   司华遥听得心里一揪,果然感情不是说放下便能放下,不过现在这样就挺好,都死心了,也就不会彼此折磨。他身子后靠,闭上了眼睛,并没有回应赵韩青的话。   章进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也未听到司华遥的回应,心中难免伤痛,只是现在他越是纠缠,司华遥对他越是反感,只能先沉寂一段时间,让两人都平静下来,而他也可以趁机揽权,有了权势,他说的话才能有人听,才能有底气地站在司华遥面前。   想到这儿,赵韩青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他还会回来的,离开只是暂时的,等他回来时,一切都会不一样,他保证!   章进送赵韩青出了门,便顿住了脚步,道:“王爷身边不能少人,草民便不多送了,还请皇上见谅。”   赵韩青也停下了步子,转头看向章进,问道:“你能否跟朕说实话,王爷的身子到底如何?”   “王爷身子孱弱,这是人尽皆知的事,皇上不知?”   与王府所有人一样,章进也不待见赵韩青,自然不会与他说实话。   赵韩青没再多问,直接转身离开。   见德辉跟了上去,章进出声阻拦,道:“德辉公公留步。”   德辉微微一怔,看了看赵韩青的背影,犹豫一瞬,还是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章进,道:“公子有事?”   “王爷有命,即日起公公不必再回宫。”   德辉方才一直在门外守着,所以书房内发生的事他并不清楚。听到章进的话,他忍不住走上前,问道:“王爷当真这么说?”   “王爷说公公年纪大了,是时候该歇歇了,便和皇上说了准许公公回乡养老的事。”   德辉明白司华遥在为他以后打算,心里十分感激,道:“那劳烦公子通禀一声,咱家想拜见王爷。”   “公公稍候。”   “多谢公子。”   章进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发现司华遥靠在软塌上睡了过去,心疼地将他放好,给他盖好锦被,这才出了门,“王爷睡了,公公便先留在王府,待王爷醒了再来拜见。”   “好,那咱家……”   “公公若不嫌弃,便先去我的院子歇会儿。”   “多谢公子。”   “都是为王爷办事,公公不必客气。”章进找来小方子,道:“小方子,王爷这边还得有人照看,你给公公带个路。”   “是,公子。”小方子看向德辉,道:“公公请。”   德辉又和章进客套了几句,这才随小方子离开。   第二日早朝,赵韩青当众说了马家谋反一事,永璋侯府被查抄,马家所有人被抓进了诏狱。赵韩青下令严查此事,牵涉其中者,皆以国法论处,趁机将兵权收到手中,并安插亲信进入朝廷,一时间朝堂之上风云变幻。   赵韩青以为司华遥会出手阻止,可令他意外的是,司华遥坐视了这些事的发生,就好似根本不在乎,冷眼看着他这只蝼蚁如何蹦跶。   赵韩青的车辇刚到,马秀兰便冲了出来,昨日她等了许久,也没见马季进宫,以为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便没放在心上,未曾想今早便收到了马家上下被抓的消息。马秀兰一时慌了神,顾不得其他,急忙来了御书房。   见赵韩青下了车辇,她慌忙跑上前,却被小喜子拦了下来。   “冤枉啊皇上,求皇上明查,勿要听信谗言啊!皇上……”   赵韩青冷眼看了看她,道:“让她进来吧。”   “是,皇上。”小喜子松了手,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马秀兰见赵韩青进了御书房,连忙跟了进去。   赵韩青转身看向马秀兰,“朕差点忘了,马家还有一个兰嫔。”   马秀兰听得一阵心慌,连忙跪倒在地,道:“皇上,我们马家对您忠心耿耿,不敢有半分僭越之心,还请皇上明查,还马家一个清白啊。”   “清白?”赵韩青嘴角勾起冷笑,“西南总兵府,被搜出龙袍,这就是你说的清白?”   马秀兰闻言顿时变了脸色,忙说道:“栽赃!这绝对是栽赃!皇上,您别忘了,嫔妾是您的人,嫔妾肚子里还怀着您的骨肉,又怎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这定是摄政王的阴谋,他察觉了嫔妾与皇上之间的计划,所以才釜底抽薪,抓了马家上下,皇上千万不能上当啊!”   看着马秀兰两眼含泪的模样,赵韩青心里便说不出的厌烦,不想再陪她演下去,道:“在你出现在朕面前时,他便洞悉了你们的阴谋,之所以放任不管,就是想引马季回京,这样才能将你们马家一网打尽。”   马秀兰怔怔地看着赵韩青,道:“皇上这是何意?”   “真正联手的是朕与摄政王,要灭的是你们马家,现在听明白了?”   “这怎么可能……”眼泪落下,马秀兰眼中尽是不敢置信,质问道:“司华遥才是窃国者,皇上为何要和他联手?皇上置我于何地?”   “他是软禁了朕,却也尽心尽力为赵国谋划,赵国能有今日,全靠他在其中斡旋。而你们马家为了能上位,竟与楚国勾结,谁才是真正的窃国者?”   “不是,没有,怎么可能?”马秀兰拼命摇头,这些她并不知情,“这是栽赃陷害!父亲不会这么做,绝对不会这么做!皇上,您要相信嫔妾!求您看在孩子的……”   “你并未怀孕。”赵韩青打断她的话,接着说道:“朕根本没有宠幸你。”   “怎么可能?”马秀兰低头看向隆起的小腹,“若皇上没有宠幸嫔妾,那这算什么?”   “是药。每次宠幸你之前,朕都会让你喝杯茶,那茶被朕下了药,朕根本没有宠幸你。你怀孕也是假象,都是药在起作用。”   眼泪夺眶而出,马秀兰不敢相信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肚子,“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你定是在骗我,我的孩子就在里面,怎么可能是假的?不可能是假的!”   “哼,想让朕做你们马家配种的畜生,真是痴心妄想!”赵韩青快意地看着马秀兰,扬声说道:“来人。”   小喜子从殿外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奴才在。”   “拖下去,打入诏狱。”   小喜子瞥了一眼马秀兰,应声道:“是,皇上。”   小喜子来到殿门前招来两名锦衣卫,来到马秀兰身前,架着她便往外走。马秀兰似是回了神,拼命挣脱束缚,跑向赵韩青,“皇上,嫔妾身怀龙种……”   待她靠近,赵韩青一脚踹在肚子上,将她踹翻在地,冷声说道:“拖下去!”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马秀兰捂着肚子哀嚎。   锦衣卫见状慌忙上前,将她拖了起来。   马秀兰愤恨地看向赵韩青,诅咒道:“赵韩青,你如此狠心绝情,我诅咒你一辈子孤寡,不得善终!赵韩青,我诅咒你……”   “慢着。”赵韩青面沉似水,道:“把她做成人彘,扔进茅厕。”   小喜子闻言一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上前捂住了马秀兰的嘴,拖着出了大殿。   时间飞逝,转眼到了除夕,司华遥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看向外面,街上人来人往格外热闹,叫卖声此起彼伏,偶尔还会传来几声鞭炮声。来往的行人脸上皆带着喜意,忙碌了一整年,终于可以歇一歇,好好陪陪家人,确实值得高兴。相较于这个时代,现代人生活水平上去了,新年却没了味道。   帘子被放下,遮住了他的目光,紧接着耳边响起熟悉的唠叨声,“王爷,外面风大,还是别看了。”   司华遥无奈地看过去,道:“章进,你年纪不大,为何总是这般唠叨?”   章进将泡好的热茶递过去,道:“这还不是拜王爷所赐。”   司华遥伸手接了过来,杯子滚烫的温度从指尖蔓延开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他低下头喝了一口,暖融融的感觉十分好。   邵华替他拉了拉锦被,跟着帮腔道:“章进说得对,王爷不能吹风。”   听着他们这一唱一和,司华遥不禁一阵好笑,道:“你们还真是越发没规矩,看来本王还是太放纵了。”   宫怜也忍不住开口,“若是王爷好好的,我们任凭处置,绝无怨言。”   见三人红了眼眶,司华遥无奈地说道:“大过年的,别人家都喜气洋洋,你们却愁云惨淡,像什么话。得得,快收了你们的神通,本王认输还不成。”   他们也不想这样,只是司华遥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怕是撑不了多久。一想到这个,他们便再无法强颜欢笑。   章进打起精神,道:“兄长已经走了三月有余,想来应该找到了回春草,正在回来的路上,我们得打起精神,和王爷一起等他们回来。”   邵华眼眶红红的,期待地看着章进,道:“真的吗?”   章进坚定地点点头,“自然是真的!”   邵华笑了起来,却有晶莹的泪珠滑落,他挽住司华遥的手臂,笑着说道:“王爷,您有救了,真是太好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是假的,唯独邵华当了真,不过他们现在也只能自欺欺人,才能稍稍好过一些。   司华遥温柔地替他擦去眼泪,道:“大过年的,可不兴掉金豆子,不吉利。”   邵华忙不迭地点头,“嗯嗯,邵华不哭,邵华听王爷的。”   马车很快便到了王府,章进和邵华扶着司华遥下了车,径直回了卧房。   司华遥看向春海,道:“可准备妥当了?”   春海应声,“回王爷,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那就一入夜便走吧。”司华遥看向章进等人,道:“你们也检查一下,看看是否有遗忘的东西。”   “是,王爷。”春海顿了顿,接着说道:“王爷,明远公子要回宗门一趟,稍候会快马加鞭赶过去,与我们一起出海。”   “好。都回吧,本王睡会儿。”   “是,王爷。”   马家图谋造反,牵涉诸多官员,山东青州事发,又有许多官员下马,赵国朝堂风声鹤唳,赵韩青趁机安插亲信,取而代之。这些都在司华遥的意料之内。他没有阻止,因为他马上就要离开,那些忠于他的官员提前被调离,已经陆续上了岛,就差王府这些人,而今晚便是他们离开的最佳时机。   奉天殿坐满了人,今日是除夕,照例会举行除夕宴,今年自然也不例外,区别就在于今年司华遥不在,主持的是赵韩青。   近几个月来的朝堂变化,已让许多人警觉,司华遥许久未曾在朝堂上露面,每日临朝的都是赵韩青,那些死忠于司华遥的官员,也逐渐失去了踪影,被调离的,被免官的,不管何种理由,京都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可朝政依旧掌控在司华遥手中,没有他的批示,赵韩青的命令根本做不了数,就好似司华遥在放任赵韩青一点点剪除自己的势力,这让他们疑惑不解,一时不知该如何站队。   赵韩青坐在龙椅之上,俯视着一众大臣,殿内歌舞升平,推杯换盏,人人脸上都带着笑,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可他心里清楚,这都是表象,他们微笑的背后,隐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包括他自己。   脑海中闪过司华遥的脸,赵韩青的心痛了起来,不自觉地看向下首的座位,竟看到了司华遥的身影,他端坐在椅子上,拿起酒壶倒了杯酒,随后看向他,举起了酒杯。   “皇上,本王敬你一杯。”   赵清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赵韩青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当他再转头时,那座位上已没了司华遥的踪影。心脏一阵抽痛,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赵清宁看了看上首的位置,也举起酒杯喝了下去。   楚仪见状出声说道:“皇上,小王恭祝皇上事事顺遂,恭祝赵国繁荣昌盛。”   赵韩青按照司华遥的意思,给楚皇送去了国书,只是还未收到回信,所以楚仪兄妹还在四方馆。碍于他们的身份,赵韩青也将他们请来参宴。   “借肖王吉言。”赵韩青又干了一杯。   楚仪同样不解司华遥的所作所为,不过现下不是顾及这些的时候,他的首要任务是回到楚国,而且是越快越好,否则若让那两个得了势,他就算回去也没用了。   宴会还在继续,且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赵韩青突然很是无趣,起身说道:“今日便到此为止,散了吧。”   众人一怔,随即起身行礼道:“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韩青走出奉天殿,赵清宁紧随其后。   “摆驾摄政王府。”   小亮子一愣,随即说道:“皇上,现今已是午夜时分,这时候出宫太过危险……”   不待小亮子说完,赵韩青顿住了脚步,眼睛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想抗旨?”   小亮子连忙跪倒在地,道:“奴才不敢。”   “不敢便赶紧备车,否则朕要了你的脑袋!”   “是,奴才这就去备车。”小亮子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中。   “皇上这般着急,是要去哪儿?”   赵清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赵韩青转头看了过去,阴沉的脸缓和了些许,道:“朕去一趟摄政王府。”   “去摄政王府?”赵清宁挑了挑眉,道:“摄政王不找皇上麻烦,皇上何必去蹙眉头?”   “最近摄政王行事太过反常,朕总觉得心有不安,还是去试探一番比较好。”赵韩青已经找好了理由。   赵清宁点点头,道:“皇上不说,我还不觉得,今日看了看殿中的大臣,发觉少了许多人,而少了的这些人还都是摄政王的亲信,这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你说摄政王若当真病重,没有多少时日好活,他会怎么安排这些人?”   因为零一与司华遥交过手,所以赵清宁对他的身体状况稍微有些了解。   赵韩青闻言一怔,心中好似明白了什么,愈发觉得心慌,急忙喊道:“来人,备马,快!”   侍卫听到命令,连忙去牵了马,赵韩青抓住缰绳翻身上马,朝着宫门的方向疾驰而去。赵清宁也恍然大悟,抢下一匹马,一扬马鞭,马儿便窜了出去。 第80章   摄政王府外, 一阵马蹄声响起,赵韩青勒住缰绳,马儿听话的停下, 他翻身下马,冲向王府大门。   门口两盏红色的灯笼亮着, 却无人看守, 赵韩青抬手拍打着门上的铜环, 大声叫道:“开门!快开门!”   叫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应声,赵韩青越发心慌, 试探地推了推大门,‘吱呀’一声,大门竟轻易被推开。他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发现只有门口的两盏红灯笼亮着,整座王府黑漆漆的, 没有一丝光亮。   恐慌在心中蔓延, 赵韩青快步往里走,直到他来到司华遥的院子, 途中没有遇到一个人。   “司华遥!”   赵韩青呢喃着司华遥的名字, 在院子里到处寻找, 只可惜找遍了整个院子, 也没找到一个人。   脚步声响起, 他猛地回头,看到的却不是想见的人。   赵清宁走了过来,身边跟着举着火把的侍卫, 道:“我还奇怪怎么朝堂上一个摄政王的人都没有,原来都走了。看来他纵容皇上安插亲信, 是早有打算,顺势而为。”   “来人!”赵清宁的话像是一把刀直直地捅进他的心脏,赵韩青痛得死死揪住胸口的衣服。   一旁的侍卫连忙上前,道:“属下在。”   “传朕口谕,封锁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侍卫为难地说道:“皇上,摄政王进出京都,无人敢拦。”   赵韩青猛地转身,面容狰狞地看着他,道:“若再废话半句,朕杀了你全家!”   “是,属下这就去。”侍卫无法,连忙转身去传令。   赵清宁看着赵韩青眉头皱紧,道:“他走了,不是正好,皇上正好收回政权,为何还要去追?”   赵韩青看向赵清宁,眼睛睁得很大,眼底通红一片,道:“他整整折磨了朕两年,朕怎能让他这般轻易离开,没有朕的准许,他哪儿也不能去!”   “那可是司华遥,就算他快死了,也掌控着整个京都,皇上别忘了东厂、锦衣卫、城防军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还有他手底下的影卫,个个是绝顶高手,皇上就算想留,能留得下吗?别到时候,把他逼急了,来个鱼死网破,那可不是皇上能承受得起的。”   赵清宁说了些什么,赵韩青完全听不进去,他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走,绝对不能让他走!   “你派影卫去追,他们的武功高,又擅追踪,定能追上他们。”   “皇上,不能追!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追!必须追!”   心脏一阵剧痛,疼得他两眼一黑,晕死了过去。   赵清宁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他的身子,焦急地喊道:“快,传太医!”   “药!”小亮子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去解赵韩青身上的荷包,道:“王爷,皇上必须马上吃药!”   “慌什么!身为皇上的贴身侍从,怎能如此经不住事?”赵清宁眼神锐利地瞪了他一眼,随后扬声说道:“影一,出来!”   赵清宁话音落下,一道身影出现在人前,道:“王爷。”   “把皇上抱进去。”   影一应声,来到近前,将赵韩青拦腰抱起,走向司华遥的卧房,小心地将他安置在床上。   小亮子终于拿到了药,又倒了水,由影一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废了好大功夫才将药喂了进去。   一炷香后,太医王守军来到了摄政王府,为赵韩青诊脉。他刚拿出脉枕,赵韩青便睁开了眼睛,猛地坐了起来,惨白着脸,死死地捏着他的肩膀,道:“司华遥呢?司华遥在哪儿?”   王守军被吓了一跳,忙说道:“回皇上,微臣不知,微臣也是刚到摄政王府。”   赵清宁见状连忙上前,道:“皇上,你方才吐了血,太医是来给你看诊的,你快躺下。”   赵韩青一把推开王守军,眼睛赤红地大声说道:“朕方才不是下令要封锁城门吗?搜,马上去搜,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朕找出来!”   看着赵韩青疯魔的模样,赵清宁似乎明白了什么,“皇上,你清醒点,摄政王此时早就出了京都了,你就算把京都翻过来,也找不到他。”   “你怎么知道?”赵韩青瞪着赵清宁,朝他冲了过来,紧紧地抓住他的肩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要走,故意瞒着朕?”   “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可是司……”赵清宁及时住了口,看了一眼王守军,道:“在他心里,我们是一样的,他怎么可能把如此机密的事告诉我?”   赵清宁被他抓的很疼,用力挣开他的束缚,皱着眉头揉着被抓过的肩膀。   赵韩青赤着脚,不管不顾地往外走,道:“找不到,那就去追,无论如何也要把他追回来!”   赵清宁见他失了神智,扬声说道:“影一,把他打晕。”   影一向来唯命是从,纵身来到赵韩青身边,一个手刀下去,赵韩青便失去了意识。影一接住他倒下的身子,重新放回床上。   赵清宁见状松了口气,转头看向王守军,道:“快点诊脉吧。”   王守军看看昏迷的赵韩青,又看看赵清宁,害怕地吞了吞口水,慌忙垂下头,来到床前给赵韩青诊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手,思量了思量,道:“王爷,皇上本就有心疾,如今又气急攻心,若不能保持心态平和,好好调养,怕是会影响寿数。”   赵清宁看着床上的赵韩青,心情有些复杂,思岑了一会儿,道:“你该干嘛干嘛去,这里有本王在。”   王守军连忙应声,拎着药箱出了卧房。来到院子里,微风吹过,后背顿觉一阵凉意,他才恍然回神,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听着脚步声远去,影一出声说道:“王爷不是一直想做皇帝吗?这可是个好机会。”   赵清宁正在想事,影一这冷不丁地开口,吓了他一跳。他拍了拍胸口,没好气地说道:“他是本王的亲哥哥,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难不成你想让本王弑亲?”   影一十分不以为然,“自古皇家无亲情,王爷若想要皇位,就不该心慈手软。”   赵清宁沉默片刻,道:“你可有想过为何司华遥突然离开?”   “他自知命不久矣,离开是为了安置那些死忠他的下属。”   虽然他和司华遥是敌对的立场,却不得不说司华遥此举,很是让他钦佩,司华遥没有抛弃那些效忠于他的人,能做到这一点的主子不多。   “司华遥是否真的病重缠身,你我都不能确定,万一这只是他玩的另一个游戏呢?他隐在暗处,看着我们兄弟自相残杀,然后他再出现杀掉我,完成他的复仇,最后改国号为‘司南’。那他的复仇计划就算圆满了。”   高智商的人都有着普通人难以理解的行为方式,就好似司华遥迟迟不复国,跟赵韩青玩什么游戏一样。   影一微微蹙眉,道:“王爷要三思,毕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一想到司华遥在暗处虎视眈眈,赵清宁心里就一阵发毛,若他的猜测为真,倘若没了赵韩青,那司华遥要折磨的就是他,他可不想做司华遥的禁囹,道:“还是等等吧,等确定司华遥的消息后,再另行打算。”   影一虽不赞同,却并未多说,他只是一名影卫,学的是如何杀人和如何保护主子,对出谋划策并不擅长,既然主子已经做了决定,那他服从便可。   待赵韩青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晌午,他坐起身,扬声喊道:“来人。”   小亮子听到召唤,推门走了进来,道:“奴才在。”   “传旨下去,司华遥欺君罔上,着刑部捉拿,凡能将其捉拿者,赏金千两,加官进爵。”   “是,皇上。”   小亮子闻言心中发苦,那可是摄政王,身边高手如云不说,还带走了近一半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就刑部那帮人,怎么可能捉得住。   “记住,朕要活的,若谁敢伤他性命,朕诛他九族!”   “是,皇上。”   听到这儿,小亮子直接在心里为刑部的人点了根蜡烛,本来这任务就难如登天,赵韩青再给司华遥弄个免死金牌,那还怎么抓?好在他不是刑部的人,小亮子忍不住庆幸,退出殿门去拟旨。   “来人。”赵韩青再次叫道。   殿外的小喜子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奴才在。”   “传令下去,捉拿司华遥的男宠,一个也不放过。若他不回来,朕就杀光他们。”   他昏睡了这么久,又不知司华遥去往何处,真的无从找起,他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办法。   “是,皇上。”小喜子不敢怠慢,慌忙去传令。   司华遥一行人走走停停,走了一个月终于来到了出海口,又做了一个月的船,这才来到他们的目的地。   司华遥的状况已经非常糟糕,能撑到登岛,也是凭着心中那股执念,他要亲眼看看这座岛是什么样的,他还有许多事不曾交代,不能就这么扔下他们走了。   “王爷,咱们到了。”   司华遥难得清醒,在春海和洪阳的搀扶下起了身,宫怜和邵华给他披上了斗篷,章进则递给他一个手炉,在众人的簇拥下,他艰难地走出船舱。   岸边站着很多人,他们安静地等着他的到来,齐齐跪倒在地,扬声说道:“恭迎王爷!”   看着面前迎接自己的人,司华遥露出微笑,道:“都起吧,寒冬腊月,又在海边,冷得很。”   “谢王爷。”众人相继起了身。   春海出声说道:“王爷,海边风大,咱们先去住处,待休整一番,您再训话。”   司华遥点点头,道:“你来安排便可。”   姜然上前,道:“王爷,这里没有车辇,就由属下背您吧。”   司华遥没有逞强,仅仅是站这儿一会儿,就几乎耗去了他全部的力气,他不可能走得过去。   胡逸见状出声说道:“我们给王爷做了顶轿子。”   话音落下,人群向两侧分开,一顶轿子出现在众人眼前,虽然外观看上去不够精致,确是正经的八抬大轿。   原刑部侍郎董舒上前一步,道:“时间紧迫,材料也有限,这轿子不比京都的辇车,还请王爷恕罪。”   “挺好,你们有心了。”司华遥看得出,他们对他皆是真心,他也心存感激,道:“你们跟随本王日久,如今却因本王逃到这荒岛上,一切都要重新开始,是本王对不住你们。”   “王爷,您折煞我等了!能追随您,是我等之幸,我等不悔!”   “是啊,王爷,您为赵国,为百姓,为我等操劳太多,能有您这样的主子,是我等几世修来的福分!”   “誓死追随王爷!”胡逸跪倒在地,扬声说道。   “誓死追随王爷!”   众人纷纷跪下,高声呼喊,一声大过一声。   司华遥看着他们,不禁热泪盈眶,虽然只有短短一年,他得到的,远比付出得多。   “你们的忠心,本王收到了,本王就把这座岛交给你们了。”   “谨遵王命,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华遥在众人的搀扶下上了轿子,轿帘落下,挡住了海风,随即平稳地抬了起来。   轿子里面铺着厚厚的褥子,司华遥坐上去就好似坐在床垫上,很软也很舒服。轿帘很厚重,轿子的两侧还做了挂钩,能很好地做到防风保暖的作用。   这是他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做过最朴实的轿子,却满满都是他们的心意,司华遥很感动,也很欣慰。   许是轿子抬得太平稳,司华遥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睡便睡了整整三日。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头顶是陌生的床帐。   “王爷,您醒了。”   耳边传来惊喜的声音,司华遥转头看过去,竟发现宫怜他们都在。   司华遥虚弱地开口,道:“你们怎么都在?”   春海出声说道:“寒冬腊月,都无事可做,便想守在王爷身旁。”   司华遥哪能不清楚他们心中所想,强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章进见状上前一步,半扶半抱帮他坐了起来,宫怜则拿了靠枕,给他靠着。   “我这是睡了多久?”   “王爷,您睡了三日。”   “三日啊,怪不得又渴又饿。”   邵华忙倒了杯温水,递到他的手边,道:“王爷喝水。”   司华遥接过水杯,笑着打趣道:“你瞧你这眼睛红的,你要不说话,我还以为站我面前的是只兔子呢。”   邵华闻言眼里泛起泪光,道:“我去厨房,让他们给王爷做些吃的。”   见气氛凝重,司华遥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话,只是看情况效果不佳,看着邵华跑出去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道:“宫怜,你跟去瞧瞧,给他带个披风,他身子弱,千万别着凉。”   “是,王爷。”宫怜应声,不舍地看了看司华遥,转身走了出去。   司华遥扫了众人一眼,“正好你们都在,我索□□代几句。”   众人心里一揪,明白司华遥这是要交代后事。   胡逸见无人出声,整理好情绪,接话道:“王爷,您刚上岛,还没四下看过,待您精神好了,属下带您四处转转,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司华遥虚弱地笑笑,“我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若再睡过去,还不知能否醒来,此时若不说,怕是没机会了。”   章进红了眼眶,蹲在床前,握紧司华遥的手,道:“王爷,兄长找到了回春草,真的找到了,只要等他们回来,您就有救了,您再撑一撑,求您再撑一撑……”   “他们要回来了?”司华遥的眼睛亮了亮,不为他们找到了回春草,而为他们能平安回来。   章进忙不迭地点头,眼泪夺眶而出,“回来了,最多一个月,他们就能上岛。”   “林江和章辙都好吗?没受伤吧?”   “没有,他们都很好。”章进用袖子胡乱地摸了摸眼泪,深吸一口气,道:“王爷,您只要撑到他们回来,您的病就能好。”   “章进,我的身子,你最了解。”   章进呼吸一滞,眼泪再次涌出眼眶,是啊,司华遥的身子,他最清楚,根本撑不到他们回来,可……可一想到他会死,他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箍住一样,疼得无法忍受。   司华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道:“你先去一边冷静一下,我有话要对他们说。”   章进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起身走到一边。   司华遥看向春海和洪阳,道:“你们两个跟我时间最久,也是我最放心的,尤其是春海,处事冷静,思虑也周全。我就把这里交给你们了,替我好好建设这里,让他们都能过安稳的日子。”   洪阳‘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王爷,奴才能追随您,是一生之幸,奴才想追随王爷于地下,继续侍候王爷。”   “说什么蠢话!”司华遥看着他们心里发酸,道:“人死如灯灭,即便你殉葬,也再找不到本王,你死了也是白死!”   “王爷……”洪阳心中悲痛,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司华遥努力撑起身子,扶住他的胳膊,“本王知晓你们忠心,所以才将他们的今后交给你们,你们不能让本王失望,懂吗?”   洪阳哭着点点头,道:“奴才明白,奴才定不负王爷所望!”   春海见司华遥看向自己,道:“王爷放心,奴才明白!”   司华遥看向后面的胡逸,温声说道:“胡逸,这些年让你东奔西走,辛苦了。”   胡逸强忍着悲痛,“王爷,您是属下的伯乐,能跟着您是属下的福气,一点都不辛苦。”   “你只是长了张笑脸,其实你心里很孤独,尤其是做锦衣卫,得罪了不少人,也不敢与人交心,你的委屈,我都清楚,也记在心里。”   司华遥的话戳中了他心中最弱软的地方,眼泪不争气地涌出眼眶,哽咽道:“王爷,若可以,属下愿以命换命!”   “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的命数已尽。”司华遥缓了口气,接着说道:“胡逸,这里的防卫,我便交给你了,其他人我不放心,只能委屈你再辛苦辛苦了。”   “是,属下定不负王爷所托!”   司华遥微笑着点点头,道:“你们都退下吧,我有话要与章进说。”   “属下(奴才)告退。”三人相继退出门外。   司华遥看向章进,道:“那把银色的小刀,春海可给你了?”   章进走到床前,跪坐在地上,点头说道:“是,他给我了。”   看着他哭红的眼睛,司华遥想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章进见他欲言又止,不禁问道:“王爷想说什么?”   司华遥在心里叹了口气,道:“这岛上会医术的只有你,以后怕是要劳累你了。”   他本想挑明自己是穿书者的身份,可如今他就要死了,再说这些只能给章进徒增烦恼,还不如不说。   章进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心里疼极了,忍不住问自己,他就要走了,难道还不打算说出口吗?   “王爷,有句话我一直没敢说出口,今日能容我放肆一回吗?”   司华遥有些疲惫地靠在床头,“你有什么话直说便可。”   章进突然直起身子,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随后稍稍拉开距离,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我倾心王爷已久,只是我自知身份卑微,相貌粗陋,一直不敢对王爷言明,如今若再不说……”   司华遥被他大胆的动作惊到,没想到他对自己竟有这份心思,“你怎么会……”   “我不知。”章进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当我发觉时,已对王爷情根深种,本想悄悄将这份情埋葬,或许能长久地陪在王爷身边,不曾想……”   司华遥的心情有些复杂,“你至今未曾娶妻生子,是因龙阳之好?”   章进苦笑地摇摇头,道:“我没有龙阳之好,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倾慕一名男子,可我确确实实爱上了王爷。”   司华遥不得不感慨这具皮囊的魅力,当真能将直男掰弯。想到这儿,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赵韩青的脸,或许当真如许多人说的,爱情没有界限,不分男女,只看是否动心。   见司华遥沉默,章进心中难免失望,道:“王爷不必烦恼,我也只是想表明自己的心意,不想让自己后悔。”   司华遥叹了口气,道:“我只有一句话送给你,不要执着于过去,拿得起放得下,才能过得幸福。”   章进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再次不争气地红了眼眶,哽咽道:“好。”   司华遥只清醒了两个时辰,便又昏睡了过去,众人束手无策,只能守在床边,期待奇迹出现。   在他昏迷第七日的清晨,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陌生的床帐,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转头看向趴在床边的宫怜,撑着身子下了床。今日十分有精神,身上也有了气力,他心里明白这是回光返照,自己所剩的时间屈指可数。   听到动静的宫怜被惊醒,刚想抬头,就被打晕了过去。生离死别最是伤人,他不想让他们看着自己死去,或许见不到他的尸体,他们会心存侥幸,便不会那么难过,也能避免个别心理脆弱的人做傻事,比如邵华。   司华遥打开房门,抬头看向刚刚露出鱼肚白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带着海水的咸味。   司华遥打晕院外的守卫,径直来到海边,坐在礁石上看向远处的大海,波澜壮阔的深蓝,一望无际,让他感觉自己是如此渺小。   突然,一缕红色在海平面出现,在蓝色的映照下格外的显眼,司华遥欣喜地看着,没想到在临死之前,还能看到海上日出,真是幸运!   红彤彤的朝阳缓缓升起,照在身上是那么温暖,这就是新生的力量。司华遥找了艘小船,撑着离开了岸边,顺着风的方向慢慢飘着。   或许是因为死过一次,也或许是知道死后还会重生,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他没有丝毫恐惧,平静的就好似现在的海面。   在海上不知飘了多久,司华遥的精神慢慢衰减,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他不禁在心中感叹:“居然忘了自己晕船。”   司华遥死了,确切地说是司南遥的身体死了,而他的灵魂慢慢升空,在海面上不由自主地飘着,这一飘就是三天。看着初升的太阳,他不禁有些傻眼,就算不去重生,也该去转世投胎吧,现在是什么状况?   又过了七天,司华遥开始自我怀疑,难道死在海上的人要飘到岸上才能去转世投胎?还是说海上信号不好,冥府的人找不到?那他死前的那一顿操作是图什么,自找麻烦? 第81章   司华遥不由自主地在海上飘着, 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虽然有些懊恼,但这一路飘来, 他也领略了海上独有的风景,看到了美丽的海豚、庞大的鲸鱼、捕猎的鲨鱼群, 以及庞大的鱼群迁徙。大海时而平静, 犹如一面巨大的镜子, 水中的鱼和船上的人都是这镜子上的装饰;时而狂暴,就像发怒的魔神,狂风暴雨, 电闪雷鸣,巨浪滔天,好似要将海上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但再美丽的风景也经不住日日看, 司华遥已经在海上飘了整整一个月,就这么不受控制的不知飘向何处?最最最重要的是, 这一个月只有他一个人, 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天长日久下来, 谁能顶得住。   在他飘了两个月以后, 终于看到了陆地, 不禁欣喜若狂, 在心中暗暗发誓, 以后就算死,也得找个信号好的地方,万一冥府的人找不到, 那不是耽误事吗?   熟悉的人声在耳边响起,司华遥忍不住喟叹一声, “再待一段时间,怕是我都不会说话了。”   司华遥飘在路上,迎面走来两个男人,身上背着鱼篓,一边走一边说道:“唉,你们听说了吗?皇上还在寻找摄政王,赏金已经升到了两千两黄金。”   “两千两?若我得了,岂不是一辈子荣华富贵?”   “你倒是想得美!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这摄政王到底为何会突然消失?你说他这王爷做的和皇上无异,怎会舍得?”   “就算是他权势再大,到底不是皇上,总有一日会被清算。还不如趁还有权势及时收手,带着这些年搜刮的金银珠宝离开,去哪儿不能做个富贵闲人。”   “摄政王消失了,受益最大的是皇上,为何皇上还要去找?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你是不是傻?皇上找他自然是为了报仇,这些年这小皇帝可没少受罪,他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说的也是。”   司华遥听得眉头微蹙,心中嘀咕道:“事,我替他办好了;赵国,我也归还了,他还想怎么样?”   又是一个月过去,司华遥依旧没有转世投胎或者重生,他像是被牵引一般,来到了皇宫,这个他永远不想再踏足的地方。   小亮子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皇上,夜深了,您该歇息了。”   赵韩青抬头看向窗外,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已经子时了。”   “去备水,朕要沐浴。”   “是,皇上。”   司华遥打量着赵韩青,他清瘦了许多,两颊没了肉,身上的衣服也显得宽大了许多;眼底青黑一片,显然是长期失眠所致;最让司华遥惊讶的是他的两鬓,不过二十的年纪竟生了白发。   就在司华遥盯着赵韩青出神时,殿门被推开,一众内侍走了进来,两人抬浴桶,其余人灌水,很快水位便到了二分之一的位置,于是他们停了下来,相继退出了大殿。   “沐浴?”   见赵韩青脱衣服,司华遥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移开视线,忍不住小声吐槽道:“不是,人家当鬼,我也当鬼,别说害人了,我连自己都控制不了,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哗啦’的水声,吸引了司华遥的注意,下意识转头看过去,正巧看到他迈进浴桶的一幕,纤细的腰,浑圆的臀瓣,以及……   司华遥慌忙移开双眼,若不是他现在是灵魂状态,估计这会儿得脸色爆红,心跳加速了,“我是身不由己,不是偷窥狂!”   “司华遥……”   司华遥一怔,随即看向赵韩青,心虚地以为他能看得见自己,可他的眼睛看着的是别处。   赵韩青低垂的眸子红了,一颗泪珠滴落在水面,发出轻微的声响,“你到底在何处?”   看着他滴落的泪珠,听着他轻声的呢喃,司华遥的心疼了一下,他奇怪地低下头,伸手去摸自己的身体,手不出所料地穿了过去,他分明已经死了,为何还会心痛?   赵韩青蜷缩起身子,“我没想害你,真的没想害你,我只是,只是……”   对于曹明珍的事,司华遥一直耿耿于怀,只因他真的对赵韩青动了心,却没想到过往的种种,只是赵韩青的一场算计,这对他是很大的打击。要知道,对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来说,让自己接受喜欢上男人的事实,需要多少心理建设,只可惜……   “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何用?”   无论赵韩青是有心要害他,还是别有目的,结果是他死了,这是无法回避的事实。   赵韩青就那么蜷缩在浴桶里,一动不动地呆了半个时辰,直到殿外的小亮子出声提醒,这才起身迈出浴桶。   司华遥学聪明了,在他起身的刹那移开了视线。本以为不去看就不会觉得尴尬,可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更让人想入非非。司华遥不禁开始自我怀疑,第一次当鬼,他没什么经验,怎么死了死了反而变得敏感了?   ‘咔哒’,轻微的声响再次吸引了司华遥的注意,本以为赵韩青已经穿好了衣服,哪知他依旧光着,此时正跪坐在床上,刚才的声响是打开暗格发出的。   那条熟悉的银色链子被拿了出来,赵韩青将它拿在手里,漂亮的凤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他似是回了神,熟练的将链子穿上,将钥匙锁进一个木盒里,随后又拿出那根圆柱形的玉石……   司华遥太过震惊,完全忘记回避,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为何……”   赵韩青做完这些,蜷缩进被子,这才让内侍将东西清理出寝殿。司华遥看着他,久久无法回神。   半夜时分,赵韩青好似被噩梦纠缠,眉头紧皱,额角出了不少冷汗,嘴里不停地呢喃着:“不要走,求你不要走……”   司华遥在一旁看着,心里忍不住在想他到底梦到了什么。   在一阵挣扎后,赵韩青睁开了眼睛,两眼无神地看着床帐,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痛苦地双手抱头,一坐坐到了天亮。   看到这儿,他终于明白为何赵韩青眼底青黑,为何消瘦至斯,心中难免触动。若这样下去,他的身子迟早会垮的。   司华遥摸向胸口的位置,他的手依旧从其中穿过,可心真的在疼,“赵韩青……”   早朝上,兵部右侍郎邝冉上奏,“启禀皇上,西南八百里加急,说楚国有兵马调动,恐生战事,忘皇上定夺!”   赵韩青闻言面沉似水,沉声道:“怕是楚肖王将摄政王出走、西南总兵落马的消息带回,,楚皇以为有机可趁。好,很好,传令下去,合兵三十万,直指西南,朕要御驾亲征!”   户部尚书梁显出列,道:“皇上,如今赵国乃多事之秋,河南、山东灾害频发,实在不易动兵。”   “你以为我们不动,他们便不动了吗?”赵韩青冷哼一声,道:“若我们不动,动得可就不止楚国了。”   司华遥眉头紧锁,忍不住叹了口气,赵韩青说得没错,楚国只是试探,齐国则在观望,若不能给出态度,那齐楚两国很有可能再次联手,那赵国危矣。   底下的大臣都是城府极深之辈,自然也能明白其中厉害。   邝冉出声说道:“皇上,御驾亲征实在太冒险,臣愿领兵前往,护卫我赵国太平。”   “不,御驾亲征势在必行!朕要让他们知道,赵国不止有司华遥,还有赵韩青!”   赵韩青眼神坚定,掷地有声,殿中众人虽忧心忡忡,却也未在多言。   “此事已定,择日出征,退朝!”赵韩青说完起身离开。   小喜子忙扬声唱道:“退朝!”   一众大臣纷纷跪倒在地,“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华遥不由自主地跟在赵韩青身边,看着他走出奉天殿,来到隔间内。   “宣翼王觐见。”   小亮子忙应声,“是,皇上。”   御书房内,赵韩青刚做好,小喜子便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启禀皇上,锦衣卫指挥使刘宗求见。”   “让他进来。”   司华遥好奇地看了过去,这个刘宗他还真没什么印象。   殿门被推开,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走了进来,相貌端正,一脸的正气,若非得知身份,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是锦衣卫指挥使。想到这儿,司华遥脑海中闪过胡逸那张带笑的娃娃脸,当初初见胡逸时,也这般想过。   “皇上,臣抓到了高明远。”   刘宗的话拉回了司华遥的思绪,高明远并没有随他们离开,而是回了宗门,原本约定在临海的城镇汇合,但等了三天,他也没到,便留了人在小镇上给他带路,五个月过去,为何他没上岛?   “高明远?”赵韩青的眼睛一亮,道:“他在何处?”   “正在诏狱关押。”   “把他带来,朕要亲自审问!”   “是,皇上。”   距离司华遥离开,已过了五月有余,赵韩青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的下落,本以为司华遥那么多男宠,总会有一两个漏网之鱼,不曾想全都下落不明。高明远可能是他找到司华遥唯一的机会,他怎能放过。   司华遥眉头皱紧,“赵韩青,你想做什么!”   赵韩青坐立不安地等了半个时辰,刘宗方才带着高明远进了御书房。   司华遥转头看去,只见高明远脸色煞白,嘴唇干裂,一身的狼狈,很明显是受了不轻的伤。   赵韩青看得眉头一皱,道:“去传太医。”   小亮子一怔,随即应声道:“是,奴才这就去。”   殿中众人齐齐看向赵韩青,有些不解他的用意。   赵韩青来到高明远近前,蹲下身直视他的眼睛,问道:“他在哪儿?”   “皇上在问谁?”高明远平静地与他对视。   赵韩青眼神微眯,“司华遥。”   “王爷已把赵国拱手相让,皇上还想如何?”   “赵国本就是朕的,谈何相让?”   “本就是?”高明远讥诮地笑笑,“皇上说这话不觉心虚?”   赵韩青神情一滞,高明远说得隐晦,他却听得明白,赵国是他祖父使用卑劣手段,从司南皇室手中抢来的,而司华遥是司南皇室遗孤,是司南国唯一继承人,文韬武略更胜于他,若司华遥复国名正言顺,他又有何脸面说赵国是他的。   刘宗见状出声喝道:“放肆!竟敢如此与皇上说话,你可知这是大不敬之罪!”   “呵呵。”高明远笑了起来,道:“在高某心中,只有王爷值得敬重,尔等不配!”   “你……”   “退下!”赵韩青打断刘宗的话。   “皇上……”刘宗有些怔忪地看着赵韩青,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滚出去!”赵韩青冷声喝道。   刘宗被吓了一跳,忙躬身说道:“是,臣告退。”   高明远还以为赵韩青会被激怒,没想到他会是这般反应。   “朕想找到他,并无伤他之意,即便他不回来也没关系,朕只想知道他在何处,能偶尔去看看他就好。”   高明远看着他的眼睛,一时有些动摇,却很快坚定了立场,道:“王爷不想见皇上。”   “那朕便不让他见到朕,只远远地看他一眼也可。”   “怕是要让皇上失望了,高某也不知王爷去了何处。若非如此,高某早就追随王爷而去,又怎会被抓到。”   “即便你不知他具体在哪儿,总该有个方向吧,只要你肯告诉朕,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满足你。”   高明远的眼神闪了闪,道:“皇上此话当真?”   “朕金口玉言,绝不反悔!”   “好,只要皇上帮高某灭掉明心宗和逍遥宗,高某便将王爷的去向告知。”   “明心宗、逍遥宗?”赵韩青微微蹙眉,“你为何要这么做,他们与你有何仇怨?”   “明心宗联合逍遥宗灭了三清宗满门,高某发誓必报此仇!”   看着高明远仇恨的双眼,司华遥微微一怔,他知道三清宗被灭一事,所以提醒过高明远,所以他未跟随他们一起离开,专门回宗门警示,未曾想竟还是被灭了门。   “朕怎知事后你是否会如实相告?”赵韩青精明得很,不会只因高明远一句话便相信。   “皇上可将高某留在身边,若高某所言有虚,皇上随时可取高某性命。”   赵韩青沉吟片刻,道:“朕可以答应你,不过你需告诉朕,他大体的去向。”   高明远沉默了一会儿,道:“往南而去。”   “南?”赵韩青眉头皱紧,呢喃道:“西南?难道他早就料到楚国贼心不死,故意隐藏行踪,好有个发兵西南的由头?还是说他是为了楚熙?”   司华遥听得眉头直皱,却什么都做不了,真是心急如焚!   “启禀皇上,太医在殿外等候召见。”   小喜子的声音打断了赵韩青的思绪。   “让他在偏殿候着,把刘宗给朕叫来。”   “是,皇上。”   殿门被打开,刘宗从殿外走了进来,道:“微臣参见皇上。”   “把他带下去,让太医给他瞧瞧,派专人看管,若他出现任何意外,朕便要了你的脑袋。”   刘宗瞥了一眼高明远,道:“是,微臣明白。”   刘宗带着高明远刚出殿门,就碰到了赵清宁,忙行礼道:“下官刘宗参见王爷。”   赵清宁点点头,视线落在高明远身上,刚想问话,就听小喜子说道:“王爷,皇上有请。”   赵清宁又看了高明远一眼,随即转身进了御书房,来到殿中,有些敷衍地行礼道:“明羽参见皇上。”   “免礼吧。”赵韩青绕到御案后坐了下来。   虽然只有五个月的时间,但赵韩青的变化很大,不似之前的情绪外露,给人的压迫感也越来越强,本以为司华遥走了,朝堂会乱作一团,不曾想他处理的得心应手,不见一丝慌乱。   赵清宁最初很是不解,后来在影一的提醒下,便想通了其中关窍。赵韩青之前的种种,皆是在向司华遥示弱,让司华遥降低警惕心,以待羽翼丰满将其反噬,所以才藏起了他的锋芒。如今司华遥不在,他便现了本相。毕竟他可是先皇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怎能是无能之辈。   想通这些,赵清宁不禁心生庆幸,好在当初他没动歪心思,否则这会儿会是什么下场,还真说不清。果然跟皇室中人比心机,他还是嫩了点。   “不知皇上召我过来所为何事?”   “朕不日便要御驾亲征,决定由你随行。”   “什么?皇上要御驾亲征,还要我随行?”信息量有点大,赵清宁有些发蒙,道:“皇上为何会做此决定,到底发生了何事?”   “昨日收到西南八百里加急,言楚国陈兵边界,蠢蠢欲动,朕不能坐视不理。”   “即便如此,皇上也无需御驾亲征吧,还……若有个万一,那赵国岂不完了?”   赵清宁不想去,打仗可不是闹着玩,一不小心便会丢了小命,哪比得上京都,歌舞升平,逍遥快活。   “你不想去?”赵韩青一语中的。   赵清宁闻言顿时有些心虚,道:“我文不成武不就,跟着也是拖累,还不如留在京都,帮皇上坐镇。”   “你想趁朕御驾亲征,谋夺皇位?”赵韩青平静地看着他。   “当然不是!”赵清宁下意识反驳,道:“我们可是亲兄弟,我怎会做这种事。”   “‘自古皇家无亲情,王爷若想要皇位,就不该心慈手软’。”   赵清宁闻言一怔,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这是司华遥离开那日,影一和他说过的话,没想到竟被赵韩青听了去。只是,他既然听到了,为何没采取行动?   “摄政王遁走,必然会引起朝廷动荡,朕不想节外生枝。”赵韩青给出了答案。   赵清宁‘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道:“皇上,臣绝无此意,还请皇上明鉴。”   赵韩青没有回话,而是从御案后走了出来,来到赵清宁身旁,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司华遥看着面前的两兄弟,虽然不甚明了发生了何事,却也能猜出个七八分,定是自己离开后,赵清宁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被赵韩青抓到。   赵清宁跪在地上,明明赵韩青什么都没说,却让他心生畏惧,冷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   “你说的对,我们是亲兄弟。”就在赵清宁以为自己无法活着走出这里时,赵韩青终于开了口,“未免我们兄弟之间有所误会,这次出征便由你随行。”   赵清宁心里明白,若他敢说不去,赵韩青定会找他清算,虽然他有影卫,毕竟是数量稀少,若是他们对上,那就不是双拳难敌四手那么简单了,除非是暗杀。可暗地里还有个司华遥在盯着,他现在也只能暂时屈从,再另行打算。   “是,臣遵命。”   “翼王心中可在思量,是否有把握暗杀朕?”   赵清宁心脏骤然一缩,慌忙说道:“微臣不敢。”   “是吗?”赵韩青不置可否地看着他,道:“朕不如皇弟那般受母后喜爱,为皇弟培养影卫,处处铺路,只能靠自己。好在这五个月朕也收买了不少高手,若是皇弟真有此心,不妨一试。”   “微臣不敢!”赵清宁的身子又弯下去几分,感觉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赵韩青,而是司华遥。   “退下吧,回去好好准备准备。”   赵韩青轻蔑一笑,收回视线,重新走回御案后。   “是,微臣告退。”不敢多留,快步离开御书房。   赵清宁此时的赵韩青与司华遥来说十分陌生,不再爱哭,也不再易怒,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十足,更像是一代帝王。   “他原本就是如此,之前的一切都是假象,是专门演给我看的。”   看着御案后的赵韩青,司华遥的心情有些复杂,既庆幸他有执掌赵国的能力,又有些接受不了他的欺瞒。不过转念一想,这一切的根源都在司南遥身上,若非他囚禁虐待赵韩青,赵韩青也不会为了自保伪装自己。   “司南遥啊司南遥,你惹得烂摊子凭什么让我收拾?”   即便司华遥再气愤,也再找不到司南遥,只能哑巴吃黄连,吃了这个闷亏。   一个月后,赵韩青在召开誓师大会后,率军前往西南,朝中掌事的是内阁大学士于鹤。   于鹤在司华遥在时,便是中立派,鉴于他刚正不阿的本性,以及出类拔萃的才能,赵韩青提拔他做了内阁首辅,由六部尚书辅佐,在他出征这段时日,处理朝中事宜。当然,赵韩青并未全部放手,一些重要事宜,还需经过他批准才能生效。   三个月的行军,司华遥被迫跟在赵韩青身边,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处理政务,了解边城地貌,与军中大将商讨行军事宜。谁也不会想到白日沉着冷静的帝王,晚上却是另一幅模样。   噩梦每日准时到来,他每日睡不过三个时辰,司华遥觉得那银色的链子就像一把枷锁,将他牢牢地困在梦魇里,他是在用这种自虐的方式惩罚自己。   这天大军来到玉城,再往前行百里,便是边疆重镇奇城,距离楚国答应割让的湖城相聚两百里。赵韩青之所以放回楚国三兄妹,就是因为楚皇答应割让湖城,可就在一个月前,湖城又被楚国抢了回去。驻守在湖城的两千赵军全军覆没。   赵国三十万大军来到玉城便停了下来,一停就是三日。就在楚国边将疑惑赵韩青为何按兵不动时,一支精兵已经绕到了湖城之后,在第四日的破晓,发动了猛烈进攻。   两面夹击之下,又没有救援,楚军仅撑了三日,便被破城,湖城再次被赵国占据。   此次交战,让司华遥看到了赵韩青军事方面的天赋,怪不得原剧中他能一统三国。   而就在赵韩青率众进入湖城时,一只利箭急射而来,司华遥惊呼出声,下意识上前,利箭从他眉心穿过,直指赵韩青。 第82章   一阵天旋地转后, 司华遥失去了意识,当他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头顶不是床帐,而是屋顶, 木质结构, 很是粗糙。   这里是哪儿?   司华遥脑海中闪现利箭穿透他眉心, 射向赵韩青的景象。   赵韩青怎么样了?受伤了吗?是谁射的那支箭?   ‘吱呀’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思绪,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过去, 房门被推开,一颗圆圆的脑袋探了进来,黑溜溜的眼睛四下看了看, 见房中没人,大大地松了口气, 侧身钻进屋子。   司华遥一看是个约莫五六岁的孩童, 黑胖黑胖的,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 一看就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皮猴子。   司华遥本能地皱紧眉头, 谁也不会想到他这个好好先生, 唯独不喜欢小孩子, 这还归功于他的小外甥, 那简直就是个小恶魔,每每把司华遥搞得焦头烂额,他姐姐又是个护犊子的主儿, 还打不得骂不得,所以司华遥一见到小孩子便会觉得头疼。   “呀呀呀(你是谁?)”   听到自己的声音, 司华遥有些发蒙,不等他反应过来,那熊孩子便来到了近前,咧开嘴巴‘嘿嘿’笑了两声,道:“媳妇儿,俺娘买了果子,可甜了,我特地拿来给你吃。”   “呀呀呀(媳妇儿?)”   熊孩子的话就好似晴天霹雳,劈得司华遥脑袋宕机,直到那熊孩子拿着果子往他嘴里塞,才算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拿手去挡,结果看到了一双肉嘟嘟粉嫩嫩的小手,还有藕节一样的手臂。   “呀(这)……”   “媳妇儿,你吃啊,这果子可甜了,娘只给了我一个,我没舍得吃,特地拿给你。”熊孩子说着,又往司华遥嘴里塞。   “呀呀呀!(你走开!)”   为了避免自己被熊孩子噎死,他挥舞着小手奋力挣扎。   熊孩子见状停了下来,小眉头皱紧,疑惑地看着司华遥,道:“媳妇儿,你怎么不吃,是不爱吃吗?”   “呀呀呀!(是不能吃!)”   看看自己的手,再联想自己的声音,司华遥可以判断自己目前正处于婴儿状态。那么大的梨,若被噎着,那可是会要命的。   ‘吱呀’,房门再次被推开,一个清瘦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有个碗,在冒着热气。看到熊孩子时,他脸上并未出现惊讶的神色,但当他看到熊孩子手中的梨时,皱紧了眉头。   熊孩子见状连忙将梨放到身后,心虚地笑着说道:“我……我什么都没干,只是来找他玩。”   男人上前,拎起熊孩子就往门外走。   熊孩子奋力挣扎,努力看向司华遥,道:“媳妇儿,我明儿再来找你玩。”   听熊孩子这么说,司华遥心里一紧,慌忙伸手去摸,随后松了口气,幸好东西还在,若是穿成女人,还不尴尬死。   饭香味传来,司华遥突然觉得肚子好饿,努力转头看过去,冒着热气的碗就在桌上,他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手脚无力,根本起不来,连翻身都费劲。   司华遥心想:得,连翻身都不能,出生应该不会超过三个月。   正当司华遥出神时,刚才那个男人已然来到床前,伸手将他抱了起来,“少主饿了吧,奴才这就喂您。”   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还是以这种形态,司华遥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不禁在心里哀嚎:怎么会变成这样?上一世还是不可一世的摄政王,这一世直接变成了豆丁大的婴儿,这反差还能再大一点吗?   不对啊,如果是重生,那时间点不对。如果是转世投胎,那我不该有记忆?难道我又穿越了,穿到了另一个世界?   想了半晌,司华遥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直到温热的米粥送到嘴边,他下意识地张嘴,这才回了神,索性不再想,专心干饭,先填饱肚子再说。   一碗粥吃了一半,司华遥就觉得饱了,可那男人还在喂,司华遥想要拒绝,发出的却是咿咿呀呀的声音,不禁一阵无语,只能用闭紧嘴巴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男人似乎看懂了他,将勺子收了回去,用帕子替他擦了擦嘴角,道:“少主可是吃饱了?”   司华遥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回应,最后还是决定不要。他现在不过是几个月大的婴儿,正是一无所知的时候,若是给他回应,估计得被当成怪物。   男人再一次将勺子喂到他嘴边,见他还是闭嘴不吃,便将碗放到了一边,重新把他放回床上。   “少主,奴才出去一下,稍候便回来。”   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男人还是知会了一声,这才站起身,端着碗走了出去,房门再次被关上。   司华遥努力地转头,打量着房间里的布置,一张桌子、两个凳子、一张床,这就是他能看到的所有东西。   与他上一世的生活环境,简直就是天与地的差别。   “这里究竟是哪儿?”   除了能从男人的打扮看出这里依旧是古代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有话说不出口,有腿不能走,拥有成人思想的司华遥,切切实实地体会了一把做婴儿的滋味。   纠结了没多大会儿,司华遥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临睡前他还在想:吃了睡,睡了吃,接下来要过猪一样的生活。   他没想到的是,让他尴尬到想死的事即将上演。   不知睡了多久,司华遥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总觉着下面湿乎乎的,脑袋还处于宕机状态,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两分钟后,一声婴儿的惨叫声响起。   门外的男人听到后,慌忙推门走了进来,脚步飞快地来到床前,将司华遥抱了起来。   入手湿乎乎的感觉,让他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禁松了口气,道:“原来是尿床了啊,少主稍待,奴才这就给你尿片。”   尿片……   司华遥的脸色爆红,没曾想他竟然还能尿床。   换尿片?司华遥猛地回过神来,圆溜溜地大眼睛瞪着男人,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护住关键部位。   只可惜他手短脚短,力气还小,根本护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给他换尿片,最后司华遥直接闭上眼睛装死,毁灭吧,我累了!   司华遥以为这已经够尴尬了,结果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他又拉了……   既小丁丁之后,他的小菊花也没能保住。   尤其让他受不了的是,男人把他尿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小丁丁。   老天爷,打个雷劈死我吧!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三个月过去,司华遥终于在自己的努力下,能做到爬行自如,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当然,仅限这个房间。   他和那个男人朝夕相处了三个月,吃喝拉撒睡,全是男人在打理,而自己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男人应该是他的仆人,虽然照顾人很是笨拙,手上也没个轻重,到但他能感受到男人的全心全意。   一阵尿意袭来,司华遥慌忙爬到床边,倒转身子,两只小短腿先下。虽然还不能行走,至少他现在能做到自理,这是他摆脱社死的一大进步。   突然,房门‘砰’的一声被打开,吓了他一跳,手上的力道一松,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   男人慌忙走了过来,将司华遥捞进怀里,焦急地查看他是否受了伤。   裤子被脱掉,被人检查小屁屁,做了三个月婴儿的司华遥表示已经波澜不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没办法,这三个月类似的情景,一天要上演许多遍,不习惯都不行。   确定他没有受伤后,男人直接将他放进了一个竹篓,随后盖上盖子,动作利落地背了起来,“少主,这里不安全了,奴才马上带你离开。”   竹篓里铺着小褥子,司华遥待在里面一点不觉得硌得慌,他挪动小身子,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只是他真的很想尿尿,就不能等他尿完再走吗?   然而事实证明,确实不能。   他们刚来到门口,就撞见了三个男人,其中两个带着刀,另外一个指着他们,道:“就是他,官爷,他和告示上的通缉犯长得一模一样。”   两名差役看向男人,脸上尽是兴奋之色,随即抽出身上的佩刀,道:“极夜,终于找到你了!”   极夜纵身一跃,飞上了墙头,随即跳出了院子。他身后背着司华遥,不能与他们交手。   两名差役见状急忙追了上去,通风报信的男人也跟在身后,唯恐没了赏金。   “大叔,你去哪儿?”   把司华遥当成媳妇儿的熊孩子,正打算偷偷跑去找司华遥,正巧撞上了极夜跑出去,好奇地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极夜并没有回答,熊孩子正纳闷,又看到三个男人跑出去,跑在最后的正是他二叔。   “二叔!”熊孩子见状愣了愣,一把抱住他二叔的大腿,道:“二叔,你要去哪儿?他们是谁?”   男人见那些人马上就要跑没影,用力甩开熊孩子,道:“滚一边玩去,别耽误老子赚银子!”   男人没再多说,抬脚就追了上去,一张纸从他身上掉了下来。   熊孩子从地上爬起来,随即走了过去,那张纸上画着一个人,和极夜长得很像。   他跟着他娘去镇上的时候,曾看到过这种画像,他娘说这上面的人都犯了事,是坏人,被抓到会被处死。   “媳妇儿……”   熊孩子意识到了不对,慌忙去追,可他们早就跑得没了影。熊孩子眼泪汪汪地往回跑,希望司华遥还在那个小院里,可他打开房门,那里也没了小小的身影。   熊孩子见状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其实司华遥也不知道熊孩子叫啥名,也不清楚为何要叫他媳妇儿,只知道他很熊,最爱捏他脸蛋,下手还没轻没重,每每他奋力反抗,也不能逃脱魔爪。为了不被占便宜,只能没脸没皮地扯开嗓子哭,每每这时,极夜都会进来,将熊孩子拎出去。   极夜见他们穷追不舍,背着司华遥进了山。   山高林密,三人很快便失去了极夜的踪影。   三人累得气喘吁吁,靠在一棵大树下喘口气,其中一人说道:“这山太大,我们人手不够,还是回去调人,再来搜索为好。”   “我们这一来一回,需要两个时辰,他早跑没影了。”   “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分开搜,半个时辰后,在这里会合。”   “只能这么办了。”   熊孩子的二叔见状出声说道:“那个,差爷,您看能否先把银子给小人?小人家中还有事,正等着小人回去呢。”   差役眉头一皱,道:“人没抓到,你还想要银子?”   “差爷,那告示上可说了,只要通风报信就有赏银,您看……”   “老子看你是皮痒了!若抓不到人,你一个铜钱也别想拿到!赶紧走,再多说一句老子弄死你!”   二叔见两人看他的眼神不善,不禁害怕地吞了吞口水,这可是深山老林,万一他们动了杀人的心思,再挖坑随地一埋,谁也不知道他死了。   “是是是,差爷说得是,小人一时犯了糊涂。小人这就去,这就去。”   司华遥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忍不住吐槽:“这时候分开,不是找死吗?”   虽然他方才才知极夜的姓名,却早就知道极夜并非普通人,他虎口处厚厚的老茧,足以说明他是个习武之人。‘极夜’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里听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司华遥之所以能悠哉悠哉地分析形势,完全是因为就在他们进山林的那一刹那,他终于解放了。好在竹篓不存水,里面又铺着小褥子,只要掀开尿完再盖上,就没人知道他做了什么。人嘛,就是在一步步突破底线中成长。   果然不出司华遥所料,三个人在分开的刹那,已经注定了他们的结局,为了隐藏行踪,极夜不可能留着他们。   三个人,三声惨叫,司华遥虽然没看见,却听得清清楚楚。虽然还没搞清楚现在什么情况,但为了生存,他们也只能这么做,司华遥并非一个死脑筋的人。况且就方才三人的谈话,就知道他们并非什么好人。   在杀掉三人后,极夜终于松了口气,但他并未回原来的住处,而是留在了山中,过起了深山野人般的生活。   好在极夜是个能人,不止武功高强,还有建造的才能,仅仅七天的功夫,司华遥亲眼目睹了木屋的建成,而且还是一室一厅的设计。若极夜在现代,拿这个做直播,再加上他不错的颜值,肯定会有不少粉丝关注。   搭建的木屋很是简陋,不过司华遥相信它在极夜的巧手下,还能逐步完善。住在这里总比山洞强吧,那石头床就算铺个小褥子,也硌得慌。他现在小胳膊小腿上,还有硌出来的淤青,好在极夜发现后,便让他趴在他身上睡,否则这细皮嫩肉的不指定变成什么样。   将司华遥抱进木屋,极夜开始架锅煮饭,不知名的野菜,洗洗扔在锅里,和淘好的米一起煮,最后在出锅前放点盐巴,这就是他们的晚饭。   司华遥看着面前的野菜粥,心情十分复杂,这三个月他除了喝粥,就是喝粥,其他什么都没吃过。他是个婴儿,吃不了别的,喝粥没什么问题。可极夜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竟也顿顿喝粥,司华遥真怀疑他能吃的饱吗?还是说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吃了好东西?   后来事实证明他没有,因为在山里,极夜不放心放他一个人在屋里,所以每每出去都会带着他,只要将他往竹篓里一放便可。   因为小,所以方便携带,司华遥忍不住自嘲地想着。   挖野菜,极夜将他放在地上,然后给他一个特制的小锄头,再指指地上的野菜,让他学着自己把野菜挖出来。   如果他没看错,这应该是野草吧,确定能吃?   掏鸟蛋,极夜将他放在树杈上,让他去鸟窝里掏蛋,还叮嘱他每个鸟窝只能拿一枚鸟蛋,不能赶尽杀绝。   这是把这里的鸟当成了自家养的,可持续发展呗。   抓兔子,极夜会设下陷阱,若有傻兔子掉进去,会把他也丢进陷阱,让他把兔子抓住。每每这时候,他都会很无语,让他一个刚会爬,比兔子大不了多少的小豆丁,去抓一个活蹦乱跳,甚至还会咬人的兔子,这是人干的事吗?   往往结果就是,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一屁股坐在兔子身上,让兔子无法动弹,而他则满身满脸的兔爪子印。   看着极夜吃着滋滋冒油的烤野兔,而自己只能喝野草鸟蛋粥,司华遥就觉得心里不平衡,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他,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气愤。   时间久了,极夜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扯下一块肉,在嘴里嚼碎了,然后再喂给他。   司华遥……   四肢并用,爬得比兔子还快。   一大一小便在山里扎了根,过起了隐居山林的生活,原本的小木屋也在极夜日复一日的改建中,慢慢扩大着规模。   在司华遥学会走路后,极夜便带着他漫山遍野的跑,无论他在后面跑得多费力,是否摔倒受伤,极夜都不会停下,直到他筋疲力尽再也跑不动,那个装他的竹篓便成了装野菜的工具。   司华遥一边在心里骂他没人性,一边撒开小短腿拼命追,他很明白极夜是在锻炼他,为以后习武打下基础,所以即便很累,他也拼命追赶。当然,当真正突破他身体极限后,便会果断停下来,他可不想和上一世的司南遥一样,被练成病秧子。   在司华遥能说话后,他就旁敲侧击地了解他的身世,原来他并没有穿越到别的世界,他还是司南遥,只是重生的时间节点发生了改变。   他仔细想过发生这种改变的缘由,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就是司南遥的魂飞魄散。司南遥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了,司华遥若要重生,就只能从头来过。   得到这样的结论,司华遥郁闷了许久,不过一想到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便又振作了精神,至少不用再做病美人,也不用和赵韩青结下解不开的仇怨,这样他们之间化干戈为玉帛的可能性,就要大上许多。   至于为什么非要和赵韩青纠缠,直接躲起来不就好了,这样他们不会见面,也就避免了他们因对方而死的可能性,那他便能转世投胎。司华遥也曾这么想过,先不说这可能性有多大,就是他的身份也不允许,守着他的那些人都是效忠司南皇室的人,他们尽心尽力地培养他,就是要在为他复国铺路。   更何况朝廷从未放弃搜索司南皇室的人,一旦他们被人发现,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将权势拿在自己手中,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就算不复国,至少也有抗衡之力。   三岁后,极夜便开始教他读书写字,在无意间发现他在读《四书五经》后,不禁惊为天人,便从山下绑来了个夫子教他读书。夫子一开始还誓死不从,说什么文人虽无缚鸡之力,却有节气。但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顿时惊为天人,彻底沦陷在他漂亮的皮囊下。很是没有节气地来到他面前,捏捏他的小手,摸摸他的脸蛋,浑浊的眼睛闪闪发光,就像一个色眯眯的老变态。若不是他努力克制自己,定一拳打在老头脸上,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熊猫眼。   在夫子装模作样的考教下,司华遥对答如流,表现出极高的天赋,夫子欣喜若狂,从此再不提下山。司华遥无论做什么,总能看到笑眯眯的老头子,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当然,司华遥进山跑圈的时候除外,不是他不想跟,是实在跟不上,跟了一次差点没要了他的老命。   老头子虽然总是色眯眯地占他便宜,却是个真正有才学的人,司华遥跟着他学了不少东西,尤其是在术数方面,相当于在学术上给他打开了另一扇大门。   只是老头子命短,只陪了他六年,便撒手人寰。临死前,他依旧色眯眯地占他便宜,还说这辈子能教他这个弟子一生无憾。司华遥虽然看淡了生死,却也控制不住泪流满面。老头子一生没有娶妻,也无儿无女,司华遥便以孝子的身份送走了他。   岁月如梭,转眼又是七年,他已经十三岁,不再需要人照看,而极夜却旧疾复发,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当年的木屋经过改建,已经变成了如今五进的大宅,围起了高高的院墙。当年的一大一小,如今也不再是两个人,春海和洪阳加入了他们,还有秘密训练的影卫,只是没有他熟悉的姜然和林江他们。不过想想他们的年纪,司华遥也就释然了,估计这会儿他们还未被收纳进影卫的行列。   司华遥端着药碗,走进极夜的卧房,他现在已经卧床不起,明明才三十几岁,却好似古稀之年行将就木的老人。每每看到他这副模样,司华遥的心都会一阵抽痛。   “少主,您怎么来送药,他们人呢?”   极夜见他进来,挣扎着想要起身,眉头皱成了疙瘩。他是个十分守规矩的人,主子和奴才分得很清。除了教授他生存的技能,从未让他干过粗活。   不过介于他只会熬粥,老头子也不会做饭,司华遥为了自己能补充足够的营养,三岁后他便尝试自己下厨,不过还得摆出少主的架势才成。   至于烤野兔,司华遥在长牙后便尝过,那只是看上去还不错,其实是难以下咽。   “春海下山采买,洪阳在准备午饭。”   司华遥将药碗放在桌上,弯腰扶他坐好。   极夜愧疚道:“奴才实在没用,让少主跟着操劳。”   “若不是你,我哪能活到今日,与我而言,你如兄如父,为你做点事是应该的。”   司华遥这话发自肺腑,这些年他们相依为命,早就有了深厚的感情。   “少主要切记,以后行事不能……”   “不能感情用事,要以大局为重!”司华遥打断打断他的话,道:“这话你说了没有一万遍,也有几千遍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快喝药吧,早点好起来,还等着你给我喂招呢,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   极夜将药喝光,浑浊的眼睛看向司华遥,道:“奴才已油尽灯枯,不能再侍候少主。不过少主的功夫已是不俗,便是在武林中也在高手之列,奴才也算是对得起主子了。”   司华遥心里难过,却也知道生老病死是常态,尤其是在他死过两次后。他握住极夜枯槁的手,强忍着心里的酸涩,道:“你做得很好,就算是父王、母妃在世,也不见得比你做得更好。”   极夜闻言不禁湿了眼眶,道:“以后奴才不在少主身边,少主定要好好保护自己,若能复国最好,若不能,也不要勉强。相信主子也定希望少主能平平安安。”   这些年极夜早就将司华遥看成自己的孩子,他尽心尽力地教导,只是和普通父母一样望子成龙。他私心里不想那沉重的担子落在司华遥身上。   司华遥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我什么性子,你手把手交出来的,还能不了解?放心,我不傻,知道量力而为。”   极夜握紧司华遥的手,眼泪夺眶而出,道:“好,奴才放心。”   极夜的精神很差,不过清醒了一会儿,便又昏睡了过去。司华遥为他盖好被子,便端着药碗走了出去。   三日后,极夜走了,紧抓着他的那双手终究还是松开了。既老头子之后,他也离开了他。司华遥独自一个人坐在他的坟前,哭了许久许久。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司华遥忙擦干眼泪,警惕地看过去,发现不远处地草丛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动。他起身慢慢靠近,藏在袖中的匕首已经出了鞘,防备着那东西的突袭。   他握紧匕首,小心翼翼地拨开草丛,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率先映入眼帘,然后是一张脏兮兮的小脸,这草丛里竟是一个三四岁的孩童,小不点此时正眨巴着明亮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   司华遥下意识地皱紧眉头,不过还是将匕首收了起来,问道:“你是谁?为何在此?”   小不点闻言红了眼眶,大颗的眼泪流下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司华遥,却一声不吭。   司华遥见状不由一阵头疼,再次问道:“你不会说话?”   “哥哥。”小不点软软地叫了一声,马上又闭了嘴。   司华遥听他能说话,紧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家住何处,为何会在这儿?”   小不点摇摇头,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抱住了司华遥的脖子,“哥哥。”   司华遥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想要扯开他的手,却发现他搂得很紧,小脸更是埋在他的颈窝处,怎么也不出来。   如此小小软软的一个,司华遥也不敢用力,只能先把他抱回去,再做打算,这荒郊野岭的,万一遇到个野兽,还不得被吃的连骨头渣儿都不剩。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竟被小屁孩碰瓷了。”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但他未发觉,自己心中的悲伤,也因为小不点的出现被冲散。   春海见司华遥抱着个孩子回来,不禁微微一怔,随即问道:“少主,这是谁家的孩子?”   司华遥摇摇头,道:“在极夜坟前发现的,问他什么都不说。”   “这么小的孩子怎会独自出现在野外?”春海眉头皱紧,审视着小不点。   小不点见状往司华遥怀里缩了缩,一副怕生的模样。   “或许是与大人走散了,他还这么小,对我们构不成威胁。今日天晚了,让他先住下,待明日再做打算。”   春海虽心有疑虑,却也没有阻止,无论这孩子是否有威胁,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总比放在暗处要安全,“那少主把他给奴才吧,奴才帮他清洗一下。”   司华遥扯了扯小不点藕节般的手臂,示意他松开,可他非但没松手,还抱得更紧了。司华遥不禁一阵无奈,道:“算了,他怕生,你去打水,我来帮他清洗。”   “防人之心不可无,少主还是得留心些。”   “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春海打了水,放在了盆架上。   “你去忙你的吧。”   春海虽有些不放心,却还是退了出去。   司华遥蹲下身,将他放了下来,道:“快松手,乖乖去洗脸,否则我就把你扔出去。”   小不点委屈地叫道:“哥哥。”   “我不是你哥哥,你叫也没用,若想留在这儿,就老实听话,否则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司华遥看着他的眼睛,让他明白自己不是在开玩笑。   小不点犹豫了一瞬,不情不愿地松了手,乖乖地走到盆架前,只是他的个子太矮,根本够不到水盆。   司华遥见状走上前,将水盆拿了下来。   小不点抬头看看司华遥,蹲下身捧水洗脸,也不知是不是手太小,捧的水全撒在了身上,最后脸没洗干净,胸前的衣服湿透了。   司华遥看得一阵无语,伸手将他拉了起来,“站这儿别动。”   见司华遥要走,小不点急忙上前,紧紧攥住他的手腕,道:“哥哥,别走!”   “乖乖放手,我去给你拿身衣服,若不听话,把你扔出去喂狼。”司华遥故意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   小不点大眼睛眨了眨,顿时有泪光闪现,委委屈屈地松了手,那小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司华遥见状不由一阵心软,摸摸他的发顶,道:“等着,我马上回来。”   小不点点点头,大眼睛本能地眨了眨,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越发得惹人怜爱。   司华遥抬脚出了房门,心中忍不住嘀咕,“小孩子都是水做的?说哭就哭。”   回头看看房门,司华遥总觉得这小孩有些熟悉,可回想前生今世,他也没和孩子接触过,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他明显已经忘了那个爱叫他媳妇儿的熊孩子。   洪阳远远走来,道:“少主,晚饭已经备好。”   “厨房可有热水?”   “有,不知少主作何用处?”   “方才在外面捡了个孩子回来,脏得很,想给他洗洗。你去打水,用稍大一些的木盆,能盛得下三岁的小童便可。”   司华遥捡孩子的事,春海已经跟他说了,所以并未多问,转身又回了厨房。   司华遥来到极夜的卧房,找了一身自己儿时穿的衣服,拿着便回了房间。   小不点见他推门进来,连忙撒开小短腿跑了过来,伸手拉住他的手,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司华遥很奇怪他的反应,明明他们是第一次见面,这小孩怎么就跟他这般亲近,自己对他可没什么好脸色。   司华遥蹲下身与他平视,道:“你叫什么?”   小不点摇摇头,没有说话,拉着司华遥的手却用力了几分。   司华遥眉头皱紧,就算是三岁的孩子,也总该知道自己的名字,“那你为何会在山里?”   小不点再次摇了摇头,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一副再问就哭给他看的模样。   司华遥耐着性子问道:“那你记得什么?”   “哥哥。”   小不点上前,想要抱住司华遥的脖子,却被已有准备的司华遥躲了过去。   “你最好跟我说实话,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司华遥嘴上说得凶巴巴,却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哥哥……”   见他又哭了,司华遥只觉得脑仁疼。   房门被敲响,传来洪阳的声音,道:“少主,水来了。”   “进。”司华遥站起身子。   房门被推开,洪阳端着个大水盆走了进来,里面盛着冒着热气的水。   洪阳上下打量着小不点,道:“少主歇着,让奴才来吧。”   小不点往司华遥的身后躲了躲,一副害怕的模样。   司华遥见状无奈地说道:“他怕生,还是我来吧,你先出去。”   “是,奴才告退。”洪阳又瞧了小不点一眼,躬身退出门外。   “把衣服脱了。”司华遥蹲下身,用手试了试水温。   小不点低着头,费力地解着衣服扣子,折腾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把一颗扣子解开。   眼看着他眼泪汪汪又要哭,司华遥凶巴巴地说道:“不许哭!憋回去!”   小不点听话地努力吸了吸鼻子,试图将眼泪憋回去,可惜这办法不管用,他一眨眼,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见他很是听话,司华遥也有些心软,伸手帮他解了扣子,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整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小不点没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   待衣服全部脱掉,小不点瑟缩了一下身子,司华遥见状一把将他拎起,放进了大盆里,道:“好好洗,洗不干净就别出来。”   小不点有些无措地坐在大盆里,眼眶红红的,却努力不让自己掉眼泪,小声说道:“哥哥,我不会。”   司华遥不是个硬心肠的人,见他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认命地蹲下身,道:“我只教你一次,好好学着,听到没?”   “听到了。”小不点软软地应声,还点了点小脑袋。   司华遥满意地笑了笑,将帕子浸湿,仔细给他擦洗着身子。小不点的皮肤白白嫩嫩,摸起来软软滑滑,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跑进山里的,难道也是被人追杀,不得已跑进山里躲避?   当司华遥洗到小脚丫时,赫然发现他的脚掌上起了水泡,而且两只脚掌上都有。他抬头看向小不点,见他小脸皱成了包子状,强忍着不叫出声,不禁有些心疼,“怎么不早说?”   “不疼。”小不点说话时,一颗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他慌忙用小手去擦,明亮的眼睛尽是不安,“哥哥,我没哭……”   “行了行了,知道了。”   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司华遥的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洗干净后,用浴巾将他裹起来,抱到了床上,又给他披上了锦被,道:“待着别动,我去给你拿药。”   小不点虽然不想他离开,却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小脑袋。   司华遥拿了金疮药回来,搬了个凳子坐了下来,道:“你忍着点疼。”   小不点紧张地点点头,小手攥成了拳头。   司华遥犹豫片刻,道:“要实在忍不住可以哭。”   “谢谢哥哥。”   软软地道谢,让司华遥有些不自在,总觉得在欺负小孩似的。他取出一根长针,在火上烤了烤,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伤口。   小不点下意识地缩了缩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咬着嘴唇忍着疼。   司华遥见状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动作更加轻柔,心中忍不住在想:“若是小孩子都像他一样,也不那么讨厌。” 第83章   司华遥为他处理好伤口, 又给他换上了衣服,原本脏兮兮的小乞丐,变成了粉雕玉琢的洋娃娃。五官精致, 小脸粉嫩,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 尤其生动有灵气。   “你当真不告诉我名字?”司华遥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我不记得。”他低下头, 小手揪着衣服, 像是犯了错。   “那是不是说你也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谁?”   “不记得。”小脑袋垂得更低了。   司华遥的头又开始疼,刚才给他擦头发的时候,发现他的头肿了一块, 还有破皮,看这情况应该是磕到了脑袋,让他失去了记忆。   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失忆这么烂的梗, 居然被我撞上了,还是个刚会走的小屁孩, 难不成我还得当回保姆?   司华遥突然想起他还有个金手指, 于是兴高采烈地开始搜索剧情,可找了半晌也没找到有这么一段。不应该啊, 从他来到这个世界, 还不曾改变剧情……   等会儿, 原剧中司南遥因练功过度, 损了身子, 好似就在不久前,而他现在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剧情,难道这个小不点的出现是因为这个?   可他这些年一直在山上, 从未和旁人接触过,更别说这么小的孩子,他们怎么看也是八竿子打不着吧。   “哥哥。”   小不点软软的声音,打断了司华遥的思绪,他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他眼眶红红的,眼底尽是不安,“我听话,别扔我,好不好?”   怎么这话听着这么别扭,就好似他是个专门欺负小孩的变态。   司华遥心虚地摸摸鼻子,道:“你好生呆着,我去拿些吃的。”   司华遥出了房门,发现春海就守在门外,回头看了看,道:“有事?”   春海走进一步,小声说道:“少主,方才奴才在附近仔细搜索了一遍,并未发现其他人的踪迹,这小童的身份实在可疑。”   “他还这么小,不可能一个人上山,不说这里地势这么高,就算是山间的野兽也能把他吃了,没发现踪迹确实有些可疑。”司华遥思岑片刻,道:“难不成他还能是这山中的精怪所变?”   司华遥自然是不信,他穿的书又不是灵异文,不可能存在这些东西,不过旁人很有可能会这么想,比如面前的春海。   春海认同地点点头,很明显他就是这么想的,道:“要不奴才下山请个道长回来?”   “我们在山中呆了十几年,除了我们,就是野兽,可曾见过怪?”司华遥好笑地摇摇头,道:“他是人,不是怪。时辰不早了,赶紧去用饭吧。”   春海见状语重心长地劝道:“少主,神怪一说,不可不信,尤其是在这深山当中。”   “这世上是否有神怪,我不敢肯定,但我肯定这孩子是人。他的脚上被磨出了血泡,应是走了许多路,你只是在附近搜索,没找到踪迹也很正常,待明日我们一起去找,说不准就能找到。”   春海还想在劝,被司华遥打断,道:“我饿了,赶紧去端饭。”   “是,奴才这就去。”   三两口吃完饭,司华遥起身扒了些饭菜,紧接着便回了卧房,房间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小不点在等他。   司华遥打开房门,见小不点还是他走之前的姿势,不禁微微挑了挑眉,这孩子不会是一直在等他吧?   “哥哥。”小不点的眼睛似是被点亮了一般,闪着光。   司华遥将饭碗放在桌上,转头看过去,“自己会吃饭吧。”   小不点迟疑了一瞬,点头说道:“会。”   司华遥一看就知道,他这话里有多少水分,将他抱到桌边的凳子上,道:“就算你不会,也得自己吃。”   小不点抬头看了看他,伸手去拿筷子,只是那姿势明显不对,夹菜的时候总是会掉,吃到嘴里的不多。没掉一次,他总会偷偷瞄他一眼,一副害怕又心虚的模样。   司华遥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站到他身后,拿着他的手,教他怎么拿筷子,心里忍不住吐槽:这还没结过婚呢,就先体验了一把怎么当爹,真的是……   司华遥虽然嘴上凶巴巴,却还是忍不住为他想,无论以前他身份有多尊贵,过着怎样奢侈的生活,现在他孤身一人,能靠的就只有自己,所以他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学会坚强地面对生活。   小不点很聪明,司华遥只教了一遍,他就学会了,虽然吃得很慢,却切切实实地吃到了嘴里,且越来越熟练。   司华遥坐在一旁看着,竟有种莫名其妙的成就感,这难道就是老父亲看儿子的感觉?   待吃到一半,饭菜已经凉了,司华遥还是坚持让小不点吃饱,再放下筷子,剩下的饭菜自己都吃了下去,“食物得来不易,不能浪费。”   小不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司华遥将他重新抱到床上,“乖乖躺好睡觉。”   小不点乖乖爬到里面,钻进被子里,紧接着闭上眼睛。   司华遥见状满意地扬起嘴角,“乖,以后你就叫乖宝吧。”   小不点睁开眼睛,看着司华遥呢喃道:“乖宝……”   “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我索性给你取一个,可喜欢?”   “乖宝谢谢哥哥。”   小不点似是很高兴,不仅笑弯了眉眼,还笑出了两个小酒窝。   司华遥看得愣了愣,自从见到他,总是泪眼汪汪,突然笑起来,还挺……可爱。若是小孩子都能像他这样,也不是不能接受。   司华遥端着碗筷出了门,交给了门口的春海,又让人打了些热水,送到极夜的房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换上干净的睡衣,盘膝坐上床,开始专心打坐。   上一世因为身子孱弱,练功对他的身体反而是负担,所以他很少打坐,如今身体倍棒,当然要好好练功,至少要做到在单打独斗时,自己就算不能稳赢,也能有一战之力。   小不点躺在床上,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司华遥回来,便起身下床,跑出了房间。他站在院子里,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打量着四周,随后迈开小短腿走向司华遥所在的房间。   他刚下台阶,就被春海拦住了去路,二话不说直接拎起他,重新带回了房间。   “我不管你是谁,什么来路,最好老实点,否则便杀了你!”   在春海心中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自己人,一种是外人,不分男女,也不分老幼。小不点的身份十分可疑,站在院子里竟一眼便能锁定司华遥在哪个房间,这绝不是一个三四岁幼儿能做到的。   小不点泪眼汪汪地瞪着春海,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喊道:“哥哥……”   在山里,还是寂静的夜里,小不点的声音十分有穿透力,这一嗓子直接将所有人都惊动了,除了司华遥,他现在处于入定状态,关闭了五感,就算再大的声音也听不到。   春海冷眼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没用,少主听不见。”   小不点愣了愣,又放大音量喊了一声,可等了许久也没见司华遥过来,明亮的眼睛浮现失望之色。   春海有恃无恐地看着,“你若再折腾,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小不点不再哭闹,却仰着头倔强地瞪着春海。   春海不想理会他,转身离开了房间,还将门窗都上了锁。   见春海出来,洪阳走了过去,道:“如此行事,若让少主知晓,怕是不妥。”   “我是为了少主的安全,那小童不似表面那般无害。”   “那般孱弱的身子,怎能对少主不利?或许是你太敏感了。”   “越是看似弱小的东西,越是危险。”春海转头看向房门,道:“方才他仅仅一眼,便分辨出少主所在的位置,绝非一个三岁幼儿能做到的。”   “许是他蒙对了,毕竟极夜的卧房距离少主的卧房最近。”   “方才我说‘你再叫也没用’,少主听不见,他仅试了一声,便未在继续,这也不是一个三岁幼儿该有的表现。”   洪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春海深吸一口气,道:“少主的身份太敏感,我们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洪阳认同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回去歇着吧,今日我来守夜。”   “好,那我先去睡了。”   小不点听外面没了动静,便又下床来到门口,用力推了推房门,发现已经锁了,又来到窗边,搬了凳子垫脚,可窗子也打不开。明亮的眼睛闪过恼意,他从凳子上下来,脱掉脚上的鞋子,强忍着疼痛,在房间里来回地走着。   第二天清早,司华遥从入定中醒来,起身下床伸了个懒腰,虽然坐了一夜,却觉得神清气爽,这就是练功的奇效。   俗话说得好,没啥别没钱,有啥别有病。上一世病恹恹的身子,司华遥是够够的,动不动就喝苦汤子,实在让人心有余悸,所以这一世他一定不能重蹈覆辙。   打开房门来到院子里,司华遥打了一套拳,用了小半个时辰,热了一身汗。让人打了些水,他简单地擦了擦身子,这才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准备吃早饭。   坐在饭桌前,司华遥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事,当看到端上来的米粥时,猛然想起昨天他捡回来一个小不点。   “乖宝醒了吗?”司华遥看向春海问道。   “乖宝?”春海愣了愣,随即恍然,道:“奴才不知。不过,没听到房间有动静,应该还在睡。”   司华遥不疑有他地点点头,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在他想来,小孩子赖床很正常,更何况昨天他又受到惊吓,还跑了那么远的路,左右没什么事,就让他多睡会儿。   吃完早饭,司华遥叮嘱了春海一声,便去了书房,一个时辰读书,一个时辰练字,这就是他上午要做的事。   一个时辰过去,司华遥放下书本,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来往的脚步声都很轻,因为他们都是练武之人,这么走路很正常。但那个小不点呢,难不成还在睡?   司华遥端起茶杯,却发现茶水见了底,便起身出了书房,见洪阳在外候着,忍不住问道:“乖宝还没起床?”   “回少主,房间里没有动静,应是还在睡。”春海还是那套说词。   司华遥将茶杯递了过去,“你去给我泡杯茶,我过去瞧瞧。”   春海下意识地阻止,道:“少主,奴才去便可,您还得练字。”   “无妨,晚一会儿不碍的。”司华遥抬脚走了过去。   洪阳见状微微皱眉,紧跟着追了上去。   避免被司华遥发现,在天亮之前,春海便提前开了锁。   司华遥轻轻推开房门,径直走向床榻,却发现床上没人,不禁心生疑惑,“人呢?”   洪阳见状眉头走进,来到窗前将窗子打开,阳光照了进来。   司华遥听到一声小小的□□,转头看了过去,只见小不点坐在床边的角落里,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司华遥眉头微皱,抬脚走了过去,轻声叫道:“乖宝,醒醒……”   小不点的身子瑟缩了一下,随即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司华遥,那模样一看就是没醒神。   司华遥伸手摸摸他的额头,道:“你怎么在这儿睡?”   小不点终于醒了神,一把抱住司华遥的脖子,抱得很紧,用尽了所有力气。   司华遥一愣,察觉到他微微颤抖的身子,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问道:“怎么了这是?”   “哥哥。”小不点软软地叫着,一听声音就知道一定又哭了。   “你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司华遥猜测道。   停顿了一会儿,小不点才出声回答:“乖宝怕。”   司华遥闻言还真以为他是做了噩梦,拍了拍他的手臂,道:“你先松开。”   小不点下意识地紧了紧手臂,却在犹豫片刻后,松了力道,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却没有真正松手,瘪着嘴看着司华遥。   司华遥也没强求,伸手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道:“做梦而已,都是假的,有什么可怕的?”   小不点抬头看了洪阳一眼,迟疑地点点头,默认了做噩梦的说法,试探地问道:“那乖宝能和哥哥一起睡吗?”   “不能,我晚上要打坐,也不喜与人同寝。”司华遥果断拒绝。   小不点失望地垂下眼,“乖宝知道了。”   司华遥虽然对小不点不那么讨厌,却也没到喜欢的程度,况且小不点的来历可疑,他还是要小心谨慎些为好。拉下他的手臂,司华遥站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快点洗漱,吃早饭。”   司华遥拉着他的手往床边走,随即便听到他小小的痛呼声,于是转头看了过去,发现他脚上没穿鞋。想到他脚上的伤,司华遥眉头皱紧,一弯腰将他抱了起来,放在床上,查看他脚上的伤。   脚上的纱布翻起,伤口露在外面,血水混着泥土,让白嫩嫩的小脚看上去惨不忍睹。   “怎么弄的?”司华遥的脸色沉了下来。   小不点缩了缩身子,眼眶随之红了起来,晶莹的泪珠在闪烁,“乖宝出不去,找不到哥哥,乖宝怕。”   司华遥闻言神情一怔,随即问道:“你昨晚出去找我了?”   小不点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了洪阳一眼,眼底是害怕之色。   司华遥敏锐地察觉到问题所在,转头看向洪阳,道:“昨晚发生了何事?”   洪阳瞥了小不点一眼,脸上没有丝毫慌张,道:“回少主,昨晚少主入定后,他突然跑出房间找少主,我们怕他打扰少主打坐,便把他送回了房间。”   “只是这样?”司华遥面色严肃地看着他。   “未免他乱跑,奴才在门上上了锁。”洪阳将这件事揽在了自己身上。   司华遥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道:“竟敢擅作主张,你可知罪?”   洪阳躬身说道:“少主息怒,奴才知罪,奴才认罚。”   “去佛堂跪着,没我的允许,不准起身。”   “是,奴才遵命。”   司华遥了解春海和洪阳,若不是发现了什么,他们不会自作主张,只是当着小不点的面,他不能直接问。   至于惩罚,他们这座大宅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佛堂。相信他们主仆多年,洪阳能明白他的意思。   司华遥另叫人备了水,给小不点处理伤口,疼得他眼泪流个不停,却强忍着没哭出声。司华遥将一切看在眼里,却并未多说什么。处理完伤口,他又吩咐人给小不点准备了饭菜,看着他吃完,哄着他睡着了,这才离开了房间。   司华遥将洪阳叫到了书房,询问昨晚的情况。洪阳不敢隐瞒,详细地说了一遍。   司华遥听后陷入沉思,来到窗前看了出去,春海向来敏锐,他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   想到前世的章进和赵明羽,司华遥不得不多想,这孩子难不成和他一样,也是穿书的?或者和司南遥一样重生了?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山里,又为什么要赖在他身边?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小不点的脸在司华遥脑海中浮现,尤其是那双含泪的眼睛,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三四岁的孩子……”   司华遥突然灵光乍现,却很快被自己否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少主可是认识他?”   司华遥一时激动,没发觉自己竟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好似在哪里见过。”   洪阳闻言一怔,随即说道:“少主极少下山,唯一去过的只有县城,难道他是县城某户人家的孩子?”   “说不好,且看看吧。”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回到桌前坐下,道:“一切如常,暗中盯着些,我们主仆好好演场戏。”   洪阳点点头,他最怕的就是司华遥被蒙蔽,不相信他们,如今看来是他们多虑了,“一切听少主安排。”   中午时分,司华遥正在练字,门口传来一阵说话声。   “哥哥。”   “少主在忙,无暇见你,你且回房去。”   好似没听到洪阳的话,小不点又叫了一声,“哥哥。”   司华遥出声说道:“让他进来。”   春海应声,让开门前的位置,让小不点进了书房。   司华遥瞥了他一眼,继续练着字,道:“你不好好在房间待着,过来找我所为何事?”   小不点一瘸一拐地走到司华遥身边,仰着头看他,不安地问道:“哥哥会扔掉乖宝吗?”   “这个说不好。”司华遥的注意力依旧在练字上,道:“要看你是否听话。”   “乖宝听话,乖宝一定听哥哥的话,哥哥不要扔掉乖宝。”   小不点伸手揪住了司华遥的衣角,这样既能保证自己能抓着他,又不会打扰他练字,分寸把握的很好。   写完最后一个字,司华遥放下毛笔,这才低头看向小不点,越是看他,越是觉得熟悉,尤其是这双漂亮的凤眼,和记忆中那人的眼睛很像,道:“你为何会这么问?”   小不点小眉头皱紧,眼眶红彤彤的,一副可怜巴巴地模样,“乖宝方才做了噩梦。”   司华遥接着问道:“梦见了什么?”   晶莹的泪光在眼眶中积聚,小不点吸了吸小鼻子,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梦到哥哥把乖宝丢掉了。”   司华遥见状心里忍不住生出罪恶感,好似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很快,他便回过神来,忍不住在心里赞叹:这演技真是无可挑剔!   “虽说家里不缺你这口吃的,但我喜欢清净,不想招惹麻烦,而你本身就是个麻烦,所以把你轰出去,是最妥当的。”   小不点愣了愣,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乖宝不是麻烦,乖宝听哥哥的话,求哥哥不要丢掉乖宝!”   小不点本能地眨眨眼,眼泪顿时涌出眼眶,真正的楚楚可怜。   “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嘛,怎么就确定自己不是麻烦?”许是心中有了怀疑,司华遥看到他这番模样,并没有之前的心疼,而是多了几分气恼。   小不点神色一滞,随即说道:“乖宝不记得,但乖宝听话,哥哥留下乖宝吧。”   司华遥弯下腰,直视他的眼睛,道:“你为何要跟着我,就不怕我是坏人?”   小不点与司华遥对视,被泪水打湿的眼睛闪着坚定的光,“哥哥不是坏人,乖宝知道!”   “你如何得知?”司华遥步步紧逼。   小不点有些无措,“我……乖宝不知,但哥哥是好人!”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会派人下山寻替你寻找家人,在此期间你可以暂时留在这儿,不过我每日都很忙,若无事,不要来打扰。”   小不点含泪的眼底满是失望,却还是点了点小脑袋。   “可听明白了?”   小不点再次点点头,“只要哥哥不扔掉乖宝,乖宝听话。”   “那还在这儿站着?”   小不点愣了愣,失望地垂下头,“哥哥忙,乖宝先回房了。”   看着他垂着头,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间,司华遥不禁有些动摇,不得不说这小小的身子真的很能激起人的同情心。不过他的身份特殊,行事要特别小心,毕竟这关乎他身边所有人的性命。   司华遥起身来到门口,看向洪阳道:“你过来。”   洪阳应声,走到司华遥身边,司华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是,奴才明白。”   洪阳转身离开,司华遥重新回到书桌前,拿起毛笔继续练字。   小不点不死心地回头,透过窗子看到司华遥又开始练字,明亮的眼中闪过失望。他没有回房,而是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眼睛巴巴地看着司华遥,将自己缩成一个球,那模样当真是可怜极了。   又练了半个时辰的字,司华遥这才放下笔,司南遥的字可是闻名三国的存在,上一世他待的时间较短,又分外注意,所以并未露出马脚。若这一世当真有重生的,说不准会从他的字上看出什么,避免节外生枝,还是得好好练字。   不过这练字也得有天赋,司华遥的天赋不如司南遥,只能多下点功夫,俗话说得好,天赋不够,勤奋来凑。   见司华遥出了书房,缩成一团的小不点立马抬起了头,就像正在睡觉,突然听到响动的小仓鼠,随即软软地叫道:“哥哥。”   司华遥看了过去,见他坐在台阶上,抬脚走了过去。   “哥哥,辛苦了。”小不点仰头看着他,甜甜地笑着。   司华遥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挨着坐了下来,道:“你一直在这儿坐着?”   司华遥五感敏锐,小不点看他的眼神很专注,他不可能毫无察觉,不过是随口一问。   小不点眯起眼睛,蹭蹭司华遥的掌心,就好似猫儿在讨好主人,笑眯眯地说道:“乖宝等哥哥。”   他的头发软软滑滑的,摸起来很舒服,司华遥有些爱不释手,好像在撸猫。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顿时有些尴尬,心虚地收回手,起身说道:“走,回房,我看看你脚上的伤。”   小不点温顺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拉住了司华遥的手,仰着头看他,明亮的眼睛里有不安有期待,让人不忍拒绝。   司华遥看着他,心里泛起了嘀咕:“如果芯子里的人真换了,那这人的演技真是太好了。”   这样的认知让司华遥想起一个人,就是楚国七皇子楚熙,只是楚熙这时候应该还没出生,不可能是他。所以若当真是重生的,唯一的可能就只有那个人。重生前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难道那支暗箭射中了他,以至于他也跟着重生了?若他也死了,那赵国该怎么办?想到这儿,司华遥的心情是相当复杂。   小不点见他在发呆,忍不住软软地叫了一声,“哥哥……”   司华遥回了神,挣开他的手,在他失望的眼神中,弯腰将他抱起,径直进了卧房。   小不点一愣,随即扬起笑脸,‘吧唧’一声,在司华遥脸上亲了一口。   司华遥神情一滞,随即快步来到床前,将小不点放在了床上,伸手抹了抹脸上的口水,神情严肃地看着他,道:“以后莫要如此,否则我便把你扔出去。”   若只是单纯的小孩也就罢了,可一想到他这具皮囊里,有可能藏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司华遥心里就觉得十分别扭,不禁有些懊恼,刚才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将他抱了起来。   明亮的眼睛暗淡了下来,小不点有些无措地垂下头,认错道:“对不起,哥哥,乖宝错了。”   见他认了错,司华遥也没揪着不放,重新为他换了药,叮嘱他今日不要下床,便转身出了门。一旦心中有了怀疑,便不能再将他当成孩子看待,尴尬的只有自己,在没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之前,还是尽量回避得好。   用完午饭,司华遥回卧房睡午觉,上一世养成的习惯,不睡总觉得哪哪都不对。他刚躺下,洪阳便回来了,急忙让他进屋回话,“山下情况如何?”   “少主,城中已经闹翻天了,衙门的人正挨家挨户搜查。”   就在不久前,司华遥命洪阳下山探查,若当真是他,山下不可能一点动静没有。   听洪阳这么说,司华遥眼睛一亮,“怎么回事,仔细说说。”   洪阳沉吟片刻组织言语,道:“衙门贴出告示,说三日前皇后带着小皇子去普度寺上香祈福,不知为何小皇子竟被歹人劫持,失去了踪影,现正在全城搜捕。”   司华遥有些惊讶,“皇子被人劫持?谁这么大的胆子?”   洪阳摇摇头,“官府的告示上没说,奴才也不清楚。”   “普度寺……”司华遥眉头微蹙,陷入了沉思。   普度寺是皇家寺院,若皇家人要上香祈福,一定会去那里,这倒是并无不妥。普度寺在龙华山上,与凝翠山相距不远,若要逃命,山林是最好的选择,逃到这里也能说得过去。   只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劫持皇子?皇后和皇子出宫,防卫定然严密,不止城防军护卫,锦衣卫、东厂番子定然也少不了,他们是怎么做到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劫走的?还有,他们的目的又是为何?为何不见劫匪的影子?很快,他便得到了答案。   出于对司华遥的安全考虑,春海不死心地在山中搜索,打着将整座山翻过来的决心,搜了整整两日,终于在一处隐秘的山坳内,找到了两具尸体。   司华遥得了信儿,二话不说,直接去了案发现场。这山坳里长满了粗壮的大树,几乎透不进阳光,若不仔细看,定发现不了。   三人提起纵身,踩在大树上借力,平稳地跳了下来。司华遥一看便看到了大树下的两具尸体,径直走了过去。   两具尸体都是男性,年龄在三十岁左右,虎口处都有老茧,身上肌肉紧实,应该都是练家子。两人身上都有不少外伤,现场也有打斗的痕迹。一人是胸口中刀,疑似心脏破裂而死;一人是被割断喉咙,疑似失血过多窒息而死。   两具尸体挨得的很近,根据尸斑以及现场的情况看,尸体并未被挪动过,这里应该就是第一案发现场。他抬头往上看,发现了树枝被折断的痕迹,应该是他们在追逐时,不慎跌落导致,这也与他们身上的擦伤对得上。   春海出声说道:“少主,看起来他们像是在打斗中同归于尽。”   司华遥点点头,就现场的情况来看,确实很像同归于尽。   只是现在下结论还早,他起身四下转了转,在案发现场附近找到一块石头,上面有小块的血迹,还在石头旁边捡到一块玉佩。那玉佩是上好的翡翠做成,碧绿碧绿的,十分夺目。   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道:帝王绿啊,这可不是普通人家能买得起的,应该是乖宝遗落的物件。   乖宝……   司华遥愣了愣,随即心情复杂地想道:应该叫赵韩青才对。   “看他们身上穿的衣物,应该不是一伙的。”春海随即解释道:“这人身上的衣服虽然没什么花样,布料和做工都不错,应该是有些身份,而另外一人身上穿着麻衣,皮肤黝黑且粗糙,应该是常年行走在外。”   洪阳接话道:“这般说来,那这个应是小皇子的护卫,那个是劫匪,护卫追踪自此,与劫匪缠斗,两人同归于尽。”   春海点点头,认同道:“确有可能。”   司华遥指了指带血的石头,道:“这里应该就是乖宝摔伤的地方,头磕在了石头上。”   “所以乖宝就是失踪的小皇子。”洪阳总结道。   春海眉头皱紧,笃定地说道:“奴才以为小皇子并未失忆,那只是他的伪装。”   司华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道是他猜错了,那就是赵韩青本青,之所以与普通小孩不同,是因为他自小聪慧,生长在皇宫?   春海出声问道:“少主打算如何应对?”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道:“把他送回去。凝翠山距离东华山很近,他们应该很快便会搜到这里,若被他们发现人在我们手上,怕是说不清。”   春海提醒道:“少主何不挟恩图报,趁机进入朝堂,这样可免去不少麻烦。”   司华遥果断否决这个提议,“不可。赵连章会怀疑我们与那劫匪是一伙的,进而调查我们的身份,若有个万一,我们不止会有麻烦,性命都堪忧。”   “奴才思虑不周。那依少主之见,我们该如何将人送回?”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秘密送回。”   洪阳闻言眉头微蹙,道:“少主,我们何不杀了他?让赵连章也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司华遥心中一紧,若是杀了赵韩青,又要重新来过,好不容易长大,他可不想再做一回婴儿,忙说道:“若他出事,定会祸及百姓,我们也无法在这里待下去,得不偿失。”   春海赞同地点点头,道:“少主说得对,小不忍则乱大谋,要想复国,就要耐得住性子,从长计议。”   “那这尸体如何处理?”   “尸体掩埋,周围的痕迹全部处理干净。”   “是,少主。”   春海等人掩埋尸体,又将打斗过的痕迹掩藏,司华遥四下看了看,道:“走吧,回去。”   “是,少主。”   众人回了大宅,赵韩青依旧坐在房前的台阶上,见司华遥回来忙软软地叫道:“哥哥!”   司华遥脚步一顿,看向赵韩青的眼神有些复杂,这么软萌的形象,跟印象中相差太大,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   赵韩青见状心下有些不安,忍不住站起身,一瘸一瘸地朝司华遥走了过去,来到近前,伸出小手去拉他的大手。   司华遥躲了躲,并未像之前那样任他牵着。   “哥哥。”赵韩青仰头看着他,明亮的眼睛里尽是惶恐。   这样的眼神他看过,难怪总有种熟悉的感觉。想到这儿,他有些懊恼,明明这双眼几乎没怎么变,怎么就没认出来呢?   司华遥俯下身与他平视,道:“你实话告诉我,到底记不记得自己的身份?”   赵韩青不安地揪着衣角,道:“哥哥……”   司华遥不为所动,神色严肃地看着他,“不许撒谎!”   赵韩青不敢与他对视,垂下了小脑袋,道:“我……记得。”   果然不出所料,司华遥紧接着问道:“为何撒谎?”   “母亲说我身份特殊,若独自在外,不能暴露身份,恐会遇到歹人。”   赵韩青这话说得在理,若换成他,也不会暴露身份,“如今可能告诉我?”   赵韩青抬头看向司华遥,见他面无表情,心中有些发慌,道:“我都告诉哥哥,哥哥莫气,好不好?”   “回屋说吧。”   见司华遥抬脚就走,赵韩青漂亮的凤眼闪过委屈,一瘸一瘸地迈着小短腿。   司华遥武功极好,即便不去看,也能听得出来,头也不回地说道:“春海,你抱他过来。”   春海应声,走上前想要抱他,却被赵韩青躲了过去,白嫩嫩的小脸一寒,道:“不用,我自己走。”   司华遥转头看过去,又立马变得可怜巴巴,皱着小眉头,泪眼汪汪的一步一步往前走。   司华遥犹豫片刻,道:“既然他能走,就让他走吧。”   赵韩青的脚步一顿,眼底的委屈更甚,倔强地继续往前走。   来到正厅,司华遥在上首落了座,看向走进来的赵韩青,等着他慢慢走进,“坐吧。”   赵韩青乖巧地来到椅子前,爬上去坐好。   “说吧。”   两只小手不安地揪着衣角,赵韩青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叫赵韩青,是……是皇子。” 第84章   “你既是皇子, 为何会在此处?”   “我陪母后去上香、祈福,中途想去小解,小李子被杀了, 坏人捂住我的嘴,然后我眼睛就黑了。后来, 坏人和李统领在打架, 我想跑, 可没跑两步就被绊了一跤,头磕了很疼,然后他们都死了。我害怕, 就胡乱地跑,在山里呆了一晚,才遇到了哥哥。”   自赵韩青被捡到, 这还是他说的最长的一段话,这么一听倒像是个小孩能说的。   “李统领是谁?”   “李统领是皇宫的侍卫统领。他死了, 被那个坏人杀了。”赵韩青漂亮的凤眼内尽是恐惧, 两只小手也搅在了一起,自责道:“若我不去小解, 他便不会死, 都怪我。”   司华遥见他这副模样, 不像是重生回来的人, 若当真是, 那他的演技也太好了,自己竟看不出一丝演的痕迹。   司华遥并没有安慰他,而是继续问道:“你可知劫持你的有几人?”   赵韩青摇摇头, 眼泪顺势流了出来,“不知道, 我醒来时,就只有一个。”   眼泪流进嘴里,赵韩青微微抿了抿唇,小眉头也微微皱了皱,随即伸出小手快速地擦干眼泪。   这细微的动作自然流畅,要有何等高超的演技才能演得出来?难道真的是我多心了?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问着自己。   “为何要与我亲近?就不怕我和那劫匪是一起的?”   “哥哥那么好看,不会是坏人。”   听到这样幼稚的理由,司华遥不禁有些好笑,“就凭这个?”   “哥哥最初看到我时,并不想收留我,所以哥哥不是坏人。”   司华遥微微一怔,细想当时的心理感受,觉得他说的没错,自己是从内心里排斥小孩,自然而然会流露出不喜欢的神情,敏感的人都能捕捉到。   “既已知晓你的身份,我会尽快送你回去,若皇上、皇后问起,你就说什么都不记得,不要说来过这儿,也不要说见过我们,可明白?”   赵韩青疑惑地眨眨眼,道:“为何?哥哥不想要奖赏吗?”   “若此事被皇上、皇后知晓,定会怀疑是我们劫持了你,然后以此讨赏,我们说不清,到时别说赏赐,说不准还得有牢狱之灾。所以你若念及我救了你,便照我说的做,听明白了吗?”   赵韩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我听哥哥的,那我以后还能来找哥哥吗?”   “不能!”司华遥果断拒绝。   笑话,他费尽心机就是不想过早在人前露面,暗中发展势力,赵韩青若是要来,那赵连章为了宝贝儿子,定也会将注意力放在这里,他还怎么发展?   赵韩青漂亮的凤眼浮现伤心之色,“为何?”   “若你要来,皇上、皇后问起,你要如何说?”   赵韩青愣了愣,随即皱起小眉头,努力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司华遥犹豫片刻,道:“我会参见今年的院试,若顺利,两年后便能参见会试,到时若你还记得我,我们便再相见。”   司华遥已经顺利通过县试和府试,只要通过院试,便有资格参加乡试,考取秀才。之后便是三年一次的大考-会试,就看他能否如司南遥一般考中状元了。   “两年……”赵韩青的小眉头依旧皱着,纠结了一会儿,道:“那哥哥说话算话。”   “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午夜时分,春海将昏睡的赵韩青扛起,脚步飞快地出了大宅,一路飞奔,来到县衙门外,将赵韩青放在地上,拿起鼓锤用力敲在鼓面上。   沉重的鼓声在寂静的夜里震天响,听的人心口闷闷的,很快衙门里便有了动静,春海一纵身,躲到了对面的房顶上。   两名衙役哈欠连天地走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谁啊,哪个缺德的混账王八蛋,大半夜的敲鼓。”   两人一看门口没人,还想再骂,视线下移,突然看到地上有个东西,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是什么。   “我去拿个灯笼,你在这儿守着。”其中一名衙役出了声,不待同伴拒绝,转身边走。   深更半夜遇到个黑乎乎的东西,四周又没个光亮,是谁都会觉得害怕。   王二忍不住咒骂道:“李小,你个王八蛋,遇事就知道跑,若老子有个好歹,做鬼也不放过你!”   李小很快便提了灯笼过来,狡辩道:“跑腿的活我来干,就让你在这守着,你还委屈上了,怎么着,变鬼了吗?来杀我啊!”   “你他妈少废话,我们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你什么狗屁尿性,我还不清楚。你拿着灯笼,你先走。”王二推搡着李小。   李小看着那黑乎乎的一坨,不禁吞了吞口水,拿着灯笼往前靠了靠,仔细一看竟是个小孩,便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这谁家的孩子,怎么深更半夜跑这儿来了?”   “小孩?这么小的孩子怎么敲鼓,莫不是小鬼吧。”   李小一听,下意识地看看门口的大鼓,又看看小孩的个头,害怕地顿住脚步,一闪身缩到王二身后,将灯笼塞进他手里,道:“你他妈就知道吓我,还是你来吧。”   “你他娘的怂货,每次都这样,以后我他娘的不跟你一起轮值。”话虽这么说,王二还是慢慢靠了过去。   待来到近前,看清赵韩青的脸,王二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不禁松了口气,道:“是他娘的活的。”   李小也跟着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道:“我怎么瞅着这小孩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经李小这么一提醒,王二似是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仔细一比对,不禁大吃一惊,道:“是……是皇子殿下!”   “皇子?”李小闻言一怔,随即将赵韩青抱了起来,笑着说道:“王二,咱们要发财了!哈哈!”   王二眼神闪了闪,道:“你什么意思?”   李小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后,小声说道:“若咱们把小皇子藏起来,然后再找出来,那赏银不就到手了吗?说不准还能升官发财。”   “你小子趁早死了这条心,这可是皇子,锦衣卫和东厂番子都在找的人,若万一露了马脚,那就是欺君之罪,别说升官发财,一家老小都得丢了性命。”   李小不死心地说道:“那可是一千两赏银,还有咱们的前途,王二,你就不心动?”   “就算再多的银子,你也得有命花才成。”王二四下瞧了瞧,道:“方才那鼓肯定不是小皇子敲的,那人十有八九就在这附近,只要咱们动了歪心思,说不准会即刻丢了小命。”   李小一怔,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四周,道:“幸好你在,否则我怕是要犯了大错。”   “做人呐,不要太贪心,否则很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王二低头看了看赵韩青,道:“就算小皇子不是咱们救的,也是送到咱们这儿的,县令定会处理妥当,咱们也定有赏赐,不多但安心。”   “是是是,你说得对,咱们快进去吧,别让小皇子着了凉。”   两人没再多说,护着赵韩青进了衙门。   春海见状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赵韩青在沧县境内被劫持,县令胡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自事件发生已经过去三日,他几乎没合过眼,今晚实在顶不住了,歪在床上就睡着了,因为睡得太死,压根没听到鼓声。   “老爷!”得了信儿的师爷激动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没被鼓声惊醒的胡瑞,被吓得一激灵,猛地坐起了身子,一脸茫然地看着进来的师爷。   “老爷,小皇子找到了!”   “谁找到了?找到谁了?”胡瑞明显还处于没醒神的状态。   “老爷,是小皇子,咱们找到小皇子了!”   胡瑞终于醒了神,激动地说道:“找到了?在何处?人呢?”   “方才有人击鼓,王二和李小出去一看,小皇子竟躺在大门外,他们便立刻将小皇子抱了进来,现正在客房安置。”   “快,带我去看看。”   胡瑞说着,便朝门口走去,可走了没几步又停了下来,看看自己的装扮,忙说道:“不行,这样太有失体统,快来给我更衣。”   师爷应声,帮着胡瑞穿上常服,这才急匆匆地朝客房走去。   胡瑞一边走一边问道:“皇子可曾受伤?或者有哪里不妥?”   师爷答道:“老爷,小皇子怎么都叫不醒,方才属下已让王二去请大夫。”   “昏迷不醒?”胡瑞的眉头皱紧,跟着师爷来到客房。   见赵韩青面色红润,气息平稳,胡瑞不禁松了口气,“大夫呢,何时能到?”   李小闻言连忙说道:“老爷莫急,小人这就出去迎一迎。”   约莫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大夫终于在王二的拉扯下进了门。   胡瑞不等他行礼,便说道:“免礼,快过来瞧瞧,他为何昏睡不醒?”   大夫领命上前,仔细诊了诊脉,道:“回县令大人,这孩子是中了迷药,无关性命,等他自然醒便可。”   胡瑞大大地松了口气,道:“师爷,给大夫诊费。这里交给你,我要连夜进京,禀告此事。”   “老爷放心,这里交给属下便可。”   凝翠山大宅内,司华遥听到动静,推门走了出来,看向春海,问道:“可还顺利?”   春海答道:“一切顺利,小皇子已被接进沧县县衙。”   司华遥点点头,道:“嗯,回去歇着吧,明儿开始让人多留意进山的人,若有异常马上撤离。”   “是,少主。”   司华遥没再多说,转身回了房间,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进入入定状态,而是和衣上床,有备无患。   胡瑞连夜进京,上报赵韩青回归的消息,赵连章得信儿后,派锦衣卫指挥使徐坤连夜赶往沧县,将人接了回来。   皇后于慧娴心焦地看着房门的方向,时不时地催促侍女去打探消息,终于在天亮之前,见到了被接回来的赵韩青。   “皇儿!”于慧娴连忙迎了过去,将赵韩青抱进怀里,见他昏睡不醒,担忧地问道:“皇儿怎么了,为何叫不醒?”   红梅答道:“回娘娘,徐指挥使说殿下中了迷药。沧县县令已给殿下请过大夫,说没有大碍,让殿下自然醒来便好。”   即便听红梅这么说,于慧娴依旧不放心,道:“快宣太医!”   轻舞连忙应声,转身走了出去,没过多大会儿的功夫,便又回转,身后跟着太医徐超。   徐超来到近前,行礼道:“微臣徐超参见皇后娘娘。”   “无需多礼,快过来给皇儿瞧瞧。”于慧娴说着,让开了床边的位置。   “是,娘娘。”   徐超领命上前,给赵韩青仔细检查了一遍,随后又跪坐在床前为他把脉。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徐超起身说道:“娘娘,殿下只是中了迷药,并无大碍,只要药劲儿过了便能醒来。”   于慧娴心疼地握着他的小脚,“他脚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方才为他拖鞋的时候,于慧娴便发现了他受伤的脚。   徐超忙答道:“娘娘不必担忧,这是走路太多所致,而且这伤被精心处理过,只要好生养着,不出几日便能恢复。”   于慧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乾坤宫内,赵连章正在内侍的服侍下更衣,准备早朝。   德辉进门,回禀道:“皇上,徐指挥使回宫复命。”   “让他进来。”   还有些功夫才早朝,可以问一问赵韩青被送回的事。   德辉应声,来到门口,笑着说道:“指挥使,皇上召见。”   徐坤抬脚进了寝殿,行礼道:“臣徐坤参见皇上。”   “起吧。”赵连章看了他一眼,直接问道:“青儿可曾受伤?”   “回皇上,殿下除了双足受了轻伤外,没有其他外伤。”   赵连章闻言终于放了心,道:“与朕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徐坤如实答道:“据衙门的差役说,午夜时分有人敲响堂鼓,衙役们便开门查看,发现一人影躺在大门外,仔细一看是殿下,便禀告了县令,县令立即带人上报京都。”   赵连章眉头微蹙,道:“他们可曾看到是谁敲响的堂鼓?”   “衙役开门时,外面除了殿下,并无他人。”   “查,仔细查!朕要知道到底谁这么大的胆子,胆敢当众劫持皇子。”赵韩青是他唯一的儿子,却在层层保护下被掳走,这无异于当众打了他的脸,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追查到底。   “是,皇上,臣遵命。”   第二日清早,赵韩青从睡梦中醒来,看着熟悉的床帐发了会儿呆,这才坐起身,叫道:“来人。”   守在门外的小喜子听到召唤,连忙推门走了进来,行礼道:“奴才参见殿下。”   赵韩青直截了当地问道:“我是如何回的宫?”   小喜子忙答道:“殿下是被锦衣卫指挥使徐大人接回来的。”   “是从何处接回的?”   “是沧县县衙。据说有人将殿下送到了县衙门外,沧县县令见是殿下,便带人连夜进京送信,皇上这才命徐大人前往沧县,接回殿下。”   赵韩青点点头,道:“我渴了。”   “奴才这就去给殿下倒水。”小喜子倒了杯温水,递给赵韩青,接着说道:“殿下不知,皇后娘娘守了您一夜,这才刚回去。”   赵韩青喝光了杯中水,道:“我为何会头疼?”   “太医说殿下中了迷药,醒来后会有些头疼,并无大碍。”   难怪我什么都不记得,原来是中了迷药。赵韩青心想。   很快,于慧娴被得知了赵韩青醒过来的消息,顾不上休息,用完早膳,便过来看他。   小喜子脚步匆匆地进了寝殿,“殿下,皇后娘娘来了。”   见赵韩青掀开锦被想要下床,小喜子连忙上前阻拦,道:“殿下,您脚上有伤,可不能下床。”   赵韩青小眉头一皱,道:“母后过来,我怎能不迎接,闪开。”   小喜子被吓了一跳,连忙让开身子,道:“那奴才扶殿下。”   于慧娴一进门,就看到赵韩青一瘸一瘸地走过来,忙快步走了过去,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皇儿脚上有伤,怎的下床了?”于慧娴看向小喜子,怒道:“你就是这么照顾主子的?”   小喜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娘娘息怒,奴才知罪。”   赵韩青软软地说道:“母后,不怪小喜子,是儿臣坚持下床。”   于慧娴闻言缓了神色,道:“哦,这是为何?”   “母后为了照顾儿臣彻夜未眠,儿臣心中愧疚,听闻母后过来,便想亲自去迎接母后,否则儿臣心中更加难安。”   赵韩青自出生,便比同龄孩童聪慧,做事也是一板一眼,就好似小大人一样,深得赵连章和于慧娴的宠爱,所以赵韩青这么说,于慧娴并不觉得惊讶。   于慧娴摸了摸赵韩青的小脑袋,心疼道:“母后只想皇儿平安,其他都不重要。”   “儿臣也想母后身子康健。昨日母后一夜未眠,今日看着有些憔悴,还是早些回去歇息,万一母后因此累坏了身子,那就是儿臣的不孝了。”   于慧娴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捏捏赵韩青的小脸蛋,道:“皇儿聪慧,学什么会什么,也不用本宫操心,这是别人家求都求不来的,本宫该高兴才是。可本宫总觉得少了做母亲的乐趣,若你也能像别的孩子那般,朝本宫撒撒娇,偶尔调皮一次,那就更好了。”   赵韩青看着于慧娴,眨了眨漂亮的凤眼,沉默了一会儿,道:“儿臣想吃母后做的山楂糕。”   于慧娴怔了怔,随即笑了起来,道:“好,母后去给你做,本宫的青儿也学会撒娇了,本宫听着高兴。”   “儿臣刚吃过早饭,吃不下别的,母后午后再做吧。”   于慧娴明白赵韩青是担心她的身子,才故意这么说的,很是欣慰,道:“好,那就午后在做。”   于慧娴将赵韩青放在软塌上,也跟着坐了下来,道:“青儿,那贼人把你掳走的这三日都发生了何事?你可看清他们的模样?是谁把你送回衙门的?”   “那贼人迷晕了儿臣,儿臣醒来后,发现李寒和那贼人在打斗,儿臣想跑,没跑多远就摔倒了,磕在石头上晕了过去。再醒来,李寒和贼人都死了,儿臣害怕,一心想着离开那里,可走了许久,还是在山里。”   见赵韩青小脸上满是害怕的神色,于慧娴心疼地将他抱紧,道:“青儿不怕,母后在呢,母后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赵韩青搂住于慧娴的脖子,亲昵地在她颈窝处蹭了蹭,道:“母后,儿臣不孝,让母后担心了。”   “青儿没事就好。”于慧娴亲亲赵韩青的脸蛋,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青儿不要再想了。”   “好,儿臣听母妃的。”   两母子又聊了会儿天,于慧娴便回了宫,不止昨日一夜未睡,赵韩青被掳走的这三天,她担惊受怕,根本睡不着。现在赵韩青安然无恙地回到皇宫,她也可以安心地睡一觉。   赵连章下朝后,直接来了赵韩青的寝宫,询问这三天发生的事,赵韩青便将之前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这般说来,青儿这三日一直在山里?”   赵韩青点了点小脑袋,“嗯,是一个神仙哥哥救的儿臣。”   “神仙哥哥?”赵连章愣了愣,随即问道:“这神仙哥哥是谁,青儿为何如此称呼他?”   “神仙哥哥长得好看,就好似画中的神仙,而且还会飞来飞去。父皇您说,是不是神仙哥哥?”   赵连章闻言无奈地笑了笑,到底只是四岁的孩童,再即便聪慧,也没有阅历,说出的话不着边际,也是人之常情。   “那个……神仙哥哥长得什么模样?他是如何救的青儿?”   “神仙哥哥把青儿带回家,还给青儿沐浴,给青儿做吃食,青儿脚上的伤就是神仙哥哥给治的。”赵韩青边说,边看了看自己的脚。   “这般说来,也是那个神仙哥哥把你送回的衙门?”   赵韩青再次点了点小脑袋,道:“哥哥知道儿臣的身份,便说要送儿臣回去,特意叮嘱儿臣,不要将他救儿臣的事告诉别人,儿臣问哥哥为何,哥哥说他救儿臣是因与儿臣有缘,不想搞的人尽皆知,沾染上因果。父皇,什么是因果?”   “因果是佛教的一种说法,等青儿长大便懂了。”赵连章顿了顿,接着问道:“那个神仙哥哥家里可还有其他人?”   “没有,只有神仙哥哥一人。”   “那他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除了给儿臣做些吃食外,其他时间神仙哥哥都会闭着眼睛坐在蒲团上,神仙哥哥说那是打坐。”   “他可与你一起用膳?”   赵韩青摇摇头,道:“神仙哥哥说他已经辟谷,还说那些吃食与他而言是负累,儿臣不是很懂,父皇明白吗?”   赵连章点点头,眼神闪烁不定,若有所思地站起身,道:“青儿好生养伤,朕还有政务要忙。”   赵韩青也跟着站起身,道:“儿臣恭送父皇。”   赵连章欣慰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寝殿。   赵韩青看着赵连章消失在视线当中,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赵连章回到御书房,吩咐道:“去知会徐坤一声,让他在东华山小心搜索。”   “是,皇上。”德辉应声,转身走向殿门。   “等等。”赵连章叫住德辉,叮嘱道:“切记要秘密搜索,留意建在东华山上的大宅,若真有发现,莫要惊动,马上回禀。”   “是,奴才明白。”德辉躬身退出御书房。   徐坤得了命令,十分困惑,却不敢多问,带着人去了东华山。可将整座山搜了个遍,除了普度寺,没有任何建筑。徐坤如实上报,引来赵连章的深思,下令此事就此作罢,无需再查。徐坤更加疑惑,忍不住问了出来,可赵连章讳莫如深,徐坤见状也不敢再多问。   转眼一个月过去,凝翠山平静如初,就连东华山也没了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出没,皇子被劫持一事不了了之。司华遥十分疑惑,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他隐隐有种感觉这件事定跟赵韩青有关。   八月初九,院试开考的日子,考试场地设在林岚书院,赵国有名的书院之一,监考官除了县衙的人,就是书院的老师。   司华遥和春海一早就下了山,提前半个时辰来到了书院门口,验明身份后,司华遥独自进了书院,春海则留在了外面。   林岚书院享有盛名,其院内学子出过五个状元,赵国如今的内阁首辅关海林,次辅于子尧都是出自林岚书院。   各地学子挤破头都想挤进去,只是学院招生严格,便是京都权贵想要送儿子进书院,也得废不少功夫,不少被拒之门外。   其内的学子多数都是颇有才名的才子,以致其内不少人都眼高于顶,自命清高。   司华遥走在学院的游廊上,看着来往的学子,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地讨论着。   司华遥过于完美的相貌,很快便引来不少人的注意,他们看着他窃窃私语。   “这是我们学院的吗?怎么看着眼生?”   “应该不是咱们学院的人,长得如此好看,不会没有印象。”   “不是?那可惜了。”   “可惜什么?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罢了。”   “长得如此倾国倾城,该不会是哪家小姐女扮男装吧?”   “你这么一说,倒也有些可能。要不咱们过去探问探问?”   司华遥武功极好,将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谁家小姐能进来参见院试?脑子是好东西,可惜这些人没有。’ 第85章   司华遥这张脸实在太扎眼, 想低调都不行,很快便引来不少人的围观,甚至还有人准备过来搭讪。   “这位兄台, 小生这厢有礼了。”   司华遥抬眼看了过去,说话的是个面容清秀的书生, 他的身旁还站着两个人, 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方才的对话, 司华遥听得一清二楚,知道他们是林岚学院的学子。   司华遥礼貌地还礼,淡淡地开口:“三位找我可是有事?”   听他的声音, 是男子的清亮,并非女子的婉转,三人对视一眼, 不禁有些失望。不过司华遥的容貌近看更加惊艳,让他们看得竟有些痴了, 理所当然地生了亲近的心思。   清秀的书生率先回神, 笑着问道:“兄台年纪轻轻,便能过了县试、府试, 我等十分钦佩, 不知兄台可是书院的学子?”   司华遥摇摇头, 道:“怕是要让几位失望了, 我不是学院的学子。”   见司华遥神色间不卑不亢, 几人忍不住猜测他的身世,“兄台有如此才学,家中定然底蕴深厚, 不知能否告知?”   “又要让几位失望了,我无父无母, 无亲无故,是个孤儿,家中薄产也只能维系生活。”   三人眼中再次浮现失望之色,看向司华遥的眼神也变得轻浮。   “此等身世着实可怜,既然有缘,今后不妨跟着我等,以后在沧县,乃至京都,都能有个照应。”清秀书生顿了顿,接着说道:“对了,还不知你姓名,我等该如何称呼?”   直接由‘兄台’降级变成了‘你’,这话语间的轻视,只要不傻,都能听得出来,更何况是司华遥,“在问及别人姓名之前,是否该自报家门?”   听他语气不对,三人眉头尽是一皱,顿时露了本相,站在左侧的书生出声说道:“我们问你姓名,是看得起你,别不知好歹!”   “你们是哪个旮旯蹦出来的癞蛤蟆,我为何要你们看得起?我知不知好歹,跟你们又有何关系?礼义廉耻,你们一样没学会,只学会狗眼看人低。都说林岚学院招生极为严格,怎么就收了你们这三个漏网之鱼?”   司华遥已经完全适应自己的身份,什么年纪该有什么样的表现,拿捏得死死的。   三人被说的脸色涨红,恶语脱口而出。   “你!油嘴滑舌,油腔滑调!”   “真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个年纪能过县试、府试,说不准用了什么腌臜手段。”   司华遥冷下了脸色,看向他们的眼神也变得锐利,“让你们来书院,是为读书明理,正心修身,你们却眼高手低,嫉妒成性,赵国学子若都是你们这样,怕是亡国之期不远矣!”   司华遥的气势如排山倒海般朝着三人压去,他们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就好似现在他们面前的不是稚嫩的少年,而是站在顶峰的王,一身杀气,让人胆寒。   “说得好!”人群中一名青年大声为司华遥喝彩,“我早就看不惯他们那副狗眼看人低的嘴脸,兄台真是说进我心坎里!”   司华遥转头看了过去,这人看着有些眼熟,仔细一想,竟还是熟人,是将来的刑部尚书蒋冲。   司华遥客气地笑了笑,“兄台过奖,在下不敢当。”   “你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可知我们是谁?”   “怎么,这是辩不过我们,要拿家世压人?”司华遥呲笑一声,道:“成年人竟似三岁孩童,只知与父母告状,还真是乳臭未干。”   骂人不带脏字,却让被骂的人气得七窍生烟,是什么感觉,两个字‘舒爽’!   “兄台说的对。”那青年看向三人,讥笑道:“啧啧,若是没断奶,便赶紧回家,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见周围的人看着他们窃窃私语,三人被气得脸色铁青,若他们将今日之事告知家中,那就是承认自己乳臭未干,他们被司华遥架在了这儿,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真是丢人现眼!”人群中一名少年开了口,看向三人的眼神满是厌烦。   “王子俊,你一个私生子,竟敢对我们如此说话?”   王子俊眼睛微眯,道:“我是私生子又如何,说到底我身体里流着皇室血脉,仅是这一点,你就比不上。”   那人刚想开口,便被王子俊打断,“侮辱皇室血脉,可是重罪,重则满门抄斩,你说话前,还是好好思量思量。”   众人正争执间,从后院走出几个人,为首的是县令胡瑞,身旁跟着的是主簿白冀,另外一人年纪偏大,头发胡子全都白了,脸上挂着微笑,与弥勒佛十分相似。   “县令大人到!”   胡瑞摆摆手,道:“时辰差不多了,大家可以入场了。”   “是,大人。”   众人应声,三三两两地向考场走去。   每个考场门前都有两名监考核对信息,还有两名差役负责搜身,避免考试中有人冒名顶替或者作弊。当然古代没有照片,冒名顶替几率很大。至于作弊,科技没有现代发达,作弊手段较为单一,倒是能防得住大部分人。   胡瑞旁边的老者巡视了一周,在看到司华遥时,脸上露出笑意,抬脚便走了过去。   司华遥见状连忙上前迎了迎,行礼道:“阿遥见过院长。”   老者便是林岚学院的院长,也是翰林院大学士,名叫林君之。   林君之将他扶了起来,道:“小友,许久不见又长高了不少。”   司华遥以十三岁的年纪连过县试、府试,其声名早就在沧县传开,林君之爱才若渴,自然不会放过,想将他招进林岚学院,被司华遥婉言拒绝,他还是第一个拒绝进入林岚学院的人,让林君之的人生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挫败感,也让他记住了司华遥。   司华遥现在的身高已经一米七五了,相较于他们上次见面,确实长高了不少。   林君之虽然清高孤傲,却是真正的爱才,只要有才学,他不问出身、年纪,都会给予极大的尊重,是个令人钦佩的学者。   司华遥谦逊地笑了笑,道:“阿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长高很是正常,倒是院长,看上去越发年轻了。”   林君之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浓,道:“你啊,就是嘴甜!唉,若是能来林岚学院就更好了。”   “林岚学院这么多学子,您还不满足,胃口是否大了点?还让别的书院怎么活?”   司华遥不来林岚书院有两个理由,一是林岚书院太过扎眼,二是书院规矩太多没有自由。   “你啊你,真是没大没小。”林君之每每与司华遥聊天,总会心情愉悦,这也是他喜爱他的原因。   胡瑞也跟着走了过来,见两人有说有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咱们沧县的小神童来了。”   “阿遥参见知县大人。”司华遥躬身行礼,道:“大人谬赞了,阿遥实在不敢当。”   “当的当的。县试、府试皆是头名,这般小的年纪,可不就是神童嘛,沧县能出一人,本官这脸上也有光。”   为难司华遥的三人见状顿时有些傻眼,没想到他们心里的乡巴佬,竟这般受林君之的推崇,要知道他们当初要进林岚学院,可是废了不少功夫。   司华遥淡淡地瞥了三人一眼,心中不由一阵冷笑,道:“院长,知县大人,时辰不早了,阿遥怕是要失陪了。”   林君之点点头,道:“快去吧,莫要耽搁了时辰。”   司华遥朝两人作了个揖,转身向考场走去,见蒋冲就在前面,三两步来到近前,道:“在下司华遥,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蒋冲放缓脚步,笑着回礼,道:“原来是司贤弟,在下蒋冲。”   “蒋大哥,时间已然不早,我们各自入场,待考完在院外相聚,可好?”   蒋冲勤于政事,爱护百姓,是个不错的好官,值得结交。   听到司华遥的约,蒋冲很是惊讶,欣喜道:“再好不过,那便如此约定。”   “那便一言为定,预祝蒋大哥考个好成绩。”   “司贤弟亦是。”   两人没再多说,随着人流朝考场走去。   那三人看着司华遥远去的背影,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不约而同地呢喃道:“司华遥……”   王子俊从司华遥身上收回目光,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三人,眉头微微蹙起,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虽然司华遥不是什么神童,却有着成人的思想,经历这十几年的刻苦读书,又有上一世的经历,小小的院试自然不在话下,若不是在这里没有提前交卷这一说,他根本不用熬到考试结束。   院试要进行三日,不过并非连着三日,分别是八月初九、十二、十五,中间可以回家备考下一场。   见司华遥出了考场,春海忙迎了过来,道:“少主。”   司华遥四下看了看,寻找蒋冲的身影。蒋冲没找到,王子俊出现在视线当中,看着他走进,司华遥有些疑惑,等着他开口。   “司华遥?”王子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是我。”   司华遥平静的与他对视,在脑海中搜寻他的信息,没想到原剧中竟当真有这么一个人,他是晋王赵连玉的私生子,其母亲是王府的婢女王彩云。晋王妃善妒,晋王年过中年也才两个嫡子,庶子要么生不出来,要么早夭。为了保住孩子,王彩云逃出王府,在沧县生下了王子俊。后来她病重,不得不带着王子俊回了王府。   因王子俊长得与赵连玉十分相像,赵连玉在简单地查访之后,便承认了王子俊的身份,却十分不待见他,将他安置在沧县的别院,不仅不打算让他认祖归宗,还不许让他用赵姓,所以他一直叫王子俊。   就在王子俊被安置在沧县后不久,王彩云病逝,王子俊无依无靠,在别院过得日子十分凄惨,只因别院的管家吴松是晋王妃的心腹,不仅克扣王子俊的吃穿用度,还时常打骂侮辱。一次冬日王子俊受了风寒,却无钱请大夫,差点病死在床上。   因吴松的苛待,王子俊读书较晚,可他天赋奇高,十分有才,十六岁便过了乡试,与司南遥同年参加会试,司南遥是状元,而他是榜眼。两人性情相投,引为知己,只可惜王子俊不满二十便病逝,虽娶了妻,却并未留下子嗣。   看完他的所有资料,司华遥不禁挑挑眉,没想到以司南遥的性情,居然还能有知己,不过想想王子俊的经历,他也就释然了,这孩子估计也有心理问题。   “那三人的身份不一般,你得罪他们会很麻烦。”   司华遥闻言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竟专门跑过来提醒自己,道:“多谢提醒,王公子能否告知,他们都是何身份?”   “你记得我的名字?”王子俊有些意外。   司华遥笑了笑,道:“我记性好。”   王子俊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他们三人中为首的是兵部侍郎曹军的三子,名叫曹营,另外两人分别是大理寺少卿于朝的二子于林,以及督察院巡查御史张良义的儿子长子张惑。”   司华遥闻言不禁有些好笑,道:“这般说来,我方才一下子得罪了刑部、大理寺、督察院,赵国三法司?”   见司华遥神色平静,王子俊有些意外,道:“确实如此。”   “那可真是不妙!”话虽如此说,可他脸上不见丝毫慌张。   笑话,到底是当过摄政王的人,这点风浪若经不起,那还怎么执掌朝堂,干脆回山种地得了。   王子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问道:“你与林院长是何关系?”   “并无关系。”司华遥摇摇头,道:“也就见过两三次,在院长面前混了个脸熟。”   “若以后他们找你麻烦,你可去求林院长,以林院长的地位,便是他们父亲,也不该轻易得罪。”   看考前他们聊天的状态,可不像司华遥所说,他肯定有所隐瞒,不过该提醒的,自己已经提醒,结果如何,就看他的造化了。   “多谢王兄提醒,感激不尽。”司华遥礼貌地行了一礼。   “告辞。”王子俊回礼,随后潇洒地转身离去。   司华遥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还真是高冷啊!”   王子俊的这番作为,让司华遥对他产生了好感,也多了几分探究的兴趣。   “司贤弟!”   蒋冲的声音传来,司华遥转头看了过去,朝他挥了挥手,待他来到近前,方才问道:“蒋大哥为何出来得这般晚?”   “方才偶遇了熟人,跟他聊了几句,让贤弟久等了。这样吧,若贤弟不嫌弃,便由为兄做东,咱们找个地方喝一杯,如何?”   “蒋大哥有如此雅兴,我自当相陪。”   “那咱们就去状元楼。”   “状元楼?那蒋大哥今日怕是要破费了。”   状元楼是沧县最大的酒楼,能在这里消费的,都是有钱人。   “不妨事,能与贤弟相交,我这心里高兴。走走走,再晚一会儿,怕是没了位置。”   蒋冲家中是做茶叶生意的,且生意做的不小,可以说是家财万贯,并不在意这点小钱。   两人没再多说,朝着状元楼的方向走去,春海和李松(蒋冲的书童)紧随其后。   一行四人走进状元楼,蒋冲率先来到柜台前,道:“掌柜,可还有雅间?”   掌柜笑脸迎人,道:“这位爷,现在正值饭点,雅间已经没了,楼上还有一张桌子,您看……”   蒋冲转头看向司华遥,道:“司贤弟以为如何?”   “没有雅间就坐大堂,在哪儿都一样。”   “那成,我们上二楼。”   掌柜忙应声道:“小二,招呼客人上楼。”   店小二应声,将手里的抹布一甩,扬声说道:“几位二楼请。”   四人跟着店小二上了楼,来到唯一的一张空桌前,象征性地擦了擦桌面和长凳,招呼道:“几位爷请坐。”   四人各自落座,蒋冲看向司华遥问道:“贤弟可有忌口?”   “其他无所谓,定要有鱼,我就喜吃这个。”   蒋冲闻言笑了起来,道:“和贤弟相处就是舒心,想什么说什么,不用拐弯抹角地去猜。”   “年少就该轻狂,想什么说什么,想什么便做什么,一旦进入官场,便再没机会了。”   “贤弟所言极是!”蒋冲深以为然,对司华遥的好感更甚,道:“那就来条红烧鱼,再来个酱烧豆腐、干锅鸡、脆皮鸭、清炒笋干、一盘花生米,最后来一壶女儿红。”   “红烧鱼、干锅鸡、脆皮鸭,酱烧豆腐、清炒笋干、一盘花生米、一壶女儿红。”店小二重复了一遍,道:“爷,小人可有遗漏?”   “分毫不差。”   听着店小二报菜名,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人怕不是有强迫症吧。   “几位爷稍候,饭菜马上来。”店小二抹布一甩,转身离开。   ‘噔噔噔’脚步声响起,楼梯口走上来三个人,司华遥一看,不禁挑了挑眉,心中暗道:还真是冤家路狭。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与司华遥发生口角的那三个官二代。   他们身后跟着店小二,陪着笑脸道:“三位爷,您看二楼确实坐满了,您要不还是去一楼吧,现在还有空位。”   曹营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司华遥,他坐的位置正对着楼梯口,加上过分耀眼的容貌,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看了看坐在司华遥身旁的蒋冲,曹营推开挡在面前的店小二,抬脚走了过去。   司华遥看着他走进,却并未出声。   “还真是巧啊,没想到我们又遇见了。”   司华遥淡淡地看着他,道:“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我怕是要去请个道士来驱驱鬼。”   “司华遥是吧,你可知我们是谁?”   “怎么,逞口舌不过,又想拿父母压人?你们好歹已经成年,该断奶的,还是得断奶,不然我总觉着自己有以大欺小之嫌。”   蒋冲‘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司华遥的口舌真是利得很。   曹营脸色铁青,眼神微微眯起,“你可知得罪我的下场?”   “不知,也不想知。”司华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说道:“我们点的饭菜不多,实在无法施舍,请回吧。”   对曹营这种人,你越是懦弱,他越是欺负,与其那样,还不如跟他硬着来,至少不会受气。   况且以司华遥的武功,拿捏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那是分分钟的事。至于他们身后撑腰的人,碍于林君之的身份,他们不敢把他如何。   没错,正如王子俊所说,能利用的资源没必要浪费。   “司华遥,别以为有院长给你撑着,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若我没记错,林院长不止是林岚书院的院长,还是翰林院大学士,内阁首辅都是他的门生,就算你们是皇亲国戚,有院长给我撑着,我也不会怎样。”司华遥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你!”虽然不想承认,但曹营他们心里清楚,司华遥说得没错,林君之虽然只是个翰林院大学士,但他的门生遍布朝廷,其影响力不可估量,即便是他们父亲也不敢轻易得罪。   “慢走不送。”司华遥不想再搭理他。   曹营被气得牙痒痒,看着司华遥,道:“咱们走着瞧!”   其实曹营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知道司华遥是个不好欺负的主儿,却还是忍不住往上凑,尤其是在看到他和别人和颜悦色,却对他恶语相向时,心里的怒火腾腾往上涨。   一直未说话的于林开了口,道:“这个姓司的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张惑接话道:“他有院长做靠山,不善罢甘休又能如何?”   于林冷笑一声,“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一个无家无室、无父无母的乡巴佬,想让他消失,非常简单。”   听了他的话,曹营的眼睛闪了闪,脚步一转道:“去三楼,找个雅间坐下。”   店小二见他们又走了上来,心中发苦,为了饭碗不得不出声阻拦,道:“几位爷,咱们楼上的位置都满了……”   曹营心中有气,自然不会给店小二好脸色,道:“少废话!要么给本少爷腾出一间雅间,要么本少爷砸了你们状元楼。”   于林一脚踹在店小二身上,道:“狗奴才,也不看看我们什么身份,敢得罪我们,就让你们这店开不下去!”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这就去找掌柜。”店小二不敢怠慢,连忙起身下楼。   司华遥内力深厚,五感异于常人,三人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掌握之中,不禁在心中冷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他们不怀好意,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春海的武功现在与司华遥不相上下,自然也能听到他们说话,眼底闪过寒光,虽然不清楚他们为何结怨,但敢于威胁司华遥的人,就是敌人,是敌人就该被除掉。   春海起身,道:“少主,奴才去给您买点山楂糕。”   司华遥清楚他心中所想,道:“今日不想吃山楂糕,你去瞧瞧有没有桂花糕,若有就买点回来。”   “是,奴才这就去。”春海领会了司华遥的意思,起身离开。   “贤弟爱吃点心?这里好似也有,如若不然,咱们叫来小二再点些。”   “这里的点心都是凑数的,哪有专卖的好吃,蒋大哥不用费心了,这些饭菜足够我们吃了。”   司华遥给蒋冲倒了杯茶,道:“蒋大哥可知那三人的身份?”   蒋冲点点头,道:“略有耳闻。”   “哦?难道蒋大哥也是林岚学院的学子?”   “这倒不是。”蒋冲喝了口茶,道:“方才我不是说遇到个熟人嘛,就是从他口中得知。”   司华遥一怔,随即猜测道:“蒋大哥如此发问,可是想为我打算?”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时省力,蒋冲笑着说道:“倒也不全是。为兄之前也曾出头,总要为自己打算打算,故而向朋友打听了打听,没想到咱们兄弟今日竟把三法司得罪齐了,还真是惹了大麻烦啊。”   看蒋冲神色平静,丝毫不见慌张,司华遥不由好奇地问道:“看来蒋大哥也有依仗,并不怕他们三人来找麻烦。”   “不瞒贤弟,为兄有亲人在吏部任职,多少有些权利,但凡在朝官员,都要给几分薄面,不会因小辈的几句口角,便兴师动众。”蒋冲仔细看着司华遥,想要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反应。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司华遥松了口气,笑着说道:“方才我还在想若是连累了蒋大哥该如何是好,有些后悔之前的肆意妄为。”   蒋冲见司华遥神色自然,完全没在意是谁在吏部任职,与他有何关系,而是轻描淡写地略过,心中对他好感更甚。 第86章   “为兄就住在城东蒋宅, 若阿遥有事,便派人来寻,为兄定不推辞。”一顿饭下来, 蒋冲直接将司华遥引为知己,拉着他的手叮嘱道。   “蒋大哥放心, 若有事, 我定去烦扰。今日不早了, 咱们改日再约。”   “好,那便定在三日后,到时咱们再把酒言欢。”   司华遥欣然答应, 看着蒋冲主仆上了马车,与他挥手告别,转头看向春海, 道:“如何?”   “他们打算跟踪少主,确定少主住处, 再派人暗算。”   “呵, 真是不自量力。”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那便让他们跟着吧。”   司华遥不着急回去, 就在街上游荡, 身后坠着几条尾巴, 在什么位置, 他们一清二楚。   最后他们停在了迎宾客栈门口, 店小二见有客人上门,急忙迎了过来,道:“二位爷是住店, 还是打尖儿?”   司华遥瞥了一眼身后的尾巴,道:“住店。”   “二位爷里面请。”店小二扬声唱道:“来客两位。”   司华遥抬脚走了进去, 来到柜台前,问道:“有上房吗?”   掌柜笑着迎客,“有,您是要几间?”   “一间便可。”   “您住几日?”   “十日。”   “上房是五钱银子一晚,十晚便是五两银子,吃食另算。”   春海从荷包里掏出十两银子,放到了柜台上,“剩余的银子先放柜台上,最后结算。”   掌柜一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道:“小二,带客人去天字甲号房。”   店小二闻言走了过来,笑着说道:“几位随我来。”   两人跟着店小二上了楼,径直进了房间。   “二位客官,您先歇着,若有吩咐,您叫一声就成。”   司华遥看向门口的位置,一个鬼祟的身影一闪而过,“小二,打些水过来,我要沐浴。”   小二应声,转身走了出去,并随手带上了房门。   司华遥来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春海则来到窗前,探头往下看了看,随之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天很快黑了下来,司华遥舒舒服服地泡着澡,一阵微风吹过,春海出现在房内。熟悉的气息,即便不去看,他也知道是谁,道:“回来了,情况如何?”   春海答道:“回少主,尾巴回了书院,进了曹营的房间。”   “只有曹营在?”   “是,另外两人在各自的房间。”   “他可有说下一步要做什么?”   “没有,待尾巴回禀后,曹营便让他退下了。”   司华遥点点头,道:“看来他是不着急动手,那就先等着吧。”   “少主,为何不让奴才杀了他?奴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我与他们发生口角,即便那些大人知晓,也会认为是小孩子吵架,他们不会分心在我身上。若你杀了他,那就另当别论,他们势必会追查到底。而刚与他发生过口角的我,便会进入他们的视线,就算找不到证据,也定会怀疑到我头上。被三法司的人盯上可是大麻烦,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积蓄力量,不能节外生枝。”   春海佩服道:“是,少主思虑周全,奴才自愧不如。”   “不能杀他,不代表我们什么都不能做,让他们好好查查侍郎大人,有这么一个儿子,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干净不到哪儿去。”司华遥拿起帕子擦了擦脖颈,道:“俗话说得好‘子不教父之过’,想必他这个做父亲的,很是愿意替儿子还债。”   “奴才这就吩咐下去。”春海再次翻窗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司华遥起身,将浴巾围好,抬脚出了浴桶。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六天过去,司华遥完成了最后一场考试,照例在门口等着蒋冲,却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曹营,不是因为他长相出众,而是他看过来的眼神让司华遥很不舒服。就在他以为曹营会过来找茬时,他低声和于林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司华遥转头看了一样春海,春海会意,脚步一转跟了上去。   蒋冲从书院出来,一眼便看到了司华遥,他的相貌太扎眼,只要往人多的地方看,准能找得到。他加快脚步走了过来,道:“阿遥,又让你等,是为兄的不是。”   “蒋大哥说话这般客气,是把我当外人啊。”   “好好,不客气,不客气。今儿还去我那儿,早上我专门吩咐他们去买鱼,这会儿正在缸里养着呢,现吃现杀,绝对新鲜!”   “成,那我就再去蒋大哥家蹭顿饭吃。”   司华遥眼角余光,看到了人群中的王子俊,见他正在看自己,思量了思量,道:“蒋大哥,介意我多带个人吗?”   蒋冲一怔,随即笑着说道:“人多才热闹,自然不介意。阿遥想带谁?”   司华遥看向王子俊,道:“上次我与曹营他们发生口角,王兄曾出言提醒我,我想还这份人情。只是我家太远,状元楼又人满为患,蒋大哥不介意我借花献佛吧?”   “若是旁人,定是不行,但阿遥不是旁人。”蒋冲放低声音,道:“只是听闻王公子性子冷淡,不好相处,阿遥这人情怕是不好还啊。”   “蒋大哥放心,阿遥出马一个顶俩,管他再冷淡,也能请到。”   “那我可拭目以待了。”   司华遥没再多说,迈开步子,朝王子俊走去。   王子俊一直在留意司华遥,见他走过来,微微怔了怔,待在原地等他走近。   “王兄有礼。”司华遥笑着打招呼。   王子俊回了礼,道:“找我有事?”   “王兄可有闲暇,我想请王兄吃顿便饭。”司华遥表明来意。   王子俊有些意外,看了一眼远处的蒋冲,道:“请我?”   王子俊在沧县很有名,众人皆知他是晋王私生子,不被晋王看重,入不了族谱,被安置在沧县自生自灭,这是他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谁靠近他,谁就会成为这笑料中的一员,所以他在沧县没有朋友,也不与人来往,没想到司华遥竟会主动请他。   司华遥点点头,道:“不过不是我请,是蒋大哥请,我只是借花献佛,不知王兄可有闲暇?”   王子俊出声问道:“你们可知我的身份?”   “自然。”   “那为何还要请我?”王子俊有些疑惑。   “为何不可?”司华遥清楚王子俊的处境,也明白他为何这么问,道:“人不能选择何时出生,也不能选择出生在何处,却能选择如何走今后的路,身世与我们而言只是附属品,不是全部。若太在意,那它就是你甘愿背在身上的枷锁,今后的路只能苦不堪言。王公子这般聪慧,应该不会傻到这般做吧。”   王子俊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司华遥,明明有着这般稚嫩的面孔,却仿佛看透世事的智者,说出的话如此发人深省。   “王兄,王兄……”   王子俊猛地回神,脸上有些发烫,他竟盯着司华遥发起了呆,实在有失体统,道:“抱歉,失礼了。”   自己的容貌有多大杀伤力,司华遥心里清楚,无所谓地笑笑,道:“王兄可有闲暇?”   “嗯。”王子俊淡淡地应了一声,道:“只是初次上门,总要备些礼品,你们先行,我去采买。”   “不必麻烦,蒋大哥和我都不是那种注重繁文缛节的人,王兄不必客气。”见王子俊还想再说,司华遥拉着他扭头就走,道:“蒋大哥还在等着,再不过去那才是真正的失礼。”   王子俊一怔,低头看向被拉住的手,司华遥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纤细,指尖有薄薄的茧,皮肤白皙透着淡淡的粉,和他的脸一样,十分完美。想到这儿,他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脸上也慢慢染上绯红,却并未挣开,因为在他印象里,只有母亲这样牵过他的手,也是这般温暖,让他忍不住贪恋。   蒋冲见司华遥拉着人过来,往前迎了两步,客气道:“王兄有礼。”   司华遥很是自然地松了手,王子俊有些怅然若失,还礼道:“蒋兄有礼。”   “时辰不早了,我们赶紧走吧。”   李松叫来了马车,三人相继上了车,李松和王子俊的侍从坐在车辕上,一行人朝着城东走去。   车厢的空间有些小,三人坐在里面显得有些拥挤,司华遥和蒋冲相熟,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王子俊显得有些不自在。   司华遥看出他的尴尬,主动开口问道:“王兄考的如何?”   “不错。”王子俊顿了顿,反问道:“你们考的如何?”   王子俊性情有些孤傲,和司南遥十分相似,在学识上,除了司南遥,他从不认为自己输给谁。   司华遥谦虚地笑了笑,“应该能过。”   不同于司华遥的谦虚,蒋冲自信地说道:“头三名必有我一个。”   司华遥在脑海中搜索剧情,原剧中只提到司南遥是头名,其他的名次并未提及,不过以蒋冲的才学,名次自不会低。   “那我提前恭贺蒋大哥。”   “不过是院试,不值得恭贺。”蒋冲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们明年是否也打算参加乡试?”   司华遥笑着说道:“只要过了院试,自然要参加乡试,不然岂非要错过三年一次的会试。”   蒋冲一愣,随即讪讪地笑笑,道:“我倒是问了个蠢问题。”   王子俊看着两人聊天,心中有些羡慕,挣扎片刻,出声说道:“曹营可曾找你麻烦?”   司华遥摇摇头,道:“没有,自从我们在状元楼发生口角后,他们便没再找我麻烦。”   王子俊眉头微蹙,道:“你们还在状元楼发生过口角?”   “嗯。”司华遥将那日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王子俊听后眉头皱得越发紧了,道:“以他们的作风,不该这般平静,怕是正在酝酿着什么阴谋,你还是小心些为好。”   蒋冲插话道:“他们或许是慑于林院长与阿遥的关系,不敢找阿遥的麻烦。”   “蒋兄不了解他们,想得简单了些。他们睚眦必报,不择手段,但凡得罪他们的人,都被他们狠狠欺凌过。或许碍于林院长,明面上他们不敢把……阿遥如何,但他们会暗地里动手脚,只要没有证据,即便林院长也拿他们没办法。”   王子俊打量着司华遥,见他神色自然,并未因自己的称呼有所反感,悄悄松了口气。   蒋冲一听,顿时变了神色,道:“他们也太无法无天了!”   “有三法司在背后撑着,他们自然无法无天。”   刑部、大理寺、督察院合称‘三法司’,其职能相当于现代的公安部、法院、检察院。曹营三人有这三个部门撑着,可不就是一套流水线,从抓到判,甚至连上诉的机会都没有。   蒋冲转头看向司华遥,道:“阿遥,从今日起,你搬到我家来住,我让人多顾几个家丁,他们要敢来,就把他们的腿打折!”   “蒋大哥莫不是忘了,我那随从可是会功夫的,平常的打手,三五个根本进不了身。”虽是这么说,但蒋冲的这份人情,他还是默默记在了心里。   蒋冲一怔,随即说道:“真是关心则乱,差点忘了这事。”   王子俊提醒道:“双拳难敌四手,还是莫要轻敌为好。”   三人正聊天,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李松的声音随之传来,“少爷,我们到了。”   蒋冲掀开车帘看了看,道:“到家了,有话咱们屋里说。”   司华遥坐在最外面,率先起了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随后是王子俊,最后是蒋冲。   蒋冲下了车,这才发现春海没跟着,转头看向司华遥,道:“阿遥,你那个侍从呢?”   司华遥随口答道:“我让他去办点事,待会儿便回来。”   “那他回来之前,你哪儿也别去。”   “蒋大哥放心,他要不回来,今儿我就住蒋大哥这儿。”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让他们收拾客房,今儿你们都住这儿,咱们好好喝一场。”   三人没再多说,在蒋冲的带领下进了宅子。   蒋冲家不在沧县,他母亲本打算在京都给他买个宅子,可他看中了沧县,距离京都也就一个多时辰的路程,这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比京都要舒服得多。况且因为林岚书院也开在这儿,来往的都是各地学子,读书的氛围十足,于是他便在这儿买了宅子,并且很快就搬了过来。   “这宅子虽然不大,却很合我的心意,除了正房外,还有三间厢房待客,约个三五好友小聚,已然足够了。”   “蒋兄这宅子布置得十分考究,怕是废了不少功夫。”   许是马车上的一段交谈,拉进了三人的距离,王子俊竟主动和他们打开了话头。   “王兄眼光独到!”说到此处,蒋冲两眼放光,道:“这宅子的装潢可是我精心设计,小到这些花花草草,大到院里院外的树,都是我亲自挑选。它们栽种的位置,也是经过我亲自定的……”   司华遥来到旁边的游廊坐下,好笑地看着兴冲冲的蒋冲,以及听他说个不停的王子俊,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也因一句赞美,被拉着说了许久,可见蒋冲有多满意这座宅子。   看着王子俊投来的求助目光,司华遥幸灾乐祸地笑了笑,犹豫片刻,还是出声打断了滔滔不绝的蒋冲,道:“蒋大哥,午饭何时能好,我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蒋冲一怔,随即看向旁边的李松,道:“你去厨房催催,看何时能好。”   李松应声,转身去了厨房。   蒋冲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讪讪地笑了笑,道:“走,我们进屋,尝尝新送来的茶叶,味道还不错。”   “王兄有所不知,蒋大哥家里是做茶叶生意的,常年备着不少好茶,咱们有口福了。”司华遥出声化解尴尬。   “那我得好好尝尝。”王子俊松了口气,顺着司华遥给的台阶走了下来。   三人在正厅各自落座,司华遥坐在了下首,说实话做了一回摄政王,处处高高在上,再回到婴儿时代慢慢成长,真心不习惯,但这么多年过去,他也适应了现在的身份。   蒋冲看看司华遥和王子俊,又站起了身,道:“这茶今日有我来泡,也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我对这个一窍不通,实在难登大雅之堂,索性也来偷偷师,以免以后被人说连泡茶都不会。”   “这不同的茶泡法也不同,今日阿遥想喝什么茶?”   “今日王兄是新客,便由他来定吧。”   见两人看过来,王子俊想了想,道:“现已入秋,天气渐凉,还是喝点红茶吧。”   “好,刚送来的茶正是金骏眉,你们稍待,我去去就来。”   没多大会儿的功夫,蒋冲便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置着泡茶用的工具,以及一个青色瓷罐,里面装的应该就是他说的金骏眉。   司华遥起身走了过去,配合地问道:“泡茶需要这么多东西?”   “茶道是一种文化,包含许多知识,我也只是学了个皮毛。”   蒋冲一边说,一边摆弄着,他手里拿着个泥塑的小炉子,正在往里面添置碳火,准备烧水。   司华遥惊讶地看着,道:“蒋大哥打算从烧水开始?”   司华遥出演过许多古装剧,其中不少泡茶的戏码,所以他对泡茶也有几分研究,只是步骤相较于蒋冲,还是简略了许多。   “泡不同的茶,需要不同的水,除此之外,对水的冷热也有要求,十分考究。若不是阿遥想学,我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那壶中的水是什么水?”   “山泉水。东华山有个小泉眼,每每去爬山,我总会带回来一些,只为泡茶喝。”   司华遥忍不住对蒋冲竖起了大拇指,为了喝茶能做到这一步,实在是难得,若换成他,绝对不会这么干。   一壶茶从烧水开始,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泡好,蒋冲每人倒了一杯,推到他们手边,道:“尝尝味道如何?”   司华遥看看色泽红亮的茶汤,浓郁的茶香一阵阵扑面而来,光是这茶色和茶香,便能判断这茶绝对错不了。   果然,入口的味道芳香馥郁,且有回甘,让人有种沁人心脾的感觉,这绝对是极品好茶。   司华遥忍不住赞叹道:“好茶!果然是好茶!”   王子俊应和道:“好茶需配上好的技艺,才能激发出它所有的香气,蒋兄技艺非凡,在下佩服!”   蒋冲闻言明显松了口气,道:“最近一直在准备院试,已经许久不曾泡茶,就怕技艺生疏,配不上这么好的茶。听你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这边茶喝的差不多了,那边饭菜也已经上了桌,三人又移步饭厅,一同用了饭。   一顿饭下来,王子俊与他们熟络了许多,尤其是在他喝酒后。司华遥从不喝酒,无论谁在面前,无论怎么劝,他都坚持滴酒不沾。他不喜欢那种浓重的酒臭味,会让他忍不住干呕,特别难受。   蒋冲却是个好酒的人,每日都要喝上一些,喝得不多,就是过过嘴瘾。司华遥不喝酒,成了他心中的痛,好不容易多了个王子俊,还是个能喝酒的,他自然不会放过。   于是,两杯酒下肚,王子俊就好似换了个人,变得异常活泼,滔滔不绝地说着,且不停地重复一句话。与他平日里的高冷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酒过三巡,三个人只剩下司华遥还在桌子上,那两个都喝到桌子底下去了。   司华遥无奈地看着两人,得,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还得充当苦力,扛两人回房。   不过这对司华遥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弯腰、扛起,一点不费劲儿,很快便将两人安置在床上,吩咐下人给他们擦擦身,各自又喂了些水,这才长出一口气。   待春海回来,司华遥便离开了蒋宅,径直回了客栈。   “他们有什么计划?”   “他们打算今晚行动,劫持少主。”   “今晚?”司华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那我等着。”   为了方便他们动手,司华遥早早便上了床,可左等右等,等了整整一夜,也没见个人影。看着窗外已经露了鱼肚白,司华遥奇怪地问道:“他们为何没动手?是中间出了岔子?”   “奴才确实听到他们打算昨晚动手,只是……奴才再去林岚书院瞧瞧。”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算了,回山吧,待那边有了消息,再跟他们算总账。”   “少主,他们对您不怀好意,若坐视不管,难免成为隐患,还是让人盯着点为好。”   “嗯,那就派人盯着点,切记不要暴露身份。”   “是,少主。”   两人也未结账,直接收拾东西离开了客栈,就这几天的花销,十两银子足够了,况且还有两天才满十日。   其实司华遥曾经也很是纳闷,这些年极夜是怎么经营的,又是训练暗卫,又要置办家业,就好似有花不完的银子。后来他实在没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才知道原来为了避免意外发生,司南皇室在皇陵中留下了一笔钱财,足够他挥霍十辈子也花不完。所以司南遥才有资本收买人心,到最后满朝文武都听命于他,连赵氏皇族都成了他的傀儡。   有钱好办事,这句话在任何时代都通用。司华遥只需读读书,练练功,招兵买马的事自然有人帮他打理。不过他这么做并非真的要复国,而是为了自保,毕竟他的身份十分敏感,一旦被人发现,那就是杀身之祸,总要有所依仗才可。   若不是必须和赵韩青和解才能去转世投胎,他真想带着人去前世那个小岛,过隐居的生活。说到小岛,司华遥觉得有必要提前建起来,万一他和赵韩青闹翻了,他还有个退路。   说干就干,司华遥当即便到书房画起了海图,那张海图他也只看了三次,印象有些模糊,画得不是那么顺利,努力回想了一下午,终于画完了。   司华遥将画好的海图递给春海,道:“这是我从一本古书中临摹下来的,书上说这里有座无人岛,岛上物产丰富,很适合居住。你派人前往,找到这个小岛,在岛上建筑房屋,开垦土地,以备不时之需。”   春海一愣,随即接过海图,道:“少主的意思是……”   司华遥笑了笑,道:“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总要为自己谋条后路,以期东山再起。”   “是,奴才这就去办。”   “等等。”司华遥叫住春海,叮嘱道:“这海图不一定精准,不过大体位置错不了,你要提醒出海的人。”   “是,奴才定办好此事。”   看着春海走出房间,司华遥长出一口气,但愿一切顺利,不用漂洋过海,他是真的晕船。 第87章   林岚书院, 曹营两眼青黑,神情憔悴,正在随从的侍候下吃着早饭。   脚步声响起, 于林从门外走了进来,径直来到桌前, 拿起桌上的筷子, 便一屁股坐了下来, 压低声音问道:“人呢?”   曹营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了随从,道:“去外面守着。”   “是, 奴才告退。”内侍躬身退出门外,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于林见他神色不对,猜测道:“不会是失手了吧?”   曹营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道:“昨晚派出去的人还未回来。”   “还未回来?”于林怔了怔,随即说道:“怎么可能?那几人都是老手, 从未失过手, 怎么可能对付不了他们?”   曹营没说话,只是脸色越来越难看。   于林见状接着问道:“那你可派人去探听情况?当真失手被抓了?”   曹营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道:“司华遥主仆安然无事, 咱们派去的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于林皱紧眉头, 道:“他们主仆只有两人, 咱们可是派去了五人, 就算两方交手,也得闹出点动静吧,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就没了?”   “要么是有人帮了他们, 要么是我们中间有人被收买,透露了消息。”   见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对, 于林微微一怔,随即不满地说道:“你在怀疑我?”   曹营无视他的不满,道:“此事只有我们三人知晓,人是我派出去的,我不可能毁了自己的计划,那就只剩下你们俩,若不是你,那就是张惑。”   “不是我!”于林率先为自己争辩,随后又说道:“也不可能是张惑。我觉得定是有人暗中帮了他们。”   “那你说会是谁帮了他们,为何会知晓我们的计划?”   于林思量了思量,道:“要么是林院长,要么是蒋冲。”   “若当真如此,人既然已被抓住,为何不见他们来兴师问罪?”   “以我们的身份,那些奴才怎敢乱咬?不怕咱们报复?”于林顿了顿,接着说道:“况且就算知晓是我们干的,他们又能把我们怎样,总不至于因为一个乡巴佬,得罪三法司吧。”   曹营闻言脸色缓和了些许,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向任何人提及。”   于林点点头,道:“你放心,我又不傻。得,你接着吃,我去知会张惑一声。”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又过去三月,京都安宁公主府门外车水马龙,今日是安宁公主赵宁心的生辰,赵宁心是赵连章的亲妹妹,从小两兄妹的感情就很好。每年她的生辰,赵连章都会亲临公主府,只是近几日他身体不适,便由于慧娴和赵韩青代他过来庆贺。   “皇后娘娘驾到,大皇子驾到!”   场中宾客慌忙来到门口,齐齐行礼道:“臣等参见皇后娘娘,大皇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于慧娴牵着赵韩青的小手走进正厅,来到赵宁心身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笑着说道:“都是自家人,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多谢娘娘。”赵宁心起身,稍稍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于慧娴不以为意,转身看向场中众人,道:“诸位爱卿也平身吧。”   “多谢皇后娘娘。”   赵宁心表面对于慧娴笑脸相迎,其实与她并不亲近,这主要是因为她的驸马杨焕。杨焕是平原侯杨黎的嫡次子,而杨焕的母亲马欣儿是永璋侯马肃的二女儿,介于两家的姻亲关系,杨马两家一直交好,而自赵宁心与杨焕大婚,也与杨马两家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尤其她与淑妃马娇还是闺中密友。由于马娇与于慧娴非常不对付,时常在赵宁心面前挑拨,一来二去,赵宁心对于慧娴的态度也就变了。   于慧娴并不在意赵宁心对她的态度,只要赵连章的心在她身上就好,况且她生下了嫡长子,只要不是犯了谋逆的大过,谁也动摇不了她皇后的地位。   赵韩青上前一步,一本正经地给赵宁心行礼,道:“青儿给皇姑姑请安。”   赵宁心蹲下身,捏了捏赵韩青的小脸蛋,笑着说道:“青儿不必多礼。”   相较于慧娴,赵宁心对赵韩青倒是真心喜爱,不过这么聪慧又懂事的孩子,没人会不喜欢。   “多谢皇姑姑。”赵韩青这才直起了身子,板着小脸说道:“皇姑姑,太师教导,男女授受不亲,皇姑姑此举实在不妥。”   赵宁心一愣,随即‘咯咯’笑了起来,道:“哎呀,我们家青儿也知晓男女授受不亲了,这小模样真是太惹人怜爱了。”   赵宁心说着,在赵韩青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皇姑姑,成何体统!”赵韩青被亲的一蒙,白皙的小脸瞬间红彤彤的,小眉头也皱了起来,把在场众人的心都给萌化了,恨不能也上前捏捏他的小脸。   这个小插曲,带动了现场的气氛,也让赵宁心心情愉悦,宴会进展顺利。   赵宁心负责在后院招待女客,杨焕负责在前院接待男宾,也算是各得其乐。赵韩青因年幼,便被于慧娴带在身边,被那些官宦家的公子小姐围在了中间。   赵韩青扫了一眼身边的人,提议道:“我们来捉迷藏,如何?”   “好啊好啊。”赵韩青话音刚落,便立即有人应和。   赵韩青看了过去,男孩五六岁的模样,长得有些胖,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一看就是个调皮的主儿,“那你们都报一下姓名。”   “我先来!”胖小子率先开了口,洋洋得意地说道:“我叫曹汲,我父亲是刑部侍郎。”   赵韩青点点头,道:“原来你是曹大人的儿子。”   “嘿嘿,殿下,只要是玩的,就没有我不会的,保证带殿下玩好。”   赵韩青看向其他人,道:“你们继续。”   “我叫刘彰,我父亲是户部侍郎。”   “我叫梁宇,我父亲是户部左侍郎。”   “我叫……”   待所有人都介绍完,赵韩青便简单说了游戏规则,便带着人离开宴会现场,去了别处躲藏。   前院,杨焕招呼着各位大人,一杯酒接着一杯酒,即便他酒量不错,也架不住这么多人敬酒。身为好友的曹军没少帮他,以至于他喝得也有些多,脑袋昏昏沉沉的。他起身去如厕,侍从见状连忙跟上,本想跟着他进去,被他拦了下来。   “有人落水了!”   侍从突然听到有人呼喊,好奇地看过去,只见赵韩青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过来。   侍从远远看过赵韩青一眼,所以认得他的身份,道:“奴才参见殿下。”   赵韩青气喘吁吁地问道:“你可会水?”   “回殿下,奴才会些。”   “快去救人,曹家的小公子落水了!”   侍从一怔,随即问道:“殿下说的可是刑部侍郎曹大人家的小公子?”   “没错,就是他,你认识?”赵韩青好奇地看着他。   侍从一听,来不及多想,急忙说道:“殿下恕罪,奴才这就去救人。”   见侍从急匆匆地跑向池塘,赵韩青也紧跟着追了上去。   曹军从厕所出来,只见一个陌生的侍从在外面候着。   “曹大人,我家驸马吩咐,让奴才扶您去客房歇息。”   曹军只觉得脑袋昏沉得厉害,刚才还不觉得,这一吹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在侍从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曹大人,我们到了,奴才帮您把外衫脱了,扶您躺下歇会儿。”   曹军靠在床边,任由侍从将外衣脱了下来,随后便在他的搀扶下躺上了床。   “曹大人,喝点水,冲冲酒。”侍从将曹军搀扶了起来,小心地喂了杯水。   曹军微微蹙眉,总觉着这水有些发苦,只是脑袋昏沉得厉害,便没有多问。   因为曹汲落水,池塘边围满了人,有宾客,也有侍候的下人。曹军的侍从好不容易才将曹汲救了上来,虚脱地坐在一旁喘着粗气。方才他下水救人,曹汲一个劲扑腾,手脚并用地打他,还专朝他脑袋上打,打得他脑袋发蒙,差点没上来。   “汲儿!”曹军的夫人王氏忙跑了过去,将曹汲揽进怀里,焦急地拍打着他的小脸,道:“汲儿,你怎么样?”   曹汲吐出一口水,慢慢恢复意识,一看是王氏,害怕地哭了起来,“娘!”   于慧娴见状松了口气,蹲下身问赵韩青,“青儿,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曹小公子会落水?”   “回母后,方才我们在玩捉迷藏,儿臣专门叮嘱千万不能去水边,可曹小公子不听,非要藏在池塘边,儿臣劝他不过,便找了个地方藏好,之后便听到‘噗通’一声,儿臣连忙出来查看,发现曹小公子掉进了池塘,便大声呼救。”赵韩青边说,边指了指曹汲掉下去的位置。   “原来如此。”   赵韩青愧疚地垂下头,道:“母后,都是儿臣的错,若能多些耐心,曹小公子也不会掉进池塘。”   于慧娴摸了摸赵韩青的小脑袋,道:“这不是青儿的错,怎能怪青儿。况且青儿事后处置得当,曹小公子才能得救,青儿该受到奖赏才是。”   王氏听闻前因后果,心中的不满消失,感激道:“民妇代汲儿谢殿下救命之恩。”   赵韩青摇摇头,指向冻得瑟瑟发抖的侍从,道:“夫人该谢的是他,是他跳进水中救的曹小公子。”   侍从一怔,抬头看向赵韩青,没想到堂堂皇子竟会在意他这个小小的奴才。   王氏转头看了一眼,道:“殿下放心,回去后,民妇定会重赏。”   侍从哆嗦着跪在地上,道:“多谢殿下,多谢夫人。”   于慧娴见状笑着说道:“曹夫人带公子去换身衣服吧,这天冷的很,别再感染了风寒。”   “多谢娘娘关怀,民妇感激不尽。”   王氏没再多说,带着曹汲去换衣服,那侍从紧随其后。   赵宁心看着王氏母子离开,虽然并未多说,心中却多有不满,好好的宴会偏偏因他们生出事端。   “既无事,那便回去吧,宴会还在继续。”   众人应声,跟在于慧娴和赵宁心身后走着。   赵宁心的侍女墨兰突然靠近,小声说道:“公主,您的衣裙脏了。”   赵宁心顿住脚步,看了看自己的衣袖,果见脏了一块,不禁微微蹙眉,看向于慧娴,道:“娘娘先行,安宁去换身衣服。”   于慧娴低头瞧了瞧,“那就去吧,那边有本宫盯着。”   赵宁心福了福身,朝着宁心院走去,径直走进卧房,而墨兰则去拿衣服。赵宁心走向梳妆台,打算检查一下自己的妆容,竟发现床上躺着个人,面朝里侧躺着,看不清面貌。   赵宁心微微蹙眉,走上前坐在了床边,道:“驸马,前面还有客,你怎的先回来了?”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床上人有回应,赵宁心便伸手去拉他的身子,谁知竟被攥住了手腕,随后一个用力,将她拉倒在床上,翻身压了上去。   赵宁心一看压在身上的男人,不禁惊叫出声,随即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放肆!你滚开!来人,快来人!”   男人无视她的挣扎,扬手也给了她一巴掌,随即开始撕扯着她的衣服,俯下身便要亲她。   墨兰听到赵宁心的尖叫,顾不得找衣服,慌忙跑了进来,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呆住,刑部侍郎曹军竟压在赵宁心身上……   赵宁心被曹军压制在身下,衣服也被扯开,又急又气,“你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把他拉开!”   墨兰回过了神,急忙上前去拉人,谁知曹军力气大得惊人,墨兰也被他拉倒在床上。墨兰无法,只能用身体护住赵宁心,大声呼喊道:“来人,快来人!”   门外的内侍、侍女听到呼喊,急匆匆跑了进来,好不容易才将曹军拉了起来。   赵宁心衣衫不整,鬓发散乱,脸上还有个醒目的巴掌印,屈辱地大声吼道:“把他拖出去,打,往死里打!”   “是,公主。”内侍们拖着曹军便走了出去。   现在正值冬日,曹军只穿了一件中衣,还被一盆冰水当头泼下,昏沉的脑袋顿时清醒了几分,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周围很是陌生,身边还站着几个内侍。一阵寒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想要起身,才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谁给你们的胆子,胆敢绑本官!”   身旁的侍从拿出帕子,把他的嘴堵上,随即抄起棍子便打了起来。   ‘砰砰砰’,棍子一下接一下,打得曹军满地打滚,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墨兰犹豫片刻,出声说道:“公主,曹军到底是朝廷命官,若当真打死了,怕是不好与皇上交代。”   看着镜子中的巴掌印,赵宁心是恨毒了曹军,道:“他敢轻薄本宫,本就罪该万死!怎么,你想替他求情?”   墨兰闻言连忙辩解道:“奴婢不敢。只是此事不易宣扬,就算要他死,也该有个理由不是。奴婢觉得还是得通过皇上,这样公主既能出气,这事也不会宣扬出去。”   赵宁心思量了思量,道:“让他们歇了吧,去请皇后和驸马过来,切莫惊动他人。”   “是,奴婢这就去。”墨兰让门外的人住了手,随即转身出了院子。   墨兰出去,青竹进来侍候,赵宁心抬头看向她,道:“把今日在院子里值守的人统统给本宫抓来,本宫要问问他们怎么守的院子。”   “是,奴婢这就去。”   很快,青竹便将人带了进来,他们明白自己即将迎来什么,害怕地跪倒在地,道:“公主,奴婢错了,求公主饶奴婢一命。”   赵宁心冷眼看着面前的两人,道:“说,人是怎么进来的?还是说是你们胆大包天,故意放人进来陷害本宫。”   “不是,公主,您就算给奴婢们十个胆子,奴婢们也不敢放人进来。”   “那就是你们躲懒了,才让他混了进来。”   “没有,公主,奴婢们只是听到呼喊,说有人落水了,才走开了那么一会儿。没曾想竟有人胆敢擅闯公主的院子……”   “没用的狗东西。”赵清宁拿起桌上的茶杯便砸了过去,道:“把她们拉出去重打五十。”   “是,公主。”   茶杯砸在地上,碎片崩在身上,她们顾不得疼痛,慌忙求饶道:“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门口进来四名内侍,不顾她们的呼喊,将两人架了出去。   当于慧娴进院子时,一眼便看到了院子里衣衫不整的曹军,一阵惊讶过后,脚步不停地走进赵宁心的卧房。   赵宁心一见着她,顿觉一阵委屈,眼眶红了起来,道:“皇嫂,你要为我做主啊!”   于慧娴有些受宠若惊,赵宁心已然许久不曾与她亲近,道:“到底发生了何事?说来给嫂嫂听听,嫂嫂给你做主。”   赵宁心哭着将之前的事说了一遍,“皇嫂,若此事传出去,我还怎么活?”   “真是岂有此理!”于慧娴猛地拍在桌子上,气愤地说道:“如此胆大包天,该杀!你放心,嫂嫂定为你做主!”   正说话间,驸马杨焕也走了进来,见于慧娴也在,忙行礼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驸马,皇上将安宁交给你,是要你好生照顾安宁,你竟让安宁受此等委屈,该当何罪!”   于慧娴一上来就兴师问罪,听得杨焕摸不着头脑,慌忙跪倒在地,道:“娘娘息怒,微臣不知发生何事,还请娘娘明示。”   刚才杨焕进院时,虽然看到了地上躺着的人,却并未看清是谁,以为是做错事的内侍,正在接受惩罚。   “你竟还问发生了何事,你没看到院子里跪着的曹军?他竟敢轻薄安宁,简直是罪大恶极!”   “曹大人?”曹军和杨焕是至交好友,乍一听到这样劲爆的消息,自然是不信,下意识地说道:“怎么可能,曹大人与微臣向来交好,怎会做出此等事,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赵宁心不敢置信地看着杨焕,没想到自己被人轻薄,他竟为那登徒子说话,顿时伤心不已,“杨焕,你这话是何意?难道是说本宫在拿自己的清白冤枉他?”   杨焕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找补道:“公主误会了,我怎会如此想,只是怕公主中了别人的奸计……”   “住口!”听杨焕还在为曹军说话,赵宁心愤怒不已,再次打断杨焕的话,转头看向于慧娴,道:“皇嫂,我要进宫,我要去见皇兄,让皇兄为我做主。”   于慧娴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嫂嫂陪你进宫。不过在此之前,还需先送走宾客,免得惹人生疑。”   赵宁心闻言心中感动,与于慧娴亲近了不少,道:“皇嫂,我的脸被打成这样,还如何出门见人?”   “那嫂嫂代你去送客,便说你方才吹了风,身体有些不适。”   “多谢皇嫂,幸好有皇嫂在,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赵宁心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对,杨焕连忙上前,道:“公主……”   “驸马也赶紧去送客吧。”于慧娴拦住了杨焕,淡淡地说道:“驸马切记,此事不能外传,若再有旁人知晓,被问罪的便不只是曹军。”   杨焕心中一紧,明白于慧娴这是在警告他,不能将此事告知任何人,道:“娘娘放心,微臣明白该怎么做。”   “那还愣着作甚?”杨焕方才的所作所为实在招人厌烦,于慧娴更加不待见。   “是,微臣告退。”   于慧娴又安慰了赵宁心一番,这才整了整衣衫走出卧房。   曹军跪在院子里,被冻得瑟瑟发抖,正处在意识模糊的状态。若再继续待下去,不用进宫,他就得冻死在这儿。   于慧娴仅是冷眼瞧了瞧,没有理会的打算,胆敢轻薄公主,他的下场已经定了。   于慧娴送走了宾客,这才押着曹军,和赵宁心一起进了宫。   赵连章正靠在软塌上看着奏折,手边放着一碗药,处理完手中的奏折,他端起药碗喝了下去,随手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口茶漱了漱口。   德辉从外面走了进来,行礼道:“启禀皇上,皇后和公主在殿外求见。”   赵连章一怔,抬头看向外面的天色,这时辰还早,怎么这会儿就回宫了。   “让她们进来。”   赵宁心得了信儿,率先跑了进来,扑到赵连章身上就哭了起来,道:“皇兄要为安宁做主啊!”   赵连章一阵发蒙,眉头微微蹙起,道:“发生了何事?今日不是你的生辰宴么,怎么这会儿进宫了?”   “安宁……安宁实在难以启齿,呜呜……”   于慧娴紧跟着走了进来,进宫后她就让人送赵韩青回宫了,这种事实在不易让一个四岁的孩子知道。   来到殿中,于慧娴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见于慧娴进来,赵连章缓了神色,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过来坐,问道:“皇后可知发生了何事?”   于慧娴来到赵连章身边坐下,道:“皇上有所不知,安宁这次可是受了大委屈……”   于慧娴将公主府发生的事仔细地说了一遍,“驸马也是,分明是安宁受了委屈,他竟为曹军开脱,真是越想越生气。”   “什么,竟发生这等事?”   赵连章一听自己心爱的皇妹被人欺负了去,顿时怒火中烧,道:“来人。”   德辉听到宣召,赶忙走了进来,道:“奴才在。”   “把外面那个狗东西送去诏狱,告诉徐坤,什么都不用问,只需用刑,只要不死便成。”   德辉听得一怔,随即应声道:“是,奴才遵命。”   赵宁心闻言顿觉心里舒坦了些许,渐渐地停下了哭泣,道:“多谢皇兄为安宁做主。”   赵连章伸手为赵宁心擦了擦眼泪,道:“胆敢轻薄朕的宝贝皇妹,朕看他是活腻了,你放心,朕不会善罢甘休。”   赵宁心心中感动,转头看向于慧娴,道:“皇兄,这次多亏了皇嫂,不然安宁都不值该如何办了。”   于慧娴温柔地笑笑,道:“安宁是皇上的亲妹妹,也就是本宫的亲妹妹,本宫自然要护着,安宁说这话就客气了。”   见两人关系亲近了不少,赵连章很是欣慰,拉起两人的手,道:“咱们可是一家人,自然不用说两家话,以后可要多亲近。”   “是,皇兄。”   “皇上说的是。”于慧娴顿了顿,接着说道:“皇上,这次驸马太不像话,您得好好敲打敲打。”   “放心,朕心中有数。”   赵宁心又在皇宫呆了许久,才回了公主府。   赵连章招来影卫,吩咐道:“去仔细查查。”   “是,皇上。” 第88章   沧县, 院试的结果早在一个月前便已出了,司华遥不出所料地得了头名,王子俊第二名, 蒋冲第三名。   蒋冲虽遗憾自己没能考得头名,却也为司华遥高兴, 也对王子俊刮目相看, 三人的关系也因此更进一步。   这天, 司华遥正在书房练字,春海突然推门走了进来,禀告道:“少主, 京中传来消息,刑部侍郎曹军被拿下狱,侍郎府也被抄了。”   司华遥的动作一顿, 抬头看了过去,道:“咱们的人做的?”   “不是, 没有少主的命令, 他们不会擅自行动。”   经过三个月的努力,他们已经掌握了曹军贪赃枉法的证据, 只是司华遥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也没想好以什么样的方式呈上去, 所以就拖了下来。   “那是什么人?”   “是皇上, 罪名是欺君罔上。”   “欺君罔上?”司华遥不禁一阵惊讶, 贪赃枉法或许还能有条生路,欺君罔上那就是直接判了死罪,说不准还得连累家人, “只有曹军被抓?”   “侍郎府已被抄没,曹家所有人皆被下狱。”   司华遥有些惊讶, 又十分好奇,道:“他到底做了什么,竟连累了全家人,不会被抄家灭族吧。”   “奴才派人打听过,只打听到这个‘欺君罔上’的罪名。”   司华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可知他被抓去了何处?”   春海点点头,道:“曹家全家都被下了诏狱。”   “竟被下了诏狱?看来这个曹军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司华遥幸灾乐祸地笑了笑,道:“现在时机正好,你让人把咱们查到的证据,送去督察院佥都御史胡辉宇手中,落井下石这种事,还是督察院的人干起来得心应手。”   “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春海应声,转身出了书房。   司华遥拿起笔,重新蘸了蘸墨,将方才未写完的字写完,随后仔细端详了端详,不禁叹了口气,道:“果然写字要一气呵成,再写便没了方才的意境。”   这三个月来,司华遥的人一直在盯着曹营的动向,他们并未放弃找他的麻烦,只是司华遥住在深山里,鲜少有人找得到,即便有人误打误撞到了附近,也会被隐在暗处的影卫想办法赶走,所以曹营一直未曾得手。   曹军身为刑部右侍郎,不知为民请命,却行贪赃枉法之事,制造了不少冤假错案,光是他们查出的被冤死的人命就有五条之多。其中就有因曹营而起的一桩命案,所以他们父子谁死都不冤。   至于于林和张惑,他不着急,慢慢来,总有清算的时候。   只是好像老天都在帮他,就在几天后,于朝和张良义也相继被抓,罪名是贪赃枉法,欺压百姓。于家和张家紧接着被查抄,于林和张惑也因欺男霸女,致死人命被抓,最后落得个充军发配的下场。   京都接连发生的事,让司华遥察觉不对,若单单只是曹家,有可能是巧合,可于家和张家相继出事,这未免也太巧了些,显得有些刻意。   “少主,您是否多虑了?”见司华遥眉头紧锁,春海忍不住出声说道。   司华遥摇了摇头,道:“一件可能是巧合,两件也能勉强说得过去,三件那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少主,以他们三家的关系,曹家出事,于家和张家受牵连也属正常。那些督察院的人可不是吃素的,平时没事都要凭空捏造些事出来,更何况是曹家给了机会。再加上三家联合,定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得罪了不少人,落井下石的好机会,他们怎么可能放过,这就叫‘拔出萝卜带出泥’,他们谁也跑不了。”   “说的有道理。”司华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只是他的眉头依旧紧锁,道:“可我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春海闻言猜测道:“少主怀疑有人在暗中帮我们?”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春海紧接着问道:“那少主以为会是谁?”   司华遥摇摇头,道:“与我有过交集的,与朝廷有关的,有蒋冲、王子俊、林院长。林院长是书生,他的能量是很大,但以我们的关系来讲,不足以让他这么做。   蒋冲也不可能,蒋家经商,有钱却没有权,他们的倚仗是吏部侍郎高志廉。只是高志廉是外姓,不可能因为蒋冲的一个朋友,出手对付同僚。   最后只剩下王子俊……”   原剧中,司南遥能掌控朝局,王子俊出了不少力,也确实暗中培植了力量,只是他现在的力量应该还不足以搬到曹家吧……   “晋王的私生子?”   司华遥陷进了自己的思绪当中,没听到春海在说什么。   “难道是他?”司华遥轻声呢喃了一句,随后又说道:“不可能,怎么可能?”   “奴才也觉得不可能,晋王都不愿让其认祖归宗,而是放逐在沧县,任其自生自灭,又怎会为他的一个朋友出手。”   春海的话拉回司华遥的思绪,语气中的轻视让他皱眉,道:“一个人的身世由不得自己,他也不想做别人的私生子,这不能成为他受歧视的理由。他是我认可的朋友,别人我管不了,但你们不能因此对他不敬,懂吗?”   春海单膝跪地,道:“少主息怒,奴才知错。”   “不是王子俊。”司华遥闻言缓了神色,挥挥手示意他起身,道:“你可还记得三个月前院试结束那晚,曹营他们原本打算劫持我,可我们等了一夜,也没等到人。”   春海起身,道:“奴才记得。”   司华遥猜测道:“或许不是他们改了主意,而是他们在去客栈的路上,就被人拦了下来。”   春海闻言顿时变了神色,道:“若当真如少主所言,那我们的一举一动岂不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不无可能。”司华遥深吸一口气,道:“待到晚上,我们亲自走一圈,瞧瞧是否有人在暗中监视。”   “是,少主。”   司华遥再次陷入沉思,就在方才他的脑海中闪过赵韩青的脸,因为只有他这个外人曾进过宅子。   只是他现在不过四岁,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能量,搬倒一个朝廷命官?要知道赵连章可不是昏庸无能的君主,即便再宠爱他,也不可能随意制裁一个正三品的辅政大臣。   还有曹营派来的打手,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们解决,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是监视他们,而不被发觉,只能说隐藏在暗处的绝对是个高手。这样一个高手,怎会听命于一个四岁的孩童?   即便赵韩青重生了,在别人看来,她依旧只是个四岁的孩子,就算他再聪慧,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便有了自己的力量。   如果那个高手不是他的人,那就只可能是赵连章或者于慧娴派去保护他的影卫。若当真如此,那他有什么行动,赵连章定也会知情,为何会由着他这么做?难道他将上次救他的事,禀告了赵连章?   也不对,就算他救了赵韩青,赵连章也绝对不会为了他,动曹、于、张三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司华遥思来想去也没想通,索性不再为难自己的脑细胞,等晚上他们出去巡视过后,再做打算。   深夜,大宅里归于平静,只有院子里有几盏灯笼在亮,三道黑影翻越院墙,出了大宅,分三个方向,各自搜寻而去。两个时辰后,他们陆续回了大宅,却一无所获。   司华遥忍不住开始自我怀疑,“难道是我太多心了?”   春海见状出声说道:“少主的怀疑不无道理,说不准是那人察觉到什么,或者是得了新的命令,只是暂时离开,我们还是警惕些为好。”   洪阳点点头,道:“也或许是那人的武功在我们之上,我们无法察觉呢?”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道:“最近一段时间大家都警惕些,若发现有任何异常,马上禀告。”   “是,少主。”   “夜深了,都回去休息吧。”   “是,奴才告退。”   又是三天过去,春海又来禀告曹军等人的后续,“少主,刚刚京都传来消息,曹营在诏狱畏罪自杀了。”   “畏罪自杀?”司华遥皱起眉头,“可知他是怎么死的?”   春海如实答道:“据说是受不住刑,撞墙自尽。”   司华遥闻言眉头越皱越紧,怀疑道:“若有这份力气,那便说明没受多少刑,既如此为何要自尽?”   春海想了想,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早晚是要死,与其活受罪,还不如早死早超生。若换成奴才,奴才也会自尽。”   “倒也说得过去,只是曹营当真有自杀的勇气吗?”不待春海回答,司华遥接着说道:“于林和张惑被判充军发配,你可知他们发配到何处?”   “回少主,于林被发配辽东,张惑被发配西南。”   “何时走?”   春海闻言忙应承道:“奴才这就让人去打探。”   司华遥索性直接下了命令,“确定日期后,派两个人尾随,切记隐藏行踪,不要被人发现。”   “少主可是想杀了他们?”春海揣度着司华遥的意思。   司华遥摇摇头,道:“不是,我是想瞧瞧,他们会不会死。”   春海怔了怔,随即明白了司华遥的意思,道:“少主是怀疑有人要杀人灭口,曹营的死不是自杀?”   “我确实有所怀疑,至于是否如我猜测的那般,还要往后看。”司华遥没有否认。   “难道少主还在怀疑曹、于、张三家的事,是有人在幕后操纵?”   “嗯,我不信天下有这般巧合的事。若于林、张惑也和曹营一样莫名死去,那便说明我的怀疑没有错。”   “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见春海转身,司华遥出声拦住了他,道:“对了,再过几日便是林院长的寿辰,我要下山挑选礼物,那就一起吧。”   “少主打算参加寿宴?”春海有些惊讶,之前林君之请过司华遥很多次,他都以各种理由推据了。   司华遥点点头,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道:“以前不想去,是想多几日清静,如今……如今也是时候在人前露露脸了,为两年后的会试打打基础。”   他是不想过早在人前露脸,最好是能逍遥几日便逍遥几日,可他总觉得有无形中有一张网罩了下来,推着他往前走,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掌握主动权。   春海明白司华遥的心情,劝慰道:“少主,您年纪还小,不必这般心急。”   司华遥笑了笑,道:“极夜为了司南家付出了所有,身为司南皇室遗孤,我怎能贪图享乐。况且,该来的终究会来,能早些便早些,积蓄的力量越大,才越有把握。”   春海单膝跪地,道:“奴才定尽心辅佐少主。”   司华遥上前扶他起来,笑着说道:“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定能得偿所愿!”   司华遥又叫了洪阳,三人一起下了山,春海去传信儿,洪阳则跟着司华遥在街上逛着。   “少主,您打算买什么礼物?”   “就送一套笔墨纸砚吧,无需太贵重的东西。”   洪阳提醒道:“林院长大寿,前来祝贺的达官贵人定然不少,若送的礼物太过寒酸,怕是不太好。”   司华遥笑着摇摇头,道:“外面皆知我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是个孤儿,送礼寒酸不是很正常?若当真打肿脸充胖子,定会惹人生疑,以为我有意巴结林院长,那样才会让人厌烦。”   洪阳点点头,道:“还是少主思虑周全,奴才自愧不如。”   “走吧,好好挑挑,寒酸点就寒酸点,但也得从矮子里面拔将军,让林院长看出我的用心。”   “是,少主。”   洪阳跟在司华遥身后,心里忍不住感慨:聪慧也就罢了,为人处世还游刃有余,更胜他们这些成年人,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司华遥抬头看了看招牌,上写着四个大字‘鸿翔书社’,这里是沧县最大的书社,不仅售卖各种书籍,还卖笔墨纸砚,品质绝对可以保证,但相较于别处是贵了许多。   两人相继进了门,店伙计见状忙走了过来,小声招呼道:“两位需要点什么?”   店里有不少学子在看书,类似于现代的图书馆,但在这儿看书要交钱,是按时收费。   司华遥也放低了声音,道:“想买文房四宝。”   “两位这边请。”   两人跟着伙计身后上楼,看着楼下认真看书的学子,司华遥忍不住在想,这书舍的布置十分不妥,看书的地方应该设置在楼上,楼下放置要售卖的物品。想是这么想,不过司华遥没打算多管闲事,跟着伙计径直上了三楼。   三楼分四个区,按照笔墨纸砚的顺序依次排列,整齐干净。   上楼后,伙计便开始询问,“咱们店里的笔墨纸砚分为四个等级,分别是下品、中品、上品,以及极品。敢问两位想要哪个品级的?”   “这四个品级都是什么价格?”拮据的人总喜欢先问价格。   伙计耐心地介绍,“下品的价格从几两到几十两不等;中品是从几十两到几百两不等;上品是几百两到几千两不等;极品是有价无市。”   “你说的是一套的价格,还是单品的价格?”   伙计疑惑地眨眨眼,道:“敢问客官什么是单品?”   司华遥心中一紧,一不小心用了现代的词汇,连忙解释道:“就是单个,单指哪一样的意思。”   伙计恍然大悟,道:“小的说的是成套的价格,若是单买是另外的价。”   司华遥点点头,道:“我想选中品几十两一套的便可。”   “两位客官这边请。”   伙计招呼两人坐了下来,还给他们倒了茶,端了点心,道:“两位先坐着,小的去取两套店里卖的好的,您若是瞧着不妥,小的再给您换。”   “好。”   伙计自始至终都很热情,并未因为他们选中品而小瞧,让司华遥不禁感慨:难怪人家生意好,店员素质就是不一样。   和他们一样来购买笔墨纸砚的,还有不少人,坐满了五张桌子,每个客人面前都奉了茶,还端了点心。   一个伙计负责一张桌子,都在小声的和顾客交谈着。   只是自司华遥上楼,他们的注意力便由面前的商品,转移到司华遥身上,伙计说了什么,他们压根没听进去。   邻桌坐着一男一女,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模样,两人眉眼间有些相像,看上去像是兄妹。再看他们的穿着和打扮,可以判断其家境定然不错。   “哥。”少女轻轻叫了一声,还扯了扯少年的衣袖。   少年回神,转头看向少女,道:“嗯,怎么了?”   少女羞涩地抬头看看司华遥,又垂下头去,意思很明显,她想搭讪,却又不敢。   少年愣愣地看看司华遥,又看看少女,很明显是没明白她的意思,又重复了一句,“怎么了?”   少女嗔怪地瞪了少年一眼,小声说道:“哥,你真是榆木疙瘩!”   少年被骂得糊里糊涂,不自觉地又看向司华遥,见他正看着自己,脸腾得一声烧了起来,慌忙移开视线,就好似做贼了一样。   司华遥被他弄得有些发愣,这是什么情况,这少年怎么看着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两位对这两套笔墨纸砚还满意吗?”伙计抬高了音量,试图拉回少年、少女的注意。   少年敷衍地看了一眼,道:“还算不错。”   “那您打算选哪一套?”   少女闻言忙说道:“这两套虽然不错,但未达到我们想要的品质,还想再看看,是吧,哥?”   察觉到司华遥的视线正在自己身上,少年紧张地握紧了拳头,脸色更红了,胡乱地应声道:“是,再看看。”   “好,那小的去换两套品质更好的。”   司华遥好似明白了什么,连忙转开视线,心中忍不住吐槽:果然又是这张脸惹的祸。   服务他们的伙计走了过来,将两套笔墨纸砚放在了桌上,道:“让两位客官久等了。左手边这套五十两,右手边这套八十两……”   司华遥听着伙计的介绍,拿起东西仔细看了看,随后指了指八十两那套,道:“定这套吧。”   伙计没想到他们这么爽快,微微愣了愣,随即笑着说道:“好嘞,小的这就给您包起来。”   司华遥提醒道:“我要送人,你包的精致些。”   “客官放心,小的定让您满意。”   邻桌的兄妹没想到司华遥竟这么快就选好了,顿时有些心急,少女扯了扯少年的衣袖,小声说道:“那位公子看上去很是面善,要不你去问问,我们是否在哪儿见过?”   “啊?”少年一脸茫然地看着少女,“面善?我怎么不觉得?”   少女见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娇嗔道:“哥到底去不去!”   少年看看少女,又看看司华遥,挣扎了片刻,便站起了身,朝着司华遥走去。   两人的对话,司华遥听得一清二楚,有些惊讶少女的搭讪方式,忍不住暗自嘀咕:“难道她也是穿书的?还是说自古搭讪都是这一套?”   少年走到司华遥身边,“那个……”   司华遥转头看过去,只见少年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嘴边的话又被吞了回去,只是怔怔地盯着他看。司华遥见状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出声说道:“公子有事?”   少年回神,脸色爆红,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那个……我妹妹说公子有些面……面善,让我过来问问。”   听他这么一说,少女也不禁红了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少年一眼,起身说道:“公子,小女子黄莺这厢有礼了。”   司华遥起身回礼,道:“在下司华遥,小姐有礼了。”   少年见状忙说道:“在下黄灵,见过司公子。”   司华遥刚想回礼,就听黄莺惊喜地说道:“公子就是此次院试头名司华遥司公子?”   “正是在下。”   黄灵似乎也回了神,激动地说道:“原来是三试头名司公子,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司华遥虽然习惯了被人瞩目,但那都是因为他的相貌,因为才学还是第一次,感觉有些不自在,“侥幸罢了,不值一提。”   “怎会是侥幸?司公子写的文章,我都拜读过,真是发人深省,黄灵十分叹服!都说司公子不仅才学好,相貌也是一等一的,没想到今日一见,竟是真的……”   说到这儿,黄灵的脸又红了起来,就连脖子都有红下去的趋势,小声说道:“我还以为是哪家小姐淘气,女扮男装……”   司华遥听得一阵好笑,这少年当真是单纯得可爱,“黄公子过奖了,一副皮囊而已,不足挂齿。”   黄莺见刚刚还说不出话的黄灵,竟开始滔滔不绝,顿觉不满,上前一步,将他拉到身后,笑着说道:“司公子,你方才说要送礼,是否也要参加林院长的寿宴?”   “小姐如何得知?”   黄莺听司华遥这么问,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道:“现在书院都传遍了,说司公子是林院长的爱徒,再过几日便是林院长的五十大寿,司公子买礼物自然是为了给林院长贺寿。”   司华遥配合地勾起嘴角,夸赞道:“小姐聪慧,在下佩服。不过在下并非林院长的弟子,那都只是传言罢了,不可信。”   司华遥五感敏锐,并未察觉出两兄妹心存恶意,便礼貌地与他们交谈了几句。   邻桌的伙计回转,见三人在说话,微微愣了愣,随即说道:“公子、小姐,东西拿来了,您再看看?”   紧随而来的还有照顾司华遥的伙计,他手上抱着包装好的笔墨纸砚,“客官,您要的东西包好了。”   洪阳忙把东西接了过来,拿了几张银票给他。   伙计接过一看,笑着说道:“八十两不多不少,感谢客官惠顾。”   司华遥看向黄家兄妹,道:“在下还有事,不好多留,就此告辞。”   黄灵见状连忙问道:“司公子,林院长的寿宴,你会到场吗?”   司华遥点点头,“定会准时到。”   黄灵眼睛一亮,期待地说道:“那我们寿宴再叙。”   司华遥微微一怔,方才还是情窦初开的害羞少年,一得知他的真实身份,马上变成了见到偶像的迷弟,这身份的切换,还真是让人应接不暇。   “好,寿宴再叙。”   这样可爱的兄妹,倒是可以结交,司华遥没有犹豫,便应了下来。   “不见不散!”黄灵激动的两颊通红。   黄莺见司华遥下了楼,忍不住伸手掐了黄灵一下,恼怒道:“哥,你太过分了!”   黄莺一跺脚,转身就走。 第89章   黄莺被气走, 黄灵一脸茫然,不知哪里得罪了她,连忙去追。   伙计见状上前一步拦住了他, 道:“公子,东西您还没看。”   黄灵看了一眼, 胡乱地指了一个, 道:“就这个了, 待会儿送到林岚书院,报黄灵的名字便可。”   “是,小的一定送到。”   黄灵没再多说, 抬脚便追了上去。   司华遥出了书社,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这才回了山。一路走来他留心四周, 并未察觉到有人跟踪,不禁对自己的判断产生质疑。   司华遥搜索剧情, 并未找到有关黄灵和黄莺的剧情, 于是便让洪阳派人去调查两人的身份,原来他们竟是黄安的子女。黄安在前世, 司华遥是摄政王时就任吏部尚书, 如今也在吏部任职, 与高志廉一起就任吏部左右侍郎。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八, 也就是林君之的生辰, 司华遥用完早饭,便带着春海下了山。   临下山之前,司华遥让春海给他化了化妆, 因为他的长相与华琳儿长得有五六分相像,在沧县无人认得出来, 到林君之的寿辰定有许多朝廷命官到场,总要遮掩遮掩。司南遥在掌控朝局之前,一直都有化妆,不用改头换面,只需稍稍调整一下,便可掩人耳目。   寿宴在林岚书院后院举行,只有收到请帖的人才有资格进入。林家半月前就开始准备,侍从们每日连轴转,终于迎来这个重要的日子,林家从上到下都提着一口气,这半个月的忙碌是否有成果,就看今日。   林茂华是林君之的长子,就任鸿胪寺少卿,全权负责这次的寿宴,而他的夫人胡莹莹则负责接待女眷。胡莹莹是胡詹的女儿,胡詹与林君之同在翰林院任职,关系一直不错。只是后来胡詹被钱财迷了眼,走上了不归路,以致牵累全家同他陪葬。   司华遥自觉到得挺早,可到书院附近一看,满满当当停的全是马车,就连路都给堵了,一动不能动,只能下车步行。   “好在少主有先见之明,否则我们怕是也要堵在这儿了。”   尽管司华遥想到会有不少人来参加寿宴,却未想到竟会有这么多人,忍不住一阵咋舌,如此大的影响力,怕是赵连章过寿也不过如此吧。   想到这儿,司华遥微微皱眉,表面看起来这是荣耀,可这份荣耀对帝王来说就是威胁,林君之若再不知收敛,怕是要祸及满门。思量了思量,司华遥突然改了主意。   见他停在原地发呆,洪阳忍不住出声叫道:“少主。”   司华遥回神,看了看旁边的茶楼,道:“去汇宾茶楼坐会儿,待宾客进得差不多了,我们再上前送礼。”   洪阳提醒道:“少主,您是晚辈,去的晚了是否太过失礼?”   司华遥摇摇头,并未回话,而是径直进了汇宾茶楼,相较于外面的热闹,里面就冷清了许多。司华遥要了个二楼靠窗的雅间,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林岚书院,是个相当不错的位置。若是往常,这个时间怕是早就没了雅间。   司华遥点了壶大红袍,又点了些茶点,便径直坐了下来。   店里客人不多,店小二很快便上了茶,随即退了出去。   洪阳来到门前,探头往外瞧了瞧,随后关好房门,走了过来,道:“少主方才似有未尽之言。”   司华遥端起茶杯,看向窗外拥挤的街道,不答反问:“外面盛况如何?”   洪阳也看了过去,如实答道:“人山人海,络绎不绝。”   司华遥品了一口茶,味道一般,不如在蒋冲家喝的茶纯正,道:“若你是赵连章,看到此番景象,会有何感想?”   洪阳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即抬眼看向司华遥,道:“威胁!”   司华遥点点头,将茶杯放到一边,依旧看着窗外的人山人海,道:“这已经不能用一呼百应来形容,若我是赵连章,定会想办法打压,否则难以平衡朝堂,怕是一桩祸端。”   洪阳认同地点点头,道:“那少主的意思是?”   “待人少时,我们奉上礼物便可,无需再入内。”司华遥犹豫片刻,接着说道:“你去向小二要纸笔来。”   洪阳怔了怔,随即应声,转身朝门口走去。   “咦,王公子。”刚走出门口,洪阳便碰到了王子俊,忙打招呼道。   王子俊淡淡地开口,道:“阿遥可在雅间?”   洪阳眼神闪了闪,侧身让开通路,道:“在,公子请。”   王子俊点点头,抬脚进了雅间。   洪阳打量了打量门口的李松,转身下了楼。   门被推开,司华遥转头看了过去,见是王子俊,不禁微微一愣,随即好奇地问道:“王兄,你怎知我在此处?”   “方才在路上看到你们主仆,本想打招呼,却见你们来了茶楼,便也跟了上来。”司华遥问得直接,王子俊回答得也干脆利落,径直来到司华遥身旁坐下。   “这段时间一直在山上,不知王兄也收到了请帖。”司华遥翻开一个茶杯,给他添了杯茶。   “我也没想到林院长会请我,本不打算参宴,后听说阿遥回来,便也来了。”王子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眉头微微皱了皱,道:“不如蒋兄的茶好喝。”   司华遥就喜欢王子俊的自白,笑着说道:“蒋兄已回家多日,也不知何时回来,他的茶怕是要好一段时日喝不上了。”   “蒋兄说过了正月便回。”   司华遥挑挑眉,道:“这般说来蒋兄走前,去找了王兄?”   “我送他到城外。本想也叫上阿遥,只是不知具体住址。”   “我住山上,最近又敢下过雪,实在不好走。”司华遥转移话题道:“王兄可知我为何来茶楼?”   “为何?”王子俊识趣地没再多问。   “我来茶楼,是因改了主意,打算只送礼,不参宴。”   “既然来了,为何不参宴?”王子俊放下茶杯,一脸疑惑。   司华遥玩笑道:“不怕王兄笑话,我是被外面的阵仗吓到了,总觉着自己如今还上不得台面。”   王子俊微微蹙眉,道:“若阿遥上不得台面,那我又如何?”   司华遥闻言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话中的不妥,忙解释道:“王兄莫往心里去,我并无此意。”   “我知道。”王子俊缓了神色,道:“说说到底为何。”   司华遥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意味深长地说道:“树大招风,我这颗未经风雨的小苗,实在不敢凑热闹。”   王子俊一怔,随即明白了司华遥的意思,道:“长这么大,我还没将谁看在眼里,阿遥是第一个。”   司华遥听得一愣,转头看向王子俊,见他神情极为认真,不禁笑着说道:“那我可真是荣幸。”   “阿遥的聪慧远超常人,不止在学识上,令我叹服。”   不知为何,被王子俊如此认真地看着,司华遥突然觉得有些压力,转移话题道:“王兄还去吗?”   “不去,我回来本就因为阿遥,而非林院长。”王子俊这话说得够直白。   司华遥看着他,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这就是典型的只会学习的学霸,在其他方面基本就是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   “成,那等会儿人少了,我们再去送礼。”   房门被推开,洪阳拿着纸笔走了进来,道:“少主,您要的东西。”   “放桌上。”司华遥将茶壶挪开。   洪阳将纸笔摆在桌上,随后退到一边。   司华遥拿起毛笔,舔了舔墨,思索片刻,随之落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王子俊在一旁看着,道:“阿遥想以此提醒林院长?”   “我与林院长虽接触不多,却也在无形中受了他许多恩惠,总要做点什么,才能心安。”司华遥拿起纸张吹了吹。   “阿遥心太软。”   虽是这么说,王子俊看向他的眼神却满是赞赏。   “这也要看对谁。林院长为赵国培养了许多人才,才有了今日赵国的繁盛,我敬重他无可厚非。”见墨干了,司华遥便将纸张折了起来,随后他又拿起笔写了张纸条。   王子俊好奇地问道:“阿遥认识黄灵?”   司华遥一怔,随即看向王子俊,想到他也是林岚书院的学生,也就释然了,道:“王兄与黄家兄妹相熟?”   “不,我只认识黄灵。阿遥是怎么认识他们的?”   司华遥将前几日他们如何偶遇的事说了一遍,道:“本来约好要在寿宴上相见的,如今我既决定不去,总要让人传个信儿,省得让人说我不守信。”   王子俊点点头,转移话题道:“阿遥可知京中最近不太平?”   司华遥好奇地抬头,问道:“如何不太平?”   “曹家被判满门抄斩,于家和张家也被流放发配。”   “这个我倒是听说了。”司华遥眉头蹙起,道:“只是不知曹家到底犯了什么事,会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王子俊压低了声音,道:“前些时日公主府设宴,庆祝安宁公主寿辰,曹军醉酒,不知为何竟闯进了公主卧房,若非公主的侍女拼死反抗,怕是公主清白不保。”   “啊?”司华遥万没想到曹军落马的真正原因竟是这个,道:“公主受辱乃是家丑,故而皇上给出的罪名是欺君罔上?”   王子俊点点头,讥讽地笑了笑,道:“遮羞布罢了。”   “我怎么觉着这其中另有隐情?”司华遥眉头微蹙,道:“就算曹军醉酒,身边应该有侍从侍候吧,怎会让他闯进公主卧房。还有,难道公主府没人了,怎么就能容一个醉汉闯进去?”   “我也这般怀疑过,皇上自然也不例外,但最后还是定了曹军的罪。”   司华遥闻言一怔,随即说道:“这般说来,曹军很有可能已经轻薄了公主,否则怎会落得满门抄斩?”   “慎言!”王子俊眉头皱紧。   司华遥心中警觉,连忙说道:“王兄放心,我定守口如瓶。”   “我信你,只是祸从口出,你还需注意些。”   听他这么说,司华遥嘴角扬起微笑,道:“方才是因我对面坐着王兄,所以才口无遮拦,若换成旁人,我不会如此。”   王子俊嘴角微微上扬,清冷被温暖融化,看得司华遥一怔,随即回过神来,道:“王兄,你笑起来很好看,该多笑笑才是。”   “我笑了吗?”王子俊伸手摸了摸嘴角。   “难道王兄从未笑过?”   一瞬间的惊诧后,司华遥顿时有些心疼,王子俊的身世其实跟楚熙很像,都是不受重视,备受欺凌。相较于楚熙,王子俊身世更为可怜,楚熙至少被楚皇承认,且入了族谱,是真正的皇室成员,即便他在宫中再不受宠,那些臣子也不敢把他如何。而王子俊甚至连姓赵的资格都没有,不仅备受欺凌,而成了街头巷尾的笑柄。   “这人世没什么值得我笑的。”王子俊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情绪。   “那是以前,现在不就有了。”司华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不值得我们去缅怀。我们要做的是往前看,让自己过得更好,让那些想看我们笑话的人惊掉下巴,这才是我们聪明人应该做的。”   看着司华遥拍在身上的手,王子俊突然想起自己感受过这双手的温度,一股暖流涌入心间,他抬起头看了过去,极为认真地点头,道:“好。”   王子俊眼底的认真,让司华遥心里不是滋味,道:“你过年在哪儿过?”   “在沧县。”   不出意料地回答,司华遥收回手,道:“若王兄不回京都,不妨来我家过年。”   “你家?”王子俊清冷的眼睛闪过期待,“是否太过打扰?”   “怎么会?王兄知道,我无父无母,过年与我来说很是冷清。若王兄能来,还能热闹些,岂不乐哉?王兄意下如何?”   “那我便叨扰几日。”   王子俊自然是愿意,自从王彩云去世,每年的新年都是他自己过,看着别人家热热闹闹,而他就一个人,即便再冷清的人,也不免难过。   “那就一言为定。”司华遥闻言果断地拍了板,接着说道:“今儿已经二十八了,王兄索性今日便随我上山,省得麻烦。”   王子俊没意见,别院里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那阿遥先陪我回府一趟,我收拾些随身物品。”   “其他不用带,只带些随身衣物便可。”   两人一边喝茶聊天,一边留意着下面的情况,直到一个时辰后,街道上的人才少了些,但路旁停的马车真是密密麻麻,原本宽敞的街道,变得十分狭窄,马车是甭想进了,只能容行人通过。   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前往贺寿的宾客少了许多,两人这才下了茶楼,走进林岚书院。因为两人都有请帖,很顺利地便进了书院,在王子俊的带领下,来到寿宴的入口处。   门口站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看打扮应该是林府的管家,见两人走了过来,忙上前迎了两步,道:“两位公子有礼,小人林府的管家林富,能否看一下你们的请帖。”   两人相继拿出请帖,递给了林富。   林富接过请帖看了看,道:“原来是王公子和司公子,两位里面请。”   司华遥笑着说道:“今日林院长大寿,我们身为晚辈本该进去贺寿,只是难得见这么大阵仗,不禁有些胆怯,未免失态,丢了林院长的脸,我们便不进去了,这是贺礼,聊表心意,还请林管家代为转达。”   司华遥的话说得漂亮,林富非但没有不满,反倒高看了他几分,道:“老爷时常念叨司公子,说司公子天纵奇才,百年难遇,就想着公子能来参宴。不过今日客人是多了些,老爷怕是也无暇顾及。公子的礼,小人带老爷收着,待改日有了空闲,公子再来。当然还有王公子。”   说到最后,林富只是朝着王子俊客气了一句,足以证明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嫡庶地位的看重。   司华遥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从袖中掏出纸条,递给林富,道:“这是晚辈写给林院长的,还请管家务必亲自交给林院长。”   林富一怔,随即接过纸条,疑惑地问道:“这是……”   “这是晚辈的一隅之见,还请管家务必转交。”   林富看看司华遥,将纸条收了起来,道:“司公子放心,小人定上呈给老爷。”   “还有一张纸条是写给吏部黄侍郎的公子黄灵的,还得劳烦管家转交一下。”   林富接过纸条,道:“没想到司公子还认识黄侍郎的公子。”   “前几日碰巧遇到,相谈甚欢,便有心交了个朋友。”   “司公子不仅有才学,还擅交际,前途无量啊。”   司华遥谦逊地笑了笑,道:“那就劳烦管家了。”   “司公子放心,这信儿我定然送到。”   “多谢,那晚辈等告辞。”   司华遥和王子俊相继行礼后,转身离开了林岚书院。   王子俊回头看了一眼,道:“你说他是否会转交给林院长?”   司华遥摇摇头,道:“不知。尽人事,听天命,该做的,我做了,结果如何就看他们了。”   “阿遥说的没错,尽人事,听天命。”   “可惜啊,蒋大哥回了老家,否则我们便可以一起过年。”   “是啊,可惜了。”   “不说这个。走,去帮王兄收拾行李,咱们回山。”   “好。”   司华遥跟着王子俊回了晋王府别院,到底是王府别院,占地面积很大,当然比不了摄政王府,但也算是沧县最大最豪华的宅子。只是身为晋王亲子的王子俊,却住在最偏远的院子,而王子俊的侍从也就只有小年子一个。   一行人刚来到院门前,就听到身后有人大声何止,“站住!”   司华遥转身看了过去,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这是哪来的小贼,敢擅闯晋王府,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王子俊眉头皱紧,顿觉一阵难堪,愤怒道:“吴松,你别太过分,他们是我请来的客人!”   “哟,咱们王公子也在啊,小人方才眼拙,没瞧见,还请王公子见谅。”   吴松说话阴阳怪气,很明显是在羞辱王子俊。   司华遥听得眉头直皱,出声说道:“王兄,这位是王爷的公子?还是府上的亲眷?”   王子俊一怔,随即说道:“都不是,他是别院的管”   “原来是个奴才啊。”司华遥冷眼看着吴松,道:“都说皇家规矩最多,怎么王府的管家竟是如此货色,连主子都不知尊重,要他何用!”   吴松打量着司华遥,见他气质不俗,相貌出众,不由心生忌惮,道:“你是什么人,好大的口气!”   “我是谁,也是你一个奴才能问的?”司华遥眼神锐利,久居高位的气势骤然外放,排山倒海般朝吴松扑去。   吴松心下一惊,不自觉地退后两步,心中对司华遥越发忌惮,“这里是晋王府,不管你是何身份,都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   “一个小小的奴才,竟敢在主子面前五喝六,真是笑话!洪阳。”   洪阳躬身说道:“奴才在。”   司华遥的眼睛冷冷扫过对面所有人,道:“在场有一个算一个,我要他们每人一条腿。”   “是,少主。”洪阳躬身领命。   吴松闻言心生胆怯,却色厉内荏地说道:“王子俊,你敢带人来王府撒野,是嫌日子太好过了?”   “掌嘴。”   ‘啪’‘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洪阳一个闪身回到了原地,掏出手帕擦了擦手。   吴松被打得两眼冒金星,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他惊愕地看向洪阳,方才自己只看到了一个黑影闪过,甚至没看到怎么动的手,足见他的武功之高。若他要杀自己,简直易如反掌,不由心生畏惧。   “你们到底是谁,竟如此猖狂,可知有何后果?”   王子俊见状出声说道:“阿遥,他一个奴才,你没必要跟他一般计较,有失身份。”   他知道司华遥是想为他出头,可他了解吴松睚眦必报的性格,不想司华遥因为自己招惹上麻烦。   司华遥沉默片刻,道:“今日就看在王兄的情份上,暂且饶你一次,若以后再敢对他不敬,我要的便不是你这条腿,而是你的命!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滚,若我改了主意……”   吴松畏惧地看了一眼洪阳,面色阴沉地挥挥手,“我们走。”   他现在还不了解司华遥的身份,又忌惮洪阳的身手,略一思量,便知要暂避锋芒,反正王子俊住在别院,总有报复的机会。   司华遥冷眼看着他们离开,吴松的心思他怎会不懂,所以要想确保王子俊的安全,还得让他在山上多住一段时间。   司华遥转头看向王子俊,脸上的神情变回原本温和的模样,道:“走吧,王兄,去收拾东西。”   王子俊与司华遥对视,方才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就算在晋王身上也未曾感受过,不禁十分好奇,却也知道每个人都有别人不可触及的秘密,便没有多问,应声道:“好。”   收拾好东西,一行人便出了别院,他们刚一出门,吴松便得了消息,道:“你的意思是说王子俊带了不少东西出府?”   “是,两个大包袱,看样子好似要出远门。”   “趁他们还没走远,你派两个人跟着,我要知道他们到底是谁。敢在我面前耍威风,总得付出代价才行。”   “是,小的这就去。”   走了没多远,洪阳掀开车帘,回禀道:“少主,咱们后面跟了尾巴。”   “一人打断一条腿,让他们长长记性。”   “是,少主。”   洪阳领命,一纵身跳下马车,朝着尾巴所在的方向走去。   那两人见状拨腿就跑,洪阳纵身一跃,飞至两人身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两人畏惧地不停后退,“你……你想干什么?”   洪阳二话不说猛扑上前,紧接着两声惨叫响起,两人相继倒在地上,抱着腿痛苦地哀嚎着。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若再敢有下一次,我定去取他性命!”   两人疼得满地打滚,看着洪阳的眼神尽是惊恐,好在洪阳说完话,便转身离开,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马车里的人自然也听到了惨叫声,司华遥看向王子俊,出声问道:“王兄可觉得我太过残忍?”   王子俊摇摇头,道:“他们罪有应得,况且阿遥是在为我出气,我又怎会怪你?”   司华遥闻言松了口气,他这么做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王子俊出气,二是……   晋王别院内,看着面前疼得打滚的两人,吴松的脸色变了又变,“他当真这么说的?”   “是,小的不敢欺瞒。”他疼得眼泪鼻涕横流,哭着说道:“老大,快给小的请个大夫吧,小的不想变成残废。”   吴松抬头看向身边的手下,道:“去给他们请个大夫。”   “是,老大。”   吴松转身回了院子,一名长相娆的女子正坐在软塌上喝茶,见他进了门,忙起身迎了过去,魅惑道:“死鬼,你去哪儿了,让人家等了这么久。”   吴松坐到桌前,拿起酒壶倒了一杯,仰头就喝了个干净。   女子见他神色不对,挨着他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是谁这么大胆,敢惹咱们吴管家不悦,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吴松抬头看向女子,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张嘴便咬了下去。   “啊~”女子吃痛,叫了出来,只是这叫声带着浓浓的魅惑。   吴松下/身一紧,“骚娘们!今儿老子好好侍候侍候你!”   女子媚眼如丝,揽住吴松的脖子,起身坐在了他腿上,道:“爷可不能让奴家失望哦。”   一场大战酣畅淋漓,吴松靠坐在床头,女子则趴在他身上,手指不停地在他胸前画着圈圈,道:“爷越发神勇,奴家爱死了。”   吴松翻出一张银票,塞进女子的肚兜里,道:“拿去花。”   女子顿时眉开眼笑,抬头看向吴松,道:“奴家见爷似有心事,可能说给奴家听听?说不准奴家还能给爷出出主意。”   吴松思量了思量,将今日发生的事和她说了一遍。   “他们这么做分明是没把晋王府放在眼里,爷只需上报给王爷,王爷定不会放过他们。”   “他明知这里是晋王府,依旧说动手便动手,分明是有所倚仗,万一他身份尊贵,连王爷都要礼让他几分,那我岂不是自寻死路?”这正是吴松心中忌惮的地方。   “以爷在沧县的地位,想找个人还不简单?况且有钱能使鬼推磨,想要查谁,还不是爷一句话的事。”   吴松猛然想起女子的身份,道:“只要你能查清那人的身份,钱不是问题。”   “爷放心,奴家定不会让爷失望。”   马车行到凝翠山下,便停了下来。司华遥率先下了车,王子俊紧随其后。   看着面前的大山,王子俊不由微微皱眉,道:“阿遥,这里没有路,我们如何上山?”   洪阳将手放在嘴边,打了个呼哨,‘哗啦’一声,山林中飞出一人,来到司华遥身边,行礼道:“参见少主。”   “把马车送回去。”   “是,少主。”   洪阳将小年子手里的包袱接了过来。   司华遥看向王子俊,道:“从这里上去,距离最近,能节省近一半的时间。”   王子俊有些担忧,道:“我极少登山,怕是会拖累你们。”   “没事,我们带了水和吃食,若是累了,便歇一歇,吃点东西,只要天黑前能到便可。”   众人没再多说,径直上了山。这里确实是距离大宅最近的地方,却并非没有路,只是路被他们刻意藏了起来。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众人来到一个山洞前,司华遥率先走了进去,其他人紧随其后。洪阳不知从何处找了个火把点燃,漆黑的山洞顿时亮了起来,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大家都累了吧,坐下休息休息,顺便吃点东西。”   小年子弯腰揉了揉腿,疑惑地小声嘀咕道:“没感觉走多久,怎么这么累?”   山洞里很安静,司华遥又耳聪目明,自然听得清楚,解释道:“之前咱们走的要么是草丛,要么是土质松软,是比走平地要累得多。”   小年子没想到司华遥能听到,还很认真地回答了他,不禁有些脸红挠了挠头,道:“奴才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所以走路少了些,司公子莫要见怪。”   “无妨。”司华遥找了个石头坐了下来,道:“正好我也饿了,咱们吃饱喝足再上路。”   寿宴没吃上,又赶着上山,中午也没正经吃饭,只是在茶楼吃了些点心,这会儿还真有些饿,毕竟他现在可是正长身体的时候。况且他看得出,王子俊已经累了,一直在强撑。   王子俊闻言悄悄松了口气,也找了个石头坐了下来。这些年要么在书院,要么在别院,从别院到书院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根本就没走过这么远的路,还是山路,难免受些罪。   洪阳从包裹里拿了吃的分给大家,也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司华遥摸了摸冻得梆硬的烧饼,道:“我去捡点干柴回来,烧点热水,这饼若是直接吃,怕是能硌掉一嘴牙。”   王子俊阻止道:“阿遥,捡柴烧水太耽误功夫,咱们歇会儿便上山吧,我也不是很饿,待到了山上再吃便可。”   司华遥想了想,道:“也好,那大家就喝点水歇一歇,咱们待会儿就上山。”   司华遥打开水囊喝了一口,入口的温度不禁让他打了个寒颤,还真是透心凉。他看向王子俊,见他仅喝了一口便停了下来,便运转内力给水囊里的水加温,过了没一会儿,他又尝了尝,温度刚刚好,便起身走向王子俊,将水囊递了过去。   王子俊愣了愣,随即说道:“阿遥,我这儿有水。”   “王兄那水是凉的,我这水是温的,不一样。”   王子俊狐疑地接过水囊,仰头喝了一口,果然是温的,不禁仔细看了看水囊,“明明差不多的水囊,为何阿遥的水是温的?”   “这是秘密。”   司华遥蹲下身,伸手握住了王子俊的脚踝。   王子俊一怔,下意识地缩了缩脚,道:“阿遥,你这是作甚?”   “王兄的脚伤了,若是不处理的话,待会儿还怎么上山?”   “我……”王子俊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司华遥发现了。   司华遥脱掉他的靴子,仔细一看,不禁微微蹙眉,白色的袜子已被血水浸透,粘在了皮肉上。   “王兄为何不说?”   “我……我只是不想耽误行程。”   脚踝被握住,司华遥手心的温度由此传来,王子俊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发慌,想要挣脱却又舍不得,只能撇开视线不去看。   司华遥张了张嘴,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小心翼翼地脱着他的袜子,道:“你忍着点。”   “嗯。”王子俊轻轻应了一声,眼睛不自觉地看向司华遥。   昏黄的光线下,司华遥的美少了几分攻击性,多了几分柔和,尤其是那双桃花眼,就好似漫天星辰尽皆藏在里面,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好了。”   司华遥的声音唤回了王子俊的神智,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脚已被包扎完毕,而他只顾着盯人,竟没有丝毫感觉。想到这儿,王子俊白皙的脸泛起红晕,慌张地移开眼,道:“多谢阿遥。”   “王兄的脚伤的不轻,怕是不能再走。”司华遥看向洪阳,道:“行李我来拿,你来背王兄上山。”   羽……袭……郑……悝……   若不是不想暴露自己会武功,哪用这般费事,他们一人带一个,早就到家了。   “是,少主。”   “不用……”   “王兄若想早点到,就听我的安排。”司华遥打断了他的话。   见司华遥脸上没了笑意,王子俊心里一慌,忙说道:“好。”   司华遥见状微微一怔,方才好像不自觉地带入了摄政王的身份,连忙缓了神色,道:“王兄,宅子就在山上,不管走得多慢,总有到的时候。你硬撑,虽然能忍得了一时,却有可能适得其反,就像现在这样。以后有事就说出来,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不用什么都自己扛。”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不用什么事都自己扛’,司华遥的话在王子俊脑海中回响,眼眶不自觉有些发酸,自王彩云去世,就只有小年子陪着他,可他身份卑微,一有事就慌得不行,他只能靠自己。没想到时至今日,他也能去依靠一个人……   见他看着自己发呆,眼睛里闪着泪光,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叫道“王兄?”   王子俊回神,不自在地撇开视线,道:“好,下不为例。”   司华遥点点头,起身看向小年子,道:“你的脚可有伤到?”   小年子一怔,随即摆摆手,道:“奴才皮糙肉厚,没伤到,多谢公子关心。”   “既然如此,那就上路吧。”   洪阳来到王子俊身前,蹲下身将他背了起来,司华遥则去拿了行李。   小年子见状连忙走了过去,道:“怎能让公子动手,还是奴才拿吧。”   司华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自小长在山上,这点山路不算什么,你顾好自己便好。”   “多谢公子!”   司华遥背好行礼,朝着山洞里面走去,脚步很快。洪阳背着王子俊走在后面,小年子在一旁招呼着。   王子俊有些奇怪,忍不住出声问道:“阿遥,这山洞难道是通的?”   “算是吧。”   听司华遥似乎不想多说,王子俊便没再多问。一行人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也不知司华遥碰了什么地方,便听到一阵机关开启的声音。   挡在面前的墙壁缓缓打开,露出一条漆黑的通道,司华遥依旧一马当先在前面引路。   王子俊借着火光看了看四周的墙壁,发现有开凿过的痕迹,这山洞明显不是先天形成,而是后天挖掘的。他转头看向司华遥,心中对他的好奇又多了几分。   又想到这么隐秘的地方,他都能带自己来,足以说明他对自己的信任,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暖流,不由暗暗发誓:我王子俊此生定不负他!   又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出了山洞,一条石板路映入眼帘。司华遥将火把熄灭,笑着说道:“只要沿着这条路走到头,咱们就到了。小年子,可需要休息?”   小年子摇摇头,道:“奴才不累,多谢公子关心。”   “既如此,那咱们接着走。”   司华遥并没有问洪阳,他有内功加持,这点路不算什么。 第90章   一行四人一直往上, 终于在天黑前回到的大宅,看着面前的大宅,王子俊有些吃惊, 没想到这凝翠山中竟还有这么大的宅子,而且是建在如此隐秘的地方, 若不是对凝翠山十分了解, 定找不到这里。   进了大宅, 春海忙将司华遥身上的行李接了过去。   司华遥吩咐道:“让人打扫两间客房,给王兄和小年子住,他们要在咱家过年。再吩咐厨房多做几个菜, 我们中午都没用饭,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记得定要有热汤。”   “是, 少主,奴才这就去。”春海应声, 转身走了出去。   司华遥随即转头看向洪阳, 道:“你先把王兄背进厅里坐着,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是, 少主。”洪阳背着王子俊进了正厅, 扶着他坐了下来。   司华遥紧随其后, 坐在了上首的位置, 虽然他年纪小, 却是东道主,做这是应该的,算不上失礼, 道:“王兄,这就是我家, 在这里不必客气,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吃什么便和厨房说一声,就把这儿当成自己”   小年子偷偷打量着大宅的布置,眼底闪着好奇的光。   王子俊点点头,道:“没想到这深山里还有这么大的宅子。”   “王兄有所不知,这里原本只是一片荒地……”   春海端着泡好的茶进来,打断了司华遥的话。   司华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下肚驱散身上的寒意,顿觉一阵舒坦。   王子俊好奇地问道:“那这大宅是何时建的?”   “一开始建的是最简陋的茅草屋,经过十几年的改建,才有了如今的规模。”说到这儿,司华遥不禁想起极夜,心中难免伤感,道:“不说这个,快喝茶,暖暖身子。”   王子俊敏锐地察觉出司华遥的情绪变化,见他不想再提,也没再多问,端起茶杯喝了几口,冰凉的身子这才有回暖的迹象。   司华遥见小年子只是站在王子俊身旁,并没有喝茶的意思,道:“小年子也喝啊,暖暖身子,这山上比山下还要冷得多,切莫染了风寒。”   小年子一怔,忙摇了摇手,道:“奴才怎能与主子同桌喝茶,这可使不得。”   这是他们根深蒂固的思想,司华遥也没为难他,道:“洪阳,你带他去厨房暖和暖和。”   “是,少主。”   小年子转头看向王子俊,在征询他的意见。   “去吧,这里不用侍候。”   “是,公子。”小年子随洪阳出了正厅。   王子俊放下茶杯,看向司华遥,道:“阿遥放心,山中之事,我一字都不会向外人提。”   司华遥一怔,随即笑了笑,道:“我信王兄。”   王子俊沉吟片刻,忍不住问道:“阿遥为何信我?”   “在那样的环境中成长,王兄还能保持纯良的秉性,我很佩服,我相信这样的人值得托付。”   话虽这么说,但真正让司华遥放心的,还是剧情中有关王子俊的描述,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他对司南遥惺惺相惜的感情。   “纯良?”王子俊看着司华遥,重复了这两个字。   “我们素不相识,王兄却甘冒风险出言提醒,足以证明。”   王子俊眉头微蹙,道:“或许我是另有目的。”   司华遥放下茶杯,笑着说道:“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王兄能有什么目的?”   “你虽无家世支撑,却与林院长交好,若我施恩与你,便有机会借由你来接近林院长。”   “有何不可?”司华遥含笑地看着王子俊,道:“你出言提醒,说不准能救我一命,我帮你接近林院长,也不会损失什么,这是双赢的结果,有何不可?”   王子俊怔怔地看着司华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王兄以前是否有目的,我不知,也不想知。我相信王兄现在是真心待我,可对?”   王子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道:“对。”   “所以我并未看错人。”   “阿遥不会看错人。”   转眼两天过去,今日便是除夕,司华遥招呼王子俊写了春联,大的小的二十几副,每个房门都贴上,当然还有福字。   司华遥还动员宅子里的人一起剪窗花,也不知春海从哪儿拿出那么多剪刀,十几个人人手一把,大家围坐在正厅,手上拿着红纸和剪刀,一边聊天,一边忙碌着。之所以剪窗花,实在是因为他们在山上没什么消遣,这样的活计能消磨时间,还能练习眼力和手上的准头。   “公子,公子,您看奴才剪的兔子。”小年子献宝似的拿着自己煎的窗花跑了过来。   司华遥转头一看,顿时笑出了声,道:“小年子,你剪得这只兔子是属猪的吧,你看着猪鼻子,这肥大的耳朵,哈哈……”   小年子被司华遥这么一说,也觉得像猪,赧然地挠挠头,道:“确实有些像,嘿嘿,那奴才再琢磨琢磨。”   司华遥放下手里的红纸,道:“你拿张没用的红纸来,我教你。”   “好嘞。”小年子应声,重新拿了一张红纸,递了过去。   司华遥将红纸对折再对折,然后拿起特制的炭笔简单地勾了几笔,叮嘱道:“你就按照这个线条去剪,这里不能剪断。”   小年子接过红纸,有些茫然地看着上面的线条,道:“公子,这是什么?”   “是什么,你剪出来一看便知。”   司华遥拿起自己的红纸继续剪,他手里的剪纸是洪阳从山下买的,图案十分复杂,很考验功力,都半个时辰了,才剪了五分之一,好在今日是除夕,无事可做,若是放在平常,他真是敬而远之。   众人纷纷看向小年子,眼底尽是期待,包括王子俊在内。   小年子第一次有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不禁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你可是没有把握?”王子俊见状出声说道:“还是我来吧。”   小年子一怔,他也没说不行啊,但主子发话了,不给又不行,只能眼巴巴地将手中的红纸递了过去。   王子俊满意地接过红纸,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拿起剪刀仔细地剪了起来,方才司华遥叮嘱小年子时,他有认真听,剪起来丝毫不费力,很快便沿着线条全部剪好。   “阿遥,剪好了,可我没看出这是什么?”   司华遥抬头看了一眼,道:“你把它打开,小心点别扯烂了。”   “好。”王子俊按照他说的,小心翼翼地打开,然后便看到了几只连在一起的小兔子,虽然没有眼睛和嘴巴,却一眼便能看得出这是兔子。   司华遥又看了一眼,得意地说道:“这才是兔子。”   “真的是兔子!”小年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道:“公子,您这是怎么做到的?为何简单几笔就能剪得这般像?”   “像你这种没有功底的,这种简单的剪纸比较适合。”司华遥再次将手中的剪纸放下,重新拿了张红纸,开始折叠起来,道:“你只要这样叠一叠,再画上简单的图案,按照线条把它减下来,就能得到一个简单的剪纸。”   司华遥一边说一边剪,很快一朵简单的花朵便出现在众人眼前,“看,一张剪纸就好了,你们也试试。”   众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纷纷放弃手里的剪纸,开始新的征程。   王子俊扫了一眼屋里的众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他们坐在一起,做着自己并不擅长,甚至是女儿家才做的事,一起说笑,一起玩闹,亲近的像是亲兄弟,这样的氛围才是家的感觉,才是过年该有的样子。   忙忙碌碌一上午,众人剪了一箩筐的剪纸,有花有草有动物,无论剪纸的质量怎么样,通通被贴在了窗户上,众人一边贴,一边玩闹,取笑彼此的剪纸如何如何,只觉得心情从未有过的欢乐。   午后,众人又开始忙活年夜饭,鸡、鸭、鱼、肉,各种蔬菜齐上阵,煎炒烹炸煮炖闷,忙活了一下午,满满当当摆了三桌,大家坐在一起,无拘无束,把酒言欢,说说笑笑,哭哭闹闹,一直闹腾到后半夜,才算散了席。   司华遥走出房门一看,不知何时雪花已经铺满了地,整座大宅也被白雪覆盖。   “瑞雪兆丰年,希望明年能是个好光景。”   王子俊现在他身旁,抬头看向天空,“会的。”   司华遥转头看向王子俊,笑着作了个揖,道:“王兄,新年好,恭祝你来年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王子俊一愣,随即学着司华遥,笑着说道:“阿遥,新年好,恭祝你来年事事顺遂,日日欢喜。”   “王兄,时辰不早了,回去歇着吧,明儿不用早起拜年,山上冷,便多睡会儿。”   “好。”王子俊走下台阶后,却又转过了身子,道:“阿遥,谢谢你,这个年我过得很是欢喜。”   “王兄说这话就太见外了,咱们是兄弟,是一家人,自然应该一起过年。”   “那以后过年,我还能再来吗?”   司华遥满口答应,“当然可以。”   王子俊心中欢喜,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嘴角不自觉地勾起,轻声说道:“阿遥,很庆幸能遇到你。”   司华遥听到了他的那句呢喃,不禁扬起微笑,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随后转身回了卧房。   初一天还未亮,司华遥便起了身,今日他要去给华琳儿上香。她的墓地就在大宅附近,与极夜的坟相距不远。   站在华琳儿坟前,看着冰冷的墓碑,司华遥真的很难共情,因为他们素未谋面,他跪在坟前,为她上香上供。   司华遥突然想起一个人,重生一世差点把他给忘了。华子卫,华家唯一的骨血,司南遥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可华子卫的品性不好,司华遥不想与他有什么纠葛,只是若对他不管不问,又觉得对不起华琳儿。司华遥陷入纠结当中,想了许久才想了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找人盯着他,若非危及性命,便不必出手,让他凭自己过活。   祭拜完华琳儿,司华遥又来祭拜极夜,相较于对华琳儿的淡薄,他对极夜的感情很深,极夜尽心尽力地抚养他长大,教授他各种技能,是亦师亦父的存在。当然也不能少了老头子,他拿了老头子最爱喝的酒,全部洒在了坟前,希望他能喝得尽兴。   奉天殿中,丝竹悦耳,纱裙飘飘,君臣同乐,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   除夕宴,身为皇长子的赵韩青自然要出席,且是单独一桌,就坐在赵连章左手边的首位。胖乎乎的小脸一脸严肃,小小的身子坐得笔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十分惹人喜爱。   因为有命妇在,殿中除了皇后于慧娴外,还有两名妃子作陪。其中之一是赵连章的新宠惠妃,是林君之的孙女林颖,这也是林君之过寿会去这么多人的原因之一。还有一个是淑妃,是马肃的女儿马娇,马季的姐姐。   一曲歌舞毕,马娇看向上座的赵连章,浅浅一笑,道:“皇上,臣妾想借着今日的喜气,向皇上禀告一件喜事。”   赵连章放下酒杯,笑着说道:“哦,是何喜事,说来听听。”   “前些日子臣妾自觉身子不适,便传了太医诊治,太医说臣妾怀了身孕。臣妾再三确定,并未诊错,方才决定在今日告知皇上喜讯。”马娇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喜意。   赵连章有些惊讶,忙问道:“淑妃怀了身孕?几月了?”   马娇羞涩地点点头,道:“回皇上,刚满三个月。”   “喜事,喜事,果然是大喜事!来人,赏!”   德辉应声,转身去了隔间,这赏赐都是事先准备好的,他只要根据赵连章的话音,来判断该送出怎样的物品便可。   于慧娴转头看向赵连章,道:“淑妃怀孕,本宫竟然不知,难免有失察之责,还请皇上恕罪。”   赵连章摆摆手,安抚道:“皇后宫务繁忙,哪能事事顾及,无需自责。”   “多谢皇上恩典。”于慧娴含笑地看向马娇,“淑妃有孕是大喜事,怎的不知会本宫一声,本宫也能叮嘱他们好生侍候。”   身为皇后,于慧娴哪能不了解马娇的小心思,无非是胎像未稳,恐招来暗害。只待三月胎像平稳,再当众宣布消息,制造喜上加喜的效果,引起赵连章足够重视。她防得是谁,众人一听就知,还能起到暗示赵连章的效果,若她不幸滑胎,那赵连章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她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面对于慧娴的夹枪带棒,马娇心里丝毫不慌,道:“回娘娘,臣妾也是想给皇上一个惊喜,所以才瞒了这几日。若有不妥之处,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淑妃有孕,乃是咱们赵国的大功臣,何来‘恕罪’一说。本宫也是怕淑妃初孕,没什么经验,这才想着帮衬帮衬,毕竟本宫是过来人。”   于慧娴是在提醒马娇,就算她有孕,生出来也不过是庶子,跟赵韩青这个嫡长子没法比。   马娇脸色一僵,随即恢复正常,道:“娘娘说的是,臣妾日后定多多向娘娘讨教,若臣妾也能生个皇子,有殿下一半聪慧,臣妾也就知足了。”   于慧娴转头看向赵韩青,温柔地说道:“青儿,淑妃夸你聪慧,你是否该有所表示?”   赵韩青起身,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回母后,若淑妃娘娘真心夸赞孩儿,孩儿自当道谢,可淑妃娘娘想要夸耀的不是孩儿,孩儿若道谢,那便是虚伪。”   众人皆是一愣,没想到赵韩青一个四岁的孩子,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不过仔细想想这话虽直白,却是事实,这或许就是孩子心思纯粹才更加敏锐。   于慧娴率先反应过来,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斥责道:“你这孩子怎能如此说话?皇上,青儿还小,是臣妾没教好,还请皇上恕罪。”   “无妨。”赵连章朝着赵韩青招招手,道:“青儿过来。”   “是,父皇。”赵韩青迈开小短腿,一阶一阶地走了上去。   赵连章将赵韩青抱到腿上,笑着说道:“既然今日这般高兴,那朕也凑凑热闹,朕决定封青儿为太子,做赵国的储君。”   殿中众人又是一怔,没想到赵连章竟在马娇说出怀孕的消息后,宣布要立赵韩青为太子,这就是在明摆着告诉众人,无论以后有多少个皇子,都无法撼动赵韩青的地位。   于慧娴很快回神,连忙提醒道:“青儿,还不赶紧谢恩。”   赵韩青转头看向赵连章,因为被抱着不好起身,只能垂下小脑袋以示尊敬,道:“儿臣谢父皇隆恩。”   赵连章见状龙心大悦,道:“青儿不必多礼。”   刚刚还一脸得意的马娇,脸上已经挂不住笑,只能努力调整表情,道:“皇上圣明。”   一众大臣纷纷回过神来,忙跪倒在地,扬声唱道:“恭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恭喜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赵连章心情大好,道:“今日三喜临门,诸位爱卿不醉不归。”   “谢皇上。”   见一众大臣起了身,赵连章接着说道:“歌舞继续。”   丝竹再次响起,舞女脚步轻盈地进场,舞动着曼妙的身姿。只是这种场合,没人会将注意力放在她们身上,他们只在意将来朝廷的动向,及早站队,才能得到更多好处。   场中最为糟心的非马娇莫属,她本打算用这个孩子,引来赵连章的注意,没曾想却成全了赵韩青,让他当了太子,这简直比吃了屎还膈应。   两个多时辰的宴会终于结束,赵连章牵着赵韩青的手走出大殿,足见他对赵韩青的喜爱和重视。   正走着的赵韩青,突然转头看向马娇,小眉头随即皱了起来。   赵连章见状也跟着看了过去,见马娇正低头和侍女说着什么,不由好奇地问道:“青儿,怎么了?”   赵韩青抬头看向赵连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赵连章见状越发好奇,道:“青儿有话直说便可。”   赵韩青小眉头皱得愈发紧了,“青儿不敢说,父皇会生气。”   赵连章再次转过头看了马娇一眼,随后将赵韩青抱了起来,吩咐道:“朕要与青儿独处,你们不必跟着。”   于慧娴方才被绊住了脚步,一时没跟上来,没听到两父子的对话,虽有些奇怪,却也没多问,应声道:“是,皇上。”   赵连章抱着赵韩青走了出去,身后的人相继顿住脚步,待与两人拉开距离,这才重新上路。   马娇看向被赵连章抱着的赵韩青,嫉恨之情一闪而过,却被于慧娴敏锐地捕捉到。   她凤眼微眯,愠怒之色转瞬即逝,缓步走向马娇,笑着说道:“淑妃如今有了身孕,平日里可得当心些,切记贪嘴,许多东西常人吃无碍,可有孕之人却不能食用。”   马娇温顺地笑了笑,道:“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定会好好养胎,为皇上诞下龙子。”   “这女人一旦有了孩子,便一门心思扑在上面,其他都顾不得了。就像本宫,别的什么都不想,只想太子能平安长大。若有人胆敢打他的主意,本宫定将他全家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于慧娴冰冷的眼神看得马娇心里发寒,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道:“娘娘多虑了,谁敢对太子动手,除非他不想活了。”   于慧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这世上痴心妄想之人比比皆是,往往下场凄惨无比。”   “娘娘说的是。”   马娇怎能听不出其中的威胁,俗话说的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她们之间的差距可不止一级,那是妻与妾的差别,她只能应声。   于慧娴缓和了表情,道:“时间不早了,淑妃又有了身孕,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是,臣妾告退。”马娇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赵连章抱着赵韩青在宫道上走着,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众人,道:“青儿,现在只有我们父子,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无需有所顾虑。”   赵韩青转头看向马娇的方向,犹豫片刻道:“父皇,儿臣好似在淑妃的身上,看到了可怕的东西。”   见赵韩青明亮的凤眼内浮现恐惧,赵连章眉头微蹙,转头也看向马娇,不过那里已没了她的身影,道:“青儿看到了什么?”   “是黑色的怪物,还有一双红眼睛,青儿不认得那是什么,但它总是盯着青儿,青儿有些怕。”赵韩青说着搂住了他的脖子。   赵连章闻言眉头皱得越发紧了,道:“盯着青儿?”   “嗯,它好似很不喜欢青儿。”赵韩青小手紧了紧力道,问道:“父皇,你看不到吗?”   赵连章感受到赵韩青的害怕,安抚地说道:“青儿不怕,有父皇在,没人伤得了你。”   “有父皇在,儿臣自然不怕,只是父皇政务繁忙,儿臣不能过多打扰……”   赵连章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父皇会派人保护青儿,青儿不用怕。”   赵韩青睁大了眼睛,期待地问道:“父皇派的人厉害吗?”   “自然厉害!青儿可是赵国太子,能保护青儿的都是绝顶高手,只要有他们在,没人能伤得了青儿。”   “儿臣谢父皇!”赵韩青‘吧唧’一声,亲了赵连章一口。   赵连章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也在赵韩青的小脸上亲了一口。赵连章之所以这般早立赵韩青为太子,一是因为对他的喜爱,二是因为前段时间他被劫持一事,那个他口中的神仙哥哥,让赵连章十分在意。但凡帝王大多都信鬼神之说,他便是其中之一。   三日后,向来勤奋的赵韩青,突然想去御花园玩。小喜子连忙跟上,护佑在他身边,唯恐磕了碰了,他不好交代。   “娘娘,您看这红梅开得多好。”   “确实不错。折几只带回去,本宫要插起来。”   远远地听到一阵说话声,赵韩青好奇地探头看过去,是淑妃马娇和她的贴身侍女燕儿。   ‘卡擦’一声,赵韩青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树枝。   马娇听到声响,转头看了过来,只看到有树后站着两个人影,却看不到是谁,厉声喝道:“谁在那里窥视,给本宫滚出来!”   马娇的话音一落,赵韩青突然尖叫一声,两眼一闭向后倒去。   小喜子手疾眼快,一把抱住赵韩青的身子,慌忙叫道:“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小喜子摇晃着赵韩青,却得不到回应,连忙将他抱了起来,大声喊道:“太子殿下晕倒了,快传太医!”   马娇本想上前,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听到小喜子的叫喊后,便又顿住了脚步,转头看向燕儿,道:“你听到了?”   燕儿被问得一怔,随即点头说道:“奴婢听到了。”   “他们喊得可是太子?”   “回娘娘,正是。”   马娇脚步一转,掉头就走,道:“回宫!今儿我们来御花园,谁也没遇到。”   燕儿连忙应声,“娘娘放心,奴婢明白。”   小喜子慌慌张张地抱着赵韩青回了宫,小心地将他安置在床上。小亮子得了信儿,着急忙慌地跑进来,见赵韩青两眼紧闭,不禁问道:“殿下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殿下正在树下赏梅,然后就好端端地大叫一声,便晕了过去。不说这个,你赶紧去一趟坤和宫,将此事禀告给皇后娘娘。”   小亮子应声,脚步飞快地走了出去。   于慧娴得了信儿,急忙跑了过来,正巧碰上赶过来的太医。   吴江想要行礼,被于慧娴出言阻止,“无需多礼,快随本宫进去。”   于慧娴来到赵韩青的卧房,见他脸色苍白,怎么叫都不醒,不禁有些心慌,道:“吴太医,快给太子诊脉。”   吴江忙应声,来到床前给赵韩青诊脉,可诊来诊去,也没诊出个所以然来。未免于慧娴说他无能,决定先发制人,道:“娘娘,微臣能否问问殿下晕倒前都发生了何事?”   于慧娴看向小喜子和小亮子,沉声说道:“你们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小喜子忙答道:“回娘娘,约莫一个时辰前,殿下说想去御花园赏梅,奴才便陪着殿下去了,正赏花时,突然听到有人说话,殿下好奇之下便探头看了过去,然后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惊了赏花的淑妃,淑妃以为是谁在窥视,便怒斥了一声,殿下许是被吓到了,大叫了一声,便昏了过去。”   “淑妃!”于慧娴眼底浮现怒意。   “果然如此!”吴江闻言装模作样地点点头,随即回禀道:“娘娘,殿下便是受了惊吓才会如此,微臣这就去开些定惊安神的药来,为殿下服用。”   于慧娴闻言心中更加恼怒,道:“太子何时能醒?”   未免出现意外,吴江决定尽量往严重了说,至少能拖延时间,让他好好研究研究,“回娘娘,殿下被吓得不轻,怕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你快去开药。”   “是,微臣这就去。”吴江没敢逗留,慌忙出了寝殿。   于慧娴扬手给了小喜子一巴掌,道:“连主子都侍候不好,要你何用!”   小喜子慌忙跪倒在地,道:“娘娘饶命,奴才知错!”   “要不是看在你这几年一直在青儿身边侍候,本宫决不轻饶!”   小喜子闻言稍稍松了口气,叩谢道:“多谢皇后娘娘宽宏!”   于慧娴坐到赵韩青身边,心疼地握住他的小手,轻声说道:“青儿,母后来了,青儿不怕,有母后在,没人伤得了你,快醒醒,别让母后担忧。青儿……”   红梅来到近前,躬身说道:“娘娘,此事实在蹊跷。”   “哪里蹊跷?”于慧娴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红梅接着说道:“娘娘,殿下虽年幼,却比同龄人聪慧、沉稳,从未见过殿下怕过什么,为何会被淑妃一声怒斥便吓晕过去?这其中定有隐情。”   “定是马娇那个贱人搞的鬼。”说到这儿,于慧娴不由怒火中烧,起身道:“敢算计青儿,本宫绝对饶不了她!”   红梅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拦住了于慧娴的脚步,道:“娘娘息怒,您不能去找淑妃的麻烦。”   “为何不能,本宫是皇后,还怕了她不成?”   “娘娘,淑妃如今怀了身孕,若您此去,她有个好歹,咱们可是有理也变没理了。”   于慧娴被她这么一提醒,顿时冷静了下来,道:“你说的有理。说不准她算计青儿,就是为了引本宫过去。看来此事还得皇上出面。”   红梅松了口气,道:“娘娘圣明。”   于慧娴看向小喜子和小亮子,道:“好好守着太子,若再有什么差池,本宫要了你们的命!”   “是,奴才遵命。”   于慧娴没再多说,径直去了御书房。   高怀正在门口值守,见于慧娴走了过来,忙上前迎了两步,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于慧娴也不与他废话,直言道:“你去禀告皇上,就说本宫有急事求见。”   “是,娘娘稍候,奴才这就去。”   高怀深知于慧娴在赵连章心中的地位,所以即便于慧娴对他不假辞色,他也不敢有半分不满。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来了,说是有急事要见皇上。”   赵连章放下手中的奏折,道:“请皇后进来。”   “是,皇上。”   于慧娴得了信儿,抬脚进了御书房,眨眨眼的功夫,眼眶便红了,道:“皇上,青儿出事了!”   赵连章见状急忙站了起来,绕出御案,来到于慧娴身边,道:“青儿出了何事?皇后慢慢说。”   “皇上要为青儿做主啊!”于慧娴哭着将御花园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皇上您说,青儿到底哪里招了淑妃的眼,竟让他如此算计?”   赵连章听得眉头皱紧,道:“太医说是惊吓所致?”   “是,太医说青儿被吓得不轻,还不知何时能醒。”   赵连章脑海中回想着除夕宴后,赵韩青对他说过的话,掏出帕子替于慧娴擦了擦眼泪,道:“走,陪朕去看看青儿。”   “是,皇上。”   东宫内,赵连章坐到赵韩青床前,轻声叫道:“青儿醒醒,父皇来了,青儿醒醒……”   “臣妾也叫了许久,青儿就是昏睡不醒。皇上,臣妾就青儿一个孩子,若他有个万一,那臣妾也不活了!”   赵连章将于慧娴揽进怀里,安抚道:“说什么傻话!朕不会让青儿有事,你把心放进肚子里。”   “她若是想要皇后的位子,臣妾让给她便是,为何要对青儿下手?臣妾的青儿那么聪明,那么懂事……”   “别哭了,哭坏了身子,谁来照顾青儿。”   赵连章哄了许久,才让于慧娴平静下来。   “皇上,你得给青儿做主。”   马娇敢对赵韩青下手,于慧娴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赵连章温柔地将她散下来的发丝绕到耳后,道:“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朕,皇后只需好好照顾青儿便可。”   于慧娴温顺地点点头,道:“好,臣妾听皇上的。”   赵连章起身离开寝宫,来到院子里,道:“出来。”   一阵清风吹过,一道人影出现在近前,躬身行礼道:“清影参见皇上。”   “当时你可在场?”   “是,属下在场。”   “青儿因何晕倒?”   清影如实答道:“太子殿下在御花园赏花,忽闻人声,便好奇一观,不小心踩断枯枝,惊扰了淑妃,淑妃怒斥,殿下突然面露惊恐,随之晕死了过去。”   “太子因何面露惊恐?不过一声怒斥,怎会惊吓至斯?”   清影回想当时的情景,道:“回皇上,殿下好似在看到淑妃后,便有些害怕,在淑妃怒斥后,害怕变成惊恐,就好像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   “除淑妃主仆外,可还有他人在场?”   “回皇上,当时现场只有殿下和小喜子,以及淑妃主仆,并没有其他人。”   赵连章的眉头越皱越紧,道:“此次太子受到惊吓,你有不可推卸之责,小心侍候着,若再有下次,朕绝不轻饶!”   “是,属下谢皇上开恩。”清影纵身一跃,隐匿了身形。   赵连章转头看向高怀,道:“摆驾春华宫。”   高怀应声,扬声唱道:“摆驾春华宫!”   春华宫内,马娇坐在软榻上喝茶,看上去却有些神思不属,御花园发生的事太过诡异,她实在想不明白,不过是怒斥了一声,赵韩青怎么就晕了过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燕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娘娘,皇上出了东宫,正朝着我们春华宫而来。”   “皇上来了?”马娇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心下越发不安,道:“太医那边可打听清楚了?太子为何会晕倒?”   “娘娘恕罪,吴太医避而不见,奴婢也没办法。”   “没用的东西!”马娇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道:“本宫要你何用?”   燕儿慌忙跪倒在地,道:“娘娘,奴婢有错,奴婢认罚,您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千万不能动怒!”   听她这么说,马娇缓和了神色,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   “起来帮本宫梳妆。”   燕儿闻言悄悄松了口气,起身提醒道:“娘娘,您现在不能梳妆,越是憔悴越好。”   马娇听得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道:“算你还有点小聪明。”   “去拿个湿帕子来,本宫要把状卸掉。”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赵连章快步走进春华宫,马娇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脸上的妆已经卸了,整个人失了颜色,让人一看便知她此时十分虚弱。   “臣妾参见皇上。”就连说话她也故意说得有气无力。   赵连章瞥了马娇一眼,径直来到正厅坐下。   马娇见状心里‘咯噔’一声,既忐忑不安,又十分委屈,在燕儿的搀扶下起了身,紧跟着进了正厅。   “跪下。”赵连章面沉似水。   马娇心中虽有不甘,却还是跪了下来,道:“皇上,您这是何意?可是臣妾哪里惹怒了皇上?”   “太子昏迷一事,你是否该给朕一个解释?”   “太子昏迷?”马娇佯装不知情,道“这是何时的事,又与臣妾有何关系?”   “御花园中你呵斥太子,以致他受到惊吓昏迷不醒,你说你到底对太子做了什么?”   “皇上,臣妾今日是去了御花园赏花,却未曾见到太子,更何况是呵斥。太子什么尊贵,又深受皇上宠爱,您就算给臣妾十个胆子,臣妾也不敢这么做。可是谁在皇上面前嚼了舌根,刻意诬陷臣妾?”   赵连章的脸色越发难看,道:“淑妃,你可知欺君罔上是死罪?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今日你是否见过太子,又是否呵斥过他?” 第91章   “皇上, 臣妾确实在御花园偶遇太子,只是当时我们相距甚远,又有梅树遮挡, 臣妾不知那是太子,故而才说错了话。况且, 不过是一句怒斥, 太子又怎会这般不经吓, 这其中定有隐情。”马娇自知瞒不过去,便避重就轻地说了实话,还试图转移注意力。   赵连章的眼睛落在马娇的肚子上, “你怀孕多少时日了?”   见赵连章盯着自己的肚子,马娇突然有些不安,下意识地躬下身子, 试图护住肚子,道:“回皇上, 臣妾怀孕三月有余。”   赵连章转头看向高怀, 道:“去把李运叫来,带上淑妃侍寝的册子, 朕要查看。”   高怀瞥了一眼马娇, 应声道:“是, 奴才这就去办。”   马娇怔怔地看着赵连章,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随即说道:“皇上这是怀疑臣妾不忠?”   赵连章平静地看着她,“这是规矩,谁也不能例外。”   马娇张了张嘴, 却无法反驳,道:“皇上为何此时核对?这与今日之事有何干系?”   说到这儿, 马娇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不自觉地睁大,看向赵连章的眼神慢慢浮现惶恐之色,忙说道:“皇上,这是阴谋,是皇后的阴谋!她怕臣妾生下皇子,威胁太子的地位,所以教唆太子栽赃臣妾!”   赵连章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道:“你可知对皇后不敬是什么罪过?”   “皇上,臣妾从未对皇后有过半分不敬,可如今事情明显是冲着臣妾的孩子来的,为母则刚,臣妾怎么坐视不理?况且,这也是皇上的骨肉,难道皇上就不关心吗?”   “太子身边有朕派去的影卫,是太子先去的御花园,你是后来去的。皇后今日并未去过东宫,也未派人去过,他一个四岁的孩子,是如何提前知晓你也会去御花园的?”   马娇一阵语塞,大脑飞快运转,道:“皇上,若他们早就计划好,只要碰到臣妾就可以实施,根本无需知晓臣妾去了何处。”   “太子现在还在床上昏迷,太医也说他受到惊吓所致,你这又作何解释?不会又说皇后也收买了太医吧。”   马娇忙点头道:“对,那太医就是皇后收买的。”   赵连章沉默了下来,身子往后一靠,闭上眼睛假寐,明摆着不想再听她狡辩。   马娇见状越发惶恐,道:“皇上不相信臣妾?”   赵连章没有回答,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   马娇泪眼朦胧地看着赵连章,突然觉得自己的辩解如此苍白,因为在这个男人心里,就从来没爱过她。眼泪涌出眼眶,她不甘、委屈、愤怒、无力,一切不过刚刚开始,却好似已经看到了结局。   大殿中安静下来,安静到马娇能听到泪滴落的声音。而赵连章脑海里则回想着那日与赵韩青的交谈。   帘子被掀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马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高怀走进殿中,躬身说道:“皇上,李运已被带到,正在外面侯着。”   赵连章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道:“让他进来。”   “是,皇上。”   高怀来到门口,再次掀开了帘子,看向门外的李运,道:“李公公,皇上叫你进去。”   李运应声,躬身走进大殿,来到殿中,行礼道:“奴才李运参见皇上。”   “东西带来了吗?”   “回皇上,奴才带来了。”李运从怀里取出册子,呈到了赵连章面前。   赵连章接了过来,翻到了最后一次记录时间的一页,略思量了一下,便合上了册子,朝着高怀招了招手。   高怀连忙上前,弓下了身子。赵连章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办。”高怀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高怀临走前看向自己的眼神,让马娇心中越发惶恐,道:“皇上,您核对了册子,可否还臣妾一个清白?”   赵韩青的话在脑海中回响,赵连章不自觉地看向马娇的肚子,竟发现真有黑雾在慢慢升腾,不由震惊当场,随即揉了揉眼睛,可那团黑雾依旧在,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聚越多,越来越浓,最后成为漆黑一团。   赵连章惊骇地看着,黑雾中突然出现一双猩红的双眼,随即一头可怖的怪物成形,张牙舞爪地朝他扑了过来,“是怪物!”   赵连章被吓得跌坐在地上,大声叫道:“来人,护驾!”   ‘啪’的一声,窗户被撞开,一道人影飞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凌冽的寒风。他抽出兵刃,护在赵连章身前,道:“皇上,刺客在何处?”   赵连章躲在身后,再去看马娇时,已经没了那团黑影。再三确认后,他推开影卫,面如寒霜,阴沉沉地盯着马娇。   马娇被赵连章一系列的动作吓得不轻,以为真有什么怪物,就在影卫冲进来时,下意识地躲到了博古架之后。如今被赵连章这么盯着,马娇心中发毛,道:“皇上,您为何这般看臣妾?”   “你腹中怀的不是朕的骨肉,是怪物,是魔。它不仅要害太子,还要害朕!”赵连章看向冲进来的内侍,命令道:“去取堕胎药来!”   马娇闻言一怔,随即回过神来,哭着说道:“不,不是的!皇上,臣妾怀的是龙种,不是孽!求皇上明查,还臣妾清白,还皇儿清白!”   燕儿见状连忙出声为马娇求情,道:“皇上,娘娘怀的是皇子,定是有人言惑众,混淆视听,才让皇上有所误会,求皇上明查。”   “方才朕亲眼所见,还能有假?”赵连章怒视内侍,道:“还不快去,想抗旨不成?”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内侍忙应声,转身出了大殿。   “亲眼所见?”马娇想起赵连章突然的大叫,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小腹,轻声呢喃道:“怎么会是怪物?怎么可能,不,这不可能!”   马娇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坚定,道:“皇上,臣妾怀的是皇子,不是怪物!”   “朕亲眼所见,它化身魔物,意图对朕不利,只是它魔力尚浅,未能伤到朕,若任其成长,定是祸害!”赵连章被吓得不轻,再加上赵韩青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根本听不进去马娇的话,道:“淑妃,朕念在你侍候朕多年的份上,只要你乖乖喝掉堕胎药,那你就还是朕的淑妃。若你执迷不悟,便别怪朕心狠手辣!”   “皇上,你说臣妾怀的是怪物,为何臣妾不曾看到,为何他们不曾看到?”马娇泪流满面,极力为自己辩解。   赵连章微微一怔,随即说道:“那是因为朕是皇帝,是真龙天子!你们肉眼凡胎自然无法看见。”   马娇心痛地看着赵连章,就如刀割一般,眼泪一颗接着一颗,道:“若皇上不想要臣妾的孩儿,直说便可,何必编造出如此荒唐的理由,污蔑臣妾,污蔑臣妾的孩儿?”   赵连章不想再听她废话,直接命令道:“蓝影,你留下,看着她把药喝下去,务必堕掉她腹中的魔胎!”   蓝影躬身领命:“是,皇上。”   见赵连章要走,马娇想要上前阻拦,却被蓝影挡了下来,若非如此,怕是赵连章会一脚踹在她身上。   马娇一个弱女子怎能敌得过蓝影的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连章离开,大声哭喊道:“皇上,您不能这么对臣妾,臣妾冤枉!这一切都是皇后的阴谋,皇上不能偏听偏信,皇上……”   深重的无力感化为滔天的愤怒,燃烧着马娇的理智,声嘶力竭地喊道:“都说虎毒不食子,皇上竟连亲生骨肉都不放过,就不怕遭报应吗?”   马娇的话成功让赵连章顿住脚步,他转头看过去,冷声说道:“淑妃以下犯上,罪不可恕,夺其妃位,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出!”   “是,皇上。”   马娇怔怔地看着赵连章,犹如寒冬腊月被泼了一身了冰水,身子一个踉跄瘫坐在地上。若她方才不说那番话,她就还是高高在上的妃子,那孩子也还会再有,可一时的激愤让她彻底失去了翻身的机会,只是如今后悔已经晚了。   赵连章见状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很快,堕胎药便被端了上来,看着碗中升腾的热气,马娇回了神,爬起来就想跑,却被几名内侍死死压制住。   “放开我,放开我!”马娇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抬头看向燕儿,道:“燕儿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燕儿无措地站在一旁,眼泪不自觉地涌出眼眶,“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蓝影接过药碗,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地灌了下去。药一滴不剩的灌下去,蓝影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直到药起效后才松了手。   马娇得到自由,伸手去扣嗓子眼,想要把药呕出来,只可惜腹部的剧痛打断了她,疼得她蜷缩在地上不停的哀嚎。   蓝影看向一旁候着的吴江,道:“吴太医好好瞧瞧,看这胎堕得干不干净。”   吴江不敢怠慢,上前为马娇诊脉,却被她死死地抓住手腕,“吴太医,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吴江虽不忍,却也不敢违抗君令,“你松手,我给你诊脉。”   马娇松了手,似是抓到了希望,殷切地看着吴江。   吴江不忍与她对视,仔细地听着脉,半盏茶后他收回手,道:“大人,孩子没了。”   “你可确定?”   “下官确定。”   “好,把她打入冷宫。”   “是,大人。”   马娇虚弱地看着吴江,哀求道:“我的孩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内侍将马娇架了起来,不顾她还在流血,拖着便出了春华宫。   傍晚时分,昏睡的赵韩青醒了过来,害怕地窝进于慧娴怀里,道:“母后,儿臣怕!”   于慧娴抱紧他的身子,轻柔地哄道:“青儿不怕,那孽已被你父皇除去,不会再伤害青儿。”   赵韩青怔了怔,随即问道:“父皇是如何除的?”   “这个青儿不必多问,青儿只需知道孽没了,不会再伤害青儿便可。”   “好,儿臣不问。”见于慧娴脸色不好,赵韩青愧疚地说道:“儿臣没用,又让母后担忧了。”   于慧娴温柔地捏捏他的小脸,道:“害怕是人之常情,青儿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那可是魔,不说青儿,就是母后也会害怕。母后不求别的,只希望青儿能平安长大,若谁敢从中作梗,母后定不会放过她!”   “儿臣也希望父皇和母后能健康长寿!”   “青儿饿了吧,母后让他们在炉子上煨着粥,这就让他们端来。”   “母后用晚膳了吗?若没有,便一起用些。”   “好,母后陪青儿用膳。”   两母子一起用了膳,又说了会儿闲话,于慧娴便在赵韩青的劝说下,回了坤和宫。   小喜子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来到近前道:“殿下,这药的温度刚好,您该喝药了。”   赵韩青瞥了一眼,道:“这是什么药?”   “回殿下,是定惊安神的药。”   “放着吧,待会儿再喝,你去打些热水来,本宫要洗漱。”   “是,殿下。”小喜子躬身退出门外。   赵韩青端起药碗走到了盆栽前,将里面的药全部倒了进去,随后将药碗重新放回桌上。   沧县晋王别院,吴松正在吃晚饭,一名家丁掀开帘子走了进来,道:“老大,舞娘让人传了信儿来。”   家丁说着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了吴松。   吴松放下筷子,打开纸条一看,不禁冷笑出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个无父无母的丧家子,不过有点才名,就敢骑在老子头上,真是不知死活!”   家丁一听忙问道:“可是查到那人的来历?”   吴松呲笑一声,将纸条递了过去,道:“自己看。”   “原来他就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大才子。”家丁眉头皱紧,提醒道:“老大,现在外面都在传,他是林岚书院院长的学生,林院长虽然官职不高,权势却不小,就年前那寿宴摆得,那可是人山人海,就连咱们家王爷也去了,不可小觑啊!”   吴松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看来这次的事还得惊动王爷。”   “老大英明!”家丁适时地拍了个马屁,接着说道:“老大,此事宜早不宜迟,若是让姓王的抢了先,怕是不太好办。”   “就他?”吴松冷哼一声,道:“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王爷能给他赏口饭吃就不错了,还想告我的黑状?”   家丁再次提醒道:“老大,那是以前。面前的院试,他可是得了第二名,林院长还亲自给他发了请帖,足见对他的重视。小的担心,他会因此翻了身去,咱们可不能不放啊。”   吴松眉头皱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王妃让咱们盯着姓王的,不让他有好日子过,如今他竟有了翻身的苗头,这怕是要坏了王妃的事。不行,明儿一早,我就动身回京。”   “老大英明。”   夜半三更,别院里静悄悄的,除了守门的,其他人都睡了。   突然,一阵风吹过,树枝上的雪扑簌簌地往下落,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吴松所在的院子,一个黑影闪过,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来到窗前,掏出一个竹管,捅破窗纸朝里面吹着气。等了一会儿,他用匕首打开窗子,翻窗而入,大步来到床前,一巴掌抽在吴松脸上,吴松一动不动,仿佛没有知觉一般。   随后黑影又在王府中转了一圈,将院中所有的家丁迷晕,将其转移到吴松的卧房。紧接着去了厨房拿了些碗碟,放在了小厅的桌上,又搬来椅子,将昏迷的几人摆好。随后又拎来数坛酒和一桶桐油,在房间和他们身上都撒了一圈,确保他们即便醒了,也绝对跑不出来。最后吹燃火折子扔了上去。桐油和烈酒遇到火星,‘轰’的一声,大火便冒了起来,且越烧越旺。待有人发现时,大火已经蔓延至整个别院。   胡瑞得了信儿,不禁想骂娘,这年前出了皇子被劫持的事,现在晋王别院又走了水,他这是犯了什么忌讳,真是流年不利!   顾不得其他,胡瑞连忙吩咐手下去救火,自己骂骂咧咧地穿上衣服,火急火燎地赶了过去。   好在别院建的地方周围没有民宅,没烧到别的地方,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待他们灭了火,整个别院尽数被烧毁,留在别院值守的家丁全被烧死,其他人因回家过年而幸免于难。   看着面前的断壁残骸,胡瑞忍不住叹气,这可是王府别院,该怎么跟赵齐豫交代,真是愁死个人了。   师爷跟随胡瑞多年,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出声说道:“老爷,这些家丁都聚在此处,桌上又有这么多碗碟,桌下还有酒坛,属下大胆推断,他们昨夜在吃酒,吃得醉倒,以致碰倒了火烛,才致使这场大火发生。”   胡瑞闻言眼睛一亮,赞赏地看着师爷,“没错,正是如此。”   若真是这样,那便是看护别院的人贪图享乐,以致别院失火,跟他便没了关系。   师爷见状小声提醒道:“如今唯一担忧的是这些人中,是否有王公子。”   胡瑞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那还不赶紧瞧瞧。”   师爷转头看向仵作,道:“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去?”   “是,大人。”   仵作心里发苦,王子俊很少在人前出现,这些人又被烧成了黑炭,他能认得出谁?   想虽这么想,但他该做的还是得做,在院中摆放的焦尸中仔细查看着,先排除掉明显不符合的,余下的五具尸体,即便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确认。   仵作不得不实话实讲,道:“回禀老爷,小人实在不能辨别,还请老爷恕罪。”   胡瑞闻言不由恼怒道:“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妥,本官要你何用!”   仵作被吓得跪了下来,道:“老爷,小人对王公子不甚熟悉,不知其特征,况且这些人都烧成了焦尸,实在难以辨认,还请老爷恕罪。”   胡瑞虽然话说得凶狠,却也知道这是为难人,道:“来人。”   王二忙应声道:“小人在,老爷您吩咐。”   “找别院的幸存者探问探问,看看这王公子有何特征,能一眼辨出其身份。”   “是,老爷,小人这就去。”王二应声,带着李小就要走。   众人正说话间,人群中走出一人,道:“老爷,民妇知晓王公子去向。”   胡瑞转头看了过去,见说话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问道:“你是谁?”   那妇人忙行礼道:“回老爷,民妇名叫翠娘,是别院的厨娘。”   胡瑞点点头,道:“王公子去了何处?”   翠娘答道:“回老爷,王公子年前便出门做客,一直未回,这些人里没有他。”   胡瑞紧接着问道:“你怎知他未回来?”   “回禀老爷,民妇初二便上了工,因家在附近,所以并未在别院住下。昨日吴管家要民妇多做些菜,说要与别院的家丁喝酒玩乐,民妇做完菜后,便径直回了谁知半夜突然听到吵嚷,说是别院走了水,民妇便及忙起身,过来救火。”   “原来如此。”听完翠娘的回话,胡瑞满意地点点头,道:“看来真如师爷所料,是他们醉酒碰倒了烛火,这才酿成惨剧,真是呜呼哀哉!”   胡瑞一句话将这起走水事件定了性,并派人给赵齐豫送了信儿。   而就在此时,凝翠山大宅内,司华遥收到了大宅走水的消息。   “别院走水?”司华遥眉头皱紧,道:“可有伤亡?”   “大宅内的家丁,包括吴松在内,都被烧死了,一共十五人。”   “都死了?”司华遥心里揪了一下,道:“可有伤及无辜?”   “没有。”洪阳摇摇头,道:“别院其他人还未上工,只有吴松和那些家丁死了。据幸存的厨娘说,昨夜吴松兴起,要和府中的家丁喝酒玩乐,起火处便是吴松的院子,应是他们醉酒后碰倒烛火所致。”   “那厨娘是谁,家住何处?”   “这个奴才不甚清楚。少主这般问,可是觉得此事有疑?”   司华遥不答反问:“你可知我为何要与吴松硬碰硬?”   司华遥虽年幼,却行事沉稳,可在处理王子俊的事上,显得过于冲动,洪阳当时确有些疑惑,不过他转念一想,冲动些才是少年人的特质,便并没与多问。   如今听司华遥这么问,显然他这么做是另有目的,洪阳不禁好奇地问道:“奴才不知,还请少主明示。”   “我是在试探,试探暗中是否真有人盯着我们,若吴松等人出事,那便说明之前我的猜测没错。”司华遥说出自己的目的。   洪阳听得一怔,联系最近发生的事,不禁恍然大悟,道:“曹营三人与少主发生冲突,欲对少主不利,很快便被查下狱;吴松与少主发生冲突,定也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于是吴松及其手下全部被烧死。这般说来,确实有人在暗中监视,也可以说是暗中保护少主。”   “若单单只有曹营三人的事,还可以说是巧合,现在吴松也死了,若再说是巧合,就太说不过去了。”司华遥叹了口气,道:“没想到我的试探,竟让十五人没了性命。”   洪阳劝慰道:“少主无需自责,那些家丁在吴松的教唆下,做了不少坏事,百姓深受其苦,却因晋王的身份,不敢上告。如今他们死了,也算是为民除害。”   “即便如此,也该由律法来审判,而不是以这种方式。若世人皆要以恶制恶,那要律法何用,长久下去天下必乱。”   司华遥明白他这番话只适用于法律健全的现代,在封建社会,皇权至上的时代,根本就是个笑话。这么说也无非是想发泄一下心里的郁气,毕竟他虽来这里十几年,却从未亲手杀过人。不过该适应的,还是得尽快适应,以后这种事还会经常发生。   “少主说的是。不过这天下乱了,与少主才有利,若赵国歌舞升平,那我们复国将困难重重。”   司华遥明白洪阳说的没错,若天下大乱,他们便可顺势而为,但这并非他所想。   “为君者,理应忧天下万民,若复国一途,是尸山血海,牵累无数无辜百姓,那我宁愿放弃,也不做千古罪人。”   话虽然说的有些冠冕堂皇,但司华遥确实是这么想,更何况他实在不想当劳什子皇帝,那根本不是人干的差事。这么说也无非是在为以后放弃复国找的理由,给洪阳他们提前打个预防针。   “少主,想要复国,必然有所牺牲,不能妇人之仁。您想想当初赵氏如何杀入皇宫,如何践踏皇室尊严……”   “你的意思我懂。”司华遥打断洪阳的话,“我明白自己该做什么,我并非妇人之仁,只是不想牵累无辜,若要我放弃底线,又与那些恶人何异?”   “是,奴才受教。”洪阳顿了顿,接着说道:“少主,我们是否将这个消息告知王公子?”   司华遥点点头,道:“此事由我来说。他现在何处?”   “应在卧房。”   司华遥起身,径直来到王子俊的卧房门前,抬手敲了敲门,道:“王兄可在?”   “进。”   听到回应,司华遥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王子俊正坐在窗前看书,见他进来便将书合上,道:“阿遥找我有事?”   现在正是午休时间,司华遥若是没事,一定不会来找他。   “方才收到消息,晋王别院走水,整个别院被烧毁,吴松等人也被烧死。”   王子俊听得一愣,随口问道:“阿遥可知别院为何会走水?”   “王兄可是怀疑是我所为?” 第92章   “王兄可是怀疑是我所为?”   “自然不是。”王子俊忙解释道:“我怎会怀疑阿遥, 方才只是随口一问,你千万不要误会。”   “据传回的消息说,是吴松等人醉酒, 碰倒了桌案上的烛火所致。”   “阿遥可是误会了?”王子俊不在意别院是否被烧毁,他在意的是司华遥是否误会。   “没有。”司华遥摇摇头, 道:“王兄可认得别院的厨娘?”   王子俊见司华遥神色并无不妥, 不禁松了口气, 道:“认得,阿遥为何问起她?”   司华遥并未回答,而是接着问道:“她叫什么, 家住何处?”   “全名叫什么,我也不清楚,别院的人都叫她翠娘, 家就住在别院附近,相聚不过一里。”   “平日里她是否住在别院当中?”   “不, 她家中有三个孩子需要照顾, 每日收拾完都会回阿遥为何问起她,难道她也被烧死了?”   “没有, 我只是随口问问。”司华遥转移话题道:“别院出事, 晋王定会过问, 王兄还是先回去吧。”   王子俊明白司华遥有自己的秘密, 不想让别人知道, 而自己能做的就是替他保守这个秘密。   “好,我这就收拾东西。”   事不宜迟,司华遥帮着王子俊收拾好东西, 随后便送他下了山。别院被烧毁,王子俊也没了住处, 便想在客栈里开房,先住上一段时日,被司华遥拦了下来,“我在沧县买了宅子,王兄去那儿住吧。”   王子俊一怔,随口问道:“阿遥何时买的宅子?”   “买了好几年了,里面一直有人在打理,王兄便说这段时日一直在那里住着便可。”   “好,我明白了。”   司华遥所说的宅子在城西,是个三进的院子,附近没有人家,算是独门独户,很是清静。后门被打开,春海牵着马车走了进去,众人这才相继下了马车。   司华遥看向王子俊,道:“王兄挑一间客房,将行李放下,我带你熟悉熟悉,好应对别人的盘问。”   “就第一间便可。”王子俊对住处并不是特别在意,在他看来最差也不会比他在别院的住处差,“阿遥回山吗?”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会在山下住上几日。”   王子俊闻言心中欢喜,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有阿遥在,我便安心了。”   放下行李,王子俊在司华遥的带领下,在宅子里转了转,仔细记下大宅的布置,以应对接下来的盘问。   转眼天色便暗了下来,司华遥让春海准备晚饭,自己则在大宅附近转了一圈,并未发现有人盯梢。这种被人窥视,却又抓不到人的感觉,令他十分不适,无论对方是否在保护他,他都不想被别人所掌控。   王子俊见他有些心不在焉,忍不住担忧地问道:“阿遥可是担忧别院被烧一事,会牵扯到你头上?”   司华遥一怔,随即摇头说道:“不是,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   “能说给我听听吗?”见司华遥沉默,王子俊忙说道:“不说也无妨,每个人都有不愿说的秘密,这个我懂。”   司华遥笑了笑,道:“并非不能说,我只是在想该如何开口。”   “那你慢慢想,若你想说,我随时都在。”   司华遥沉吟片刻,出声说道:“曹营他们与我的过节,王兄有所目睹,应该十分清楚。”   王子俊点点头,给予司华遥回应。   “曹营他们在与我发生冲突后,突然间全部被抓入狱,最后的结果是曹营在诏狱中畏罪自尽,张惑和于林被发配边关。”   王子俊困惑地问道:“他们都是受曹军牵连,这有何不妥?”   “不,正相反,我觉得是曹军他们受了曹营三人的牵连,原因是他们与我发生过冲突,且想对我不利。”   王子俊听得眉头直皱,道:“阿遥为何会这般认为?”   “对于这件事,我之前只是持怀疑态度,并不能确定,直到昨日收到别院走水吴松被烧死的消息,我便确定那不是巧合。”   王子俊听得一头雾水,道:“此话怎讲?”   “那日我故意与吴松对峙,就是想试探暗中是否有人窥视。”   听到这儿,王子俊突然恍然大悟,道:“阿遥是说别院走水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放火,目的是为了烧死吴松,保护阿遥?”   司华遥烦躁地叹了口气,道:“这种保护我真不需要。”   王子俊串联两起事件,也不禁起了疑心,道:“那阿遥可知藏在暗中之人是谁?”   司华遥的脑海中闪过赵韩青的脸,只是并不能确定,毕竟他现在只是个四岁的孩童。可除了赵韩青,他又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做,总不能是司南遥的父母重生了吧。   想到这儿,司华遥突然愣了愣,上一世他遇到的穿越者就不止一个,为何司南遥的父母不能重生?   见司华遥眉头紧锁,王子俊主动分析道:“若当真有这么一个人,那他定是有权有势,否则不可能利用安宁公主搬倒曹军。阿遥仔细想想,是否认识这样的人。”   “这些年我一直在山上,直到参加县试,这才与外界有所接触,若说我接触过的有权有势的人,那就只有林院长。只是以我与林院长的关系,他不可能这么做,完全可以排除。”   王子俊认真地想了想,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是阿遥与其有过渊源,而阿遥并不清楚他的身份。”   司华遥想得脑子都要炸了,不禁有些烦躁,道:“算了,越是想越没有头绪,这件事先放放吧,先解决别院走水一事。”   王子俊安慰道:“就目前来看,藏在暗处的人是想保护阿遥,对阿遥并无伤害之举,倒是可以先放一放。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对方在暗,我们在明,主动权掌握在他手中,这与我们非常不利。”   “王兄说得对。”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道:“夜深了,王兄早点休息,我先回房了。”   “好,阿遥也早点休息。”   当夜,司华遥做了个梦,梦到自己来到了战场上,眼前的士兵在厮杀,残肢断体翻飞,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从鲜红下掩盖的服侍可以看出,是赵国和楚国在开战。   突然一声厉喝传来,司华遥猛地转头,一把钢刀照着他的面门砍了过来。他下意识闪躲,去捡插在地上的兵刃,可手指从刀把上穿过,拿了个空。他慌忙转头看去,一名赵国士兵被钢刀砍中肩膀,顿时血流如注。从不敢置信到惊恐难当再到孤注一掷,这般复杂的情绪在士兵眼中闪过,他握紧手中的刀朝着对方刺去,最后两人双双倒下,怒睁着双眼,死死地盯着对方。   司华遥伸手去摸身边的人,手指从他们的身体穿过,这种情况他遇到过,上一世死后半年多,他都是这种状态,并不觉得陌生,只是为何他会来到这里?   “杀!”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司华遥怔怔地转头看去,只见赵韩青身穿战甲骑在战马上,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在人群中来回冲杀。他悍不畏死,冲在最前面,无数楚军倒在他刀下,而他身上也插了两只长箭,一箭射中大腿,一箭射肩上,他好似感觉不到疼一般,直到楚军大败而归,他才下令鸣金收兵,回到了营帐。   司华遥跟着赵韩青进了营帐,此时的他已经没了少年的青涩,蜕变成真正的男人,只是萦绕在周身的是彻骨的冷,就好似他的温情也随着青涩的褪去,而消失殆尽。   小喜子带着徐超进了中军大帐,躬身说道:“皇上,徐太医来了。”   徐超上前,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赵韩青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徐超好似已经习惯,起身来到身前,在小喜子的帮助下,合力脱掉了赵韩青身上的铠甲。   长箭已被折断,却并未取出,里面的中衣早已被鲜血染红,如今变成了暗红色。   查看完伤势,徐超为难地说道:“皇上,这腿上的箭还好说,小心拔出即可。可这肩上的箭有倒钩,若是强行拔出,怕是会伤及筋脉,危及性命。”   赵韩青闭上眼睛,道:“该如何治,便如何治。”   “是,皇上,微臣定竭尽全力。”意料之内的答案,徐超转头看向小喜子,道:“劳烦公公再搭把手。”   “是,大人尽管吩咐便是。”   两人小心地将赵韩青的上衣脱了下来,露出他满是伤疤的身子,大大小小,新的旧的,遍布整个上半身,形容极为可怖。   司华遥怔怔地看着,没想到那个在他面前易哭易怒的少年,竟也会变成今日这般……   光是治伤便用了一个时辰,血水一盆一盆往外端,赵韩青因失血而脸色发白,嘴唇也微微泛着青,不过他从头到尾都没叫一声,只是紧紧蹙着眉。   司华遥的心不由自主地疼了起来,赵韩青是一国之君,只需稳坐中军大帐,根本无需身先士卒,他这般行为仿佛是在自虐,在刻意伤害自己的身子。   赵韩青虚弱地躺在床上,道:“去把乔明远叫来。”   小喜子闻言忙劝道:“皇上,您失血过多,需要休息。”   “嗯?”赵韩青看向他的眼神很冷,冷得人心头发颤。   小喜子被吓得一个激灵,躬身说道:“是,奴才这就去。”   很快,乔明远被带进了大帐,看向床上躺着的赵韩青,行礼道:“乔明远参见皇上。”   赵韩青神色淡淡地看着他,道:“再往前便是楚国皇都,司华遥当真在那儿?”   “皇上,草民只知王爷来了西南,并不知他到底在何处。”   赵韩青沉默地看了乔明远良久,缓缓移开视线,“我寻了他八年了,至今杳无音讯,这八年我过得怎样的日子,你再清楚不过,为何不肯与我说句实话?”   乔明远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正如赵韩青所说,这半年他过得什么日子,自己都看在眼里,但他不可能背叛王爷,死也不能!   赵韩青闭上眼睛,一行清泪滑落枕边,道:“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别让朕再抓到你,否则便是你的死期。”   乔明远一怔,随即回过神来,道:“皇上肯放我离开?”   “若再不走,朕便要改主意了。”   乔明远没再犹豫,转身离开大帐。   小喜子站在床前,等着赵韩青的命令,可等了许久赵韩青都没有言语。   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里,司华遥难免有所触动,情不自禁地走上前,想替他擦掉脸上的眼泪,却在下一刻,睁开了双眼。   “少主,您醒了。”   耳边传来春海的声音,司华遥看着头顶的床帐,醒了会儿神,这才坐起身看向窗外,见天还未亮,问道:“发生了何事?”   春海神色凝重,道:“回少主,方才有高手在宅子周围出没。”   司华遥眼睛闪了闪,道:“是否还在?”   “他与奴才的功夫不相上下,发现了奴才,奴才去追,没追上。”春海单膝跪在了地上,道:“属下无能,请少主降罪。”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司华遥起身下了床,来到桌前倒了杯茶。   “谢少主宽宏。”春海起身,道:“少主,茶凉了,奴才再去给您泡一壶。”   “不必,习武之人,不在意这些。”司华遥‘咕咚咕咚’喝完一杯凉茶,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彻底清醒了过来,道:“你可看清他的面貌?”   “他蒙了面,穿着夜行衣,奴才只能大概看清他的身形。”   对方是高手,又是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定不会让人认出他的面貌,这都在意料之内。   “看来我们确实是被人盯上了。”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山中的大宅虽然隐秘,想要找也不是太难……传信儿回去,让他们警惕些,暂时隐匿行踪,切莫让人察觉。”   “是,少主。”   司华遥坐了下来,接着问道:“晋王那边可有消息?”   春海忙答道:“晋王听说了别院的事,已下令让晋王世子过来查问此事。”   “晋王世子?”   司华遥搜索剧情,晋王世子名叫赵荣,是晋王嫡长子。这人不学无术,只知吃喝玩乐,年仅二十三岁,便猝死在花街柳巷,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晋王世子名叫赵荣,是个纨绔子,没什么能力,只仗着个好出身,才做了世子之位。”春海犹豫片刻,接着说道:“少主,赵荣极为好色,且男女不忌,未免麻烦,少主最好不要露面。”   就司南遥的容貌,可以说是当世无双,司华遥自然明白春海的顾虑,不禁叹了口气,道:“能不出面,我当然不想出面。只是此行来的是赵荣,怕是来者不善。”   “少主这是何意?”春海有些不解其意。   “你方才也说,赵荣是仗着有个好出身,才做了世子之位,其地位并不稳固。而在晋王府,能与他争夺世子之位的,除了那个同样不争气的亲弟弟,还有王兄。以前晋王妃或许并不在意,可如今王兄不仅过了院试,而且考了第二名的好成绩,这就不得不让她心生忌惮。而别院走水,正给了她对王兄下手的机会。”   春海眉头微皱,道:“少主的意思是说晋王妃要将别院走水的罪过,栽赃到王公子身上?”   司华遥叹了口气,道:“不止王兄,我怕是也会被牵扯进去。一个别院而已,烧也就烧了,晋王即便要怪罪,也不会太过为难。可你别忘了,别院里还死了人,且是十五人之多。若我所料不错,晋王妃应会拿这个来做文章,将王兄置于死地。”   春海的眉头越皱越紧,道:“那些人是醉酒后碰倒烛台导致失火而被烧死,怎能栽赃到少主头上?”   司华遥并未回答,而是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索性睡不着了,干脆去别院瞧瞧吧。”   春海一怔,随即应声道:“是,少主。”   夜色中,两道身影跳出大宅,在街道上穿行,很快便来了别院外。拦住想要跳进去的春海,司华遥出声说道:“这里到处都是黑灰,很容易留下脚印,要做好防范。”   春海二话不说,直接将衣服撕了一大块,又撕成四小块,递给司华遥。司华遥接了过来,将鞋子包好,这才纵身一跃,跳了进去,扑鼻地焦糊味,让司华遥微微蹙眉,掏出帕子捂住了口鼻。在别院内转了一圈,根据房屋的焚毁程度,他们找到了吴松所在的院子。   木质的门窗全部被烧毁,地面也被烧得焦黑一片,到处都是黑色,再加上空气中残留烤肉的味道,在这样一个夜晚,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司华遥吹燃火折子,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在正厅顿住了脚步,拿着火折子仔细照了照地面,又捻了些黑灰闻了闻,道:“这里被人洒过桐油。若有经验的人,轻易便能辨认。”   “所以是幕后之人趁他们酒醉,在房间洒了桐油,放了火?”   司华遥起身,将目光放在正中央的桌子上,“死了十五个人,若是吃酒寻乐,一张桌子怎么够?在场的人全死了,他们是否在饮酒作乐,只是那个厨娘在说而已,死无对证。”   “少主的意思是那个厨娘被人收买了?”   “十有八九。只是幕后之人太不小心了,留下了这么明显的证据,只要有经验的捕快稍稍留心一些,便能得出失火并非意外的结论,到时候与吴松发生过冲突的我们,将会是最大嫌疑人。”   春海忙说道:“那我们赶紧清理现场。”   司华遥摇摇头,道:“赵荣这次是有备而来,即便没有这些证据,他也会伪造,栽赃陷害与他而言一点不难。”   “那依少主之言,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最好是让他们自顾不暇,来不了沧县。”司华遥顿了顿,道:“赵荣何时来沧县?”   “应该是明日。”春海提议道:“少主,如若不然,奴才去截杀赵荣?”   “若赵荣在半路出事,晋王妃势必会怀疑是有人不想赵荣来沧县,从而怀疑到王兄身上,到时尝了丧子之痛的晋王妃,定不会善罢甘休,王兄首当其冲,下场只会更惨。所以要想出手对付赵荣,最好在京都,且要做的不留痕迹。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不到半个时辰,怕是来不及了。”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也并非没有办法。我们回去。”   京都晋王府,晋王妃刘焉走进了赵荣的院子,院内的侍从慌忙行礼,道:“奴才(奴婢)参见王妃,王妃万福金安。”   刘焉扫了一眼众人,道:“世子在何处?”   内侍旺财答道:“回王妃,世子昨日歇得晚,现在还未起身。”   “昨日世子去了何处?”刘焉淡淡地看着旺财,接着问道。   旺财身子一僵,犹豫片刻道:“回王妃,世子昨日去了侍郎府,和三公子一起饮宴。”   刘焉的兄长叫刘欣之,就任工部侍郎,旺财所说的侍郎府,便是刘欣之的府上,而三公子则是刘欣之的三儿子叫刘玉成。   “本宫最恨人欺瞒,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否则……”   旺财心里一紧,忙说道:“王妃明鉴,奴才不敢撒谎!”   刘焉没再多说,径直来到卧房门前,转头看向身边的侍女,道:“开门。”   兰衣应声,伸手推了推门,却并未推动,很显然是被上了闩。她回头看向刘焉,请示下一步该如何做。   “继续。”   兰衣得了命令,不再有所顾忌,抬脚便踹在门上,门‘砰’的一声被踹开。兰衣率先进了房门,候在一旁。   “啊!”一声矫揉造作的叫声响起,随即又说道;“世子,这是谁啊,敢硬闯您的卧房,可吓死奴了。”   赵荣将人揽进怀里,看向门口的方向,怒道:“混账东西,是想找死吗?”   刘焉走进卧房,淡淡地看向床上衣衫不整的两人。   “母……母妃。”赵荣被吓了一跳,将怀里的人推到一边,道:“母妃来了,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若是污了您的眼,那便是孩儿的错了。”   刘焉来到桌前坐下,毫不避讳地看着两人,道:“世子可知今日有事要处理?”   赵荣一怔,随即说道:“孩儿知道,不过天色还早……”   ‘砰’一声巨响,刘焉一巴掌拍在桌上,道:“把人拉出去,送去牛棚。”   床上的两人皆是一愣,随即便见到门外进来两名内侍,伸手去拉床上的漂亮男人。   男人回过神来,被吓得脸色煞白,哭喊道:“王妃饶命!王妃饶命!世子救我,我不想死!”   赵荣眼底闪过不舍,道:“母妃,这次是孩儿的不是,孩儿现在就起,马上动身,求母妃饶了他吧。”   内侍拉扯着男人,等着刘焉的命令。   刘焉无视赵荣的求情,道:“还不拉出去,难道还想本宫亲自动手?”   内侍不再犹豫,不顾男人的求饶,拖着就往外走。   男人祈求地看着赵荣,赵荣却没再言语,想到之后要经历的事,男人用力挣脱束缚,一头撞在桌角上。鲜血迸溅,男人的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刘焉伸手摸了摸脸上迸溅的鲜血,道:“拖下去喂狗。”   “是,王妃。”内侍忙上前,将男人的尸体拖了出去。   刘焉起身,淡淡地说道:“世子只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本宫要听到你出门的消息。”   “是,母妃。”赵荣心中一紧,忙应声道。   看着刘焉出门,赵荣这才松了口气,瘫在床上,心有余悸地看着桌前的血迹。他虽然在外横行霸道,却怕刘焉怕得要死,若不是他确实喜欢,也不敢壮着胆子求情。   旺财进门,出声说道:“世子,奴才侍候您更衣。”   赵荣起身下床,一脚踹在旺财身上,将他踹倒在地,一脚又一脚地踹在他身上,骂道:“该死的狗东西,母妃来了也不通报一声,要你何用,看我不打死你!”   旺财护着头躺在地上,硬挨着他的拳打脚踢,“世子,奴才死不足惜,可王妃就给您半个时辰,若在耽搁再去,恐王妃会怪罪。”   赵荣打得累了,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道:“起来更衣,若敢误了事,要了你的命!”   “是,世子。”旺财强忍着疼痛,利落地爬了起来,替赵荣更衣。   半个时辰后,赵荣带着人走出王府,紧接着便有人向刘焉禀告了这个消息。   赵荣上了马车没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昨晚玩了一夜,临近天亮才睡,睡了不足两个时辰,就被刘焉叫了起来。   “惊马了!惊马了!快闪开!”   一声大叫惊醒了赵荣,他揉了揉眼睛,掀开车帘看了出去,只见远处有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车夫紧张地大叫着。   车外的旺财忙掀开车帘,道:“世子,前面的马车惊马了,快下车!”   赵荣回了神,慌忙起身下了马车。   就在两辆马车即将撞上时,一个红色的人影飞了过来,落在了马上,用手捂住马匹的眼睛,轻抚马鬃,那马儿竟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众人不可思议地看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而马鬃勾住了红衣女子的面纱,她一起身,面纱便掉了下来,露出了她倾国倾城的容貌,回过神来的众人顿时惊为天人,再一次陷入呆滞当中。   女子微微蹙眉,似娇似嗔,一个纵身便飞了出去。   赵荣回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女子离开的方向,焦急地说道:“还不快追!” 第93章   赵荣正要出城门, 突然遇到惊马,一名红衣少女从天而降,奇迹般地安抚了马儿, 其倾国倾城之貌,让在场众人痴迷, 直愣愣地看着她, 竟连呼吸都忘了。   少女见状微微蹙眉, 似有不悦,脚尖轻点,红衣飞舞, 犹如一只红色的蝴蝶,飞落人群中,朝着远方走去。   赵荣率先回过神来, 看着人群中那抹红色,焦急地叫道:“愣着作甚, 还不快追!”   赵荣的声音惊醒了失神的侍卫, 他们伸手捂住‘噗通’狂跳的胸口,眼睛看着少女离开的方向, 下意识地追了上去。   来往的行人也终于回了神, 不少人跟着追了出去, 眼中的急切与痴迷就好似丢了什么稀世珍宝。   街道上人来人往, 那少女行走起来却如舞蹈一般, 脚步轻灵,红衣飘逸,就如精灵般游走在人群中, 来来往往的行人甚至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她时不时地看向众人,虽然面纱覆面, 但那双水盈盈雾蒙蒙的桃花眼,依旧动人心魄,吸引着众人不停地追赶。   穿过大街小巷,走出城门,身后的人不仅没有变少,还在逐渐增多,他们拼命地追着红衣少女,就好似感觉不到累一般,直跑到百花山下,那抹艳丽的红终于停了下来。而就在众人以为自己就要抓到她时,她纵身一跃飞进了山林,红色的衣裙犹如盛放的花朵,在漫山的白色中是那般醒目,美到令人窒息!   好半晌众人才回过神来,纷纷议论了起来。   “她进山了。”   “这么美的女子,应该是花仙吧。”   “这里是百花山,那她一定是百花仙!”   “不,她的眼睛形似桃花,应是桃花仙!”   “不管是桃花仙,还是百花仙,他定是神灵下凡!”   人群中有不少人跪在了地上,痴迷的眼神变得虔诚,他们朝着百花山的方向跪拜。   刚才的惊鸿一瞥,早就勾走了赵荣的心神,此时的他满脑子都是少女绝美的脸,和那轻盈又灵动的身姿。他痴迷地盯着少女消失的地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到她,拥有她!   “上山!”   赵荣的命令让身后的人怔了怔,旺财看着少女离开的方向,眼神变得坚定,道:“世子,那少女可是花仙,亵渎神灵是要遭报应的!”   赵荣扬手就给了旺财一巴掌,阴狠地说道:“本世子不管她是谁,只要本世子看上的,那就是本世子的人,神仙也不例外!”   旺财的脸瞬间肿了起来,脸上浮现五个清晰无比的指印,只是向来胆小的他神色依旧坚定,道:“世子,亵渎神灵是重罪,奴才万不敢遵命!”   身后的侍卫也变了神色,敬畏鬼神已根植在他们的思想当中,让他们有勇气去反抗强权,“我们不能进山,还请世子恕罪!”   他们虽然跪下了,却在用这种方式来与强权对抗。   赵荣眼神微眯,眼中闪烁着寒光,道:“你们这是想造反?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们!”   众人低垂着头,没有出声,也没有任何动作。   他们无声的反抗惹恼了赵荣,他的眼神变得越发凶狠,抽出袖中匕首,一刀捅进旺财的胸膛,随即用力拔出,又狠狠刺进去,接连数次,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渐得他满脸都是,看上去格外狰狞。   一众侍卫呆呆地看着,心中有恐惧在蔓延。   赵荣推倒旺财,站起身凶狠地扫过众人,道:“若不听命行事,他就是你们的下场。想活的就起来,想死的就继续跪着。”   在生死面前,有人坚守信仰,也有人选择苟活。在第一个人选择起身后,又有人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   赵荣冷眼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人,命令道:“都杀了。”   站起来的人不由一阵错愕,迟迟没有动手,跪在地上的人是他们朝夕相处的伙伴,又怎能下得了手。   赵荣则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道:“谁不动手,下一个死的便是他。”   为了苟且偷生,他们选择抛弃良知,扬起手中的兵刃,朝着曾经的同伴挥了下去。   ‘噗噗噗’,鲜血染红了地面,也让身后的百姓牢记了赵荣凶狠的嘴脸。   看着倒地的尸体,赵荣满意地扬起嘴角,道:“进山!”   跟过来的百姓慑于赵荣的暴虐,虽心有不满,却也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进了山,只能在心中祈祷,仙子能平安无事。   百花山内白雪皑皑,山中极难行走,稍有不慎就会滑下山崖。有了白雪的掩护,猎人们挖的陷阱更是难被发现,一不小心便掉入其中,被陷阱中的木刺穿个透心凉。   突然,一抹红色在远处的大树下闪过,赵荣忙大声叫道:“在那边!快追!”   众人连忙追了过去,不仅不见人的踪影,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她真的是百花仙!”小小的声音在众人心中响起,虽然微弱,却在他们心里埋下了种子。   红色的衣裙飘过,赵荣再次大声叫喊,“在那边!快追!”   这次他们虽然追了上去,却已经有了几分迟疑。依旧没找到人,依旧连一枚脚印都未看到,他们心中那个声音又大了几分,那种子突破壁障,开始生根发芽。   突然,一条红色的轻纱飘了过来,缠住了落在后面的护卫的脖颈,随即他被吊了起来。   身后的异响,惊动了前面的人,他猛地转头,只见同伴被吊在树上不停挣扎,努力地想要求救,却只发出微弱的‘咯咯、咯咯’的声音。   “啊!”下面的人被吓得大叫,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赵荣无视树上那人的挣扎,大声地喊道:“你出来!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只要你随我回去,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司华遥藏在暗处冷冷地看着众人,只要他们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砍断那条红纱,那人就不会死,只可惜没有一个人那么做。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树上被吊着的人随着风飘来荡去,还有那醒目的红纱,就好似他流下的血,在沉默中控诉着他们的罪行。   “她是百花仙,我们触怒了神灵,我们会受到神罚!”   目睹同伴死亡的护卫精神崩溃了,他激动地大喊着。   赵荣上前一步,抽出他腰间的佩刀,一刀刺穿他的身体,道:“言惑众,该死!”   看着同伴再次倒下,鲜血染红白色的地面,他们脑海中又浮现一身红衣的少女。马车惊马,她安抚了马儿,她是善良的花仙。如今他们生了亵渎她的心思,她则变成了索命的修罗。   “她是百花仙,我们触怒了神灵,我们会受到神罚!”   这句话不停地在耳边回响,越来越多的人神情发生着变化。   赵荣眼角余光又看到了那抹红,慌忙追了上去,完全没留意这些人的神情变化。   赵荣气喘吁吁地停下,回头看了过去,见他们慢吞吞,不禁怒火中烧,大骂道:“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的,没吃饭吗?”   一名护卫鼓足勇气,道:“世子,那是百花仙,是神灵,我们不能再往前。”   赵荣握紧手中的刀,面目狰狞道:“你是不是想死?”   那侍卫下意识后退一步,道:“我不想死,可触怒神灵,是要受到神罚,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死没关系,不能再拖累他们。”   “是啊,我媳妇儿刚怀上孩子,我不能让她们受我牵累!”   “我老娘的病才刚好,不能让她因为我再遭罪!”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神情都变得激动,后退的步子慢慢靠前。   赵荣见状拎着刀上前,挥手就要砍,却被挡了下来。   “你敢反抗!”赵荣的脸色越发阴沉。   那人鼓足勇气,一脚揣在赵荣身上,将他踹翻在地,道:“我亵渎神灵死不足惜,但我要为家人求一条活路!你才是罪魁祸首,只要把你献祭给神灵,就不会降下神罚。”   身旁的人受他鼓舞,看向赵荣的眼神顿时变了,“把他绑了!”   赵荣怒瞪着众人,威胁道:“你们敢!信不信我一声令下,你们全家都得死!”   赵荣不这么说,或许他们还有所顾忌,如今他动了杀他们全家的心思,那他们就绝不可能在放过他。众人对视一眼,一拥而上,将赵荣按在身下,用绳子绑了起来。   “该死的东西,我会将你们全家碎尸万段,拿去喂狗!”   赵荣自出生以后,除了刘焉,还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   一名护卫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手掌微微的疼,心中是说不出的紧张,随之而来的还有报复的快感。于是,他再次扬起手,‘啪啪啪’,接连不断的巴掌声响起。   赵荣被打得头昏眼花,倒在地上半晌起不来。   一众护卫跪在地上,乞求道:“仙子在上,我等多有亵渎,自知犯了死罪,特献上罪魁祸首,我等亦将以死谢罪,望仙子不要牵累我等家人。”   “你们疯了吗!”赵荣终于缓了过来,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看向他们的眼神带上了恐惧,“这里根本没有神灵,她就是……”   不等他说完,一名护卫掏出帕子,堵上了他的嘴。他便是再想说,也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仙子在上,请收下我等诚心,万望宽恕我等家人!”   一名护卫抽出匕首,来到赵荣身边,一刀刺进他的脖颈,鲜血喷溅而出,他惊恐地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生息。他的眼睛依旧大睁,似未曾料到自己有一日会是这般下场。   就当护卫想自我了断时,空灵的声音在山间响起,“尔等之诚心,吾已收到,此事作罢。望以后尔等向善,否则吾降神罚,尔等罪责难逃。”   声音忽远忽近,让人辩不出方向,分不出男女。   一众护卫更加深信花仙一说,连忙叩首,“谢仙子不杀之恩,吾等以后定将向善,终生供奉仙子。”   “且去。”   一众护卫再次叩谢,随即起身,下山去了。   见众人离开,司华遥换掉身上的红色衣裙,抹掉脸上的妆容,恢复原来的装扮,纵身一跃消失在山中。他知赵荣好色,便和春海连夜赶到了京都,在暗线的帮助下掌握了赵荣的行踪,这才制造了所谓的惊马,目的就是要让赵荣看清他的容貌,进而引到无人处,将其解决。   未曾想他的容貌过于惊艳,以至于跟着他的人不止赵荣,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可能动手,便想到了百花山,想着引他们进山,再伺机解决掉赵荣。不曾想竟让百姓以为他是百花仙,他便顺势而为,将此事与鬼神联系在一起,这样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司华遥来到和春海约定的地点,将装有红色衣裙的包袱给他,叮嘱道:“烧了,不要留下痕迹。”   “是,少主。”   春海接过包袱,扔进了火盆里,在里面倒上灯油,用火折子引燃,火即刻烧了起来。   “少主,事情进展可还顺利?”   “赵荣被他手下的护卫所杀,王兄的危机暂时解除。”   春海听得一怔,随即好奇地问道:“赵荣为何会被其护卫杀害?还请少主明示。”   司华遥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接着说道:“你让人推波助澜,最好将百花仙一事坐实。”   春海听得瞠目结舌,随即明白了司华遥的意思,道:“少主放心,奴才明白该怎么做。”   司华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还需尽早赶回去,以免惹人生疑,你来善后。”   “是,少主放心,奴才一定把事办好。”   司华遥没再多说,简单地伪装过后,骑马赶回沧县。   就在赵荣进山之时,暗中跟着赵荣的人连忙回王府禀告。   刘焉得知消息后,不禁怒火中烧,派人进山寻找赵荣。可等了许久,也不见寻人的侍卫回来,她心中的怒火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从而转变成担忧。派的人越来越多,整整找了两日,终于找到了赵荣,不过已是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刘焉看着被带回来的赵荣,不禁悲痛万分,他再不成器,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如今却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这让她怎么接受得了。   “派人进山,无论她是人是鬼,都要把她揪出来,我要将她碎尸万段,为世子报仇!”   “不可!”赵齐豫厉声何止!   刘焉不敢置信地看过去,道:“王爷这是何意?世子可是王爷亲子,如今死无全尸,王爷竟阻拦我为他报仇?”   “你可知现在外面都在流传什么?”赵齐豫面沉似水,道:“都在传晋王世子亵渎神灵,故而被降下神罚,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还说神罚不会停止,晋王、晋王妃有教养不善之责,晋王府将付之一炬。”   刘焉自然也听到了这些传言,还曾派人镇压,只是这消息却愈演愈烈。   “这都是刁民在言惑众,王爷竟也相信?”   “这是无数百姓亲眼目睹!”赵齐豫提高音量,压下刘焉的气焰,接着说道:“今日早朝,皇上召见本王,责怪本王教子无方,竟教出一个亵渎神灵的祸害。还说若再敢兴师动众,惊扰神灵,便夺去本王亲王爵位,王府上下皆发配西南。”   刘焉闻言一怔,随即愤怒地说道:“皇上怎会如此愚昧……”   “放肆!”赵齐豫扬手就给了刘焉一巴掌,打断了她的话。   刘焉怔怔地看着赵齐豫,自她嫁进王府,已有二十余载,因赵齐豫懦弱,她不得不强势起来,独自撑着王府上下。赵齐豫因此从未与她红过脸,事事依从她。没想到今日她不仅要承受丧子之痛,还要被相濡以沫的丈夫殴打。   “赵齐豫,你敢动手打我?”刘焉两眼含泪。   听她直呼自己的姓名,赵齐豫的脸色更加难看,道:“若你再口不择言,王府上下都会跟着遭难,你别忘了,荣儿没了,你还有耀儿!”   刘焉神情一滞,随即冷静了下来:是啊,荣儿死了,我还有耀儿,不能孤注一掷。   想到这儿,刘焉下意识地看向赵荣的尸体,不禁嚎啕痛哭。   赵齐豫见状清楚她将话听了进去,不禁松了口气,看了一眼赵荣残缺不全的尸体,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他对这个儿子十分不喜,到底是自己的骨肉,心中难免有些悲痛。   只是众口铄金,就连皇上也对百花仙讳莫如深,便不得不信,若当真降下神罚,他这个肉体凡胎又怎生承受。   刘焉见赵齐豫要走,心中越发伤心,忙出声叫道:“王爷。”   赵齐豫顿住脚步,转身看向刘焉,道:“何事?”   刘焉擦了擦眼泪,道:“臣妾可以不再追究此事,但王爷也需答应臣妾,立耀儿为世子,将来由他接替王爷的爵位。”   赵齐豫眉头蹙起,道:“世子还尸骨未寒,王妃竟与本王说及此事,王妃难道不怕世子在天之灵难以瞑目?”   “荣儿死了,耀儿是他亲弟弟,荣儿从小便宠他,由他继任世子之位,荣儿只会欣慰,不会有丝毫怨言。”   “此事容后再议。”赵齐豫说完转身就走。   “王爷可是想让王子俊那个贱种继任世子之位?”   刘焉的话成功让赵齐豫顿住脚步,他转身看向刘焉,道:“本王从未这般想过,他王子俊也是如此,这世子之位也就王妃在意。本王时常在想,王妃如此在意,是否在盼着本王早点死,好让你的儿子继任王位。”   刘焉闻言顿感委屈,哭着说道:“我嫁入王府二十余载,对王爷掏心掏肺,没想到王爷竟如此想我。”   “掏心掏肺?”赵齐豫讥诮地笑了笑,道:“王府后院那么多人,为何只有两个嫡子?若不是王彩云逃出王府,她的孩子可能保住?你不是对本王掏心掏肺,你是对手中的权势挖空心思!刘焉,你自私、善妒、跋扈、残忍,教出来的孩子个个如你一般,所以赵荣才会有今日之下场。你要报仇,不该找旁人,该找的是你自己!”   “王爷,你怎能说出这般冷酷无情的话!”   话已说到这儿,赵齐豫也不想再忍下去,冷声说道:“刘焉,若你还想做稳王妃的位置,从今日起,便给本王安分些,否则本王完全可以休妻,相信皇上也不会阻拦。”   “你……你竟想休妻!”刘焉不敢相信地看着赵齐豫。   “若你安分,本王会念在二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上,给你王妃的体面,如若不然……”   赵齐豫并未把话说话,刘焉却听得清清楚楚,眼泪汹涌而出,看着赵齐豫离开的背影,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沧县西郊的宅院内,王子俊在这里住了两天,每日都会回别院一趟,也不见京都有人来,心中十分疑惑。   司华遥见他心不在焉,出声问道:“王兄为何眉头紧锁,可是有何烦心事?”   “并无什么烦心事,只是有些奇怪,为何京都还未来人。”   “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吧。”司华遥并不打算将此事告知王子俊。   “阿遥有所不知,那吴松是王妃的心腹,如今他死了,王妃不会坐视不理。”   司华遥看着王子俊,忍不住出声问道:“王兄可想回王府?”   王子俊被问得一怔,随即摇摇头,道:“王府与我而言是枷锁,若是可以,我不想与他有任何关系。”   司华遥点点头,道:“那王兄就该在别院走水那日被烧死。”   王子俊怔怔地看着司华遥,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可惜了!”   别院内有十五具焦尸,这可是绝佳的死遁机会。   “其实只要王兄不在意,没什么能成为你的枷锁。”   王子俊神情一滞,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不在意吗?若当真不在意,那为何刻苦读书,博取功名?不就是想证明自己,让那个人知道自己放弃了什么吗?   “越是得不到,越是想得到,这是人的通病,王兄不必太在意。”   王子俊看向司华遥,道:“阿遥,明明你只有十四岁,为何我总觉得你比许多人都活的通透,说出的话要么直中要害,要么发人深省。”   “读书明理,多读书多明理,我读的书既多且杂,懂的多些,也是自然。”   其实司华遥能有今日的感悟,与他的职业有关,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生命,都要认真去揣摩,甚至将自己置于角色之中,所以他的经历要比普通人多的多,人生阅历也就多了。   只是这些话他不能说,所以才给了这么一个解释。   “怪不得。”王子俊对司华遥深信不疑,苦笑道:“自我被送到别院后,便一直受制于吴松,他不仅克扣我的吃穿用度,还不让我读书,所以我读书晚。好在我被林院长破格录取,进了书院后,便有许多书可以读了。”   司华遥见他如此,不禁有些心虚,道:“还有一句话说得好,叫‘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待我们书读的差不多了,便相约四处走走,如何?”   “好,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能与司华遥一起出游,王子俊自然求之不得。   转眼又过了三日,司华遥正在书房练字,春海突然走了进来,行礼道:“参见少主。”   司华遥手上的动作不停,边写边说道:“何事?”   “京中传来消息,晋王府二王子病重。”   司华遥一怔,随即抬头看了过去,道:“得的什么病?”   “不知。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去瞧了,愣是看不出什么病症,据说是身上起脓疮,然后一点一点溃烂,浑身散发恶臭,就和尸体腐烂的味道相似。”   司华遥眉头微蹙,道:“我怎么听着像是中毒,不像是病?”   “中毒?”春海也跟着皱起眉头,道:“若是中毒,比医院也应该有所察觉才是。”   司华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京中此时应该流言四起了吧。”   “少主圣明。京都都在流传,是因赵荣亵渎神灵,故而降下神罚,赵耀是罪有应得。”   “很好,既然有风,那咱们就继续推波助澜。”   “是,奴才明白。”   春海转身走了出去,司华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忍不住一阵唏嘘,这就叫有心种花花不开,无心栽柳柳成荫。   司华遥刚准备继续练字,书房的门被敲响,门外传来王子俊的声音,“阿遥,我有事与你商议。”   “王兄请进。”   听到应门声,王子俊推开房门走了进来,道:“阿遥,方才我收到京都传来的消息,说赵荣死在了百花山,且是死无全尸。”   “赵荣是?”司华遥明知故问。   “赵荣是晋王府世子。”   “这几日刚下了雪,山上定然白茫茫一片,山高路滑,且有陷阱,他去那儿作甚?”   “据说是因为百花仙……”   王子俊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给司华遥听。   “这赵荣真是作死,就算没有神罚,这个天儿进山,那也是凶多吉少。”   “我道为何京都迟迟不来人,原来是发生了如此大的事。”   “他这下可是出名了,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不止是他,赵耀也病重在床,怕是没几日好活了。”   司华遥故作惊讶地说道:“难道真有神罚降在晋王府?”   “赵耀的病来的很突然,宫中太医束手无策,甚至连得了什么病都诊不出。若不是神罚,那也是诅咒。”   司华遥幸灾乐祸地笑了笑,道:“这就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们坏事做多了,老天也看不过去了,所以才派百花仙来惩罚他们。”   王子俊犹豫片刻,道:“阿遥,我还是搬出去住吧,若真是诅咒,怕是会连累到你。” 第94章   “若真有神灵, 那他定能明辨善恶,王兄从未做过坏事,为何会被牵连?若王兄未被牵连, 那我又怕什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司华遥和蒋冲是他唯二的朋友,尤其是司华遥, 在他这儿, 自己体会到了什么是温暖和快乐, 他早就将他视为知己,甚至是亲人,不想他因自己有陷入危险的可能, 若真如此,他会愧疚一辈子。   司华遥脸色一肃,道:“王兄可是不把我当朋友?”   王子俊闻言急忙说道:“怎么会, 我一直将阿遥视为知己。”   “既如此,王兄应该明白‘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的意义。”   王子俊怔怔地看着司华遥, 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司华遥缓了神色, 一杯正经地胡说八道,“小时候师父给我算过命, 他说我这辈子无灾无劫, 能活到寿终正寝, 所以王兄只管放心在这儿住着。”   与王子俊来说, 司华遥这话是真是假不重要, 重要的是甘愿共患难的情谊。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感动,道:“阿遥, 能与你相交,是我三生有幸。”   司华遥笑着说道:“既然是三生有幸, 那王兄便好生珍”   王子俊看向司华遥的眼神愈发坚定,道:“阿遥说得是。”   “赵荣身死,赵耀又病重垂危,晋王府如今只剩下王兄一个男丁,晋王怕是会召王兄回京,王兄还得做好应对才成。”   王子俊显然也想到了这点,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道:“书院马上就要开学,我有理由不回去。况且,我如今是晋王府唯一的男丁,若晋王不想绝后,不会在这个节骨眼招我回去。”   司华遥点点头,道:“晋王或许不会,但晋王妃就难说了。她已经死了一个儿子,如今小儿子又性命垂危,悲痛之下说不准会做出什么,王兄出入要小心些。”   想到刘焉的狠毒,王子俊心中满是恨意,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道:“阿遥不必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当年王彩云病重,不得已带着王子俊回王府,刘焉气急败坏,便刻意为难,不顾王彩云病重的身子,生生打了她三十多板子,以致她原本还可以拖些时日的身子彻底走到了头,在王子俊被送到别院的三日后,便撒手人寰。   自那时起,仇恨便在王子俊幼小的心中扎了根,后来他在别院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心中的仇恨便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奈何他太过弱小,根本无法与刘焉抗衡,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如今赵荣死了,赵耀又重病在床,他成了晋王府唯一的独苗,便有了与刘焉抗衡的筹码,只要好好经营,终有一日能报仇雪恨。   皇宫内,赵韩青正在午睡,突然大叫一声,从睡梦中醒来。   门外的小喜子听到动静,慌忙跑了进来,见他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汗,忙问道:“殿下,您怎么了,可是又做噩梦了?”   赵韩青看了他一眼,伸出小手想去擦汗。   小喜子见状忙拿了帕子递给他,道:“殿下稍候,奴才去给您打点水来。”   赵韩青看人的眼神有些直,好似还没完全醒神,机械性地接过了帕子,却并没有擦汗,而是死死握在手里。   小喜子不禁有些担忧,吩咐人打了些热水,侍候赵韩青洗了把脸,他看人的眼神这才恢复正常。   “殿下,您为何最近总做噩梦,可要将此事告知皇后娘娘?”   赵韩青起身下了床,道:“更衣,我要去见父皇。”   小喜子一怔,慌忙应声,侍候赵韩青更了衣。   赵连章正在御书房处理奏折,闻听赵韩青求见,顿觉有些意外,道:“让他进来。”   赵韩青得到应允,迈过门槛走了进去,来到殿中,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赵连章起身,绕出御案,将赵韩青抱了起来,见他脸色不好,不禁关切地问道:“青儿可是哪里不适?为何脸色这般差?”   “多谢父皇关心,儿臣身体并无不适,只是日日被噩梦纠缠,故而脸色有些差。”赵韩青一板一眼地答道。   “日日被噩梦纠缠?”赵连章蹙起眉头,来到软榻前,将赵韩青放了下来,接着问道:“青儿可还记得做了什么梦?”   赵韩青重重地点了点小脑袋,道:“今日来拜见父皇,儿臣便是为了此事。”   “哦?说来听听。”似被他严肃的小表情感染,赵连章也正了正神色。   “父皇,这几日儿臣总会梦到晋王府,它被一层黑色的雾笼罩,那黑色的雾里有人形怪物,他们嘶吼着说要报仇。”   赵连章听得一愣,随即想起赵韩青曾看到过马娇身上的怪物,不由皱紧了眉头,道:“青儿从未去过晋王府,怎知梦到的就是那里?”   “那门上写着晋王府三个字,儿臣认得。而且儿臣还梦到了小皇叔。”说到这儿,赵韩青脸上浮现恐惧之色,小手下意识地揪着衣服。   赵连章将他抱进怀里,道:“青儿不怕,父皇在呢。告诉父皇,你梦到他在做什么?”   “儿臣梦到小皇叔身上趴着许多怪物,他们在啃食小皇叔的身体,还嘶吼着要报仇。”赵韩青害怕地钻进赵连章怀里。   “青儿不怕,父皇在呢。”赵连章轻轻地拍着赵韩青,脸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赵韩青闷闷地小声说道:“父皇,小皇叔会死的,他们说下一个是晋王妃。”   “他们说?”赵连章的眉头皱紧,道:“青儿口中的‘他们’,可是那些怪物?”   “嗯,那些人都在喊着报仇。”赵韩青抬起小脸,懵懂地问道:“父皇,晋王妃和小皇叔都做了什么,为何那些怪物要找他们报仇?”   “父皇也不知,不过父皇会查清楚的。”赵连章顿了顿,接着问道:“青儿可有梦到晋王?”   赵韩青摇摇头,道:“儿臣只梦到了小皇叔和晋王妃。”   “那青儿是从何时起开始做噩梦的?”   “三日前。”   赵韩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此事父皇知晓了,青儿若是害怕,便去你母后宫中住上两日,或去乾坤殿与父皇住也可。”   赵韩青皱着小眉头思索片刻,道:“那儿臣与父皇住,母妃是女子,女子都胆小,儿臣不想让母妃跟着担惊受怕。”   赵连章闻言欣慰地揉了揉赵韩青的小脑袋,道:“好,那就这么定了。青儿先去玩会儿,父皇还需批阅奏折。”   “儿臣能在这里读书吗?儿臣保证不打扰父皇。”唯恐赵连章不答应,赵韩青慌忙举起小手保证。   赵连章见状宠溺地笑了笑,道:“好,那青儿想读什么书,便让他们帮你拿。”   “是,不耽误父皇处理政务。”   赵连章回到御案后处理奏折,德辉则帮赵韩青在书架上找了书,他拿着书回到软塌前,踩着脚蹬爬了上去,认认真真地读着。   赵连章看了赵韩青一眼,心中很是欣慰,随后转头看向德辉,吩咐道:“你去太医院把徐超叫来,朕有话要问。”   “是,皇上。”德辉领命,躬身退出御书房。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德辉回到殿中,通禀道:“皇上,徐太医在殿外等候召见。”   “让他进来。”   徐超躬身进殿,没想到竟看到了赵韩青,微微愣了愣,随即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   “平身吧。”赵连章头也未抬,继续看着手中的奏折。   “多谢皇上。”徐超起身,等待着赵连章的吩咐。   赵连章写完最后一个字,将奏折合上放到一边,抬头看过去,道:“你去过晋王府?”   徐超闻言忙答道:“回皇上,微臣刚从晋王府回来。”   “你脸上的伤是谁所致?”   徐超摸了摸右脸,道:“回皇上,是晋王妃所赐。”   “赵耀的病情如何?”   对于赵耀的病情,赵连章有所耳闻,却并不知详情,今日听赵韩青说起噩梦,才上了几分心。   “回皇上,小王子不知为何身上长满脓疮,不止流脓,还溃烂,用了许多药都无济于事,再这样下去,怕是撑不了多久。”说到这个,徐超就一肚子怨气,刘焉就是个暴虐的疯子,这几日他可没少吃苦头,只是这话他不能说,也不能表现出来。   “溃烂?”赵连章忍不住回想赵韩青方才说过的话,‘他们在啃食小皇叔的身体’,脑海中有了画面,胃里不由翻腾了起来。   “是,现在脓疮已经遍布全身,太医院合众人之力,也未能阻止其蔓延,臣等已无能为力,还请皇上恕罪。”徐超再次跪了下来,遇到这种病,他们也很无奈。   赵连章的眉头皱紧,“你们竟不知这到底是何病症?”   “微臣等闻所未闻。”   见徐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赵连章不由心头火气,冷声说道:“有话直说,吞吞吐吐,可是想着欺君?”   徐超慌忙匍匐在地,道:“微臣不敢欺君,却也不敢妄言。”   “你直说便可,朕恕你无罪。”   徐超犹豫片刻,咬牙说道:“民间有句俗话,叫‘头上长疮,脚底流脓’,是因这人坏透了,遭了报应。”   “诅咒?”赵韩青的话再次在脑海中回响,道:“你的意思是赵耀做了坏事,遭了报应?”   话既已说到此处,徐超干脆豁出去了,道:“皇上,民间传言晋王世子惹怒了百花仙,臣猜测这应该是百花仙降下的神罚,故臣等肉体凡胎拼尽全力,也无法救小王子性命。”   虽然赵连章信了几分,可他不能助长这种风气,厉声说道:“你是医者,竟也信鬼神之说,那是否以后遇到治不好的病症,都要推到鬼神身上?”   徐超闻言心中一惊,帝王终究是帝王,在他面前耍小心思,无异于是悬崖上走钢丝,一个弄不好就死无葬身之地,道:“微臣不敢!”   “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定要找到赵耀的病因,否则朕要了你的脑袋!”   徐超心里发苦,却不能多说,只能领命道:“是,微臣定竭尽全力,不负皇上所望。”   “退下吧。”   “微臣告退。”不管如何,命暂时是保住了,遇到这种情况,他们也只能自认倒霉,能多活一日是一日。   赵连章随后又宣召了赵齐豫,问了赵耀最近的去向,赵齐豫一一作答,不敢隐瞒。   赵连章沉吟片刻,道:“晋王妃近日情况如何?”   “世子刚去,耀儿又病重,王妃悲痛难当,日日以泪洗面。”   赵连章接着问道:“她的身子可有不适之处?”   赵齐豫被问得一愣,心中十分疑惑,却不敢多问,道:“最近她日夜守在耀儿床前,确实消瘦了不少,精神也差了些,其他并无不妥。”   赵连章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最近民间流言四起,晋王可曾听说?”   “臣略有耳闻,只是这鬼神一说实在荒谬,定是有人在……”   “皇叔祖。”赵韩青突然出声,打断了赵齐豫的话。   赵连章看了过去,见赵韩青小眉头皱紧,忍不住开口问道:“青儿,怎么了?”   赵韩青并没有回答,而是从软榻上爬了下来,迈开小短腿跑到赵连章面前,小声说道:“父皇,皇叔祖身上本没有,可就在方才突然就有了,儿臣出声打断,又没有了。”   赵韩青说得不太明确,好在之前两人交谈过一次,赵连章稍稍回想一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道:“青儿说的是黑色的怪物?”   “黑色的雾,和儿臣梦中晋王府上空笼罩的一样。”   赵连章看向赵齐豫,并未看出异常,道:“父皇知道了。”   赵齐豫看着两父子的互动,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皇叔,耀儿的病来得又快又急,且在世子惨死之后,皇叔也寻遍了京都所有大夫,都诊不出他到底得了什么病,这不得不让人想到鬼神一说。”   “皇上,这只是巧合罢了,并非……”   “皇叔祖!”赵韩青再次打断赵齐豫的话,“父皇,又有了。”   赵连章忙问道:“现在呢?”   赵韩青摇摇小脑袋,道:“又没有了。”   赵齐豫一脸懵逼,这次他听清了他们的对话,每个字都明白,组合在一起便不懂了。   “皇上,到底发生了何事,还请明示。”老实人赵齐豫恼了。   赵连章看了看赵韩青,又看了看赵齐豫,道:“德辉,去门口守着,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皇上。”德辉应声,躬身退出门外。   赵连章沉吟了一会儿,道:“三日来,太子一直受噩梦困扰,他梦到晋王府笼罩在一层黑雾之中,黑雾中有许多人形怪物,耀儿之所以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是那些人形怪物趴在他身上,啃食他的血肉所致。”   “这怎么可能?”赵齐豫看向赵韩青,才发现他脸色苍白,眼底青黑,很明显是休息不好所致。   “太子还说那些怪物嘶吼着要报仇,耀儿是第一个,第二个是晋王妃,所以朕才会问起晋王妃的近况。”   “这……”赵齐豫怔怔地看着赵韩青,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说词。   “就在方才,当你说出不信鬼神一说时,你的身上便有黑雾出现,太子忍不住出声打断,发现打断后,那黑雾便会消失。”   赵韩青见赵齐豫沉默不语,出声问道:“皇叔祖心里信鬼神,为何嘴上说不信?”   赵齐豫和赵连章纷纷看向赵韩青,这孩子的问题直击要害,让赵齐豫不知该如何辩驳。他确实是信了,可为了晋王府不被抛弃,他又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信了,所以才会这般矛盾。   见赵齐豫不回答,赵韩青接着说道:“皇叔祖保护不了他们,那些怪物说一定会杀了他们。”   赵齐豫不知该如何反驳,却又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道:“殿下为何会梦到这些?”   “不知。”赵韩青摇了摇小脑袋,接着说道:“皇叔祖,那些怪物中有许多很小的,好似婴儿。”   赵齐豫听得一怔,本就相信的他,如今深信不疑,那些所谓的怪物,定是刘焉毁掉的他的骨肉,他们来找她报仇了。   赵连章好似也明白了什么,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   赵齐豫从御书房出来时,有些失魂落魄,就好似老了十几岁。他自幼性格懦弱,也正因这种性格,才在皇室争储中存留下来。而他的王妃刘焉却是个性格强势的女人,他不是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只是他还需刘焉操持王府,所以便放任了刘焉,坐视了许多无辜的孩子被害。他也是罪人,也应该受到惩罚,只是那些孩子的冤魂却并未纠缠他,这让他心中越发愧疚。   待马车来到王府门口,赵齐豫站在车辕上,看着面前的大宅,脑海中回想着赵连章的话,那上空竟当真有黑雾慢慢升腾。赵齐豫心中一惊,慌忙揉了揉眼睛,那黑色的雾又消失无踪。   见他脸色不对,侍从忙担忧地问道:“王爷,您怎么了?”   赵齐豫摆摆手,随即下了马车。他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原本这里是人来人往,自从赵荣亵渎神灵的流言传出后,这里来往的人越来越少,如今他们晋王府成了禁地,人人谈之色变。   赵齐豫走进王府,管家脚步匆匆地迎了上来,道:“王爷,您可算回来了。”   赵齐豫看了他一眼,道:“发生了何事,如此慌张?”   “王爷,小王子不好了,您快去瞧瞧吧。”   赵齐豫本以为自己听到这样的消息会很心痛,可现实却是他的心竟没有多大的波动,这大概就是已经预知结果的后果。   刚来到赵耀的院子,便听到刘焉的吼声:“没用的东西,拖下去杖毙!”   “王妃饶命!奴才知错,求王妃饶命!”   紧接着赵耀的贴身内侍祥林被人拖了出来。   他们见赵齐豫正站在门口,忙行礼道:“奴才参见王爷。”   赵齐豫扫了他们一眼,淡淡地开口道:“放开他。”   侍从一怔,犹豫了犹豫,还是松了手。   祥林哭着跪在地上,道:“谢王爷开恩,谢王爷饶命!”   刘焉听到外面的动静,气冲冲地走了出来,道:“王爷,您这是何意?就算您再对我不满,我现在也是王妃,这后院里的事还得由我做主。”   赵齐豫冷漠地看着她,直言道:“我这里有一份皇上的手谕,你是要现在看,还是过几日再看?”   刘焉一怔,红肿的眼睛渐渐浮现惶恐之色,方才那股气焰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她两眼含泪看着赵齐豫,道:“王爷,你当真如此对我?”   “荣儿死无全尸,耀儿生命垂危,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赵齐豫的话就像一把刀,狠狠插进刘焉的心里,她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死无全尸,一个性命垂危,她却束手无策,这本就让她十分悲痛,如今她的丈夫又在她心里捅刀子,她真的无法接受。   她大声吼道:“赵齐豫,谁都可以质问我,唯独你不行!”   就在此时,房内侍候的内侍突然跑了出来,道:“王爷,王妃,小王子不行了!”   刘焉一怔,顾不得其他,慌忙跑进了卧房。赵齐豫紧随其后。   恶臭,让人反胃的恶臭,还混合着浓重的药味,若不是迫不得已,谁也不愿待在这里。   “耀儿,耀儿,你怎么样?”刘焉扑到床前,就好似看不到他身上的散发着恶臭的脓疮。   赵耀痛苦地抽搐着,紧紧攥着刘焉的手,血黄色的脓水蹭在她手上,指甲也深深地抠进肉里。   刘焉却仿佛感觉不到疼,哽咽道:“耀儿,你挺住,母妃会想办法救你,母妃会……”   赵耀用尽所有力气努力张开嘴,在刘焉的期待下一字一字地说道:“我……恨……你……”   刘焉一怔,眼泪夺眶而出,不敢相信地看着赵耀,听着他努力地说,一遍又一遍地说‘我恨你’,直到赵耀咽下最后一口气。   看着被松开的手,刘焉害怕地紧紧握住,哀求道:“不要,不要,耀儿,耀儿,不要离开母妃,不要离开母妃!”   赵齐豫看着床上的赵耀,耳边回响着他最后的那句话,自己的儿子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竟说出恨她的话,这是多么残忍又可悲的事。而最可悲的是,他这个父亲明明就站在一旁,他的儿子却像没看到一样,不曾为他留下半个字。   “耀儿!”刘焉大叫一声,激动之下晕死了过去。   ……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阴森森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床上的刘焉不安地皱起眉头,双手揪住盖在身上的锦被。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这次的声音与之前不同,异常尖利,就好似婴儿凄厉的哭声。   刘焉的头不安地左右摇着,揪住锦被的双手也加重了力道。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耳边的声音异常熟悉,那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儿子。   刘焉小声呢喃着:“荣儿,耀儿……”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掐住了她的喉咙,窒息的感觉随之而来,她奋力挣扎,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着。看着熟悉的床帐,她大大地松了口气,耳边也没了那恐怖的声音。   待呼吸平稳,她想撑起身子去倒杯水,可她的身子像是被什么压着,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   “你想去哪儿?”   身旁传来陌生的声音,刘焉被吓了一跳,慌忙叫道:“谁?你是谁?为何会在我房间?”   “我是谁?”那声音里满是困惑,随即委屈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还没有名字,呜呜,呜呜……”   小孩的哭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尤为阴森恐怖,刘焉害怕地吞了吞口水,用力地挣扎着。   小孩的哭声突然停止,刘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上爬,她努力地抬头,想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却又十分害怕。正挣扎间,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出现在眼前,脑袋的一侧凹陷下去,一只眼睛往外凸着,形容十分可怖。   “啊!”刘焉被吓得大声尖叫起来。   “我还没有名字,我还没有名字……”   那鬼婴张开黑洞洞的嘴,发出可怖的声音,口水混着脑袋上的血水,不停地往下流。   久远的记忆重新被翻了出来,她记起了面前的鬼婴。他是后院张美人的孩子,虽然瞒着她生了下来,可生下来没三天就被她得知了消息,她怒气冲冲地找过去,不顾张美人的苦苦哀求,将襁褓中的婴儿活活摔死。   刘焉惊恐地看着他,大声吼道:“你别过来,你滚开!”   “我也没有名字,呜呜……”   又一个鬼婴爬了上来,他浑身湿漉漉的,散发着恶臭,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这是她溺死在恭桶里的婴儿。   “不要,不要过来!”   “呜呜,呜呜……”   越来越多的婴儿爬了出来,他们就趴在她身上,呜呜地哭着。   “我要报仇,我要吃了你!”   鬼婴们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黑洞洞的嘴巴长出獠牙,猛地朝她的脖颈咬了下去。   “啊!不要!救我!快来救我!”   刘焉想要挣扎,可身体完全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鬼婴一点点啃食着自己的血肉。   “王妃,王妃,您快醒醒,快醒醒!”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刘焉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猛地睁开眼睛,只见秋燕正一脸担忧地站在床前。   “王妃,您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   刘焉喘息着坐起身,伸手去擦脖颈上的汗,却感觉一阵剧痛,再去看手上,竟是血黄色的脓水。 第95章   “王妃, 您怎么……”秋燕眼底浮现惊恐之色。   “我怎么了?”刘焉再次伸手摸了摸,黏腻的触感是那么熟悉,紧接着伴随而来的便是剧痛, “去拿镜子来,快去!”   秋燕应声, 转身去拿镜子, 因为太过慌张, 膝盖撞到了圆凳上,她忍着疼来到梳妆台前,拿了铜镜给刘焉。   刘焉看着秋燕手里的铜镜, 一时间竟不敢伸手去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接了过来。将铜镜慢慢地移到她的脖颈处, 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脓疮出现在镜子里,和赵耀身上的一模一样。   “啊!”刘焉惊恐地扔掉了手里的铜镜, 瞪大的眼睛闪烁着泪光, 不自觉地回想着方才的梦中梦,轻声呢喃道:“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铜镜砸在地上, 吓了秋燕一跳, 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 随即安抚道:“王妃放宽心, 奴婢这就去禀告王爷,让王爷进宫请太医。”   刘焉瞪着眼睛看向秋燕,道:“为何要走, 你怕我传染给你!”   秋燕慌忙否认,道:“不是, 王妃,太医说过,这种病不会传染。”   “不会传染?那为何我身上会长这个?”刘焉直愣愣地下床,一把攥住了秋燕的手,让她去触碰自己的脓疮,瞪着眼睛说道:“你摸摸这是什么,为何要反抗?你摸啊!”   即便在刘焉身边侍候多年,秋燕也被她此时的表现吓到了,“王妃,太医说了,不能用手摸,否则溃烂得更快,奴婢也是为您好!”   刘焉恶狠狠地瞪着她,“我尽心尽力守在耀儿身边,不假他人之手,耀儿却还是离开了我,又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秋燕害怕极了,口不择言道:“王妃,外面都在传这是诅咒,只要王妃真心忏悔,神灵定会感念,王妃就不会有事。”   秋燕的话戳中刘焉的痛处,她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抽在秋燕脸上,骂道:“贱婢,你找死!”   秋燕被打得身子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慌忙跪好,道:“王妃,奴婢错了,求王妃看在奴婢尽心尽力侍候您多年的份上,饶奴婢一命!”   刘焉无视秋燕的哀求,拿起桌上摆放的烛台,走到她身边,凶狠地瞪着她,眼中的血丝让人看得心中发寒,“这些年你侍候的不错,我都记在心里,荣儿和耀儿走得匆忙,我这个做娘的什么都没准备,实在是愧疚得很。不如送你下去,好生侍候他们。”   秋燕惊恐地看着刘焉,下意识地往后躲闪,哭着哀求道:“不,王妃,求您饶了奴婢……”   刘焉扬起手,一烛台砸在秋燕头上。秋燕顿时头破血流,倒在了地上,她昏昏沉沉地看着蹲下身的刘焉,拼尽全力想要逃离,却已经没了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沾血的烛台再次高高扬起,狠狠落下。   一下、两下,三下……鲜血飞溅,脑浆迸裂,渐了刘焉满头满脸,她大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神情狰狞且癫狂,仿佛这样才能发泄她心中的恐惧。   听到禀告的赵齐豫脚步飞快地来到刘焉的院子,正看到了这样惨不忍睹又血腥恐怖的画面,让他恐惧的同时,又忍不住一阵恶心,慌忙跑了出去,扶着房门干呕了起来。   呕了半晌,赵齐豫这才好受了些许,大声命令道:“来人,王妃悲伤过度,得了失心疯,将其绑起来。”   门外的内侍相互看了看,眼底尽是畏惧,并未马上执行赵齐豫的命令。   赵齐豫见状不禁恼羞成怒,道:“还不快去,难道是想本王亲自动手?”   内侍壮着胆子说道:“王爷,那可是王妃,奴才们不敢。”   赵齐豫不由怒火中烧,道:“这王府到底谁说了算?”   内侍们慌忙跪下,道:“王爷,王府事务一向由王妃操持,我等实在不敢,还请王爷恕罪!”   赵齐豫被气得脸色铁青,道:“好,好,好!真是一群该死的奴才!德福,去把管家叫来,把这群没用的奴才,全部卖去做苦力。”   德福应声道:“是,王爷。”   一众内侍跪在地上丝毫不慌张,好似没听到他的话一般。   赵齐豫一怔,随即明白了他们的心思,晋王府被神灵诅咒,只有脱离这里才能活命,所以他们故意抗命,就是想被赶出王府。   想到这儿,赵齐豫不禁有些意兴阑珊,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   没等多大会儿,德福便带着管家来了,行礼道:“奴才参见王爷。”   “王府接连出事,许多人都生了离开的心思,你去问问,想留的,月钱加倍,不想留的,就放他们离开吧。”   管家闻言眉头微皱,为难道:“王爷,这怕是不妥吧。”   现如今晋王府已被推上风口浪尖,人人避之不及,若当真这么做,怕是没几个留下的,这么大的王府该怎么打理。   赵齐豫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内侍,道:“既已生了外心,强留便是祸患。随人心愿,本王这么做,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管家也紧随着看过去,道:“是,王爷。”   “王妃悲伤过度,未免她再伤人,还是将她绑起来吧,每日只需送些吃食便可。还有这院子……锁了吧。”   “是,王爷。”   赵齐豫起身想走,却被刘焉出声阻拦,不知何时她已站在了门口,一身血污的她直愣愣地看着他,道:“赵齐豫,我没疯!我好着呢,你凭什么囚禁我?”   赵齐豫来看都未看她一眼,抬脚走了出去。   “赵齐豫,这王府是我一手操持,你凭什么囚禁我!赵齐豫,你回来!你回来!”   两个儿子多没了,她的丈夫非但没有安慰,反而将她弃之如敝履,这是多么可悲。她冲出去,想要抓住属于最后一丝希望,却被德福和管家拦了下来。   “放肆!你们想造反不成?”刘焉怒瞪着他们。   看她这副犹如恶鬼一般的模样,德福被吓得缩了缩身子,却并未想以前那般让开,而是扬声说道:“王爷有命,王妃疯了,未免再伤人,把她绑起来。”   刘焉面容扭曲,狰狞地扫过众人,道:“你们敢动一下,我要了你们的命!”   可往日里怕她的侍从,如今好似有了底气,三两下将她绑了起来,拖着扔进了卧房,就好似扔垃圾一样。方才赵齐豫已经说了,若是想离开王府,便能离开,那他们便没什么好怕的,反正刘焉也已经染了恶疾,活不了多久。往日里被刘焉非打即骂的侍从们,如今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也觉得痛快。   德福和管家无视刘焉的怒骂,转身出了房间,将院子里所有的侍从都叫走,随后拿了把锁,将院门上了锁。   刘焉骂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回应,被绑得实在难受,便努力翻转身子,想要坐起身,谁知一转头,便看到了惨死的秋燕,脑袋被砸烂,眼睛暴突,直直地瞪着她,眼底尽是怨恨。   “啊!”一声惨叫后,刘焉被吓得昏了过去。   赵齐豫心灰意冷地回到院子,提笔给赵连章写了封奏折,想要请旨就藩,离开京都。   转眼到了三月,草长莺飞,花团锦簇,人们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晋王府接连出事,王府上下仆人走了多半,包括后院里那些妾室,唯有少数人留了下来。赵齐豫先后为赵荣和赵耀操办了丧事,没有请宾客,也无人前来吊唁,只是在停灵七日后,将他们俩埋在了百花山上。生前得罪了百花仙,死后变成鬼也要恕罪。   就在七日前,晋王妃刘焉也死了,相较于赵耀,她足足煎熬了一个多月,才从万般痛苦中解脱。她终于明白了,为何赵耀会在临死之前说出那样的话。   沧县,王子俊在司华遥的帮助下,重新休整别院。他本不想麻烦司华遥,可自晋王府被诅咒的消息传到沧县,世人皆避而远之,无论他出多少钱都请不到人,只能麻烦司华遥。   晋王府一事的起因,没人比司华遥更清楚,那都是他利用鬼神制造的假象,没想到结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不止赵荣死了,赵耀也死了,甚至是晋王妃刘焉也没能保住命,整个王府人人自危,一个凌驾于万万人之上的庞然大物,竟这般轻易轰然倒塌,这就是舆论的力量,让人忍不住心中生畏。   至于赵耀和刘焉的病,司华遥让人查访过去王府看病的大夫,所有人都坚称那是诅咒,司华遥听后无语半晌,不过并没有放弃调查,他总觉得赵耀这病来的蹊跷。   经过一个多月的修缮,除了最靠近火源的那几个院落,其他地方已经基本恢复,王子俊完全可以搬进来住,只是又舍不得与司华遥分开,一时间有些纠结。   王子俊散学后,径直回了司华遥位于西郊的宅子。刚进院落,他便听到了一阵说笑声,听声音便知是司华遥和蒋冲。   见他进院子,司华遥打招呼道:“王兄今日回来得早些。”   “今日未去别院。”王子俊看向蒋冲,询问道:“蒋兄何时回来的?”   蒋冲笑着说道:“今日午后,我去了别院,才知竟发生了这种事,随后便又得知阿遥在这边买了宅子,就寻了过来。”   “许久未见,近日可好?”王子俊坐在了司华遥身旁。   “一切都好。本想早些回来,只是家中人多事多,耽搁了些许时日。听阿遥说,王兄与他一起过得年,其中趣事颇多,实在羡煞我也。早知如此,我便留下来与你们一起,岂不妙哉。”   回想这段时日,王子俊不自觉地扬起嘴角,道:“蒋兄家中有父母,过年岂有不回去的道理。”   “倒也是。”蒋冲也是个极其孝顺的人,可他又不想错失与他们一起过年的机会,于是提议道:“要不这样,今年你们随我回去,在我家过年如何?”   “蒋大哥,过年都是阖家团圆,我们过去打扰实在不妥。”   “你们可是我兄弟,都是自家人,在一起过年有何不妥?”   “蒋大哥既已决定在沧县长住,一年有多半年在这里,我们何时不能聚?倒是父母那边,见面的时日少了,蒋大哥更应该珍惜才是。”   “说的也是。”蒋冲点点头,道:“那我也搬过来,咱们三人同住,省的来回跑了。阿遥不会不欢迎吧。”   “自然欢迎,蒋大哥能来寒舍,那可谓是蓬荜生辉啊。”   “那就说定了。”蒋冲转头看向李松,道:“你回去帮我收拾行礼,那些好酒好茶,通通拉过来。”   “是,少爷。”   蒋冲笑着说道:“这次回来,我可是带来不少好东西,尤其是好茶,管够!”   “王兄,我们这下可有口福了。”司华遥闻言不禁笑弯了眉眼,道:“不瞒蒋兄,自打你走了以后,我们可就没喝过好茶,这次还得蒋兄亲自上阵,给我们泡上一壶,解解馋。”   “放心,待茶来了,定少不了你们的。”   见王子俊欲言又止,司华遥出声说道:“王兄有话直说便可。”   王子俊点点头,随后看向蒋冲,直言道:“蒋兄可曾听说晋王府的事?”   “不瞒你们,其实我来了有几日了,只是去了京都给姑丈和姑母拜年,这才耽搁了几日,故而晋王府的事,我也有所耳闻。王兄为何问起这个?”   王子俊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世人皆传晋王府被诅咒,先是赵荣,后是赵耀,再是晋王妃,他们接连横死,说不准下一个会是谁。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确实是晋王血脉,恐会受到诅咒,我怕会牵累蒋兄。”   “且不说诅咒一说是否真有其事。便是真有,谁造的孽,谁来担,况且王兄姓王,不姓赵,就算要找,也找不到你身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蒋兄当真被我牵累,我心难安。”   “阿遥都不怕,我有何好怕的?”蒋冲拍了拍王子俊的肩膀,道:“我始终坚信一句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阿遥,我说的可对?”   司华遥笑着说道:“蒋兄所言极是,王兄只需将心放进肚子里便可。”   “少数服从多数,此事就这么定了。”蒋冲唯恐住不进来,即刻拍了板。   李松回去收拾东西,来回拉了五车,把司华遥的小院塞得满满当当。   酒菜上桌,司华遥喝茶,王子俊和蒋冲喝酒,他们谈天说地,吟诗作对,好不快活,直到深夜,他们醉倒在桌子上,才算结束。   春海和洪阳一人扛一个,将他们送回各自的房间,又叮嘱李松和小年子给他们多喂些水,这才出了卧房。   第二日,王子俊被小年子叫醒,因为喝了太多酒,即便过去了一夜,脑袋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公子,时辰不早了,再不赶去书院,怕是要迟到了。”   “去打水,我洗漱完便走。”   “是,公子。”   王子俊洗了把脸,顿觉脑袋清醒了不少,便收拾好东西,走出了房门。   司华遥正在院子里打拳,见他出来便停下了动作,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将石桌上的食盒拎了起来,道:“我猜王兄定会起晚,便让人准备了吃食,王兄在路上吃些垫垫肚子。”   王子俊心下感动,伸手接过食盒,“还是阿遥想的周到。”   “王兄快走吧,若是迟到,就不好了。”   王子俊没再多说,拎着食盒出了宅子,随即坐上马车,赶去林岚书院。   下午散学后,王子俊脚步匆匆地走出书院大门,小年子正站在马车前等待,见他出来,慌忙挥了挥手。   王子俊刚想走过去,却被拦住了去路,待看清拦路的人时,他的眉头皱紧,道:“你怎会在此?”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晋王府的管家,“公子,王爷要见你。”   “我有事,不便相见。”   王子俊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管家连忙跟了上去,道:“公子,您到底是王爷的血脉……”   王子俊顿住脚步,激动地说道:“在沧县,乃至在京都,有谁承认我是他晋王的血脉?现在赵荣死了,赵耀也死了,他成了孤家寡人,终于想起我是晋王血脉了?”   管家忍不住为赵齐豫辩解道:“公子,王爷这么做,是为了保全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子,您应该了解王妃的性子,若王爷将您留在京都,王妃定会想方设法地对付你,就算王爷有心保护,也定防不胜防。只有把公子赶走,才能让王妃放松警惕,进而保全公子的性命。”   王子俊摇摇头,“你撒谎!你们如此费尽心思,说得天花乱坠,不过是想让我忘记以前所受的苦,乖乖地任你们摆布。你死心吧,我没那么蠢!”   “公子,奴才说得句句属实,奴才甘愿发下毒誓,若有……”   “闭嘴!”王子俊打断管家的话,愤怒地吼道:“你说的,我都不信,一句也不信!”   王子俊不再理会管家,快步来到马车前,抬脚便上了马车,吩咐道:“走,快走!”   管家还想再追,却被赵齐豫叫住,道:“不用追了。”   管家走到马车前,忍不住叹了口气,“王爷,公子一时接受不了,但他聪慧,定能想明白其中关窍,到时会主动找上王爷。”   “这孩子对我有恨,怕是不会原谅。”赵齐豫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若在这里,他能过舒心的日子,那就由着他吧。”   “王爷,万万不可啊!您如今只剩下公子一个儿子,还是要想办法挽回才是。”   “这些年本王对他不管不问,让他吃了不少苦,如今他不认本王,是应该的。至于王府和爵位,那孩子不稀罕,他会凭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番天地。走吧,回京。”   管家还想再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只能叹了口气,坐上马车,回了京都。   自王子俊回来,司华遥就感觉他心事重重,好似做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不止他发现了,就连蒋冲也看出了不对劲,示意司华遥问问发生了何事。   “王兄,今日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王子俊被问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没事,许是太累了,我先回房歇着了,你们慢慢聊。”   见王子俊起身离开,司华遥和蒋冲对视了一眼,道:“看来王兄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蒋冲认同地点点头,道:“那阿遥猜猜王兄在为何事烦心?”   “能让王兄露出这么表情的人,恐怕就只有晋王了吧。”   蒋冲一怔,随即问道:“你的意思是晋王来了沧县,甚至已经找过王兄了?”   “十有八九。”司华遥喝了口茶,道:“赵荣死了,赵耀也死了,晋王府如今只剩下王兄一个独苗,当然要过来看看。”   “说得也是。”蒋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依阿遥的意思,王兄会作何打算?”   司华遥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分析道:“按理来说,王兄心中对晋王只有怨恨,面对他时,应该只有冷漠,不会有纠结。而就方才王兄的表现来说,他应是得知了什么内情,所以才会陷入纠结当中。若我没猜错,这个内情应该与王兄被送来沧县有关。”   听司华遥分析得头头是道,蒋冲忍不住感叹道:“阿遥,你果然不愧神童之称,王兄分明什么都没说,你却什么都知道了。 ”   司华遥确实猜到了几分,却也不是无所不知,无奈地说道:“蒋大哥,你这夸得有些过了。”   “阿遥应该猜到这其中的内情了吧。”   司华遥点点头,“确实有所猜测,至于猜的对不对,便只能问王兄了。”   “那你先来说说。”   “晋王妻妾不少,却只有两个嫡子,王兄还是因其母逃出王府,才得以顺利降生,这足以说明晋王妃善妒且强势。王兄的母亲病重垂危,不得已将幼子送回王府,晋王妃定会想方设法除掉王兄,唯一能保住王兄的办法,便是视若无物,所以晋王便将王兄送来了沧县,甚至不让王兄认祖归宗,他这是在向晋王妃表示,王兄不会成为赵荣和赵耀的威胁。王兄虽然过得不如意,到底是活了下来,比那些被晋王妃毁掉的孩子要幸运一些。   如今晋王妃已死,王兄的性命不会再受其威胁,所以晋王便想将实情告知,只是王兄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一时间无法接受,也可以说不愿接受,可内心对亲情的渴望,又希望这是真的,才会陷入现在两难的局面。”   蒋冲看着司华遥,眼睛放着光,道:“我方才所言丝毫没有夸张,阿遥果然是神童啊!”   司华遥被他看得不自在,好笑地说道:“蒋兄,我们如今在说王兄的事。”   见他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蒋冲不禁开怀一笑,道:“没曾想阿遥还会害臊,哈哈。”   司华遥被说得不好意思,“蒋兄慢慢笑,我去瞧瞧王兄。”   “不笑了,不笑了,阿遥莫恼。”蒋冲连忙拉住他,道:“阿遥打算如何劝说王兄?”   司华遥摇摇头,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并不打算劝说,我只需做个听众便可。”   蒋冲一怔,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遥不愧是阿遥,从未让人失望过。你去吧,人多不好,他更需要的是你。”   司华遥点点头,起身走向王子俊的卧房,来到门前抬手敲了敲房门,道:“王兄,是我。”   房内并未有人回应,他却听到了脚步声,于是等在门边。   房门被打开,王子俊出现在门口,“阿遥找我有事?”   “过来讨杯水喝。”   王子俊让开门口的位置,司华遥抬脚走了进来,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借口,他确实需要有人倾听,而心里最期待的人选就是司华遥。   司华遥来到桌前,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后坐了下来。   王子俊关上房门,也来到桌边坐了下来。   司华遥不说话,王子俊也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司华遥了解王子俊的挣扎,他无需说什么,只需陪在一边,让王子俊清晰地感受他的存在,让他明白自己不是一个人便可。   “阿遥不打算问点什么?”王子俊忍不住开了口。   “王兄想说,我便听着,王兄不想说,我便不问。”   王子俊看着司华遥的眼睛,明亮、清透、睿智,就好似能看穿他的心,让他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有种贪恋,因为这个人是司华遥,他在乎并且想要珍惜的人。   “今日散学,晋王来找了我。”   果然不出所料,司华遥配合地问道:“是要王兄跟他回京?”   “我没见他。”王子俊摇摇头,道:“是管家拦住了我,跟我说了些话。”   “是他说的话让王兄如此为难?”   “是。”王子俊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我不知是该信,还是不该信。”   “都说了什么?”司华遥又倒了杯茶,放到了王子俊手边。   王子俊双手捧住茶杯,杯壁温热的触感让他放松了些许,道:“他说晋王当初将我送到沧县,并非是不认我,而是为了保住我的命。”   “王兄打算怎么做?”   看着司华遥平静的眼睛,王子俊愣了愣,随即说道:“阿遥为何不惊讶?”   “能让王兄的心乱了的理由,好似只有这个,不难猜。”   王子俊怔怔地看着司华遥,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问道:“那阿遥觉得我是该信,还是不该信?” 第96章   “阿遥觉得我是该信, 还是不该信?”   “从心。”司华遥指了指他的胸口,“若你觉得以前受苦太多,不想接受这样的苦衷, 那就不接受。若你渴望得到亲情,那就放下过去, 去拥抱新的生活。你的心如何想, 便如何做, 不必去纠结和顾虑太多。”   “若换成阿遥,会如何选择?”   “我不是王兄,未曾有过王兄的经历, 不能体会其中苦楚,我做出的选择难免有失偏颇。王兄此时不要去在意旁人,要在意的是自己, 怎样能让你卸掉心中的枷锁,便怎样去选择。”   王子俊沉默下来, 若是以前他定不会去在意, 可如今有个人已经住进他心里,他不能不在意。   “阿遥会参加今年的乡试吧。”   司华遥一怔, 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 点头说道:“当然。”   王子俊接着问道:“阿遥志在朝堂?”   听他这么问, 司华遥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道:“王兄不会是想委屈自己回王府, 好为我的将来铺路吧。”   心思被看透,王子俊有些慌张,却很快平静下来, 道:“阿遥误会了,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不想再被人嘲笑、奚落。当然,若是能帮到阿遥最好。”   司华遥向来敏锐,怎会察觉不出他的情绪变化,于是正了神色,道:“王兄,若你当真这么想,我不会阻拦。若只是想为我铺路,那就免了。我司华遥想做的事,全凭自己的本事,无需王兄委曲求全。”   “阿遥,我是想帮你,但我更想摆脱现在的处境。”   “以王兄的脾性,根本不屑别人施舍来的东西,就算没有那所谓的家世,王兄也能凭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番天地。”司华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与王兄是至交好友,是异性兄弟,我想的是王兄能全凭心意,而非委曲求全。”   王子俊与司华遥对视,眼眶不禁有些发酸,司华遥了解他、懂他,了解他的脾性,懂他的骄傲,让他真正明白为何会有人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王子俊嘴角勾起释然的微笑,道:“阿遥,此生能遇到你,真好!”   司华遥见状松了口气,清楚他已经想明白,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以后日子还长,还会遇到许多人。天色不早了,早些歇着吧,我先回去了。”   看着房门被关上,王子俊忍不住轻声说道:“无论以后还会遇到谁,你总是不同的。”   王子俊的话成功让司华遥顿住脚步,面色变得古怪,忍不住在心里泛起了嘀咕:这话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劲?   王子俊提笔给赵齐豫写了封信,第二日便托人送去了京都,赵齐豫收到信,心情有些复杂,虽然他已预料到王子俊不会轻易原谅他,但心中还是会有几分期待,如今得到这样的答复,说不失望那是假的。不过他也为王子俊能有这份骄傲而感到高兴,他的未来定不可限量。   见赵齐豫将信收了起来,管家好奇地问道:“王爷,公子怎么说?”   赵齐豫如实说道:“他说他要留在沧县,继续在林岚书院读书,待他金榜题名,再回京都,到时本王需为他正名,正式将他纳入族谱,他才会回来。”   管家怔了怔,随即笑着说道:“公子能有这样的志气,王爷该为他高兴才是。”   “高兴,本王高兴!”赵齐豫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吩咐道:“别院那边你多派些人,尽快修整出来,让账房每月给俊儿拨一千两银子,再派些护卫过去,保护俊儿的安全,至于仆从,让他自己挑选。”   “是,奴才这就去办。”   时光如梭,转眼又是一年,这一年司华遥三人参加了乡试,不出所料地以名列前茅的成绩通过,司华遥依旧是头名,王子俊依旧是第二名,只是蒋冲稍稍逊色,只考了第五名。   为了迎接第二年春日的会试,蒋冲并没有回老家过年,而是留在沧县备考,也算圆了他和司华遥、王子俊一起过年的愿望。   不过这一年,他们的三人小组又加入一人,那便是司华遥的小迷弟黄灵。自黄灵通过王子俊,找到司华遥的住处,便三五不时地来蹭吃蹭喝,若非房间不够,他也想搬进来住。黄灵真不愧他小迷弟的称号,司华遥在哪儿,黄灵就在哪儿,司华遥吃什么,他就吃什么,简直就是司华遥的小尾巴、应声虫,要搁现代,那绝对是死忠粉!   不过过年,黄灵还是回了京都,他很想和司华遥一起过年,可家里死活不同意,直接派人将他抓了回去。   这次司华遥没有回山,而是打算在西郊的宅子里过年,马上就要参加会试,明面上总要有个家,山上的大宅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红纸、剪刀、香烛……”小年子掰着手指头数着。   他们一起出来买年货,刚转了一炷香,就已经买了一车东西。   看着面前的蜡烛,司华遥突然想到院子里的几棵光秃秃的石榴树,道:“掌柜,你们这儿有多少蜡烛?”   掌柜被问得一愣,随即老实答道:“还有两大箱子,公子想要多少?”   “具体有多少根?”   “几百根是有的。”   “那给我备上一百根,红烛要七十,白烛要三十。”   这么粗的蜡烛,很少有人会买这么多,尤其是年底,大户人家都会提前囤货,处处都要用到钱的时候,掌柜连忙让人备货。   蒋冲见状好奇地问道:“阿遥为何买这么多蜡烛?可是有别的用处?”   司华遥笑着答道:“院子里没种梅树,冬日里总觉得少了份生气,就想着做一棵,也能赏赏景。”   “做一棵梅树?用蜡烛?”听他这么一说,蒋冲更加好奇,“这要如何做?”   司华遥神秘地笑了笑,道:“先保密,到做的时候,你们就有得忙了。”   “如此雅事闻所未闻,即便再忙,也甘之如饴。”蒋冲满口答应。   待老板备完货,众人又扫荡了一圈,这才步行返回。倒不是他们想散步,主要带出来的马车都装了货,根本没有坐人的地方。   “终于到家了。”蒋冲一屁股坐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气喘吁吁地说道:“以往不觉得有多远,真正走起来,还真累!”   司华遥看得一阵好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蒋兄平日里就该多走走,强身健体。”   自从搬进这里,蒋冲才知道司华遥会功夫,见他脸不红气不喘,道:“要不我跟你习武吧。”   “若是习武,蒋兄已过了最好的年纪,不过倒是可以学学拳,就算不能成为高手,也能强身健体,有些防身的手段。”   “好,那过完年,我便跟阿遥学上两招。”蒋冲顿了顿,接着说道:“今日阿遥就先教我们如何做梅树。”   “好,既然大家这么感兴趣,那就都动动手。”   司华遥让人搬来一个小炉子,放在石榴树下点燃,将红蜡切成小段,放进砂锅里,再放在炉子上熬,等着锅里的红蜡慢慢融化。趁这个时间,他又让人弄了盆凉水放到一边,待红蜡全部融化,伸出手指试了试温度,蜡烛的熔点不高,温度虽然有些烫,却在承受范围内。他将五根手指并拢,伸进蜡液里,随后迅速放进凉水盆,一朵红色的花很快成形,最后再快速粘在树枝上,一朵红梅便成了。   众人眼前一亮,步骤如此简单,做出的红梅却惟妙惟肖,不禁啧啧称叹。   “我也来试试。”蒋冲卷起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司华遥提醒道:“这蜡液还是有些温度的,蒋大哥小心烫。”   他是习武之人,又内力护身,这点温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普通人还是会觉得烫,得有个适应的过程。   蒋冲点点头,照着司华遥的样子伸出手,果然烫得一缩手,随后咬着牙伸进蜡液,捏出一朵红梅,挂在了树上。   “哈哈,成了!”他刚说完,那梅花便掉在地上。   “哎呀,怎么掉了?”蒋冲连忙去捡,想要再粘在树上。   “在它成形的瞬间,便要捏在树上,否则没了黏性,便再也粘不上了。”司华遥说着,又做了一朵,粘在了树上。   “那我再试一次,这次一定成功。”   蒋冲又做了一次,这次吸取了经验,成功地粘到了树上。   “成功了!哈哈,竟如此简单!”   扫了一眼跃跃欲试的众人,司华遥笑着说道:“都来试试,熟练以后,咱们就要开始讲求美感了,既然要做,就要做的赏心悦目。”   众人纷纷上前,都围在了一处,伸长脖子往里看。   司华遥见状笑着说道:“再去多弄几个炉子,咱们的蜡烛多的是,就算将院子里的所有石榴树都做成梅树也够用。”   众人一听,拿炉子的拿炉子,切蜡烛的切蜡烛,忙得不亦乐乎。   王子俊看着慢慢密集的花瓣,嘴角勾起笑意,来到司华遥身边,问道:“阿遥,那白蜡是用来做白梅的吗?”   “可以啊,也可以用来调色,做成不同的红,这样做出来的梅树,才能更加栩栩如生。”   “原来如此。”王子俊了然地点点头,道:“那一盆蜡液用的差不多了,阿遥帮我们调个色吧。”   “好啊。”司华遥也行动起来。   很快在众人的努力之下,一棵开满梅花的石榴树出现在眼前。   小年子忍不住感叹:“这远远看去,真的惟妙惟肖,太美了!”   蒋冲笑着说道:“美是当然的,它可是我们创造出来的。”   “院子里还有两颗石榴树。”司华遥提议道:“这样吧,我们分成两组,每组弄一棵树,最后比一比,谁做的更美,如何?”   蒋冲就喜欢热闹,自然是满口答应,道:“好啊,那就让阿遥当裁判,我和王兄各领一组人,相互比拼,你们觉得如何?”   王子俊点点头,道:“赞同。”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自行分组,限时一个时辰,哪一组做得又好又快,哪一组就获胜,晚上就有酒喝,失败的那一组,就只能和我喝茶了。”   “不能喝酒?”蒋冲一听顿时心里没了底,商量道:“要不换个别的惩罚?”   司华遥好笑地说道:“蒋大哥,这还没比呢,你就露了怯,可还行?”   蒋冲听他这么一说,道:“得,就这么着了,我就不信考试不如王兄,做这个还不如他,这次我定要赢!”   “好,那咱们就这么定了。我宣布,比赛开始!”   另类的做蜡花大赛开始,十二个人分成两组,各自忙活起来。   司华遥也没闲着,找了两个花瓶,又捡了些细枝,也做起了蜡花,打算摆在屋子里当装饰。   坐好两个花瓶,见他们还在继续,他又做起了更为复杂的蜡花,这次他借助了工具,一片花瓣一片花瓣的做,最后再用毛笔上色,一朵雍容华贵、栩栩如生的牡丹就做成了,看得众人纷纷围了过来。   司华遥一怔,抬头看向众人,“你们的梅树做完了?”   王子俊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花瓣,惊叹道:“这真是蜡做的!”   “阿遥,你这手艺是跟谁学的,这也太美了!”   司华遥会做这个,是因为他偶然刷到过类似的小视频,觉得操作起来不难,便开始学了起来,由最简单的开始,慢慢挑战高难度,久而久之,不仅做东西得心应手,还个个栩栩如生。   春海和洪阳也十分好奇,他们从未见司华遥做过。   司华遥随口扯了个谎,“是带我长大的师父教的。”   春海和洪阳恍然,原来是极夜教的他。   蒋冲忙问道:“师父?是哪位大师?改日带我们去拜访。”   想到极夜,司华遥心里还是会难过,“他已亡故。”   蒋冲一怔,随即说道:“阿遥,对不住,我不是有心提起你的伤心事。”   “无妨。”司华遥将抬头看向用来计时的香,道:“时间可不多了,你们的梅树都做好了?”   “还没。”蒋冲回过神来,连忙说道:“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咱们得加把劲儿,这可关系到晚上咱们是否有酒喝。”   “为了好酒!”   “为了好酒!”   众人喊了两嗓子,继续手里的活计。   很快便到了时间,司华遥喊了停手,仔细看着面前的两株‘梅树’,道:“既然让我当了裁判,那我就不顾情面了。就花的数量、品质、美感来说,我觉得胜的是……”   看着众人紧张的神色,司华遥故意停了下来,干咳了两声,道:“嗓子突然有些不舒服,我先喝口茶。”   蒋冲性急,一听这话着急道:“你就不能把话说完再喝?”   司华遥慢条斯理了喝了口茶,接着说道:“我觉得胜的是……这茶不错,我再喝一口。”   “司华遥!”蒋冲冲上来,没好气地锤了他一拳,道:“快说!”   “哎呀,竟敢打裁判。”司华遥装模作样地捂住胸口,道:“蒋大哥,你完了,我宣布胜的是王兄这一组。”   王子俊配合地笑着说道:“蒋兄承让了!”   蒋冲一听傻眼了,道:“好你个阿遥,在这儿等着我呢,不行不行,裁判不公,之前说的惩罚不算数!”   “认赌服输!蒋大哥,男子汉大丈夫,可得说话算数!”   “没错没错,认赌服输,不能耍赖!”众人起哄道。   蒋冲见状不由一阵苦笑,道:“阿遥,咱们商量商量,今儿可是除夕,年夜饭哪能不喝酒,要不惩罚改到明日?”   “蒋大哥,饮酒需有度,你脸色不好,又有口气,应是肠胃不适所致,这几日便不要再喝酒了。”   蒋冲一怔,终于明白司华遥的用意,心里暖洋洋的,道:“没想到竟被阿遥发现了,那好吧,我认赌服输,不过阿遥这朵牡丹得送我。”   蒋冲说着,便小心翼翼地将桌上的牡丹拿了起来,道:“聊以安慰。”   “蒋大哥喜欢,那就收着,不过这东西不耐高温,保存时需注意一些。”司华遥自然没意见,随口叮嘱了一句。   “放心,我定好好保存!”   王子俊看着蒋冲手里的牡丹,眼中闪过惋惜,他本想要来着,没想到被蒋冲抢了先。   “好了,大家赶紧收拾东西,咱们还得准备年夜饭。”   众人应声,将院子打扫干净,三棵开满腊梅的石榴树,点亮了整个院子,看上去赏心悦目。   “今儿的年夜饭,一人一道菜,不会做的赶紧学起来,否则可就没饭吃了。”   蒋冲闻言又傻了眼,忙说道:“什么?没有酒喝也就罢了,现在连饭都没得吃了吗?”   司华遥见状笑弯了眉眼,道:“蒋大哥,是否有饭吃,还看你自己。大家为了自己的年夜饭,都忙活起来!”   “那我包饺子行吗?”   “那我来擀皮。”   ……   过夜就图个热闹,在没有网络、娱乐设施匮乏的年代,总要找点事做,尤其是大家一起动手,不仅能增进感情,还能享受劳动成果,何乐而不为。   东宫内,赵韩青正坐在床上喝药,前几日受了风,感染了风寒,今日的除夕宴,他没有参加。   小喜子接过药碗,关切地问道:“殿下,您感觉如何?”   “好多了。”赵韩青吩咐道:“你去准备个小炉子,再拿些红蜡和一个大些的瓷碗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小喜子很快将东西备好,送了过来。   “把炉子点着,要文火。”   “是,殿下。”   小喜子拿着炉子出去点火,没一会儿火就点着了,他又提着炉子走了进来。   “再准备一碗凉水,一个花瓶,折几根细树枝来。”   “是,殿下。”小喜子再次退了出去。   待东西全部准备好,小喜子重新进了大殿,发现炉子上放着瓷碗,碗里盛着红色的东西。   “东西放下,你出去吧。”   “是,殿下。”   小喜子虽然好奇,却谨守本分,并未多问。   赵韩青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去试温度,却被烫得缩回了手,再去看时,白嫩嫩的手指被烫得通红。   他眉头微蹙,拿起帕子,将瓷碗端了下来,想着给它降降温。   等了一会儿,他又伸手试了试温度,虽然还是很烫,却不是无法忍受。于是便五指并拢放进腊液当中,随后又放进冷水碗里,果然一朵梅花便成了形。   只是微微愣神的功夫,那梅花便脱了手,掉在碗里,漾起一层层水花,而那梅花则随波逐流,在碗里飘着。   “落花流水,确实很美。”   赵韩青呢喃了一句,开始做下一朵,捏在折下的树枝上。只是没一会儿,那蜡液便凝固了,他又重新放在炉子上,由此反复,一个时辰后,他终于做好了蜡花,将树枝插进花瓶中,真好似从梅园里折了新鲜花束一般。   “再过不久,我们就能见面了。”赵韩青长长吐出一口气,无法压制心中的雀跃。   二月初九是会试开考的时间,参加考试的举子都会提前几日,甚至十几日到达京都,避免错过三年一次的春闱。   沧县距离京都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只要提前一天过去便可,不过蒋冲初五便被高志廉派人接去了京都,就连赵齐豫也提前三天来沧县接人,只是王子俊没回去,坚持要和司华遥一起进京都。   两人按照原定计划二月初八进京,马车刚到城门口,就听有人在喊,司华遥掀开车帘看了过去,只见黄灵正小跑着迎过来。   司华遥无奈地笑了笑,掀开车帘走了出去,春海见状勒停了马车。   “阿遥,你可来了,我们等了好半晌了。”   黄灵比司华遥大一岁,也跟着蒋冲他们称呼他‘阿遥’。   “我们?”司华遥好奇地问道:“除了你,还有谁?”   “还有蒋大哥,方才遇到个熟人,正说话呢。”黄灵边说,便看向蒋冲所在的位置。   司华遥也跟着看了过去,只见蒋冲和人打了招呼,正走过来。   “你通知的蒋大哥?”   黄灵答道:“蒋大哥知道你们今日过来,特意早起去寻我,还问我是否安排好住处。听我说要过来接你们,便也一起来了。”   “住处可安排好了?”   其实司华遥在京都也有宅子,且不止一套,只是没在他名下,也不方便暴露。再加上王子俊不想没名没分地进晋王府,司华遥便想着和他一起住客栈。不过临近会试,各地学子来京都备考,客栈的客房十分紧俏,若是当天来,肯定订不上。于是黄灵便自告奋勇,要为他们安排住处,司华遥一合计,也就交给了他。   黄灵拍了拍胸脯,道:“阿遥的事,我自然要办的妥当。”   “在哪家客栈?”   “阿遥来京都,怎能住客栈,我另外安排了住处。”   见他们迟迟不上车,王子俊也下了车,正巧蒋冲也走到近前。   “不是客栈?那是什么地方?”   “你们去了就知道了。”黄灵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司华遥眉头微蹙,道:“不会是侍郎府吧。”   “自然不是。阿遥叮嘱过,我有放在心上。走吧走吧,你们别猜了,莺儿正等着我们呢。”   司华遥转头看向蒋冲,道:“蒋大哥可知是何住处?”   蒋冲苦笑着摇摇头,道:“来之前我就曾问过,他的嘴紧得很,怎么也不肯说。”   黄灵兴奋地催促道:“哎呀,等你们到了,不就什么都知道了,赶紧上车吧,这眼看着就中午了。”   司华遥见他这副模样,不禁有些好笑,道:“成,那便走吧,咱们也期待一下,阿灵是否能给我们意外之喜。”   蒋冲提议道:“你的马车够大,索性都上去吧。”   “成,那就挤一挤。”   众人相继上了马车,黄灵让他的车夫替换了春海,在头前带路,而剩下的人则坐上了另外的马车,紧紧跟在后面。   “阿遥,这一路走来,蒋大哥一直在说过年时你们做得趣事,真是羡煞我了!”   司华遥看了看蒋冲,调侃道:“趣事说了,那蒋大哥的窘事可曾提及?”   “窘事?”黄灵的眼睛一亮,道:“这个未曾说过,阿遥说来听听。”   蒋冲闻言连忙出声阻拦,道:“阿遥,俗话说得好,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这可不兴说的。”   听蒋冲这么一说,黄灵更加好奇,道:“咱们都是自家兄弟,这有什么不好说的,阿遥快说来听听。”   “不成不成,自家兄弟也不成。”   司华遥扫了众人一眼,道:“那咱们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怎么样?”   “我赞同!”黄灵第一个举手。   “我也赞同!”王子俊也笑着说道。   “不成不成,你们这些小的,就知道合起伙来欺负我。”   “哈哈,谁让蒋大哥年纪最大呢,自然要多承受一些。”   众人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地方,黄灵第一个下车,其他人紧随其后。   “这就是我安排的住处,怎么样,还成吧。”   “哥!”   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众人转头看了过去,黄莺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衣裙,袖口和领口都用了上好的兔毛,衬得她的皮肤更加水嫩有光泽。   黄莺嘴上虽然叫的是黄灵,眼睛看得却是司华遥,来到近前,福了福身,道:“莺儿见过诸位公子。”   “黄小姐有礼。”三人纷纷还礼。   黄灵和黄莺是双胞胎,因为黄莺是女子的原因,不能去书院读书,也不能随意出门,所以即便黄灵与他们交往甚密,他们也只见过黄莺一次。   “司公子,许久不见,近来可好?”黄莺含羞带怯的模样,一看就知她倾心司华遥。   司华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劳黄小姐挂心,司某一切安好。”   “诸位一路奔波,定然累了,莺儿奉了香茶,请公子们到里面说话。”   黄灵闻言接话道:“莺儿说的没错,咱们到屋里说话。”   众人自然没意见,跟着黄灵兄妹,来到了正厅。   司华遥拉住了黄灵,小声问道:“黄灵,这院子是谁家的?”   黄灵忙答道:“阿遥放心,这院子是我年前托人买的,用的祖母给我的私房钱。就是想阿遥来京都,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司华遥一听,不禁松了口气,他倒是没什么,住哪儿都是住,只是王子俊的身份比较特殊,他担心若是住在别人家,会引来冷言冷语。   “这宅子不错,你花了多少银两?”   宅子是两进的宅子,正房三间,客房三间,还有个不算大的院子,比司华遥在沧县的宅子小了些,却也足够他和王子俊住了。   “我的私房钱不多,东城的宅子买不起,只能退而求其次,在西城买了这个宅子,没花多少钱。这宅子是小了些,总比住在客栈自在。”   司华遥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这里比客栈舒服多了。”   黄灵闻言顿时笑弯了眉眼,道:“你们要用的东西,我都置办齐了,被褥也是新做的,昨儿还拿出来晒了,晚上睡着定然舒服。”   司华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次多亏你了,待回了沧县,我再好好谢你。”   “听说阿遥做的蜡花十分漂亮,能否也做一个给我,就权当谢礼了。”   见他一脸期待,司华遥爽快地应了下来,道:“待会试过后,我便给你做。”   “哈哈,那太好了,到时我也跟阿遥学学。”黄灵笑得越发灿烂。   黄莺见两人在门外说悄悄话,眉头微微蹙起,不满地瞪了黄灵一眼,出声叫道:“哥,司公子,外面天寒地冻的,有话进来再说吧。”   黄灵忙应声,和司华遥一起进了正厅。   蒋冲出声问道:“阿灵,这宅子是你家的?”   黄灵随口答道:“年前我刚买的,就是想阿遥来京都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没想到你平日里大大咧咧,竟也有做事这般周到的时候,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黄莺将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黄灵身上,出声说道:“大家快喝杯热茶,驱驱身上的寒气。哥,你也别站着了,快入座吧。”   黄灵应声,在司华遥身边坐下,见桌上只有一杯茶,很自然地推给了他,“阿遥快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黄莺接话道:“这是莺儿亲手泡的,公子尝尝味道如何。”   司华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客气道:“味道不错,没想到黄小姐还有这等手艺。”   黄莺扬起笑脸,“若公子喜欢,莺儿便时常来给公子泡茶。”   “不敢劳烦小姐。”司华遥明白黄莺的心思,但他对她并无感觉,只觉得这种纠缠让他很是尴尬,道:“黄小姐请移步厅外,司某有话要与小姐说。”   黄莺闻言面上一喜,害羞地点点头,道:“好,公子请。”   两人来到来到厅外,黄莺迫不及待地说道:“公子有话直说便可。”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语气委婉地说道:“这里都是男子,小姐在此怕是不妥,若是损了小姐清誉,便是我们的不是了。”   话虽说的委婉,意思却很明确,黄莺聪慧,怎能听不明白,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眼眶也微微泛红,道:“莺儿行得端做得正,不怕旁人闲言碎语。”   “人言可畏,纵然小姐不怕,我等也不得不为小姐想。”   黄莺看着司华遥,眼中有泪光闪烁,鼓起勇气说道:“莺儿初见公子,便已倾心……”   “我知道。”司华遥打断黄莺的话,直言道:“但我对小姐并无此意,还请小姐见谅。”   “为何?若莺儿哪里做得不好,只要公子说,莺儿定然改。”   “小姐哪里都好,无需改变,是司某对小姐并无男女之情。”   黄莺闻言既委屈又难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道:“公子对莺儿当真这般绝情?”   “司某对小姐并无感情,又怎称得上绝情。言尽于此,还请小姐自重。”   “你!”黄莺羞愤地落下泪来,转身跑了出去。   黄灵一直注意这边,见黄灵哭着跑出去,不禁有些发蒙,连忙走了过来,道:“阿遥,怎么了,发生了何事,怎么莺儿哭了?”   “你追过去瞧瞧吧,劝她莫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啊?”黄灵茫然地看着司华遥,道:“阿遥这话是何意?”   司华遥闻言很是无语,在场众人没人不清楚黄莺的心思,唯独黄灵这个当哥哥的,司华遥真怀疑这两人是双胞胎的真实性,怎么情商相差这么多?   蒋冲也跟了过来,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虽然不知司华遥和黄莺说了什么,但从黄莺的表现,司华遥刚刚的话中可以猜出个七八分,直截了当地问道:“阿灵没发现黄小姐对阿遥有意?”   黄灵一怔,看看蒋冲,又看看司华遥,再想想方才发生的事,终于明白了过来,“我以为莺儿和我一样……不说了,你们随意,我去瞧瞧。”   看着急匆匆追出去的黄灵,蒋冲不禁有些好笑,道:“都说双生子心意相通,为何阿灵这般迟钝?”   “若男女同龄,女子通常要比男子成熟些。况且阿灵还小,不通□□,也是正常。”对于黄灵的情商,司华遥也是一阵无奈。   “黄小姐家世好,相貌也不错,与阿遥年纪也相差不大,阿遥当真不考虑一下?”八卦是人类的天性,蒋冲也不例外。   “在我看来,两人是否成婚,与家世、相貌、年纪都不相关。”   王子俊也走了出来,开口问道:“那与什么相关?”   “与我是否喜欢有关。黄小姐再好,我不喜欢,也无济于事。”   蒋冲眉头微皱,道:“可自古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那又如何?与我而言,那些约定俗成之事,是精华,我便接受;是糟粕,我便摒弃。这才是明智。何必让这些成为自己的枷锁。”   司华遥的话发人深省,蒋冲和王子俊都沉默下来。   司华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暧昧最是伤人,不喜欢便直截了当地说明,不要不冷不热地吊着,这才是对人最大的尊重。   黄灵去了许久才回来,神情有些沮丧,应该是与黄莺不欢而散。不过他并未提及,且很快抛之脑后,司华遥便没有多问。   众人吃了午饭后,去贡院转了一圈,熟悉熟悉路线,以及考试规则,以免明日措手不及。从贡院回来,蒋冲便回了侍郎府,以备明日的考试。黄灵则跟他们回了小院,临近傍晚才回   第二日清早,司华遥和王子俊早早起了身,用完早饭后,便带上考试用具,前往贡院。   贡院门口站满了来参加考试的人,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着各地的方言,那叫一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即便站在他们面前,也不一定能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虽然语言不通,但服侍都大差不差,几乎都穿着儒服,带着四方巾。   他们多数是提前十天或者半月到达京都,避免路上有个意外,错过参加会试的时间。   司华遥的到来,让热闹的人群静了下来,周围的一切自动被忽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久久移不开视线。   王子俊看得眉头微蹙,心中顿感不悦,上前一步,挡在司华遥身前,冷声说道:“真是不知廉耻!”   有了前世的经验,司华遥早就习以为常,道:“王兄不必在意,我早已习惯,总不能因为我要出门,就去遮住旁人的眼睛吧。”   话虽这么说,可人群中某些人的眼神,实在让人恶心,王子俊怎能无动于衷,道:“有些人的心脏,会污了阿遥。”   “直接无视便好。”司华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若实在不解气,待考完我们找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给他套个麻袋狠狠打一顿。马上就要开考,王兄还需放松心情,专心考试才成。”   王子俊被他的话逗得一乐,心情放松不少,道:“阿遥说得没错,待考完我们再从长计议。”   司华遥不想惹事,可别人未必这么想,一个脚步虚浮、面容憔悴的男人走了过来,露出一个自认为得体的笑容,道:“这位公子,在下有礼。”   司华遥仅是瞥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连搭理都不想搭理。   那男人脸色一变,还想上前,被春海拦了下来,“这位公子,若不想生事,便适可而止。”   男人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威胁道:“你可知我是何身份,竟敢拦我?”   “不管你什么身份,今日若想生事,先过我这一关。”   男人挥挥手,身后便冲出来一群大手,个个手里拿着棍棒。 第97章   贡院门口, 十几个手拿棍棒的男子,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男人得意地看向司华遥,道:“我劝你们识趣点, 否则……”   司华遥冷眼看过去,淡淡地开口说道:“怎么着, 大庭广众之下, 你敢在贡院门口动手, 莫不是将大赵律法视若无物?我现在倒想知道知道,你到底是何身份,竟如此胆大包天。”   司华遥和男人对峙, 一个长相绝美,一个猥琐不堪,且不说是对方找茬, 单看外貌,相信多数人都会站在司华遥这边, 顿时议论纷纷。   “就是就是, 这可是贡院,竟敢在这里撒泼, 这人莫不是脑袋被驴踢了。”   “今儿可是会试开考的大日子, 敢在这里闹事, 那就是自寻死路。”   “这人是谁啊, 也是来参加会试的举子?如此行径, 简直是文人之耻,羞与为伍!”   男人见众人对他指指点点,不禁恼羞成怒, 道:“放肆!你们这群臭酸儒,竟敢对爷无礼, 爷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来人,打,往死里打,打死算爷的!”   看到这儿,司华遥乐了,这是脑残吧,竟敢在书生群里骂酸儒,这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吗?   果然不出所料,男人的话犹如在人群里投了个深水炸弹,人群顿时炸了锅。别看他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若当真发起疯来,就算武将当面也得趴下当鹌鹑,他们就是有那股不要命的劲儿,这就叫文人风骨,也叫气节。   男人眼看着自己被一群书生包围了,顿时觉得受到了侮辱,一把夺过打手手上的棍棒,扬手就要往人群砸。   春海见状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他便惨叫着松了手,手里的棍棒也掉在了地上。   “啊,断了,断了,快松手!”男人转头看向打手,怒喝道:“废物!你们还在看什么,还不赶紧让他松手!”   那些打手领命,抄起手里的木棍,就冲着春海去了。   围在旁边的书生一拥而上,采用人海战术,三五个抓一个,扯头发、揪耳朵、挠痒痒,七八个打手,一眨眼的功夫全军覆没。   眼看着孔武有力的大手,被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压制,男人便气不打一处来,大骂道:“废物!都他妈是废物!”   春海一扭手,绕到了男人身后,脚尖踢在腿弯处,男人惨叫一声跪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散开散开!”   方才守门的差役一看情况不对,便赶紧进去禀告,知府李灵午闻讯赶了过来,一看贡院门口混乱不堪,顿时皱紧了眉头。   未能一展拳脚的书生指着跪在地上的男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各种引经据典,不带脏字的将男人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听得司华遥瞠目结舌,啧啧赞叹!   李灵午看向男人,打量过后,不禁变了脸色,道:“本官道是谁,胆敢在贡院门口闹事,原来是邵公子。”   “李大人来得正好,”邵光宇一看是李灵午,命令道:“这人胆大包天,竟敢对我动手,把他给我抓起来,我非弄死他不可!”   见邵光宇这么嚣张,司华遥不由挑了挑眉,在脑海中搜索姓邵的权贵,这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这姓邵的还真有个了不得的来头。   京都只有一个邵家,上一任家主是被封国公的邵义,他的大女儿邵雨菲是先帝的皇后,也是赵连章的亲生母亲,邵家曾经盛极一时,是京都第一世   只是邵家三代单传,邵义的儿子和孙子,都是吃喝玩乐的纨绔子,不思进取也就罢了,还肆意挥霍,到处惹祸。   邵义死后,邵雨菲又撑了两年,随后也病逝,邵家便开始没落,丰厚的家底没几年便让这两父子败了个七七八八。   赵连章念在他们是表亲的份上,不仅时常接济,还对他们做过的坏事得过且过,这也让邵光宇越发猖狂,没了顾忌,祸害了不少人。他有这样的底气,都是赵连章给的。   李灵午无视邵光宇的命令,看向春海,道:“松手吧,此事交给本官处理。”   春海看了看李灵午,往前一推邵光宇,随即松了手。   邵光宇身子不受控地往前栽,下意识地伸手扶了扶地面,才免去狗吃屎的下场。他起身站好,活动了活动手臂,看向春海目露凶光,道:“爷在京都横行多年,还未曾碰到敢对爷动手的人,今日爷要不废了你……”   “邵公子。”李灵午面沉似水,打断邵光宇的话,道:“这里是贡院,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邵光宇闻言一怔,恼怒地看向李灵午,道:“李灵午,叫你一声大人,是给你脸面,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   李灵午与邵光宇之间有解不开的仇怨,只是碍于邵光宇的身份,李灵午不敢把他如何,今日邵光宇□□熏心,给了他机会,自然不能放过,扬声说道:“来人,把他拿下。”   “是,大人。”差役领命,一拥而上,将邵光宇五花大绑。   邵光宇剧烈挣扎,破口大骂:“李灵午,你他妈活腻了,敢抓老子!”   李灵午心中冷笑,命令道:“把他的嘴堵上!”   差役应声,不知从哪儿扯了块布,将邵光宇的嘴堵上了。   李灵午又看向被一众书生压制的打手,再次命令道:“把他们也拿下。”   “是,大人。”   差役再次上前,从那些举子手中,将那些打手接了过来,与邵光宇一样,五花大绑。   司华遥上前,行礼道:“大人不畏强权,为我等主持公道,为天下读书人正名,我等佩服,亦感激不尽!”   司华遥一句话,将全天下的读书人放在了男人的对立面,直接让男人成为众矢之的,不可谓不狠。可以预想明日之后,早朝上会有一场不小的风波,而当事人司华遥事了拂衣去,何等潇洒。   周围的举子相互对视一眼,齐声说道:“大人不畏强权,为我等主持公道,为天下读书人正名,我等佩服,亦感激不尽!”   李灵午一怔,扫了一眼在场的举子,未曾想今日不仅能报仇,还能提高声望,简直一举两得!   “本官亦是读书人,自然容不得有人损毁读书人的清誉。此事便交由本官处理,你们无需担忧,只需好好调整心绪,努力金榜题名。”   司华遥躬身说道:“多谢大人!”   人群再次应和,“多谢大人!”   李灵午含笑地打量着司华遥,对他的印象十分好,不仅相貌堂堂,还会为人处世,若学问再好些,将来的成就将不可限量。李灵午决心与他打好关系,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在问了司华遥姓名后,便离开了。   一场闹剧以邵光宇被抓而完结,贡院门口再次恢复平静。不过还是有许多人会时不时地偷瞄着司华遥,没办法,这样的容貌实在很难忍住不去看。好在考试的时间到了,也算是帮司华遥解了围。   会试的监考官多半是翰林院出身,主考官是首辅关海林,副主考是林君之,他们皆是科举出身,可以说是文官集团的首脑。无论平常政见不合也好,派系不同也罢,在面对外敌时,他们总能放下成见,一致对外,这就是文官集团的力量所在。   在李灵午添油加醋的一番解说下,众人听得心中火起,邵光宇在贡院门口,侮辱赶考举子,无异于在挑衅文官集团的威严,他们怎么可能容忍,纷纷写下奏折,参奏邵光宇。若非分不了身,他们非亲自押人进宫不可。   赵连章正在主持早朝,小隔间内走出一名内侍,站在门口候着。德辉见状躬身退下御阶,来到内侍面前,内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便又退了出去。   德辉得了信儿,步上御阶,在赵连章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赵连章面色一变,轻声说道:“让他们去御书房候着。”   “是,皇上。”德辉躬身退下御阶。   李灵午得了命令,带着邵光宇去了御书房,等着赵连章下朝。   等了一会儿,门口突然传来动静,只听内侍行礼道:“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父皇可曾下朝?”稚嫩的声音随之响起。   “回殿下,皇上还未下朝。”   “那我进去等。”   “这……”内侍为难地看了看殿门。   赵韩青小脸一寒,道:“怎么,不行?”   内侍忙解释道:“不是,奴才不敢,只是知府李大人正在御书房候驾,奴才怕有所冲撞。”   赵韩青微微怔了怔,随即说道:“无妨,出了事我担着。”   “是,奴才遵命。”   内侍不敢再拦,将殿门推开,赵韩青迈开小短腿走了进去。   李灵午忙来到殿门前,行礼道:“微臣李灵午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韩青腰背挺直,倒背着小手,淡淡地开口:“李大人,平身吧。”   “多谢殿下。”李灵午起身,候在一旁。   赵韩青看向被五花大绑的邵光宇,神情微微一怔,随即说道:“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邵光宇听赵韩青这么问,顿时想回话,却因堵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李灵午的眼神闪了闪,随即答道:“回殿下,他是邵光宇邵公子。”   “邵光宇?”赵韩青微微蹙了蹙眉,道:“可是邵家的表叔?”   邵光宇忙不迭地点头,焦急地抬高脑袋,‘呜呜呜’地说着,示意赵韩青拿掉他嘴里的布条。   赵韩青看明白了他的意思,走到近前拽出了布条。   李灵午来不及阻止,不由变了脸色,很怕赵韩青参与进来,让邵光宇不痛不痒地走个过场,若当真如此,以邵光宇睚眦必报的性子,定会狠狠报复于他。   “太子殿下救命,这个李灵午实在欺人太甚,竟将我绑着招摇过市,邵家的脸都被丢尽了。他就是瞧着太后去了,邵家没了人,才肆意欺凌。”   李灵午慌忙辩解道:“殿下,微臣这么做是因邵公子在贡院闹事,试图殴打来京赶考的举子,微臣几经劝阻,邵公子根本不听,还想对微臣下手,微臣不得已才不得不将其拿下。此事,在场诸多举子皆能作证,还请殿下明鉴。”   赵韩青闻言小脸一寒,道“如此说来是表叔的不是,怎能在会试开考当日在贡院门口闹事,这是未将赵国律法放在眼里。”   邵光宇自知理亏,避重就轻道:“殿下,我也是被人惹恼了,才做了这等糊涂事,殿下就看在咱们亲戚一场的份上,饶我这一次。”   赵韩青低头看了看身上,神情微微一滞,随即皱紧了眉头,抬头看向李灵午,道:“母后赏我的玉佩丢了。李大人,你去门口知会小喜子一声,让他去路上找找。”   李灵午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果见赵韩青身上没有配饰,道:“是,殿下。”   “此玉佩十分重要,劳烦李大人也跟着找找。”   李灵午心中一紧,唯恐赵韩青将他支走,放了赵光宇,可赵韩青的身份不容他反抗,只能应声道:“是,微臣遵命。”   见李灵午走出御书房,邵光宇忙说道:“殿下,我被绑了许久,手脚都麻了,再这么下去,很可能会变成残废。邵家可就我这么一个独苗了,若再出了事,皇上也不好向姑母交代。求殿下帮我把绳子解开吧。”   “可是……”赵韩青小眉头皱着,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邵光宇见状接着说道:“殿下,这里是御书房,就算殿下把我放开,我也不敢放肆,当真只是绑的实在太难受,求殿下开开恩,给我解开绳子。”   赵韩青挣扎了一会儿,道:“那好吧,我帮你解开,你可不能乱跑哦。”   听赵韩青这么说,邵光宇眼底闪过得意的笑,道:“殿下放心,我保证不会乱跑。”   赵韩青走到邵光宇跟前,蹲下身给他解绳子,却因为力气太小,根本拉不动。他委屈地揉着小手,白嫩嫩的手指红了一片,道:“就差一点点,我实在没了力气,你用力挣一挣就开了。”   邵光宇在心里暗骂他没用,嘴上却说:“那殿下闪开点,我来试试。”   赵韩青听话地往后退了两步,漂亮的凤眼直直地看着他。   邵光宇使劲儿挣着手腕上的绳子,突然感觉一阵刺痛,就好似被针扎了一下,不由小声痛呼了一声,骂骂咧咧地小声嘀咕道:“妈的,这绳子是用什么做的,真他妈受罪!”   挣了约莫五六下,才将绳子挣开,双手得到解放,邵光宇揉了揉手腕,这才松开了脚上的绳子,“多谢殿下,这份大恩我定铭记于心。”   赵韩青淡淡地看着他,模样不似方才的娇憨,黑黝黝的眼底犹如噙着冰霜,让人看后不禁觉得脊背发寒。   邵光宇脸上吊儿郎当的笑僵在脸上,猛地朝着赵韩青扑了过去,一把掐住了赵韩青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表……叔……”赵韩青小脸憋得涨红,小手努力地去掰他的手,不过力气太小,根本掰不动,努力喊道:“救我!”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邵光宇面容扭曲,就好似发狂的野兽,用力的掐着赵韩青的脖子。   就在赵韩青即将失去意识时,窗子突然被撞开,一道身影破窗而入,抽出兵刃,一刀砍在邵光宇的胳膊上。   胳膊一刀两断,清影一闪身接住赵韩青的身子,将他抱进怀里,焦急地叫道:“殿下,殿下,您怎么样?”   赵韩青剧烈地喘息一阵,随即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清影连忙探了探他的鼻息,虽然微弱,却呼吸均匀,不禁松了口气。   “啊!我的手,我的手……”   剧烈的疼痛唤醒了他的神智,看着血流如注的断臂,不禁惨嚎出声。   里面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内侍,连忙进殿查看情况,只见邵光宇捂着胳膊疼得打滚,清影抱着赵韩青站在对面前,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清影掏出令牌,冷声说道:“邵光宇意图谋害太子,把他拿下!”   众人一看令牌,连忙应声,道:“是,奴才遵命。”   邵光宇疼得哭爹喊娘,完全没听到清影说了些什么,见内侍上前,大声哭喊道:“太医,快传太医!”   内侍无视邵光宇的哭喊,拿起地上的绳子,重新将他绑了起来。   清影见状再次命令道:“传太医!”   “是,大人。”   “皇上驾到!”殿外传来德辉的声音。   紧接着脚步声响起,赵连章从殿外走了进来。   清影抱着赵韩青单膝跪地,道:“属下参见皇上。”   邵光宇见状大声求救道:“表哥救命!表哥救救我!我的手,我的手……”   赵连章没理会邵光宇,而是看向清影怀中的赵韩青,见他两眼紧闭,脸色发青,不禁变了脸色,三两步来到近前,伸手去接那小小的身子。   赵韩青青紫的脖颈映入眼帘,赵连章愣了愣,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道:“怎么回事?谁干的?”   “回皇上,是邵公子,若非属下来得及时,殿下怕是……”   “邵光宇!”赵连章不禁愤怒火中烧,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太子!”   邵光宇一怔,随即回过神来,也顾不得手臂的疼痛,慌忙说道:“我没有,皇上,是他在冤枉我,就算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谋害太子。”   赵连章冷眼看着他,道:“这些年你做过多少混账事,朕都看着母后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想你竟胆大包天,想要谋害太子,朕今日绝不能容你。”   “皇上,不,表哥,太子是我表侄儿,表哥是我的靠山,我就算再蠢,也不可能对太子下手。表哥,你要相信我,我是被冤枉的!”   赵连章眉头微皱,转头看向清影,道:“你说,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回皇上,之前殿下在书房读书,似是遇到了难解之事,便带人来御书房求见皇上,正巧碰到李大人带着邵光宇在殿中候驾。   殿下偶然发现身上的玉佩弄丢了,便让李大人和小喜子去找,殿中便只剩下殿下和邵公子两人。   邵公子诱哄殿下给他松绑,可殿下力气小,未能解开。邵公子便用力挣开绳索,随即便朝殿下扑了过去,死死地掐住殿下的脖子,还口口声声说‘我要杀了你’,若非属下在暗中保护,殿下恐已遭遇不测。”   “不是,我没有!”邵光宇听完清影的话,连忙否认,只觉得头疼不已,方才他好似做过,又好似没做过,思绪变得混乱。   德辉从殿外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皇上,太医来了,在殿外侯着。”   “让他进来。”赵连章抱着赵韩青坐在了软榻上。   邵光宇听了‘太医’两个字,慌忙看向门口,见徐超走了进来,忙喊道:“太医,太医快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徐超瞥了一眼浑身是血的邵光宇,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赵连章挥挥手,道:“过来给太子诊脉。”   “是,皇上。”   徐超起身走了过去,无视了地上求救的邵光宇,不是他没有医者仁心,实在是帝王当面,他也是身不由己。   徐超拿出脉枕给赵韩青诊脉,之后又仔细检查了他脖颈上的伤,不禁皱紧了眉头,道:“皇上,殿下伤得不轻,舌骨有骨折迹象,需要好好调养,短期内尽量少说话。”   “舌骨骨折?”赵连章的脸色越发难看,道:“太子何时能醒?”   “微臣给殿下扎一针便能醒,只是舌骨骨折十分痛苦,尤其殿下年纪尚小,受不住疼,臣以为还是让殿下少受点疼为好。”   赵连章点点头,道:“去开药吧,太子的病由你专门看护。”   “是,臣遵命。”   赵连章将赵韩青交给清影,道:“你将太子送回东宫,好生看护着,若再有差池,便以死谢罪。”   “是,属下遵命。”清影接过赵韩青,快步走出御书房。   见徐超要走,邵光宇挪着身子上前,想要挡住他的去路,求救道:“太医,救我!救救我!表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赵连章见状叫住徐超,吩咐道:“给他治,别让他死了。”   徐超领命,给邵光宇看了看伤,请示道:“皇上,这手……”   赵连章冷漠地说道:“不必麻烦,死不了便成。”   “是,皇上。”   徐超为邵光宇止了血,又包扎好,这才给他诊脉。   邵光宇失血不少,虚弱地躺在地上,混沌的脑袋越发想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在徐超给邵光宇诊治时,李灵午回来了,被赵连章召进了御书房,询问贡院门口发生的事。李灵午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   赵连章听后,看向邵光宇的眼神越发冷了,道:“来人,把他送去诏狱,没朕的命令,永世不得出。”   “是,皇上。”   邵光宇一听赵连章要把他送去诏狱,不禁慌了神,忙求饶道:“皇上,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保证以后不再惹事,求皇上饶我这一次!”   “朕不杀你,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德辉见状一挥手,候在一旁的内侍便上前架起邵光宇,拖着走了出去。   “表哥,我可是邵家的独苗,若我死了,你怎么对得起姑母的在天之灵……”   邵光宇虚弱地挣扎着,他从小便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苦,若是进了诏狱,他怎么受得住。   李灵午看着邵光宇被拖出去,心里痛快得很,虽然邵光宇没死,但关在诏狱比死了更难受,他终于大仇得报。   说起李灵午和邵光宇的仇怨,怕是邵光宇本人都不记得。李灵午出身贫寒,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十几年的任劳任怨,才换来晋升的机会。虽然只是正五品,刚刚够格上朝,但这可是京官,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做事,晋升的机会多的是。   他本以为终于可以过上好日子,便将一家老小都接来了京都。包括他已满十八还未出嫁的妹妹李玲玉。   李玲玉之所以还未成婚,都是因为李灵午,他非常疼爱李玲玉,觉得天下的男子,没几个能配得上她的。媒婆上门说亲,来一个被他打发一个,竟挑男方的不是,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上门,她的婚事也就耽搁了下来。   李玲玉来到京都后,带着丫鬟逛街,谁知竟碰到了邵光宇,邵光宇见她生的貌美,便强抢回府,玷污了她的清白。   李灵午得知消息后,便到赵连章那里告状,可赵连章偏袒邵光宇,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了安抚李灵午,便提拔他当了应天府知府。   李灵午原本不肯善罢甘休,他父母却劝他就此了事,在他们想来,李玲玉的清白已经没了,不能再毁了李灵午的前途。李玲玉虽体谅他们的选择,心中却难免有怨,久而久之忧郁成疾,没撑多久便郁郁而终。   李灵午因此恨上了邵光宇,只是他身份特殊,一直没找到机会,今日终于为他妹妹报了仇。   于慧娴得知此事后,急忙赶去东宫,赵韩青此时已经醒了,只是疼得眼泪汪汪,根本说不出话,看得于慧娴揪心不已,心里痛恨邵光宇,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却也知道赵连章在顾念什么。聪明的她并未死缠烂打,只是时时陪在赵韩青身边,用以提醒赵连章,她委曲求全都牺牲了什么,这样才能让赵连章心存愧疚,她和赵韩青的地位才能稳如泰山。   时间一晃而过,三场考试终于考完,即便是司华遥内功深厚,也感觉腰酸背腿抽筋。他低头闻了闻身上的味道,不禁皱紧了眉头,这味道真是一言难尽。   站在贡院门口,打发了一个又一个上前搭讪的人,司华遥笑的脸都僵了,终于看到了走出贡院的王子俊。   王子俊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司华遥,不禁加快脚步走了过去,抱歉道:“阿遥可是等久了?”   司华遥看着王子俊,面色苍白,眼窝青黑,胡茬都冒了出来,若不是知晓他去参加会试,还以为是去大牢住了几天。司华遥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下巴,触感依旧光滑,不禁在心里感叹:幸好年纪还小。   “确实久了些。若王兄再不出来,我该进去寻了。快走吧,回去好生梳洗一番,这身上简直臭不可闻!”   “阿遥莫不是忘了,我们与蒋兄约好了,待考完一起回去。”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几日不见蒋冲,司华遥还真把他忘了,道:“王兄在这儿等着,我先上马车。”   王子俊闻言一怔,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道:“阿遥去吧,我在这儿等着便好。”   又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蒋冲终于出了贡院,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朝着王子俊走了过来,疑惑地问道:“王兄,阿遥呢?可是还没出来?”   “这里人太多,阿遥去马车上等了。”   蒋冲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阿遥的容貌实在扎眼,到哪儿都会引来围观。咱们也上车,这身上实在难受得很,得回去好好收拾收拾。”   两人没再多说,也相继上了马车。   蒋冲刚坐定,便兴冲冲地问道:“阿遥,王兄,这次你们考得如何?”   “还好。”司华遥笑着说道:“看来蒋大哥考得不错,我是否该提前恭贺?”   王子俊见蒋冲看了过来,道:“还好。”   蒋冲见状无奈苦笑,道:“我纵然考得再好,还不是在你们之下。现在想来,我就不该与你们一同参加会试,光芒都被你们遮了去。”   “这成绩没下来,谁都说不准,蒋兄也无需气馁。”王子俊认真地安慰道。   “王兄不必担忧,蒋大哥生性豁达,不似那些心胸狭窄之辈,否则也不会与我们称兄道弟。”   蒋冲拍了拍司华遥的肩膀,愉悦地说道:“还是阿遥了解我。咱们是兄弟,若能同时中举,正好相互扶持,这样才能走得更远。谁比谁强些,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王子俊眉头微蹙,道:“阿遥的才学,我们有目共睹,这次会试的三甲必有他,只是会试前,他与邵光宇发生冲突,就怕他会从中作梗。”   那日蒋冲去得晚,他到时人已经被带走了,却也听说了此事,“你们不用担心,邵光宇现正在诏狱关着呢,一时半会出不来。”   “在诏狱关着?”司华遥和王子俊对视一眼,问道:“这消息可属实?”   蒋冲点点头,道:“属实,我特意求姑丈打听的,让你们等我,也是为了告知此事。”   王子俊眉头皱紧,道:“邵光宇可是邵家的独苗,皇上怎会舍得将他关进诏狱?”   “若只是在京都这一亩三分地闹事,皇上为着这份关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不一样,他闹事的地方是贡院,又恰逢会试,各地举子均汇于此,他敢在此时此地闹事,就相当于把脸丢到了全国各地,皇上就算再顾念旧情,这次也饶不了他。”   司华遥轻笑出声,“这就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有一点他想不明白,为何邵光宇会在那个时辰,出现在贡院门口。按说像他这样的纨绔子弟,应该是黑白颠倒才对,怎会一大早起床,带着人在贡院晃悠。事出反常必有,还是派人查一下比较好。   众人回到宅子,黄灵已在等候,他乡试虽过了,却是压线过的,黄家没让他参加这次会试,想让他再多读几年书,不说能考个状元,至少名次不能太低。   黄灵见马车进了院子,忙迎上前,问道:“阿遥,考得如何?”   蒋冲闻言调侃道:“阿灵心里只有阿遥,怎么就不问问我们?”   黄灵赧然地挠挠头,道:“问,怎能不问,这不是还未来得及嘛。”   “明明是我先下的车,怎么就来不及了呢?”   见黄灵脸红的像猴屁股,司华遥解围道:“好了,蒋大哥,你再说阿灵可要恼了。”   蒋冲见状笑着说道:“哈哈,瞧这脸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   “蒋大哥考得不错,十有八九能名列三甲,阿灵该恭贺蒋大哥才是。”   蒋冲一听,顿时摆摆手,道:“好好好,我不说了,再说指不定你怎么消遣我呢。”   黄灵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道:“阿灵恭贺蒋大哥,以后还要靠蒋大哥多多提携。”   蒋冲无奈地笑了笑,道:“阿遥真是,总是帮着他们欺负我。”   “还不是蒋大哥先为难阿灵。”   “是是是,都是我不对。”   黄灵还是忍不住问道:“阿遥、王兄,你们考得如何?”   不过这次他学聪明了,捎带了王子俊。   “还不错,不出意外,应该能中。”   黄灵闻言顿时笑弯了眉眼,道:“我就知道阿遥定然能成!”   王子俊看看黄灵,又看看司华遥,好似没有插话的必要。可看两人之间亲密的互动,他又觉得有些不舒服,犹豫片刻,道:“阿灵,厨房可烧了热水?”   黄灵点点头,道:“烧了,足够你们用的。”   司华遥的注意成功被转移,道:“那赶紧让人准备着,可得好好洗洗,去去身上的味儿。”   黄灵忙吩咐人准备浴桶,三人各自回房沐浴。   司华遥洗完澡,又从里到外全部换了一遍,只觉得整个人清爽了许多,心情也随之愉悦不少。   众人围坐在正厅喝茶聊天,黄灵提议道:“会试已过,不必在整日泡在书房,不如我们出游,好好玩一玩?”   “按照惯例,朝廷会在半月内放榜,而如今不过二月,近处光秃秃,远处又去不了,我们该去何处出游?”   “阿遥有所不知,在城东新开了一家锦绣阁,据说里面不仅能泡温泉,还有许多娱乐……”黄灵停了下来,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对,是娱乐设施,比如打麻将,打纸牌,骑马射箭,甚至是蹴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上个月初六刚开业,吸引了不少人,去过的人都说好。”   “麻将、纸牌?”司华遥闻言不由一怔,他来这个世界的时间也不短了,便从未听过这里的人有打麻将和打纸牌的消遣,道:“这锦绣阁是何人开的?怎么从未听你们提起过?”   黄灵摇摇头,道:“何人开的,这个不太清楚。”   蒋冲接话道:“我也听说了,据说幕后老板与皇室有关。”   “与皇室有关?”   司华遥虽然没去过,但光是听黄灵这么说,就知道其规模定然很大,能在京都花这么大手笔,又能平安无事的开业,其背后的势力定然小不了,与皇室有关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若皇室成员中,当真有穿越来的现代人,说不准和他一样了解剧情,那他的处境就危险了。   见司华遥眉头紧锁,王子俊忍不住出声问道:“阿遥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司华遥回神,摇头说道:“没有,只是在想这么好的地方,为何名声不响,我来京都这么多天,竟从未听说过。”   蒋冲笑着解释道:“并非声名不响,只是最近会试开考,无论是参考举子,还是其家人,都在积极备考,盖过了它的风头。再加上那里收费不菲,普通老百姓根本去不了,所以在民间并未流传开来。”   “收费不菲?那去一次要多少银子?”   “入门的门票是一百两,可以享受其中过半的服务,若要体验其他的服务,就要另加钱。”   司华遥有些吃惊,道:“一名正五品官员的月俸也不过如此,他们这还真敢狮子大开口。”   “他们在赵国……不,应该是三国头一份,物以稀为贵,贵点也在情理之中。”蒋冲顿了顿,接着说道:“今日有些晚了,明日我请客,咱们去好好见识见识。”   “那太好了!”黄灵闻言顿时眉开眼笑,道:“有蒋大哥请客,那我们就可以尽情玩了。”   黄灵的私房钱都用在了这座宅子上,现在手头也不宽裕,正想着要怎么跟家里支点银子,蒋冲这么说正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阿灵给阿遥准备了宅子,已经抢占了先机,我可不能被比下去。”   在场的四人,一个皇亲贵胄、一个官二代、一个富二代,家里要么有权,要么有钱,唯独司华遥孤身一人,他们都以为司华遥日子过得拮据,所以平日里出去基本不让他掏钱。   司华遥清楚钱对他们来说只是个数字,也就没放在心上,都是朋友,相处的日子还长,总有还的时候。   王子俊闻言微微蹙眉,思量着怎么也不能被比下去,可一时半会想不出该为司华遥做点什么。   晚上,待所有人各自回了房间,王子俊偷偷敲响了司华遥的房门。   司华遥正打算打坐,听到敲门声,便走了出来,见是王子俊,出声问道:“王兄有事?”   王子俊从袖子里掏出一打银票,塞进司华遥手里,然后转身就走。   司华遥看得一愣,这是几个意思…… 第98章   第二日清早, 司华遥一如往常,打了一套拳,又洗漱了一番, 王子俊和蒋冲才相继起了床,和他一起用了早饭。   早饭过半, 黄灵还未出现, 蒋冲不禁有些奇怪, 道:“阿灵怎么还未来,昨晚不是说好了,今儿一早便出发。”   “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 不着急,咱们等等便是。”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昨日忘了问, 那锦绣阁可接待女客?”   蒋冲点点头,道:“锦绣阁分为东西两院, 东院专门接待男客, 西院专门接待女客。不过女客去的较少。”   司华遥愣了愣,随即便释然了, 现在这个时代的女子都很保守, 即便身边都是女子, 也很难放得开, 反而会招来闲话, 得不偿失。   “阿灵至今还未露面,许是被他妹妹绊住了脚步。”   “倒是有可能。”蒋冲叹了口气,道:“黄小姐相貌出众, 又聪慧过人,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王子俊眉头微蹙, 道:“上次阿遥可与黄小姐说清?”   “我说得很明白,只希望黄小姐莫再纠缠,否则我们与阿灵之间怕是会因此生出隔阂。”司华遥不禁有些担忧。   倒不是他自恋,就他现在这副皮囊实在太扎眼,无论男女都容易深陷其中。况且黄莺这个年纪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不是和她说清,就能让她轻易放弃的。   他们吃完饭,又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黄灵终于姗姗来迟。   他气喘吁吁地进门,道:“抱歉,我来晚了。”   “不晚,时间掌握得刚刚好。”司华遥没有多问,起身说道:“既然人到齐了,那我们出发吧。”   四人没再多说,相继上了马车,该带的东西,春海他们都收拾好了,他们无需操心。   马车摇摇晃晃,行了半个时辰,还不见停下,司华遥不禁打了个哈欠,掀开车帘往外看去,道:“再往前走,可就要到东华山了,难道那锦绣阁是开在东华山下?”   “没错,就在东华山北山。”   普度寺在东华山南山,游客上香、游玩都是在南山,北山嫌少有些涉足。   司华遥疑惑地问道:“东华山有温泉?为何我从未听过?”   蒋冲解释道:“说是温泉泉眼很是隐秘,以前未曾被人发现。”   “蒋大哥好似对锦绣阁十分了解,不会背着我们去过吧?”黄灵一脸怀疑地看着蒋冲。   蒋冲闻言不由一阵好笑,道:“去过便是去过,没去过便是没去过,瞒你们作甚。我之所以知道得多,是因为锦绣阁开业后大表哥曾去过一次,我只是听说而已。”   “怪不得。”黄灵点点头,转移话题道:“听说高公子要娶亲了,新娘是永璋侯府的五小姐,此事可为真?”   “是,下个月二十八大婚。不过这事还未对外公布,你是如何得知?”   “我听我爹说的,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那我就不清楚了。”黄灵顿了顿,疑惑地问道:“现在距离婚期只剩一月,为何还不对外公布?”   蒋冲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大表哥已有心仪的女子,只是那女子出身贫寒,姑丈和姑母都不同意,未免大表哥再与那女子纠缠,便私自给他定下了这门婚事。如今大表哥与家里闹得很僵,说什么也不愿娶五小姐。”   黄灵好奇地问道:“那高公子心仪的女子是谁?”   蒋冲摇摇头,道:“我也不知。最近要备考,我一心扑在温书上,姑丈和姑母又对此事讳莫如深,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司华遥搜索了一下剧情,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有关这方面的剧情,甚至连马家五小姐是谁,都没有任何记录。秉承着不懂就问的原则,他开口问道:“永璋侯府五小姐叫什么,长得如何,性情如何?”   听他这么问,蒋冲下意识地回答道:“五小姐叫马书然,是永璋侯的嫡女,我未曾见过,不知其长相,不过听姑母说她端庄大方,性情温和,是真正的大家小姐。”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虽然马家权势如日中天,但马家并非好的联姻对象。”   虽说他未曾和高家有过来往,但高家毕竟与蒋冲关系甚密,未免高家被马家牵连,他有必要破坏这门婚事。   蒋冲愣了愣,随即明白了司华遥的意思,道:“阿遥的意思是功高盖主?”   司华遥点点头,道:“马家可是有从龙之功,又执掌西南兵权,而高大人又是吏部高官,难免又结党营私之嫌。”   蒋冲听得脊背一阵发寒,连忙说道:“待回去我定会与姑丈提及此事。”   “若高家与马家定好了婚事,且已定了婚期,那这个婚便不好退。”司华遥想了想,接着说道:“除非马家主动退婚,这样两家便还能来往,至少不会结亲不成反成仇。”   “阿遥可是有主意?”蒋冲期待地看着司华遥。   司华遥提议道:“既然五小姐是嫡女,且指的婚事又是高家,便说明她在永璋侯府很是受宠,可以从她身上下手,若让她觉得高大公子并非良人,那退婚的可能便会大得多。”   蒋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具体该怎么做?”   “具体如何做还要你们自己想,我这个外人不好掺和进去。”   正要说话,马车停了下来,车外传来陌生的声音,道:“贵客还请留步,马车不能入内,需停到停车场。”   听到‘停车场’三个字,司华遥更加确定锦绣阁幕后老板现代人的身份,也越发想要知道这人到底是谁,与他是否有威胁。   司华遥掀开车帘走了出去,看向拦住他们的男人,十七八岁的模样,长相清秀,眼神纯粹,打扮得干净利落,嘴角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在看到他时,神情微微一怔,很快便恢复正常,一看就是经受过训练的。男人的衣服上别着个牌子,上面写着三个数字,分别是零四五,应该是工号。   “客随主便,既然这是规矩,那照办便是。”   春海应声道:“是,公子。”   司华遥让他改了称呼,‘少主’这个称呼实在太引人注目。   王子俊三人紧随其后,相继下了马车。   零四五笑着说道:“多谢公子体谅,将马车交给小人便可,您几位里面请,里面有专人接待。”   司华遥扫了众人一眼,率先走向大门,其他人紧随其后。   这大门十分气派,赶得上王府的规格,白墙青瓦朱门,除了够大以外,还真看不出有何独特之处。   进了大门,并非院子,而是个大厅,和现代的旅游景点一样,排队售票的地方。   他们刚进门,便有人迎了过来,和门口的那个男子穿着一样,只是胸口牌子上的数字有所不同,他的牌子上面刻着零叁一。   零叁一来到近前,招呼道:“欢迎光临锦绣阁,小人是零叁一,也是几位贵客的引导员,为您提供全程服务,若有任何需要,或者有任何疑惑,都可以吩咐或是询问小人。”   司华遥出声问道:“我们是第一次来,不知是怎么个章程。”   “几位顾客需先去柜台,缴纳此次服务的费用,也就是每人一百两银子,每位公子可带一名随从,多一人便需再交一百两。”零三一边说边指了指柜台所在的方向。   蒋冲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随即说道:“那我去交钱,你们在此处稍待。”   零三一见状脸上的笑意更浓,道:“几位可到休息区等候,那边桌上都有茶点,可以免费品尝。小人陪这位公子去交钱。”   司华遥点点头,和其他人去了休息区等候。   这边休息区坐着不少人,十几张桌子只有两张空着,司华遥找了个稍大些的桌子坐下,王子俊和黄灵紧随其后。   就在司华遥进门时,其绝美的容貌便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大厅在一阵寂静之后,他们又开始窃窃私语,只是他们的眼睛总会时不时看向司华遥的方向。   春海见三人落了座,便拿起桌上的茶壶,分别给他们倒了茶。   司华遥端起茶杯看了看茶色,没想到卖相竟意外得好,茶香闻起来也十分浓郁,口感绵滑,且有回甘,可以说是很不错的茶。   司华遥又看向桌上的点心,形状各异,颜□□人,看上去就很有食欲。他拿起绿色的点心尝了尝,竟是茉莉花茶的味道,浓郁的茶香带着微微的甜,味道很是高级,一点都不腻。   司华遥不禁感叹,道:“这里的老板可真舍得下本钱。”   王子俊应和道:“这茶确实不错。”   黄灵闻言更加期待,道:“阿遥,你可会打麻将?”   “不会,从未听说过。”   避免被人发现他也是穿书者,说话行事还需多注意一些,毕竟这里很可能不止他一人如此。   “我也从未听说过,也不知这麻将是什么,又要如何打。”   “不着急,我们马上就能清楚了。”   三人正说话间,邻桌的一名男子站了起来,来到他们近前,行礼道:“在下邵阳山,几位有礼了。”   三人起身还礼,王子俊一反常态地率先开口,道:“敢问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邵阳山笑着说道:“邵某也是参加这次会试的举子,咱们也算同年。几日前在贡院门口,邵某也曾见识过两位公子的风采,一直想结交,却又怕过于唐突。如今会试已过,我们再次相遇,那便是有缘,故邵某特来打声招呼,希望并未打扰几位的雅兴。”   王子俊眉头微蹙,道:“公子姓邵?”   邵阳山点点头,道:“可是有何不妥?”   王子俊警惕地看着他,道:“那日在贡院门口闹事的人也姓邵?不知公子与他有何关系?”   邵阳山忙解释道:“邵某老家苏州,来京都是为参加会试,与那日生事之人并无干系!”   “苏州邵家?”司华遥的脑海中突然浮现邵华的脸,算算时间他现在应该刚满两岁。   听司华遥接话,邵阳山眼睛亮了亮,道:“这位公子知道我们邵家?”   “略有耳闻。”司华遥仔细打量面前的男子,浓眉大眼,方口阔鼻,与邵华的清秀相差甚远。   邵阳山的目的便是司华遥,见他接话心中甚喜,忙问道:“敢问公子姓名,老家在何处?”   司华遥随口答道:“在下司华遥,老家在沧县。”   “原来是司公子,公子是从何处得知我们邵家的?”   “偶然得知。”司华遥敷衍地回了一句,总不能说‘你们家家主的嫡子曾是我的男宠’吧,吐槽归吐槽,他还在琢磨这个邵阳山是不是邵华的父亲,“敢问邵公子是否婚配?可有子女?”   邵阳山被问得一愣,不知想到了什么,方正的脸上浮现可疑的红晕,道:“不瞒公子,邵某虽年长,却还未曾婚配,更不提有子女一说。”   “那就不是。”司华遥不自觉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邵阳山听得一脸疑惑,道:“不是什么?”   不待司华遥回答,便听蒋冲喊道:“阿遥,你们过来吧,可以进去了。”   王子俊起身,挡住邵阳山的视线,道:“阿遥,我们该走了。”   司华遥应声,抱歉地笑笑,道:“邵公子,我们先行一步,再会。”   邵阳山见状也没再多问,道:“再会。”   三人走向蒋冲,在零叁一的带领下走出大厅,面前的一幕让司华遥震惊,这里竟已郁郁葱葱,草地上还有成片成片的小野花,在这儿初春的季节实在难得,也显得格外美丽,还有两侧的垂柳,已经吐出嫩绿色的新芽儿,一派生机勃勃的模样。   蒋冲惊讶地说道:“外面还是光秃秃一片,怎么这儿已是这般景象?”   零叁一见状脸上的笑意更浓,道:“咱们锦绣阁虽然依山而建,地底却有温泉,温度比别处要高上几分。”   司华遥仔细感受了一下,确实如他所说,这里的温度较外面要高上四五度左右,难怪会一派春意盎然的模样。   众人一边走一边欣赏周围的风景,唯有王子俊无心欣赏,走到司华遥身边,道:“阿遥认识邵家人?”   司华遥被问得一怔,随即说道:“儿时在山中遇到一个游人,他曾说姓邵,是苏州人,便因此一问。”   王子俊点点头,道:“阿遥以后莫要如此问,会让人误会。”   “误会?”司华遥疑惑地看向王子俊,道:“有何误会?”   黄灵应和道:“初次见面,阿遥便如此问,确实有些不妥。”   司华遥看向黄灵,没想到情商这么低的人,也有教训他的时候,仔细回想方才两人的对话,好像确实不太好。   “好,以后我会注意。”   “你们在说什么?”蒋冲听得一脸茫然。   “方才有个姓邵的公子……”黄灵简单地讲了一遍方才发生的事。   蒋冲听后笑着说道:“我一直以为阿遥处事滴水不漏,没想到也有犯蠢的时候。”   司华遥闻言不由一阵好笑,道:“我又不是圣人,哪能面面俱到,更何况我正值少年,行差踏错是难免的事,你们至于吗?”   “至于!”蒋冲调侃道:“别人是少年,你是少年老成,哈哈。”   零叁一一边听着他们聊天,一边带着他们往里走,很快便进了温泉房,里面的温度比外面至少高十度,众人没走几步,便有些出汗。   零叁一将八个牌子递给他们,道:“几位每人一个橱柜,橱柜内放着浴袍和拖鞋,里面有专门的更衣室可供几位使用,之后小人再带几位去温泉处。”   司华遥看了看,牌子上有号码,还有钥匙,和现实世界他去泡澡的程序相差不多,看来这个穿书者很有可能也是北方人。   众人进了更衣室,发现每个房间有许多小隔间,用来换衣服用,就像商场服装店的更衣室一样,这样避免了当众赤身裸体的尴尬。不过转念一想,待会儿还要泡温泉,到时候不还得脱……   司华遥有过经验,按照牌子上的号码,找到自己的橱柜,用钥匙打开后,取出了里面的浴袍和拖鞋。   黄灵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不禁好奇地问道:“阿遥,你当真没来过吗?我怎么觉着你好似很熟悉这里?”   王子俊认同地点点头,道:“若非这段时日和阿遥同吃同住、同进同出,我也会这般怀疑。”   “我这叫天赋异禀。”司华遥厚着脸皮说道。   蒋冲看了一遍司华遥的操作,终于弄明白了,道:“原来这牌子上的数字是橱柜的号码,我还以为随意找个橱柜便可呢。”   “大家赶紧换衣服,今日咱们可得玩个痛快。”   众人没再多说,各自取了浴袍和拖鞋,浴袍与现代的款式相仿,只是用的是纯棉布料,穿起来还挺舒服。拖鞋是一字拖,鞋底是木质的,上面的一字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乍穿起来有些硌得慌,穿久了应该就习惯了。   几人分别去隔间换了衣服,随后又将自己的衣服锁进橱柜。   众人换好衣服,趿拉着拖鞋便出了更衣室,在零叁一的带领下前往温泉所在的位置。   他们这一路遇到不少人,形形色色,却无一例外的在见到司华遥时,都停下了脚步,一脸痴迷的神情。   司华遥虽然有些无奈,却早已习惯,直接选择无视。   越靠近温泉,温度越高,几人只是穿着单薄的浴袍,却完全感觉不到冷。   零叁一顿住脚步,拉开房间的门,道:“几位里面请。”   众人好奇地走了进去,靠近门边的摆放着几个木质的方桌,两张放着茶点和水果,一张放着麻将,一张放着纸牌,桌子旁边放着蒲团。再往里一点,还有几张躺椅,躺椅旁边也置了矮桌,每张矮桌上都有茶点和水果。再往前便是几张床,上面铺着防水的布,类似于现代搓澡时躺的床,作用应该也是一样。最里面便是用石头砌成的温泉池,能容二十几人泡澡的大小。   司华遥忍不住出声问道:“这里的温泉很多吗?”   零叁一被问得一怔,随即笑着答道:“这里大泉眼只有一个,小泉眼倒是不少。不过公子放心,这里面的水都是引得温泉水,常泡温泉可延年益寿,还有滋阴养颜的作用。”   司华遥点点头,道:“听说这里还能骑马射箭和蹴鞠?”   “能,若几位想去,只要吩咐一声,小人便带几位过去。”   “好,那就麻烦给我们再拿几个蒲团过来。”   “是,小人这就去,几位稍候。”   待零叁一出了房门,司华遥便走向温泉池,边脱衣服边说道:“都别愣着了,赶紧脱衣服吧,我还从未泡过温泉,今日得好好泡泡,看看是否有他说的那么好。   司华遥确实没有跑过温泉,有次想和李琳一起去,却被放了鸽子,最后他也没去。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还能了却心中遗憾。   唯一应声的只有春海,其他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落在了司华遥身上,皮肤白皙,肌肉紧实,宽肩窄臀,还有八块腹肌,这完美的身材比例,让人完全移不开眼。即便是和他朝夕相处的几人,也忍不住看呆了。   司华遥见没人回应,转身看了过去,疑惑道:“你们还愣着作甚?”   众人尴尬地移开视线,只觉得脸上火辣辣,一股燥热在心头升起。   蒋冲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走了过去,道:“阿遥,你若是女子,我定不惜一切代价娶你进门。”   司华遥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笑着说道:“那蒋大哥要失望了,我是货真价实的男子,比蒋大哥还要结实。”   “唉,所以咱们只能做兄弟。”说到这儿,蒋冲的动作顿了顿,紧接着说道:“不过我有个妹妹,今年十二,长得眉清目秀,以后长成定是国色天香,阿遥可要考虑一下?”   “不考虑。”司华遥果断拒绝,道:“男子汉大丈夫要以事业为重,儿女私情与我来说只是累赘。”   司华遥脱得只剩下一条短裤,随后便要下水,虽然他是现代人,却也不好意思□□。   司华遥先用手试了试水温,烫得他缩回了手,倒不是有多热,主要是超出了心理预期。待适应了温度,他这才小心地坐了进去。   蒋冲紧随其后,嘶嘶哈哈地下了水,道:“这水还真是烫,你看我的手臂都烫红了。”   司华遥看了一眼,笑着说道:“适应了就好了。”   蒋冲转头看向黄灵和王子俊,见他们还站在原地,奇怪地问道:“你们的脸怎么这么红?”   听他这么一说,黄灵的脸更红了,心虚地撇开了视线,道:“这里太热了,熏得有些头晕。”   司华遥闻言看了过去,见两人脸红得犹如滴血一般,不禁有些疑惑,他倒是听说过有人泡温泉会晕倒,可他们这还没下水呢,怎么就这种反应,想不通不妨碍他关心,道:“若是头晕的话,便在上面坐会儿适应一下。”   “哦,好。”   王子俊艰难地移开视线,伸手摸了摸‘噗通’狂跳的心脏,有些不知所措。从未经历过□□的他,根本不明白为何会有这种反应。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黄灵的尴尬,连忙应声道:“谁啊?”   “小人零叁一,来送蒲团。”   黄灵转头看了看司华遥,不禁微微皱眉,道:“等一下。”   黄灵将一旁的屏风拉了过来,将司华遥和蒋冲挡了个结结实实,这才说道:“进来吧。”   房门被打开,零叁一抱着蒲团走了进来,放在了入门处。   “你出去吧,若有吩咐,会再叫你。”   零叁一瞥了一眼屏风,眼底闪过失望,道:“是,小人告退。”   零叁一退出房间,将房门关好,黄灵走上前,上了门闩,这才重新返回,发现王子俊已经下了水,就坐在司华遥旁边的位置。   黄灵见状也褪掉身上的衣服,扔进竹篓里,看看池中的位置,不禁有些懊悔,心不在焉地踩进水里,被烫得‘哎呦’一声,又缩回了脚,慌乱之下,脚下一滑,直愣愣地往里栽。   好在春海眼疾手快,扶住他的身子,否则这会儿他至少得呛几口洗澡水。吓得他腿脚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众人也被他吓了一跳,蒋冲无奈地说道:“你啊,还是这么毛毛躁躁,这水烫得很,得先适应一下。”   司华遥关切地看了过去,道:“阿灵可有伤到?”   黄灵回过神来,有些赧然地摇摇头,道:“没有,就是吓了一跳。”   司华遥松了口气,道:“没伤到就好,小心些。”   黄灵脸红地应声,平复乱七八糟的心绪,慢慢地下了水。   王子俊和黄灵时不时地看向司华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而蒋冲则闭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样,众人各怀心思,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司华遥浑身懒洋洋的,不想出声,也不想动,甚至意识也开始变得飘忽。他意识到不对,猛地睁开双眼,想要坐直身子,却觉得四肢发软,再看向其他人,发现他们两颊绯红,双眼紧闭,没骨头似的靠在石头上。   “春海!”司华遥用力喊了一句,却发现声音微弱,就好似幼猫在叫。他没有迟疑,运转内功,想要让自己清醒些,却在下一妙,身子一软,瘫在了池子里,随即失去了意识。   房门处传来响动,一把匕首从缝隙里伸了进来,拨弄着门闩。   “殿下,您这么干,我这生意还怎么做?”少女悦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第99章   ‘咯吱咯吱’, 匕首一点一点地拨弄着门闩,很快便传来‘啪嗒’一声,紧接着房门被推开, 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殿下,您这么做, 我们还怎么打开门做生意?”   女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赵韩青抬头看了一眼, 冰冷的眼神成功让她闭了嘴。可她眼睛又不规矩起来,探头往里看去,想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魅力, 能让表面软萌可爱,内里心狠手辣的太子殿下如此惦记。   “若还想要这对眼珠子,就老实点。”   语气淡得听不到情绪起伏, 却让听到的人脊背发凉,女子害怕地吞了吞口水, 连忙移开视线。合作这么久, 她太清楚赵韩青的个性,向来说到做到, 从不会手下留情。   “在门口侯着。”   赵韩青迈开小短腿, 径直进了房间, 并关上了房门。绕过屏风, 来到温泉池旁, 看着池中的情形,漂亮的凤眼内闪过杀意,不过很快他便收敛了情绪。   拿过一旁的浴袍, 遮在司华遥身上,随即来到门边, 吩咐道:“把其他人都弄走。”   他的舌骨还未复原,说话不能动作太大,否则就会很痛。   赵韩青之所以会在这里出现,并非刻意为之,纯属机缘巧合,他厌烦了宫里的勾心斗角,想出宫散散心,便暗示徐超,说温泉有助伤势恢复,于慧娴这才放人出了宫。未曾想刚到锦绣阁,便听说司华遥也在此处,且在和别人一起泡温泉。   强烈的占有欲翻江倒海般袭来,赵韩青怎能容忍旁人看他的身子,于是便让人在泉水里下了些迷药。   房门被打开,从门外走进来两名男子,将蒋冲等人一一抬了出去。他们从进门到出门,一直垂着头,不敢多看一眼。   房门被关上,赵韩青脱掉身上的浴袍,慢慢地下了水,坐到了司华遥的身边。   看着这张朝思暮想的脸,赵韩青再也克制不住内心汹涌的情感,眼泪浸湿眼眶,哽咽道:“王爷,我终于找到你了!”   前世的种种在脑子中闪过,他走遍三国,整整寻了他几十年,终于找到了那座无名岛。不过经过二十年的建设,那里已发展成一个小国,名叫司南国,人口也由原来的几千发展成现在的数万。他们没有国君,内阁掌权,不对外开放,只是安居一偶。   当赵韩青率领赵国大军,来到附近海域时,与他会面的是洪阳和春海,他的老熟人。   赵韩青看着面前的春海,二十多年过去,他已然白发苍苍,深深的皱纹满是岁月的痕迹。心心念念的人并未出现,赵韩青心中的期待变成不安,且愈演愈烈,“司华遥呢,为何他没来?”   春海直视赵韩青,面对这个一统天下的霸主,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尊敬,甚至带着浓浓的敌意与讽刺,道:“陛下为何没来,赵皇不是应该最清楚么?”   赵韩青的眉头皱紧,道:“你这话是何意?”   春海嗤笑一声,道:“我是何意,赵皇心里一清二楚,又何必装傻。”   “司华遥到底在何处,你给朕说清楚!”赵韩青深吸一口气,想要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只可惜失败了。   “若不是陛下心系天下,赵国早就覆灭,赵皇最多是陛下的禁囹,又怎会有今日?”说起司华遥,春海眼中尽是敬畏与怀念。   “朕最后问你一次,司华遥到底在何处!”赵韩青声嘶力竭。   春海无视赵韩青,他要将埋藏在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道:“陛下为赵国尽心竭力,挡住了齐楚两国的算计,却没躲过赵皇的谋算。可即便如此,为了天下百姓,陛下并未对赵皇如何,而是带着我们这些心腹躲到了这座小岛上。”   “朕不想知道这些……”   “赵皇自然不想让人提及,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春海打断赵韩青的话,浑浊的眼中满含热泪,道:“但陛下一生为民,却死得无声无息,我们这些跟随他的人若不铭记,还有谁替他不平!”   赵韩青心脏骤然一缩,道:“死……他死了?”   “是赵皇亲手算计的陛下,如今做出这副表情又是何必?”春海看向他的眼神是浓到化不开的仇恨。   “不可能!”赵韩青捂住胸口,大声说道:“你骗朕!司华遥怎会死?”   “陛下本可以光复司南皇朝,本可以杀了赵皇,但为了天下太平,为了万千百姓,陛下选择了忍让。在最后的岁月里,陛下解了西南兵变,肃清山东吏治,破了齐楚两国之阴谋,最后拖着病重的身子远离故土,来了这什么都没有的荒岛。若是没有陛下,赵国会是何种光景,赵皇又怎能有如今之成就?”   春海说到动情处,不禁老泪纵横,他跟了司南遥半辈子,从小看着他长大,早就将他视为亲人,可他做了这么多,世人对他的评价却是乱臣贼子,这让春海如何甘心?   “死了……”   眼泪夺眶而出,赵韩青死死地揪着胸口的衣服,其实他早有预料,只是不敢相信,如今亲耳听到这个消息,他真的无法接受。   春海冷眼看着,道:“这里只有你我,赵皇何必惺惺作态?”   “他是何时死的?”   “赵皇只需牢记,是你害死的陛下,其他赵皇无需知道。”   “你就不怕朕大军压境?”   “那正好,我也无需再有顾忌,不拼个你死我活,誓不罢休。”   ……   遥远的思绪被拉回,赵韩青依偎在司华遥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坚定,“王爷,我再不会放手,永远!”   司华遥猛地睁开双眼,随即坐起了身子,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陌生房间。身上盖着锦被,手脚没有被束缚,内力运转也并未发现迟滞现象,司华遥这才松了口气,仔细观察房间的布置。   房间不小,里面的装饰十分考究,桌椅都是红木制成,每个摆件也都价值不菲,桌上还摆着茶具和点心。   司华遥掀开被子穿鞋下床,发现自己身上穿着干净的中衣,丝质的面料十分舒服。   “到底怎么回事?”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零叁一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见司华遥正站在房中,神情微微一怔,随即笑着说道:“公子醒了。”   “零叁一?”司华遥眉头皱紧,审视地看着他,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会在这儿?”   “这里是锦绣阁的住宿区,也是公子今晚要住的地方。”零叁一顿了顿,解释道:“公子泡温泉晕在了池子里,幸好小人久久听不到动静去叫门,否则几位公子都会有危险。”   “我们几个都晕了?”司华遥怀疑地看着他。   “是,其他几位还未醒,就在隔壁房间。”见司华遥不信,零叁一接着说道:“公子不必多心,到我们这儿来的客人,有许多泡着温泉晕过去的,只是一屋子人都晕过去,还是第一次遇到。好在我们都经过训练,若是超过一盏茶的功夫没听到里面的动静,都会敲门确认一下。”   司华遥确实听过泡温泉晕过去的情况,一般都是因为室内温度过高,湿度过大,空气流通不好导致的缺氧,其他人还说得过去,但他和春海身上都有内功护体,怎么也会其他人一样。   在这个世界生存,司华遥学会的第一个技能就是怀疑,还是赵韩青教会他的,他也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所以他并不会轻信任何人的话,包括这个看似无害的零叁一。   只是他们这么做到底有何目的?司华遥实在想不通。不过,只要他们心怀不轨,早晚会露出马脚,他现在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想到这儿,司华遥缓了神色,道;“他们在何处,我去瞧瞧。”   “公子稍候,小人去给您取衣服过来,这里比前院冷得多,别感染了风寒。”零叁一将托盘放在了桌上,重新换了一壶热茶。   司华遥点点头,道:“劳烦。”   “公子不必客气。”零叁一转身离开房间。   司华遥来到窗前,推开一条缝,看着出去的零叁一。他走在院子里,和正打扫的侍从打着招呼,神情自然,看不出异样。   没一会儿的功夫,零叁一便拿着衣服回来了。司华遥换好衣服,跟着他去了王子俊等人的房间,将他们依次叫醒。   黄灵一脸疑惑,道:“我还是第一次泡温泉,没想到竟会出现这种状况。”   蒋冲则奇怪地说道:“我以前泡过温泉,一切都很正常,怎么这次会突然晕倒?”   “所有人一起晕倒,这未免太奇怪。”王子俊提出质疑。   零叁一闻言忙解释道:“许是咱们这儿温泉的温度过高,几位是第一次体验所致。不过诸位放心,我们都经过专业训练,能保证宾客的安全。”   春海看向司华遥,虽然并未说话,但他眼中的怀疑,司华遥看得清楚,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大家没事就好,有了这次经验,以后应该就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司华遥出声安抚众人的情绪。   听司华遥这么说,众人这才放下心中疑惑。   零叁一见状笑着说道:“几位贵客,现在正值午饭的时辰,饭厅已经备好膳食,您几位可要现在去?”   “去,为何不去,已经交了银子,自然要去。温泉才泡了多大会儿,就晕了过去,连麻将和纸牌都没摸一摸,直接睡了一晌午,这一百两银子花的太不值了。”   蒋冲家虽然有钱,却不是冤大头,花一百两睡一觉,任谁都觉得亏。   众人自然没意见,司华遥也想瞧瞧他们到底想要耍什么花样。   零叁一闻言忙说道:“几位放心,您这一百两绝不会白花,就算不能泡温泉,也可以在专门的棋牌室玩麻将和纸牌,里面最不缺的就是牌搭子。还有骑马射箭,蹴鞠,种植,赏花等等。”   蒋冲听他这么说,神色顿时缓了下来,道:“这还差不多。走吧,先去吃饭,再说其他。”   众人在零叁一的带领下前往饭厅,临到门口,被拦住了去路,零叁一连忙将几人的牌子拿了出来,这才放几人进去。   众人进入饭厅,零叁一再次介绍道:“这饭厅与平常的酒楼不同,饭菜都是提前做好的,您想吃什么便拿什么,想吃多少便吃多少,只一样要求,不能浪费食物。用完饭后,我们会根据您剩下的食物称重,若超过二两,每两按一两银子收费。”   听到这儿,司华遥更加确信锦绣阁幕后老板是现代人的身份,也更加好奇他现在的身份,是皇室中人,还是与皇室有关系的人。   蒋冲感兴趣地点点头,道:“听着倒是新颖,长这么大还从未这般用过饭,不错不错。”   黄灵接话道:“确实闻所未闻,今日可得好好长长见识。”   司华遥出声问道:“碗筷在何处取?”   “几位请随小人这边走。”零叁一带着众人来到存放碗筷的橱柜前,道:“这里的碗筷都仔细清洗过,几位可以放心取用。”   司华遥拿了个托盘,将餐具放到上面,随后朝着餐台走去,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饭菜,足足有二三十样,在这样食物相对匮乏的时代,是很难能可贵的。   司华遥不禁点了点头,夹了块红烧鱼,又拿了些凉拌木耳。偶然的一瞥,成功让他顿住脚步,有些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这里竟然有薯条和炸鸡。想到幕后老板的身份,他也就释然了,淡定地将薯条和炸鸡装进盘子里,随后找了个靠墙的桌子放下食物,又盛了碗烫,拿了些主食。   王子俊等人有样学样,拿了自己喜欢的饭菜,摆上桌坐了下来。   看着面前的饭菜,黄灵忍不住夸赞道:“没想到这里的菜式这般多,喜欢吃什么便拿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这是谁想出的主意,真是别出心裁!”   “确实新颖。”蒋冲尝了尝盘子里的红烧肉,不禁点头说道:“饭菜的味道也不错。”   “味道咸淡适中,香而不腻,确实不错。”   司华遥也给出了肯定,尤其是薯条和炸鸡,让他有种恍惚的感觉,就好似又回到了现代。   “阿遥,你这是什么菜?”黄灵指了指他盘子里的薯条。   避免节外生枝,司华遥开始装疯卖傻,道:“我也从未吃过,便想着拿来尝尝鲜,没想到味道很好,你可要尝尝?”   “要。”黄灵点点头,将自己的盘子往前递了递。   司华遥见状拿起公筷,夹了些薯条给他。   黄灵尝了尝,香脆的味道让他眼前一亮,随即起身说道:“这菜好吃,我也去取些。”   见黄灵起身去取餐,王子俊开了口,道:“阿遥,给我尝尝。”   司华遥索性将盘子放在薯条和炸鸡放在正中,道:“这两个菜味道都不错,你们都尝尝,觉得喜欢的话再去取。”   众人纷纷尝了尝,薯条和炸鸡的味道很快便征服了他们,随即相继起身去取餐。   司华遥见状不禁在心中感叹:果然不论那个时代的人,都抵御不了薯条和炸鸡的诱惑。如果能再有一杯快乐水就更好了。看来这里的老板很有经商的天赋,说不准将来的赵国首富会是他。   众人正边吃边聊,司华遥突然有种被窥视的感觉,顺着感觉抬头看去,只见二楼一个身影闪过,他并未看到人,只看了粉红色的衣角。   自司华遥进入餐厅后,因其过于惊艳的容貌,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王子俊等人便让司华遥坐在了靠墙的位置,而他们则坐在旁边,将他挡了个结结实实,所以他才会察觉到被人窥视。   粉红色衣裙……方才窥视他的是名女子,女子为何会出现在东院?   司华遥微微后靠,扫了一眼饭厅中的人,来往的都是一水的男人,没有一个女子。能在这里出现的女子,难道她就是锦绣阁的幕后老板?和皇室有关的女子……   司华遥不禁开始在脑海中搜索剧情。   赵小婉在司华遥抬头的瞬间,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躲到了走廊拐角处。她的心‘扑通扑通’狂跳,忍不住兴奋地小声尖叫:“啊啊啊,大帅哥!超级无敌大帅哥!我的妈呀!”   自从她和赵韩青合作,算是真正见识了什么是心机深沉,明明盯着一张呆萌可爱的脸,做起事来却心狠手辣,就连宠爱他的父皇母后利用起来也毫不手软,仿佛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唯一能让他有所触动的,至今为止就只有那么一个人,所以她才忍不住好奇。于是便偷偷摸摸地上了二楼,想一看究竟,没想到仅看了一眼,芳心便沦陷了。那根本不是人类能有的美貌,那是漫画里才有的美男子!老公,绝对要发展成老公!   赵小婉正发花痴,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一个男人出现在眼前,吓得她差点叫出声。她拍了拍胸口,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人吓人吓死人,你是想吓死我,好继承我的财产吗?下次出现记得先打声招呼!”   玄影淡淡地开口,“殿下说过,公主不能暴露身份,亦不能接近他。”   “我只是路过!”赵小婉心虚地狡辩道。   “属下会如实禀告殿下。”这么拙劣的谎言,玄影怎么可能信。   赵小婉闻言顿时有些慌,道:“哎哎,咱们打个商量,殿下身上有伤,实在不易劳神,这事就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不必禀告殿下了,如何?”   玄影微微躬了躬身子,道:“属下只效忠殿下,还请公主见谅。”   “你说你怎么死脑筋呢?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件事就过去了,何必让大家闹得不愉快。”   “属下只效忠殿下,还请公主见谅。”玄影依旧是那句话。   “你!”赵小婉被气得一阵无语,但一想到赵韩青,她又怂了,道:“玄影,咱们都是老相识,你想要什么,直接和本宫说……”   玄影眉头微蹙,打断赵小婉的话,道:“公主恕罪,属下告退。”   赵小婉见状回头看了看司华遥的方向,又看看玄影的背影,提起裙子就追了上去。   赵韩青正在房间用膳,他的舌骨骨裂,说话都费劲,更何况是吃东西,只能吃些流食填肚子,整日喝各种粥,一连喝了十天。   房门被敲响,小喜子忙来到门前查看情况,随后回禀道:“殿下,婉蓉公主在外求见。”   赵韩青点了点头,示意让她进来。   小喜子领命,打开房门道:“公主殿下,主子有请。”   赵小婉抬脚走了进来,行礼道:“婉蓉见过太子殿下。”   赵韩青抬眼看了过去,直截了当地问道:“何事?”   “无事,无事。”赵小婉讪讪地笑了笑,道:“我过来瞧瞧殿下可吃的习惯。”   赵韩青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她肯定有事,淡淡地看着她,并未做声。   赵小婉被看得一阵发毛,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道:“殿下,方才我经不住好奇,去看了那个……那个美男子。”   赵韩青漂亮的凤眼眯起,看她的眼神冷了好几个度。   赵小婉的身体忍不住发颤,连忙说道:“殿下息怒,我只是在二楼远远地看了一眼,保证没被发现,求殿下饶我这一回。”   “你是在欺我年幼?”声音从喉咙里发出,尽量放小了动作。   赵小婉‘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道:“殿下,我错了,求殿下饶恕。”   赵韩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轻声说道:“皇姐,若没有我,你早已是具尸体,不管你来自哪里,都莫要忘了,你的命是我的,我能给你,也能收回。”   “是,殿下的救命之恩,婉容铭记于心,永不敢忘。”   赵韩青沉默下来,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过了许久才开口道:“罚跪两个时辰。”   “是,婉容遵命!”赵小婉不禁长出一口气,就在方才她以为自己会死,紧张到有种窒息的感觉。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是,多谢殿下开恩。”   就在来的路上,赵小婉与玄影达成约定,由她自己坦白,这样就算赵韩青要怪罪,也不至于罚得太重。玄影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所以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见赵小婉走向门口,赵韩青又轻声补了一句,“他是我的,任何窥视他、伤害他、算计他的人,我一个也不放过,不管是谁。”   赵小婉脚步一顿,随即推门走了出去。   赵小婉走后,玄影现身在房内,单膝跪地道:“属下有罪,请殿下降罪。”   赵韩青淡淡地看着他,道:“所犯何罪?”   玄影如实说道:“属下与公主达成约定,由她向殿下坦白,属下自知有罪,还请殿下责罚。”   “你想背主?”   玄影心下一紧,忙说道:“属下不敢,只是不想殿下与公主因此产生隔阂。”   “你对她动了心思?”   “没有!”玄影毫不犹豫地否认,道:“属下此生只效忠殿下!”   “你跟我了三年,应该对我多少有些了解,我不是一无所知的稚童,更不会心慈手软,我要做什么事,没人拦得住,我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违抗。否则,你该知道是什么下场。”   “是,属下明白。”玄影的身子又伏低了几分。   “仅此一次。若再自作主张,你就自行了断。”   “是,属下领命。”   前世玄影和清影本是赵连章的影卫,后来被于慧娴要去赐给了赵明羽,再后来赵韩青收缴赵明羽手中所有的暗势力,玄影和清影便在其中。至于赵明羽的影卫首领影一,则被赵韩青亲手所杀。   上一世,赵韩青虽然一统天下,身子却也在他的自虐中千疮百孔。寻找司华遥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可找了几十年,找到的却是司华遥早已死去的消息。那一刻他心如死灰,本想了结自己,却被小喜子及时发现,救了回来。   后来他收到一封信,是司华遥生前所书,只写了三行字,‘若心有悔意,便做个明君,莫要辜负我之退让’。赵韩青不禁嚎啕大哭,自此一辈子在煎熬中度过,每日承受的不止身体上的折磨,还有无尽的懊悔和孤寂,直到他六十岁死在龙床上。   赵韩青再次醒来,发现自己重生成婴儿,不由欣喜若狂,这样他便能与司华遥重新来过,紧紧抓住他的手,再也不放开。   他想尽办法,讨赵连章和于慧娴的欢心,收买他们身边的人,尤其是赵连章身边的影卫,只是影卫的忠诚度很高,若想收买,难度很大。好在他有了上一世的经历,了解大多数影卫的身世、喜好,以及他们的软肋。权衡许久,他才决定从清影和玄影下手,在几番施恩下,他们终于发誓效忠,成了他的人。   明明知道司华遥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却不能去找他,这对赵韩青来说是煎熬,他整整熬了四年,终于抵挡不住对司华遥的思念,决定去找他。   赵韩青哄着于慧娴去普度寺上香,让玄影收买了几个山匪,假意劫持他,其实是带他前往凝萃山。谁知他的侍卫统领李威,竟真的追了上来,两人便开始打斗,而他脚下一绊,磕在了石头上,随后便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后,发现两人已经同归于尽。   玄影很快找到了他,在他的坚持下,暗中护着他在凝萃山中寻找司华遥所在的大宅,找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找到了他,在抱住他的那一瞬间,顿时感觉什么都值了! 第100章   赵韩青本想装疯卖傻在司华遥身边呆上一段时间, 没曾想春海和洪阳对他的来历始终心存怀疑,以至于他仅呆了两天,便被识破了身份。   他被下药送到沧县县衙, 玄影一直隐藏在暗处,不过他曾严令无论发生何事不得出手, 所以玄影只是目睹了一切, 却什么都没做。既然司华遥需要时间发展, 那便给他时间,不过这两年内他可以不出现,却不能失去他的消息, 所以便派玄影暗中守着。   曹、于、张三人小组,竟敢窥视司华遥,无疑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于是他便利用安宁公主的生辰宴,算计了曹军。他清楚曹军与杨焕的关系, 而杨焕的酒量一般, 曹军定会为他挡酒,他便可以趁曹军酒醉时做文章。   他故意在曹汲面前说池塘边是藏身的好地方, 又说太危险不能去。曹汲性子顽劣, 越是不让他去, 他偏要去。于是在曹军如厕时, 玄影便用石子打了曹汲的膝盖, 曹汲脚下不稳,便掉进了水里,他便大声叫人, 将曹军的侍从引开,也借此吸引住众人的注意。让玄影扮做侍从, 将曹军带去安宁公主的院子,并给他下了春/药。而他则在安宁公主来池塘查看情况时,弄脏她的衣服,逼着她回房,这样他的计划就顺利完成。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甚至没用到备选计划,曹军被送去诏狱,而他全身而退,并未引起任何人怀疑。   他清楚司华遥一直在调查曹军的罪证,只是需要一个契机,这个契机他给了,司华遥不出所料的将罪证送了上去,给了赵连章发落曹家的正当借口。   至于于、张两家,只要曹军开口,他们两家就绝对逃脱不了干系,不出所料,曹军很快便在酷刑下招了供,将张良义和于朝咬了出来,于、张两家随之下狱,自此三人组全部落网。   他回来了,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任何威胁到司华遥的人,都在他剪除的名单之内,无论是赵氏皇族,还是皇亲国戚,都不例外。   赵韩青收回思绪,轻声问道:“他在做什么?”   玄影答道:“此刻正在饭厅用饭。”   赵韩青接着问道:“给出的说词,他可信了?”   “一开始并不信,还曾向人打听,后来应是信了。”   赵韩青沉默片刻,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不,他不会信。他的智谋远在我之上,越是完美的证言,他越不会信。”   玄影听得一怔,随即说道:“那属下该如何做?”   “最近无需再露面。”赵韩青顿了顿,接着说道:“锦绣阁已让他起了疑心,势必会派人调查,你盯着点婉容公主,莫让她再做出什么蠢事。”   玄影躬身领命,道:“是,殿下。”   赵韩青沉默片刻,道:“邵光宇最近如何?”   在邵光宇被押入皇宫前,他便得知了贡院门口发生的事,于是便找借口去了御书房。上次用在赵连章身上的致幻药,还剩下一些,他便涂在了银针上,在帮邵光宇解绳子时插了上去,又故意说解不开,让他自己挣脱,银针扎进皮肤,致幻药便起了作用。邵光宇扼住了他的喉咙,清影砍断了他的手,这只是小小的惩戒,他想要的是邵光宇的命。   玄影如实答道:“皇上命邵光宇妻妾轮流去诏狱,应是要为邵家留下子嗣。”   赵韩青冷笑一声,道:“看来父皇是动了杀心,也好,省得我再费事。”   “皇上视殿下为掌中宝,邵光宇竟敢对殿下下手,皇上岂能容他,这么做也算是全了两家的情谊。”   “情谊?”赵韩青嗤笑一声,道:“皇家最缺的就是情谊。父皇杀他,并非全部为我,而是为了稳住天下学子的心。最近朝堂递上的折子,全是参奏他邵光宇的,草菅人命,欺男霸女,抢占土地等等,父皇若是再徇私,那就是犯众怒,他不得不这么做。”   “殿下说的是。”玄影应声,他不明白明明赵连章那么宠爱赵韩青,为何赵韩青对赵连章的态度却那般冷淡。   赵韩青瞥了一眼玄影,心里明白他在想什么,道:“父皇如今只有我一个皇子,他自然会宠爱有加,一旦皇子多了,那就说不准了,我总要为自己多考虑一些。”   好似前世的赵明羽,同样都是嫡子,赵明羽就比他受宠得多。不过这一世赵明羽至今还没有降生的机会。   还有马娇和她腹中的孩子,这应该是他所有谋划中最简单又最复杂的一次。简单是因他没有过多的设计,只需先在赵连章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事后在利用自己的昏倒以及致幻药,激发那颗种子快速生根发芽,那赵连章为了自己便会舍弃马娇母子。   至于复杂,那就是对于人心的掌控,无论是太医吴江、皇后于慧娴、侍女红梅,还是赵连章和马娇,他都要绝对的了解,预判他们的反应,才能做到如此顺利。   “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王爷,我一直在等你。”   饭厅中,自那人影消失后,司华遥便再没有被窥视的感觉,众人用完午饭,便直接在零叁一的带领下去了棋牌室。现实世界的麻将就有很多种,司华遥稍微懂那么一点,也不是很会打,不过纸牌倒是难不倒他,什么斗地主、升级、够级、牌九,他都会。   他们一共八个人,分成了两桌,零叁一先带他们认牌,待所有牌都认清后,又与他们详细地讲解规则,什么清一色,一条龙,十三幺,十三不靠,听来听去,听得大家一个脑袋两个大。更别提最后算账,什么牌翻几番等等,他们更是搞不明白。   司华遥见状出声说道:“这样吧,我们先来最简单的,只要四胡有一将就算赢,谁打的牌,让对方赢了,谁付钱,如何?”   “听阿遥的。”蒋冲虽然很感兴趣,奈何第一次接触,规矩又太多,大脑有些转不过来。   零叁一见他们达成共识,也并未多说,转身给他们拿了茶点,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随后便站在一旁观战。   一开始众人牌都认不全,打得速度比较慢,可在座的都是聪明人,玩了两把就熟练了起来,兴致也高了许多。   “自摸。”司华遥将牌放倒。   黄灵满眼崇拜地看着司华遥,道:“阿遥,你玩得真好,都连赢四把了。”   蒋冲见状顿觉有些好笑,道:“阿灵,阿遥赢,你也得输钱,你乐什么?”   “输给阿遥,又不是旁人,我乐意得很。”黄灵取了银子递过去,道:“阿遥,你坐庄,又是自摸,可是四番?”   司华遥点点头,道:“四番。”   “这是十两,先存在阿遥这儿,若是再赢了,就从里面扣。”   司华遥也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道:“成,那我便收着,待结束,赢的钱分你一半。”   蒋冲连忙提出异议,道:“哎哎哎,那可不成,你们这儿有出千的嫌疑。”   上一秒还一本正经的蒋冲,下一秒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司华遥,道:“得算我一份。”   众人见状顿时笑了起来,与他们来说打麻将是为了促进感情,钱财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众人打了两圈,终于熟悉了起来,随后又逐步增加难度,玩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隔壁的那桌玩了两圈就换成了纸牌,四个人玩起了斗地主,玩得也是风生水起。   春海撸起了袖子,道:“三个二带两四,怎么样,还要吗?”   小年子也站了起来,道:“四个五,我炸!”   “你居然有炸弹!”春海不可思议地看了过去。   李顺笑着说道:“哈哈,好样的,小年子,我还以为这把稳输了,赶紧出双,他还剩一张。”   孙喜无奈地说道:“哎呀,小年子行啊,竟然还捏着炸弹。”   小年子激动得两颊通红,道:“五六七八九,要不要?”   春海摇摇头,道:“你出,我不信你手里没有单张。”   小年子刚想出,旁边的孙喜说道:“等会儿,你怎么不问问我要不要?八九十JQ,压死。”   小年子一愣,看着手里的牌犹豫了起来,道:“李顺,你能不能要?”   李顺无奈地说道:“我牌不好,要不起。”   小年子犹豫片刻,道:“我还就不信了,十JQKA,我就不信你能要得起。”   “都到顶了,我怎么要的起,你出。”   小年子扔出两张牌,看向孙喜,道:“对十。”   孙喜则看向李顺,道:“你要不要?”   “我和他是一伙儿,当然不能要。”   “一对A。”孙喜笑着说道:“鬼都出了,二也没了,现在就是A的天下,你们要不起。”   李顺和小年子对视一眼,道:“你出。”   “三个三带张四。”孙喜将最后的牌亮了出来,哈哈笑道:“我们赢了!”   春海也是眉开眼笑,道:“真是不到最后不知结局如何,原本只要付一份钱,现在要付两份钱,亏了吧。”   小年子懊恼道:“唉,没想到孙喜的牌也那么好,早知道就不炸了。”   听他们说得热闹,司华遥等人看了过去,见他们没了人前的规矩,大声笑,大声说,玩得很是忘我,不禁也被勾起了兴趣。   黄灵提议道:“麻将咱们也学会了,是否也玩会儿纸牌?”   司华遥赞同道:“既然来了,总要都体验一下。”   “成,那咱们也玩纸牌。”   蒋冲招呼零三一将麻将撤掉,换成了纸牌,再经过零三一得讲解后,众人也开始了斗地主,不过他们玩的是三人斗地主,司华遥内急,起身去了厕所。   司华遥状似不经意地四下看了看,留意四周服务员的动向,以及棋牌室的出入口所在。   从厕所出来后,他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出了棋牌室,若无其事地在锦绣阁里转悠。只是他的容貌实在扎眼,过往的行人总会对他行注目礼,行动十分受限,无奈之下,只能原路返回。   司华遥无奈苦笑,在心里嘀咕道:“还是到晚上再说吧,月黑风高好办事。”   回到棋牌室,司华遥见他们玩得正起劲,便坐到一旁观战。   众人在棋牌室玩了一个半时辰,这才恋恋不舍地去体验骑马射箭,因为古代的出行工具,除了两条腿以外,用到最多的就是马匹,尤其是权贵人家,所以他们这些人都会骑马,索性就来了场赛马夺旗的游戏。   规则很简单,四人同时上马,谁先通过障碍拿到棋子,谁就获胜。   司华遥自幼习武,马上功夫自然也没落下,与他们这些文人比,实在胜之不武,便故意放水,晚起步十秒的时间,随后一夹马腹,马儿便窜了出去。   在过障碍时,王子俊没掌握好距离,马儿起跳早了些,直接撞在了横木上,巨大的冲力将王子俊直接甩了出去。   司华遥心下一惊,他们距离较远,即便他飞过去,也接不到人。正心急如焚间,只见一道人影纵身而起,将王子俊的身子一捞,脚下轻点,两人随即跃起,而后稳稳地落在地上。   司华遥一看,竟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邵阳山。   王子俊看着倒在地上的马匹,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司华遥来到近前,翻身下马,看向王子俊,道:“王兄,可有受伤?”   王子俊回神,心有余悸地深吸一口气,“别担心,我没事。”   蒋冲和黄灵也勒停了马儿,缓步走了过来,“怎么样,没事吧?”   王子俊摇摇头,道:“无碍,让你们担忧了。”   司华遥转头看向邵阳山,道:“多谢邵公子出手相救,感激不尽。”   邵阳山笑了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虽然不喜邵阳山对司华遥的殷勤,但王子俊还是感激他,躬身说道:“王某谢邵公子搭救之恩。”   邵阳山回礼道:“王公子不必客气。”   王子俊从怀中掏出一打银票,道:“王某身无长物,只有这些银子,望邵公子收下,以表感激之情。”   王子俊不想欠邵阳山的人情,也不希望此事成为他接近司华遥的借口。   邵阳山看看银票,却没有接,笑着说道:“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王公子是给了邵某行善积德的机会,咱们各有所得,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邵阳山越是这么说,司华遥越觉得他另有所图,道:“王某素来有恩必报,从不欠旁人人情,若邵公子嫌银子太少,便告诉王某住处,待王某回去,再将银两奉上。”   “邵某家中殷实,实在不缺银子,若王公子执意要报答,不如晚上我们一起用饭。”   “好,那便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邵阳山虽然在和王子俊说话,眼睛却看着司华遥。   王子俊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扫了众人一眼,道:“我们回去吧,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下,再一起去用饭。”   险些出了意外,众人也没了玩的心思,便离开了马场,回了他们今晚的住处,也就是他们昏睡醒来的房间。   王子俊喝了杯热茶,定了定神,道:“阿遥,待会儿我去赴约,就不与你们一起了。”   司华遥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道:“好。”   蒋冲笑着说道:“我还以为晚上要与那个邵公子一起用饭,没想到王兄竟是这样的打算。”   “他明显心怀不轨,我又怎能让他称心如意。”   “心怀不轨?”蒋冲愣了愣,随即说道:“我看这个邵公子为人不错,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我赞同王兄的话,这个邵公子一看就是另有所图,蒋大哥还是莫要被他骗了去。”   向来大大咧咧的黄灵竟赞同王子俊的话,让蒋冲有些意外。   司华遥好似明白了王子俊口中的心怀不轨,不禁有些好笑,道:“这样也好,省去不少麻烦。”   其实司华遥这人不太喜欢社交,之所以能在娱乐圈有个好人缘,也是生活所迫,逼不得已。   傍晚时分,王子俊和小年子一起出了门,司华遥等人则他们的住处用饭。他们这边还没吃完,王子俊便回来了。   众人皆是一怔,司华遥开口问道:“王兄,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王子俊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道:“我与他仅是见过两面的陌生人,彼此之间无话可说,潦草地吃了几口就散了。”   司华遥听得一阵好笑,和他相处久了,见惯了他脸上的笑容,竟忘了他其实是个很高冷的人。一个高冷的人和被冠上心怀不轨标签的人用饭,可不得不欢而散嘛。   司华遥转头看向零三一,道:“劳烦再拿副碗筷过来。”   “好的,公子稍候。”零叁一转身走出饭厅。   黄灵好奇地问道:“王兄,他都跟你说了什么?看到只有你过去,是否很失望?”   王子俊点了点头,道:“他要我请客,就是想趁机接近阿遥。”   蒋冲恍然大悟,随即说道:“难道哪位邵公子有断袖之癖,对阿遥有非分之想?”   王子俊和黄灵闻言皆是一怔,下意识地看向司华遥,随即又慌忙移开视线,掩饰性地端起手边的茶杯。‘断袖之癖’四个字,在两人脑海中回响,他们似乎明白了之前自己怪异的反应。   难道我也有断袖之癖?两人不约而同地想着。   “你们想太多了,他或许只是想和我结交,就如你们一样。”   司华遥说这话没有丝毫底气,毕竟前世围绕在他身边男人不少,比如赵韩青、楚熙、章进、邵华、宫怜……   司华遥越是想,越觉得心虚,前世他是吸男体质,这一世应该不一样吧,毕竟目前为止只有黄莺对他袒露过心思,而黄莺是女子。   蒋冲提醒道:“不无可能,毕竟阿遥的长相实在耀眼,生出这种心思也不奇怪。不过男子爱慕男子,为世俗所不容,除非有一人甘愿沦为男宠。”   “男宠?”黄灵重复着这两个字。   蒋冲点点头,道:“是啊,那些权贵之家豢养男宠的大有人在,不过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消遣,他们该娶妻娶妻,该生子生子,没听说谁家会娶一个男子为妻。”   虽然明知蒋冲说的是这个时代的现实写照,但司华遥还是觉得分外刺耳。   “不敢苟同。”司华遥深吸一口气,认真道:“若非逼不得已,没有哪个男子会甘愿沦为玩物。若当真彼此爱慕,没有哪个男子会让心爱之人沦为玩物。人生在世不过几十年,能遇到相爱的人实属不易,能与之相爱相知相守,是天赐的福分,何必在意他是男是女?”   蒋冲眉头微蹙,“自古男女阴阳调和,家族才能得以延续。”   “蒋大哥,我只是想说,他们不该被人歧视,并非倡导人人娶男妻。至于香火问题,若夫妻之间无情无爱,就算有了延续,便能幸福吗?若自己都过得不幸福,那儿女又怎能幸福。”   蒋冲沉默了下来,只是紧皱的眉头却并未舒缓。   司华遥心中明白,别说在封建社会,便是在现代社会,对同性恋的容忍度也有限,他们不会因为他几句话,便会改变固有的思想。   “蒋大哥,若有一日,我想娶男妻,你可会与我疏远?”   蒋冲一怔,下意识说道:“怎么可能?”   “就如人不能选择出身一样,也不能选择自己是否有断袖之癖,却能选择是否遵从自己内心。若我遇到爱慕之人,他恰巧是男子,而他也同样爱慕我,我会毫不犹豫与之在一起。若到那时,蒋大哥是否选择放弃我这个朋友?”   蒋冲脸上浮现为难之色,好半晌才叹了口气,道:“人生得一知己不容易,若是阿遥,我想我会试着接受。只是你可要想好,若真有那一日,你们怕是会被世人所不容,沦为街头巷尾的笑柄。”   听到这样的答案,司华遥不禁松了口气,笑着说道:“我不傻,不会因为陌生人的指点,就放弃自己唾手可得的幸福。只要我在乎的人接受便可。”   蒋冲无奈地摇摇头,道:“你啊,总是有理,我说不过你。”   两人对话时,王子俊和黄灵一直看着司华遥,听着他的话,心中忍不住雀跃,不约而同地幻想着,若真有这么一日,那人会是我吗?   春海闻言眉头微蹙,再没了游玩的心思。   吃完饭后,正想打会儿牌,零三一走了进来,道:“诸位公子,晚上我们这儿会有篝火宴会,不止有歌舞和戏曲,还可以参与游戏,更有奖品拿,若几位爷感兴趣,可过去瞧一瞧。”   司华遥出声问道:“这活动是在一百两所包括的范围内,还是另需费用?”   零三一笑着答道:“在一百两费用范围内,无需另缴费用。”   黄灵闻言顿时来了兴趣,道:“那我们去,来一趟不容易,总要玩得尽兴才是。”   蒋冲应和道:“阿灵说的是,既然游戏有奖励,说不准咱们还能将花费的银子赚回来。”   司华遥见众人都感兴趣,道:“那便去吧。”   众人跟在零三一身后,朝着宴会现场走去。   前院和后院相连的草地上,已经燃起了巨大的篝火,有不少人围在旁边,还有不少人正在往那边赶。即便没人带路,也能轻易找到会场所在。   司华遥这一路走来,不出所料地被无数人行注目礼,即便被用人夹在中间亦是如此。   司华遥可以做到完全无视,但黄灵和王子俊并不这么觉得,时刻注意身旁是否有人靠近,势必将不怀好意的苍蝇隔绝在外。   众人找了个偏僻的位置,以为这样便能避免别人的窥视,谁知没过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四周就围满了人,甚至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王子俊看了一眼周围,转眼间的功夫已经围得满满当当,不由皱紧了眉头,道:“阿遥,我们换个地方吧。”   司华遥也很是无奈,心里想着下次出门是否先化个妆,否则这么多人盯梢,他什么都做不了。   “算了,到哪儿都一样,他们爱看便看吧,直接无视就好。”   眼睛长在别人身上,总不能上前捂住不给看吧,更何况还这么多人,就算想捂也没这么多人啊。   蒋冲苦中作乐,道:“只要有阿遥在,到哪儿都一样,咱们也体会体会被万众瞩目的滋味。”   王子俊虽然心有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尽量将司华遥遮起来。   春海四人与司华遥他们拉开一定距离,留心四周的人,一旦有人上前,便将其拦下,避免扰了主子们的兴致。   烤肉的香味传来,众人不禁看了过去,只见几名锦绣阁的活计,正在篝火旁烤着羊排,油亮的色泽,滋滋的羊油爆裂的声音,以及窜进鼻子的肉香味,引得在场众人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   人群中走出一名男子,二十多岁的模样,长得端正斯文,身上穿着件纯白色绣有墨竹的圆领衫,他来到篝火旁,大声说道:“诸位贵客,咱们的宴会马上就要开始,您的桌上都有准备的茶水和点心,这是咱们锦绣阁免费提供的,您可以尽情喝,尽情吃,咱们不收一文钱。   当然,若您还想吃点烤肉,喝点小酒,咱们也有,不过这些是要另外收费的。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大家行动起来。”   烤肉的香味配合着他略带鼓动性的言语,让在场众人蠢蠢欲动,待第一个人上前时,便有更多人跟风,转眼间烤肉摊前已经围满了人。   司华遥瞧了瞧,道:“人太多,咱们就不去凑热闹了。”   “吃过晚饭来的,暂时吃不下,待人少了,咱们再去。”蒋冲伸长脖子,看向卖酒的地方,道:“这酒嘛,倒是可以买点。”   司华遥见状不禁有些好笑,道:“蒋大哥这贪杯的毛病何时能改改。”   “这可是宴会,自然要饮上几杯才尽兴。”蒋冲转身看向李顺,道:“你去买些酒来。”   不待李顺应声,司华遥接话道:“还是让春海去吧,这人挤人的,李顺不占优势。”   蒋冲看了看人头攒动的烤肉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阿遥说的没错,还是让春海去,他会功夫。”   春海应声,抬脚便走,却被蒋冲叫住,道:“等会儿,还没拿银子呢。”   司华遥笑着说道:“蒋大哥,他那儿不缺这点银子。既然要买酒,那便买点肉回来,有酒无肉,不尽兴。”   “是,公子。”春海应声,转身走了过去。   春海有武功在身,那些文人小厮根本挤不动,原本在队尾的他很快便挤到了最前面,后面的人还无知无觉。   看着拿着酒肉走回来的春海,蒋冲等人不禁伸出大拇指,说出让司华遥惊讶的两个字,“牛啊!” 第101章   宴会开始, 开场的是一段舞蹈,跳舞的并非柔美灵动的女子,而是俊秀挺拔的男子, 他们穿着白黑渐变的舞衣,肆意舞动着身躯, 将男子的阳刚以及飘逸表现得淋漓尽致, 看得在场众人不住叫好。   司华遥也被吸引了目光, 不得不说这幕后老板真的很有创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权贵之家出来的公子,见多了各色美人, 若是用女子便陷入了俗套,相反用男子却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且不用担心有人借酒闹事,调戏场中演员, 简直一举两得!   “没想到男子跳舞也能如此好看!”蒋冲忍不住感叹道。   黄灵认同地点点头,道:“是啊, 这还是第一次瞧见。”   “诸位贵客有礼!”身穿墨竹圆领衫的主持人再次上场, 打断了场下众人的交谈,笑着说道:“演出之后, 咱们来玩个小游戏, 需要从诸位当中挑选八人, 分成四组参与游戏, 游戏获胜的那组, 奖励一张一百两的代金券,这张代金券只能在锦绣阁使用,可以抵消门票的一百两, 也就是说下次来不必再花一个铜子儿。”   主持人的话引来底下一阵喧哗,不少人自告奋勇。   “这奖励不错, 我来,我来!”   “选我,选我!”   “我势在必得!”   ……   主持人朝着台下招了招手,顿时有一名伙计抱着个木箱上来。   “诸位桌子上都有一个数字,这数字就是你们那桌的号码,而这木箱当中放着一百张写着号码的字条,由我来抽取,抽到哪一桌,哪一桌便选一人上来参与游戏,这样绝对公平公正。”   蒋冲点点头,道:“这方法好啊,可以避免许多麻烦。”   司华遥认同地说道:“确实如此。”   黄灵感兴趣地说道:“若抽到我们这一桌,我们该派谁去?”   众人见他这副模样,不禁有些好笑,司华遥开口说道:“既然阿灵有兴致,那就阿灵去。”   “好啊。”黄灵闻言笑弯了眉眼,可下一刻又担忧地蹙起了眉,道:“若我输了怎么办?岂不是亏了一百两银子?”   “游戏重在参与,而不是结果。赢了,那是添彩,输了,也没有损失,得失心无需太重。”   听司华遥这么说,黄灵心里的紧张得以缓解,重重地点点头,道:“听阿遥的。”   蒋冲见状不禁轻笑出声,调侃道:“瞧你那点出息,好歹是侍郎家的公子,不过一场游戏,至于紧张成那样吗?更何况那箱子里有一百张纸条,能不能抽中还两说呢。”   黄灵赧然地挠了挠头,道:“说的也是。”   主持人开始抽取纸条,分别抽中了十二、二十七、五十八、六十九、七十一、七十五、八十三、九十九这八个数字。   主持人抽一张,黄灵重复一次,直到主持人念到七十一时候,见桌上的众人都看向他,不禁有些疑惑,道:“怎么了?我脸上脏了?”   王子俊忍不住提醒道:“刚才他念的是几号?”   “七十一啊,怎么了?”黄灵一脸懵地看着众人。   王子俊见状顿觉哭笑不得,道:“我们这一桌是几号?”   “几号?”黄灵下意识低头看向桌号,不禁愣了愣,随即激动地说道:“七十一!真的抽中我们了!”   偶然间的一瞥,让主持人陷入呆滞之中,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少年,好看到他这个自认为饱读诗书的人,竟说不出其他赞美的辞藻,直到黄灵的声音唤回他的神智,他才记起自己的身份,道:“没错,就是你们,请问你们选出的游戏者是谁。”   人们纷纷看向司华遥,期待他上场,到时便能全方位的目睹其风采。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黄灵站了起来,紧张道:“我。”   人们不禁一阵失望,包括那个主持人,只是他有良好的职业素养,并未表现出来,笑着说道:“那就请这位公子上台。”   黄灵太过紧张,并未察觉人们的异常,兴冲冲地起身上台。   司华遥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不禁微微蹙眉,好在黄灵平日就大大咧咧,若换一个心思敏感的,定会觉得尴尬。   待所有人上台后,主持人让他们自由组队,便招呼伙计布置游戏道具。   台上的人就好似商量好一般,纷纷走向黄灵,要求与他组队。黄灵被围在中间,有些受宠若惊,白皙的脸上浮现红晕,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纠结到底该选谁。   王子俊看着被围起来的黄灵,眉头皱紧,不悦道:“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   蒋冲也看了出来,道:“确实,也就阿灵那傻小子看不出来,还在纠结到底该选谁。”   主持人也注意到了现场的状况,连忙上前将黄灵解救了出来,道:“看来这位公子很受欢迎,敢问公子贵姓,我们该怎么称呼?”   黄灵有些赧然地笑了笑,道:“免贵姓黄,黄色的黄。”   “原来是黄公子。黄公子只有一位,想要与公子的却有七位,这不太好办。”主持人思量了思量,道:“不如便也写几张纸条,由黄公子抽取一张,作为同伴,如何?”   “这主意好!”黄灵不必左右为难,不由松了口气。   主持人让人写了纸条,让黄灵抽取。   黄灵抽了7号,个子不算高,相貌很普通的男子,穿着一身儒服,看样子应该是参加这次会试的举子。   黄灵礼貌地问道:“敢问公子贵姓?”   “我姓甄,单名一个‘兴’字,今日能与黄公子一起游戏,是在下之荣幸。”儒生的声音不小,在场的人都听在耳里。   黄灵见状连忙回礼,道:“甄公子言重了。”   其他人见黄灵和甄兴组了队,顿时有些失望,没了黄灵,那和谁组队都一样,便随意地找了个搭档,四组便算成形。   主持人说了游戏的规则,司华遥一听便明白了,这就是现代综艺常玩的‘你比划我猜’,哪组猜对的题目越多,哪组便获胜。   司华遥见人们的注意力被台上的人所吸引,便拍了拍王子俊,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去如厕。”   王子俊点点头,起身拉开椅子,让司华遥过去。   司华遥和春海使了个眼色,便悄悄离开了宴会现场。   现场也有人留意到司华遥离开,有那么几个人悄悄跟了上去,可跟了没多远便跟丢了,再找便没了踪影,无奈只能转身回去。   “明明在眼前的人,怎么一晃眼就没了?”   “是啊,长得这般好看,又来无影去无踪,难不成是神仙?”   “你们想多了,他是来京都参加会试的举子,我在贡院门口见过,应该是他发现我们跟着,故意躲了起来,咱们再找找吧。”   司华遥专挑阴影地儿走,加上他今日穿了一件青色的衣服,再这样的夜色中,很难被发现。他所去的方向正是饭厅,当时那个偷窥的女子就是在饭厅二楼,而二楼又不对外开放,便引起了他的怀疑,打算趁着众人的注意被宴会所吸引时,一探究竟。   此时饭厅里虽然亮着灯,却只剩下锦绣阁的伙计在收拾打扫。   司华遥围着饭厅转了一圈,来到一棵大树下,确定四周无人后,纵身一跃跳上大树,随后又攀上了房顶,使个倒挂金钩,将窗子弄开,跳了进去,一系列的动作看似复杂,却在转瞬间完成。   司华遥进来的房间,貌似是个库房,房间里堆满了各种箱子,他好奇地打开一看,竟是一箱箱的土豆。   司华遥也不知哪来的兴致,仔细数了数,竟有整整三十几箱。   他搬起一箱掂了掂分量,约莫三十斤,那这些就是一千多斤,就算顿顿吃土豆,也得吃上一段时间,就不怕坏吗?   “难道是想出新品,在京都另开小食店?”   司华遥胡思乱想了一阵儿,便瞧瞧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是一条很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是大小差不多的房间,四周很安静,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听不到任何动静。   “难道我想错了?她之所以出现在这儿,是因为这里是库房,外人不得入内?”司华遥心里泛起了嘀咕,“那她的窝究竟在哪儿呢?”   脚步声突然响起,司华遥心中一紧,忙打开就近的房间躲了进去。他靠在门边仔细听着,根据脚步声判断,上楼的应该是两个人。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便路过了他所在的房间。   司华遥瞧瞧拉开房门,探头看了出去,是两个男子,一个穿着锦绣阁的制服,一个穿着蓝色长衫。   两人在一间房门前停下,那身穿制服的人似有所察觉,司华遥忙缩回了脑袋,小心地将房门掩上。   那穿蓝色长衫的男子见状小声说道:“怎么了?”   穿制服的男子微微皱眉,转身往回走。司华遥则跟随他的步伐,慢慢关着房门,就在他视线触及到房门时,房门严实合缝地关了起来。   制服男抬起手想要开门,却被蓝衣男出声拦住,道:“我们时间不多,赶紧去拿东西。”   制服男沉默地看着房门,一动不动。司华遥屏气凝神,手伸向袖中的匕首,以防备对方突然闯入。   就在这时,蓝衣男再次催促道:“主子还在等着,若再磨蹭,惹怒了他,你我都承担不起。”   制服男闻言后退一步,转身走向方才的房间。蓝衣男看了房门一眼,紧随其后走了出去。   司华遥没有动,而是站在门口仔细听着。   制服男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门锁,伸手推开了房门。只是他并未进入,眼睛直直地看着司华遥所在房间的房门。   蓝衣男也跟着看了过去,随即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吧,主子还在等着呢。”   制服男回头看了一眼蓝衣男,眼中闪过不满,却并未多说什么,没再耽搁径直进了房间。   听到他们进入房间,且关上了房门,司华遥这才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来到制服男和蓝衣男所在的房间门口。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东西在哪儿,你到底在磨蹭什么?”蓝衣男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制服男的声音很平静。   “当然。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锦绣阁新研制的菜品很受欢迎,若是拿到配方,那便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之前的价钱太低,我要加钱。”   “你想坐地起价?”蓝衣男的声音因恼怒不自觉地上扬。   “我拿到的可不止薯条和炸鸡,还有其他新制菜品的配方,绝对物超所值!回去跟你主子说,我要一万两银子,少一个子儿都不行。”蓝衣男的声音依旧平静,丝毫不受蓝衣男态度所影响。   “一万两!你怎么不去抢!”蓝衣男的声音又拔高了一个度。   “现在是你们有求于我,不是我有求于你们。若是你们不答应,那我便另找买家,到时候你们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制服男有恃无恐。   “你可知得罪我们主子的下场?”蓝衣男开始威胁。   制服男冷哼了一声,“我做的就是刀口舔血的买卖,不过就是一条命,你们若是觉得我的命比这些配方值钱,那便拿去。”   “你!”蓝衣男虽然气愤,但主动权在制服男手中,他也只能投鼠忌器。   “你还是赶紧去回去禀告吧,距离天亮可没多少时间。一旦错过,损失的就不单单是一万两。”   “好,我去回禀,但你要确保在我回来之前,不能卖给其他人。”   “我只能说在天亮之前,会优先考虑你们。”   脚步声响起,司华遥急忙躲进旁边的房间,悄悄关上了房门。   离开的脚步声很重,一听就是带着情绪,之后的脚步声很轻,越过他现在藏身的房间,在他之前躲避的房门口停了下来,随即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   蓝衣男吹燃了火折子,拿着便走了进去。房间里除了堆放的杂物,没发现人的踪影,也没有人来过的痕迹。他微微蹙眉,又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任何一个能藏人的地方都不错过,可什么都没找到。   脚步声突然响起,制服男连忙吹熄了火折子,来到门口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越过了他所在的房间,走了约莫十米的距离便停了下来。制服男眉头微蹙,算算距离,这人应该是去了他的房间。   敲门声响起,紧随而来的是胡杨的声音,道:“鹏哥可在?”   敲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回应,胡杨接着说道:“鹏哥,方才我可是看着你们上了楼,知晓你就在房内,若是不想事迹败露,还是开门让我进去。”   于鹏眉头皱紧,思量着他话中的真假。   胡杨听不到回应,再次开了口,“方才离开的那人我见过,是福香楼的掌柜。”   “难道方才那人是他?”于鹏暗自思量,未免事迹败露,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胡杨听到声响,转头看过去,没想到于鹏竟从杂物间出来,不过他很快回了神,随口问道:“鹏哥,你怎么在杂物间?”   于鹏没有回答,径直来到门口,推开了房门,道:“有事进去再说。”   胡杨点点头,抬脚进了房门。于鹏四下看了看,紧跟着走了进去,随手关上房门,并上了闩。   胡杨在一旁看着,却并未阻止,道:“鹏哥,有发财的路子,怎能不带上小弟。”   于鹏坐到了桌前,“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什么发财的路子?”   “鹏哥。”胡杨也跟着坐了下来,道:“刚才我可是看得清楚,福香楼的掌柜跟你上了楼,你们鬼鬼祟祟密谋着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没必要再遮遮掩掩。”   于鹏拿起茶壶倒了杯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你看错了,方才来找我的是我远方表哥,不是什么福香楼的掌柜。”   “鹏哥,你若是这么说,就没意思了。”胡杨起身,威胁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将今日之事上报,看看掌柜是否信你。”   胡杨见于鹏依旧坐着,没有回应,犹豫片刻后,走向门口。其实他只看到了两人上楼,并不知道他们在谋划着什么,之所以那么说也不过是想诈一诈于鹏,只可惜于鹏没上套。   于鹏的手伸向桌底,悄悄抽出一把刀,刚想起身,却见胡杨突然转过了身,下意识地将刀又插了回去。   胡杨没有察觉于鹏的异常,又走了回来,道:“鹏哥,你们要做的买卖,我一清二楚,带我一个,赚了钱你七我三,两个人行事,总比一个人容易些。”   于鹏看着他,沉吟片刻,道:“你过来的事,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吧?”   胡杨摇摇头,道:“这是自然。”   于鹏审视着胡杨,道:“你发誓不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胡杨见于鹏松了口,连忙举起手,道:“我发誓,若向外透露一个字,便不得好死。”   “记住你的话。”   胡杨闻言眼睛一亮,道:“鹏哥这是答应了?”   “事到如今,我不答应,还能如何?”于鹏无奈地笑了笑。   “那鹏哥跟我说说,这趟下来,咱们能赚多少银子?”胡杨在于鹏的旁边坐了下来。   于鹏提起了茶壶,给胡杨倒了杯茶,道:“还没谈拢,具体还得看那边的态度。”   胡杨眉头微蹙,看了一眼茶杯,道:“没谈拢?这话是什么意思?”   于鹏也给自己添了一杯茶,端起茶杯喝了两口,道:“他给的价钱太低,我想加钱,他做不了主,便回去找主子商量。”   胡杨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一听要加钱,急忙问道:“那他给多少,鹏哥又还多少?”   于鹏见状轻笑出声,“都说你见钱眼开,今日算是见识了。”   胡杨闻言讪讪地笑了笑,瞟了一眼于鹏的茶杯,也端起茶杯喝了两口,道:“这世道有钱就是爷,没钱就是奴才,谁不爱钱。”   于鹏嘴角的笑意更浓,道:“这话说的没错,不过也要看你有没有发横财的命。”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胡杨讨好地笑笑,道:“鹏哥还没说还了多少?”   “一万两。”于鹏没有隐瞒。   “一万两!”胡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随即露出狂喜之色,道:“若这笔买卖成了,那咱们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于鹏讥诮地笑了笑,道:“是我,不是我们。”   胡杨一怔,随即说道:“鹏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方才不是说好了,拉我入伙,赚的钱你七我三嘛。”   “我何时说过?”于鹏的身子往后靠了靠,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胡杨见状脸色一变,“于鹏,你这是要反悔?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诉掌柜,到时别说拿银子,就是你这条小命都别想要。”   “呵。”于鹏冷笑一声,道:“那也要看你是否有命从这个房间出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胡杨心里一紧,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慌忙看向自己喝过的那杯茶,“你都干了什么?”   于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着说道:“你觉得我干了什么?”   “我的茶是先倒的,你的茶是后倒的,你的茶没问题,那我的茶也一定没问题,你在吓我?”   于鹏不禁笑出了声,道:“谁说我这杯没问题,你那杯就没问题?”   “你……”胡杨突然喉头一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你下毒!”   于鹏站起身,冷眼看着他,道:“下毒又如何?谁让你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敢打我的主意,真是不知死活!”   胡杨突然感觉一阵窒息,他努力地张大嘴巴,就像个离了水的鱼儿,却根本无济于事,窒息感越来越强,手指扣进喉咙里,抓得血肉模糊,最终还是不甘倒地,抽出了两下,便没了生息。   司华遥听着里面的动静,想象着房间中的画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中暗道:贪心不足蛇吞象。   司华遥重新回到隔壁的房间,心中思量着该怎么应对。   篝火宴会场,王子俊见司华遥去了许久都不回来,不禁有些担心,随即起身走向春海,道:“阿遥去了许久,怎的还没回来?”   “少主说他在这里太扎眼,便先回去了,还说让公子们玩得开心点,不用惦记他。”司华遥去厕所之前,便和春海对好了说词。   “阿遥回去了?”王子俊愣了愣,扫了一眼围在四周的人群,道:“时辰不早了,那我也回去吧。”   春海忙拦住王子俊,道:“公子,宴会才刚开始,您这时候离开,少主会以为是他让你们未能尽兴,定会因此心存愧疚。您不必惦记少主,该怎么玩还怎么玩便可。”   王子俊闻言微微蹙眉,迟疑片刻,又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蒋冲见状放下手里的酒杯,轻声问道:“怎么了?阿遥为何还没回来?”   “阿遥先回去了,让我们尽兴,不必惦记他。”   “先回去了?”蒋冲怔了怔,看看四周的人群,道:“回去也好,若我被这般盯着,也会不自在。”   “恭喜甄黄两位公子赢得这场游戏!”   主持人的声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不禁看向台上,只见黄灵也看向他们这边,找了一圈没找到司华遥后,他脸上的笑意被失望取代,藏都藏不住。   “没想到阿灵能赢,真是出乎意料。”蒋冲无奈地笑着说道:“不过阿遥不在,与他来说这场胜利便少了几分喜悦。”   王子俊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转头看向他们住处所在,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只要司华遥出门,他的相貌便会引人注目,从未因此遮挡,也未曾放在心上过,为何偏偏今日在意了呢?   想到山上的大宅,再想想司华遥神秘的身世,王子俊虽然不知他正在做什么,却知道他此时做的事定是隐秘,不能被人知晓。   黄灵和甄兴各自领了一张代金券,便相继下了台。   甄兴疾走两步,拦住黄灵,笑着说道:“黄公子稍待。”   黄灵一怔,疑惑地问道:“甄公子有何事?”   “今日能与公子游戏一场,那便是有缘,不如一起吃杯酒?”   黄灵转头看了看蒋冲等人的方向,有些悻悻地说道:“抱歉,在下多有不便,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这样啊。”甄兴有些失望,道:“黄公子不便,在下也就不强留了。只是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黄公子听上一听。”   黄灵满脑子都是‘司华遥走了’,‘司华遥不在’,哪有心思听他说,道:“既是不情之请,那便不必说了,毕竟在下与甄公子不过初次见面。”   甄兴闻言神情一滞,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黄灵微微躬了躬身,抬脚便朝着蒋冲等人走去,来到近前,劈头就问:“阿遥呢,怎么不见他?”   王子俊答道:“这里人多,他被盯得不适,便先回去了。”   黄灵看看周围的人群,意兴阑珊地说道:“那我们也回去吧。”   “宴会才刚开始,你这时回去,阿遥会觉得是他扰了我们的兴致。他时常顾念我们,我们也该照顾他的感受。”   “王兄说的是。”蒋冲跟着应声,接着说道:“这宴会有趣的很,下次还不知何时才能来,不如今夜玩个痛快。”   黄灵看看手里的代金券,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道:“那好吧。”   “快说说,这游戏有何关窍,你怎么就能赢了?”   未免黄灵回去,坏了司华遥的事,向来话少的王子俊,主动找了话题。   听王子俊这么问,黄灵顿时来了精神,一边说一边比划,道:“这个游戏……”   王子俊见状不禁长出一口气,努力配合地听着。 第102章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于鹏都没出门,房间里只是偶然传来一些声音,司华遥心想那胡杨的尸体定被他藏在了房内。   又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走廊内再次传来脚步声。   司华遥屏气凝神,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很轻, 并非练武之人的轻盈, 而是刻意放轻了脚步, 他的步幅不大,落地较慢,与正常行走不同, 是蹑手蹑脚的典型事例。司华遥判断应该是那个蓝衣男去而复返。果然不出所料,那人越过他所在的房间,紧接着便听到三下敲门声。   过了没一会儿, 于鹏便打开了房门,看了一眼门口的蓝衣男, 便让开了门口的位置。蓝衣男径直进了房间, 于鹏探头往外看了看,随手关上房门。   司华遥悄悄从房间出来, 来到门前仔细探听。在这过去的一个时辰内, 二楼便没人上来过, 司华遥判断这个叫于鹏的应该是锦绣阁的一个小头目, 类似库房主管之类的。这里应该只有他一个人住, 主要负责看管这里的食物。   ‘噗呲’一声,蓝衣男低头一看,地面很湿, 踩了一脚的水,道:“你这房里怎么回事, 发大水了?”   “刚刚不小心打翻了茶壶。”于鹏敷衍了一句,道:“怎么样,你们主子怎么说?”   虽然胡杨是被毒死的,但他倒下时摔破了脑袋,虽然流血不多,却还是要清理,这水渍就是清理留下的。   蓝衣男不在意到底怎么回事,方才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直说道:“主子说最高给到七千两,若能成,那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若不成,那咱们就一拍两散。”   “七千?”没有达到预期值,于鹏很是不悦,道:“七千太少!你要知道这可是独家配方,只要拿到他,到别处开店,那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蓝衣男得了准信,也不在意于鹏如何说,坚持道:“就七千,还是那句话,若能成,那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若不成,那咱们就一拍两散。”   于鹏眉头皱紧,看着蓝衣男的眼睛闪烁不定。   蓝衣男也不着急,索性坐了下来,还拿起桌上的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此时的姿态与之前不同,着急的换成了于鹏。   于鹏见状心中的不悦更甚,可想到自己为了这笔买卖,已经害了一条人命,锦绣阁是不能呆了,若拿不到钱,那他就只能一边逃亡,一边乞讨了。   想到这儿,他松了口,道:“七千便七千,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蓝衣男闻言顿时眉开眼笑,道:“以防你不老实,动了杀人越货的心思,我把银子放在了别处。主子说了,为表诚意,你得先给我一张配方,我再去拿银票,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你们这是不信我!”于鹏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道:“既然如此,那我们的交易终止,你走吧。”   “你都能出卖东家,又怎能让人轻信?”蓝衣男讥诮地笑了笑,起身说道:“既然你这般说,那我就多留了,你好自为之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话一出口,于鹏顿感有些熟悉,方才胡杨也曾说过这句话。   “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掂量。”蓝衣男用手指戳了戳于鹏的胸口,轻蔑地看着他,就好似看一个垃圾一样。   于鹏眼中闪过寒光,嘴上却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做。”   于鹏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随手撕成两半,一半递给了蓝衣男,一半放进怀里,道:“这是一半的配方。”   蓝衣男一怔,随即接过他手上的配方,借着烛光仔细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于鹏撕去的是极为重要的部分,给他的约等于废纸一张。   “于鹏,你真是好样的。”蓝衣男不悦地点了点头,道:“成,你等着,我这就去取银票。”   蓝衣男转身就朝门口走,于鹏却突然出声说道:“银票就在你身上吧。”   蓝衣男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于鹏,“你在胡说八……”   就在蓝衣男停顿地瞬间,于鹏便做出了判断,银票就在他身上,于是他动作利落地抽出藏在桌子底下的钢刀,在他转身的瞬间,一刀刺了上去。   ‘噗呲’,皮肉被撕裂的声音传来,是那般清晰,蓝衣男不敢置信地低头往下看,只见一把钢刀插进了他的身体,鲜血随之流出,浸湿了他的衣服。他惊恐地看向于鹏,“你……你要杀我……”   “你也是奴才,凭什么瞧不起我?”于鹏凶狠地看着他,道:“不对,你是一条只知道仗势欺人的哈巴狗,而我是只吃人的狼!”   蓝衣男死死地抓着于鹏的手,道:“你若杀了我,主子会派人追杀你,天涯海角,你也活不了!”   于鹏轻蔑地笑了笑,道:“至少现在我活着,可以拿着七千两银子逍遥快活,而你马上就要去见阎王!”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喊:“杀人啦!于鹏杀人啦!救命啊!快来人啊!”   在这寂静的夜里,声音传出去很远,很快便引来锦绣阁护卫的注意。   “救命啊!于鹏杀人啦!我是福香楼的掌柜,快救我!于鹏出卖锦绣阁,谋财害命啦!救命啊!”声音还在继续,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听着外面的叫喊,不仅于鹏蒙了,就连重伤的蓝衣男也蒙了,他现在伤的连说话都费劲,哪有力气喊。难不成自己失血太多,产生幻觉了?   于鹏的脸色变了又变,道:“外面的人是你带来的?”   蓝衣男愣了愣神,刚想摇头,却又硬生生地改成了点头,虚弱地说道:“若你现在走,还有机会逃出去。若再耽搁,就只能给我陪葬。”   于鹏心知蓝衣男说的没错,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银票呢?把银票交出来,我就饶你一命,否则……”   “银票真没在我身上,不信你自己搜。”蓝衣男都快哭了。   于鹏伸手在蓝衣男身上摸索着,只搜出一张五十两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自己的判断明显出现了错误,原来银票真的不在蓝衣男身上。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于鹏心里一紧,慌忙将银票揣进怀里,抽出钢刀跑向门口。   蓝衣男的身子没了支撑,虚弱地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于鹏跑出去。   于鹏刚走出房门,就看到四五个护卫拐进走廊。   护卫看到他手拿凶器,不禁微微一怔,随即大喝道:“于鹏,站住!”   于鹏慌忙躲进房间,将房门上了闩,又吹熄了桌上的烛台,拎着刀来到窗前,探头往下看了看,随后将刀扔了下去,便想跳窗逃跑。   他刚爬到窗上,还没准备好,突然感觉膝盖一麻,紧接着是手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一松手,整个人便栽了下去。   “啊!”一声惨叫后,于鹏的脸率先落地,摔了个狗吃屎。   护卫撞开房门,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蓝衣男,连忙上前查看情况,“你怎么样?”   蓝衣男虚弱地看向窗口,道:“他……跳窗跑了。”   护卫队队长梁云来到窗前,探头往下看,只见一个人影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随即转身吩咐道:“你们两个跟我来,你就在照看伤者,你去请王大夫过来。”   “是,头儿。”   众人各行其是,梁云带着人下了楼,于鹏正挣扎着想要起身,只是脑袋就像有千斤重,手脚还不听使唤,撅着屁股愣是站不起来。明显是摔了脑袋,得了脑震荡的缘故。   梁云见状直接命令道:“把他绑了!”   两名护卫领命上前,一人按住,一人捆绑,很快于鹏便被捆了个结实。   “放开我!你们抓错人了,我是被冤枉的!”   头晕得厉害,于鹏只能闭着眼睛说话。   听他狡辩,梁云说道:“我们亲眼看见你那些带血的兵刃,而且房间里还躺着个重伤的男人,证据确凿,你再喊冤也没用。”   虽然脑袋晕得厉害,但为了自救,于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是我伤的人没错,但我是逼不得已,是房中那人突然闯进来,拿刀就砍,我不能坐以待毙,便与其搏斗,才将他的刀夺了过来,重伤了他。”   梁云闻言微微蹙眉,道:“你可认识刚才那人是谁?你与他可有仇怨?”   “我不知道他是谁。”于鹏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道:“今日我白天值守,交接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方才我正打算洗漱睡觉,那人突然拎着刀闯进来,迎头就砍,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反击。”   “你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砍你?”梁云明显不信他的说辞。   “我也是一头雾水。”头太晕,于鹏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梁队长,你应该也知道,库房重地外人不得入内,他一个陌生人突然闯进来,别说他拿着刀想行凶,就算他什么都不做,我也有责任把他轰出去。   梁云被他这一通狡辩动摇了,而就在这时楼上有人探出头来,道:“队长,我们在于鹏的床底下,发现了胡杨的尸体。”   “胡杨?”梁云的眉头皱紧,眼中尽是不悦,差点就被忽悠了,道:“连自己人都杀,真是丧心病狂!带走,去见掌柜。”   司华遥坠在护卫们身后,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方才他见于鹏又要杀人,且已经动了逃跑的心思,便放声大喊,引来了护卫。又见他想跳窗逃跑,便从怀里掏出两颗银豆子,打在了的膝盖和手上,阻止他逃跑。听他狡辩,梁云有所动摇,又探出头说发现了尸体。   若是白日,若梁云再仔细些,定会发现,他所在的房间并非于鹏的房间,只是两个房间紧挨着,且都是一片黑暗,不好辨别。   司华遥这好一通忙活,一是不想再让于鹏得逞,二是想让他们给自己带路,找到他想找的人。   司华遥跟在后面,左拐右拐,弯弯绕绕,来到一处院落前,梁云上前,与守门的侍从说明事情原委。   侍从忙进去通禀,而众人也在门口等候。   司华遥抬头看了看,门上有个牌匾,上写着‘落星院’三个字。他悄悄围着院子转了一圈,纵身一跃跳上墙头,尽量伏低身子,屏息凝神,仔细观察着四周,待确定无人后,这才跳进了院子。   他躲在花丛后,看着方才回禀的侍从脚步匆匆地来到门口,道:“掌柜让你们进去。”   “多谢。”   梁云客气了一句,便招呼人进了院子,径直走向正厅。   门口的侍女见状掀开门帘,道:“直接进去便可。”   “多谢姑娘。”梁云应声,带着于鹏便进了正厅。   司华遥一路尾随,找了个隐蔽之地,纵身一跃跳上房顶。来到正厅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掀开瓦片,低头朝里看了过去。   一个身穿玫红色衣裙的女子,正靠坐在软榻上,悠哉悠哉地吃着水果。   “果然是女子。”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道。   梁云来到近前,行礼道:“梁云参见掌柜。”   赵小婉挥挥手,示意他起身,随即坐直了身子,看向被五花大绑的于鹏,道:“就是他吃里扒外出卖锦绣阁,还杀人灭口?”   梁云如实答道:“回掌柜,小人在他房间找到伤者一人,尸体一具。伤者自称是福香楼的掌柜,死者是咱们锦绣阁一个叫胡杨的伙计。”   于鹏闻言连忙喊冤,道:“掌柜,小人冤枉!胡杨并非小人所杀,小人甚至不知胡杨是何时死的。那尸体定是别人拖到小人床下,用来栽赃小人。”   “于鹏是吧。”赵小婉神情淡淡地看着他,道:“你可知尸体会说话?”   于鹏听得心里一阵发毛,嘴硬道:“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小人行得端做得正,不怕别人诬陷!”   赵小婉和于鹏说话驴头不对马嘴,道:“我的意思是,尸体可以告诉我们,到底谁是凶手。”   “掌柜这是何意,可是要剖尸?”   “有何不可?朝廷的仵作不就是吃这碗饭的吗?”赵小婉拿起一颗草莓塞进嘴里,道:“只是有些麻烦。”   “掌柜,小人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有任何欺瞒。”   赵小婉呲笑一声,道:“我连自己说的是否是实话都不确定,更何况是你。”   “小人……”   “搜搜他身上。”赵小婉打断他的话,直接命令道。   梁云领命上前,在于鹏的身上摸索着,将他身上所有的东西一一搜了出来,包括那张被撕成两半的配方。他仔细看了看,忙将配方递给赵小婉,“掌柜,您看。”   赵小婉接了过来,别人或许看不懂,但她一清二楚,道:“这是咱们锦绣阁新创菜式的配方,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于鹏清楚若想活命,他就不能认,狡辩道:“这配方是小人从胡杨手里抢过来的,所以才撕成两半。”   说到这儿,于鹏的眼睛一亮,新的思路在脑海中浮现,接着说道:“是胡杨要将新创菜式的配方卖给福香楼,被小人发现,小人规劝他,他不听,还妄图杀害小人,小人不得已与其发生争执,一时失手……”   说着说着,于鹏又停了下来,因为他突然想起胡杨是被他毒死的,就算两人再发生争执,也不可能被毒死。   赵小婉一副看戏的表情,道:“怎么不说了?”   “争执期间,他突然犯病,倒在了地上,小人上前一看,他竟死了。小人见死了人,一时不知所措,便将尸体藏在了床下。那福香楼掌柜定是知晓了此事,才上门杀人灭口。”   于鹏越说越顺畅,越说越流利,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赵小婉拍了拍手,道:“精彩,精彩!没想到我这小小锦绣阁,居然还藏着这么一个人才,让你做个看库房,真是屈才了。”   “小人这次说的是实话,还请掌柜明鉴。”   “笑话听得多了,也就没意思了。”赵小婉挥挥手,道:“把他、胡杨的尸体、福香楼的掌柜,一并送去官府。”   “是,掌柜。”   于鹏一听慌了神,喊道:“掌柜,我没杀人,他是犯了病,跟我没关系!”   “我看起来很像傻子?”赵小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明显有些不悦,道:“故事编的不错,以后别编了。拖走,别耽误我睡美容觉。”   “是,掌柜。”梁云招呼人把于鹏拖了出去。   司华遥将一切看在眼里,只是这个角度看不到赵小婉的正脸,不过从她的声音和打扮判断,应该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根据这个条件,司华遥开始搜索剧情,这个年纪的皇室成员还真有,还不止一个。有公主,有郡主,整整七个之多,还真不好猜。   司华遥正在思考这人身份时,突然一阵劲风袭来,他下意识地闪躲,向来人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正站在他原来的位置,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这黑衣男子正是赵韩青的影卫玄影,他二话不说,径直朝司华遥扑去,两人短兵相接,眨眼间的功夫,便已交手十几个回合。   玄影惊讶于司华遥武功之高,司华遥也提高了几分警惕,避免被围攻,他纵身一跃,跳到隔壁的房顶,几个起跳间,便拉开了他们的距离。   玄影没有犹豫,运起内功,脚尖轻点,紧接着追了上去。   两人一追一逃,出了锦绣阁,来到了东华山中。司华遥见只有他一人,便生了切磋的心思。前世司南遥的身子弱,几乎没出过手,真正与人交手不过一次,还因此丢了一条命。这一世他身轻体壮,武功更胜前世,春海和洪阳早就不是他的对手,今日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与之匹敌的,难免有些手痒。   打定主意后,司华遥便停下了身形,站在一棵大树上,看向身后追来的玄影,随即右脚一蹬,身子便犹如炮弹一般冲了出去。   玄影一怔,身子在半空,不能借力,想要躲闪已来不及,只能运起内力与之硬碰硬。   ‘砰’的一声,两人相撞,随即各自飞了出去,司华遥借力落在方才那棵树上,内力翻涌、震荡,不过很快便平静下来。   玄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飞退,眼看着就要撞上一棵参天大树,若当真撞上,即便他内功深厚,也定会伤筋动骨,不禁一咬牙,强提一口气,险险地转了身子,双脚踩在树干上,借力落在地上。虽然免去了伤筋动骨,却也因此受了内伤,他喉头一热,喷出一口鲜血。   玄影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看向司华遥的眼神越发警惕,他做影卫这些年极少碰到对手,没想到今日竟遇到了绝顶高手。   司华遥见状微微蹙眉,方才他只使出了八分力,玄影虽接住了,却因此受了内伤,看来他并非自己的对手,不禁有些失望。   “你是谁?来锦绣阁有何目的?”玄影开了口。   司华遥并没有回答的打算,既然内力不如自己,那便比比招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让他喂喂招也是好的。   想到这儿,司华遥便又朝着玄影扑去,这次玄影有了防备,连忙闪身躲开,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着寒光。   司华遥见状微微一怔,他平日里都不带兵刃,只有袖子里藏了把匕首,一寸长一寸强,他们明显不是一个等级。不过他还是抽出了匕首,好歹意思意思。   玄影见状稍稍松了口气,虽然在内力上拼不过,到底能在兵刃上弥补一些,这样他们就还有一拼之力。   两人二话不说直接动手,转眼间已经过了十几招,司华遥身上的衣服被刺破了好几个口子,好在并未受伤。玄影的软剑既长又软,即便司华遥挡住了剑身,那剑尖也会落在身上,衣服上的口子,便是这么被刺破的。   司华遥被打得心头火气,故意给玄影卖了个破绽,就在他靠近的瞬间,欺身而上,打他一个措手不及。长兵刃最怕的就是近战,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所以玄影一直与司华遥保持距离,不曾想竟中了他苦肉计。   近身后,仅仅过了数招,玄影不仅被刺了数刀,还被司华遥的匕首抵住了脖颈。   司华遥没有说话,而是在他身上摸索了起来,将他身上的暗器统统扔在了地上,最后拿着他的随身令牌看了看,待确定他的身份后,一个手刀下去,玄影便晕了过去。   司华遥没再逗留,纵身一跃,离开了东华山,回到锦绣阁。刚换掉身上的衣服,他坐下准备喝杯茶,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这宴会别出心裁,确实值得一观。”听声音便知蒋冲玩得很尽兴。   黄灵接话道:“尤其那几个游戏,有趣得很,可惜阿遥没看到。”   “你不是参与了嘛,待以后有空,咱们几个再单独玩一玩。”   黄灵一听来了兴致,笑着说道:“蒋大哥说得对,咱们人多,不怕凑不齐。”   王子俊看向司华遥的房间,见房里的灯亮着,窗上映着人影,不禁悄悄松了口气。   房门被打开,司华遥出现在门口,看向院中的几人,问道:“是宴会结束了?还是提早回来的?”   “结束了。”黄灵忙接话道:“我们从头看到尾,没有离开过。”   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笑着说道:“那就好,没扰了你们的兴致便好。”   “怎么会。”黄灵快步上前,将赢的代金券拿了出来,道:“阿遥你看。”   司华遥接过代金券,捧场道:“阿灵行啊,竟赢了一百两银子,下次再来可就免费了。”   黄灵闻言越发兴奋,笑得见牙不见眼,道:“代金券送阿遥。”   “这可是你辛苦赢来的,就这么送给我,舍得吗?”   黄灵忙不迭地说道:“舍得,当然舍得,这本来就是要给阿遥的。”   “行,那我就收下。待下回再来,我也参加游戏,说不准也能赢张代金券,到时便送给阿灵。”   黄灵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道:“嘿嘿,那我等着。”   见两人亲近,王子俊忍不住出声说道:“玩了一日,也都累了,各自回去休息吧。”   “确实有些累。”蒋冲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向零叁一,吩咐道:“准备热水,我们要沐浴。”   零叁一笑着应声,“几位稍候,热水马上就来。”   “阿遥,你不在真是太可惜了,这宴会……”黄灵似有些意犹未尽,滔滔不绝地说着。   司华遥认真配合着,时不时地说上两句。   王子俊见状眉头微蹙,见零叁一送来热水,出声阻止道:“阿灵,时间不早了,有话明日再说,阿遥定然也累了。”   黄灵这才停了下来,道:“那明日我再与阿遥详细说说。”   “好啊,那早点休息,我先回房了。”   待洗漱完后,院子里陷入寂静当中,春海进了司华遥的卧房,“少主可有发现?”   司华遥点点头,道:“这锦绣阁的掌柜是名女子,在饭厅窥视我的便是她。”   “女子?”春海闻言一怔,随即问道:“少主可识破她的身份?”   “看不清正脸,不过应该是名十五六岁未出阁的少女。她身边有高手保护,武功在你之上。”   “少主可曾受伤?”春海忙打量司华遥,关切地问道。   “没有,他不是我的对手。”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他身上带着影卫的身份牌,那女子应该是皇室成员,且很受重视。”   不过剧情中能被影卫保护的皇室女子,他还真没找到,难道是因剧情发生转变所致? 第103章   东华山, 一头饿狼在山中寻找食物,发现了昏倒在地的玄影,鲜血的味道刺激着它的凶性, 它小心翼翼地靠近,不禁垂涎三尺。   等了好一会儿, 也不见猎物动弹, 饿狼没了耐性, 露出满嘴獠牙,张嘴就朝着他的脖颈咬去,虽然它没有人类的智慧, 却也知道哪里是猎物最脆弱的地方。   而就在它以为可以品尝到美味的鲜血时,一把细长的软剑缠上了它的脖子,躺在地上的猎物手上一用力, 那软剑猛地收紧,割断了它脆弱的脖颈。   鲜血喷溅而出, 腥臭的味道让玄影微微蹙眉, 软剑一抖,便恢复原样, 而他也从地上坐了起来。   看着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的饿狼, 玄影有些心有余悸, 若不是他对危险的感知极为敏锐, 在这关键时刻清醒了过来, 恐怕他会成为这饿狼的食物,死无全尸。   缓了会儿神,玄影掏出帕子擦了擦脸, 又擦了擦软剑,随后起身, 将散落在地的东西捡了起来,纵身一跃,朝着山下飞去。   待他重新回到锦绣阁,已经是后半夜,他并未惊动赵韩青,而是在锦绣阁内巡视,想找出与他交手的人。   那人只是把他打晕,并未杀人灭口,说明他不想与锦绣阁为敌,但为何要行窥视之举?难道也和福香楼一样,想要锦绣阁新制菜式的配方?   不管对方目的为何,都不是他能在锦绣阁肆意妄为的理由,更何况赵韩青还在这里养伤,若赵韩青有个万一,不只是他,这里所有人都会受到牵连。   回想那人的身形,以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玄影总觉得在何处见过,突然一张绝美的脸出现在脑海,让他不自觉地顿住脚步。   “他怎会有这么好的功夫?”玄影眼底尽是不敢置信,轻声呢喃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与殿下又是什么关系?”   玄影犹豫片刻,转身回了赵小婉的院子。   赵小婉的卧房还亮着灯,玄影看了一眼,来到房外的榕树下,纵身一跃跳了上去,随即找了个粗壮的树干盘膝而坐,开始调息疗伤。   两个时辰后,天色见白,寂静的锦绣阁有了人声,负责洒扫的下人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又过了一个时辰,玄影从调息中醒来,纵身跳下大树,朝着赵韩青所在的院落走去。   玄影见小喜子还在门外守着,出声问道:“殿下还未醒?”   小喜子摇摇头,道:“大人,殿下有伤在身,多休息有助伤势恢复。”   玄影点点头,想着过会儿再来,就听赵韩青的声音从房中传出,“进来吧。”   “大人稍候,奴才进去通传。”小喜子说完径直推房走了进去。   赵韩青已经坐起身,眼底一片清明,不像刚刚睡醒的模样。   “殿下醒了,可要起身?”   赵韩青瞥了他一眼,道:“让玄影进来。”   “是,殿下。”   玄影听到了赵韩青的召唤,却还是等到小喜子来传达命令,这才进了卧房。玄影来到近前,躬身行礼道:“属下参见殿下。”   赵韩青看向站在一旁的小喜子,道:“去门外守着。”   小喜子应声,躬身退出卧房,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赵韩青直截了当地问道:“发生了何事?”   “殿下,昨日有人夜探锦绣阁,属下追他至东华山,技不如人,被打晕在东华山上。”玄影如实说道。   “可知此人是谁?”赵韩青神情平静。   玄影犹豫片刻,直言道:“属下怀疑是司华遥。”   赵韩青神情依旧平静,好似一点也不意外,道:“你都不是对手,也就只有他了,果然还是起了疑心。他可知你的身份?”   “他制住属下后,看了属下的身份牌。”玄影心中的疑惑更甚。   “可有怀疑到我身上?”   玄影摇头道:“这个属下不知。不过他找到了婉蓉公主。”   赵韩青眉头一皱,道:“他是如何找到皇姐的?”   “昨晚锦绣阁发生命案……”玄影将他知晓的事实经过仔细地说了一遍。   “这般说来,他是跟着梁云去的落星院?”   玄影点点头,道:“属下也是这般以为。”   赵韩青整理了一下思路,将玄影所说和之前发生的事串联起来,道:“昨日上午发生的事,让他起了疑心,便决定晚上探查锦绣阁,正巧碰上于鹏与福香楼的人交易,那个出声大喊的人不是福香楼的人,十有八九是他,只要惊动守卫,他们势必会将人带去给当家人发落,而他只要趁机跟在后面,就可以找到他想找的人。”   玄影听得一愣,随即说道:“殿下的意思是锦绣阁的命案与他有关?”   “他只是旁观者,并非行凶者,只是利用了此事。否则,那福香楼的掌柜早就死了,哪能保住命。”   遇事冷静,思维缜密,这哪是一个六岁孩童能说出的话。跟在赵韩青身边越久,玄影对他的敬畏越深,“那依殿下的意思,我们要如何应对?”   “他现在定然认为锦绣阁的幕后老板是皇室中人,明确皇姐的身份不过是时间问题。”赵韩青嘴角勾起苦笑,叹息一声道:“顺其自然吧。”   他们马上就要见面了,早一日晚一日没什么打紧,当然能瞒住最好。他了解他的性子,若让他知道自己做的事,定然会动气。   “是,殿下。”虽然心中有万般疑问,玄影却不敢问出口。   “那个于鹏,皇姐是怎么处理的?”   “让梁云连同尸体一起送去官府。”   “福香楼幕后是谁在撑腰,你可知道?”   “属下不知。”   “派人去查,我要知道是谁在打锦绣阁的主意。”   “是,殿下。”见赵韩青没再问话,玄影便退出了卧房。   小喜子随即进来服侍,道:“殿下可要起身?”   赵韩青应了一声,司华遥的武功竟如此之高,若他当真想走,自己根本留不住,未免以后出现这种情况,他也得好好习武才成,只是晚生这许多年,想要追赶真的很难。   司华遥和往常一样起早打拳,回想昨日与玄影交手的情况,不自觉地快速出拳,陷入顿悟当中,竟在此基础上完善了这套拳法,可攻可守,无懈可击。   黄灵打了个哈欠,道:“阿遥,你起这么早?”   “与往日相同。”司华遥收势,接过春海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道:“阿灵怎的起这么早,可是我吵到你了?”   司华遥每日都要打拳,自和他们住在一起后,便没有刻意隐瞒,黄灵等人也已知晓他会些拳脚功夫,只是不知他的武功练到什么程度。   黄灵摇摇头,道:“没有,方才做了个噩梦,被惊醒了。可再去想,怎么也想不起梦到了什么。”   “常事,我也总做梦,多数时候是第二日便会忘个干净。”   “阿遥,你昨夜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动静?”司华遥微微蹙眉,道:“什么动静?”   黄灵眉头皱紧,道:“昨日半夜我正睡着,突然听到房顶有动静,想要睁开眼瞧瞧,可眼皮就像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昨日他确实也听到了动静,房顶的气息较为熟悉,就是昨晚刚与他交手的玄影,即便并未与之照面,也知道玄影四处探查的目的,只是为何黄灵也能听到?   “那可能是你梦里出现的动静,你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才会有那种感觉。”   “倒是也有可能。”黄灵困惑地挠挠头,下一刻便破罐子破摔,道:“算了,不想了,反正咱们也要走了。”   司华遥见状有些好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若是人人都如阿灵般心思单纯,那这个世界便没了坏人。”   黄灵被夸得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道:“阿遥不嫌弃我反应迟钝便好。”   王子俊和蒋冲也陆续起了床,在吃了锦绣阁准备的早餐后,便结束了这次的出游。   他们走在出去的路上,旁边的行人正小声议论者。   “哎,你们听说了吗?昨日锦绣阁出了人命案。”   “此消息可为真?”   “当然!昨日我内急,想去茅房,正听到有人叫喊‘于鹏杀人了,快救救我’之类的话。”   “李兄亲眼所见?”   “我亲眼看见锦绣阁的护卫,朝着饭厅的方向跑去,没过多大会儿,饭厅二楼便有人跳窗,不知为何摔了个狗吃屎,好半晌没爬起来。”   “跳窗逃跑,那人铁定是行凶之人!”   “可不是嘛!那于鹏还想狡辩,紧接着二楼又有人喊,说在他的房间内找到了一具尸体,直接把他狡辩的话堵了回去。”   “那还真是大快人心!”   “可不是。只是这锦绣阁出了人命,有忌讳的客人定不会再来,怕是会受很大的影响。”   众人将他们的对话听在耳中,黄灵好奇心顿起,走过去问道:“那锦绣阁是如何处理的此事?”   两人转头看了一眼黄灵,眼角余光扫过司华遥的脸,不由微微一怔,再去看黄灵,便认了出来。   “你就是昨晚参与游戏的黄公子。”   黄灵将两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向来迟钝的他突然敏锐了起来,道:“刚才有些唐突,十分抱歉,打扰了。”   两人见状忙说道:“怎么会,我们仰慕公子才华,本就想结交一二,只是没有机会,如今相遇即是有缘,不如我们结伴同行。”   “抱歉,我们的马车不大,容不下那么多人,还请两位见谅。”王子俊将黄灵拉到一边,不悦道:“阿灵,你怎能如此没有规矩,待回去到佛堂罚跪一个时辰。”   黄灵一怔,随即明白了王子俊的意思,配合地认错道:“是,阿灵知错。”   两人对视一眼,看向王子俊,道:“敢问这位公子是?”   王子俊面无表情,道:“抱歉,我们还有事,不便久留,告辞。”   众人没再多说,加快脚步,离开了锦绣阁。   众人上了车,黄灵自责道:“都怪我多嘴,下次定不会如此。”   “好奇心人人皆有,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有句话说的好,‘好奇心害死猫’,以后再遇事便多思量思量,你的这份好奇是福是祸,能给身边人带来什么。”   “‘好奇心害死猫’……”黄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好,我听阿遥的。”   落星院,已经日上三竿,赵小婉才从床上爬起来,昨日听到响动,忙跑出房间,正瞧见司华遥退走,玄影紧随其后,她便等着玄影过来回话,一直等到天快亮了,也不见玄影回来,实在撑不住的她爬上床倒头就睡,一直睡到接近中午才算醒。   贴身侍女杏儿听到动静,推门走了进来,道:“公主,您醒了,可要起身?”   赵小婉瞧了瞧外面的天色,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公主,再过一会儿便午时了。”   “这么晚了?”赵小婉眉头微皱,道:“玄影可有来过?”   杏儿摇摇头,道:“没有。”   赵小婉闻言眉头皱得愈发紧了,道:“服侍我起身吧。”   赵小婉洗漱过后,便去了赵韩青所在的皓月园。   小喜子见她走来,忙上前迎了两步,道:“奴才参见公主殿下。”   赵小婉挥挥手,道:“你去通禀一声,便说本宫有事求见。”   小喜子应声,转身去通禀,很快便又回转,道:“公主殿下,主子有请。”   赵小婉抬脚进了房门,见赵韩青正在习字,行礼道:“婉容参见太子。”   赵韩青并未回应,而是继续写着,直到将整首诗写完,才放下了笔,抬头看了过去,问道:“何事?”   “殿下,锦绣阁出了叛徒,意欲将我们研制新菜配方卖给满香楼。”说话时,赵小婉一直在留意赵韩青的表情。   赵韩青板着小脸,道:“此事我已知晓。还有何事?”   “殿下,昨日我审问于鹏时,发现有人暗中喟叹,玄影去追,一直未回,我有些担心,故而过来一问。”这才是赵小婉过来的真正目的。   “那人跑了,玄影负伤而回。”赵韩青的回答十分敷衍。   赵小婉沉吟片刻,接着问道:“那玄影可知那人身份?”   “不知。”赵韩青淡淡地看着她,反问道:“为何要惊动官府?你可知若外人知晓锦绣阁出了命案,会有什么影响?”   赵小婉一愣,随即说道:“既闹出了人命,怎能不惊动官府?况且这并非鬼神作怪,而是人为害命,就算被人知晓,应该也不会有何影响。”   “若是你,会去一个横死之人呆过的地方留宿吗?”   赵小婉神情一滞,突然意识到自己好似想得过于简单,而且思维模式还处在现代,遇到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报警,并未真正融入到现在这个时代。   观赵韩青脸色不对,赵小婉不禁心中一凛,忙转动脑筋,想着对策,“殿下,外界都在传锦绣阁幕后由皇室操纵,那满香楼居然还敢打主意,其幕后之人定不简单,若我们吃下这个哑巴亏,他会义为咱们好欺负,以后定少不了麻烦。若是经了官府,过了明道,他应会有所收敛。若他出手平事更好,我们便可顺藤摸瓜,查清他的身份。这样一来,我们再出手对付,也多几分胜算。”   赵韩青依旧沉默地看着她,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他方才开口说道:“这般说来,你如此行事倒是经过深思熟虑。”   赵小婉心里紧张,面上却不显,道:“是,若有不妥之处,还想殿下海涵。”   “既然如此,那便依你所言。”   听他这么说,赵小婉悄悄松了口气,道:“多谢殿下支持。”   赵小婉本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生,普通的相貌,普通的身高,普通的家庭,普通的成绩,考上了普通的大学,读了个普通的专业,找了个普通的工作。平日里唯一的消遣就是看小说,最喜欢看得就是穿越小说,她总会想象如果自己穿越了,会如何如何,没想到一觉醒来,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穿到了和她同名同姓的少女身上。   赵小婉刚穿来时,原主重病在床,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身边有个小丫鬟叫杏儿,明明已经十五岁,却面黄肌瘦像十二三岁,可见她们的生活条件有多差。可当她接收完原主的记忆,才知道她们的处境,远比她想象的差得多。   原主是赵国的长公主,皇帝赵连章的女儿,只是她是宫女生的女儿,并不招赵连章待见,一直处于放养的状态,以致于原主的母亲去世后,她便更加没人管没人问,别说公主的待遇,连温饱都成问题,还要受到那些太监宫女的欺负。这不,一个小小的风寒,愣是没人给她治,拖到了现在性命垂危的地步。   原主就是因此没了命,年仅十三岁,一辈子被困在小小的院子里,认识的只有几个欺负她的太监和宫女。看完原主的全部记忆,赵小婉忍不住叹了口气,因为这段记忆对她没有半点帮助。   赵小婉不想刚来就没了命,便想办法自救,每日让杏儿去御花园蹲着,想着能遇到个贵人,发发善心救她一命。   等了许久,去御花园的人不少,可每当杏儿靠近,都会被赶开,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有次,淑妃(马娇)在御花园赏花,杏儿上前请求她帮忙,她非但不帮,还命人打杏儿耳光。   若不是恰巧被赵韩青遇到,杏儿还不知会被打成什么样。杏儿哭着说明事情原委,赵韩青得知后,便命人去请了太医,她这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自那以后,赵小婉便打定主意抱赵韩青大腿,他可是皇上的嫡长子,不出意外,定是储君人选。只有和他打好关系,她才能有翻身的机会,才能更好发挥现代人的优势,做自己想做的事。   赵韩青的早熟,让她惊叹,也十分怀疑,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是穿越过来的现代人,便决心试探他。谁知不仅什么都没试探出来,还被套了话去,让赵韩青知晓了她穿越者的身份,自此后她便被赵韩青握住了把柄,只能和他同坐一条船。   赵韩青想办法让赵连章给了她封号,还建了公主府,放她出了宫。出宫后,她便在赵韩青的支持下,慢慢发展势力,招揽了不少人在门下,还偷偷寻找失去父母的孤儿培养影卫。而她配合做这些的要求,就是开办锦绣阁。她没有搞政治的头脑,也不擅长勾心斗角,唯一能做的就是赚钱,她始终相信只要有了钱,一切都好办。   而越是与赵韩青接触,她越是胆战心惊,他不仅工于心计,还心狠手辣。先是算计赵宁心,搞死了曹军,把张良义和于朝一起拉下了水。之后又算计淑妃,让她不仅没了孩子,还被打进了冷宫。再之后是晋王府,不仅让晋王妃和他的小儿子不得好死,还让他们身败名裂。最后是邵光宇,心狠到以伤害自己为代价,让赵连章将邵光宇关进诏狱,永世不得出。   最可怕的是,他明明做了这么多事,不仅从未被人怀疑,地位反而更加稳固。赵小婉清楚论心机,就算十个她也不是对手,况且背靠大树好乘凉,便决心跟赵韩青走到黑,只是偶尔会跟着胆战心惊。   赵韩青算计了那么多人,仅仅是为了那个绝美男子,她很好奇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是赵韩青严禁任何人调查有关他的事,她仅是看了一眼,他就差点翻脸,为了小命,再美的人也只能远观。昨晚那个人虽然蒙着面,还换了衣服,但身形上跟那美男子很像,所以她才会这么惦记。   不过赵韩青很明显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并不打算透露,甚至还因此有些恼,若她再不知好歹,指不定会怎么样。   “殿下若无其他吩咐,那我就先回去了。”   “想个由头,若以后他再来无需付钱。”   赵小婉一怔,随即明白了赵韩青的意思,道:“这个好办,殿下交给我便可。”   出了锦绣阁后,众人便分道扬镳,黄灵和蒋冲回了京都,司华遥和王子俊则回了沧县,直到放榜之日才赶去京都。   城门口,黄灵早早就等着,左等右等就是没见人,蒋冲没来,直接去看榜,主要是按捺不住那份紧张又期待的心。就在黄灵思量着要不要先去看榜时,司华遥和王子俊的马车终于出现了。   黄灵远远地跑了上去,来到近前道:“阿遥、王兄,你们快急死我了,这眼看着就要中午了,怎么才来?”   司华遥掀开车帘,道:“阿灵上来说话。”   黄灵抬脚上了马车,坐到了司华遥的左手边,道:“我都在这儿等了大半晌了。”   “瞧你急的,先擦擦汗吧。”司华遥掏出帕子递了过去。   “我出汗了?”黄灵愣了愣,伸手去摸额头,竟出了一头的汗,随手接过司华遥的帕子擦了擦,道:“蒋大哥应该已经看完榜了,你们怎么这会儿才来。”   司华遥笑着说道:“榜单就在哪儿放着,又跑不了,也改不了。去早了,人挤人,说不定还会出现踩踏事件。去的晚了,该走的,都走了,不用挤,看得清,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   “踩踏事件?”黄灵迷惑地眨了眨眼。   一不留心,话说的有点多,司华遥连忙找补道:“不重要。你只需知道去晚了只有好处便可。”   王子俊接话道:“阿灵应该相信阿遥,头三名定然有他。”   “我相信啊,但我还是会紧张,担心会出什么意外。”说完这句话,黄灵就后悔了,忙说道:“呸呸呸,瞧我这张嘴,方才的话就当我没说。”   司华遥看得一阵好笑,道:“马上就去,很快便能知道结果了。”   越靠近贡院,街道上的人越多,到距离贡院还有两条街道时,便彻底走不动了,司华遥索性弃了马车,和王子俊、黄灵一起步行过去。   司华遥看着街上的举子,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平日里被围观的他,今日却被人无视,这就是科举的力量。   来到贡院门口,司华遥被一声大喊吸引,不禁看了过去。   “我过了!我过了!”一个身穿儒服的举子高喊着,不禁泪如雨下,哭着说道:“九年啊,我考了三次,终于过了会试!”   只要过了会试,就能参加殿试,参与三甲排名,最次也能做个后补。若是会试过不了,那就只能在等三年。   身边的中年男子羡慕地看着他,道:“我已经考了十几年,依旧名落孙山,以后不会再考了。”   “十几年?那你靠什么为生?”   “靠老娘、靠娘子,她们养活我读书,可我……”男子再也忍不住,不禁嚎啕大哭,“我对不住她们,我对不住她们啊!”   司华遥看着面前这一幕,不禁叹了口气,太多人为了改变命运,想要走上仕途,甚至为此倾家荡产,可真能走出来的,每年也就那二百多人,而能走到最后的,更是寥寥无几。   “阿遥!”   人群中传来蒋冲的声音,司华遥转头看了过去,见他挤开众人走了过来,眼眶通红,含着热泪,不禁有些触动,平静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阿遥,你是头名!”蒋冲激动地抓住了司华遥的手臂。   黄灵一听,也跟着激动起来,道:“真的吗?蒋大哥,阿遥真是头名?”   “没错,就是头名!”蒋冲转头看向王子俊,笑着说道:“恭喜王兄,你又是第二。”   “不行,我得去看看!”黄灵抬脚朝着人群走去。   王子俊听蒋冲这般说,不禁长出一口气,之前的淡定都是伪装,他确实紧张,怕万一没考好,会让司华遥失望。如今得知自己依旧是第二名,心中的大石放下,他虽然不甘人后,但若那个人是司华遥,那他输得心服口服。   司华遥出声问道:“蒋大哥,你光说了我们俩,那你呢?考了第几名?”   “我啊,没发挥好,不过区区第五。”   蒋冲虽然这么说,但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只要能参加殿试,那他就有中一甲的可能。   司华遥作揖道:“恭喜蒋大哥!”   “同喜同喜!”蒋冲也学着司华遥作了个揖。   “殿试是下下个月,我们还有近两个月可以准备,蒋大哥加把劲,咱们三人争取拿下一甲。”   “阿遥说的没错!”蒋冲深吸一口气,道:“这两个月我要闭关,无论如何也要拿下一甲!”   黄灵看了榜单,兴奋地跑了过来,道:“阿遥,王兄,你们真的是头两名,就连蒋大哥都是第五名,你们太棒了!”   “今儿高兴,咱们到福香楼一聚。过了今日,我可就要闭关了,定要喝个痛快!”   “福香楼?”司华遥听着耳熟,突然想起之前在锦绣阁发生的命案,那个蓝衣男就是福香楼的掌柜。   见司华遥皱起眉头,蒋冲也想到了在锦绣阁发生的事,道:“福香楼和清远楼是京都最大的酒楼,只是清远楼距离贡院较远,福香楼距离这儿只隔了一条街。”   “蒋大哥可知福香楼的掌柜现在如何了?”   因为事不关己,所以司华遥并没让人追踪之后的事。   “这事我知道。”黄灵抢先接了话,道:“我让人专门打听了。据说此事是那掌柜自己的主意,跟旁人没有关系。”   “这话阿灵可信?”司华遥笑了笑。   “自然不信。不过掌柜咬死了是自己的主意,官府也没办法。”   “不是官府没办法,是背后的人不好得罪,他们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司华遥意味深长地说道。   蒋冲闻言左右看了看,道:“这里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找个酒楼坐下再聊。”   “那就去清远楼吧,今日左右无事,不在乎这点距离。”   “好,那就听阿遥的。”   众人乘坐马车,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来到了清远楼。   这里虽距离贡院稍远,却也是人满为患,蒋冲来到柜台前,出声问道:“掌柜,咱这儿可还有包间?”   司华遥打量着掌柜,不由让他眼前一亮,这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圆领衫,上绣着仙鹤戏水的图案,五官柔和俊美,气质温润如玉,是个难得的美男子。   在司华遥打量男人时,男人的目光也忍不住停留在司华遥身上,不过在短暂的惊艳之后,便恢复了平静,笑着说道:“贵客来得巧,咱们这儿还剩最后一间雅间。”   “那雅间我们要了。”蒋冲忍不住高兴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儿咱们的运气不错。”   “几位公子应该是这次会试的举子吧,观几位神色定是榜上有名,在下恭喜恭喜。”男人拱手行礼。   黄灵忙说道:“何止是榜上有名……”   “阿灵。”司华遥打断黄灵的话,笑着看向男人,道:“多谢掌柜,还得劳烦掌柜,让小二给我们带路。”   “今儿满座,小二都忙着,就由我给几位带路。”掌柜绕到柜台前,道:“几位请随我来。”   “那就劳烦掌柜。”司华遥应声,紧随其后。   黄灵一把拉住蒋冲,待司华遥走出去,小声问道:“蒋大哥,方才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蒋冲看看司华遥,道:“凡事不能太招摇,容易引来祸端。”   黄灵有些挠了挠头,道:“那阿遥可会生我的气?”   “你什么性子,我们都清楚,阿遥什么性子,你也清楚,他没这般小的肚量,不会因这种小事与你置气。”   黄灵闻言长出一口气,保证道:“我以后说话行事定会三思,不会再这般莽撞。”   司华遥内功深厚,两人的声音虽然放低了许多,却也躲不开他的耳朵。蒋冲说的没错,他方才阻止蒋冲说话,就是深刻地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这里是京都最大的客栈之一,又逢会试放榜,这个时间在客栈的人,几乎都是各地参考的举子,若此时在这里招摇,很有可能会招惹麻烦。虽然他不怕事,却也不想惹事,毕竟他之后还要专心准备殿试。   王子俊紧跟在司华遥身后,回头看了看黄灵,不禁蹙起了眉头。黄灵性子单纯,做事莽撞,不遇事还好,若是遇到事,十有八九会惹来麻烦。司华遥身上有许多秘密,秘密就代表着危险,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他不该有黄灵这样的朋友,即便要有,也不能走得太近。   男人边走,边说道:“在下陈启,是清远楼的掌柜,不知公子贵姓,在下可有幸结识?”   “我姓司,名华遥,是来京都参加会试的举子。”许是陈启的相貌和气质出类拔萃,司华遥对他的印象不错。   “原来是司公子,幸会幸会。”陈启的眼睛噙着笑,更显温柔。   “幸会。”司华遥也随之勾起嘴角,道:“说实话,在初见陈掌柜时,我有几分意外。”   “哦?有何意外?”陈启感兴趣地看着司华遥。   司华遥直言道:“说实话,陈掌柜不像商人,更像读书人。”   陈启无奈地笑了笑,道:“不瞒公子,我在读书上并无天赋,曾考过两次,皆名落孙山,不想再虚度时日,便接受家中的产业,不曾想倒有几分天赋,所以便放弃了科考,专心经商。”   “原来如此。”司华遥点点头,道:“科考也好,经商也罢,都是为了谋生,无论哪一种,只要不虚度,那便比世上许多人强。”   陈启闻言不由顿住脚步,看向司华遥的眼神更加温和,道:“公子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公子能有这份见识,将来之成就定不可限量!”   司华遥笑了笑,道:“掌柜过奖了,我也是有感而发。”   陈启继续在头前带路,道“士农工商,‘商’排最后,虽然朝廷允许商人之子参加科考,却也是低人一等,许多人在得知我的家世后,便冷眼相待,久而久之,我也倦了,索性做个商人。”   司华遥清楚商人的处境,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只要陈掌柜把‘商’做到极致,便没人敢瞧不起你。”   陈启深以为然,对司华遥的好感更甚,道:“今日能遇到司公子,陈某三生有幸!”   “陈掌柜过誉了。”   王子俊跟在一旁,打量着陈启,气度不凡,谈吐得当,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只是他总觉得此人并不简单。   “到了,就是这间。”陈启在最里面的包间门前顿住了脚步,并随手打开了房门,道:“里面请。”   司华遥率先走进包间,里面空间不小,足有三十个平方,除了桌椅外,窗前还有软榻,供客人休息。   “几位请坐。”陈启招呼众人入了座,道:“几位想吃点什么?”   “现在吃饭早些,先给我们来壶碧螺春,再准备些点心,我们说会儿话,待一炷香后,我们再点菜,如何?”   陈启点点头,道:“成,那我去给几位泡茶,置办点心,几位稍作休息。”   “烦劳掌柜。”   “司公子客气。”陈启没再多说,转身出了雅间。   黄灵看向司华遥,道:“阿遥,方才是我做事莽撞,你千万别与我置气。”   司华遥不答反问道:“阿灵,你以后可是要走仕途?”   黄灵点点头,道:“父亲说让我好好读书,将来接他的班,可我并不想进入官场,只是不想让父亲失望,不想让黄家因此被人打压,所以即便不情愿,我也只能这么做。”   “你性子太单纯,不懂勾心斗角,若是进了仕途,只有吃哑巴亏的份儿。”   蒋冲赞同地点点头,接话道:“是啊,官场凶险,吃人不吐骨头,阿灵不适合走这条路。”   见黄灵眉头紧皱不发一言,司华遥接着劝道:“阿灵,就像我方才和陈掌柜说的一样,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是只有走仕途这一条路,况且你现在还年轻,可以选择你喜欢的事做。”   黄灵脸上的挣扎更甚,道:“可我不想让父亲失望。”   “若你执意要走这条路,就要抛弃你的天真,学会察言观色,学会说话只说三分,学会跟人说人话,跟鬼说鬼话。”   黄灵清楚司华遥这是在教他,点头说道:“阿遥,你说的这些,我会慢慢学,只是与你们在一起时,我想无所顾忌,肆无忌惮。”   司华遥闻言无奈地笑了笑,道:“说的也对,咱们是自家兄弟,不必装模作样。”   蒋冲接话道:“阿灵还小,三年后才能参加会试,有的是时间去学,不急在这一时。”   “蒋大哥说的对,不急在一时,你慢慢学便可。”司华遥顿了顿,转移话题道:“之前说的那个掌柜现在在何处?”   蒋冲答道:“据说在应天府大牢关着。”   “那于鹏呢?”   “于鹏也在牢里关着。据说送去的时候死活不认,还说是有人刻意陷害。一顿板子下去后,他就什么都招了。”   初见识到于鹏的狠辣时,司华遥还以为他是个狠角色,没想到仅打了几板子就招了,这有些出乎司华遥的意料。   “哦?他是怎么说的?”   “说他与福香楼的掌柜商议好了,只要他拿出锦绣阁新出菜式的配方,福香楼便给他五千两银子。于鹏见掌柜答应的爽快,觉得自己亏了,便出尔反尔想要加钱,且提出要一万两的底线。掌柜拿不准主意,便下楼去寻做主的人。在此期间……”   蒋冲详细地将于鹏招认的供词说了一遍。   司华遥听完,脸色变得古怪,直接问道:“蒋大哥,这事你怎会如此清楚?” 第104章   “应天府知府李大人与姑丈是好友, 我与李大人的长子李素恩关系不错,是从他那儿听来的。”   几人正说话间,雅间的门突然被敲响, 门外传来陈启的声音,“茶水到了。”   “请进。”   司华遥的声音落下, 陈启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手上端着个托盘, 上面是一把紫砂壶。   陈启分别给几人斟了茶,微笑道:“这是我们酒楼最好的碧螺春,几位尝尝味道如何。”   司华遥端起茶杯品了品, 忍不住称赞道:“果然是好茶!”   蒋冲也喝了一口,仔细品着,道:“茶确实不错, 能与我私藏的碧螺春相提并论。”   陈启长舒一口气,道:“你们喜欢就好, 这是用板栗做的栗子膏, 几位可以先吃点垫垫肚子。”   司华遥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咬了咬, 道:“这栗子糕吃起来软糯, 不仅有果香, 还有茶香, 陈掌柜有心了。”   “这是我该做的, 当不得司公子如此客气。公子若无其他吩咐,那我便先去忙了。”   陈启虽然很想和司华遥畅谈,却也知道此时不便, 便识趣地出了雅间。   “陈掌柜为人不错,相处起来很舒服, 倒是个可以结交的。”蒋冲放下茶杯,也拿起了一块糕点。他也是商人之子,对陈启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确实不错。”司华遥认同地点点头,道:“家里从商,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希望他能走上仕途,只是读书并非他所长,便开始从商,单是这份果断便令人佩服。况且,还能在无人在背后撑腰的前提下,在京都开这样一家酒楼,足以证明他的能力。”   王子俊闻言忍不住出声说道:“我总觉得他没那么简单。”   黄灵一怔,随即好奇地问道:“王兄可是看出了什么?”   王子俊摇摇头,道:“我也说不清,阿遥还是小心谨慎些。”   司华遥笑着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道理我懂,放心吧,不会轻易被人算计了去。”   蒋冲接话道:“这清远楼的口碑在京都还是很不错的,不仅菜价便宜,饭菜的味道也很好,若不是位置稍稍偏了些,满香楼都不一定比得上。”   司华遥转移话题道:“你们对满香楼幕后老板可有猜测?”   蒋冲和黄灵对视一眼,猜测道:“若锦绣阁的幕后老板是皇室中人,而满香楼还敢打他的主意,其身份地位定不会比他低,我觉得应该是皇室中人在内讧。”   说到后面,蒋冲刻意压低了声音。   “那皇室成员中,受宠的公主除了安宁公主外,还有谁?”   “公主?”蒋冲有些跟不上节奏,疑惑地问道:“阿遥怎的问起这个?”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那日我去如厕时,竟发现女子出现在东院,我怀疑她便是锦绣阁的幕后老板。”   “女子?东院可是男子游玩之地,怎会有女子出现?”蒋冲在一阵惊讶后,便明白了司华遥的意思,认同地点了点头,道:“正如阿遥所言,也就只有锦绣阁的幕后掌权人,才有可能以女子的身份进入东院。”   “要说受宠的公主……”黄灵想了想,接着说道:“除了安宁公主外,就只剩下婉容公主了。”   “婉容公主?”司华遥在脑海中搜索剧情,并未发现皇室中有这么一个公主,道:“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见司华遥感兴趣,黄灵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道:“这个婉容公主本是皇上的长公主,只是她母亲出身不好,只是个低等宫女,所以自她出生后便不受宠。”   司华遥见他停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好笑,配合地问道:“那为何又受宠了,是否那位公主有何过人之处?”   黄灵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浓,接着说道:“这倒不是。婉容公主受宠,全是太子殿下的功劳。”   “赵韩青?”司华遥一怔,不自觉地说出赵韩青的名字。   蒋冲见状忙小声提醒道:“阿遥,你怎能直呼太子殿下名讳,若让旁人听去,禀告了皇上,这可是大不敬的罪名,是要杀头的!”   司华遥回神,抱歉地说道:“方才是我失言,以后不会了。太子殿下和婉容公主的关系很好?”   蒋冲小声说道:“婉容公主原本在宫中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日子过得还不如那些奴才,甚至生病了,也没人请太医给她医治。若不是太子殿下刚巧碰上,婉容公主怕是早就不在了。   自那以后,太子殿下便对婉容公主多有照拂,婉容公主才算有了一国公主该有的体面,再后来在太子殿下的努力下,皇上渐渐接受了婉容公主,不仅给了封号,还为她建了公主府。”   “婉容公主……”司华遥沉吟片刻,轻声问道:“公主的名讳叫什么?”   蒋冲再次压低了声音,道:“公主的闺名叫赵小婉。”   司华遥在脑海中搜索剧情,找到了有关赵小婉的描述,她本应该在十三岁那年因病去世,如今却还好好的活着,这就说明现在这个赵小婉和他一样已经换了芯子。   王子俊见司华遥眉头紧皱,忍不住问道:“阿遥可是怀疑婉容公主是锦绣阁的幕后老板?”   “当时我看到的那名女子是少女打扮,安宁公主显然不符合,那就只剩下婉容公主。不过若那女子当真是婉容公主,那锦绣阁的幕后老板应该是太子殿下。”   若锦绣阁与赵韩青有关,那那日他们在温泉池集体晕倒,便不是意外,而是被人暗算。暗算他们的人十有八九与赵韩青有关,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在他们晕倒后,又对他们做了什么?   还有那个赵小婉,她是否也和他一样熟知剧情,若是的话,以她和赵韩青的关系,定然会提醒他,除掉自己这个未来的劲敌,可直到现在他也没遇到什么2十有八九,那是否说明这个赵小婉并不清楚剧情?   “太子殿下?”   众人听到这个结论,不禁有些惊讶。   王子俊率先回过神来,道:“太子殿下如今不过六岁……”   司华遥明白王子俊的意思,若是普通孩童,六岁不过刚刚懂事,即便再聪明,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智慧。不过司华遥清楚,那锦绣阁是赵小婉设计,赵韩青应该只是提供了金钱上的支持。   “婉容公主能被封称号,或许不止太子殿下的功劳,怕是公主自身也十分有才华。”   赵小婉是现代人,但凡掌握高中知识,便足够在这个世界立足。当然若是脑袋是个有泡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般说来,锦绣阁竟是出自婉蓉公主之手?”   司华遥长出一口气,道:“十有八九。”   蒋冲忍不住赞叹道:“若当真如此,那婉蓉公主身负大才,不容小觑啊!”   “这个我不关心,我在想若锦绣阁的幕后掌权人真是太子殿下,那满香楼可是踢到铁板了!除了皇上和皇后,谁还能大得过太子殿下。”黄灵的眼睛越发明亮,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蒋冲见状无奈地说道:“你啊你,方才还保证以后说话行事定会三思,如今又是这副模样。”   黄灵神色一滞,随即讪讪地说道:“这里只有我们几个,哪用顾忌那么多,难不成你们还能害了我?”   王子俊眉头皱紧,道:“阿灵,你在外的一举一动,所代表的不是你一人,还关乎你的家族,还有我们这些与你亲近的朋友,若当真出了事,我们都会被牵连其中,这是你想看到的?”   黄灵脸上浮现懊悔之色,道:“我以后定会注意。”   “早饭吃的早,这会儿还真有些饿。”司华遥见状出声解围,抬头看向春海,道:“你去叫伙计过来,我们点菜。”   春海应声,转身走出雅间。   没过多大会儿,春海回转,一名伙计跟在身后,手上拿了个抹布,进来后习惯性地擦了擦桌子,“几位想吃点什么?”   司华遥出声说道:“小二,再去搬张桌子,我们这儿人多。”   小二扫了众人一眼,道:“成,那您稍候,小的去去就来。”   小二招呼人搬来了桌椅,用抹布仔细擦了擦,道:“诸位想吃点什么?现在正值饭点,上菜要慢一些,还是尽早点为好。”   “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都上一遍,再来两壶女儿红,若不够我们再叫。”   “好嘞,几位稍等,菜马上就来!”小二将抹布往肩上一搭,转身出了雅间。   约莫一炷香后,小二便开始上菜,“什锦拼盘,酱烧猪蹄,糖醋鲤鱼,两壶女儿红,您几位先吃着,其他菜咱们稍候就上。”   “好,有酒就好。”   蒋冲端起桌上的酒壶,分别给众人斟了酒,当然司华遥除外。他们都知道他滴酒不沾,也从不勉强。   另外一桌是春海等人,司华遥将酱烧猪蹄端到他们桌上,道:“每张桌子六道菜,再上一个汤,主食我们一会儿再要。”   “好嘞。公子若无其他吩咐,那小的便退下了。”   见司华遥点头,小二转身出了雅间。   蒋冲举起酒杯,“来,大家举杯,祝贺我们顺利通过会试。”   “祝贺我们(公子)顺利通过会试!”   众人随即将杯中酒喝完,相继坐回了原位。   蒋冲招呼道:“大家吃菜,尝尝味道如何。”   司华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挑了挑鱼刺,便送进了嘴里,鱼皮的焦脆,鱼肉的鲜美,混着酸甜的味道,口感十分丰富。   “味道不错。”   蒋冲笑着说道:“连阿遥都说不错,那这里的菜确实可以。”   黄灵起身,学着蒋冲举起酒杯,道:“预祝阿遥、王兄、蒋大哥金榜题名!”   “那就借你吉言!干杯!”   众人正吃的高兴,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春海起身去开门,见门外竟是邵阳山,不仅微微一怔,随即说道:“邵公子,有何贵干?”   “方才我无意间看到司公子,还以为是眼花,没想到还真是,特意过来打个招呼。”   邵阳山虽然在跟春海说话,眼睛却看向雅间里面,一眼便锁定了司华遥的位置。   春海一错身,挡住了邵阳山的视线,道:“抱歉,公子正在与朋友饮宴,不想被人打扰。”   邵阳山脸上的笑意一僵,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道:“确实是我太过唐突,抱歉,打扰了,劳烦你转告司公子,就说我来过。”   “公子的话我一定带到。”   邵阳山又看了看门里,道:“那我……告辞。”   春海微微欠了欠身,随即关上房门,重新走回自己的位置。   两人的对话,司华遥听得一清二楚,有些不明白为何邵阳山对他这般执着。   蒋冲随口问道:“门口是谁?”   春海如实答道:“邵阳山邵公子。”   王子俊闻言皱紧了眉头,道:“他为何知晓我们在此?”   “他说是偶然间看到,过来打个招呼。”   王子俊质疑道:“我们在这儿坐了至少半个时辰,若是偶然碰到,怎会此时才过来打招呼?”   “王兄说的对。”黄灵也跟着皱起了眉,道:“难道他在跟踪我们?”   司华遥看了看窗外,道:“对面是个茶社,从这里看过去,正好能看到二楼的雅间,他许是在对面喝茶,正好瞧见了这边。”   众人不禁看了过去,果然看到对面二楼雅间的客人,也和他们一样看着这边。   “还真是,刚进去的不就是邵阳山嘛。”   众人一看还真是,那边的人也察觉到这边的人留意他们,便来到窗前作了个揖。   司华遥见状也不好干坐着,礼貌地回了一礼。其他人也相继起身回礼。   待众人坐下,蒋冲出声说道:“我想起来了,邵阳山这次会试考了第六名,就在我之下。”   “第六名?”黄灵有些惊讶,道:“他竟考得这么好?”   蒋冲问道:“阿遥,苏州邵家是做什么的?很有名吗?”   “邵家是书香门第,在苏州享有盛名,尤其是在字画方面。”   现在的邵家只在苏州有名,还未成为赵国四大家族。   “怪不得,原来是有传承在的。”   众人边吃边聊,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蒋冲不出意外地喝多了。   司华遥和孙喜一起扶着蒋冲上了马车,叮嘱黄灵送蒋冲回去,便和王子俊回了沧县。   回到小院,司华遥将春海叫进了房间,道:“在派人去辽东和西南,确认于林和张惑是否还活着。”   在去年夏天时,派出去的人就已经回了,他们分别跟了半年,于林和张惑虽然日子过得苦,却活得好好的。只是这次锦绣阁的事,又让司华遥起了疑心,他必须去确定这件事。   春海闻言一怔,随即说道:“少主对曹、于、林三家的事,还有所怀疑?”   “锦绣阁的事不是意外,是有人算计,我要确定一件事。”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还有晋王妃和赵耀的死,派人详查,我怀疑他们并非生病,而是中毒。”   司华遥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脸,道:“去找毒医宋晓峰,他应该会知道这是什么毒。”   “毒医宋晓峰?”春海重复了一遍。   “他是武林中人,独来独往,常年在西南出没。”   “是,奴才稍候派人去寻找。”   “切记,宋晓峰不喜金银,只爱药材,若想收买他,就只能用珍贵稀缺的药材。”   “是,奴才明白。”   “去吧,若有消息,第一时间禀告。”   “是,奴才告退。”   “等等,还有一个人,你派我找一下,他叫胡逸,是个孤儿,长了一张娃娃脸,老家在洛阳。”   春海应声,道:“少主若无其他吩咐,奴才便先退下了。”   “去吧。”   春海离开,司华遥坐到了书桌前,脑海中不自觉浮现赵韩青的脸,由稚嫩的少年到清俊的青年,最后又变回稚嫩的幼童模样。   “难道他真的重生了?那为何会放任我发展?他到底在想什么?”   司华遥捏了捏眉心,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剧本中那个世界,有重生者,还有穿越者,而且很有可能不止一个,他光是想想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天哪,毁灭吧,我累了!”   “司南遥,你个王八蛋,凭什么让我收拾烂摊子!”   当晚司华遥再次陷入梦境之中,梦中的他出现在一艘大船上,确切的说应该是一艘军舰,舰上有许多身穿铠甲的士兵,看服侍是赵国的军队。   “我们已经在海上漂了半月有余,还要多久才能靠岸?”   “你问我,我问谁?老子头一次坐船,一坐就是这么多天。他娘的,再不靠岸,老子就离死不远了。”   士兵的交谈声从下方响起,司华遥低头看了过去,两名士兵正趴在栏杆上说话。   “听说咱们是去海外的一个小国。”   “一个小国值得皇上御驾亲征?”   “皇上好战,与齐楚两国对战,皇上每每身先士卒,这许多年没有开战,想必是手痒了。”   “咱们虽然人多,但许多人不习惯出海,和我一样掉了半条命,还如何作战。”   “你也不必担忧,一个海外小国,十有八九是未开化的野人,咱们船上的大炮齐发,根本无需咱们动手。”   “说的也是。”   听着两人的对话,司华遥心里突然有些担忧,不自觉地将他们口中的海外小国,与无名岛联系起来。   他在船上四处游荡,寻找赵韩青的身影,终于在船舱的一个房间内找到了人。他的头发已经花白,脸色不好,带着几分病态,分明还是壮年,却好似已走进暮年。   小喜子跟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规劝道:“皇上,您还在发烧,需要卧床休息。”   赵韩青挥挥手,透过窗子看向海面,道:“你说他会在吗?”   小喜子一怔,随即说道:“皇上,锦衣卫的消息错不了,摄政王肯定在岛上。”   “朕寻了他二十几年,不知他现在如何,是否也在念着朕?”   小喜子跟随在赵韩青身边几十年,将赵韩青的心思看得清楚,他对司华遥的感情已经超越了一切,可司华遥对他……   小喜子没接话,赵韩青也没再多问,只是凝望着平静的海面,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司华遥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明白他们的航线正是无名岛,他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赵韩青还是找到了他们,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在船上又呆了三天,他们终于看到了小岛,明明近在眼前,赵韩青却下令停止了航行。他站在船头,姚望对面的小岛,心在微微的疼,不知为何竟生出几分惶恐。   “启禀皇上,几艘大船在靠近,船上有不少士兵。”   司华遥放眼看去,一面旗帜率先映入眼帘,旗帜上绣着‘司南’两个大字,这正是司南皇朝的旗帜。   “不知来的是谁?”司华遥看着远方,心中既担忧又期待,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他们过得如何,那些故人是否都在。   赵韩青深吸一口气,平复忐忑的心情,道:“放他们过来。”   “是,皇上。”   大船在慢慢靠近,面对赵国的大军压境,他们没有丝毫畏惧,行驶到距离大船越二十米处方才停下。   司华遥看向站在船头的两人,虽然他们已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但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们,是春海和洪阳。   两人纵身一跃,飞出大船,脚踏水面,几个起落间,便飞了过来。   两道身影突然出现,挡在了赵韩青身前,“保护皇上!”   船上的军士立即抽出兵刃,对准了飞过来的两人,看得司华遥一阵担忧。   赵韩青挥挥手,道:“退下!”   众人相互看了看,相继往后退了几步,却并未收起兵刃。而护在赵韩青身边的两人之一,正是他之前在锦绣阁见过的玄影。   在看到玄影的那一刻,司华遥不禁微微一怔,更加确定赵韩青是锦绣阁幕后掌权人的身份。   春海和洪阳顺利飞上军舰,直视对面的赵韩青。   小喜子也认出了两人,现在的他已不是当年的小太监,自然不会再畏惧两人,眼睛一横,厉声喝道:“放肆!见到皇上敢不行礼,可知这是大不敬!”   春海无视小喜子,道:“赵皇大驾光临,我等有失远迎。”   “司华遥呢,他为何没来?”   “陛下乃司南国君主,与赵皇一般无二,赵皇如此称呼,是否有失礼数?”   “朕再问一句,他在哪儿,为何不来见朕?”   “陛下为何没来,赵皇不是应该最清楚么?”   “你这话是何意?”   “我是何意,赵皇心里一清二楚,又何必装疯卖傻。”   “司华遥到底在何处,你给朕说清楚!”   “若不是陛下心系天下,赵国早就覆灭,赵皇最多是陛下的禁囹,又怎会有今日?”   “朕最后问你一次,司华遥到底在何处!”   “陛下为赵国尽心竭力,挡住了齐楚两国的算计,却没躲过赵皇的谋算。可即便如此,为了天下百姓,陛下并未对赵皇如何,而是带着我们这些心腹躲到了这座小岛上。”   听着两人的对话,司华遥陷入回忆当中,前世的经历在脑海中依次浮现,那一张张脸是那般鲜活,就好似昨日一般。   “你就不怕朕大军压境?”   赵韩青的怒吼打断了司华遥的思绪,忙转头看了过去,只见他两眼通红,恶狠狠地看着春海,就好似一头失控的猛兽。   春海不甘示弱,目光坚定,“那正好,我也无需再有顾忌,不拼个你死我活,誓不罢休!”   两人对峙,丝毫不让,周围的空气仿佛也紧绷了起来,船上的士兵手握着兵刃,只要赵韩青一声令下,他们便冲上去,将胆敢挑衅龙威的两人斩于刀下。   剑拔弩张的氛围,让司华遥也紧张起来,唯恐赵韩青冲动之下,当真下令进攻无名岛。以岛上的实力,根本经不起大炮的洗礼,到时定会死伤惨重。   “赵韩青!若你敢下令进攻,我绝不原谅你!”   明知他听不到,司华遥还是把话说出了口。   对峙许久,赵韩青率先开了口,道:“你可知若朕一声令下,顷刻间炮火连天,岛上的人将所剩无几,这可是他费尽心机保下来的人,你想他的努力付之一炬?”   赵韩青的话说到了点子上,春海顿时变了脸色,但语气依旧强硬,道:“我们的命是陛下给的,为了陛下无所畏惧。”   “你方才说他一生为民,为了不掀起战火,才躲到这岛上,若今日战火重燃,是否就是违背他的意愿,若哪一日到了九泉之下,你又如何面对他?”   春海眼底的挣扎更甚,道:“陛下已经驾崩,你还想如何?”   见春海松了口,赵韩青急忙问道:“他何时死的,墓在何处?”   “在我们离开京都的两个月后。”   得到肯定的答案,赵韩青踉跄了两步,被身旁的小喜子扶住,“皇上,您多保重!”   眼泪再次涌出眼眶,赵韩青无助地看着小喜子,道:“他当真是我害死的……”   春海见他如此心中无比痛快,“没错,陛下就是被你害死的!”   小喜子太明白赵韩青现在的心情,春海的话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他的心里,弄不好会要了他的命,忙安慰道:“皇上,您那是无心之失,并非真的想害摄政王,这怪不得您!”   “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赵韩青痛苦地呢喃着这句话,随即喉头一热,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皇上!”   “赵韩青!”   司华遥忍不住伸手去扶赵韩青,却在碰到他的瞬间,被拉回了现实。他粗喘着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熟悉的床帐,好半晌才缓过神来。他坐起身,捏了捏胀痛的眉心,方才做的梦是那么真实,真实到会让人以为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赵韩青……”司华遥轻声呢喃着他的名字,回想他倒下的瞬间,心口竟微微刺痛,“你当真寻了我二十几年吗?”   坐着出了会儿神,司华遥起身倒了杯凉茶,‘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为何要找我呢?明明一切都是逢场作戏……”   司华遥放下杯子,坐在了桌前发呆,“若真是他重生回来了,那我该怎么办呢?我们两个又该如何自处?”   ‘啪嗒’一声轻响,拉回了司华遥的思绪,抬头看向房顶,方才那是有人轻踩瓦片的声音。司华遥起身来到门口,屏气凝神,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那股气息很陌生,他应该没有遇到过,去的方向是王子俊的卧房。   司华遥轻轻将房门拉开,一个闪身出了房门,蹲在房檐的阴影下,抬头看向王子俊卧房的房顶。   今晚的月光不太明亮,若是躲在阴影处,很难发现。司华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过了许久终于确定了来人的位置。他一动不动地趴在房顶,直到春海一跃而去,朝他扑去,他才慌忙起身闪躲。   春海得势不饶人,很快便与来人动起手来,眨眼间的功夫便交手数招。来人的武功与春海不相上下,两人陷入僵持,一时间难分胜负。   司华遥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夹在两指之间,运内力于右手,手腕一用力,石子便如子弹般被打了出去。‘啪’,石子精准地打中来人的小腿,他的身子踉跄了一下,往前栽去。   春海抓准时机,一脚踹在来人身上,他的身子猛地前冲,重重地从房顶上栽了下来。   来人心中一紧,慌忙提起,猛地往前一滚,卸去下坠的力道,而就在他起身时,一把匕首已经搭在他的脖子上。   “别动。”司华遥警告道。   “我并无恶意。”来人忙出声说道。   司华遥直接问道:“你是谁?为何深更半夜私闯民宅?”   来人答道:“我是晋王随身影卫,奉命来沧县保护公子。”   “晋王影卫?”司华遥伸手拉下他的面巾,看清他的模样,道:“可有凭证?”   脖颈处有匕首,来人不敢乱动,小心道:“我怀里有身份牌,可以证明身份。”   春海上前,搜出了他的身份牌,铜制的令牌上刻着一只展翅的雄鹰,反过来看则是一个大写的七字。   “这上面并无晋王府字样,无法判定你便是晋王影卫。”   “公子认得这身份牌,只要请他一看,便知我的身份。”   司华遥看向春海,示意他去叫醒王子俊,春海会意,转身走向王子俊的卧房,来到门口抬手敲了敲房门。   里面很快传来王子俊的应门声,“谁?”   “奴才春海,请公子起身,有事请教。”   王子俊闻言起身下床,来到桌前摸索着找到火折子,将桌上的蜡烛点燃,随后端着烛台打开了房门,看向门口的春海,道:“何事?”   司华遥出声说道:“王兄过来瞧瞧,可认识此人。”   王子俊顺着声音看去,这才发现司华遥正站在院子里,而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男人。   看看闪着寒光的匕首,王子俊眉头微皱,端着烛台走了过去,仔细打量男人后,问道:“他是谁?为何会被阿遥捉住?”   “他说他是晋王身边的影卫,奉晋王之命,来沧县保护王兄。”司华遥将方才搜出的身份牌递给王子俊,道:“这是从他身上搜出的身份牌,王兄可认得?”   王子俊伸手接过身份牌,仔细看了看,道:“他确实是晋王府的人,这飞鹰是晋王影卫的标志,这数字是影卫的排名。”   “这般说来,他确实是晋王派来保护王兄的?”   王子俊将烛台递给春海,来到男人近前,撸起他的袖子,露出他右臂上的纹身,与身份牌上的飞鹰图案一模一样。   “他是晋王影卫没错,不过具体是做什么的,我并不清楚。”   司华遥审视着来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匕首收回,道:“既然是来保护王兄的,那就由王兄处理吧,我先回房了。”   王子俊看向零七,道:“你回去吧,转告晋王,我的安全无需他担忧。”   零七躬身说道:“公子,王爷也是担心您的安危,还请公子体谅王爷一片爱子之心。”   “在阿遥这里,我很安全,无需任何人保护。”王子俊始终面无表情,道:“你回去转告王爷,希望他能信守承诺,在我回王府之前,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公子……”   “这是命令!”王子俊沉下脸色,冷冷地看着他。   零七见状不敢违令,行礼道:“是,属下告退。”   王子俊见他要走,出声阻止道:“等等,你的身份牌。”   零七转身接过身份牌,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司华遥好奇地问道:“王兄为何不把他留下?”   “不方便。”   王子俊清楚司华遥做的事很多都是隐秘,若有人在暗中窥视,于他来说十分不利,所以王子俊才将零七赶走。   司华遥微微一怔,看着王子俊清冷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会心一笑,道:“多谢王兄体谅。”   这下轮到王子俊发怔,不过很快便回过了神,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道:“该说谢的是我。”   “大家都是兄弟,实在不必如此,时间还早,回去歇着吧。”   “好,阿遥也早点歇息。”   第二日清早,晋王府内,赵齐豫起身,正在海顺的服侍下更衣,门外突然传来通禀,“王爷,零七求见。”   赵齐豫愣了愣,随即说道:“让他进来。”   房门被推开,零七从门外走了进来,行礼道:“属下参见王爷。”   赵齐豫关切地问道:“让你去保护俊儿,怎么回来了?可是发生了何事?”   零七如实说道:“回王爷,公子说不需要属下保护,还说希望王爷信守承诺,在殿试结束前,不要打扰他的生活。”   赵齐豫听得眉头直皱,道:“让你暗中保护,怎会被他发现?”   “那司公子身边的侍从是个高手,属下刚到那座宅子就被发现了,我们交了手,武功不相上下。只是没想到司公子竟也会武功,还偷袭了属下,属下一时不慎,便被他们抓住,不得已才说出身份。”零七说着跪在了地上,“属下无能,还请王爷降罪。”   赵齐豫有些惊讶,道:“你是说那个司华遥也会功夫?”   “是,不过司公子只是偷袭,属下并未与之交手,不知其功夫深浅。”   “这个司华遥不仅文采非凡,竟然还会武功,还真可谓是文武双全。”赵齐豫沉吟片刻,道:“有他在头上压着,俊儿的光芒岂不全被遮了去。他不过一介草民,何德何能,居于俊儿之上。”   零七听出赵齐豫的话外音,道:“王爷,公子与司公子的感情深厚,若司公子出现什么意外,公子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赵齐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只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俊儿又怎能知晓,况且本王也没想要他的命。”   “那王爷的意思是……”   “会试过后,便是殿试,只要稍稍动些手脚,让他参加不了殿试,或者中不了状元便可。以俊儿的能力,那状元便非他莫属。”   “他身边的高手武功与属下相当,再加上司公子也会武功,恐怕以属下一人之力,不能阻止司公子参加殿试。”   “阻止他参加殿试,不一定要动用武力,要多动脑子。”   “那属下该如何做,还请王爷明示。”   “你附耳过来。”   零七上前,微微弓下身,赵齐豫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声,“可听明白了?”   “是,属下明白,王爷英明。”   转眼两个月过去,司华遥和王子俊提前一日赶到京都,参加殿试。   连续温了两个月的书,司华遥打算放松一下,便和黄灵、王子俊一起出门逛街,临近傍晚时分才回来。   司华遥刚在客厅坐下,打算喝口茶润润喉咙,春海便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司华遥见他脸色不对,出声问道:“发生何事?”   春海看了一眼王子俊和黄灵,来到司华遥近前,耳语了几句。   司华遥闻言一怔,随即看向王、黄二人,道:“我有事需要处理,先出去一下。”   王子俊和黄灵对视一眼,道:“你忙你的便可。”   司华遥起身走出正厅,径直走进卧房,转头看向春海,问道:“可知是何人收买?”   “不知,那人轻功了得,咱们的人没跟上。公子,我们该如何应对,是否先将人控制起来?”   “还不知对方的目的,不宜打草惊蛇。更何况明日便是殿试,也不易在此时节外生枝。”说到这儿,司华遥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第105章   “他们选择在此时此地对我们动手, 说不定就是想阻止我们去参加殿试。若当真如此,那他手中的药便不是致命的毒药,多半是泻药之类的药物。”   “少主是怀疑有人不想让您和王公子参加殿试?”春海顺着司华遥的思路想, 道:“那这次会试的第三、四名便很有可能是凶手。”   “有可能。”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那我们便将计就计。”   宅子里的仆从都是黄灵现雇的, 洒扫四人, 厨房四人, 都是生人,黄灵对他们并不熟悉,未曾想竟被人钻了空子。   昨晚厨房的大刘便偷偷摸摸地出去, 与一个陌生男子接头,那男子给了他一个纸包,大刘便又鬼鬼祟祟地回了宅子。   司华遥向来小心谨慎, 明面上虽然只有春海一人跟随,暗地里却有暗卫保护, 尤其是在落脚的地方, 总要有人盯着才好。所以大刘的一举一动都在监控当中,方才在准备晚饭时, 大刘偷偷将那纸包揣进怀里, 暗卫唯恐出事, 便将此事告知了春海。   春海来到厨房, 道:“饭菜备好了没?”   大刘回话道:“还差两个菜。”   “赶紧的, 主子们跑了一日,都饿了。”   “是。”大刘连连应声,道:“大家的手脚都麻利点。”   春海转身走出厨房, 刚来到门口就碰到了小年子,道:“春海大哥, 方才蒋公子派人来请,说是要去清远楼一聚,现在已经出门了,让我来叫你。”   “去清远楼?”春海一怔,随即说道:“那赶紧吧,别让主子们等久了。”   大刘听到两人的对话,忙放下菜刀走了出来,道:“那厨房里的菜……”   “便宜你们了,莫要浪费。”春海说完,快步走了出去。   大刘看着他们的背影,脸色变了又变。   小孙从厨房探出头来,道:“大刘,咱们这菜还做不做?”   大刘没好气地说道:“主子们都出去了,还做个屁!”   小孙眼睛一亮,笑着说道:“那做好的这些饭菜……”   大刘转身走了回去,今儿晚上不行,还有明儿早上,早饭总不至于还出去吃吧,实在不行还有茶水,总有办法完成任务。大刘看着做好的鸡鸭鱼肉,方才人多眼杂,没找到机会下药,正好便宜他们,“难得这么多好酒好菜,咱们哥几个好好喝一杯。”   众人一听顿时喜笑颜开,道:“好嘞!”   他们忙活着上菜,丝毫没留意房顶上多了根银丝,透明的水珠顺着银针往下流,滴在了盛出来的饭菜上。   几人又吃又喝,插科打诨,吃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大刘砸吧了砸吧嘴,道:“今儿有酒有肉,就是缺了美人。”   王二麻子一脸猥琐,道:“要说美人,有谁能美得过司公子。”   大刘闻言立马冷了脸,他还有任务没完成,事关五百两银子,不想节外生枝,道:“你他妈小声点,若是被人听去,保准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别牵累我们。”   王二麻子悻悻地闭了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就在这时,小孙突然起身,捂着肚子说道:“哎呦,不行,我得去趟茅房。”   大刘取笑道:“真是下贱身子,这么多好东西都无福消受。”   这话刚说完,他的肚子也有了反应,慌忙起身追了出去,大声喊道:“你等会儿,我先来!”   宅子里就一个茅房,坑位有限,他们四人总有一个被排除在外,夹着双腿,在外面等着。   “你们快点,我快憋不住了!”   里面稀里哗啦一通,刚提上裤子走出茅房,马上又来了感觉,再回头时,刚才那人已经占了坑位,而他变成了夹着双腿的那个。如此反复,四人直拉的眼冒金星,两腿发软,好悬没丢了小命。   大刘两眼发黑地躺在床上,神情有些恍惚,脑子里在想,“难道我在饭菜里下了药,只是我给忘了?”   厨房里只有他们四个,别人压根没进来过,如今他们全倒下了,而心怀鬼胎的他不得不多想。   清远楼,明日便是殿试,停留在京都的举子大都在家中温书,酒楼与茶楼的生意较前几日冷清了些,即便司华遥等人踩着饭点来,还是要到了雅间。   众人入座,蒋冲疑惑地问道:“阿遥,你这般急把我叫来,所为何事?”   司华遥看了一眼春海,春海会意,转身出了雅间,守在门口。   王子俊和黄灵对视一眼,也是一脸疑惑。   司华遥直言道:“昨日晚间,厨房的大刘鬼鬼祟祟地出了宅子,与一个陌生男子接头,从他手中拿走了一个纸包,方才做晚饭时,他偷偷地取出纸包放在了身上,我怀疑他想给我们下药。”   “什么?”黄灵腾地站了起来,眉头紧皱道:“阿遥,你方才怎么不说,我这就派人过去,把人抓起来!这个混账,竟敢谋害主子,简直罪该万死!”   宅子里的人是他安排的,出了这档子事,他难辞其咎。   “你且稍安勿躁!”司华遥安抚地挥挥手,道:“我不动声色,就是不想打草惊蛇,我要看看到底是谁想要算计我们。”   王子俊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司华遥是他最在乎的人,没有之一,竟然有人想要谋害,这绝对是在挑战他的底线,“阿遥对这幕后之人可有猜测?”   “在此时此刻对我们动手,这幕后之人十有八九是不想让我们参加明日的殿试,若果真如此,那这人要么与我们有旧怨,想毁了我们这十几年的努力;要么就是会试成绩在我们之下,想用这种手段,让我们错过殿试,这样他便有可能金榜题名。”   “我以为第二种可能性较大。”蒋冲闻言赞同地点点头,道:“阿遥和王兄在京都的时日不多,接触的人也不多,唯一有嫌隙的就是邵光宇,如今他在诏狱,根本出不来。他家中的亲眷没了邵光宇,也只能缩着脑袋做人,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而阿遥是会试头名,王兄是会试第二名,板上钉钉的状元和榜眼的人选,底下的人要想上位,就只能打这种主意。”   “若目标只是我们两人,那三四名的可能性最高。”王子俊看向蒋冲,道:“蒋兄,那日榜单我和阿遥都未看,你可记得第三四名是谁?”   蒋冲仔细回想了一下,道:“好像一个叫周立,一个叫管恕。”   “管恕?”司华遥一怔,前世管恕是刑部右侍郎,没想到居然也与司南遥是同年。   王子俊见状忙问道:“阿遥可是认识这个管恕?”   司华遥摇摇头,道:“没有,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特别。这两人是本地举子,还是外地的?”   “具体是哪儿的,我记不清了,但我确定他们都是外地人。”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昨晚与大刘接头的人是个高手,对京都的地形十分熟悉,应该是本地人,他们可以暂时排除。”   蒋冲苦笑着说道:“若不是他们两人,那就只剩下我了,再往后的人这么做就没意义了。”   “蒋大哥玩笑了,我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你。”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此事暂且按下,明日便是殿试,不能节外生枝,待殿试过后,再好好调查此事。”   “我怕他们此计不成再生一计。”蒋冲想了想,提议道:“不如这样,你们今日莫要再回去,另外找个住处,待殿试过后再说。”   司华遥点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   黄灵闻言忙说道:“那阿遥去我家吧,我与父亲说一声便可,他最近总提起你,说让我带你回家做客。”   司华遥拒绝道:“此时过去有些不妥,待殿试过后,我定登门拜访。”   “有何不妥?”黄灵疑惑地问道。   蒋冲解释道:“黄大人是殿试监考官,阿遥这是怕人说闲话。”   黄灵恍然,道:“我差点忘了。那阿遥住哪儿合适?”   司华遥见王子俊眉头紧锁,心中有些疑惑,却也没多问,道:“我已经找好了住处,你们就不必担忧了。”   “住在何处?”   “避免那些人顺藤摸瓜,这个就暂时保密。”司华遥吐出一口浊气,道:“不说这个,咱们先吃饭,走了一日确实饿了。”   几人见司华遥不想说,便没有多问,相识这么久,他们都对彼此十分信任,只要对彼此好,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饭后,几人便分开了,黄灵和蒋冲各自回了侍郎府,而司华遥则带着王子俊上了马车。   “停车。”马车刚走出去没多远,王子俊突然出声说道。   司华遥见状微微一怔,随即问道:“王兄怎么了?”   王子俊犹豫片刻,道:“阿遥,我想回王府。”   司华遥点点头,道:“好,那我送你回去。”   王子俊见状忍不住问道:“阿遥就不问问我为何要回王府?”   司华遥笑了笑,道:“王兄想说,我便听着,王兄不想说,我便不问。”   王子俊直视着司华遥,道:“你就从来没怀疑过我吗?”   “没有。王兄什么性情,我一清二楚,我为何要怀疑?”   王子俊心中感动,眼神变得更加坚定,道:“阿遥,送我回王府,明日我们殿试再见。”   司华遥没有多问,扬声说道:“春海,去晋王府。”   春海应声,调转马头,朝着晋王府驶去。   很快,马车停在了晋王府大门外,王子俊下了马车,和小年子一起进了晋王府。目送他们进门,司华遥也没多留,和春海一起驾车离开。   “公子,您回来怎么也不派人知会一声,奴才好去接您。”管家得了信儿,急匆匆走了过来。   王子俊淡淡地看着他,不答反问:“王爷在何处?”   管家答道:“王爷在书房。”   “带路。”管家应声,在头前带路,径直走向赵齐豫的院子。   来到书房门前,管家顿住脚步,道:“公子稍候,奴才去通禀一声。”   王子俊轻轻应了一声,站在门口等候。   赵齐豫在王子俊进府后,便得了消息,此刻正在等着,听管家禀告,忙说道:“让他进来。”   得到应允,王子俊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来到近前,行礼道:“参见王爷。”   听到他的称呼,赵齐豫不禁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就此责怪,温和地笑着说道:“俊儿怎么此时回府?”   “我来是想请教王爷一件事。”   “何事,直说便可。”   王子俊直视赵齐豫,道:“王爷可是想让我高中状元?”   赵齐豫心下一紧,面上却不显,道:“高中状元是光宗耀祖之事,本王自然这般期望,俊儿为何如此问?”   王子俊依旧盯着赵齐豫,道:“若凭真本事,那是光宗耀祖;若凭不择手段,那只能让祖宗蒙羞。”   赵齐豫皱紧眉头,道:“俊儿这话是何意?本王听不明白。”   蒋冲的话提醒了王子俊,他们是不会伤害司华遥,但他们身边的人却不一定。他们对司华遥并无感情,为了利益他们很有可能这么做。   王子俊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赵齐豫,虽然这些年他不在晋王府,但他对赵齐豫的了解并不比别人少,主要归功于他的母亲王彩云,她是赵齐豫的贴身侍女,跟在他身边十几年,对之性情了若指掌。   王子俊无视赵齐豫的装傻,直截了当地说道:“不管王爷认不认,我只有一句话,若阿遥不能参加殿试,那我也不会参加。”   赵齐豫闻言满心不悦,却不能表现出来,道:“俊儿,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为何会这般说?”   已经认定的事,即便赵齐豫再装傻也没用,王子俊眼神坚定地看着他,“王爷只需记住这句话便可。明日我还需参见殿试,需早些歇息,王爷若无其他吩咐,我先告退了。”   见王子俊转身就走,赵齐豫的眉头皱紧,张了张嘴,到底没再多说。王子俊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已经认定这事是他所为,即便他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管家见王子俊出来,连忙上前,道:“公子,奴才已吩咐人收拾好院子,天色不早了,奴才这就带您过去休息。”   王子俊淡淡地应声,跟在管家后面,在王府里穿行。看着这个偌大的宅院,这原本应该是他的家,可讽刺的是他只来过两次,一次是王彩云带他来的,一次便是现在。   “公子,这院子是王爷专门吩咐人改建的,除了王爷的院子,这里是整个王府最大,也是景致最好的。”   一路行来,管家一直在替赵齐豫说话,就是期望王子俊能对赵齐豫改观。   王子俊对此毫无表示,径直来到卧房门前,道:“这里有小年子侍候便可,你退下吧。”   管家神情一滞,随即说道:“公子,王爷对您……”   “王爷对我如何,我心知肚明,不必多说。”王子俊打断管家,重复道:“你可以退下了。”   管家见状不好再说,行礼后便退出了院子。   小年子跟着王子俊进了房间,犹豫了犹豫,道:“公子,这些年您那般努力,不就是想让王爷对您刮目相看吗?如今王爷对公子越发重视,为何公子反而更不开怀呢?”   “他重视我,并非因我本身,而是因我成了他唯一的儿子。”   “这有何区别?”小年子困惑地看着王子俊。   “你不懂。无论是这个奢华的王府,还是那所谓的亲王爵位,我都不稀罕,你可以把这里当成暂时的居所。”   小年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公子去哪儿,奴才就去哪儿。”   “有我在,总能护着你。”看着从小陪在身边的小年子,王子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人备水吧,我要沐浴。”   “是,奴才这就去。”   马车行驶在街道上,春海掀开车帘,小声说道:“少主,后面有尾巴。”   司华遥也已察觉到,“马车交给我,你去处理了。若不是对手,不必硬拼,缠住即可。”   “是,少主。”   春海应声,纵身一跃飞了出去,而司华遥也坐在了车辕上。   马车在街道上穿行,很快便来到了城东一家大宅前,司华遥跳下马车,来到门口敲了敲门环,紧接着便传来脚步声。   大门打开,司华遥闪身进门,门内的人则走了出来,牵着马车去了后门。   大宅的管家徐峰行礼道:“属下参见少主。”   “免礼。”司华遥挥挥手,道:“晚上警醒着点,若发现有人在附近徘徊,第一时间禀告。”   “是,少主。”   “让人备水,我要沐浴。”   “是,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司华遥洗完澡,春海也回了大宅。   抬头看了他一眼,司华遥出声问道:“人跑了?”   “他轻功不弱,奴才没有得手,还请少主恕罪。”   司华遥摆摆手,道:“无妨,只要甩掉便可。”   春海直言道:“少主,那人的路数与晋王府影卫的路数相似,奴才怀疑是晋王府的人。”   “不用怀疑,就是晋王府的人。”司华遥给自己倒了杯茶,道:“没想到啊,晋王竟然要对我下手。”   春海一怔,随即明白了司华遥的意思,道:“少主的意思,收买大刘的也是晋王府的人?”   “不做他想。”司华遥喝了口茶。   “可是晋王知晓了赵荣之死与少主有关?”   “应该不是。”司华遥摇摇头,道:“若他知晓百花仙就是我,不会这般悄无声息地动手,而是大张旗鼓,这样才能洗去赵荣亵渎神灵的罪名,让晋王府摆脱困境。”   春海认同地点点头,随即问道:“那是为何?”   “与之前的猜测一样,他这么做就是不想让我参加殿试。”   “若少主不能参加殿试,那金科状元就是王公子囊中之物。”想到这儿,春海皱紧眉头,“那少主以为王公子可知晓此事?”   “他事前不知,方才在清远楼才知,我也是在那时才想明白。从乡试到会试,我都压在王兄头上,无论是谁都会想,若没有我,王兄定能拔得头筹,晋王也不例外。”   司华遥把玩着茶盏,继续说道:“在他眼里,我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一个无名小卒,怎有资格压在他儿子头上。只是王兄与我感情甚笃,加上两父子感情本就不好,他不能明着打压我,也不能害我性命,便想了这个法子。”   “王公子怎会想到晋王头上,又为何不把这件事和少主说清?”春海再次提出质疑。   “王兄的母亲是晋王的贴身侍女,陪伴在晋王身边十几年,对晋王的性情了若指掌。她既希望王兄能在王府立足,定会详细说于王兄,所以王兄虽不在晋王身边,对他却不无了解,能想到是他,便不觉奇怪。至于为何不与我说明,大概是想自己解决,不想我与晋王有所冲突,毕竟他是一国亲王,我若是想走仕途,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春海犹豫片刻,提醒道:“少主若成大事,不能轻信于人。”   司华遥清楚他的担忧,安抚地笑了笑,道:“我不轻信于人,但我了解王兄,他不会于我不利,放心吧。”   春海闻言松了口气,道:“是,少主。”   司华遥转移话题,“派去西南和辽东的人可有消息传来?”   “还未传来消息,不过算算时间,也应该回来了。”春海顿了顿,接着说道:“倒是派去寻找毒医的人传来消息,说毒医已离开西南北上,具体去了何处,便不得而知了。”   “北上?”司华遥皱紧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说道:“让他们回来吧,毒医的下落我大概知道了。”   春海微微一怔,道:“少主知晓毒医的下落?他在何处?”   “若我猜得不错,他应该就在京都。”司华遥自嘲地笑了笑,道:“我早就该想到,能让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毒,定是出自毒医之手。”   “少主的意思是赵耀和晋王妃身上所谓的诅咒,是毒医下的毒?可毒医为何这么做?”春海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随之说道:“是有人收买了毒医,借着天降神罚的由头,谋害晋王妃和赵耀。若当真如此,那幕后之人定然与晋王府有深仇大恨。”   并无深仇大恨,只是因为刘焉和赵耀于他不利。这个念头在司华遥脑海中出现,且挥之不去。   司华遥基本确定,晋王府被诅咒一事的参与者,以及之后的主导者就是赵韩青,也更加怀疑他重生的身份。毕竟毒医宋晓峰在前世出现,是在十几年后,而并非现在。知晓他的存在,并能收买他,让他离开西南的,十有八九是重生后的赵韩青。   “少主……”见司华遥在发呆,春海忍不住出声叫道。   司华遥回神,道:“留意西南和辽东的消息,若有来信儿,马上禀告。”   “是。”春海担忧道:“少主,奴才怕晋王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准明日还会出手对付少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是一品亲王,而我只是一介布衣,总不能与之硬抗,现在只能静观其变。”司华遥不由一阵苦笑。   春海闻言眉头越皱越紧,道:“若是在外面还好说,大不了多派些人手保护主子,可殿试需要进宫,不让带人进去。”   见他一脸愁容,司华遥出声安抚道:“莫担心,你要相信我的能力,况且宫中也并非无人可用,更何况还有蒋大哥照应。”   司华遥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赵韩青,若当真遇到难解之事,说不准还真得靠他,谁让人家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那少主早些歇息,奴才告退。”   “去吧。”   脑海中浮现赵韩青的脸,司华遥不禁叹了口气,轻声呢喃道:“但愿一切顺利。”   晋王府,赵齐豫坐在书房内,脑海中回响着王子俊所说的话,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管家的禀告,道:“王爷,公子已在溪桂园住下。”   “知道了,好生侍候着。”   “是,王爷。”   “去把零七叫来,本王有话要问。”   “是,王爷。”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房门再次被敲响,管家紧接着通禀道:“王爷,零七已被带到。”   “进来。”   房门被推开,零七走了进来,行礼道:“属下参见王爷。”   赵齐豫淡淡地看向零七,“事情进展如何?”   “回王爷,属下方才去了那座宅院,那人不仅未能得手,自己还中了招,属下怀疑他露了马脚,让他们有所察觉。”   不出所料的回答,赵齐豫平静地说道:“方才俊儿回来了,只跟本王说了一句话,说若司华遥不能参加殿试,那他便也放弃参加殿试的机会。”   零七一怔,随即说道:“属下收买那厨子时,并未暴露身份,公子怎会知道此事为王爷所为?”   “俊儿远比本王想象的聪慧。”赵齐豫深吸一口气,嘴角勾起笑意,“他果然没让本王失望。”   “那王爷是否要取消计划?”   “若俊儿是难得的人才,那司华遥便是天才,人才在天才面前,只有被压制,本王怎能让俊儿一辈子活在别人的阴影里。”   “王爷,公子向来说话算话,若司华遥不能参加殿试,公子定然也不会去,若错失了金榜题名的机会,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赵齐豫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那就让他去,得意一时,得意不了一世,慧极必伤,他这样的天才注定不会长命,只要他死了,便无人比得上俊儿。”   “王爷的意思是事后暗杀?”零七皱紧眉头,提醒道:“可他身边有高手保护,又在京都之中,怕是不好动手。”   赵齐豫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在京都不好动手,那就想办法把他调出京都,一旦入朝为官,一切便由不得他。”   零七闻言忙躬身说道:“王爷英明。”   “退下吧,好生保护俊儿,晋王府的将来还得靠他。”   “是,属下告退。” 第106章   东宫内, 经过两个月的调养,赵韩青已经恢复如初,在一个月前便从锦绣阁回到了皇宫。   小喜子看了看时辰, 提醒道:“殿下,天晚了, 您该歇着了。”   “明儿就是殿试开考的日子, 所有参考的学子都会汇聚奉天殿。”虽然说着话, 赵韩青的眼睛却依旧放在手中的书上。   小喜子应声道:“是,几百学子,从殿内排到殿外, 那场景十分壮观。”   “该来的,终于来了。”赵韩青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的书合上, 道:“去打水吧,我洗漱完了, 便去睡。”   “是, 殿下。”   小喜子吩咐人备水,很快便又回转, 侍候赵韩青洗漱完毕, 躺上了床, 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赵韩青躺在床上, 正准备入睡, 窗口突然传来动静,他转头看去,一个人影映在窗子上。   “殿下, 属下有事禀告。”   “进来吧。”   窗户被人推开,玄影翻窗而入, 行礼道:“属下参见殿下。”   赵韩青坐起身子,看向殿中的玄影,直截了当地问道:“可是那边出了什么事?”   “傍晚时分,他们游玩回来,约莫呆了有半个时辰,便又一起出了宅子,径直去了清远楼。在清远楼用了晚饭后,他们和黄灵、蒋冲分开,便驾车去了晋王府,王子俊进了王府,司兄并未下车,而是直接驾车离开。从晋王府离开后,马车后面便跟了尾巴,不过很快便被发现,司兄的仆从去缠住尾巴,司兄则驾车去了东城的一座大宅。”   赵韩青眉头微蹙,道:“这几次进京都,他都住在黄灵购买的宅院内,为何突然更换住处?”   玄影也觉得疑惑,猜测道:“属下以为应该是出了什么事,迫使司兄弃了那座宅院。”   赵韩青接着问道:“那尾巴是否为晋王府的人?”   “看他的武功路数,应该是晋王影卫。”   “王子俊虽出身不好,性子却十分高傲,之前他和晋王有过约定,若不能进士及第,便不入晋王府。可如今还未殿试,他却回了晋王府,这其中定有蹊跷。还有晋王影卫,为何要跟踪他,有何企图?”   赵韩青若有所思地尅着手指,自言自语道:“殿试在即,会发生什么事呢?”   玄影并未出声打扰,而是站在一边安静的等着。   “殿试在即……”赵韩青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漂亮的凤眼不禁微微眯起,道:“本想饶他一命,不曾想他竟找死。”   悠悠的声音让玄影心里一紧,忙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可是猜到其中关窍?”   “无论是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他都是头名,而王子俊则屈居第二,若他出了意外,不能参加殿试,那是否就无人与王子俊争夺状元之位?”赵韩青白嫩嫩的小脸上带着几分讥诮,看上去十分违和。   玄影微微一怔,随即说道:“殿下的意思是晋王意图谋害司兄?”   “晋王看似窝囊,那不过是他的表象,事实是他野心不小,只是被父皇压制,不敢表露。王子俊聪慧有才,前途不可限量,晋王府将来如何全要靠他。在晋王看来,他无依无靠,不过是一介草民,怎能与王子俊相提并论,更何况是被狠狠压制,所以必须除掉他这个绊脚石。”赵韩青看透了事实真相。   “那殿下以为,此事王子俊是否知晓?又是否参与其中?”   赵韩青沉吟片刻,道:“我能推测出的事,他定也能想到,却还是将王子俊送回晋王府,说明王子俊并未参与其中。”   “那王子俊为何要回晋王府?”玄影问出心中疑惑。   “我方才便说了,他定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这个理由就是他也猜到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回王府是为解决这件事。”   “原来如此。”玄影点点头,道:“那以殿下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   “敢动他,就要有死的觉悟。“赵韩青漂亮的凤眼内满是杀意,嘴角却勾起一抹笑,冷森森的,让人心里发寒,道:“去转告宋晓峰,晋王府的诅咒并未结束。”   “是,殿下,属下这就去办。”   殿试当日,司华遥起了个大早,吃完早饭后,检查了一遍需要带的东西,便乘坐马车赶往皇宫。当他来到宫门口时,这里已经围满了学子,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地交谈着。   殿试会在奉天殿举行,应考的学子基本都是第一次进宫,且是前往举行朝会的奉天殿,不免会有些紧张。未免因此出错,他们都会在前一晚专门请教教授宫廷礼仪的老师,认真学习,不停地演练。现在路边还有不少人在临阵抱佛脚。   司华遥并未下车,而是坐在马车中等待宫门开启,主要他不想被人围观,引来麻烦。今日是个极其重要的日子,一旦错过,就只能再等三年。他不想浪费时间,所以会暂时收敛锋芒,等顺利度过今日,再说其他,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春海见蒋冲走过来,行礼道:“奴才见过蒋公子。”   “不必多礼。”蒋冲抬脚上了马车,掀开车帘走了进去。   司华遥见他进来,笑着说道:“蒋大哥,观你今日满面红光,定能心想事成,我在这儿提前恭贺了。”   “那就借你吉言。”蒋冲在他身边坐下,疑惑地问道:“为何不见王兄?”   司华遥如实说道;“昨日他回了晋王府,我们未在一处。”   “回了晋王府?”司华遥的话显然未能给他解惑,接着问道:“为何?”   司华遥清楚蒋冲这么问的原因,但他不能如实说,只能含糊其辞,“回去处理些事情。”   蒋冲见他如此,便明白定是一些不好说的事,便没再多问。   见蒋冲没说话,司华遥出声说道:“蒋大哥,未免出现意外,你还是离我远点为好。”   “什么意思?”蒋冲眉头皱紧,道:“那些人这般手眼通天,连宫里都能动手脚?”   司华遥苦笑着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蒋冲的脸色沉了下来,道:“若当真如此不公,这个殿试不参加也罢。”   “万万不可!”司华遥感动蒋冲的义气,却不能让他这么做,道:“且不说错过这次殿试,就要再等三年才有机会,就说若我出了意外,蒋大哥再放弃,那他便更没了对手,岂不是更趁了他的意?”   蒋冲闻言眉头皱得越发紧了,道:“到底是谁在幕后搞鬼?”   “蒋大哥,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殿试,无论幕后谁在搞鬼,只要我们顺利参加殿试,那对他就是巨大打击。待殿试之后,咱们再好好调查,势必将这个人挖出来!”   蒋冲认同地点点头,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道:“俗话说得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阿遥就是样样都好,才这般招人嫉恨。”   “蒋大哥放心,待殿试过后,我便收敛锋芒,毕竟官场不比平常,凶险得很。”   蒋冲闻言缓了神色,道:“阿遥能这般想,我很为你高兴。”   两人正说话,车外又传来春海的声音,“奴才见过王公子。”   车帘被掀开,王子俊走了进来,打招呼道:“阿遥,蒋兄。”   司华遥见他眼底青黑,不禁关切地问道:“王兄神色不佳,可是昨日没睡好?”   “无妨。”王子俊强打精神,意味深长地说道:“阿遥不必担忧,今日定能一切顺利。”   司华遥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借王兄吉言。”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打断了三人的对话,司华遥掀开车帘看了出去,只见宫门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队身穿盔甲的士兵,而后便是身穿绯袍的锦衣卫,以及身穿宦官服侍的太监,最后才是身穿官府的大人,他们鱼贯而出,按照次序站在门口。   其中有不少熟面孔,比如林岚书院院长林君之,锦衣卫指挥使徐坤等。   “大家安静!”林君之上前一步,扬声说道:“参见殿试的学子,需拿好凭证,排队验明正身,依次进入宫门。若有人胆敢寻衅滋事,以犯上作乱论。”   犯上作乱那可是重罪,不仅自己掉脑袋,还会连累家人,但凡不是如邵光宇那般脑子犯抽的,应该不会在这种时候闹事。   “王兄,蒋大哥,咱们也下车吧。”   三人相继下了马车,不过这会儿功夫,外面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司华遥三人连忙走了过去,排在了队伍的尾端。   从队尾到宫门,不过几百米的距离,而他们却花了一个多时辰,才走进去。   在司华遥验明正身时,林君之笑吟吟地走过来,毫不避讳地打招呼,道:“阿遥好久不见。”   自上次寿宴,他们便没什么交集,就连会试也没见到林君之,算起来有两年之久,确实是好久未见。   司华遥忙行礼道:“阿遥见过林老。”   “快进去吧,别误了时辰。”短短的两句话,却包含着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司华遥听进心里,道:“是,阿遥告退。”   三人跟在队伍的后面,行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虽然他们很是好奇,却不敢抬头四处张望,这是礼仪老师千叮咛万嘱咐的规矩,因为万一冲撞了哪位贵人,别说参加殿试,他们将吃不了兜着走。   这条路前世他走过很多遍,每每走过总会心不甘情不愿,因为这皇宫与他来说是枷锁,他巴不得摆脱。如今走来,却是另一番滋味,说不清道不明。   “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行进的队伍突然停下,耳边传来内侍略显尖利的声音。   众人见状慌忙跪倒在地,只有司华遥忍不住抬头看过去,他的容貌本就引人注意,如今又鹤立鸡群,更加让人移不开眼。   司华遥与赵韩青遥遥对望,看着那双熟悉又陌生的凤眼,他竟有些恍惚,忘了身在何处。   蒋冲见状连忙拉了拉司华遥,焦急地提醒道:“阿遥,快跪下!”   “放肆!”   “无妨。”领队的内侍出声呵斥,却被赵韩青拦了下来,道:“是本宫来的不是时候,都起身吧,莫误了殿试的时辰。”   “多谢殿下。”众人相继起身,司华遥并未跪下。   队伍再次前行,司华遥跟在后面,赵韩青漂亮的凤眼笑吟吟地看着他,还调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司华遥见状不自觉地勾起嘴角,在他回过神来时,又收敛笑意,那副皮囊之下,还不知是副什么模样,在未确定之前,还是少接触为妙。   自锦绣阁一别,他们已有两个多月未见,赵韩青实在是想得很,便找了个由头,专门从这里路过,就是为了看他一眼。   方才司华遥与他对视,眼神中复杂的情绪让他的心为之一颤,虽然不太明白,却总有种心痛的感觉。   他很想冲上前问问他,为何那样看着他,只可惜一声怒斥将他拉回现实,残忍地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回想方才他嘴角勾起的微笑,赵韩青告诉自己,“快了,稍安勿躁!”   待与赵韩青拉开距离,蒋冲这才长出一口气,回头看向司华遥,小声说道:“阿遥,你方才可吓死我了!幸好太子殿下不怪罪,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王子俊也是心有余悸,道:“蒋大哥说的没错,阿遥定要注意,这里是皇宫,规矩甚多,一旦行差踏错,会有性命之忧。”   司华遥歉意地笑笑,道:“方才只是有些失神,之后我定会注意。”   蒋冲自责道:“怪我,在进宫之前该给你讲一下宫廷礼仪。”   “蒋大哥千万别这么说,我这心里越发愧疚了。”   王子俊接话道:“我们和阿遥的座位应该挨着,到时我们多照应一些。”   “千万别,各自落座后,若再有所动作,肯定会被人怀疑,说不定会以为咱们要作弊。”司华遥保证道:“你们相信我,我说不会再出错,就一定不会再出错。”   两人对视一眼,虽有些担忧,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他们来到奉天殿前,司华遥抬头看了过去,只见殿前摆着很多矮桌,桌后放着蒲团,一直延伸到奉天殿内。   众人等在下面,面对金碧辉煌又庄严肃穆的奉天殿,不由自主地心生紧张,心理素质较差的人竟满头大汗,面色苍白,虚弱的就好似生了场大病。   唯有司华遥神情淡定地看着忙碌的人群,不见一丝紧张。笑话,前世他可是不可一世的摄政王,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点小场面根本不值一提。   又等了一炷香,人群突然一阵骚动,一名学子竟紧张地昏了过去。   一旁的内侍和太医有条不紊地上前,先是掐人中,后又扎针,昏过去的人很快便醒了过来,很明显这些人都受过专门的训练。   奉天殿门内走出一名内侍,司华遥打眼一看竟是熟人,正是前世惨被打断双腿的高怀。他一甩手中的拂尘,站在台阶之上,扬声唱道:“皇上有旨,各学子按照会试名次入座。”   干脆利落的话让司华遥有些惊讶,他犹记得前世那次殿试,经过了太多繁文缛节,没想到这次殿试竟如此简洁明了,连领导讲话这个环节都省了。不说别的,就是这种务实的态度,赵连章就值得表扬。   长队慢慢行动起来,安静地走上台阶,默默地寻找自己的坐次。每个矮桌上都写着号码,依次排列着,只要知晓自己会试成绩的排名,就很好找到位置。   司华遥三人登上台阶,朝着里面走去,台阶很高,王子俊和蒋冲平常不怎么运动,爬了一半就开始气喘。   王子俊正停下休息,身后突然‘哎呦’一声,紧接着一只手紧紧拽住了他的衣服,他脚下不稳,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倒,忍不住惊呼一声。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摔下去时,一只手牢牢地攥住了他的手腕,毫不费力地将他拉了起来。他怔怔地看着前方的司华遥,心脏‘噗通、噗通’狂跳。   司华遥见他神情呆滞,不禁担忧地问道:“王兄没事吧?”   “没事。”王子俊回神,喘息地摇了摇头,转头看向身后高高的台阶,若当真滚下去,不死也残。   蒋冲也回头看去,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事?”   司华遥看向王子俊身后,那男子脸上闪过慌张之色,随即讪讪地笑了笑,解释道:“抱歉,方才脚下不稳,差点酿成大祸,多谢这位公子搭救,否则若这位公子有个好歹,在下难辞其咎。”   司华遥淡淡地移开视线,并未搭理于他,这人明显是在撒谎,不过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避免节外生枝,还是等殿试过后,再好好查查。   “王兄先行。”   王子俊闻言回头看了一眼,似是明白了司华遥的意思,点头说道:“好。”   蒋冲眉头皱紧,审视着男子,也并未多说,继续往前走。   在这小小的插曲过后,一切都很顺利,一日的书写即便是司华遥也感觉脖子酸痛,更别提其他人,不过好在殿试只有一日,在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在太监和锦衣卫的护送下,相继出了宫。   宫门口,司华遥看向王子俊,出声问道:“王兄去哪儿?”   王子俊微笑地看着司华遥,道:“阿遥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十几年的努力,在考卷递交的那一刻,无论好坏都暂时告一段落,不过他们还不能回沧县,因为三天后放榜。   “那就……”   “先不说这些。”蒋冲打断他们的对话,挤进两人中间,道:“咱们先去清远楼大吃一顿,犒劳犒劳自己。”   来接人的黄灵赞同道:“没错,无论考得如何,今日先不去想,大吃一顿,大醉一场,好好犒劳自己!”   司华遥点点头,道:“那走吧。”   众人正打算离开,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司华遥本能地转身,发现邵阳山正快步朝这边走来,见他回头,忙说道:“司兄留步。”   王子俊见状眉头蹙起,道:“他还真是纠缠不休!”   司华遥无奈地笑了笑,道:“先听听他想说些什么吧。”   邵阳山快步来到近前,行礼道:“诸位公子有礼。”   四人回礼,司华遥出声说道:“邵公子叫住我等可是有事?”   “我有两句话想与司兄单独说,不知可否?”   司华遥转头看向身旁的三人,“你们先上车,我稍候就来。”   三人对视一眼,并未多说,转身走向马车。   司华遥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见许多人注意到这边,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找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再说吧。”   “若司兄不介意,便到我的马车上一叙。”   司华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随即点点头,道:“有何不可。”   两人相继上了马车,车帘放下,挡去了其他人好奇的目光。   “公子想说什么?”司华遥直接进入正题。   邵阳山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道:“今日殿试开始前,我一直跟在公子身后,上台阶时发生的事,我都看在眼里,是周立故意拉拽王公子,并非无心。”   司华遥在周立入座时,并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听邵阳山这么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邵公子为何不将此事告知王兄?”   邵阳山苦笑着说道:“不知为何,王公子好似对我有些敌意。”   司华遥闻言顿觉有些尴尬,他清楚王子俊为何对他这种态度,只是这事没办法说出口,道:“多谢邵公子,此事我知晓了。”   邵阳山接着说道:“司兄可知周立的身世?”   司华遥摇摇头,道:“还请邵公子告知。”   邵阳山愣了愣,随即笑着说道:“周立的祖父叫周志洲,曾任内阁大学士,获封太子太师,皇上登基后,因病致仕,回了扬州养老。”   “皇上的老师?”司华遥有些惊讶,道:“那他便没有子嗣在朝中任职吗?”   “周家子嗣艰难,周阁老膝下只有一子,也曾在朝中任职,只是不到三十便病逝了,周阁老便是因老年丧子才病倒,不得不辞去官职,带着幼孙回到扬州。”   “原来如此。”司华遥点点头,道:“那这般说来,周立是周家的独苗。”   司华遥关注的重点有些特别,让邵阳山准备好的说词无用武之地,“周家到周立这一代,确实只有他这一个男丁,不过他有个姐姐,是皇上的嫔妃,刚刚被升了妃位。”   “是哪位娘娘?”司华遥顿时来了兴趣。   邵阳山如实答道:“就是前段时间刚刚被封的淑妃。”   “居然位列四妃,怪不得周立敢对上晋王府。”司华遥顿了顿,接着问道:“邵公子为何对周家如此了解?”   邵阳山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道:“我祖父和周阁老是至交,两家的关系不错,不过我不认可周立的人品。”   “这次的事还要多谢邵公子告知,感激不尽。”司华遥抱拳行礼道。   邵阳山慌忙回礼道:“司兄不必如此,能和司兄相识是我之荣幸。”   “公子若无他事,他们还在等我,不便久留,就先行一步。”   邵阳山闻言脸上有掩藏不住的失望,却也没有强留,道:“公子请。”   司华遥见状对他的好感更甚,道:“若公子不忙,改日我再请公子喝茶。”   “不忙,不忙。”邵阳山有些受宠若惊,道:“我在福临客栈暂住,若公子哪日有空,可派人来知会一声。”   “好,那便一言为定,告辞。”司华遥没再逗留,起身离开。   司华遥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坐在了黄灵身边。   “他都说了什么?”王子俊出声问道。   “说了有关周立的事。”司华遥没有隐瞒,将他们之间的对话详细说了一遍。   蒋冲听后,疑惑地说道:“我不懂周立为何要对王兄下手。”   司华遥摇摇头,道:“说起来他最好的下手对象应该是我才对,可他选择了王兄。”   黄灵在上车后听蒋冲提起过此事,猜测道:“许是他知道阿遥会功夫,即便他出手也没用,所以便挑了王兄。”   蒋冲点点头,道:“倒是有可能。只是他本就是会试第三名,就算谋害了王兄,他也得不了状元,榜眼和探花也没多大区别,值得他冒险吗?”   “会试的成绩与殿试的成绩并不等同,说不准有人在殿试上超常发挥,能挤进前三名呢。他这么做是要确保自己能进一甲,毕竟一甲和二甲可是天差地别。”   “阿遥说的是。”   司华遥看向王子俊,问道:“王兄打算如何处理?”   王子俊想了想,道:“这次的事他并未得逞,也没必要揪着不放,以后多防备些就是。”   司华遥有些惊讶,道:“王兄不打算追究?”   “我们刚到京都,立足未稳,实在不易树敌。”   司华遥一听便明白了,王子俊是怕因为这件事连累到他,毕竟他们这个小团体,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   “说得有理,那就暂且把这件事放到一边,若他就此收手,那便作罢,若他再与我等不利,那便老账新账一起算。”   王子俊松了口气,笑着说道:“殿试已过,这些烦心事便先放到一边,咱们确实该好好玩一玩,乐一乐。”   黄灵提议道:“王兄说的没错,现在正是春游的好时节,咱们去爬山吧,去拜一拜百花仙,保佑我们事事顺遂。”   “拜百花仙?”司华遥面色古怪地看过去。   黄灵点点头,道:“是啊,百花山上盖了一座神庙,供奉的就是百花仙,现在去百花山游玩的人,都会去神庙里拜一拜。”   听到这儿,司华遥的心情有些微妙,没想到自己也会被人建庙供奉,感觉有些玄幻。   “索性左右无事,那就这么定了。”蒋冲拍了板。 第107章   马车在清远楼门口停了下来, 司华遥率先下了车,其他人紧随其后。   陈启偶然间一瞥,看到司华遥几人进来, 笑着上前迎了几步,道:“几位来了, 快请进。”   司华遥笑问道:“掌柜, 今日可有雅间?”   陈启笑着说道:“有, 还是那间,知道你们今儿定会来,便特意给你们留了留。”   “多谢掌柜照顾, 那我们自己上去,待会儿掌柜若得了空,不妨也上来坐坐, 我们一起喝一杯。”司华遥对陈启很有好感,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陈启脸上的笑意更浓, 道:“好, 那便一言为定。”   几人相继上了楼,刚坐下便有小二进来侍候, 道:“几位公子想吃点什么?”   “先泡壶茶上来, 就我们之前喝的碧螺春。”   小二笑着说道:“那可是我们掌柜的私藏, 也就几位公子来, 才会拿出来泡上一壶。”   “原来如此。”蒋冲一怔, 随即说道:“我就说嘛,这顶级碧螺春绝不止那个价钱,原来是掌柜特意照顾我们。”   司华遥也是微微一怔, “待会儿掌柜过来,要好好谢谢他。”   “可不是。”蒋冲接话道:“那就换个别的茶, 龙井吧,要顶好的。”   “好。那菜还是待会儿再点?”   “一块点了吧,这个时辰客人较多,上菜慢。”   蒋冲点点头,道:“也成,就我们常点的那老几样,再来壶女儿红。”   “得,您先歇着,茶水点心马上来。”小二转身离开雅间。   黄灵兴冲冲地说道:“今儿我得了个消息,你们一定感兴趣。”   司华遥见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好笑,配合地问道:“什么消息?”   “邵光宇死了。”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是一愣,司华遥率先回过神来,问道:“怎么死的?何时死的?”   见司华遥感兴趣,黄灵的眼睛亮了起来,道:“据说是在诏狱呆的久了,得了疯病,在狱卒给他送饭时,抢了狱卒身上的佩刀,自己抹了脖子。”   “自尽?”司华遥微微蹙眉。   蒋冲插话道:“前段时间我也听说些有关邵光宇的事。”   司华遥忙问道:“蒋大哥听说了什么?”   蒋冲小声说道:“据说皇上虽然将邵光宇关在诏狱,却每日都会让他的妻妾去与之行房。”   “与他行房?”黄灵眨了眨眼,白皙的脸慢慢泛上红晕,“皇上对邵光宇这般优待,他为何还要自尽?”   “这可不是优待。”蒋冲意味深长地说道。   黄灵疑惑地问道:“蒋大哥此话怎解?”   司华遥接话道:“皇上这般做是要为邵家留下子嗣,也就是说皇上已经决定舍弃邵光宇,所以他的死很有可能不是自尽,而是被赐死。”   “若被赐死,皇上大可直接发落,这样既能杀鸡儆猴,还能让百姓感念,为何要以这种方式杀掉他?”蒋冲很是不解。   “若当真论起来,邵光宇所犯的事,可不单单只是杀头这般简单,若皇上公开处决,邵家那些人一个也跑不了。只要邵光宇死了,便能平民愤,督察院的那些御史也能明白皇上的意思,关于邵家的事就到此为止。皇上是顾念先皇太后,决定弃车保帅。”   蒋冲闻言认同地点点头,笑着说道:“阿遥不愧是阿遥,果然看得透彻!”   王子俊出声说道:“不管他是如何死的,只要他死了,与百姓而言便是好事,京都也少了个祸害。”   黄灵刻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还有一件事,你们定然不知。”   蒋冲见状不禁有些好笑,道:“还有何事?快快说来。”   “听说邵光宇之所以被送进诏狱,与太子殿下有关。”黄灵说完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太子殿下?”司华遥闻言眉头蹙起,道:“这与他有何关联?”   “我也是听父亲与同僚聊天时听到的。据说邵光宇被李大人押去皇宫时,皇上正在早朝,正巧被太子殿下撞上。那邵光宇也不知发了什么疯,竟对太子殿下动了手,导致殿下舌骨骨裂,当场昏了过去。皇上大发雷霆,这才将邵光宇打入了诏狱。”   “舌骨骨裂?”赵韩青稚嫩的脸出现在脑海,那柔嫩的脖颈只要稍稍一用力……想到这儿,司华遥心里一揪,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道:“邵光宇为何会对殿下动手?”   “这个父亲没说。”黄灵摇摇头,道:“我总觉得邵光宇蠢得不可思议,起早去贡院门口闹事,被押送进宫,非但不知悔改,竟还会太子殿下动手,这不是茅房里打灯笼-找死吗?”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反常。”王子俊见司华遥似乎很是在意此事,也不禁多想了几分,道:“但贡院门口闹事,我也在场,又没人拿刀逼他这么做,就是他横行霸道惯了,养成了为所欲为的性子。”   “他虽然蠢,却也不该蠢到对太子动手。”司华遥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他总觉得这其中另有隐情,而幕后推手应是赵韩青。   “是啊,那可是太子殿下,皇上和皇后捧在掌心里的宝儿,他都敢动手,可不就是找死吗?”   “掌心里的宝儿……”司华遥轻声重复了这句话,一个人的脸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不禁怔在了原地。   王子俊见状出声问道:“阿遥,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不对!少了一个人!”因为太过震惊,司华遥忍不住将心里话说出了口。   王子俊紧接着问道:“什么不对?少了谁?”   司华遥转头看了过去,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摇头说道:“没有,我在想别的事。”   司华遥现在是心乱如麻,起身道:“我出去洗把脸,稍候便回。”   看着司华遥的背影,王子俊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他有太多秘密,自己却不得而知,何时才能真正走进他心里,让他袒露心扉?   黄灵担忧地说道:“我看阿遥神情不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蒋冲拍拍黄灵的肩膀,道:“阿遥不想说,那便是有不想说的理由,我们作为朋友,只需在他需要倾诉时去倾听,不要去追问。”   “蒋大哥说得对。”黄灵主动转移话题道:“蒋大哥,高大少与五小姐的婚事怎样了,这都过去两个月了,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亲事已经退了,是马家张口退的婚。”蒋冲笑着叹了口气,道:“阿遥就是聪明,让马家主动退婚,那高家非但没有过错,还让马家欠了人情,一举两得。”   黄灵好奇地追问道:“那高大少是如何让五小姐主动提出退婚的?”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让表哥演了一回纨绔子弟,五小姐见他如此,知他不是托付终身的良人,加之两人的婚事并未对外公布,便是当真退了婚,也不会有多大影响,马家那边便应了五小姐,向姑丈提出了退婚的请求。”   “原来如此。”黄灵点点头,不禁感慨道:“看来永璋侯对五小姐真是宠爱有加,竟能为了她退了婚事。”   “我曾有幸见过一次,五小姐温婉大方,确有大家风范,若能娶之为妻,也是一大幸事,只可惜……”蒋冲叹了口气。   听他如此说,黄灵的眼睛亮了起来,八卦之火熊熊燃烧,道:“莫非蒋大哥对五小姐一见倾心?”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可惜我们没有缘分。”蒋冲并没有否认,只是他清楚两人注定有缘无分,便不去强求。   司华遥脚步匆匆地出了雅间,春海紧随其后,自他跟随司华遥,还从未见他如此失态,不禁有些担忧。   陈启见他下楼,笑着问道:“司公子怎的下来了?可是想要什么?”   司华遥礼貌地笑笑,道:“我出去办点事,过会儿就回来。”   陈启点点头,道:“那饭菜是否稍晚一些再上?”   “不用,做好直接上便可,我很快回来。”   “好,那就照公子说的做。”   司华遥没再多说,径直出了清远楼,上了停在外面的马车。   春海紧跟着钻了进去,道:“少主可是发现了什么?”   司华遥不答反问道:“辽东和西南依旧没有传来消息吗?”   春海摇摇头,道:“还没有。”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理一理头绪。”   “是,少主。”春海虽然担忧,却仅守本分,并未过多追问。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靠在车壁上,整理混乱的思绪。   若是按照原剧情,此时赵明羽应该已有两岁半,可这一世赵明羽竟还没有降生,也就是说一个本应存在的人被活生生抹除了。能做到这一步的,有必要这么做的,就只有赵韩青,确切的说应该是重生后的赵韩青。   即便没有西南和辽东的消息,他也已经基本确定,这一世的赵韩青一定是重生的。不,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赵韩青壳子里的灵魂是个和他一样的穿越者,他了解剧情,清楚赵明羽对他的威胁,所以阻止了他的出生。   “无论是哪种可能,司南遥才是他最大的敌人,为何不直接除掉我?他只要告诉赵连章,那日劫持他的人是我,那我便必死无疑,为何不这么做?”   其实司华遥早有怀疑,只是一直没想通这个问题,所以才会迟迟不敢确定。   “我寻了他二十几年,得来的却是他死了的消”   脑海中回响着梦中赵韩青绝望的呢喃。   “既然是逢场作戏,为何还要苦苦寻找?赵韩青,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若这三年发生的与他相关的事,幕后都是赵韩青在主导,那是否可以确定他是重生的?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保护他,那是否说明赵韩青对他也动了感情?   “难不成他想学司南遥,找机会把我抓起来,囚禁在身边?之所以没行动,一是因为年纪太小,那里还不中用,二是头顶上还有个赵连章?”   “不,还有一种可能,那个躯壳里的是穿越者,跟我一样也带着某种任务,完不成便不能离开这个世界,而这个任务与我有关,例如不能让我死,或者与我的任务一样,要化解赵韩青与司南遥之间的仇怨。”   若是第二种可能,那就一切圆满。怕只怕是第一种,不说做被囚禁的男宠,就说被一个心机深沉又不择手段的人盯上,就已经令人头大了。   越是想,思绪越混乱,头还蒙蒙的疼,司华遥自暴自弃地在心里吐槽:“要不干脆自杀,再重来一次?”   且不说自己能否下得去手,就说重新轮回,谁能保证赵韩青就是原住民。若还和现在一样,那他岂不是白受疼。   在耗死了无数脑细胞后,司华遥依旧没想到应对的办法,索性破罐子破摔,走一步看一步。   实在不行,就学前世,死遁脱身,找个鸟语花香的地方,逍遥快活地过日子。待寿终正寝后,又是下一个轮回。   过了好半晌,司华遥才从马车里出来,径直走向清远楼,却在进门时,听到有人叫他,“司公子。”   司华遥转头看了过去,不禁挑了挑眉,走过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想要暗害王子俊的周立。   周立快走了几步,来到司华遥身前,笑着说道:“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公子,我们还真是有缘。”   司华遥眉头微蹙,疑惑地看着周立,道:“你是何人?”   司华遥的问题让周立一阵尴尬,眼底闪过愠色,不过只是转瞬即逝,道:“实在抱歉,见到公子有些情难自制,竟忘了自报家门。在下周立,今日殿试我们见过,当时我一时不甚,差点连累王公子,幸好司公子及时抓住了他,我们才幸免于难。”   “叫我何事?”   司华遥很不待见这种心胸狭隘又不择手段的人,说话自然也不会客气。   热脸贴在冷屁股上,任谁的心情也不会美妙,更何况是向来自负的周立,脸上的笑意已然有些挂不住,道:“公子才华盖世,在下十分仰慕,想与公子交好,以后在官场上也能有个照应。”   司华遥挑了挑眉,道:“看来公子对这次殿试十分有把握。”   “不瞒公子,在下在江南也是小有名气,对此次殿试更是势在必得。一甲三元,定有在下一席之地。”   司华遥看着他脸上难掩的自负,这人或许有些才华,却败在人品,这样的人将来成就越大,对国家的危害越大。   “司某拭目以待。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司华遥没再停留,转身走进清远楼。   周立一怔,随即追了上去,道:“公子这话是何意?”   “司某什么意思,周公子心知肚明,若说出来,怕与周公子的声誉有碍,还是大家心照不宣为好。”周立身后的背景很硬,司华遥选择先避其锋芒,待在朝中站稳脚跟,再说其他。   周立的脸色变了变,道:“公子可是听谁说了些什么,对在下有了误会。”   “是否误会,你知,我也知,多说无益。”司华遥不想与他纠缠。   周立不死心地上前一步,拦住司华遥的去路,道:“虽然在下与公子不甚熟悉,却也知道公子身世。官场不比其他,最需要的便是人脉,在下的祖父曾是内阁首辅,最不缺的便是人脉。公子有才华,在下有人脉,若我们强强联手,未来将不可限量。”   司华遥丝毫不为所动,道:“多谢周公子抬举,还是那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王子俊虽是晋王之子,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即便他现在是晋王唯一的血脉,也改变不了他的出身。更何况晋王府被诅咒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说不准下一个便是他,你与他为伍,不说以后的路走不长,甚至会受到牵连。”   虽然司华遥是个孤儿,而王子俊是晋王血脉,但在世人眼中,司华遥的地位要比王子俊高,只因王子俊是私生子。周立无法忍受司华遥对王子俊另眼相待,却对自己不屑一顾。   “人之出身不能决定他今后之成就,在我眼里,就算周公子出身再优越,也不如王兄,学识是,人品亦是。况且,既已决定与王兄相交,那便已想好与王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司华遥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道:“说这些,周公子应该不甚其解,毕竟在周公子的认知里,没有朋友,只有利益。周公子的另眼相待,司某无福消受,周公子还是另寻他人得好。”   司华遥不再理会周立,和陈启打了声招呼,便径直上了楼。   看着司华遥的背影,周立的脸色变了又变,握紧双拳,恼怒道:“司华遥,终有一日你会后悔!”   不仅未能拉拢司华遥,还被羞辱了一番,周立此时的心情可以想象,扫了一眼看过来的人群,羞愤地转身离去。   见他离开,陈启合上账本,紧接着上了二楼。刚才两人的对话,陈启听得清楚,对司华遥越发欣赏,现在这世道能不为利益所动摇的人少之又少,能碰上一个并与之相交,那就是幸运。   来到雅间门前,陈启抬手敲了敲房门,紧接着房门被打开,春海出现在门口,道:“陈掌柜,我家公子有请。”   陈启怔了怔,随即走了进去,道:“诸位公子有礼。”   “陈掌柜有礼。”司华遥等人相继起身回礼。   司华遥笑着说道:“大家都是朋友,不必这般客气,都坐吧。”   众人相继落座,春海也给陈启搬了张椅子,又招呼小二拿了副碗筷。   蒋冲见众人坐定,举起酒杯道:“陈掌柜,这段日子承蒙照顾,我们敬你一杯。”   陈启见状连忙拿起酒杯,道:“承蒙诸位公子不弃,把陈某当成朋友,陈某心中十分感激,这些小事实在不足挂齿!若说要敬酒,也是陈某敬诸位才是。”   司华遥拿起茶杯,道:“都是朋友,那便不必客气,大家共饮此杯,干!”   “干!”众人纷纷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春海见众人放下酒杯,又要给众人续酒,被司华遥拦了下来,接过了酒壶,道:“这里不用侍候,你们也去吃你们的。”   春海应声,转身去了他们那一桌。   司华遥拿起酒壶,笑着说道:“这里就我年纪最小,理应我来斟酒。”   陈启见状连忙起身,道:“不不不,我来,在这清远楼,怎能让公子斟酒,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司华遥将陈启按在椅子上,道:“他们都知道,我向来滴酒不沾,这本就理亏,再不让我干点什么,我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陈兄坐着便是,不必跟我客气。”   蒋冲接话道:“陈掌柜就听阿遥的吧。他若是打定主意,谁说都不管用。”   陈启见状也没再坚持,道:“好,那今日我便坐着。”   众人寒暄了一番,又喝了两杯酒,气氛变得随意了起来。   “阿遥。”听在场众人都叫他阿遥,陈启也改了口,提醒道:“方才你上楼后,那个周公子曾放下狠话,以后你定要小心些。”   “陈兄放心,我会的。”司华遥的耳力不是一般的好,周立说的那句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周公子?”   听到这个名字,众人都皱起了眉头。   王子俊率先出声,“阿遥,陈掌柜口中的周公子可是周立?”   “嗯,方才我回来时,正巧被他撞上。他拉着我说了几句。”司华遥没有隐瞒的打算。   王子俊接着问道:“他都说了什么?”   “就是想要拉拢我,被我拒绝后,放了一句狠话。”司华遥根本没将周立的威胁放在心上。   “什么狠话?”蒋冲接话道。   “就说以后我会后悔之类的话。你们无需在意这些,以后多加防备便可。”这种明着的小人,只要多防着点,出不了大事,最怕的是伪君子,那种人防不胜防。   “周立!”王子俊的眉头皱得死紧,道:“他当真以为晋王府无人?”   司华遥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道:“以后日子还长,不必心急。”   王子俊深吸一口气,道:“放心,我不会冲动。”   司华遥见气氛有些凝重,忙缓和道:“好了,此事到此为止,我们是来庆祝殿试顺利通过,怎能让他扫了兴。”   司华遥说着看向黄灵,道:“阿灵,在锦绣阁时你不是参加过游戏吗?咱们这么多人,也可以玩一玩。”   黄灵闻言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致,道:“好啊,那我来说一下规则……”   于是古代版的你比划我猜,顿时拉开了帷幕。   经过抽签,司华遥和王子俊一组,战况是这样的。   “四个字。什么游啊游……”王子俊双手合十做了个游的动作。   司华遥答道:“如鱼得水。”   “答对!下一题,什么的叫声是’呱呱’,然后……”   王子俊刚想蹲下,司华遥答道:“坐井观天。”   “答对!下一题……”   黄灵和蒋冲一组的状况是这样的。   “哗啦哗啦,咕噜咕噜。”黄灵一边模仿声音,一边做动作。   蒋冲答道:“落花流水?”   “不是不是,是五个字,你最爱的是什么?”黄灵伸出五根手指,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蒋冲答道:“饮酒作乐?”   黄灵气急败坏,“五个字,你有没有听我说,是五个字!”   ……   往日里的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全部抛之脑后,撸起袖子,卷起裤腿,一个个喊得面红耳赤,就好似要个人干仗一样。   隔壁雅间的客人还以为谁在外面打架,纷纷打开门往外看,走廊里没人,一听是隔壁雅间,好奇心驱使之下,便开始蹲墙根听着里面的动静。许是他们也去过锦绣阁,听得不亦乐乎,竟还蹲那儿猜,玩得那叫一个高难度。   一轮游戏结束,司华遥笑着说道:“阿灵和蒋大哥只答对两题,你们输了,春海,你去厨房要碗醋,惩罚一人一半,干了它。”   春海应声,转身来到门口,故意停顿了停顿,方才打开了房门,给门外众人离开的时间。   他和司华遥耳聪目明,门口的情况他们一清二楚。   “喝醋?”蒋冲一听,顿时垮下了脸,道:“人家都是罚酒,你怎么还罚醋,还是喝酒吧,我自罚三杯。”   司华遥果断拒绝,道:“不行!喝酒对蒋大哥可不是惩罚,就喝醋,你们俩一人一半。”   “哈哈,没错,就喝醋。”陈启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   蒋冲转头看向黄灵,道:“阿灵,你不是有经验吗?为何咱们还输了?你老实说,是不是放水了?”   黄灵被说的一阵无语,道:“我就算再有经验,也得蒋大哥猜得出来才行啊。我说五个字,蒋大哥三个字、四个字,甚至六个字都猜了,就绕过五个字,你让我怎么办?”   司华遥认同地点点头,道:“哈哈,说的对,刚才笑得我差点背过气去。”   蒋冲被说得脸上一热,道:“有吗?没有吧。”   小年子大着胆子说道:“有,我们都能证明。”   黄灵不服气地说道:“不行,咱们再来一轮,重新抽签,我不想和蒋大哥一组。”   “来,今儿咱们玩到尽兴。”   陈启将之前抽签的纸条重新折好,又打乱了顺序,笑着调侃道:“来吧,看这次谁和蒋兄一组。”   黄灵上前,卷起袖子道:“我先来,我就不信八选一,还能抽中蒋大哥。”   看着面前的纸条,黄灵犹豫片刻,从中抽了一张,满怀期待地说道:“阿遥,阿遥,一定要是阿遥!”   纸条打开,司华遥上前一看,不禁轻笑出声,道:“哈哈,真是不想要什么来什么,又是蒋大哥!”   众人纷纷上前一看,顿时乐不可支。   见黄灵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蒋冲苦笑着说道:“阿灵,认命吧,咱们是天定的缘分。”   蹲在外面的人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也太好笑了!” 第108章   春海端着醋回来, 故意放重了脚步,门口的人听到声音,忙装模作样地离开。   “孙兄, 今儿天气不错。”   身旁的人被说的一愣,很快便回过神来, 道:“昂, 月朗星疏, 确实不错。”   春海眼底闪过笑意,清楚他们并无恶意,便任由他们蒙混过关。不过在关门时, 他还是坏心地说道:“外面好似飘雨了。”   众人脸色一僵,眼巴巴地看着春海关上房门,一时不知该做何表情。   门外的一切被司华遥听在耳里, 不禁有些好笑,从未见过这般活泼的春海。   “醋来了, 先惩罚完, 再来新的一轮。”   黄灵看了看蒋冲,道:“反正还要输, 待会儿一起喝好了, 一口气下去, 免得受两次罪。”   蒋冲连忙应声, 道:“对对对, 阿灵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一会儿再喝。”   司华遥听得一阵好笑,道:“阿灵, 蒋大哥,这游戏还没开始, 你们怎么就认输了?”   “结局已注定。”黄灵叹了口气。   “你们可以换个位置,让阿灵来猜,这样说不定能赢呢。”   黄灵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阿遥聪明,让我猜肯定赢!”   见黄灵又信心满满,蒋冲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次由我来出题,陈兄代替我的位置,和小年子一队。”   陈启没有拒绝,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新一轮游戏开始,除了王子俊,其他人都半斤八两,比划的撕心裂肺,猜的面红耳赤,一组游戏下来,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喝水。   置身事外的司华遥看得不亦乐乎,笑得合不拢嘴,将之前的烦恼暂时抛之脑后。   不过即便其他人再不济,也不如蒋冲这个游戏黑洞,比划的切入点简直是另类,就算司华遥是出题人,也无法对号入座,更何况是黄灵,到最后愣是一个没猜出来。   黄灵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有种虚脱的感觉。   司华遥见状递了杯茶给他,道:“快喝杯水,一个游戏而已,把自己弄成这样。”   黄灵接过水,‘咕咚咕咚’喝下去,道:“阿遥,以后我再也不跟蒋大哥玩游戏了!”   说着说着,黄灵竟红了眼眶。   蒋冲见状十分愧疚,蹲下身安抚道:“不至于,不至于,大不了我回去后好好练练,保证下一次玩得得心应手。”   司华遥微笑地看着两人,看着身边的每一个人,突然觉得是那么真实,真实到他彻底融入了进去,而不是以一个看客的身份,看待身边的人和事。   也许就这样在这里生活下去,也没什么不好。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想着。而就在此时,赵韩青的脸在脑海中浮现,让他平静、温暖的心再次泛起涟漪。   若没有这个人,就更好了。   这般想得时候,心脏又狠狠地揪了一下,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很是让人恼。   御书房,赵连章正在处理奏折,看得正是殿试的试卷,也是监考官阅卷后,精心挑出的五份试卷,让赵连章从中选出这次殿试的状元、榜眼、探花。   德辉推门走了进来,行礼道:“皇上,淑妃娘娘求见。”   赵连章头也未抬,依旧看着手里的试卷,“可说了来由。”   “回皇上,娘娘听说皇上最近身体不适,特来探望。”   赵连章停顿了一下,方才说道:“让她进来吧。”   “是,皇上。”德辉转身来到门口,道:“娘娘,皇上有请。”   周玉清点点头,接过侍女手里的食盒,莲步轻移,进了御书房。她来到殿中,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赵连章抬头看了过去,周玉清穿着一件淡绿色衣裙,头上仅插了几多绒花,配上她淡雅的气质,更多了几分清新脱俗。   赵连章嘴角勾起微笑,道:“爱妃不必多礼。”   “多谢皇上。”周玉清款款起身,道:“皇上,听闻您最近身体不适,臣妾心焦不已,便私下问了太医,特意熬了些燕窝粥,给皇上调理身子。”   “爱妃有心了。”赵连章起身来到软榻前,指了指身旁的位置,道:“坐吧。”   “多谢皇上。”周玉清坐到了赵连章的下首,将食盒放在桌上,端出了精心准备的燕窝粥,小心地递给赵连章,道:“温度刚好,皇上趁热喝吧。”   赵连章伸手接了过来,拿起调羹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尝了尝,道:“味道不错,爱妃的手艺大有长进啊。”   周玉清妩媚一笑,道:“多谢皇上夸赞,那臣妾以后便多做些给皇上吃。”   赵连章笑了笑,将碗里的燕窝粥吃完,道:“朕看爱妃最近瘦了些,不知为何?”   “前几日不是殿试嘛,立儿也参加了,臣妾难免忧心,担忧他学识不够,丢了祖父的脸,故而有些寝食难安,所以瘦了些。”   赵连章的神情一怔,随即说道:“原来周立也参加了殿试,爱妃若不说,朕还不知此事。”   “立儿不让臣妾说,说是要凭真本事考个状元。殿试已过去两日,明日就该放榜了,想必皇上心中已然有数,臣妾这才过来探望皇上。”   提到周立,周玉清是一脸的骄傲,脸上的笑意也浓了几分。   “朕方才还在看底下呈上来的折子,今年可是有不少出类拔萃的人才。”赵连章欣慰地叹了口气,道:“我赵国兴盛有旺啊。”   “臣妾虽然在这深宫之中,却也有所耳闻,今年的青年才俊尤为出色。不过……”周玉清眉头微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过如何?”赵连章见状忙问道。   “臣妾倒是听了些闲言碎语,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爱妃有话直说便可。”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德辉的通禀,道:“启禀皇上,太子殿下在殿外求见。”   “青儿来了?”赵连章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眼睛看向门口,道:“让他进来。”   殿门被打开,赵韩青走了进来,虽然只有七岁,个头却较去年长高了不少。他腰背挺直,迈着四方步,一脸严肃地来到近前,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赵连章朝他招招手,道:“青儿到父皇身边来。”   “是,父皇。”   赵韩青走到赵连章身边,被赵连章一把抱进怀里,笑着说道:“这才几日不见,朕怎么觉着青儿又长高了。”   周玉清插话道:“皇上说的是,臣妾也这么觉得,太子殿下确实长高了。”   赵韩青瞥了她一眼,道:“父皇,儿臣不知淑妃娘娘也在此,是否多有打扰?”   “不打扰。”赵连章转头看向周玉清,“爱妃可还有事?”   周玉清脸色一僵,犹豫片刻,道:“臣妾方才还有话没说。”   赵连章一怔,随即想起两人的交谈,“爱妃有话直说便可。”   见周玉清看过来,赵韩青出声说道:“父皇,淑妃娘娘应是觉得儿臣在此多有不便,那儿臣便先回去了。”   赵连章闻言眉头微蹙,抬头看向周玉清,道:“爱妃想说什么,还要背着太子?”   察觉到赵连章的不悦,周玉清忙说道:“没有,怎么会呢,臣妾只是在想该如何说。”   周玉清的慌张让赵连章心中生疑,语气也淡了几分,道:“爱妃若是想好了,那便赶紧说吧。”   周玉清闻言心中越发紧张,道:“臣妾听说这次会试的会元,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能有今日全靠他长了副好相貌……”   赵韩青眼中寒芒乍现,打断周玉清的话,道:“殿试刚过,一甲还未出,淑妃娘娘在父皇面前说这些流言蜚语,是否有些不妥?”   周玉清辩解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那司华遥虽然有几分才华,风评却极差,本宫也是不想皇上被蒙蔽。”   赵韩青小眉头一皱,满脸的不悦,道:“淑妃娘娘久居宫中,为何知晓这么多事?”   赵韩青这话就是个坑,久居深宫的人消息灵通,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周玉清能时刻能与宫外联络,这事可大可小,大了说不准要牵连许多人。   周玉清一听他这么说,顿时有些心慌,忙说道:“本宫也只是听说。”   “淑妃娘娘可知道听途说害人不浅?”赵韩青板着小脸,义正词严,道:“自我读书以来,方知读书之苦,通宵达旦,笔耕不辍,一日不敢懈怠。我贵为皇子,身边有人侍候,还觉辛苦。而娘娘口中之人,无父无母,生活艰难,能有今日之才,是多少个日夜苦读而来。娘娘不知个中真假,便在父皇面前胡言乱语,可知会毁了一个天才,可知会让赵国、让父皇蒙受多大损失?”   “若事实并非如此,为何会有如此传言?”为了能达到目的,周玉清只能振作精神,甚至打起了感情牌,“本宫自入宫以来,一直本本分分,从不敢有半分僭越之举,今日来探望皇上,与皇上闲聊,才多说了几句。太子言辞之利,让本宫惶恐,可是本宫有得罪太子之处,若当真有,还请太子明言,本宫给太子赔礼。”   周玉清虽在回赵韩青的话,眼睛却看着赵连章,眼含秋水,楚楚可怜。   赵韩青没有回答周玉清,而是抬头看向赵连章,道:“父皇,儿臣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赵连章宠溺地笑了笑,丝毫没有怪罪赵韩青咄咄逼人的意思,“青儿直接问便可。”   “父皇,周家公子是否参加了殿试?”   赵连章看了周玉清一眼,点头说道:“是,方才淑妃提起过。”   “今日是殿试后第二日,按照惯例,主考官会将挑选的能够胜任一甲的试卷呈送父皇审阅,由父皇钦定人选。淑妃娘娘此时过来探望,还妄图诋毁会元,儿臣以为居心不良。”赵韩青说得非常直白,没有丝毫顾忌。   赵连章并不傻,在周玉清提起所谓流言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看在她是老师孙女的份上,给了几分体面。没想到她竟还想攀扯赵韩青,这就太不识趣了。   周玉清闻言慌忙说道:“臣妾并无此意,还请皇上明鉴。”   赵韩青挣扎着退出赵连章的怀抱,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道:“父皇,儿臣此番有僭越之嫌,还请父皇降罪。”   相较于周玉清的喊冤,赵韩青的主动认罪,更加技高一筹。   赵连章伸手将赵韩青拉了起来,再次抱进怀中,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道:“青儿是太子,赵国的储君,理应关心国家大事,又怎能说是僭越。”   “可淑妃娘娘到底是儿臣的长辈,儿臣方才那般说确有不妥。只是儿臣不想父皇被蒙蔽,更不想赵国损失一个天才,所以……”赵韩青的小眉头皱成了疙瘩,一副为难至极的模样。   “朕明白,青儿不必自责。”赵连章宠溺地轻抚他的眉头,抬头看向周玉清,道:“后宫不得干政,这是世代传下来的规矩,淑妃此番实在让朕失望。”   周玉清慌忙跪倒在地,道:“皇上,臣妾并无此意,臣妾只是听信了宫中的传言,才一时犯了糊涂,还请皇上恕罪。”   “你身为四妃之一,不思为朕分忧,反而算计于朕,实在配不上‘淑’这个封号。来人。”赵连章扬声叫道。   周玉清一听顿时慌了神,道:“皇上,臣妾知错,还请皇上看在祖父的情分上,饶臣妾一次。”   德辉听到召唤,从殿外走了进来,道:“奴才在。”   赵连章无视周玉清的请罪,道:“淑妃德行有亏,夺其妃位,降为清嫔,禁足三月。”   周玉清闻言不禁急得红了眼眶,她才刚刚晋升淑妃没多久,如今竟又降为嫔位,还是‘清嫔’这个封号,这不明白告诉别人她失宠了吗?   周玉清眼泪汪汪地看着赵连章,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皇上,臣妾知错,臣妾再不敢听信流言,还请皇上饶臣妾一次!”   赵连章根本不为所动,自从经历过马娇和晋王府一事,赵韩青在赵连章心里的位置,只排在皇位之下,甚至在于慧娴之上。周玉清方才竟想挑拨他们的关系,这是赵连章发落她的主要原因。   赵连章冷淡地瞥了她一眼,道:“退下。”   德辉见状来到周玉清身前,躬身说道:“娘娘请。”   眼泪涌出眼眶,周玉清真是懊悔不已,可看赵连章的神色,她再说什么也没用,反而更招人厌烦,不得不从长计议,道:“是,臣妾告退。”   赵韩青再次皱紧眉头,接话道:“清嫔错了,你如今已不是妃位,该自称‘嫔妾’。”   赵韩青这话绝对是杀人诛心,只是他顶着一张无比软萌的小脸,实在让人无法相信竟能做出这种事。   周玉清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道:“是,嫔妾知错,嫔妾告退。”   待周玉清走出御书房,赵韩青这才转头看向赵连章,道:“父皇,儿臣以为清嫔今日所为,定是被人蛊惑。”   看着赵韩青这张认真的小脸,就差明着说周立品行不端,赵连章不禁有些好笑,道:“青儿为何这般袒护那个司华遥?”   赵韩青认真说道:“儿臣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也曾让玄影调查过他,了解他之品行,不想父皇被清嫔蒙蔽,错失大好人才。”   赵连章感兴趣地问道:“哦?青儿何时见过他?”   “回父皇,是儿臣在锦绣阁养伤时。那日他与三五好友共聚锦绣阁,儿臣曾与他有过接触。”   赵连章闻言微微蹙起眉头,道:“锦绣阁费用不菲,他既是孤儿,怎会有钱去那里挥霍?”   “父皇有所不知,他虽是孤儿,却家有薄产,并非一贫如洗。”赵韩青顿了顿,接着说道:“没有父母长辈管束,还能专注读书,不耽于玩乐,这也是儿臣欣赏他之处。”   赵连章神情稍缓,点头说道:“如此说来,确实是个可造之材。青儿过来便是为了此事?”   “这倒不是。”赵韩青摇摇头,道:“儿臣听说父皇最近身体不适,特意过来探望,没想到清嫔也在。父皇,您身体哪里不适?可要紧?”   看着赵韩青关切的眼神,赵连章心中愉悦,道:“无妨,就是天气渐热,肠胃不适。”   赵韩青小眉头微蹙,一本正经地说教道:“药虽苦,可治病,父皇需遵医嘱,按时喝药。”   赵连章见状眼中的笑意更甚,捏了捏赵韩青的小脸,道:“青儿这是在教训朕?”   “儿臣怎敢教训父皇,儿臣只是担忧父皇忙于朝政,忘了喝药,待会儿儿臣定要叮嘱德辉公公,让他提醒父皇喝药。”   赵连章感叹道:“还是青儿想着朕。”   “父皇日夜操劳,儿臣却因年幼不能为父皇分忧,已是心有不安,只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赵连章喟叹一声,道:“若人人都如青儿,那朕可就舒心了。”   赵韩青的小眉头皱了皱,犹豫了片刻,道:“父皇,昨晚儿臣做了个梦。”   “梦到了什么,让青儿如此为难?”   有了上次晋王府的经历,赵连章便十分在意这些,如今听赵韩青这么说,不禁正襟危坐。   “儿臣梦到了神仙哥哥,他告诉儿臣,司华遥是文曲星转世,若能重用,赵国不仅能繁荣昌盛,还能助父皇一统天下。”   赵连章闻言一阵怔忪,随即激动道:“青儿此言当真?”   “梦中神仙哥哥确是这般说的,是否为真,儿臣不知。”   “当真,当真!”赵连章心情激动,将赵韩青放下,走到御案前,将司华遥的试卷拿了起来,递给赵韩青,道:“青儿你看,这是司华遥写的文章,字字珠玑,条条切中时弊,初看时朕为之震惊,没想到小小年纪竟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原来他竟是文曲星转世,怪不得,怪不得啊!”   赵韩青认认真真地将文章看完,心中忍不住赞叹,脸上却是一副懵懂之色,道:“父皇,儿臣愚笨,这文章儿臣有些看不懂。”   “青儿年幼,不懂也属正常,待青儿长大后,便能明白。”赵连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道:“幸好青儿有仙人指点,否则朕怕是要损失一位肱股之臣。”   赵韩青扬起笑脸,道:“儿臣虽不是很懂,但能帮到父皇,儿臣心中欢喜。”   赵连章重新将赵韩青抱进怀里,道:“青儿真是父皇的福星!”   东城周府内,周立约了三五好友在府中饮宴,凉亭外坐着一名容貌清秀的女子,手中抱着琵琶,正自弹自唱。   场中一名身穿儒服的年轻男子举起酒杯,谄媚地说道:“这次的一甲定有周兄一席之地,小弟提前恭贺,敬周兄一杯。”   周立心中得意,却装模作样地说道:“张兄慎言!周某虽有些才学,却也不敢笃定这一甲便有周某,此话若被人听了去,指不定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那周某岂不冤枉。”   “周兄家中乃书香门第,祖父更是前任内阁首辅,周兄之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哪像某些人,凭着一副皮囊,混得风生水起,真为我们读书人抹黑。”说到最后,张力仁一脸轻蔑和鄙夷。   周立叹了口气,阴阳怪气地说道:“张兄此话在这里说说也就罢了,若被外人听到,指不定便是一桩麻烦,毕竟人家现在可是有诸多人撑腰。”   “若这种人也能做状元,那这世道岂还有公道可言?”   “谁让人家在朝中有人呢,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要说朝中有人,他怎能比得过周兄,周兄的祖父可是前任内阁首辅,是帝师,现在的内阁大学士,有近半是周阁老的学生。   还有皇上的新宠淑妃娘娘,那可是周兄的亲姐姐,若论起亲戚,皇上可是周兄的姐夫。这样的人脉,岂是那个靠色相上位的下贱胚子能比得上的。”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贬低司华遥,周立的心里很是痛快,既然不识抬举,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原本他不打算对付司华遥,一是因为司华遥过分完美的容貌,让他心动不已。二是因为司华遥简单的身世,让他觉得好拿捏,所以他将矛头对准了王子俊。   王子俊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就算赵齐豫给了他应有的体面,他依旧摆脱不了私生子的标签。   别人或许会顾忌晋王府,但他周立完全没有这个顾虑,因为他有个前内阁首辅的祖父,有个正受皇宠的姐姐。即便与晋王府对上,也是势均力敌,他根本不用怕。   可司华遥不识抬举,竟三番五次地拒绝他,还明里暗里地讽刺,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周立长这么大,从未受过半点委屈,怎受得了司华遥的冷嘲热讽,于是便秉持着得不到就毁了的原则,他决意要对付司华遥。   周立很清楚流言蜚语的杀伤力,他派人在京都到处散布流言,说司华遥能有今日之成就,都是靠色相上位,其实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   今日的饮宴也是这个目的,来的这些人都是巴结他的狗腿子,在外人模狗样,其实心里脏得很,只要有利可图,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虽然周立很是厌烦,但他们确实最好的利用工具,他势必要将司华遥拉下神坛,搞脏搞臭。   突然,管家周旺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观其神色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   周立见状心生不悦,道:“何事如此慌张?”   管家走上前,在周立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周立顿时变了脸色,下意识地说道:“怎么可能?”   管家扫了众人一眼,道:“奴才也是刚收到消息。”   周立脸色变了又变,起身说道:“今日的宴会便到此为止,各位请回吧。”   众人相互看了看,十分好奇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是不敢得罪周立,只能相继起身,准备离开。   张仁利好似缺了个心眼,只一心想着巴结周立,却不懂看人脸色,道:“周兄可是遇到了难事,不妨说出来,让大家给你出出主意。”   周立闻言脸色更加难看,看向张力仁的眼神也变了,道:“张兄的好意,周某心领了,周某虽不才,这点小事却还不必劳烦张兄,请回。”   张仁利见马匹拍到了马腿上,神色有些讪讪,赔笑道:“既然周兄有事要处理,那小弟便不打扰了,告辞。”   众人相继起身,离开了周府,心里都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何事,能让向来无所顾忌的周立出现这副表情。   见院子里已无他人,周立面色阴沉地看向周旺,道:“你说,到底怎么回事?阿姐因何惹怒皇上?”   周旺见状心下一慌,道:“这个奴才不知,宫中只传出淑妃娘娘被降为清嫔的消息,并未说其中缘由。”   “‘清嫔’?”   听到这两个字,周立的脸色越发难看,他能被人众星捧月般对待,多半是因为他有个受宠的姐姐,不过进宫两年,便坐到了四妃之一的位置。哪曾想,这才上位数月,便又被降为嫔位,还赐了个这样一个封号。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她有多被皇上厌恶吗?   “不知道就去打听。”周立迁怒地踹了周旺一脚,怒骂道:“一群没用的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养你们有何用!”   周旺被踹得一个踉跄,却不敢有丝毫反抗,道:“公子饶命,奴才知错。”   周立又是一脚踹在周旺身上,道:“还不赶紧滚!”   “是,奴才这就滚。”周旺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第109章   周立完全能够想象, 若这个消息流传出去,刚才那些人对他会是怎样一副态度。怒火在胸口熊熊燃烧,他一把掀翻了桌子, 放置其上的杯盘全部掉落在地,摔了个粉碎。他似乎还不解气, 又拿起椅子, 拼命地砸着, 将凉亭里的布置砸了个稀巴烂。   怒火发泄过后,周立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明日就要放榜, 周玉清却在这个时候被贬,也不知是否会连累他。若果真如此,莫说一甲, 就是二甲也不一定有他。   “这个蠢货!偏偏在这种时候犯蠢!”   周立恨得咬牙切齿,随即站了起来, 他不能坐以待毙, 必须活动起来,说不准还有机会。   赵韩青从御书房出来, 便径直坐上车辇准备回宫, 却在宫道上被拦住了去路, 出声问道:“为何停下?”   小喜子答道:“太子殿下, 清嫔娘娘拦在了车前。”   赵韩青眼底闪过杀意, 道:“问问她所为何事?”   周玉清就在一旁,听清了赵韩青的话,忙说道:“太子殿下, 本宫只是一时被人蒙蔽,并非那搬弄是非之人, 还请殿下明鉴。”   “你是何种人,不必与本宫说,本宫亦不想知道。小喜子,回宫。”   赵韩青怎能不明白周玉清的心思,不管是谁,只要胆敢对司华遥下手,那就别想有好下场。   小喜子得了令,看向周玉清,道:“娘娘还是让一让为好,若一会儿冲撞到哪儿,那就得不偿失了。”   周玉清无视小喜子的警告,道:“殿下,我还有话说……”   “小喜子!”赵韩青打断周玉清的话,语气中尽是不悦。   小喜子闻言心中一紧,连忙招呼身边的侍从,道:“你们几个,把清嫔娘娘架走,莫要在此挡路。”   内侍忙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周玉清,拖着往边上走。   “殿下……”   听着外面周玉清的叫声,赵韩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小声说道:“一切才刚刚开始,慢慢享受吧。”   在得知周立对王子俊下手,被司华遥阻止后,赵韩青便料定,周立定会出手对付他,所以一直让人暗中监视他们姐弟的行踪。赵韩青对他们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所以才会在周玉清去御书房后,第一时间赶过去。   他们出手对付任何人,赵韩青都可以视而不见,只可惜他们作死地去招惹司华遥,触碰他的底线,他也只能勉为其难地送他们下地狱。   回到东宫,赵韩青叫来了玄影,道:“晋王府那边如何了?”   “宋晓峰说已然得手,明日便见分晓。”   就在众人为了司华遥费尽心机时,正主毫不知情,此时的他站在百花仙的神庙前,看着面前的建筑,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的心情有点无法形容。   身旁的蒋冲出声说道:“这就是百花仙的神庙啊,看起来香火很好!”   “可不是嘛。”黄灵接话道:“这神庙是百姓自发建的,虽然不算大,但香火好得很,每日都有来上香的百姓。”   “那我们也别愣着了,进去上柱香,求百花仙保佑我们能金榜题名。”蒋冲说着便走了出去。   黄灵紧随其后,走出去两步,见司华遥没动,又走了回来,道:“阿遥走啊,想什么呢?”   司华遥回神,收拾了一下心情,道:“没什么,走吧。”   他们来之前便已经买好了香烛,只管进神庙跪拜即可。   众人相继进了神庙,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抹鲜红,一座神像摆在了神庙的正中,五官清晰生动,嘴角噙着微笑,身上的打扮正是那日他男扮女装的穿着。   司华遥仰头看着面前的神像,心情真是说不清道不明,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被人供奉的神明,就算是剧本也不敢这么写吧。   排队上香的人不少,他们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轮到。   司华遥接过黄灵递过来的香,跪在神像前,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转头看看黄灵等人虔诚的模样,他深吸一口气,收起胡思乱想,也装模作样地跪拜了起来。   “自己拜自己,这算怎么回事?”   众人从正殿出来,司华遥径直朝外走,这里他是一秒也不想多呆。   黄灵见状快步上前拦住了他,道:“阿遥,咱们还没去殿后呢。”   司华遥一怔,随即说道:“殿后?殿后有什么?”   “殿后有个罪人。”黄灵四下看了看,小声说道:“就是赵荣。”   “赵荣?”司华遥心中好奇,却又觉得尴尬,犹豫了一会儿,道:“走,去看看。”   众人在黄灵的带领下来到了殿后,这里有一个跪着的人的雕像,殿后的人正排队在那个雕像上吐口水。   “这是赵荣?”司华遥看着面前的一幕更尴尬了,恨不能抠出一个摄政王府。   “阿遥小点声。”黄灵连忙提醒道:“赵荣毕竟是皇室中人,自然不能明说,但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就是赵荣。”   “到我们了。”黄灵拉了拉司华遥的衣袖。   “真的要吐吗?”司华遥此时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黄灵以为他不好意思,道:“大家都看着呢,阿遥意思意思就成。”   司华遥看了看四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尝到了什么叫被逼上梁山的滋味。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呸’了一声,随后快步离开,这里他是一秒钟都不想呆了。   殿试放榜依旧在贡院门口,这次与上次不同,这次放榜意味着最终的结果,是一甲,还是三甲,在此一举,没有再更改的可能。   殿试的学子很早便来到了贡院门口等待,几百人围在这小小的地方,真可谓是人头攒动,若是有密集恐惧症的,绝对不敢来凑热闹。   蒋冲和黄灵一早便去找司华遥,他和王子俊依旧住在黄灵买的宅子里,只是里面的佣人全部换了。黄灵恼恨大刘,却没有证据证明他心怀不轨,便和牙行打了招呼,让大刘上了黑名单,让他以后在京都接不到活计。   黄灵见司华遥不紧不慢,催促道:“阿遥,快点,放榜时间快到了。”   司华遥无奈地笑了笑,道:“距离放榜还有半个时辰,从这儿到贡院也就一炷香,时间绰绰有余,不必着急。”   黄灵心急道:“听说许多人天还没亮就去了贡院占地方,这会儿贡院门口定然人满为患,再不去便真没地方了。”   “你也说人满为患,我们这会儿过去,前面就是一堵人墙,还不如晚一会儿再去,反正榜单也不会长腿跑了。”   蒋冲闻言自嘲地笑了笑,道:“阿遥,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心‘扑通扑通’狂跳,就好似得了大病,你怎能如此平静?”   司华遥认真想了想,大概是他怀疑赵韩青是重生而来,心中已打了退堂鼓的原因,所以根本不在意最后的结果如何,甚至还有点期待落榜,这样他便又有了三年的时间去准备,好好思考该如何应对这种状况。   只是他不知道,赵韩青已断了他的后路,不准备再给他逃离的机会。   “老师从小便教我,无论遇到何事,都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只要能做到冷静面对,坦然处之,便没有什么事能难住我。”   蒋冲深吸一口气,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能有几人做到,阿遥不愧是阿遥!”   司华遥被他夸得有些心虚,刚才那么说只是因为不能说实话,随意找的理由,没曾想还给他装到了。   黄灵看看蒋冲,又看看司华遥,道:“那我们……走吗?”   “走,怎么不走,我可没达到阿遥那种境界,等不及想知道结果。”蒋冲说着便朝着院门的方向走去。   “阿遥,那我们也走吧。”黄灵拉着司华遥就跟了上去。   王子俊跟在身后,看着黄灵拉着司华遥的手,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只觉得那只手是如此碍眼。   四人上了马车,朝着贡院的方向赶去,待他们来到贡院门口,看着面前人挤人的场景,不仅一阵苦笑。别说看榜单,贡院的大门但凡矮一点,他们都看不到。   “我们似乎来的不是时候。”蒋冲苦笑着说道:“阿遥说得对,与其这样,还不如晚来一会儿。”   司华遥四下看了看,道:“去那家茶楼坐会儿吧,那里的雅间正好能看到贡院门口,待一会儿人少了,我们再下来。”   蒋冲也转头看了过去,无奈地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   茶楼伙计正站在门口看热闹,见四人过来,热情地招呼道:“几位爷来喝茶?”   “瞧你这话问的,进茶楼自然是要喝茶。”蒋冲的心情并不美妙,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情绪。   伙计一愣,随即赔笑道:“确是小人的不是,这位公子莫要动气,几位里面请。”   四人进了茶楼,司华遥出声问道:“你们二楼可有雅间?”   伙计一听便明白了他们的意思,道:“您来得不凑巧,方才有位公子将二楼能看到贡院的雅间包了。”   “能看到贡院的雅间只一间?”   “那倒不是,能看到贡院的雅间有两间,一间是一位贵客常年包下,另外一间方才被一位公子占了。”   司华遥正要说话,只听二楼有人叫他,“司公子。”   司华遥抬头看过去,只见邵阳山从二楼走了下来,“邵公子?”   伙计插话道:“就是这位公子,他刚刚定下了包间。”   邵阳山笑着说道:“今日起得晚了些,来到这里便看到贡院门前人头攒动,便想着在茶楼稍待,待人少后再前往查看。方才见几位也来了茶楼,想必是和我一般想法,便下楼来打个招呼。”   “我们确有此意。”司华遥点点头,道:“既然碰上,不妨一起坐下喝杯茶,不知邵公子是否欢迎?”   上次的事司华遥欠邵阳山一个人情,本就答应要同他一起用饭,现在又撞上,择日不如撞日,索性便趁机兑现诺言。   “求之不得!”邵阳山脸上的笑意更浓,道:“几位请。”   司华遥率先上了楼,蒋冲等人紧随其后,邵阳山落在最后,看向伙计,道:“再送些茶点上来,要最好的。”   “好嘞,您稍候,茶点马上就来。”   邵阳山三两步追上司华遥,走在前面带路,打开雅间的房门,招呼众人进门。司华遥走到窗前看了出去,站在这里能将贡院门口尽收眼底,正好瞧见贡院的大门打开,从里面陆续走出一队身穿盔甲的军士,紧随其后的是一名身穿官袍的长须男子,走在最后的是手拿浮尘的宦官。   司华遥仔细一看,竟发现了个老熟人,那手拿浮尘的宦官正是德辉。   德辉手里拿着榜单,在军士的护卫下,亲自将榜单张贴好,随即退到了贡院门口,看样子并没有离开的打算。数名军士手拿兵刃站在告示牌前,以免学子情绪激动之下,做出过激之事,比如撕毁榜单。   “放榜了!”蒋冲激动地探出头去,伸长脖子往外看。   司华遥看得一阵好笑,道:“蒋大哥,除非你是千里眼,否则看不到榜单。”   蒋冲闻言讪讪地回头一笑,随即又看向窗外,还是方才那个姿势。   黄灵也跟着凑热闹,看着外面的人潮涌动,不禁一阵心急,喊道:“外面的兄台,今年的状元是谁?”   外面的人根本没功夫搭理他,看到成绩地往外挤,没看到地往里挤,场面那叫一个混乱。   “哎,你踩我脚了!”   “哪个王八蛋摸我!”   “别挤了!放我出去!”   “我的钱袋子没了,一定是你偷的!”   ……   邵阳山见司华遥坐了下来,好奇地走了过去,道:“司兄就不关心这次殿试的结果吗?”   司华遥给他倒了杯茶,笑着说道:“外面什么情况邵兄也看在眼里,就算再心急也没用,还不如放宽心,在这里喝喝茶,待人少了再去看。”   邵阳山接过茶杯,苦笑着说道:“我不如司兄,能够坦然处之,我只是看起来平静,心里其实十分紧张。”   “那就喝杯茶定定神。”司华遥也给其他人分别倒了茶,叫道:“蒋大哥,王兄,阿灵,过来喝茶。”   王子俊坐到了司华遥的右手边,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杯,道:“上次的事还未谢过邵兄,王某在此以茶代酒,敬邵兄一杯。”   虽然王子俊依旧排斥邵阳山,但他向来恩怨分明,邵阳山救了他一次,又提醒司华遥小心周立,足以让他放下成见,慢慢接纳他。   邵阳山忙端起茶杯,道:“王兄不必客气,这是应该的。”   见王子俊能放下成见,接纳邵阳山,司华遥心情愉悦。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黄灵又往外探了探身子,道:“外面好像在喊着什么。”   蒋冲也支着耳朵认真听,道:“好像是在喊阿遥的名字。”   司华遥起身走到窗前,黄灵连忙让开位置,他往外看去,只见德辉走到了榜单前,正说着什么,只是外面太过喧闹,听不太清。他屏气凝神,仔细听着,发现德辉确实在叫自己,不禁有些疑惑。   “司华遥司公子可在此?若在的话,应咱家一声。”   “司华遥在此。”司华遥运气内功扬声说道。   喧闹声戛然而止,众人纷纷转头看了过去,只见窗口站着一位身穿暗红色衣衫的美男子,面冠如玉,眉眼如墨,遗世而独立,便是这世间最好的画师,也画不出他十分之一的神韵,让底下的人群看得痴了。   德辉率先回过神来,道:“劳烦司公子移驾,皇上要召见公子。”   司华遥闻言眉头微皱,按说放榜之后,确实需要进宫谢恩,只是那也是明日才做的事,为何赵连章今日就要见他。   虽然心有疑虑,司华遥却不敢抗旨不尊,扬声说道:“公公稍候,草民这就过去。”   黄灵面露喜色,兴奋道:“皇上召见,可是阿遥得了状元?”   “十有八九。”蒋冲也跟着扬起嘴角,想到他要独自进宫,又忍不住担忧道:“阿遥,皇宫不比外面,规矩繁多,你可要留心,切不可随性而为。”   司华遥安抚地笑了笑,道:“蒋大哥放心,我心中有数。”   与其他人不同,邵阳山眉头紧皱,道:“司兄,最近京都流言四起,分明是有人要对付你,这次进宫你要小心些。”   有关流言,司华遥一清二楚,知道是周立做下的事,正着手对付他。   “流言?”王子俊眉头蹙起,道:“什么流言?”   王子俊是个典型的宅男,只有司华遥要出门时,他才跟着,平日里只宅在家里,要么看书,要么习字,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他并不清楚有关流言的事。   “你们都把心放在肚子里,我定会平安回来。”司华遥安抚地笑了笑,道:“皇上召见,我不能怠慢,先走了。”   黄灵见状忙说道:“阿遥,待会儿看完榜,我们去宫门口接你。”   “你们看完榜,直接回宅子,有春海等我便成。”   司华遥没再多说,径直出了雅间。   窗口的人消失,楼下的人群总算回了神,纷纷看向茶楼的大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司华遥走了过来。随着他的靠近,拥挤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让司华遥顺利来到告示牌下。   看着面前正值壮年的德辉,他的心里不禁感慨万千,躬身行礼道:“草民司华遥见过公公。”   德辉打量司华遥,他在宫中见过各色美人,却没有一人比得过面前的少年,再加上他的学识,怪不得会有流言传出,这就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德辉笑吟吟地说道:“司公子果然一表人才,不愧是皇上钦点的状元,咱家在此恭贺公子金榜题名。”   见德辉笑脸相迎,司华遥算是放了心,道:“多谢公公。”   “话不多说,皇上还在等着,公子便随咱家走一趟吧。”   “劳烦公公带路。”   直到德辉带着司华遥上了马车,人群才像是点了播放键一样,重新恢复了喧闹。   “那就是今年的金科状元,长得真是好看!”   “他方才还对我笑了……这样的大才子居然如此平易近人!”   “也不知他是否婚配,我家妹妹年方二八,便是给公子做个妾室,也能光耀门楣!”   ……   “他能当上状元,还不是凭着那一副好相貌,啧啧。”   “就是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知道有多脏。”   ……   “我看是你们的嘴脏吧,嫉妒人家高中状元,就出言诋毁污蔑。”   “就是就是,方才我们让路时,状元郎还点头致谢,这般彬彬有礼之人,怎么可能做那种腌臜事,定是被人污蔑!”   “肚子里没几两墨水,脏东西倒不少,我们家的泔水都比你们的心干净!”   人群沸腾起来,那些造谣的人纷纷被围攻,一嘴难敌千口,只能如丧家犬一般,狼狈地逃了。   蒋冲等人在楼上目送司华遥离开,心中难免担忧。   邵阳山出声说道:“看那宦官对阿遥的态度,皇上召见应该不是坏事,你们也不必太担忧。”   黄灵有些坐不住,道:“不行,我得回家一趟,向父亲探探口风。”   蒋冲点点头,道:“没错,黄大人是这次殿试的监考,他或许知道些什么。”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回”黄灵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却又顿住了脚步,道:“蒋大哥,你也回侍郎府,向高大人探探口风。”   蒋冲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回去。”   “那我回王府等信儿,若是你们有了消息,便给我送个信儿,好早做应对。”   “成,那就这么定了。”   众人相继离开,转瞬间雅间里就只剩下邵阳山。   邵小虎见状出声说道:“公子,外面人少了,咱们也下去吧。”   邵阳山沉吟片刻,踱步走出了雅间。   马车上,司华遥和德辉相对而坐,道:“公公脸色不太好,可是身子不适?”   德辉被问得一愣,这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初见面,而是多年老友。   “劳公子挂心,咱家一切都好。”   “草民方才有些唐突,还请公公见谅。”   现在的德辉被高怀压制,虽然都是赵连章的贴身内侍,但德辉的地位要低得多,还时常被高怀欺负,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无碍,公子也是好意,咱家心领。”   “实不相瞒,公公与草民敬爱的长辈长得有些像,所以草民看着公公便会忍不住想要亲近。”   德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听闻公子是个孤儿。”   司华遥明白德辉的意思,道:“是,草民的父母离世多年,草民是被老师抚养长大,只是老师也在三年前离世。我说的长辈是老师的一位好友,儿时他带过草民。”   德辉点点头,道:“那公子这位长辈去了何处?”   “他回老家了,那里有他的妻儿,我们有五六年不曾再见。”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公公若是经常睡不好,还是去找太医瞧瞧,别误了病症。”   司华遥神情真挚,看不出一丝伪装,德辉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道:“多谢公子关心。待咱家空闲了,便去找太医瞧瞧。”   司华遥闻言不禁长出一口气,原剧中德辉大病了一场,差点没救过来,就在半年后。司华遥想让他早点查出来,早治早好,不用多受罪。   马车很快来到宫门口,司华遥和德辉相继下了马车,随后便带着司华遥进了宫。一路弯弯绕绕,司华遥非但没有迷路,反而明确了他们要去的地方-御书房。 第110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司华遥谈吐大方,不卑不亢,很容易赢的人的好感, 德辉也不例外。   来到御书房门口,两人停住脚步, 德辉小声提醒道:“待会儿皇上问什么, 你便答什么, 多余的话不要说,可懂?”   司华遥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多谢公公提点, 草民定不敢忘。”   德辉满意地笑了笑,转身进殿回禀,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回转, 道:“公子,皇上让你进去。”   司华遥应声, 深吸一口气, 迈过门槛走了进去。这是他第一次见赵连章,不知为何竟还有点紧张。他低着头走到殿中, 行礼道:“草民司华遥参见皇上, 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赵连章抬头看了过去, 道:“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是, 皇上。”   司华遥应声, 抬起了头,视线却保持低垂的状态,直视君王是大不敬之罪, 现在的他实力弱小,暂时还得缩着脑袋行事。只是他感觉到殿中有两个人的气息, 眼角余光扫了过去,竟发现赵韩青也在,就坐在靠窗的软榻上。   赵连章看着殿中的司华遥,不禁被其完美的容貌所惊艳,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父皇。”赵韩青见状眼底闪过不悦,出声提醒道。   赵连章猛地回神,怪不得会有那种传言流出,这等容貌也只能是谪仙降世。想到这儿,赵连章越发深信赵韩青的梦境,看向司华遥的眼神也越发兴奋,道:“果然是一表人才,不负朕之所望。”   这还什么都没问,就直接下了定论,司华遥不由怀疑赵连章是颜控的可能性,想虽是这么想,该谦虚的,还得谦虚,“多谢皇上夸赞,草民愧不敢当!”   “你的试卷是朕亲阅,写得很好,发人深省,只是有些地方,朕有疑问,召你来便是为此,想听你好好说说。”   “是,皇上。”   “你文中提及许多地方利用职权强征暴敛,可有化解之法?”   “皇上,现今的赋税制度是田赋和丁银合一,可改为以田亩为基础征收赋税,以食物计征为主,统一税率,废黜各种名义的摊派。”   赵国的发展与历史中明朝的发展类似,包括各种制度,应该是作者以明朝历史为背景,架构出来的虚拟朝代。而司华遥所陈述的正是明朝名臣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放在现代是不行,但在赵国的这个时期,还是很先进的。   赵连章闻言不禁眼前一亮,道:“详细说说。”   司华遥沉吟片刻,主要是回想他看过的《明朝那些事儿》里有关‘一条鞭法’的描述,随后组织言语,详细地解说起来。   赵韩青的目光始终放在司华遥身上,看着他神采飞扬地侃侃而谈,让原本就无可挑剔的容貌更上一层楼,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好在赵连章的注意力都在司华遥身上,若是看到赵韩青此时的表情,定会心生疑虑。   待他说完,赵连章不禁龙颜大悦,道:“好,好啊!大才,果真是大才!不负朕之所望!”   “皇上过誉,草民实不敢当!”司华遥被夸得有些心虚,说得难听点,他这就是偷,偷了张居正他老人家的成果,幸好这只是个虚拟世界,否则他的罪过就大了。   “当得,当得!”赵连章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的情绪,转头看向赵韩青,道:“青儿说得没错,你确实身负大才。”   司华遥闻言恍然大悟,他说怎么赵连章这时候召见他,原来是赵韩青的缘故。他若是重生,应该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何事,为何非但不打压他,还在赵连章面前力挺他,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草民谢太子殿下赏识。”   “不必多礼。”赵韩青从软塌上下来,躬身说道:“恭喜父皇喜获大才!”   “好!好!”赵连章眉开眼笑,难掩喜气。   赵韩青接着说道:“父皇,儿臣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父皇恩准。”   “青儿有事直说便可。”   “状元郎大才,儿臣十分欣赏,能否让他偶尔来东宫伴儿臣读书?”   这是赵韩青来御书房的主要目的。虽然他是太子,却因为年幼和身份,不能时常出宫,两人即便同在京都,也很难相见。若是司华遥能做他的侍读,那他们便能日日相见,且名正言顺。   司华遥闻言一怔,随即明白了赵韩青的意图,不禁暗暗翻了个白眼,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这是想把他留在身边看着,只待时机成熟,再将他拿下吧。   司华遥刚想开口阻止,就听赵连章说道:“有何不可?按照惯例,金科状元应担任翰林院修撰,便再让他兼任东宫侍读便是。”   得,一个皇帝,一个太子,他们说的话,他一个草民如何反驳?   “皇上,草民才疏学浅,恐耽误太子学业,还请皇上三思。”   司华遥清楚以他们的身份,自己即便说得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赵韩青的想法,这么说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哎,为人谦逊是好事,却也不能太过,此事便这么定了。”   无视司华遥的挣扎,赵连章直接拍板。   司华遥心中一阵无奈,却也知道既成事实,他无法改变,只能谢恩道:“多谢皇上、太子殿下赏识,草民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至于要怎么做,还得看他自己。   说的人心里如何想的不重要,重要的事听的人很满意,赵连章心情愉悦,道:“今日你便先回去,待明日早朝时,朕再宣布此事。”   “是,草民告退。”   赵韩青见状忙说道:“父皇政务繁忙,儿臣不便打扰,先行告退。”   赵连章看看赵韩青,又看看司华遥,笑着说道:“去吧。”   司华遥闻言眉头微蹙,低垂着头等在一边,让赵韩青走在前面。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前世他是摄政王,若非他同意,赵韩青只能走在后面,如今自己是一介布衣,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这落差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两人相继走出御书房,德辉见状招来一个内侍,让他送司华遥出宫。   赵韩青出声阻止,道:“不必,我有话与状元郎说,事后会派人送他出宫。”   “是,殿下。”德辉应声,挥退了内侍。   赵韩青抬头看向司华遥,道:“状元郎随我来。”   “是,殿下。”   司华遥跟在赵韩青身后,一前一后走在宫道上,看着他小小的背影,心情说不出的复杂。这样小小的软萌的外表下,很有可能藏着一个偏执又强大的灵魂。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他们已走出很远,赵韩青也挥退了身边的小喜子,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人。   赵韩青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司华遥,嘴角勾起甜甜的笑,道:“哥哥,时隔两年,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司华遥内功深厚,清楚周围空无一人,不过他这声‘哥哥’叫得他格外别扭,道:“草民还未恭贺殿下荣登太子之位。”   “哥哥最近风头过盛,难免会被针对,若有了东宫做支撑,那些人做事前,便需好好思量思量。不过哥哥还需收敛锋芒,毕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听着赵韩青的话,司华遥忍不住在想,他这是在收买我?无论他是重生,还是和他一样的穿越者,都该明白拦在他们之间的是国仇家恨,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化解,否则司南遥也不能苦苦挣扎了三世,到最后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不对,前世他给自己树立了为国为民的高尚人设,说不准赵韩青就是想利用这一点来拿捏他。让他为赵国鞠躬尽瘁,榨干他每一分剩余价值。   若当真如此,那他是重生的可能性就大得多。   “哥哥。”见司华遥盯着他发呆,赵韩青心中竟有几分紧张,忍不住出声叫道。   司华遥猛地回神,甩掉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道:“多谢殿下提点,草民定铭记于心。殿下若无他事,草民想先行告退。”   听司华遥这么说,赵韩青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现在在司华遥心中,自己与他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再加上他如今正是年轻气盛之时,面对仇人不能坦然面对,也属正常。   “确实有件事要知会哥哥。”才刚见面,赵韩青怎么可能这般轻易放他离开。   “何事?”司华遥很好奇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哥哥可知当年青儿被劫持一事,后来为何会不了了之?”   司华遥一怔,忙追问道:“为何?”   这件事在他心里一直存有疑问,没想到赵韩青竟主动提及。   赵韩青抬头看了看天空,虽然只是刚到五月,阳光照在身上已有灼热之感,道:“哥哥,我们去那边的凉亭坐下说吧。”   只要能解开心中疑惑,司华遥不在意身在何处,道:“好。”   司华遥下意识地转身就要走,却在下一刻顿住了脚步,僵硬地躬下身子,道:“殿下请。”   赵韩青察觉他的僵硬,漂亮的凤眼闪过笑意,挺直腰背走了出去。前世在他面前,自己总是卑微的,如今的两人可以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来形容,只是他并不知晓这些。   两人来到凉亭前坐下,司华遥迫不及待地说道:“殿下现下可能说了。”   赵韩青点了点头,道:“哥哥曾叮嘱我,不要将哥哥救我的事告知父皇母后,可父皇母后势必会追问,我便想了套说辞,说是神仙哥哥救的我……”   赵韩青没有隐瞒,将之前他和赵连章的那番说辞说了一遍。   司华遥听得一阵怔忪,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道:“皇上信了?”   “父皇曾派人去东华山搜索,随后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赵韩青虽然没给出明确的答案,司华遥却听明白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说古代帝王对鬼神真的很在意。   憋了半天,司华遥只说了四个字,“原来如此。”   “今日让哥哥进宫,便是想借此机会知会哥哥一声,以免日后穿帮。”经历了前世,赵韩青对赵连章十分了解,清楚他对鬼神的在意,所以之后的事才会那般顺利。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道:“殿下之聪慧非常人能及,草民佩服。”   赵韩青闻言扬起笑脸,“青儿不如哥哥,哥哥可是状元之才。”   就算是状元,也不过是给你俩打工的。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他现在真的很怀念前世那个万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沉吟片刻,司华遥出声说道:“殿下,草民也有一事,想请教殿下。”   “哥哥有话直说便可,青儿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司华遥清楚这话的水分有多大,却还是问道:“自送殿下离开,草民便察觉有人在暗中监视,草民想知道这与殿下是否有关?”   赵韩青茫然地眨眨眼,道:“监视?有人监视哥哥?”   司华遥仔细观察着赵韩青的表情,只可惜赵韩青神情自然,根本看不出撒谎的痕迹。   “除殿下外,山中的大宅从无外人去过,草民很难不怀疑殿下。”   赵韩青清楚司华遥在试探他,努力控制脸上的表情,不让司华遥发现异常。他心里清楚,一旦司华遥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在他的监控之下,定会心生反感和戒备,这与他们的关系不利。   “哥哥,我虽去过大宅,却是在山中转了一日一夜,才被哥哥救下,根本不清楚大宅在山中何处。更何况哥哥身边有高手保护,而我因年幼不能出宫,身边除了内侍,便是宫女,要如何监视哥哥?”   司华遥眉头皱紧,玄影的脸在脑海中出现,道:“殿下曾被劫持过,皇上为了保护殿下的安全,应该会派影卫贴身保护。”   赵韩青点了点小脑袋,道:“父皇确实说过,会派影卫保护我,不过那是在我被劫持之后。更何况,我对父皇说是神仙哥哥救的我,若派影卫去监视哥哥,那父皇定然会有疑问,派人追查哥哥的身份,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司华遥不得不承认赵韩青说到了点子上,赵韩青当年只有四岁,不可能是他训练的影卫,只能是赵连章派去保护他的,是保护,也是监视,这样他的一举一动,便都在赵连章的监控之下。若是他派影卫监视自己,赵连章不会不知道,这也是他最初否定自己推测的原因。   就算赵韩青是重生的,在别人眼中却也只是个孩子,他要拿什么去收买赵连章的影卫,让他们背叛赵连章为自己所用?   除非那个影卫也是重生的,拥有前世的记忆……   想到这儿,司华遥只觉得一阵头疼,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身边的人不是穿越就是重生,还有个原住民吗?   见司华遥眉头紧锁,赵韩青心中紧张,道:“那人监视哥哥,可是对哥哥做了不好的事?”   司华遥不答反问,道:“太子可知前刑部侍郎曹军?”   “曹军?”赵韩青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即眼睛一亮,道:“哥哥问得可是被处死的曹军?”   司华遥的眼睛始终盯着赵韩青,道:“是。曹军被斩首,他的儿子曹营在诏狱中自尽。”   赵韩青点了点小脑袋,道:“我知道此人。”   司华遥紧接着问道:“殿下可知他犯了何事?”   赵韩青四下看了看,起身来到司华遥身边坐下,小声说道:“哥哥,此事是皇家隐秘,父皇和母后都叮嘱我不得外传。”   “皇家隐秘?”王子俊曾与司华遥提起过,不过王子俊也是听人说起,并不知内情。   “嗯嗯。”赵韩青趁机靠近司华遥,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道:“父皇说家丑不可外扬。”   心中存有疑问,司华遥只想知晓事实真相,没有留意两人靠的很近,“殿下可能告诉草民?”   熟悉的体温,熟悉的味道,熏得赵韩青的小脸染上红晕,却又不舍得拉开距离,故作为难地皱紧了眉头,道:“那哥哥不要告诉别人哦。”   司华遥点点头,“殿下放心,我定守口如瓶。”   “那日是皇姑姑的生辰宴,父皇染了风寒,不能前往庆贺,便让母后和青儿一同前往……”赵韩青将那日发生的事,能说的都详细地说了一遍,“母后说曹军胆大包天,竟趁酒醉欺负皇姑姑,父皇震怒,便将曹军抓了起来。”   “殿下可知为何曹军能进入公主的院子,而无人阻拦?”   赵韩青摇了摇头,道:“当时曹汲落水,我只顾着叫人救他,没留意这回事。不过父皇应该派人查问过,只是此事事关皇姑姑,我也不好多问。”   虽然赵韩青说得合情合理,可司华遥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妥,道:“那曹营为何会在诏狱自尽?”   赵韩青的小眉头皱紧,道:“这事我并不知晓,还是听哥哥提起,才知道原来曹营也死了。”   司华遥看着赵韩青,心知若他是重生而来,定不会说实话,即便他在问,也不会得到结果。以后的日子还长,尤其他们还会时常见面,他总有露出马脚的那一刻,自己只需小心防备便可。   司华遥回神,这才发现两人居然靠得这么近,忙起身说道:“殿下若无其他吩咐,那草民便先行退下了。”   “还有一件事。”萦绕在身边的温度骤然消失,赵韩青有些怅然若失,下意识地出声阻止。   司华遥愣了愣,随即问道:“还有何事?”   “昨日我去御书房,碰到了淑妃。”赵韩青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司华遥坐下,道:“哥哥,我这样仰着头不太舒服。”   司华遥重新坐了下来,不过两人隔着一定距离,道:“淑妃可是姓周?”   “是,不过已被父皇降回嫔位,还赐了个‘清嫔’的封号。”赵韩青小眉头皱了起来,一脸厌恶的模样。   “清嫔?”听到这个封号,司华遥愣了愣,紧接着问道:“淑妃为何会被降为‘清嫔?’”   赵韩青不答反问道:“哥哥可了解清嫔的身世?”   司华遥点点头,道:“清嫔是前任内阁首辅周志洲的孙女,周志洲还是皇上的老师。”   “没错。凭着这层关系,清嫔进宫不过三年,便从贵人升至妃位,还是四妃之一,可以说在宫中的日子如鱼得水。”   见他停了下来,司华遥忙问道:“那到底发生了何事,竟让龙颜大怒,将她降为嫔位?”   “她有个弟弟叫周立,也参加了这次的科考,且在会试中排名第三,仅在哥哥和王子俊之下。不过有哥哥在,他不可能做状元,于是淑妃便想趁机在父皇面前说哥哥坏话,妄图败坏哥哥名声。”   赵韩青的小脸越皱越紧,就好似刚蒸好的白白胖胖带着褶儿的包子。   司华遥看得一阵好笑,又有些手痒,想要捏捏他肉嘟嘟的小脸,不过在伸手的瞬间,清醒了过来,掩饰地问道:“后来呢?”   “我怎能让她得逞,就反驳了回去,说她道听途说,搬弄是非,妄图干涉朝政。好在父皇贤明,识破了她的小伎俩,不仅训斥了她,还降了她的位份。”赵韩青的小脸由愤愤不平,慢慢变成得意。   “那皇上可问殿下怎知那些是谣言?”司华遥很快便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   “问了,我说曾在锦绣阁见过哥哥,清楚哥哥的品性。”   “锦绣阁?”司华遥的眼睛一亮,忙问道:“殿下何时在锦绣阁见过我?”   “锦绣阁是皇姐开的,前些日子皇姐跟我提起,在锦绣阁见过一个极美的男子,我一听便知定是哥哥,随后一问名字,果然如此。真后悔没有早点去,生生错过了与哥哥见面的机会。”   说到最后,赵韩青小脸上尽是懊恼。他心里清楚以司华遥的智慧,定能猜到锦绣阁是谁开的,所以主动说起这个,这样真假掺半的话,才不易被识破。   “这般说来,殿下也去了锦绣阁?”这正是司华遥在意的地方。   赵韩青点了点小脑袋,道:“嗯,前段时间受了伤,太医说温泉对我养伤有益,父皇和母后便让我去了锦绣阁。”   司华遥想起他舌骨骨裂的事,顿时有些心疼,明知故问道:“殿下怎会受伤,伤在何处?”   赵韩青受伤这事不是隐秘,虽然知道的人不多,却也瞒不过那些官场老油子,无论是黄安(黄灵的父亲),还是高志廉(蒋冲的姑丈),都是混迹官场多年,以他们在朝中的人脉,不可能不知此事,所以以黄灵、蒋冲与司华遥的关系,他知晓此事的可能性很大,这般问还是试探。   “哥哥可听说过邵家?”   “曾被封国公的邵家?”   两人一个装模作样,一个陪着装模作样。   “正是。邵家是皇祖母的娘家,曾经也是国公府,后来邵家犯了事,皇祖父便剥夺了邵家世袭国公的爵位。邵家三代单传,最近一代的子嗣叫邵光宇,他也不知犯了什么病,竟在会试当日在贡院门外大闹,被应天府李大人押进了宫。那日我正好遇到个难题,打算去找父皇解惑……”   赵韩青半真半假地讲了那日发生在御书房,他被邵光宇差点掐死的事。说到最后,他漂亮的凤眼内尽是恐惧,在外人看来,那件事让他受了很大的惊吓。   “那月余我只能喝粥,不能说话,尽管如此还是好疼好疼。”赵韩青委屈巴巴地看着司华遥,漂亮的凤眼里渐渐蒙上水雾。   看着这双眼睛,司华遥顿时有些恍惚,前世他曾不止一次的见过,便是如此,他才会慢慢放下戒心,落得一个早死的下场。   想到这儿,司华遥又硬起了心肠,道:“邵光宇为何要伤害殿下,这太反常。”   “我也不知,他就好似犯了疯病一样,突然掐住我的脖子,还恶狠狠地说要杀了我。”赵韩青有些失望司华遥的反应,皱紧了小眉头,故作困惑的模样,道:“后来影卫救了我,砍断了他一条手臂,他又好似回了神,张口闭口喊着冤枉。”   司华遥盯着赵韩青的脸,“殿下以为他是突然犯了疯病?”   “我不确定。”赵韩青摇摇头,道:“我曾问过父皇,邵家可有人犯过疯病,父皇说没有。”   司华遥接着试探,道:“皇上便没怀疑是有人给他下了药?”   “我被影卫救下后,便晕了过去,不知后来发生的事,但听太医说,父皇曾下令让他为邵光宇诊治,并未发现不妥。”   赵韩青说得每句话都合乎情理,逻辑分明,若是换个人定不会有所怀疑,可司华遥不是旁人,越是如此,越说明问题,谁家一个六七岁的孩童如此说话。   “殿下的伤可康复了?”   “嗯,太医说已经恢复如初。”   司华遥再次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殿下若无其他事,草民就先退下了。”   赵韩青见他要走,心有不舍,可他也明白再一再二不再三的道理,道:“哥哥,明日进宫能否给我带些栗子糕来?”   司华遥奇怪地问道:“栗子糕?宫中御厨不会做吗?为何要从宫外捎带?”   “御厨房做的不好吃。”赵韩青说话时,又下意识地尅着手指。   方才表演的天衣无缝,这会儿又轻易让自己看出他在撒谎,司华遥不禁在心中感叹,这演技当真厉害,怕是连楚熙也比不上。   “殿下若想草民捎带,便和草民说实话。”   赵韩青漂亮的凤眼眨了眨,老实说道:“前两日我牙疼,太医不让我吃甜,母后管得严,我已有七日未曾吃过点心。”   “牙疼?”司华遥眉头蹙起,道:“殿下张嘴,草民瞧瞧。”   赵韩青依言长大了嘴巴,司华遥躬下身子,仔细看了看,发现他的牙齿确实有虫牙的迹象。   “太医说的对。殿下若不想受疼,以后还是少吃甜食为好。”   司华遥突然想起,赵韩青确实爱吃甜食,只是前世并未留意他牙齿的问题。   “哥哥……”赵韩青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小手揪着他的衣袖,撒娇道:“我已有七日未吃点心了。”   “还是那句话,殿下若不想受疼,以后少吃甜食。殿下若无其他事,草民先行告退。”司华遥没再多说,转身就走。   赵韩青忙走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他,“哥哥……”   司华遥见状有一瞬间的心软,随即又硬起心肠,道:“不行就是不行!若被皇后娘娘知道草民给殿下带点心,那草民的罪过可就大了。”   “那……好吧。”赵韩青虽然嘴上答应,脸上还是难掩失望。   司华遥当自己没看见,甩了甩手,道:“殿下,可能松手了?”   赵韩青恋恋不舍地松了手,道:“那我让小喜子送哥哥出宫。”   “多谢殿下。”   司华遥差点忘了,他这一世统共进宫了两次,再加上他只是一介草民,想要出宫还得有人送。   司华遥跟在小喜子身后,径直走了出去,赵韩青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虽有不舍,更多的却是期待。既然老天给了他重新来过的机会,那他就要好好把握,无论如何都要让司华遥爱上自己,然后再想办法化解他们之间的仇恨,就算司华遥想复国,他也会毫不犹豫让出皇位。   “恭喜司公子高中状元。”   小喜子虽然不清楚赵韩青为何如此重视司华遥,但他知道主子重视的人,他也得重视起来,所以主动与司华遥搭起了话。   “多谢公公。”   小喜子是跟随赵韩青时间最长的内侍,不过在司南遥上位之后,为了控制赵韩青,他将小喜子送去看皇陵。后来赵韩青并未召回小喜子,而是召回了高怀和德辉,是因为小喜子没有政治斗争经验。在大局已定后,才将小喜子召回,重新做他的贴身内侍。   “公子以后便是殿下的侍读,定会时常出入东宫,若有什么能帮得上,公子尽管开口,奴才定竭尽全力。”   “那就提前谢过公公了。”   司华遥想了想,道:“听闻殿下前些时日伤到了舌骨,不知是否完全恢复?”   “劳公子挂心,殿下的伤已经恢复如初。”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殿下这伤怎么好的这般快,可是有什么秘诀?”   这时的小喜子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心智还不成熟,最是容易被套话的年纪。   “太医说泡温泉能有助伤势恢复,所以殿下便去了锦绣阁。”   “锦绣阁可是好地方,我也曾去过一次,不知……”   “小喜子公公。”   远处传来的呼喊,打断了司华遥的话,他们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内侍小跑了过来。   待他来到近前,小喜子忙出声问道:“你怎么来了,可是殿下有何吩咐?”   内侍喘了口气,道:“殿下有事,召公公回去,说是由奴才代替公公,送公子出宫。”   小喜子怔了怔,随即转头看向司华遥,道:“公子,殿下召唤,奴才必须回去,他叫小顺子,便让他代替奴才送公子出去。”   “好,公公慢走。”   他刚要套话,就被赵韩青召回,若说这是巧合,他绝对不信。应是赵韩青反应了过来,唯恐小喜子说漏了嘴,引起他的怀疑。   小喜子躬身行礼后,转身走了回去。   小顺子见状看向司华遥,道:“公子请。”   司华遥没再逗留,很快便出了宫门。   春海见他出来,连忙迎了上去,不禁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公子没事吧?”   “没事。”司华遥回头看向宫门,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一切才刚开始。”   春海也随之看了过去,深吸一口气,道:“是啊,一切才刚开始!”   西城宅院内,黄灵等人各自打听后,相继回了这里,只是等了许久,也没见司华遥回来,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阿遥怎么还不回来?”黄灵坐立不安,看向蒋冲,道:“蒋大哥,高大人也说皇上十分欣赏阿遥吗?”   蒋冲点了点头,道:“你且稍安勿躁。阿遥可是皇上钦点的状元,且已放了榜,这便是板上钉钉的事,若皇上对他不喜,不会这么做。”   话虽这么说,但黄灵还是忍不住担忧,道:“往年都是放榜第二日再进宫谢恩,为何皇上要在此时召见阿遥?”   “虽是惯例,也并非不能提前见人,说不准是皇上太欣赏阿遥,迫不及待地想见一见。”蒋冲无奈地说道:“好了,你别再走来走去了,走得我的眼睛都花了。”   黄灵闻言讪讪地坐了下来,可没过多大会儿,又起身走向门口,探头往外看。   蒋冲看得一阵好笑,却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王子俊,自从他回来,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未发一言。   “王兄,还没恭喜你高中榜眼。”   这次殿试,司华遥是状元,王子俊是榜眼,蒋冲虽有进步,却只考了第四名。最令人意外的是邵阳山,竟超常发挥,挤掉了会试排在他前面的周立和管恕,高中探花。   王子俊微微笑了笑,道:“多谢蒋兄。”   蒋冲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忍不住出声问道:“王兄可是有事?”   王子俊沉吟了片刻,刚想回答,就听外面传来小年子的声音,“司公子回来了,司公子回来了!”   黄灵闻言连忙跑了出去,“在哪儿呢?”   王子俊也下意识地起身,却在抬脚的瞬间,又收了回去,明亮的眼睛暗淡了下来。   蒋冲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更加疑惑,也有些担忧,道:“王兄,阿遥回来了,你不出去迎一迎?”   “不必了吧,他总会进来的。”王子俊说着,又坐了下来。   蒋冲闻言心中的担忧更甚,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却没有多问,而是走向了门口。   司华遥刚进大门,就见黄灵急匆匆地跑出来,玩笑道:“这地上也人没撒钱,阿灵这般脚步匆匆,是所为何事?”   “阿遥,你怎么才回来,我们都担心死了!”   司华遥知道他们是关心自己,心下感动,笑着说道:“我可是皇上钦点的状元,不过是进宫一趟,有何好担忧的?”   黄灵好奇地问道:“阿遥,皇上到底为何宣你进宫?”   “皇上宣我进宫,是因我写的文章,考教了几句。”   “原来如此。”黄灵松了口气,兴奋地说道:“看来皇上十分看重阿遥,否则也不会单独召见。”   “我们进去再说。”   “对对对,进去再说,蒋大哥和王兄都在等着呢。”   两人进了大宅,来到正房门口,正遇到出门的蒋冲。   “阿遥回来了。”蒋冲见司华遥红光满面,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司华遥抱歉道:“让蒋大哥担心了。”   “只要你平安回来便好。”蒋冲靠近司华遥,小声说道:“阿遥,王兄好似遇到了什么事,我方才问他,他也没说,他与你关系最好,你好好问问。”   司华遥一怔,随即看向坐在正厅的王子俊,若是往常定然会出来迎他,而今却一动不动,确实有些不对劲。   “好,蒋大哥放心。”   三人相继走了进去,司华遥看向王子俊,道:“让王兄担忧了。”   王子俊打量了打量司华遥,起身说道:“既然阿遥回来了,那我便回府了,王府还有许多事需要我处理。”   司华遥微微一怔,点头说道:“王兄高中榜眼,按照约定晋王要纳王兄入族谱,确实会忙些时日,那我送王兄回去。”   “不必,宅子外有马车等我,就不麻烦阿遥了。”   “那我送王兄到门口。”司华遥转身,不给王子俊拒绝的机会。   王子俊张了张嘴,到底没再拒绝,看着司华遥的背影,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不过很快他便恢复平静,看了看蒋冲和黄灵,道:“蒋兄,阿灵,那我先走了。”   黄灵想要和两人一起,却被蒋冲一把拉住,道:“那我们就不送了。”   王子俊点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黄灵不解地看着蒋冲,道:“蒋大哥为何拦着我?”   “他们有话要说,你跟着作甚?”蒋冲没好气地将他按坐在椅子上,道:“给我好生呆着。”   司华遥在大门口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王子俊,道:“王兄可有话要对我说?”   王子俊一怔,下意识地错开视线,又转了回去,道:“皇上召见阿遥所为何事?”   “皇上看了我写的文章,召我进宫考教一二。”   “原来如此。”王子俊点点头,回避道:“阿遥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王兄,我们结识多久了?”   王子俊答道:“已有三载。”   司华遥点了点头,道:“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王兄与我相处,可还自在?”   “自在。”   司华遥直视他的眼睛,道:“与王兄来说,我是什么?” 第111章   “与王兄来说, 我是什么?”   王子俊下意识地想要躲闪,身子却像被定住了一般,道:“阿遥为何这般问?”   司华遥没有回答他, 而是自顾自地说道:“与我而言,王兄是好友, 是知己, 是我不想失去之人。”   王子俊的心脏不自觉地揪了一下, 疼得他微微蹙起了眉,道:“我亦是。”   不,他想做的并非只有这些, 只是他不能说出口。   “我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有, 王兄也有,我不会去追问, 就像王兄从不深问我的事一样。但我想让王兄记住一点, 朋友不只是有福共享,朋友还是有难同当, 若王兄遇到了难处, 因怕牵累我们, 而避而远之, 那便是没把我们当朋友。”   王子俊怔怔地看着司华遥,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他却好似什么都看透了一样。   “王兄,若我遇到难处, 你会帮我吗?”   “会。”王子俊回答得毫不犹豫。   “若王兄遇到难处,我们也想帮, 不管能否帮得上,而不是因此失去一个知己好友。”   王子俊看着司华遥的眼睛,眼眶不禁有些发酸,犹豫片刻,道:“我确实有事瞒你。”   司华遥点点头,道:“王兄慢慢说,我听着呢。”   王子俊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今日我回了晋王府,想着若阿遥有事,能借助晋王的力量,帮阿遥解除危难。”   司华遥闻言眉头微蹙,道:“晋王可是趁机提了什么条件?”   王子俊摇了摇头,道:“他病了,不,应该说他也受到了诅咒。”   “诅咒?”司华遥闻言一怔,随即回过神来,道:“王兄是说晋王也和晋王妃、赵耀一样,浑身起满脓疮?”   “只有脖颈和手腕两处,还不是太严重,不过和之前一样,太医依旧束手无策。”王子俊苦笑着说道:“这诅咒还在继续,晋王之后,晋王府便只剩我一个,若到此为止,也没什么,就只当我命薄,怕只怕会连累你们。”   司华遥眉头皱紧,道:“王兄随我来。”   王子俊一怔,没有丝毫犹豫,便追了上去。   司华遥进了房间,王子俊紧随其后。   “王兄坐吧,我有事与你说。”   王子俊坐到司华遥身边,道:“阿遥想说什么?”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这不是诅咒。”   听司华遥如此斩钉截铁,王子俊忍不住问道:“阿遥,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一切由我而起。”司华遥将整件事详细地说了一遍,道:“那百花仙不是旁人,正是我男扮女装。”   信息量有些大,王子俊的脑袋有些宕机,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道:“所以阿遥是为了我,才出手对付赵荣?”   “我也想自保。”   每每想起这件事,司华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道:“我本想将赵荣引到僻静之地杀了,不曾想跟随的人太多,只能将他们引到百花山,不曾想跟随的百姓竟将我想成了百花仙,还塑了神像,建了神庙。百花仙并不存在,诅咒也就不存在,是有人利用了百花仙,在对付晋王府。”   “诅咒不存在……”王子俊呢喃着这句话。   “之前不告诉王兄,是因为王兄始终在我身边,我自觉有能力保护王兄安全,王府那些人的生死,我并不在意。如今王兄要回王府,我便和盘托出,这不是诅咒,王兄不必担忧会连累我。”   “不,阿遥,这就是诅咒!”王子俊认真地看着司华遥,一字一句地说道:“百花仙也存在。”   司华遥怔怔地看着王子俊,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阿遥,你曾说有人在暗中窥视你,以至于每个想对你不利的人,都会受到惩罚,就像曹、于、张三家,就像吴松,就像邵光宇,晋王府也不例外。”   司华遥早已猜到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可他只对王子俊提过一次,还是两年多之前,没想到他竟能联系到一起,还说出这么一番话。   若百花仙真的存在,若诅咒真的存在,那就意味着赵齐豫必须死,否则就会引人怀疑。只是,那可是他的亲身父亲……   “王兄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赵荣是因冒犯百花仙而死,刘焉和赵耀是受赵荣牵连,包括他赵齐豫。”   司华遥听明白了王子俊的意思,在他和赵齐豫之间,王子俊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这样的情感让司华遥感到分外沉重,胸口有些闷闷的,“王兄不必为我担忧,即便没有百花仙,没有诅咒,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我头上。”   王子俊虽然为人冷清,却并非感情淡泊,这三年的相处,他早就将司华遥视为胜过自己生命的人,他可以不在意赵齐豫怎么对自己,却无法容忍赵齐豫算计司华遥。   看着司华遥紧皱的眉头,王子俊清楚他在顾忌什么,道:“阿遥可知我最恨的人是谁?”   司华遥没有说话,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这个时候他需要的是倾听。   “在我五岁之前,娘从未提起过有关爹的任何事,我们的家是村子外的一间茅草屋,因为家里没有男人,村民不允许我们进村子。我一度很痛恨那个茅草屋。”   王子俊的眼神变得悠远,很明显是陷入了回忆当中。   “阿遥,你知道吗?我最怕的就是下雨,外面下雨,屋里也在下雨,我只能缩在角落里,尽量将自己缩到最小,以免打湿我仅有的衣物。还有冬日,寒风刺骨,屋里甚至比外面还要冷,我依旧是缩着,缩在那薄如纸的被子里。那里明明是家,却无法给我们遮风挡雨。   但让我想不到的是,那间破旧的不能遮风挡雨的茅草屋,竟是我最怀念的地方,只有那里才是独属于我们的”   见他红了眼眶,司华遥掏出帕子递给他,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不要让自己沉浸其中,要努力往前看。”   王子俊接过帕子,却没有用,只是紧紧握在手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让他的眼睛越发明亮。   “阿遥,若不是我,我娘就不会死,是我拖累了她。”   说到这儿,他不禁有些哽咽,眼泪随之夺眶而出。   “王兄可知我娘是怎么死的?”   王子俊摇摇头。   “我娘在生产时大出血,不幸离世。若按照你的说法,我娘便是我害死的。”   “不是!”王子俊下意识反驳。   “当然不是。每一位母亲都深爱着自己的孩子,会为之拼尽一切,只希望他能平安长大。我们是她们的延续,能报答她们的就是好好活着,因为是她们用命换来我们的生。”   “我娘不是病逝,是被人害死的。”王子俊说完这句话,已泪如雨下,死死攥紧帕子,足见他此时的心情有多激动。   “不是病逝?”这个消息有些出乎司华遥的意料,不过想到刘焉的善妒,便释然了,道:“可是晋王妃所为?”   “不是,是赵齐豫。”王子俊含泪地眼睛里满是仇恨。   司华遥有些意外,“怎么会?你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那日我起夜,听到隔间有说话声,便悄悄站在门口偷听,赵齐豫说‘若你想让他留下,就把它喝下去’。后来,娘喝了……我亲眼看着她倒下,可我连冲出去的勇气都没有。”   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司华遥叹了口气,起身来到近前,抱住了他的身子。   王子俊的身子一僵,随即放松下来,紧紧地抱住司华遥,就好似奄奄一息的兽,在他怀里无声地呜咽着。   司华遥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王彩云是他的全部,是这个世上最爱他的人,亲眼看着她在面前死去,那种悲痛是无与伦比的,司华遥能够理解他现在的心情。   过了许久,王子俊才算平静下来,却舍不得离开这么温暖的怀抱,犹豫片刻,还是直起了身子。   “阿遥,我这么做并未全是为你,也是想为我娘报仇。”   听完王子俊的讲述,司华遥确实松了口气,那份沉重的情感,他当真承受不起。   “既如此,那你便随心而为吧。”   不经他人苦,不劝他人善,司华遥尊重王子俊的选择。   王子俊闻言也是松了口气,道:“阿遥,我还是要回王府。”   “确实该回去,只是我担心那人也会对你下手。”   “晋王身边有影卫保护,他都中了招,可见幕后之人的手段,我们防不胜防。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   司华遥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道:“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   “好。”   王子俊没有拒绝,他坚持回王府,就是想要那个亲王的爵位,不为自己,只为更好地帮助司华遥,所以他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   事情说开,且做了决定,两人的心情都轻松了许多,司华遥送王子俊出了宅子,看着他坐上马车。他转头看向春海,道:“派个人暗中保护他。”   “少主,晋王府高手众多,奴才怕会被人发现。”   司华遥明白他的顾虑,想了想道:“既然不能暗中保护,那就索性明着过去,以护卫的身份留在王兄身边。”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看着马车走远,司华遥这才转身回了宅子。   黄灵等的一阵心焦,见司华遥回来,不禁迎了上去,见只有他一人,问道:“阿遥,王兄呢?”   关于百花仙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且黄灵性子单纯,也不想让他趟进这趟浑水,司华遥并没有告诉他的打算。   “晋王病了,他需回王府照顾。”   黄灵随口问道:“晋王病了,得的什么病,严重吗?”   蒋冲闻言不禁蹙起了眉头,猜测道:“晋王的病症可是与晋王妃一样?”   蒋冲是聪明人,结合之前王子俊的表现,就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司华遥点点头,道:“没错,这也是王兄今日反常的原因。”   “和晋王妃一样,那岂不是……诅咒?”黄灵震惊地瞪大眼睛。   听到肯定的答案,蒋冲也随之变了脸色,道:“那王兄可有事?”   “王兄没事,只是他怕会连累我们,所以他最近会留在王府。”   “我们行得正坐得端,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怎会牵累?王兄就是心事重,想得太多。”   “是啊,是啊,况且王兄现在还未入族谱,算不上晋王府的人。”说到这儿,黄灵顿时反应了过来,道:“阿遥,咱们快去追王兄,让他不要入族谱。”   司华遥听得一阵好笑,道:“王兄有自己的打算,我们只需在他需要帮助时,帮助他便可。”   “可那是诅咒,别人躲都来不及,王兄怎么还往上凑。”   蒋冲出声说道:“晋王毕竟是他父亲,虽然他们之间有隔阂,到底是血浓于水,他放不下也在情理之中。”   司华遥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道:“好了,不说这个,进宫一趟至今未吃东西,有吃的吗?”   “我这就去让厨房做。”黄灵说着便跑了出去。   蒋冲起身来到司华遥身边,道:“王兄为何回王府?”   司华遥听得一怔,随即问道:“蒋大哥为何这般问?”   蒋冲笑了笑,道:“我方才是说给黄灵那个傻小子听的,王兄什么性子,我们相识三年,我怎能不清楚。他对晋王没什么父子情,晋王的死活他也并不关心。”   司华遥无奈一笑,道:“蒋大哥,有个成语特别适合你。”   蒋冲好奇地问道:“哪个成语?”   “老谋深算。”司华遥长出一口气,道:“王兄回去,是要拿回属于他的东西,跟晋王无关。”   蒋冲眉头微蹙,“若晋王再出事,那晋王府将成为禁忌,那个亲王爵位便不是香饽饽,而是烫手山芋,王兄就不怕受到牵累吗?”   蒋冲平日里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信任他们,并不会深问。   “王兄立身为正,即便真有神罚,也不怕。那亲王爵位现在是烫手山芋,只要熬过去,就会变成香饽饽。”司华遥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蒋冲的肩膀,道:“蒋大哥放心,王兄不会有事。”   蒋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既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王子俊刚回到王府,管家便急急忙忙地来回禀,道:“公子,府外有人求见,说是公子的贴身护卫。”   王子俊听得一愣,随即想起司华遥曾说,要派人保护他,道:“让他进来。”   “是,公子。”管家犹豫片刻,道:“公子,王爷说若是您回府,让您去书房一趟。”   王子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知道了,我过会儿就去。”   管家应声,转身退了下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小喜子进来通禀,道:“公子,人来了,在外面侯着呢。”   “让他进来。”   脚步声响起,王子俊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名身穿劲装,手拿兵刃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他来到近前,行礼道:“江流见过公子。”   “江流?”王子俊打量着他,五官端正,身材挺拔,眉宇间的英气一看就是习武之人,“你是谁派来的?”   江流答道:“是少主派我来贴身保护公子。”   ‘少主’是司华遥的下属对他的称呼,王子俊点点头,道:“那就劳烦你了。”   “公子不必客气。”   见王子俊起身,江流出声问道:“公子要去何处?”   王子俊转头看向他,道:“去见锡惠园见晋王,怎么了?”   “身为公子贴身护卫,公子去哪儿,我都得跟着。”   “那便跟着吧。”   王子俊走出卧房,江流紧随其后。小年子见状急忙跟上,好奇地看着□□。   江流转头看了过去,道:“我叫江流,是公子的贴身护卫。”   小年子闻言忙说道:“我叫小年子,是公子的贴身内侍。”   江流笑了笑,道:“以后多多关照。”   小年子也扬起嘴角,道:“好。”   自他跟了王子俊,小年子就一直是一个人,突然多了个伙伴,难免有些兴奋。   王子俊刚走进锡惠园,就听到一声怒骂,“没用的东西!本王养你们何用!来人,把他拉下去乱棍打死!”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求王爷再给奴才一次机会!”这声音是赵齐豫的贴身内侍。   王子俊眉头皱紧,眼底闪过冷笑,抬脚走了进去。一阵风吹来,只见一个花瓶朝着他的面门飞了过来。他下意识地往一旁躲,却见从一个身影闪过,将飞过来的花瓶接了下来。   王子俊不禁长出一口气,庆幸江流跟了进来,否则他定会头破血流。   赵齐豫看向王子俊,凶恶的表情不见,嘴角挂上了微笑,道:“俊儿来了。”   王子俊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平顺,道:“发生了何事,竟让王爷发这么大的火儿?”   “这狗奴才给本王上药,竟笨手笨脚,弄疼了本王,真是该死!”   “你们都退下吧,我有话与王爷说。”   平顺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忙爬起身道:“是,奴才告退。”   卧房里的人相继退了出去,脚步匆匆,就好似这房中有什么可怕的怪物。   赵齐豫见状变了脸色,面容扭曲地说道:“这些狗奴才,就该拉出去全部乱棍打死!”   “若是将他们全部打死,就没人再侍候王爷,到时王爷便只能自己动手。”   王子俊冷眼看着赵齐豫,诅咒让他撕掉了伪装,露出了藏在懦弱外表下的兽性。   “本王是亲王,有权有势有钱,就算把他们全部打死,也少不了侍候的下人。”   “天降神罚,诅咒横行,若王爷的病情传出去,别说找下人,恐怕整个晋王府都会变成禁地。”   “诅咒……”赵齐豫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脖颈间的脓疮,一阵刺痛传来,他忍不住惨叫出声。   “都是刘焉那个贱人,若不是她生了赵荣那个孽种,惹怒了百花仙,晋王府怎会被诅咒,本王又怎会染上这等恶疾!”   看着赵齐豫丑恶的嘴脸,王子俊更加厌恶,道:“养不教父之过,赵荣落得那般下场,是王爷未尽教养之责,又怎能全怪晋王妃。”   “你竟敢与本王如此说话!”赵齐豫瞪着王子俊,道:“你别以为本王只剩下你一个儿子,就可以为所欲为。若本王不上折子,求皇上让你入赵家族谱,你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   “你以为我稀罕这些?”王子俊嘴角勾起冷笑,道:“就算没有你,我依旧能走仕途,明日便可进宫谢恩,等着皇上封我官职。而你们争了一辈子的晋王府,如今不再是香饽饽,而是烫手山芋。早晚有一天会被抛弃,且已不远矣。”   见王子俊起身要走,赵齐豫忙出声阻止,道:“你去哪儿?”   “我本就不稀罕这些东西,回王府也不过是信守承诺,既然王爷如此说,那我也没留下的必要。至于去哪儿,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站住!”赵齐豫闻言有些心慌,道:“你是本王的儿子,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不能走!”   王子俊讥诮地看着他,道:“众所周知,我姓‘王’,不姓‘赵’,晋王府我高攀不起,也不想高攀,王爷便守着这王府自生自灭吧。自此后,晋王一脉便再无传人。”   “不行!你不能走!”赵齐豫大声喊道:“来人,拦住他!”   听到赵齐豫的召唤,数道身影飞进卧房,将王子俊和江流围在了中间。   江流环顾四周,握紧手中兵刃,道:“两方交战,必有损伤,若我一不小心杀了他们,公子应该不会怪罪吧。”   “双拳难敌四手。”王子俊淡淡地说了一句,转头看向赵齐豫,道:“王爷既看不上我,为何又这般作态?”   赵齐豫怒瞪着王子俊,质问道:“王子俊,你是吃着晋王府的饭长大的,如今晋王府有难,你竟作壁上观,与白眼狼何异?”   “白眼狼?”王子俊不由笑出了声,道:“我在别院过得什么日子,晋王可清楚?”   “是刘焉那个贱人所为,与本王何干?”赵齐豫将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若非王爷视而不见,晋王妃又怎会如此肆无忌惮?赵齐豫,我不稀罕做你的儿子,你就等着晋王府彻底泯灭吧。”   “不,晋王府不能毁在我手上!”   赵齐豫神情激动地下了床,朝着王子俊便冲了过去。王子俊微微侧身,让开了赵齐豫的拉扯,赵齐豫一个不慎,摔在了地上。   零七见状连忙上前去扶,却被赵齐豫狠狠甩了个耳光,手上的浓水甩到他脸上,他下意识地去擦,眼中的恐惧藏都藏不住。   零七的动作被赵齐豫看在眼里,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来到零七身前,一把抽出他的随身兵刃,狠狠地刺进他的身体。   零七下意识地握住刀刃,不敢置信地看着赵齐豫,道:“王爷为何要杀我?”   “你就那么怕被本王传染?既然如此,那本王便亲自送你上路!”   零七顾不得双手鲜血淋漓,紧紧地抓着刀刃,乞求道:“王爷饶命,属下并无不敬之意,还请王爷饶属下一次。”   赵齐豫睁大眼睛瞪着零七,道:“若你现在松手,本王便让你死个痛快,否则本王会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零七不想死,可赵齐豫自从知晓自己被诅咒以后,就好似换了一个人,变得残忍暴虐,恨不能所有人都陪他一起死,即便再求他,也无济于事。于是他看向王子俊,将他视为救命稻草,道:“公子,求你救救我!”   王子俊冷眼看着,“我为何要救你?”   零七神情一滞,随即大声说道:“公子,王爷要出手对付司华遥,王爷要杀他!”   王子俊闻言一怔,看向赵齐豫的眼神越发冷,“王爷当真要杀他?”   计划被当场拆穿,赵齐豫更加恼怒,道:“还愣着作甚,把他拿下!”   身后的影卫看着赵齐豫,却并未动手,诅咒不是其他,能轻易动摇人心,尤其面前的人变得残忍暴虐,就好似被恶鬼附了身。   赵齐豫的脸因愤怒变得扭曲,道:“你们想造反?还不快动手!”   王子俊重复道:“你想杀阿遥?”   “阿遥?”赵齐豫恶狠狠地看向王子俊,道:“他就是个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的下等人,有何资格骑在本王儿子头上。本王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你要想走得更高更远,他就必须死!”   “你不是为我,你是为你自己!你胆怯,却有可笑的野心,你自己不行,就强加在我身上。赵齐豫,你这辈子当真是可笑至极!”   “王子俊,你想找死!”赵齐豫最后的遮羞布被王子俊撕下,他看向王子俊的眼神变得凶狠,“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本王拿下!”   王子俊讥诮地笑了笑,道:“来人,王爷身患恶疾,神志不清,恐其伤人,用绳索缚之。”   王子俊看着在场的影卫,道:“还不动手?我这是在给你们活命的机会。”   零七闻言一掌打在赵齐豫胸口,赵齐豫极速后退,‘砰’的一声撞在了墙上。   “王爷被诅咒,注定命不久矣,公子是晋王府唯一的继承人,我们理应听令于公子。”零七死死地按住腹部的伤口,强忍着疼痛,单膝跪地,道:“属下零七誓死效忠公子!”   其他人相互看了看,陆陆续续地跪了下来,道:“属下誓死效忠公子!”   赵齐豫不敢置信地看着,道:“混账东西,没有本王请命,他什么都不是,你们这么做就是找死!”   “还不将王爷绑起来,万一再发疯伤了谁,那就不好了。”   众人对视一眼,应声道:“是,公子。”   看着走过来的影卫,赵齐豫握紧了手中的刀,一步步后退,道:“你们这群混账东西,胆敢再上前一步,本王就杀了你们!”   他越是这样说,影卫的眼神便越发坚定。   赵齐豫见状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管家听到动静,急忙走了进来,见赵齐豫被影卫围着,不禁微微一怔,随即说道:“你们在干什么?”   赵齐豫忙说道:“他们想造反,快叫人,把他们通通抓起来。”   “还不动手。”王子俊已经没了耐心。   影卫不再犹豫,打掉赵齐豫手上的兵刃,三两下便将他制住。   “放肆!混账!该死的东西,本王要杀了你们!”   管家见状忙上前阻拦,“你们在干什么,竟敢对王爷动手……”   “把他也拿下。”王子俊再次下令。   影卫得了命令,又将管家捆了起来。   管家质问道:“公子,你这是作甚,他可是你父王!”   王子俊无视管家的质问,道:“王爷被诅咒缠身,为了不殃及他人,锡惠园从今日起封闭,就由管家专门侍候。”   “是,公子。”   王子俊看向零七,道:“好好处理伤势,过后来见我。”   零七忙应声道:“是,公子。”   “王子俊,你个逆子,你不得好死!早晚有一日,你也会和我一样,早晚有一日,你也会和我一样!”赵齐豫大声诅咒着。   “若我死了,你赵齐豫这一脉就彻底断绝。也对,断子绝孙,就是对你最好的报复!”   赵齐豫神情一滞,脸色变了又变,眼睛死死地盯着王子俊,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王子俊不再与他纠缠,转身出了锡惠园,一刀杀了他,太便宜他,就该让他好好尝尝皮肉一点一点烂掉,无论怎么挣扎,都只有死路一条的滋味。   江流跟在王子俊身后,不明真相的他,不禁在心中暗道:“这人心肠硬得很,少主与他结交,怕是有些不妥。”   皇宫内,赵韩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想到明日又能见到司华遥,他心里就忍不住兴奋。   “殿下。”窗外传来玄影的声音。   赵韩青猛地睁开眼睛,看向映在窗上的人影,道:“进来。”   玄影翻窗而入,行礼道:“参见殿下。”   “何事?”   “回殿下,王子俊将晋王囚禁在锡惠园,打算任其自生自灭。”   赵韩青有些惊讶,道:“王子俊囚禁了晋王?他是如何做到的?”   “晋王自得知自己中了诅咒后,好似换了副性情,残忍暴虐,王府中许多侍从被打死打残。王府众人因诅咒又现,本就人心惶惶,再加上晋王犹如恶鬼一般,为了保命他们做出任何事都在情理之中。”   赵韩青点点头,道:“王子俊是晋王唯一的继承人,加之他的风评不错,他们转投王子俊麾下,也算是理所当然。”   玄影请示道:“殿下,我们该如何应对?”   “他这般做,也算是帮了我,那礼尚往来,我也来帮帮他。”   赵韩青虽然不喜围绕在司华遥身边那些人,但他了解司华遥,若他对他们动手,只能将司华遥越推越远。   玄影似懂非懂,“殿下的意思是……”   “你继续盯着晋王府,务必保证晋王没有翻身的机会,接下来的事,我来做。”   “是,殿下,属下告退。”   天还没亮,司华遥便已起了床,比平时还要早些,总觉得有了前世的经验,再加上这一世每日有练功的习惯,起床应该没那么困难,谁知竟一如往昔,该起不来的还是起不来。   司华遥迷迷瞪瞪地坐上马车,靠在车壁上打着盹,应该是路过了小吃摊,他闻到了包子的香味,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赵韩青那张可怜巴巴的脸,‘哥哥,我想吃栗子糕,我已有七日未曾吃过点心。’   司华遥睁开双眼,醒了会儿神,掀开车帘看了出去,马车外排了一溜儿的早点摊儿。他鬼使神差地叫停了马车,下车转了一圈,并未发现有卖栗子糕的,便买了两个糖糕。   待他坐上车,看着油纸包里的糖糕,不禁有些无语,在心里嘀咕道:“谁说是买给他的,我是早上没吃饱。”   司华遥吃了一个就吃不下了,实在不喜欢这种甜腻腻的食物。   很快,马车来到宫门口,司华遥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外面停了不少马车,都是来上朝的大臣。金科状元听起来好像很神气,可在他们面前,就是个不入流的小人物,只有卑躬屈膝的份儿。   司华遥吩咐道:“找个偏僻的角落停车。”   春海应声,“是,公子。”   司华遥没有受虐倾向,不想点头哈腰的当孙子,能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就尽量避免,所以在开宫门之前,他没打算露头。   司华遥正闭目养神,就听车外春海说道:“王公子,您来了。”   王子俊轻轻应声,抬脚便上了马车,坐到了司华遥的对面。   “王兄早。”司华遥伸了个懒腰。   “阿遥早。”王子俊见状嘴角勾起微笑,道:“阿遥好似未睡醒。”   “这么早,谁能睡得醒?”司华遥无奈地笑了笑,道:“不过看王兄神色不错,昨日睡得不错?”   “嗯,大概应了那句话,‘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哦,此话怎讲?”司华遥好奇地问道。   “晋王府如今已在我的控制之下。”王子俊没有隐瞒,将昨日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其实昨晚□□已将晋王府发生的事禀告给了春海,只是当时司华遥已经睡下,春海并未打扰,今早司华遥又是迷迷瞪瞪的状态,他便想着待司华遥下了朝再说,索性不是什么紧急的事。   “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司华遥提醒道:“不过晋王毕竟是亲王,皇上的亲叔叔,皇上不可能不管不问,你还得小心应对。”   “那可是诅咒,现在的晋王府人人避而远之,更何况同是赵家人的皇上,他就算要管,也只会做做样子,阿遥放心吧,我能应付。”   司华遥点点头,道:“王兄若是应付不来,直接让□□来寻我。”   “嗯,我不会跟你客气。”   两人正说话,车外又传来春海的说话声,“见过邵公子。”   “司兄可在车上?”   “在。”   司华遥掀开车帘,扬声说道:“邵兄上车说话。”   邵阳山抬脚上了马车,坐在了司华遥的左手边,道:“看到司兄无事,我便放心了。”   “无事,皇上召我进宫,不过是看了我的文章考教一二。”   “定是司兄写得极好,皇上惊为天人,这才迫不及待地召见。”   司华遥被夸得脸上一热,道:“邵兄过奖了,司某愧不敢当。”   “昨日司兄被召进宫,邵某虽心中担忧,却无能为力,心中实在愧疚,好在司兄无事。”   邵阳山说得真心实意,司华遥对他的好感更甚,道:“邵兄能有这份心,已是不易,实在不必如此。”   “若是在江南,邵家还有些影响,可在京都,邵家毫无根基,想要帮忙也无能为力。只期望以后邵某能在官场有一席之地,至少在朋友需要帮助时,邵某能伸出援助之手。”邵阳山自觉说得有些多,赧然地笑了笑,道:“一时有些感慨,还忘司兄、王兄不要介意。”   “怎会?我与邵兄一样,也是毫无根基,好在身边有些朋友。”司华遥转移话题道:“这次殿试最让我意外的,便是邵兄,竟超长发挥挤进了一甲,真是让人惊叹。”   “一时侥幸。”邵阳山被夸得脸上一红,转移话题道:“周立这次未能挤进一甲,恐会心生嫉恨。以周家在朝中的人脉,他的仕途应该不会受多大影响,以后还需多加防备。”   “邵兄有所不知,淑妃惹怒了皇上,已被降了位份,现如今是‘清嫔’。”   邵阳山怔了怔,随即说道:“此消息当真?”   “当真。有了这件事,周家在朝中的影响就会小上许多。”   邵阳山松了口气,道:“岂止许多,周家如今还能屹立不倒,多半是靠受宠的淑妃,淑妃一旦失宠,那些所为的人脉,就会被动摇。我说怎么周立没能挤进一甲,竟悄无声息,没有反应,原来是这样。”   三人正说话,蒋冲也来了,不过他们来不及说话,宫门就开了。稍稍等了一会儿,待门口的大臣走得差不多了,这才下了马车。   宫门口有专门的内侍,引着这次殿试的学子进宫,当然能来到这里的除了一甲三人,只有二甲的少数几人,其他人根本无缘面君。   来的内侍也是熟人,正是贪得无厌的高怀。虽然他们现在都是小人物,但保不齐以后会成为朝廷的中流砥柱,现在拉拢是最好的时候,还能收到不少的孝敬,这样的美差,他可不会便宜旁人   。   司华遥看了一眼周立,他站在人群中,眼睛看向高怀,似乎在算计着什么。   司华遥眼底闪过冷笑,也随之看向高怀。 第112章   “诸位都是赵国的才子, 将来的成就将不可限量,咱家……”   高怀说话时,脸上虽然带着笑, 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众人, 他是赵连章面前的红人, 要想在朝中立足, 需要他的扶持,那语言之匮乏,只差明着说‘想要出人头地, 就快点孝敬我,否则就给你小鞋穿’。   “好了,时辰差不多了, 诸位跟着咱家走,千万跟紧了, 切记这里是皇宫, 规矩最多的地方,一旦坏了规矩, 便是咱家也救不了。”啰嗦了半天, 高怀终于住了嘴。   “多谢公公提点。”   人群中不少人都想着巴结高怀, 当然司华遥和王子俊不屑, 邵阳山也瞧不上高怀那副奴才相, 这次的一甲三人格外齐心。   高怀看着三人微微皱了皱眉,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们非但没有表示, 甚至连接个话都不肯,一看就是刺儿头。高怀心里琢磨要怎么拿捏他们, 却并未多说,转身在前面带路。   众人规规矩矩地跟在身后,径直来到奉天殿外,等待赵连章的召见。   周立扫了司华遥三人一眼,眼神闪了闪,走向高怀,道:“公公,好久不见。”   高怀打量着周立,笑着说道:“咱家道是谁,原来是周家公子,还真是许久未见。”   “这次进宫辛苦公公引路,我等十分感激,待公公得了空,草民请公公喝茶。”   周立这话说的多少有些谄媚,司华遥对他的了解有所改观,原本以为他是个高傲的主儿,没行到是个真正的小人。   “周公子客气了,咱家整日陪伴皇上左右,实在无暇分身,这茶怕是不能陪公子喝了。”高怀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众人,他是赵连章身边的红人。   “不妨碍,待草民下次再进宫,给公公捎着好茶过来,权当草民请公公喝茶了。”   高怀满意地笑了笑,道:“周公子实在客气,咱家不敢当。”   司华遥看着两人一唱一和,不禁挑了挑眉,就高怀这个势利眼来说,周玉清被降位份,就表示已经失宠,他对周立绝对没什么好脸色,可如今恰恰相反,看来周玉清给了他不少好处。   司华遥站在众多学子中,可谓是鹤立鸡群,尤为扎眼,就连高怀也时不时瞧上两眼,只是司华遥对他不假辞色,让他心中有些不悦。只是赵连章对司华遥很是看重,还不能把他如何,高怀觉得司华遥就像是一根刺扎进肉里,虽然不疼,却膈应。   高怀思量了思量,决定再给司华遥一次机会,走到司华遥近前,道:“这位就是状元郎吧,果然是一表人才!”   “公公有事不妨直说,草民是个直肠子,实在听不懂那些弯弯绕。”司华遥当真不想搭理他,可他上赶着找不痛快,那就没辙了。   蒋冲悄悄拉了拉司华遥的衣角,提醒他小心说话。   高怀神情一滞,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道:“状元郎不愧是状元郎,光是这份气势,咱家都未曾在那些大人身上看到。”   高怀是在内涵司华遥桀骜不驯,也在告诉司华遥,那些大人在他面前都得伏低做小,他这个小小的状元自然也不能例外。   司华遥毫不在意,径直说道:“多谢夸赞。”   高怀脸上的笑意彻底挂不住,道:“状元郎学富五车,应该明白温恭自虚的道理,这里是朝堂,不是书院,若是锋芒太露,怕是会招来祸患。”   由内涵变成了威胁,蒋冲听得出了一头冷汗,又拉了拉司华遥的衣服。   司华遥淡淡地看着高怀,却语出惊人,“公公这是威胁我?”   高怀闻言一怔,实在没想到司华遥竟敢与他这般说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道:“状元郎这是何意?”   司华遥反问道:“公公是何意?”   蒋冲这下彻底麻了,累了,毁灭吧!   周立站在一旁看着,眼底闪过得逞的笑意,方才和高怀说话时,故意引导高怀去和司华遥搭话,以司华遥高傲的性子,以及高怀的小人本性,两人撞在一起,定会起冲突,这正是他想看到的,他想借高怀之手毁了甚至除掉司华遥。   司华遥之所以和高怀硬刚,是因为他清楚赵连章的性子,他欣赏清高孤傲的文人,这也是司南遥为何能笼住赵连章的原因。况且还有一个重生的赵韩青,以他的性子,不会让高怀蹦跶太久,司华遥根本无需忍气吞声。   正在这时,德辉从奉天殿里出来,打破了两人的僵持,扫了一眼在场众人,笑着说道:“高公公,皇上宣众学子进殿。”   高怀脸色不好看,冷冷地瞪了司华遥一眼,转身说道:“诸位跟紧了,待会儿在殿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警醒着点,若是口无遮拦,小心没了性命。”   高怀是在内涵司华遥,司华遥就当没听见,甚至都懒得看他一眼。高怀见状又是一阵气闷,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奉天殿。   德辉见状心中好奇,朝着司华遥点了点头,转身跟了进去。   蒋冲见状悄悄拉了他一把,小声说道:“阿遥,你太冲动了,他可是皇上身边的内侍,若是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后果不堪设想。”   司华遥安抚地拍了拍蒋冲的肩膀,道:“蒋大哥放心吧,他不敢。”   蒋冲一愣,没在多问,紧接着追了上去。   众人根据殿试的排名,在奉天殿中站好,齐齐行礼道:“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连章微微抬了抬手,道:“平身。”   “谢皇上隆恩。”   众人又相继起身,低垂着头站在殿中。   “殿中站着的都是我赵国未来之肱股之臣……”   司华遥低垂着头,听着赵连章在上面发表着演讲,他也曾坐在御阶之上,说过类似的话,如今换他站在殿中,听着别人说,才明白自己当时有多讨人嫌。   长篇大论听完,终于进入了正题,德辉拿出圣旨宣读,定下了在场众人的官职,一甲三人照例进入翰林院,司华遥为修撰,从六品,王子俊和邵阳山为编修,正七品。   同样进入翰林院的还有蒋冲和管恕,也被封编修一职。而殿试名次在管恕之上的周立,却未能进入翰林院,而是被分派到工部,补了个八品的缺儿。   司华遥转头看了一眼周立,见他脸色涨红,双拳紧握,不禁一阵幸灾乐祸,看来周玉清是真的失了宠,以至于赵连章连周立也不待见。   文官的最高理想就是入阁,而入阁的首要条件就是翰林出身。周立未能入翰林,就相当于断了他入阁的路,就算他一路高歌,也最多做到某个部门的二把手。难怪他这副表情,换成谁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另外,状元郎司华遥才华横溢,学识渊博,由他兼任太子侍读。”太子侍读是从五品,比他在翰林院的职位,还要高上一大阶。   “谢皇上赏识,微臣定尽心竭力辅佐太子。”   殿中众人皆是一怔,纷纷看向司华遥,若说进翰林院,便有可能进内阁,那么兼任太子官署的翰林,就意味着将来必进内阁。   司华遥的未来当真不可限量!这是在场所有人脑海中都在想的事。   不过每个人的心情不同,与司华遥交好的人是满心欢喜,比如王子俊、蒋冲、邵阳山等。与司华遥有嫌隙的人则心生嫉恨,比如周立、高怀等。而与司华遥并无个人感情的人,则生了拉拢的心思。   周立看着司华遥的背影,心中的嫉妒之火熊熊燃烧,恨不能烧穿司华遥的血肉,心道:凭什么,到底凭什么,我哪里比他差?   “王子俊何在?”   王子俊听到召唤,连忙出列,道:“微臣在。”   “晋王在殿试之前,便给朕上了折子,言之要为你正名,你是他的至亲骨肉,希望朕能将你纳入族谱。”赵连章顿了顿,接着说道:“你能高中榜眼,足以证明你的学识,朕十分欣慰,从今日起,你便改姓为赵,入赵氏族谱。”   王子俊心中疑惑赵齐豫是何时上呈的折子,谢恩道:“是,谢皇上隆恩。”   赵连章当殿为王子俊正名,可见对他的看重,众人不得不重新对他定义。   “今日事毕,退朝。”   “皇上有旨,退朝!”德辉随即扬声唱道。   殿中众人齐齐下跪,道:“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连章起身离开,众人这才相继起身。   蒋冲和王子俊靠到司华遥身前,兴奋地说道:“阿遥,恭喜你啊,成了太子侍读。”   “同喜同喜。”司华遥早已知道结果,所以并不觉得意外。   三人正说话,高志廉和黄安结伴走了过来。   蒋冲见状连忙行礼道:“蒋冲见过高大人、黄大人。”   在家里,他可以叫姑丈,但在朝中,他便只能叫高大人。   司华遥和王子俊也相继行了礼,“见过高大人、黄大人。”   “不必多礼。”高志廉笑吟吟地说道:“时常听冲儿提起你,今日一见方知冲儿说的一点没错。”   “不知蒋大哥都和高大人说了什么?”   “说你才华盖世,说你秉性纯良。”高志廉看向蒋冲,随之长出一口气,道:“这孩子平日里心高气傲,难得有人能被他看在眼里,如今他能有你这么一个至交好友,也是他的福气。”   “高大人言重了。”司华遥玩笑道:“能与蒋大哥相交是我的福气,您不知道,我可没少占蒋大哥便宜,平日里出门买东西,可都是他花钱,这一年下来,我可是省了不少。”   高志廉一怔,随即‘哈哈’笑了起来,司华遥这样说,非但不会让人觉得反感,还会觉得他率真、不做作。   “没想到冲儿还有被人占便宜的时候。哈哈,好,占得好,以后不要手软,该怎么占,还怎么占。”   “得嘞,有了高大人的应允,那我这便宜便占得心安理得。”   蒋冲见状心中高兴,却苦着脸小声说道:“姑丈,您怎能胳膊肘往外拐,要照您说的,我那点私房钱还有剩吗?”   “剩不下就剩不下,有我们在,还能缺你的钱花?”   蒋冲闻言顿时喜笑颜开,道:“姑丈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司华遥看向黄安,笑着说道:“黄大人,晚辈这些时日在京都,没少麻烦阿灵,本想着登门拜访,又怕招人闲话。今日相见,便借此机会谢大人关照。”   司华遥深深鞠了一躬,对于这些朋友的长辈,他要做到足够的尊敬。   黄安见状连忙去扶,道:“那些事都是灵儿做的,我可没出半分力,你要谢就谢灵儿吧。”   “黄大人是阿灵的长辈,这礼是应该的。”   黄安看着他,怎么看怎么喜欢,不禁叹了口气,道:“这么好的孩子,可惜与我黄家没有缘分。”   高志廉听得一愣,随即问道:“黄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么好的孩子,难道你不想招为女婿?”   听他这么说,高志廉不禁眼睛一亮,道:“黄大人倒是提醒我了。阿遥今年也十六了吧,也到了该成家的年龄,可有心仪之人?”   司华遥听得一阵无奈,无论是在哪个世界,只要到了该成婚的年纪,长辈们的话题永远是小辈的婚事。为了避免麻烦,他不得不撒谎,道:“不瞒大人,晚辈已有心仪之人,只待晚辈业有所成,便迎娶她过门。”   高志廉闻言顿时有些失望,好奇地问道:“是哪家的千金?”   “她并非高门大户,却与阿遥心意相通,且已与她有过约定。”   不知为何,司华遥说话时,脑海中竟浮现赵韩青的脸。   见他不肯说,高志廉也没再追问,不禁叹了口气,道:“难怪黄大人那般说话,确实是可惜啊!”   几人正说话,小喜子从殿外走了进来,来到众人面前,行礼道:“奴才参见诸位大人。”   “公公免礼。”高志廉出声问道:“公公来此,可是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小喜子答道:“回大人,殿下要召见状元郎。”   司华遥在看到小喜子时,便已猜到了他的来意,道:“高大人、黄大人,太子召见,阿遥失陪,待改日再登门拜访。”   “好,去吧,莫要太子久等。”   看着司华遥跟着小喜子离开,一旁的周立恨得咬牙切齿,也不知他走了什么狗屎运,竟得了太子的青眼。有了太子做靠山,他再想对付司华遥,可就是难上加难。   想到这儿,周立脚步一转也出了奉天殿。   邵阳山一直在留意他,自然看到了他看司华遥的眼神,不禁皱紧了眉头,见无人留意他,脚步一转追了上去。   周立出了奉天殿,并未直接离开,而是躲过看守,鬼鬼祟祟地来到殿后,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邵阳山隐蔽身形,耐心地等着,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一道人影出现在视线中,不是旁人,正是之前带他们进宫的高怀。   周立上前迎了两步,道:“高公公,您终于来了。”   高怀四下看了看,小声说道:“周公子,清嫔娘娘让咱家给您带个信儿,说这次殿试是她太过心急,连累了公子,她会想办法挽回,为公子疏通关系。”   周立的眼神闪了闪,果真不出所料,他未能进入一甲,都是受周玉清的牵累。想到这儿,他心中恨极,面上却看不出分毫,从怀中掏出银票,塞到高怀手里,道:“辛苦公公,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高怀扫了一眼手中的银票,不禁眉开眼笑,道:“这都是咱家应该做的,公子不必客气。”   话虽这么说,高怀却将银票揣进了怀里。   “公公,还得劳烦您给娘娘传句话,就说娘娘不必愧疚,是我不成器,未能挤进一甲。还有,让娘娘放心,就算在工部,我也能有扬眉吐气那一日。”   “好志气!”高怀装模作样地夸赞道,“公子放心,你的话咱家一定带到。”   “那就劳烦公公了。”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周立太了解周玉清,他越是这么说,周玉清就越愧疚,越会为他竭尽全力。   “咱家还有事,不便多留,先行一步。”话已带到,银子也收了,他也是时候走了。   “公公慢走。”   周立和高怀相继离开,邵阳山才从隐蔽处走了出来。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不远处的树上,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司华遥跟在小喜子身后,一路来到东宫。   “状元郎稍候,奴才进入通禀。”   司华遥客气地点点头,道:“劳烦。”   赵韩青正坐在桌前看书,可半晌未曾翻过一页,眼睛还时不时看向门口,很明显心思不在书上。   门被推开,小喜子从殿外走了进来,道:“殿下,状元郎来了,现正在殿外等候。”   “请他进来。”赵韩青忙说道。   小喜子应声,重新回到店门口,看向司华遥,道:“状元郎,殿下请您进去。”   司华遥点点头,抬脚走了进去,来到近前,行礼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赵韩青转头看向小喜子,吩咐道:“你去外面守着,没有本宫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殿下。”小喜子应声,退出了书房,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赵韩青起身,走向司华遥,仰着头甜甜地叫道:“哥哥。”   “微臣不敢,殿下还是换个称呼吧。”   “这里只有我和哥哥,不碍事。”   赵韩青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想去牵司华遥的手,却被他躲了过去,面无表情地说道:“殿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赵韩青漂亮的凤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道:“宫里的人都怕我,除了父皇和母后,没人与我亲近。哥哥是例外,即便知晓我的身份,也对我不假辞色,我喜欢和哥哥待在一起,哥哥能否也喜欢我?”   赵韩青软萌的形象,配上他可怜巴巴的小表情,以及软软的说话声,任谁看了都会心软,司华遥也不例外,只是他清楚这只是表象,这副软萌的皮囊下,藏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殿下,微臣还是那句话,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况且这是在皇宫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一旦被皇上和皇后知晓,微臣都罪责难逃。”   “不会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哥哥!”赵韩青信誓旦旦地看着司华遥。   司华遥随口说道:“那可是皇上和皇后。”   “即便是父皇和母后也不行!”   看着他眼中的坚定,司华遥的心微微一颤,到底还是心软了,犹豫了一瞬,从怀里取出了油纸包递了过去,道:“这是微臣早上吃剩的,若殿下不嫌弃,可以尝尝味道。”   赵韩青眼睛一亮,伸手接了过来,道:“哥哥,这是何物?”   “糖糕。”   赵韩青三两下打开油纸包,露出里面油亮亮的糖糕,顿时笑弯了眉眼,道:“谢谢哥哥。”   司华遥见状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道:“殿下只能吃一小块,尝尝味道便可。”   “一小块?”赵韩青的凤眼咕噜噜转了转,道:“哥哥,若我只吃一小块,剩下的岂不浪费?太师常说食物来之不易,不可浪费。”   司华遥闻言微微蹙眉,怎能不明白他的小心思,道:“那殿下还是不要吃了。”   见司华遥伸手过来,赵韩青忙往后躲了躲,认错道:“哥哥,我错了。”   司华遥的手并未收回,道:“殿下把糖糕给微臣。”   “哥哥。”赵韩青下意识地将手背到身后,可怜兮兮地说道:“我错了,哥哥就原谅我这一次。”   司华遥没说话,就那么伸着手。   赵韩青见状小脸顿时垮了下来,犹豫了一瞬,还是将糖糕放进了司华遥手里。   司华遥见状眼中闪过笑意,将糖糕掰了一小块下来,又撕了一半的油纸,包了起来,重新递给他,道:“殿下只能吃这一小块。”   赵韩青欣喜地接过来,忙不迭地点着小脑袋,道:“嗯嗯,听哥哥的。哥哥,我们坐下吃吧。”   赵韩青来到软榻前坐下,看了看身边的位置。   司华遥犹豫片刻,抬脚走了过去,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赵韩青见状笑得见牙不见眼,吃什么不重要,吃多少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司华遥对他的态度。   司华遥看他这副模样,不由一阵好笑,看看手中的糖糕,他不喜欢这种又油又甜的食物,今早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买了这个。   “好甜!”赵韩青小小地咬了一口,漂亮的凤眼顿时眯了起来。   看着面前软软嫩嫩的赵韩青,司华遥总会恍惚,很容易忘记他这副躯壳里面藏着个成年人的灵魂,“殿下没吃过?”   赵韩青摇了摇小脑袋,“我是第一次吃,没想到竟如此美味。哥哥,这是在何处买的?”   司华遥随口答道:“街上的小吃摊。”   赵韩青闻言眼睛越发亮了,道:“哥哥是专门去给我买的吗?”   司华遥一怔,随即否认道:“殿下想多了,是微臣买得多,吃剩下的。”   赵韩青不是小孩子,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司华遥的不自在,被看在眼里,哪能不知他在撒谎,不过他并没有拆穿的打算。   “这样啊,那下次哥哥能否专门给青儿买一次?”   司华遥以为自己糊弄了过去,不禁悄悄松了口气,道:“不行,殿下的牙不好,需少吃甜食。”   “那不吃甜食,哥哥给我买点别的吃食。”赵韩青眼巴巴地看着他,道:“老师总说百姓的日子很苦,平日里的吃食都十分粗糙。我想知道老百姓平日里都吃些什么,可御厨房里的人都不会做。哥哥能帮我吗?” 第113章   若赵韩青说别的, 司华遥定会拒绝,可赵韩青这么说,他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 微臣可以给殿下带,怕只怕殿下吃不下。”   “只要是哥哥带的, 无论是什么, 我都吃得下。”赵韩青信誓旦旦地与司华遥对视。   “希望殿下记住自己说的话。”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司华遥看着赵韩青, 心中思量着,普通老百姓应该都吃过糖糕吧,但也不绝对, 即便是现代,南北方的食物还不一样呢,有人没吃过也不奇怪, 所以单凭这一点什么都说明不了。   司华遥叹了口气,不知不觉地将手里的糖糕吃完了。   “哥哥, 哥哥……”赵韩青见司华遥在发呆, 忍不住出声叫道。   司华遥回神,下意识地问道:“什么?”   “周立可有找哥哥麻烦?”   司华遥不答反问道:“殿下为何这般问?”   “清嫔就是因为陷害哥哥, 才被降了位份, 以周立的小肚鸡肠, 若得知实情, 定不会善罢甘休。”赵韩青皱起小眉头, 一本正经的模样十分可爱。   如此可爱让司华遥一阵手痒,很想伸手捏捏他的小脸,不过被自己强行克制住了, “京中有些传言,应该是他所为。”   “什么传言?”   “说微臣能中状元, 全靠这副相貌。”   京都的动向,司华遥一清二楚,知道这些流言都是出自周立之手,不过他并未出手阻止。   谣言越是压制,越会让人感觉那是真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无视。司华遥的心理素质相当强大,根本不放在心上。   “这个周立太可恶了,还是要给他些教训才成。”   听赵韩青这么说,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问道:“周立殿试第五,却未能进入翰林院,这事是否和殿下有关?”   赵韩青愣了愣,笑眯眯地说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哥哥。”   司华遥有些好奇地问道:“殿下是如何让皇上做此决定的?”   “我就说周立品性不好,嫉贤妒能,父皇就认同地点点头,然后便让他去了工部,做了个八品小官。”   司华遥听着如此理所当然的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感慨道:“皇上还真是宠爱殿下啊。”   “清嫔触怒了父皇,父皇本就不待见周立,即便我不说,父皇也不会让他进翰林院。”   一个七岁的孩童怎会有这么深的心思,看事看得这般透彻,司华遥对赵韩青愈发怀疑,想了想问道:“晋王府被诅咒一事,殿下应该清楚吧。”   “自然。”赵韩青点了点小脑袋,道:“赵荣触怒百花仙,以致降下神罚,晋王妃和赵耀都是被诅咒而死。哥哥为何问起这个?”   “晋王和他们一样,也受到了诅咒。”   赵韩青的神情微微一愣,随即问道:“这是何时的事?”   “具体何时,微臣也不太清楚,微臣是昨日听王……子俊说的。”   赵韩青闻言认真地提醒道:“哥哥,父皇已赐了‘赵’姓给他,哥哥不能再叫他原来的名字。”   “你怎知皇上为他赐了‘赵’姓?”司华遥看着他的眼睛,猜测道:“这件事也是你促成的?”   “他与哥哥交好,那我就帮他,便求父皇纳他进族谱,赐他‘赵’姓。”赵韩青皱了皱小眉头,道:“只是亲王世子的爵位,还得晋王请封,我帮不上忙。”   这样的理由简单粗暴,让司华遥的心情十分复杂,且不说他这么做是对是错,但有一个人不问缘由地站在身边,不计代价地支持,任谁都会分外感动。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道:“晋王被诅咒,死只是早晚的事,子俊是他唯一的儿子,亲王爵位非他莫属。”   “哥哥说得对。”   “那殿下还瞒着微臣做了何事?”   赵韩青摇了摇小脑袋,道:“我还年幼,不能出宫,身边也没几个能用的人,能帮哥哥的也就这么多。不过我很快就长大了,到时候就能帮哥哥做更多的事。”   “殿下到底为何对微臣这般好?”明知赵韩青定不会说实话,但司华遥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赵韩青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眼底的情绪复杂到司华遥的心为之一颤,道:“哥哥救过我的命,若没有哥哥,我怕是已经死在凝翠山上。哥哥不仅长得好看,还才华盖世,聪明绝顶,我仰慕哥哥,就是想对哥哥好。”   赵韩青说话时,司华遥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将他眼底的真诚尽收眼底,却下意识地移开视线,深吸一口气道:“殿下可听说过一句话,‘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难测,连自己都看不透自己,更何况是别人。”   “我相信哥哥!”赵韩青说得斩钉截铁。   司华遥看着抓着自己的小手,肉嘟嘟,粉嫩嫩,明明这般柔弱,抓力道却分外有力,他在努力证明自己说的话。   “殿下,你手上有油。”司华遥说了一句十分煞风景的话。   赵韩青神情一滞,低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他手背上的油花,不禁讪讪地收回了手,道:“嘿嘿,方才吃糖糕,不小心蹭到的。”   司华遥掏出帕子递了过去,道:“殿下擦擦吧。”   赵韩青接过手帕擦了擦,道:“谢谢哥哥。”   司华遥起身道:“殿下,时辰不早了,微臣还要去翰林院领牌子,就先行退下了。”   “那哥哥何时再进宫?”   司华遥只是从六品的史官,根本没有上朝的资格,所以赵韩青才会这般问。   “这要看皇上的安排。”   以赵连章对赵韩青的宠爱,要怎么安排,估计是赵韩青说了算,司华遥已经预见到以后经常出入东宫的场景。   “好,那我让人送哥哥出去。”   显然赵韩青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嘴角的笑意就没拉下来过。   “不必,微臣已进宫两次,知晓出宫的路。”   经过上次的事,赵韩青定已有了防备,若他再试探,不仅套不出话,说不准会露了马脚,他是穿越者的身份,还是保密得好。   见司华遥坚持,赵韩青也没勉强,一直送到东宫门口,才依依不舍地放人离开。   “殿下,属下有事禀告。”玄影现身,来到赵韩青身边。   赵韩青抬头看了一眼,道:“回去再说。”   “是。”玄影跟着赵韩青回了书房。   赵韩青来到书桌前坐下,道:“何事?说吧。”   玄影答道;“散朝后,高怀和周立秘密见面。邵阳山应是察觉了周立的不妥,一直跟在他身后,也看到了这一幕。”   “高怀?”赵韩青眼底闪过杀意,道:“可知他们都说了什么?”   “清嫔收买高怀,让他给周立传话,说周立未能名列一甲是受她牵累,她会尽快想办法重新赢得皇上的宠爱,打点关系让周立重进翰林院。”   赵韩青冷哼了一声,道:“真是痴心妄想!除此之外,他们还说了什么?”   玄影想了想,道:“周立曾试图挑起高怀对司公子的不满,且已达到了目的,高怀曾出言威胁司公子。”   “这个狗奴才!”赵韩青小眉头皱起,胖嘟嘟的小手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玄影没有打扰,安静地等着下一步的指示。   “六月十九是父皇的寿辰,距离现在还有一月有余。”赵韩青说到这儿停了下来,沉吟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你附耳过来。”   玄影应声,走到赵韩青身前,微微弓下了身子。   赵韩青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道:“可听明白了?”   “属下明白。”   赵韩青叮嘱道:“少什么就给他置办什么,务必让他在十日之内把东西给我。”   “是,殿下,属下这就去办。”玄影转身出了书房。   司华遥出了皇宫,径直来到翰林院报道,这一路上引来不少人围观,不过他已经习以为常,目不斜视地走向自己的目的地,领了官袍绶带,以及官印文书。   翰林学士江陶是他的直属上级,是个看上去不苟言笑的老者。在例行公事地交代了他的工作范围,以及注意事项后,便背着手离开了。司华遥很明显地感觉他对自己不那么喜欢,甚至有些反感。   王子俊、蒋冲、邵阳山很快便得了消息,相携来找他。   司华遥打量着他们,笑着说道:“穿上官服就是不一样,整个人看上去威严了许多。”   “这就叫官威。”蒋冲扫了一眼四周的人,小声问道:“阿遥,太子殿下召见,所为何事?”   “无事,就是见见我这个人,说了些闲话。”   司华遥这话说得没毛病,赵韩青召见他,就是为了见他,两人在一起也就闲聊了几句。   “这样啊。”蒋冲点了点头,道:“方才是我不对,忘了规矩,阿遥就当我没问过。”   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说道:“蒋大哥,我方才说的是实话。”   “我知道。”蒋冲一听便知司华遥误会了,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事关皇家的事,都不能随便问,否则会招来祸端,阿遥莫要误会。”   “蒋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能说的,我不会隐瞒,不能说的,我也会言明。”   蒋冲认同地点点头,道:“没错,这样就最好。”   邵阳山插话道:“司兄,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见他神色严肃,司华遥不禁有些好奇,“何事?邵兄不妨直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僻静之地,我再告知与你。”   司华遥四下看了看,道:“事情可紧急?”   邵阳山想了想,摇头说道:“不急。”   “不急的话,那就回去再说,咱们初来乍到,多有不便。”   这里是翰林院,他们人生地不熟,实在不适合说什么秘密。   邵阳山点点头,道:“也好。”   几人正说话,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聚在这里作甚,书都抄完了?”   司华遥等人慌忙转身,蒋冲唯恐司华遥和之前一样,和江陶硬刚,忙说道:“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学士见谅。”   司华遥也出声说道:“学士,方才是我有不懂之处询问他们,所以耽搁了功夫,学士若是要罚,便罚我吧。”   江陶眉头微蹙,道:“状元郎这是想逞英雄?”   “并非是逞英雄,正所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能让他们因我的过失而受罚。”   江陶看着司华遥,司华遥与之对视,两人沉默了许久,江陶率先开口说道:“下不为例。”   “多谢学士。”   司华遥没再多说,和其他人一起回了工作岗位,开始了一天的抄抄写写。   傍晚时分,终于到了下班的时间,众人一起上了司华遥的马车。   车上,司华遥伸了个懒腰,又揉了揉颈椎,道:“今日才知道,原来抄书也是个苦力活,抄的我头昏眼花,颈椎病都要犯了。”   王子俊闻言皱起眉头,担忧道:“阿遥何时有了这个病症?”   司华遥怔了怔,随即解释道:“没有,我只是在说抄写很累。”   王子俊点点头,道:“没有就好。”   邵阳山主动插话道:“阿遥,今日散朝后,我发现周立鬼鬼祟祟地去了殿后,便一路尾随,没想到他竟与皇上的贴身内侍偷偷见面。”   司华遥不禁挑了挑眉,道:“所以高怀和周立私下见面,被邵兄抓了个正着?”   “没错,我看得一清二楚。”说到这儿,邵阳山一怔,随即问道:“司兄怎知那人是高怀,我方才应该没说吧?”   “今日清早,周立与高怀眉来眼去,一看就知他们早有勾连。”司华遥接着问道:“那邵兄可有听到他们都说了什么?”   “我不敢靠得太近,他们又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并未听清他们都说了什么。只看到周立拿出几张银票,塞给了高公公。”   王子俊皱紧了眉头,道:“看来这个高公公已被收买。”   “高怀是皇上的亲信,若是他在皇上面前挑拨……”蒋冲看向司华遥,提醒道:“阿遥,周立与你有过冲突,难保他不会收买高怀来陷害你。”   “皇上不是昏庸之辈,身边的亲信也不止他一个,更何况他只是个宦官,自古宦官不得干政,若他当真要出手对付我,那倒霉的是谁,还真说不准。”按照之前发生的事来说,赵韩青定会出手对付,以他的心机深沉,高怀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还有一点你们别忘了,我身后还有太子,就算他要对付我,也得好好思量思量。”司华遥虽然不想承认,但有了太子侍读这个名头,旁人还真不好针对他。   “话虽这么说,还是要多加防备,才能万无一失。”   “我知道,放心吧。”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过去一月有余,赵齐豫很是□□,硬生生挺到现在,浑身溃烂,没有一块好皮,包括他的脸,直接烂出了两个洞,可怕到让人看一眼就得做噩梦的程度。而且还散发着恶臭,不止他的房间,整个锡惠园都是如此。   管家已然处于崩溃边缘,对他的态度也是越发恶劣,在管家眼中,他已经算不上一个人,就是一堆腐烂发臭的肉。他很想赵齐豫快点死,可赵齐豫的生命力出奇的顽强,都这样了还依旧活着。   “啊!”   一声凄厉的叫声,让管家从梦中惊醒,他猛地坐起身,四下看去,周围没有人,他在自己的卧房,房中的蜡烛方才燃了一半。   “啊!”   尖叫还在继续,即便不用看,管家也知道这是赵齐豫在叫他。看着桌上摇曳的蜡烛,管家脑海中突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有个声音在他耳边不停地说,‘杀了他,杀了他,你就解脱了,否则你也会像他一样,浑身溃烂,面目全非。’   长期地压抑,让管家的精神变得扭曲,就像魔怔了一样,起身下床,来到了赵齐豫的卧房。   房间里充斥着恶臭,让人忍不住干呕,床上挪动着一团烂肉,黄色的浓水、粉红色的肉、青紫色的皮……   “水……”赵齐豫看着走进来的管家,艰难地说道。   管家无视他的话,径直来到床前,拿起床上的枕头,用力地压了上去。   挣扎是那么微弱,几乎感觉不到,这样一个濒死的人,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想要他死,也是简单至极,根本不用费力。   很快,烂肉不再蠕动,管家松了手,拿开枕头看过去,赵齐豫瞪着双眼,死死地盯着他。   他好似回了神,被吓得跌坐在地上,手上黏黏糊糊,低头一看,竟是那黄白色的脓水。   “不要,不要……”他拼命用衣服擦着手,可那脓水根本擦不干净,擦掉了又会出现,擦掉了又会出现,就好似他手上流出的一样。   管家的精神彻底崩溃,慌张地逃出房间……   第二日清早,王子俊刚刚起身,小年子便急匆匆地进来禀告,“公子,王爷去了。”   王子俊的动作一顿,随后继续吃着早饭,道:“知道了。”   小年子接着说道:“公子,管家也上吊自尽了。”   王子俊放下筷子,沉吟半晌,道:“倒是个忠仆,让人把尸体送回他家人手中,再给五百两银子,予以嘉奖。”   “是,公子。”小年子小心翼翼地请示道:“那王爷的尸首?”   王子俊想了想,道:“先放着,待我禀告皇上,再作打算。”   “是,公子。”   江流看着小年子离开,忍不住出声说道:“那管家以前如何,我不太清楚,可最近这些时日,对王爷的态度可是极为恶劣,他怎会殉主,这其中定有蹊跷,公子不过问吗?”   王子俊抬头看向江流,道:“他本就该死,死了便是大快人心,为何还要过问?”   在王子俊身边一月有余,江流对王子俊也有几分了解,清楚他与赵齐豫的恩怨,听他这么说,也不觉得奇怪。   “公子已猜到这其中真相?”江流看着平静的王子俊,接着说道:“所谓的嘉奖就是掩人耳目。”   “我不想节外生枝。”   王子俊这么说算是承认了江流的猜测。   江流闻言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在得知赵齐豫也受到诅咒以后,赵连章便破例封了王子俊为晋王世子,有了这层身份,王子俊可谓是咸鱼翻身,没人再敢小瞧。不过因为这诅咒,人人对他避而远之,就连黄灵和蒋冲家中,也让他们离他远一些。   唯独司华遥依旧如故,当然黄灵和蒋冲嘴上答应,暗地里还和以前一样。   御书房内,王子俊来到近前,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赵连章挥挥手,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此次进宫所为何事?”   “回皇上,父王去了。”王子俊面露悲痛之色。   赵连章微微一怔,眉头不自觉地皱起,道:“何时的事?”   “回皇上,就在昨夜。”   赵连章眉头皱紧,明日就是他的寿辰,赵齐豫却在此时离世,这不是蹙他的眉头吗?   王子俊自然清楚他在想什么,道:“明日便是皇上寿辰,各国使臣已到京都,此事实在不易宣扬。微臣打算先将父王的死瞒下,待皇上的寿宴过后,再做打算,还请皇上恩准。”   赵连章闻言神色稍缓,道:“此事是否不妥?”   王子俊跪倒在地,恳求道:“若父王在世,也定会如此决定,还请皇上恩准。”   赵连章点点头,道:“好,那便依你所言。”   “多谢皇上。”   赵连章对王子俊越发满意,可一想到那邪门的诅咒,又是一阵心惊胆战,道:“无事便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王子俊进宫后,赵韩青很快便得了消息,疑惑地皱起了眉头,“照宋晓峰所说,赵齐豫应该还不到时候。为何突然死了?”   “殿下是怀疑晋王的死另有隐情?”   赵韩青沉吟了一会儿,道:“那边为何没传回消息?”   玄影闻言提醒道:“殿下十日前便撤回了晋王府的人。”   赵韩青神情一怔,目前他的人手不多,抽调不开,所以便撤回了晋王府的人。   “死了便死了吧,此事便到此为止吧,让宋晓峰闭紧嘴巴。”   “殿下可要……”玄影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赵韩青见状挑了挑眉,道:“你觉得杀得了他?”   玄影认真想了下,道:“若单论武功,他不如属下,可他用毒已经出神入化,属下的胜算不大。”   “一旦失手,我们的谋划就会暴露人前,到时不说你们,便是我也罪责难逃,所以没有十成的把握,只能笼络。”   “是,属下明白。”   “会安宫那边怎么样?”   “一切进展顺利。”   赵韩青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道:“明日便是验收成果的时候,那就拭目以待吧。”   王子俊出宫后,便径直回了翰林院,翰林院众人一见是他,纷纷躲闪,就和躲瘟疫一样。   王子俊并不在意,直接选择无视,径直走向司华遥办公的房间。因为时常与他在一起,司华遥也逐渐被孤立,他们也有了专门的办公用的房间。   司华遥正在整理一本典籍,是他从书库中找出的一本书,不仅被老鼠咬得千疮百孔,就连书皮都没了,从内容来看,这是本仵作的手札,上面写的都是各种死状,以及导致这种死状的原因,还有验证方法,就像宋慈所写的《洗冤录》。   听到开门声,司华遥抬眼看了过去,见是王子俊,打招呼道:“王兄今日怎么这么迟?”   王子俊自被封为晋王世子后,翰林院编修就是个挂名的官职,平日里他日日过来,是想和司华遥待在一起,并无其他缘由。   王子俊关上房门,来到司华遥身边坐下,道:“晋王昨夜死了。” 第114章   “晋王死了。”   司华遥手上的动作一顿, 抬头看向王子俊,道:“明日便是皇上寿辰,若是撞上这事, 那可是大不吉。你这么晚过来,可是进宫了?”   王子俊笑了笑, 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刚出宫, 便来找你了。”   “皇上怎么说?”   王子俊如实说道:“我主动提出将晋王薨逝的消息隐瞒下来, 待皇上寿辰之后再说。”   司华遥点点头,道:“诅咒一事,为你上了枷锁, 人人避而远之,皇上顾及同是赵氏皇族,未对晋王府采取行动, 你现在还能行动自如。若再持续下去,皇上势必会采取措施。你这般做, 也算是给皇上留下个好印象, 若当真有以后,他也能顾及一二。”   “嗯, 我也是这般想的。”   司华遥闻言玩笑道:“王兄处事越发稳妥, 我心甚慰。”   王子俊会心一笑, 长出一口气, 道:“晋王死得有些蹊跷。”   司华遥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小声问道:“实话怎讲?”   “今早我起床时,下面的人过来禀告,说侍候晋王的管家上吊自尽了。”王子俊没有隐瞒。   “上吊自尽?”司华遥微微蹙眉, 分析道:“我记得之前听你提过,那管家对晋王愈发没了耐心, 如今晋王死了,他也解脱了,应该高兴才是,如今却是上吊自尽的结局。”   司华遥靠近王子俊,压低声音道:“晋王是被管家杀的?”   虽然是疑问句,用的确实肯定的语气。   耳边温热的呼吸,让王子俊不禁心跳加速,脸上也开始发烫,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王兄如何处置的?”   司华遥拉开了距离,王子俊不禁松了口气,却又有些怅然若失,道:“忠仆殉主,自然要嘉奖,我让人将他的尸体送回家中,另赏银五百两。”   “如此处置再好不过,王兄大才啊!”司华遥不由感慨道。   “阿遥可觉得我太冷血?”   司华遥被问得一怔,认认真真地看着王子俊,看清了他内心的惶恐不安,说到底赵齐豫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也曾对赵齐豫有过期待和幻想,只是这种期待和幻想在赵齐豫亲手杀死王彩云时破灭,他的心中由此种下了仇恨的种子。只是这恨中,还夹杂着对父爱的渴望,如今赵齐豫死了,他为王彩云报了仇,恨也就随之消失,而心中的渴望让他无措。   司华遥握住王子俊的手,给予他勇气,道:“别怕,你不是一个人,你身边还有我们。”   感受着手上的温度,王子俊空落落的心慢慢被填满,驱散了埋藏在心里的惶恐和不安。他深吸一口气,道:“阿遥,幸好有你!”   傍晚时分,司华遥和王子俊一同出了翰林院,正巧碰到也要回家的翰林学士江陶。   司华遥躬身行礼道:“见过大人。”   王子俊的身份今非昔比,江陶根本受不起他的礼,避免尴尬,他只是出声打了声招呼。   江陶看向两人,出声说道:“明日是皇上寿辰,宫中规矩繁多,你们若是有机会进宫,都谨慎些,少看少说少打听。”   “多谢大人提点。”   江陶一开始对司华遥是不假辞色,大概听信了坊间的传言,在接触过后,便慢慢对他改观,不仅有才华,品性还好,是难得的人才。他在官场沉浮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能拥有一颗赤子之心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如今他对司华遥也是偏爱有加。   江陶没再多说,上了一旁的马车。   司华遥和王子俊也就此分开,各自回去。   因为要常驻京都,司华遥不能一直住在黄灵买的宅子内,一是会招人闲话,二是行事不便,所以他思量着搬到东城。只是他们的据点不好去,若是因此暴露,那就得不偿失。可买宅子的话,在外人看来他又没那个身正犹豫怎么办的时候,赵韩青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找了个由头,赏了他一座宅子。   司华遥没有犹豫,当场拒绝,可赵韩青只说了一句,就让他改了主意,“待哥哥买了宅子,随时都可以搬出去。”   司华遥一思量,也就答应了下来,于是便收拾东西搬了进去。不过在搬进去之前,他提前来了大宅一次,在里面转了一圈,一是瞧瞧这周围是否有人监视,二是熟悉熟悉地形。   在转了一圈后,他就喜欢上了这个宅子,虽然这里面积不算大,布置的却格外用心,完全符合他的喜好。就算他自己布置,也做不到这一点。在高兴之余,他心里又泛起了嘀咕,这是巧合,还是因为赵韩青了解他的喜好?   这月余除了搬了家外,司华遥还收到了西南和辽东的消息,于林和张惑都还活着,只是日子过得比较凄惨。之所以迟迟收不到消息,是因为他们两人并未在兵营,而是送到别处充当苦力,为了找到他们浪费了许多时间。   胡逸也被找到,刚刚带回京都,他的年纪与司华遥相仿,却已经历了战火的洗礼。和前世一样,虽然长了一张娃娃脸,却是个能狠得下心的人。   见司华遥下了马车,胡逸上前行礼道:“胡逸参见大人。”   “在家中不必多礼。”   前世胡逸做了多年的锦衣卫,为司南遥做了很多事,也帮了他不少,司华遥希望这一世他能过得轻松些。   “礼不可废。”胡逸坚持道。   “定是春海教你的吧。”司华遥无奈地笑了笑。   胡逸看了一眼春海,道:“属下也是这般认为。”   “成,随你们。”司华遥转移话题道:“我吩咐你找的东西,可找到了?”   “属下幸不辱命。”   “东西放在何处?”   “在大人书房。”   司华遥点点头,抬脚朝着书房走去。   来到门口,胡逸快步上前,推开了房门,随后退到一边,等待司华遥进门。   司华遥走进书房,一眼便看到了书桌上的东西,他迫不及待地拿了起来,翻开看着。   因为要修复那本手札,司华遥专门让胡逸去了刑部一趟,找到了一名老仵作,拿到了他记录多年的手札。   这个时代对仵作不太重视,甚至认为他们整日与尸体打交道,与他们接触会不祥,致使他们地位低下,没有条件支持他们钻研,许多案件都无法侦破。   司华遥想借修复那本手札的机会,将其完善,为法医学的现世打个基础。当然,他并非法医专业,在完善时,还需多方考证。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春海从门外走了进来,道:“大人,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自从司华遥在翰林院任职,为了避免麻烦,手底下的人都改了口,称呼他为‘大人’。   司华遥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发现已然漆黑一片,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少主已经看了一个时辰。”   “这么快啊。”司华遥合上手札,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那走吧,去吃饭。”   春海问道:“大人,明日就是皇上寿辰,您可备了贺礼?”   “我这么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哪能去得了宴会,根本无需准备。”前提是赵韩青不出幺蛾子。   “大人还是备着吧,万一明日皇上召见,有备无患。”   司华遥点点头,道:“倒也是。行吧,待吃完饭,我便开始准备。”   春海好奇地问道:“大人打算送什么?”   “写副字便可。”   司华遥的书法已自成一派,是除武功外,他最为自信的。   春海自然清楚他的本事,道:“大人英明。”   吃完饭后,司华遥重新回了书房,坐在桌前想了想,提笔写了一首诗,随后便将其放到一边晾干,再次将注意力放在那本手札上。   第二日清早,司华遥照常去了翰林院,翰林院内有不少人被抽调去帮忙,其中就包括蒋冲和邵阳山,就为了这场规模宏大的寿宴,但司华遥依旧安稳地待在这里,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王子俊身为晋王世子,本应参加这次的宴会,却因为诅咒不招人待见,他自觉地递了抱恙的折子,老老实实地待在王府,甚至为了不招人闲话,忍住没去翰林院见司华遥。   皇宫中,多半的内侍都忙得脚不沾地,包括各宫的嫔妃,这次寿宴贵人以上都能参加,她们不仅要费尽心思地准备贺礼,还要好好打扮,说不准还得准备些才艺,待有需要时能拿得出手。   会安宫内,周玉清正在侍女的侍候下上着妆。   樱桃给周玉清端来了燕窝粥,放在了桌上,“娘娘,这是御膳房送来的血燕,专门给娘娘补身体的。”   周玉清看着面前的血燕,眼中难掩得意,道:“整日吃这些,吃的我一闻到这味儿就不舒服。”   樱桃哪能不明白周玉清的意思,配合地说道:“娘娘,您现在身怀龙种,可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便是再不想,也得勉强吃一点。”   “成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吃一点。”周玉清端起燕窝吃了几口,便放在了桌上,道:“实在是吃不下,这剩下的就赏你们了。”   樱桃和荔枝对视一眼,笑着说道:“奴婢谢娘娘恩赐!”   “御膳房的那些奴才就是看人下菜碟,之前娘娘落难时,瞧瞧他们什么嘴脸,如今娘娘怀了龙种,他们又是什么嘴脸。”   说起这个,周玉清脸上的笑意便淡了几分,“什么人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太医可是说了,娘娘这一胎是皇子,只要娘娘顺利生产,想要什么还不是娘娘说了算。”   周玉清摸了摸肚子,脸上露出慈爱的微笑,随即又叹了口气,道:“这孩子要是皇长子就好了。”   “娘娘慎言!”樱桃慌忙提醒道:“娘娘这话要是传到皇后耳朵里,怕是要吃挂落。”   周玉清自知自己说错了话,警告道:“这里只有我们主仆三人,若是还能传到皇后耳朵里,那就是你们有人背了主。”   樱桃和荔枝忙跪倒在地,“娘娘,奴婢和荔枝可是您从娘家带进宫的,怎么可能背叛您。”   “行了,都起来吧,时辰不早了,快点上妆吧。”   “是,娘娘。”   周玉清上完妆后,便上了车辇,径直来到于慧娴所在的玉坤宫。   “呦,清嫔来了。”兰嫔孙芝兰见周玉清进来,阴阳怪气地说道:“这有了身子的人就是不一样,竟让皇后娘娘等了这么久。”   周玉清和孙芝兰向来不对付,之前她被封为淑妃,因为身份的压制,孙芝兰只能忍气吞声,后来淑妃变清嫔,她将之前受的气,又都撒了回去。如今周玉清怀了龙种,若当真让她生个皇子,那自己的日子又要难过。孙芝兰只能巴结于慧娴,利用于慧娴来压制周玉清。   周玉清没搭理孙芝兰,而是来到近前,行礼道:“嫔妾参见皇后娘娘。”   于慧娴看看孙芝兰,又看看周玉清,怎能不明白她们的小心思,嘴角勾着微笑,道:“清嫔身怀龙种,正是身子娇贵的时候,以后这礼就免了。”   “多谢皇后娘娘。”周玉清缓缓起身,得意地看了一眼孙芝兰。   孙芝兰见状心中气闷,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冷哼一声,转开了视线。   “今日是皇上的寿辰,各国来使齐聚京都,我们作为皇上的嫔妃,代表着赵国的体面,务必要庄重、威严,那些轻浮的妆容就卸了吧。”于慧娴看向周玉清,笑着说道:“尤其是清嫔,你身怀龙种,这种浓妆艳抹最不适宜,还是换个清淡的妆容吧。”   ‘噗呲’,孙芝兰闻言乐出了声,道:“都是马上要做娘的人了,竟还如此轻浮,也不知这是要勾引谁。”   周玉清面色一僵,两人这一唱一和,摆明是要对付她,如今她怀有身孕,倒也不甘示弱,道:“皇后娘娘,嫔妾这妆容与您的也无甚差别,怎能是浓妆艳抹。”   “放肆!”于慧娴身旁的红梅厉声喝道:“小小一个嫔位,竟敢如此与皇后娘娘说话,可知已犯了大不敬之罪!”   孙芝兰添油加醋道:“皇后娘娘,这清嫔太过放肆,竟如此顶撞与您,若不处置,实在说不过去。”   周玉清见状心中一慌,可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又开始有恃无恐,道:“皇后娘娘大肚能容,这点小事怎会放在心上,你们也太过小题大做。”   “大肚能容?”于慧娴脸上虽然带笑,但笑意未达眼底,道:“清嫔就仗着本宫仁慈,便肆无忌惮?”   樱桃连忙拉了拉周玉清,示意她不要和于慧娴顶嘴,道:“皇后娘娘恕罪,我家主儿并非此意,就是想称赞皇后娘娘仁慈。”   “本宫和清嫔说话,何时轮到一个贱婢插嘴。”于慧娴冷眼看着对面的两人,道:“来人,掌嘴!”   “是,皇后娘娘。”   红梅看看一旁侍候的内侍,内侍会意,朝着樱桃走去。   樱桃见状慌忙跪倒在地,道:“皇后娘娘恕罪,饶奴婢一次,奴婢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   内侍来到近前,无视樱桃的求饶,一左一右架住她的手臂。   周玉清没想到于慧娴一言不合就开打,道:“皇后娘娘,今日是皇上的寿辰,实在不宜……”   “清嫔多虑了。”于慧娴打断周玉清的话,淡淡地说道:“本宫不要她的命。”   ‘啪啪啪’,响亮的耳光在殿中响起,樱桃连惨叫的空档都没有,没一会儿的功夫,娇俏的脸蛋就变成了猪头。   周玉清看得心中发慌,道:“皇后娘娘别打了,再打她就死了。”   于慧娴挥挥手,示意红梅停下,道:“今日是皇上寿臣,大喜之日,你竟说出如此不吉利的字眼。看来你非但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也未将皇上放在心上。”   “不是,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嫔妾只是一时失言,还望皇后娘娘恕罪。”周玉清慌忙跪在地上,已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   “今日皇上寿辰,本是喜事,没曾想还未开始,就被扫了兴致。”于慧娴厌恶地挥挥手,道:“还不赶紧滚!”   周玉清脸色变了又变,却不得不福了福身,道:“嫔妾告退。”   于慧娴见状出声说道:“清嫔这是要去哪儿?本宫方才说的是那个贱婢,清嫔怎么还应起了声。”   孙芝兰出声嘲讽道:“呵呵,清嫔,你可是主子,可不能一副奴婢做派,我们看看也就罢了,若是被别国使臣看去,岂不是丢脸丢到了千里之外?”   周玉清被说得脸色涨红,道:“兰嫔,你别太过分!”   孙芝兰无辜地眨眨眼,道:“我过分?我既没让各宫娘娘久等,也没出言顶撞皇后娘娘,清嫔说我过分,岂非强词夺理。”   “皇后娘娘,嫔妾怀有身孕,反应有些大,身子沉重,故而来得迟了些,并非有心来迟,还请娘娘恕罪。”   事到如今,周玉清已经没了方才的有恃无恐,不得不认清形势。   于慧娴见好就收,道:“本宫怀太子时,身子也是格外沉重,倒是能理解清嫔的苦楚,大家就体谅体谅吧。”   在座众人忙应声道:“皇后娘娘仁慈,臣妾(嫔妾)等佩服。”   于慧娴满意地点点头,道:“清嫔入座吧。”   东宫内,赵韩青正检查准备的寿礼,小喜子从门外走了进来,道:“奴才参见殿下。”   赵韩青抬头看了过去,道:“何事?”   “皇上请殿下过去。”   赵韩青点点头,道:“拿好寿礼跟我走。”   “是,殿下。”   小喜子拿好寿礼,跟在赵韩青身后走了出去。   御书房门口,德辉见赵韩青过来,连忙迎了迎,行礼道:“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赵韩青出声问道:“今日是你值守?”   德辉被问得一怔,随即答道:“高公公在里面侍候。”   对于德辉,赵韩青并不排斥,与高怀比起来,他要好得多,更值得拉拢。前世他对司华遥的忠诚,便是最好的证明。   “进去通传吧。”   “殿下,皇上说了,若您来了,直接进去便可。”   赵韩青应声,抬脚走了进去。   赵连章正在会客,见赵韩青进来,笑着说道:“青儿来了。”   赵韩青扫了一眼殿中的人,来到近前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赵连章指了指殿中的男子和男童,介绍道:“青儿,这是楚国汉王和七皇子。”   听到楚国七皇子时,赵韩青微微蹙眉,楚熙和他可是老朋友,没想到他竟来了京都,为何自己没收到消息。   赵韩青转身看向两人,打招呼道:“汉王,七皇子。”   楚真打量着赵韩青,笑着说道:“都说太子殿下跟皇上极为相似,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青儿的长相确实随朕多些。”   楚熙比赵韩青小上三岁,此时也不过刚满四岁,他扬起微笑,甜甜地叫道:“太子哥哥。”   赵韩青看着面前的楚熙,思绪一下子拉远,拉回前世他攻入楚京的那一日。   楚熙从赵京回到楚京后,仅用了三年的时间,便取代了楚皇,坐上了楚国的皇位。曾经不可一世的楚仪和骄傲跋扈的楚婷儿,被他踩在脚下,在经过一番折磨之后,楚熙便送他们下了黄泉。   楚熙很有政治手腕,再加上他颇有治国之能,才在赵韩青强悍的攻势下,整整支撑了八年。要知道赵韩青攻打齐国,仅用了两年。   楚国皇宫内,赵韩青带人攻破层层防守,终于来到了奉天殿。   奉天殿内,楚熙身穿龙袍,端坐在高高的御阶之上,神色平静地看着走进来赵韩青。这偌大的宫殿中,除他以外,再无他人。   赵韩青抬头看了过去,道:“楚熙,我们终于见面了。”   楚熙扫了一眼进来的人,径直问道:“摄政王呢?为何他没来?”   赵韩青眼底难掩失望,其实他早就猜到司华遥并不在楚国,只是他不敢相信,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就是这个理由在撑着他。如今他攻破了楚京,很快便能一统天下,成为拥有万里江山的君主,只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赵韩青抱着最后一点期望,道:“他在哪儿,你不清楚?”   楚熙神情一滞,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道“原来他真的走了,原来并非他要与朕为难。”   只是笑着笑着,他的眼眶却红了,道:“若当初我留下,是否也能跟他一起远走高飞?”   “痴心妄想!”听他这么说,赵韩青心里疼得厉害,道:“他走时,你还在赵京,甚至连他何时走的都不清楚,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你……”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楚熙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道:“赵皇可知朕为何能在短短三年内登上帝位?”   赵韩青眼神微眯,冷眼看着楚熙,脑海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是他在帮朕。若非有他,朕不会那么早便登上皇位。”   赵韩青的瞳孔骤然一缩,道:“他在何处?”   “赵国大军横行天下,竟连个人都找不到,赵皇又在得意什么?”楚熙讥诮地看着他。   “楚熙!”赵韩青的脸色越发阴沉,道:“你如今不过是亡国之君,只要朕一句话,你就得死。”   “成王败寇,朕认。”楚熙看着赵韩青,嘴角的笑意更浓,幽幽地问道:“赵皇得了天下,却失了他,可开怀?”   楚熙的话就像一把利剑,刺进赵韩青心里,他的手死死地握着腰间的挎刀,“朕问你最后一次,他在何处?”   “他在何处?哈哈……”楚熙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许久才停下来,“朕为何要告诉你?”   “来人,把他给朕抓下来。” 第115章   “太子哥哥?”   楚熙眨了眨明亮的杏眼, 疑惑地看着他。   赵韩青回神,冷淡的与他对视,道:“七皇子有事?”   “太子哥哥, 熙儿初来京都,人生……”说到这儿, 楚熙似乎卡住了, 转头看了看楚真。   楚真无声说了一句, 楚熙茫然地眨了眨眼,又挠了挠头,小声说道:“人生……地不熟, 太子哥哥能否带着熙儿?”   楚真见状宠溺地笑了笑,道:“太子殿下见谅,熙儿年幼, 说话难免有不妥之处。”   赵韩青一板一眼地说道:“汉王客气,七皇子说话并无不妥, 作为东道主, 自当好生待客。”   赵韩青的表现,赵连章十分满意, 不禁老怀大慰, 道:“七皇子率真可爱, 十分招人喜欢。青儿性子正相反, 做事太过较真古板, 七皇子来得正好,希望两人相处,能让青儿也多几分童真。”   “赵皇陛下, 熙儿喜欢太子哥哥。”楚熙主动上前,拉住了赵韩青的手。   赵韩青看着被楚熙拉住的手, 眉头微微蹙起,不过并未甩开,他想知道前世并未发生的事,为何这一世会出现,这个楚熙是否也和他一样,是重生而来。   赵连章见状摸了摸楚熙的小脑袋,道:“那这几日熙儿便跟着青儿好好玩一玩。”   “嗯嗯。”楚熙重重地点着小脑袋。   赵连章笑着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过去吧。”   “是,陛下。”   赵连章走在前面,赵韩青牵着楚熙紧随其后,楚真则缓步跟在旁边。   “太子哥哥,赵国皇宫好大,比我们楚国皇宫还要大,听说这里还有兽园,里面养了许多奇珍异兽,太子哥哥能带我去吗?”   楚熙仰着头,大眼睛期待地看着赵韩青。   兽园前世是司华遥建的,而这一世是赵连章为赵韩青建的。   赵韩青低头看着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自己就是这样央求司华遥,所以很熟悉他的这种做派,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地伪装罢了。当然前提得是楚熙也如他一般,是重生而来。   “今日是父皇寿辰,宫中摆了寿宴,各国使臣和文武百官都在,我身为太子,不能擅自离席。若七皇子想去,可改日再进宫,到时我定带你过去瞧瞧。”   楚熙没有纠缠,听话地点点头,“好,太子哥哥要说话算话哦。”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要看看面前的楚熙到底是谁。   赵连章兴致不错,并未乘坐车辇,而是步行前往奉天殿,还为了迁就楚熙,刻意放慢了步子,一边赏景,一边和楚真聊着。   在赵连章出宫的那一刻,便有内侍去了玉坤宫禀告,于慧娴得了信儿,也率领各宫嫔妃出了后宫,赶去奉天殿,这样两边便能在路上碰到。   于慧娴率领各宫嫔妃行礼道:“臣妾(嫔妾)参见皇上。”   “免礼。”赵连章上前将于慧娴扶了起来,道:“皇后今日这身打扮分外好看,雍容华贵,端庄大方,果真不愧是一国之母。”   于慧娴被夸得脸上一热,道:“皇上,有贵客在,您这般说是否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赵连章扫了众人一眼,道:“朕的皇后本就艳冠群芳,朕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楚熙接话道:“赵皇陛下说得没错,皇后娘娘就是好看!”   赵连章闻言龙颜大悦,道:“哈哈,没想到朕与七皇子所见略同。”   于慧娴转头看了过去,见楚熙粉嘟嘟、笑眯眯的小模样,分外喜欢,道:“这就是楚国七皇子吧,还真是讨人喜欢。”   楚熙松开赵连章的手,恭恭敬敬地行礼道:“熙儿参见皇后娘娘。”   于慧娴弯腰将他扶起,道:“七皇子不必多礼。”   “多谢皇后娘娘。”楚熙站直身子,又伸手握住了赵韩青的手。   于慧娴见状脸上笑意更浓,“看来七皇子与青儿很是投缘啊。”   “是啊,青儿自小便没有玩伴,这次七皇子能来,也算是弥补青儿的缺憾了。”   子嗣单薄一直是赵连章心中的痛,于慧娴心里清楚,道:“皇上难道忘了清嫔已有了身孕?待以后青儿少不了弟弟妹妹。”   赵连章看向周玉清,见她脸色不好,关切地问道:“爱妃,怎么看上去有几分憔悴,可是身子有何不妥?”   听赵连章这么问,在场众人面色各异,不过多数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态。虽然她们不喜周玉清,却也对于慧娴这个皇后多有不满,若两人能两败俱伤,说不准她们能有上位的机会。   周玉清瞥了于慧娴一眼,见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心中一阵恼恨,道:“回皇上,嫔妾自从有了身孕,便总觉得身子有些重,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脸色也就……”   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有别国使臣在,若她将方才的事说出来,赵连章非但不会向着她,还会认为她不识大体,到时即便她怀有身孕,怕是也很难复宠。虽然周玉清不算太聪明,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赵连章点点头,看向于慧娴,道:“当初皇后怀太子时,也是这般辛苦,朕很是心疼。”   赵韩青松开楚熙,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母后的生养之恩,儿臣永不敢忘。”   于慧娴上前将赵韩青扶了起来,欣慰道:“能为皇上生儿育女,是臣妾的福分,况且青儿聪慧又孝顺,那点辛苦当真不算什么。”   赵连章低头看向赵韩青,脸上露出骄傲的微笑,道:“皇后为朕生了个好儿子,为赵国养了个好太子,皇后是赵国的大功臣。”   看着面前幸福的一家三口,周玉清恨得咬牙切齿,原本是在说她,可赵连章眼中只有那对母子,将她抛之脑后,简直可恨至极!   于慧娴瞥了周玉清一眼,见她脸色更加难看,心中不禁一阵冷笑,道:“皇上,女子怀孕确实辛苦,清嫔现在身怀龙种,您可得多多关心才是。”   于慧娴的意思是,‘你的恩宠是我施舍的,别真把自己当盘菜’。   赵连章闻言这才看向周玉清,道:“那就辛苦爱妃了,若是想吃什么,想用什么,便直接告知皇后,她会给你安排。”   赵连章这么说,维护的是于慧娴的绝对权威,其意思中也带着几分施舍,听在周玉清耳中格外刺耳。   “多谢皇上隆恩,谢皇后娘娘。”即便她心中再多怨念,也得低头谢恩。   于慧娴很满意赵连章的回答,笑着说道:“皇上,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若让贵客等得久了,会说咱们不懂待客之道。”   “皇后说的是,那就走吧。”   看着前面相伴而行的两人,周玉清的脸色变了又变,孙芝兰将一切看在眼里,三两步走上前,小声说道:“别以为怀了身孕,就能高人一等,在皇上眼中只有皇后。你啊,不过是怀了龙种的某人,真是不自量力。”   “你!”周玉清被戳到痛处,恼怒道:“我至少还能被皇上记住,你呢,又算什么,皇上可知你姓甚名谁?”   见孙芝兰变了脸色,周玉清心中的气闷稍缓,冷哼一声,抬脚走了出去。   孙芝兰心中恼恨,咬牙道:“周玉清,咱们走着瞧!”   众人来到奉天殿门口,高怀扬声唱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殿中文武百官纷纷来到门前,跪倒在地,齐声喊道:“臣等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韩青跟在赵连章和于慧娴身后,穿过人群,一步一步地登上御阶,在自己的位置前停下。而楚熙则被楚真拉走,与楚国使臣坐在了一起。   赵连章站在龙椅前,俯视着众人,扬声说道:“诸位爱卿平身。”   “谢皇上。”殿中众臣相继起身,躬身候在一旁。   “诸位爱卿各自落座便可。”   “谢皇上。”得了命令,他们才相继落座。   赵韩青扫了在场众人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想见的人不在,这种宴会便索然无味,不过待会儿便有好戏上演,倒是让他多了几分耐性。   宴会顺利进行,到了在座众人上呈贺礼的环节,首先呈上贺礼的便是于慧娴,她送的是一件亲手缝制的龙袍,从选料到裁剪,再到刺绣,每一步都未假他人之手,可谓是心意满满。   握着她伤痕累累的手,赵韩青很是感动,笑着说道:“朕也有礼物要送与皇后。”   高怀闻言端着托盘走上前,跪在御案前,双手上呈。   赵连章笑着说道:“皇后掀开瞧瞧。”   于慧娴依言掀开了盖在上面的绒布,只见托盘上放置着两颗东珠,个头都有拳头大小,不仅色泽通透,还有一层荧光笼罩,绝对的稀世珍宝。于慧娴不禁惊喜万分,转头看向赵连章,道:“多谢皇上恩赐。只是这东珠实在贵重,臣妾心中有些惶恐。”   “诶,皇后此言差矣,再贵重也只是物件,在朕心中,就算这世间再好的物件,也比不上皇后分毫。”   于慧娴闻言心下感动,道:“好,那臣妾便收着。”   齐国使团领队蜀王齐望出声说道:“赵皇陛下送与皇后的到底是何等宝物,可能让我们也观赏观赏?”   “这是自然。”   赵连章看了一眼高怀,高怀会意,端着托盘就走下了御阶,来到殿中。   东珠的形貌被众人尽收眼底,不禁发出阵阵惊叹,他们见过的东珠都是那么黄豆大小的一颗,从未见过这般大且这么美的东珠,真是大开眼界。   齐望不禁感叹道:“小王见识浅薄,还从未见过这般大小的珍珠,当真是稀世珍宝啊!”   楚真也跟着应和,道:“赵国地大物博,我等自愧不如。”   赵连章拿出这对东珠的目的,就有震慑两国之意,看到他们的表现,不禁满意地笑了笑,道:“两位王爷谦虚了,齐楚两国定也有这等稀世珍宝,只是朕未曾见过罢了。”   “我们楚国多为山林,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山货,都是些不足挂齿的物件,哪里比得上赵国。”都是久经官场的老油子,该说什么话,对方爱听什么话,他们心里都有数。   赵韩青冷眼看着他们说着场面话,看似和乐融融,其实是各怀鬼胎。   “他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   赵韩青的思绪飘远,有些后悔没让司华遥也参加宴会。司华遥之所以能那么悠闲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都是赵韩青在背后撑腰的关系,就好似这次的寿宴,身为修撰的司华遥原本要被借调,是赵韩青一句话他才免了这份差事。   “不知青儿为朕准备了什么寿礼?”   赵连章的声音将赵韩青的思绪拉回,转头看向身后的小喜子。   小喜子会意,拿着寿礼上前一步,德辉见状忙上前接过,呈到赵连章面前。   “父皇,儿臣年幼,吃穿用度皆是父皇所赐,可谓是身无长物,若拿钱财去买,那也是用的父皇的钱,不足以表达儿臣之心意。儿臣思来想去,便动手画了一幅画,送给父皇做寿礼,望父皇喜欢。”   “青儿画的?那朕得好好看看。”   赵连章来了兴致,伸手将德辉手里的画接了过来,与于慧娴一起将画展开,画中端坐着两个人,一个身穿龙袍,头戴皇冠,是赵连章;一个身穿凤袍,头戴凤冠,是于慧娴。两人两手交握,目视前方,嘴角勾着微笑。无论是人物本身,还是他们身上的衣物,都画的栩栩如生,可见其绘画的功底与用心。   “好,好!画得好啊!”赵连章不禁老怀大慰,称赞道:“没想到青儿竟有如此画技,不愧是朕的太子!”   赵韩青谦逊地说道:“父皇谬赞,儿臣的画技不值一提,只是画时心中想着父皇母后,才能画到这般程度,若放在平常,绝无可能。”   于慧娴也是与有荣焉,笑着说道:“皇上,青儿这份寿礼可是用心了!”   “有心,确实有心!”赵连章龙颜大悦。   楚真见状出声说道:“能得陛下如此称赞,想必太子殿下的画技已是出神入化,能否让我等也一饱眼福?”   “自然。”两人将画交与德辉和高怀,赵连章不忘叮嘱道:“千万小心,若有损毁,朕绝不轻饶!”   两人应声,小心翼翼地步下御阶,在众人面前展示。   赵韩青的画技与真正的大师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的,但以他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画技,已算是天赋异禀。   楚熙抬头看向御阶之上的赵韩青,笑眯眯地说道:“太子哥哥画得真好!”   楚真闻言应和道:“如此年纪便有如此画技,太子殿下当真是天赋异禀!”   内阁首辅兼太子太师关海林看着面前的画作,震惊得站起身子,不由自主地上前,仔细端详着。他最擅长的便是画,只是平日里教赵韩青的多是治国之道,绘画只是偶尔授课,没想到赵韩青竟能做到这一步。   待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离了席,忙请罪道:“皇上恕罪,老臣实在震惊,一时有些失态。”   赵连章摆摆手,心情愉悦地说道:“太子能有今日之功,还多亏爱卿,朕该论功行赏才是。”   “皇上,老臣惭愧!”关海林顿了顿,接着说道:“老臣虽擅画,却恪守本分,多教太子治国之道,绘画不过偶尔授之,太子能有今日之功,全是太子天赋异禀,自身之努力,与老臣并无多大关系。”   听关海林这般说,众人对赵韩青天赋的认知又拔高了一个层次,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差距,即便不用多刻苦,便能做到普通人达不到的高度。   赵韩青这副画并未发挥真正的水平,只是碍于他现在年纪太小,未免引人生疑,这才随便画画。其实前世赵韩青的画技并不出众,只是司华遥离开,什么都未留下,为解相思之苦,他几乎每日画一副司华遥的小像,画技也是那时候磨练出的。   赵连章闻言更觉脸上有光,道:“爱卿谦虚了。若是没有爱卿指导,青儿便是天赋再高,也不会达到这种高度。”   “老臣惭愧!”   原本关海林只觉得赵韩青聪慧,虽然也对他颇为喜爱,却多是出于身份的原因。如今得知赵韩青竟在画上有如此天赋,心中对他的喜爱更甚,这多是出于个人情感。   赵国大臣个个与有荣焉,而齐楚两国使臣虽脸上是赞叹,心里却多了几分警惕。赵国拥有一个极端聪明的太子,与他们来说可并非好事。   接下来便是各嫔妃送礼,她们的礼物虽然也是精心准备,可有于慧娴和赵韩青珠玉在前,她们的礼物便显得普通了许多。   在这之后,便是各国使臣献礼,楚国使臣让人抬上一个大木箱,放置在殿中。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好奇这被八人抬进来的木箱里,到底装了什么。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楚真命人打开了木箱,露出了里面的铁笼,铁笼中趴伏着一条金色的蟒蛇。   蟒蛇被声响及突来的光线惊醒,高高地昂起了头,金色的竖瞳冷森森地盯着众人,‘嘶嘶嘶’地吞吐着鲜红的信子。   众人看清蟒蛇的模样,不禁小声议论着。   楚真笑着说道:“陛下您看,这条黄金蛇色泽纯正,体型庞大,且头上长了角,应是马上要飞升的蛟龙,是我楚国军士废了好大力气才捕捉到,特趁此机会进献给陛下,以表达我楚国与赵国修好的决心。”   “头上长了角?”赵连章忍不住起身步下御阶,来到近前仔细看去,果见黄金蛇的头上有个鼓包,道:“还真的要长角!”   就在这时,赵韩青突然起身,道:“恭喜父皇喜获至宝。”   一众大臣见状也相继起身,道:“恭喜皇上喜获至宝!”   赵连章怔了怔,看向赵韩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一阵狂喜,道:“哈哈,这份厚礼朕收了,楚国的心意朕也领了!”   赵韩青步下御阶,来到铁笼旁边,抬头看向黄金蛇。那条黄金蛇察觉到赵韩青的动作,竟低下了头,看向赵韩青。   赵连章不自觉地走到赵韩青身边,蹲下身小声问道:“青儿可是看出了什么?”   赵韩青点点头,轻声说道:“父皇,这条黄金蛇身上笼罩着一层金色的光。”   “金色的光?”   赵连章仔细看去,不知是否错觉,竟真的看到了那层金色的光晕。但一阵风吹过,他再去看时,已经没了那层金色光晕。   赵韩青小眉头皱紧,道:“父皇,他好似在说话。”   赵连章愣了愣,抬头看向黄金蛇,见它确实在对着赵韩青吞吐着信子。   “青儿可知它在说些什么?”   赵韩青摇摇头,道:“儿臣不知,但……”   赵韩青又靠近了些许,伸出手想要触摸黄金蛇。   “太子殿下不要!”楚真连忙出声阻止。   赵韩青停在了动作,却并没有收回手。   楚真劝诫道:“太子殿下,黄金蛇本就凶猛,这一条犹甚,我们为了捕获它,损失了近百人,殿下最好离他远一点。”   “它不会伤我。”赵韩青没有听劝,小手继续往前伸。   “青儿!”于慧娴担忧地站起身,激动地看着他,道:“不要冒险!皇上,快拦下青儿!”   赵连章看了看于慧娴,虽然是满脸担忧,却没有出声阻止。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赵韩青身上,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只是有的人是担忧,有的人是紧张,有的人是兴奋。   周玉清看着赵韩青,眼底尽是激动,若赵韩青出了事,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赵连章唯一的皇子,就是未来的储君人选。   众目睽睽之下,那巨大的黄金蛇放低了身子,慢慢靠近赵韩青的手,猩红的信子还在吞吐,尖利的獠牙若隐若现,随着它慢慢靠近,众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众人以为黄金蛇会咬断赵韩青的手时,它竟温顺地蹭了蹭赵韩青的手,并未上演他们想象中那血腥的一幕。   眼前的一幕让众人陷入呆滞当中,没人发觉赵韩青暗自松了口气,他里面的衣服已湿透了,只是穿的较厚,众人看不出罢了。伸手摸了摸黄金蛇的脑袋,手中冰凉又滑腻的感觉,让他心里十分不适,果然无论这种生物长得多漂亮,他都无法喜欢。   赵连章率先回了神,来到赵韩青身边,道:“青儿,你没事吧?”   赵韩青摇摇头,道:“父皇,儿臣没事,它不会伤害儿臣。”   “青儿怎知它不会伤害你?”   “儿臣不知,只是感觉它不会伤害我。”赵韩青皱紧眉头,道:“但儿臣感觉它有些不安。”   “不安?”   赵连章抬头看向黄金蛇,它的竖瞳依旧看着赵韩青的方向,甚至想穿过铁笼狭窄的缝隙。在努力了几次后,它开始撞击铁笼。   赵韩青拉着赵连章往后退,道:“父皇快退!”   赵连章闻言慌忙往后退,还不待他说话,就听‘砰’的一声巨响,黄金蛇狠狠地撞在笼子上,随之就好似发狂了一样,猛烈地撞击着铁笼。   赵连章拉着赵韩青连连后退,忙问道:“青儿,这是怎么回事?”   赵韩青小眉头皱紧,紧紧地抓着赵韩青的手,道:“父皇,儿臣感受到它的不安,好似有什么在威胁着它,只是儿臣也不知威胁它的是什么。”   眼看着铁笼在黄金蛇的奋力撞击下慢慢变形,场中众人顿时害怕了起来,纷纷离席,远远地躲到一边,其中就包括那些宫妃。   “来人,护驾!护驾!”   德辉见状忙大声叫喊,只身挡在赵连章身前,而高怀早就躲到了一边。 第116章   殿中的武将纷纷上前, 只可惜他们的兵刃未带在身上,好在门口的锦衣卫听到呼唤,纷纷跑了进来, 他们夺了锦衣卫的兵刃,护佑在赵连章身前。   楚真来到近前, 担忧地说道:“陛下, 这黄金蛇的力道极为强大, 我们一路护送都在用着软筋散,也不知为何会突然发狂?”   “那快让人准备软筋散!”赵连章急忙说道。   锦衣卫指挥使徐坤忙吩咐手下人准备,随后说道:“皇上, 这里不安全,您赶紧离开。”   赵连章正犹豫间,那黄金蛇一个猛冲, 撞倒了铁笼,发出一声震天巨响。他不敢再耽搁, 慌忙下令道:“所有人退出奉天殿!”   众人早就想离开, 只是碍于赵连章没有下令,他们怕事后被清算, 现在得了命令, 便慌慌张张地往殿外走。   也不知是谁猛地推了周玉清一下, 周玉清的身子不受控地猛冲, 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摔得她‘哎呦’一声。荔枝见状连忙去扶,也不知是被谁推了一下,她的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向前猛冲, 一脚踩在了周玉清的腰上,随后被绊倒在地。   荔枝心里一惊, 被吓得面无人色,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慌忙去扶周玉清。   周玉清眼看着荔枝从她身上踩踏过去,心中又怕又气,见她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愤怒道:“贱婢,你想害我!”   荔枝忙解释道:“不是的,娘娘,方才不知是谁猛地推了奴婢,奴婢才……娘娘,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奴婢扶您起来逃命要紧。”   周玉清看了看猛烈撞击着铁笼的黄金蛇,在荔枝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恶狠狠地说道:“若本宫的皇儿有任何不妥,本宫要了你的命!”   荔枝被吓得面无人色,却不敢多言,心中祈祷周玉清肚子里的孩子安然无事。   众人相继离开奉天殿,齐齐站在大殿门口,留意着殿中的情况,不是他们不想离开,是赵连章不走,他们也不敢走。   荔枝扶着周玉清走出奉天殿,忙喊道:“皇上,娘娘摔伤了,需要太医诊治。”   赵连章闻言眉头一皱,转头看了过去,道:“宣太医。”   “是,皇上。”德辉忙应声。   待两人走进,赵连章担忧地问道:“爱妃感觉如何?”   周玉清见状装起了柔弱,眨眨眼的功夫,眼泪已续满眼眶,道:“皇上,嫔妾不知被谁推了一下,以至于嫔妾狠狠摔在地上,现在隐隐觉得有些腹痛,不知是否伤了皇子。皇上,定是有人嫉恨嫔妾怀了龙种,才趁机迫害,求皇上为嫔妾做主!”   “腹痛?”赵连章的眉头皱紧,道:“来人,去搬个椅子来。”   德辉连忙吩咐内侍去搬椅子。   赵连章则扫了在场众人一眼,最后看向周玉清,道:“爱妃可看到方才是谁推的你?”   周玉清看了于慧娴一眼,却摇头说道:“嫔妾不知。”   于慧娴见状出声说道:“清嫔可是怀疑本宫?”   “嫔妾万万不敢。”周玉清这话说得模棱两可。   赵连章见状心生不悦,再次扫视众人,道:“是谁撞到清嫔,自己站出来,朕可从轻处罚,若无人承认,而被朕查出来,那就别怪朕不念旧情。”   内侍搬来了椅子,荔枝忙扶着周玉清坐下。   人群中面面相觑,过了许久也没人站出来。   而就在这时,徐坤从奉天殿中走了出来,来到赵连章近前,躬身说道:“启禀皇上,那条黄金蛇已安静下来。”   “这么快?”赵连章微微一怔,随即问道:“可是用了软筋散?”   “不是,臣还未来得及用,那黄金蛇便平静了下来。”   赵韩青拉了拉赵连章的衣袖,道:“父皇,儿臣方才便感受到它十分不安,现在平静下来,应该是令它不安的人或者物件离开了奉天殿。”   “青儿说得不无道理。”赵连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困惑地说道:“到底是什么会令它不安?”   “这个儿臣便不知。”   德辉上前一步,回禀道:“皇上,太医到了。”   赵连章转头看向在一旁候着的徐超,道:“去给清嫔瞧瞧,一定确保她腹中的龙胎安然无恙。”   “是,皇上。”徐超应声上前,来到周玉清身边,道:“还请娘娘伸一下手,微臣给您把脉。”   周玉清一看是徐超,下意识地问道:“怎么吴太医没来?”   徐超神情一滞,随即答道:“回娘娘,吴太医今日不当值。”   周玉清不疑有他,伸出手让徐超给她把脉。   徐超一搭脉,神情便是一怔,不自觉地蹙起眉头,又仔仔细细地听了一遍,只是他的眉头非凡没有放松,反而皱得越发紧了。   周玉清见他如此,心中有些发慌,忙问道:“徐太医,本宫的龙胎可有碍?”   赵连章本在思索黄金蛇的事,听她这么问,随之看了过去,见徐超眉头紧锁,出声问道:“徐太医,龙胎可有碍?”   徐超瞧了周玉清一眼,起身说道:“回皇上,微臣能否单独禀告?”   赵连章闻言一怔,扫了一眼齐楚两国的使臣,道:“你随朕到一旁回话。”   “是,皇上。”   赵连章大殿的东边走去,徐超紧随其后,待他们与众人拉开距离。   赵连章这才出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徐超深吸一口气,躬身说道:“回皇上,清嫔并未怀孕。”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赵连章眉头皱紧,有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徐超见状心中一阵苦笑,说不准今儿要受到无妄之灾,道:“回皇上,微臣方才给清嫔把脉,并未发现她有怀孕的迹象。”   赵连章面色沉了下来,“未发现她有怀孕迹象,这是何意?”   “皇上,微臣诊了数次,不会诊错,清嫔并未怀孕。”   就算吃挂落,也总比欺君要好,至少还有命在。   赵连章的脸色变了又变,心中怒火压都压不住,道:“之前给她诊脉的是谁?”   赵连章的脸色让徐超心里发颤,忙答道:“是吴江。方才清嫔还问奴才,为何来的不是吴江。”   “混账东西!”   赵连章怒骂一声,吓得徐超跪在了地上,道:“皇上,今日是您的寿辰,各国使臣都在,若传出去,怕是不妥,还请皇上暂息雷霆之怒,待寿宴之后再行发落。”   徐超的话提醒了赵连章,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愤怒,道:“那便按你说得做。”   “是,皇上。”徐超闻言悄悄松了口气。   众人好奇地看着两人,心中暗自揣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看向周玉清的眼神也变得异样起来。   赵连章转身走向人群,看向锦衣卫指挥使徐坤,命令道:“将黄金蛇送去兽园,吩咐他们好生喂养。”   “是,皇上。”   徐坤领命,转身走向奉天殿,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将铁笼抬了出来,避免再发生意外,铁笼上被蒙了一层黑布。   待黄金蛇被运走,赵连章这才转头看向众人,勾起微笑道:“今日大喜之日,不能这么草草结束,危险已经解除,大家各归各位,宴会继续。”   “是,皇上。”   危险解除,他们也就放了心,介于方才的表现,除了部分武将,一众大臣是个顶个的心虚,自然要好好表现,让赵韩青忘了之前发生的事,尤其是高怀。   周玉清坐在椅子上,茫然地看向赵连章,出声说道:“皇上,徐太医到底怎么说,嫔妾的胎像如何,是否需喝些安胎药?”   赵连章嘴角微勾,眼底却没有笑意,道:“徐太医说龙胎无事,不过爱妃受了惊吓,需好生歇息。这样吧,便让人送爱妃去乾坤宫的偏殿歇着,待宴会结束,朕再好好安慰爱妃,如何?”   周玉清闻言心里一松,眼底闪过得意之色,羞涩地低下头,道:“多谢皇上恩宠。”   高怀见状主动请命,“皇上,便由奴才送清嫔娘娘过去吧。”   听完赵连章的话,高怀自认为这是周玉清复宠的机会,以后说不准周玉清会抢了于慧娴的风头,介于于慧娴对他不假辞色,高怀果断选择扶植周玉清。   赵连章瞥了高怀一眼,方才遇到危险,只有德辉护在他身前,高怀不见人影,可见谁对他忠心,谁贪生怕死,只是现在还不是处置他的时候。   “好,那就由你护送清嫔过去吧。”   高怀来到周玉清身边,谄媚地笑着说道:“清嫔娘娘请,奴才送您过去。”   周玉清起身,朝赵连章行了一礼,便随高怀走了出去。   只是不少人脸上浮现古怪的神色,若当真如此,何必要瞒着众人,这其中明显是出了问题,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赵韩青看着走远的两人,眼底闪过冷笑,随即走到于慧娴身边,关切地问道:“母后,方才可曾吓到您?”   于慧娴回神,蹲下身与赵韩青对视,面色严肃地叮嘱道:“青儿,你要时刻记住,你是赵国太子,身负着父皇和母后的期望,不能再做今日这般危险之事,可懂?”   赵韩青点点头,愧疚道:“都是儿臣不对,让母后担忧了。”   于慧娴见状心下一软,伸手将赵韩青揽进怀里,道:“青儿,母后就只有你一个孩子,若你出了事,你让母后该怎么办?”   赵韩青伸手拍了拍于慧娴的脊背,安抚道:“母妃放心,儿臣以后定小心谨慎,不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赵连章看着相拥的母子二人,想到方才徐超说的话,不禁有些后怕,懊悔道:“怪朕,方才没有阻止青儿,现在想想不禁脊背发凉。”   赵韩青拉住赵连章的手,道:“方才父皇就站在身旁护着儿臣,儿臣才有勇气做那般危险之事,父皇便是儿臣之后盾。”   赵韩青的话说得赵连章心里舒坦,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道:“青儿说的没错,父皇便是青儿的后盾,只要青儿想做的事,就放手去做,父皇定无条件支持。不过你母后说得对,做事之前定要以自身安全为重,别忘了你是赵国的太子。”   “多谢父皇,儿臣定铭记于心。”   一家三口说了会儿闲话,这才移步奉天殿,各自落座。   楚真起身,请罪道:“方才是小王的疏忽,还请陛下恕罪。”   “诶,汉王献此异宝,朕不甚欢喜,这点意外不必放在心上。”   “陛下心胸广阔,小王佩服,容小王敬您一杯,聊表歉意。”   赵连章举起酒杯,道:“既然汉王如此说,那朕便收下汉王的歉意。”   楚真落座,楚熙站了起来,手中也端着一个酒杯,奶声奶气地说道:“陛下,熙儿想敬太子哥哥一杯,可以吗?”   赵连章闻言嘴角扬起微笑,道:“七皇子为何要给青儿敬酒?”   楚熙认真答道:“太子哥哥方才英勇无敌,竟敢去摸黄金蛇,熙儿佩服,所以想敬太子哥哥。”   “英勇无敌。”赵连章闻言不禁开怀大笑,道:“七皇子说的没错,青儿确实英勇无敌,朕允准你给青儿敬酒。”   “多谢陛下。”楚熙眼巴巴地看向赵韩青,道:“太子哥哥,熙儿敬你!”   楚熙和赵韩青年幼,被子里都是茶,并非酒,就算喝再多,也不会有事。   赵韩青端起杯子,一仰头将杯中的茶喝了喝干净。   宴会继续,赵韩青百无聊赖地看着,前世他活到六十岁,见过形形色色的嘴脸,很清楚他们在想什么,唯独一个人,他想了一辈子,也没想明白,那就是司华遥。   他被囚禁了两年,司华遥用尽各种手段羞辱他,却突然好似变了个人,说是已经腻烦了他的身子,要和他玩个不一样的游戏。从那日起,司华遥变了,除非罪大恶极,他没再举起过屠刀。后院的人也被他遣散,安置在各处,不再强迫任何人。   短短时间发生巨大改变,让他措手不及,却也因此想要探究。原本他只是在演戏,让司华遥对他放松警惕,可演着演着,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深陷其中,对司华遥不再是恨,而转变成爱,这是他以前万万不敢想的。   他想不通到底司华遥为何会发生这样的转变,直到他救了赵小婉,得知她是穿越者的事实,方才恍然大悟,司华遥之所以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多半是因为他也是穿越者,不是真正的司华遥。   只是重活一世,他是司华遥,还是那个穿越者?   有了这样的疑问,再加上对司华遥的思念,他设计去了凝翠山,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而在与他对视的那一刻,赵韩青就确定面前的男人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虽然说不清缘由,但他就是有了这样的判断。   他也重生了,这是老天在给他们重新来过的机会,只是司华遥的身份限制了他的行动,表面上他们之间依旧隔着国仇家恨,只是这种隔阂大大打了折扣。这也是他为何纵容司华遥发展,非但没有阻拦,还出手帮助的原因。   赵韩青在心中暗道:“若身份是枷锁,那我们便坐到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让别人无法也不敢置喙。”   宴会持续了两个时辰,众人才尽兴而归,赵连章宣布宴会结束后,便带着于慧娴和赵韩青回了乾坤宫。赵韩青本想回避,赵连章却执意要带着他,他明白赵连章的意思,为君者要了解这世间的阴暗,才能更好的应对来自各方的窥视。   周玉清自被送到乾坤宫后,在偏殿呆了一会儿,便想让荔枝回宫帮她拿身衣服换上,方才摔倒又被踩了一脚,难免会弄脏。她要打扮的美美的,让赵连章再度为她动心。只是荔枝打开殿门,发现外面站着两名锦衣卫,见她出来便抬手挡住了去路。   虽然不知他们为何如此,但锦衣卫的威慑力在那儿放着,她不敢怠慢,赔笑道:“两位大哥,奴婢奉娘娘之命,回宫取套衣服,您看能否行个方便。”   锦衣卫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皇上有命,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偏殿。”   荔枝闻言顿觉有些奇怪,道:“皇上怎会有如此命令?”   锦衣卫眼神微眯,道:“你在质疑君令?”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这就走,奴婢这就走。”荔枝被吓了一跳,不敢再多做纠缠,慌忙关上了殿门。   周玉清见她回来,眉头微蹙道:“怎么还不去,磨蹭什么呢?”   荔枝慌忙解释道:“娘娘,门口有锦衣卫拦着,说皇上有命,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出。”   周玉清眉头皱紧,道:“你未说是去给本宫拿身衣服吗?”   “奴婢说了,可门口的锦衣卫不让奴婢出门。”   “没用的东西!”   周玉清瞪了她一眼,起身走向门口。荔枝见状忙跟了上去,打开了殿门。   门口的锦衣卫再次抬手阻拦,周玉清见状厉声喝道:“放肆!竟敢拦本宫,是不想活了吗?”   锦衣卫不为所动,重复道:“皇上有命,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偏殿。清嫔娘娘请回。”   “本宫身怀龙种,若有半点闪失,那便是诛九族的罪名,你们可想好了。”周玉清警告了一句,便挺着肚子往外闯。她对付不了于慧娴,难道还要受小小奴才的气,真是岂有此理。   锦衣卫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丝毫未将周玉清的警告放在心上。   “你们这是找死!”周玉清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哪能敌得过两个男子的力气,被气得脸色涨红,装模作样地捂着肚子,喊道:“哎呦,我的肚子,快来人啊,快宣御医,我的肚子好疼……”   锦衣卫不知内情,两人对视一眼,心中不禁有些担忧。若当真因此让周玉清动了胎气,伤了她肚子里的龙种,那他们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只是若放周玉清出去,那他们便是看管不力,甚至是欺君之罪,也不会有好下场。   两人正犹豫间,只听一声尖利的呵斥声响起,道:“你们在做什么?胆大包天的狗东西,竟敢这般对待娘娘,想找死吗?”   高怀送周玉清进入偏殿后,有些内急去了趟茅房,这刚出来便看到面前这一幕,这么好的拉关系的机会,他怎能放过,几乎没有犹豫,马上出言制止。   锦衣卫和东厂都是皇帝的情报部门,本就是竞争关系,属于面和心不和,而高怀又兼任东厂厂督,在锦衣卫这里也算上了号的人物,别人或许怕他,但锦衣卫不怕。   “公公,皇上有命,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偏殿。”   高怀一怔,随即蹙起了眉头,自以为是道:“皇上那是让你们保护娘娘的安全,不是让你们限制娘娘的自由。连皇上的意思都没能体会,真是两个蠢材!”   “高公公,本宫被这两个混账东西一气,顿觉肚子隐隐作痛,怕是肚子里的龙胎有碍,还请公公去禀告皇上,好好整治他们。”   “龙胎有碍?”高怀眉头越皱越紧,道:“还不赶紧滚去请太医,否则若龙胎有何闪失,咱家保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周玉清脸上闪过得意的笑,伸手推了推锦衣卫,道:“赶紧闪开,让本宫的婢女回去取衣服,否则只要本宫一句话,就能要了你们的脑袋。”   见两人的态度有所松动,周玉清脸上更加得意,道:“现在本宫身怀龙种,那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皇上让你们守在门外,是为了保证本宫的安全,不是限制本宫的自由。你们可想好了,若得罪本宫,你们以后的日子定不会好过。”   “还磨蹭什么?赶紧让开!”高怀一甩手上的浮尘,打在锦衣卫的手上。   两名锦衣卫对视一眼,道:“清嫔娘娘见谅,属下等不敢违抗皇命,不能放娘娘出去。”   “放肆!”周玉清脸上的得意消失,恼怒道:“高公公,他们两个不识抬举,你说本宫要如何做?”   赵连章对周玉清的态度,很容易让人误会,不知内情的高怀就是其中之一。再加上他一心想要拉拢周玉清,一时被利益蒙蔽了头脑,所以在听到锦衣卫说的话时,他真的认为他们误解了赵连章的意思,以为现在就是他表现的最好时机。   “来人!”   高怀一声召唤,围过来几名内侍。   “奴才在,敢问公公有何吩咐?”   “这两人胆敢对清嫔娘娘不敬,以致娘娘龙胎有碍,实在胆大包天,给咱家拿下!”   几名内侍看看手拿兵刃的锦衣卫,心中叫苦不迭,他们既没功夫在身,手上又没有兵刃,说白了就是比女人的力气大点,拿什么跟日夜操练的锦衣卫比,还让他们拿下,到底谁拿下谁啊。只是他们不敢说,只能硬着头皮上。   谁知门口的两名锦衣卫丝毫没有反抗的打算,几人轻而易举便将他们绑了起来。   他们之所以不反抗,是因为相较于伤了周玉清和她肚子里的龙胎,以及私自放她们离开的欺君之罪,他们现在顶多是办事不力,罪名要小得多。若赵连章问起来,他们就说是高怀命内侍将他们抓了起来,他们双拳难敌四手。这样他们最多被骂一顿,或者被打一顿,至少不会丢了性命。   高怀见状微微皱了皱眉,总感觉哪里不对。   周玉清则是一脸得意,扬手就给了两名锦衣卫一人一巴掌,‘啪啪’两声十分响亮,他们的脸很快便浮现出清晰的指印,尖利的指甲甚至在他们脸上留下了刮痕。 第117章   “混账东西, 也不看看本宫是谁,竟敢拦本宫!”   两名锦衣卫非但不生气,反而松了口气, 因为越是这样,他们受到的惩罚越小。   周玉清抬头看向高怀, 笑着说道:“公公的这份人情, 本宫记下了。”   高怀一听顿时眉开眼笑, 道:“是他们蠢,不知皇上对娘娘的宠爱,竟敢忤逆娘娘, 实在是该死。”   “可不是!”周玉清眼底的得意更甚,道:“待皇上回来,看怎么收拾他们。”   “以皇上对娘娘的宠爱, 他们的小命怕是不保。”   周玉清脸上难掩得意,转头看向荔枝, 道:“还不赶紧回宫拿衣服, 本宫要好好打扮打扮,让皇上眼前一亮。”   荔枝连忙应声, 抬脚出了乾坤宫。   待赵连章来到乾坤宫门口, 刚步下车辇, 便看到盛装打扮的周玉清走了出来。   周玉清含情脉脉地看着赵连章, 谁知既赵连章之后, 于慧娴和赵韩青也相继下了车辇。她脸上的笑意几乎僵在脸上,没想到于慧娴母子也跟了过来,不禁心中暗恨。   周玉清来到近前, 不得不一一行礼道:“嫔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赵连章面色阴沉, 冷眼看着她,道:“你怎会在此?”   周玉清被问得一愣,抬头看向赵连章,心中不由一紧,道:“皇上,是您让嫔妾来乾坤宫休息的啊?”   “朕的命令是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偏殿,你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听到这儿,高怀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不禁一阵胆寒,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周玉清心里也有些发慌,道:“皇上,嫔妾是听闻皇上的回来了,特意出来迎接。”   赵韩青冷幽幽地看了看周玉清,随即大步走进乾坤宫,道:“德辉,把守在偏殿外的人给朕叫来。”   “是,皇上。”   高怀见德辉走向偏殿,心急地追了上去,道:“德辉,此事咱家去办,你去侍候皇上。”   往日这种跑腿的活计,高怀都会扔给德辉,今日却抢着干,不禁让他起了疑心,道:“这是皇上点名让奴才去的,奴才不敢抗命,还请公公见谅。”   高怀闻言小声说道:“这次就当咱家欠你一个人情。”   德辉眼神闪了闪,道:“公公这话是何意?咱家愚钝,不甚明白。”   “德辉,咱们一同侍候皇上多年,咱家早就把你当成自家人,现在咱家遇到点难事……”   赵韩青故意放慢了步子,见高怀拉扯德辉,出声说道:“德辉,父皇让你去办事,何故拖拖拉拉?”   德辉闻言心中一紧,忙应声道:“太子息怒,奴才这就去。”   高怀转身看向赵韩青,见他正看着自己,不敢再行阻拦,想到之后要发生的事,心中不禁更加惶恐。   赵韩青看着高怀,出声说道:“高公公可是有事?”   “回殿下,奴才突然觉得有些内急,想去如厕。”高怀随便找了个借口。   “那公公可要快些,父皇身边离不了人。”赵韩青自然是不信。   “是,奴才去去就回。”   高怀转身就走,无论如何也得让那两名锦衣卫闭嘴,否则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高公公。”赵韩青再次叫住高怀。   高怀虽然心急如焚,却也不敢无视赵韩青,转身说道:“奴才在,殿下有何吩咐?”   “无事,我只是提醒高公公,那个方向不是茅厕所在。”   高怀身子一僵,忙狡辩道:“奴才一心急,走错了方向,多谢殿下提醒。”   “无妨,高公公快去吧。”   赵韩青一直在盯着他,他也不敢再去偏殿,只能硬着头皮去了茅厕,现在他只能想别的办法应对了。   赵韩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不禁冷笑,转身进了正殿。   于慧娴迟迟不见赵韩青进殿,正打算派人去寻,却见他缓步走进来,出声问道:“青儿去了何处,怎么现在才进来?”   赵韩青如实说道:“回母后,方才儿臣见高怀在拉扯德辉,好奇之下多问了几句?”   赵连章闻言眉头皱紧,道:“青儿可知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距离太远,儿臣并未听清。儿臣怕他们耽误父皇的正事,便出声制止,随后德辉去了偏殿,而高怀说要去如厕。”   赵连章点点头,道:“青儿到这边来坐。”   “是,父皇。”赵韩青在赵连章和于慧娴的下手坐了下来。   周玉清看看坐着的于慧娴,再看看站着的自己,心中难免嫉恨。   赵连章抬头看了过去,道:“清嫔,你是否有话要对朕说?”   周玉清被问得一愣,随即说道:“嫔妾愚钝,不知皇上这是何意?”   赵连章看着她的眼神变冷,道:“看来你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周玉清被看得心中发颤,忙说道:“皇上,方才是嫔妾误解了您的意思,但嫔妾是无心的,还请皇上恕罪!”   “哦?那你说朕是何意?”   周玉清以为自己抓到了重点,忙狡辩道:“嫔妾以为皇上派锦衣卫在殿门外守着,是为了保护嫔妾,所以才出了偏殿,并未刻意违背皇上的意思。”   “门口的锦衣卫未曾向你提起朕的命令?”   “提了,是嫔妾会错了意。”事到如今,周玉清觉得只有实话实说,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她怀有身孕。   就在此时,德辉进了大殿,躬身说道:“皇上,守在偏殿门口的锦衣卫已带到。”   “让他们进来。”   德辉来到门前,正看到高怀在与两名锦衣卫小声说话。   德辉干咳了两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道:“高公公,皇上宣他们觐见。”   高怀脸色有些难看,看着两人的眼神中带着威胁。   两名锦衣卫对视一眼,跟着德辉进了大殿。高怀见状连忙跟了进去,找了个能看着他们的位置停了下来。   锦衣卫来到殿中,跪倒在地,道:“属下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子殿下。”   赵连章瞥了一眼进殿的高怀,随后便将目光放在了跪在地上的锦衣卫身上,他们脸上的巴掌印十分醒目,一看就是被掌掴过。   “你们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锦衣卫看了一眼高怀,如实答道:“回皇上,是被清嫔娘娘掌掴所致。”   周玉清忙辩解道:“皇上,是他们对嫔妾不敬,嫔妾才出手教训。”   赵连章冷眼看过去,道:“朕问你话了?”   周玉清心中一紧,道:“嫔妾知错,皇上恕罪。”   赵连章移开视线,再次看向殿中的锦衣卫,继续问道:“清嫔为何出手教训你们?”   无视高怀警告的眼神,锦衣卫如实说道:“属下奉命守在殿门外,先是清嫔娘娘的侍女要出殿门,被属下阻拦,将皇上的命令如实告知。侍女回去后,清嫔娘娘又要出门,且态度强硬,属下谨遵圣命,不敢放人出去。清嫔娘娘便佯装身体不适威胁属下,属下依旧不放,高公公便命人将属下捆绑起来。”   高怀见状忙跪倒在地,请罪道:“皇上,奴才是得了清嫔娘娘的命令,才让人将他们绑了起来,清嫔娘娘是主子,主子有命,奴才不敢违抗,求皇上宽恕!”   周玉清见高怀将罪责都推到自己身上,心中越发惶恐,忙说道:“不是,嫔妾并未有过这种命令,是高公公要将他们捆起来。”   “主子?”赵连章无视周玉清,嘴角勾起冷笑,道:“好一个主子!怪不得方才在奉天殿,朕遇到危险,你不见人影,朕让人送她来乾坤殿,你却抢着过来,原来清嫔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不是,皇上,奴才不是这个意思!”高怀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若此事被定下来,那他就是死路一条,道:“奴才对皇上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皇上要相信奴才啊!”   “闭嘴!”赵连章厉声喝道。   高怀被吓了一跳,慌忙闭上了嘴巴。   “清嫔怀孕的消息,也是你告知于朕,可对?”   高怀看了一眼周玉清,不明白这其中有何不妥,道:“清嫔娘娘有孕一事,确是奴才告知皇上,但奴才也是听吴太医所说。”   赵连章看向德辉问道:“人带了吗?”   德辉躬身答道:“回皇上,徐指挥使还未回来。”   赵连章随即看向徐超,道:“徐超,你来说,奉天殿门前,你都跟朕说了些什么。”   徐超应声,直言道:“奉天殿门前,微臣给清嫔娘娘把脉,未发现娘娘有怀孕的迹象。”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不敢置信地看向周玉清,混淆皇嗣的罪名非同小可,没想到周玉清竟这般大胆。   于慧娴率先回过神来,道:“徐太医,此事关乎皇嗣,非同小可,你所言可为真?”   “回皇后娘娘,微臣绝不会诊错,若娘娘不信,可随意叫来一名太医为清嫔娘娘诊脉,若微臣有半分假话,愿受任何处置。”虽说他医术并非太医院最好的,但怀没怀孕,还是能诊得出的。   “不是的,他撒谎!”周玉清也回了神,看向赵连章,道:“皇上,嫔妾怀了身孕,怀了您的孩子,这是千真万确的事,绝不可能有假!是徐太医在撒谎,是他在撒谎!皇上,您要相信我!”   于慧娴见状出声说道:“德辉,去把太医院院正请来。”   德辉看向赵连章,见他未曾阻拦,应声道:“是,皇后娘娘。”   高怀紧接着回了神,终于明白为何徐超要单独禀告赵连章,原来这牵涉的是一桩皇家丑闻,而主人公正是他一心想要巴结拉拢的周玉清。   “皇上,此事奴才完全不知情,是清嫔蒙蔽了奴才,奴才一时被钱财蒙了心,才做了这等蠢事,求皇上饶奴才一命!”   高怀此时已顾不得其他,决定先撇清关系再说。   “钱财?她给了你多少钱,让你冒着欺君的罪名帮她。”   “皇上,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奴才没有欺君,奴才并不知内情!”这事万万不能认,否则他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皇上,嫔妾怀孕一事千真万确,是太医院的吴太医亲自为嫔妾安的胎,绝不可能有假!”周玉清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道:“吴太医,对,皇上只要将吴太医找来,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于慧娴见赵连章气得面色铁青,担忧地说道:“皇上息怒,千万保重身子,待梁院正过来为清嫔诊脉,确定徐太医所说真假,再另做打算。”   赵韩青也来到赵连章身边,将桌上的茶端给赵连章,道:“父皇,您喝杯茶,消消气。”   看着面前的母子,赵连章缓了神色,接过赵韩青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压下心里的愤怒,叹息道:“这宫中也就皇后和青儿是真心待朕了。”   “皇上,定是有人想要谋害嫔妾的皇儿,才收买徐太医,说嫔妾是假怀孕。皇上,您千万别被蒙蔽,嫔妾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您的亲生骨肉!”周玉清说话时,眼睛一直在看于慧娴,明眼人一看便知她什么意思。   于慧娴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道:“清嫔是在说本宫?”   周玉清满脸泪痕,她坚信自己怀了身孕,并未有半分心虚,道:“嫔妾只说有人,并未说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为何这般敏感?”   周玉清潜在的意思就是在说于慧娴做贼心虚。   不待于慧娴开口,赵连章出声呵斥,道:“放肆!敢如此与皇后说话,来人,掌嘴!”   于慧娴安抚地拍了拍赵连章的手,道:“皇上息怒,现在事情还未弄清,若皇上此时为了臣妾对她掌嘴,待会儿她又会说,是臣妾谋害了她的孩子,这个罪名臣妾可不想背,还是等真相大白,再行处置为好。”   赵连章已对周玉清厌恶至极,道:“好,就依皇后所言。”   等了好一会儿,德辉脚步匆匆地进来禀告,道:“皇上,皇后娘娘,梁院正在殿外恭候。”   “让他进来。”   “是,皇上。”   德辉转身来到殿门前,将梁正带了进来。   梁正今年已有五十岁,头发花白,一脸皱纹,和其他太医一样,身上都背着个木箱。他来到近前,行礼道:“臣梁正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赵连章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去给清嫔看诊,看她是否怀有身孕。”   梁正瞧了一眼徐超,心中很是疑惑,却并未多问,跪着来到周玉清身边,道:“看到清嫔娘娘伸手,臣要给娘娘诊脉。”   “不成,皇上,梁院正是皇后娘娘钦点的,难保没被收买,嫔妾信不过。”   赵连章已经没了耐性,冷声说道:“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若还想保全你的家人,最好依言行事,否则……”   周玉清闻言一阵怔忪,心里就好似在被人用刀捅了一下,疼得她眼泪不受控地往外流。   梁正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却能从周玉清方才的话中,判断出一二,也因她方才的话,对她心生不满,道:“娘娘请伸手。”   周玉清哭得梨花带雨,赵连章却无动于衷,她只能伸出手,让梁正给她把脉。   梁正很快便收回了手,回禀道:“皇上,清嫔并未怀孕。”   “你撒谎!”周玉清大声喊道:“我分明已经怀孕三月有余,你竟说我并未怀孕,你果然被人收买,也是来谋害我的!”   梁正闻言面色顿时沉了下来,道:“皇上,臣敢用项上人头做担保,清嫔没有怀孕。”   周玉清激动地直起身子,去拉扯梁正,道:“你为何要害我!为何要害我!”   “清嫔娘娘,男女授受不亲,您怎能做出如此轻浮之举动?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梁正想要挣脱,却被周玉清死死地揪着,一时还真挣脱不开。   赵连章的脸色此时已黑如锅底,道:“来人,把她拉开!”   殿中的内侍忙上前,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周玉清拉开。   周玉清哭喊道:“皇上,他们都想害我,害我们的孩子,您要为嫔妾做主,切莫听信他们的谗言啊,皇上!”   赵韩青出声说道:“父皇,儿臣有些疑问。”   赵连章转头看过去,道:“青儿想问什么?”   “儿臣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哦?哪里蹊跷?”赵连章心中的愤怒被好奇冲淡了几分。   赵韩青的眉头皱紧,道:“父皇,若清嫔怀孕是假,那她为何还会让徐太医诊治?虽然儿臣对此事一知半解,却也知道是否有孕,一把脉便知分晓,清嫔这么做岂非自投罗网?”   赵连章自然也留意到了这一点,不过无论其中缘由为何,周玉清没怀孕是真。   “是啊,皇上,太子殿下说的没错,若嫔妾并未怀孕,又怎会让徐太医为嫔妾诊治?这其中定有人在谋害嫔妾,还请皇上明鉴!”周玉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以此为自己辩解。   赵连章无视周玉清,看向赵韩青,道:“青儿的意思是……”   “儿臣愚钝,并未想通其中关节,但儿臣相信梁院正和徐太医所言为真,清嫔应该没有怀孕。”   “哦,这是为何?”   “是否有孕,只要是大夫都能诊的出来,他们若是为此撒谎,很容易被拆穿,除非他们能买通京都所有大夫。”   “不,若是他们算准了皇上会这般想,便无需做这么多,只需买通太医院的太医便可。”   周玉清极力为自己辩解,假孕一事一旦成真,不仅她自己会被惩处,还会连累家人,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认下此事。   就在此时,德辉见门口有内侍进来,忙走了过去,随即禀告道:“回皇上,锦衣卫指挥使徐坤回来了,正在殿外等候召见。”   “让他进来。”   徐坤得了命令,从殿外走了进来,行礼道:“臣徐坤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子殿下。”   “人可带来了?”   “回皇上,微臣去时,吴江已上吊自尽,这是在他书桌上发现的遗书。”徐坤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   德辉见状连忙接了过来,躬身呈给赵连章。   赵连章打开一看,不禁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道:“混账东西,竟将这种腌臜东西带进皇宫,真是罪该万死!”   于慧娴被吓了一跳,忙问道:“皇上,到底发生了何事,让您发这么大的火?”   赵连章并未多说,直接将手中的遗书递给于慧娴。   于慧娴接过一看,脸色也沉了下来,道:“清嫔,没想到你竟这般大的胆子,将主意打在皇嗣身上,真是肆意妄为!”   周玉清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以赵连章和于慧娴的反应来说,定是对她不利的事。   “皇上,嫔妾实在不知到底犯了何事……”   “你真是冥顽不灵。”赵连章打断周玉清的话,扬声说道:“德辉,你带人去会安宫,仔仔细细地给朕搜,定要将那些腌臜的东西搜出来。”   德辉听得云里雾里,为了避免办错事,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奴才要搜些什么?”   “药。”赵连章看向梁正,道:“你跟着,但凡会安宫中所有配置好的药物,通通给朕拿来。”   梁正领命,和德辉一起离开了乾坤殿。   赵韩青好奇地问道:“父皇,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于慧娴看看手里的遗书,又看看赵连章,犹豫了一瞬,还是递了过去,道:“青儿看看吧。”   赵韩青接过遗书看了看,小脸上满是惊讶,道:“竟还有这种药物?怪不得清嫔敢让徐太医把脉。”   赵连章闻言恍然,脸色更加难看,道:“没想到周阁老竟教出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儿,真是让朕失望至极!”   听赵连章这么说,周玉清心中更加惶恐,道:“皇上,就算要死,也要让嫔妾死个明白,吴太医的遗书上到底写了什么?”   “写了什么?你还敢问!”赵连章气得拿起桌上的茶杯就扔了出去。   ‘砰’的一声,茶杯砸在周玉清的额头上,她只觉得脑袋一蒙,眼前便黑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赵韩青冷眼看着,想要算计别人,就要承担被算计的后果,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德辉带着人回转,带回了不少的药。   “梁正,徐超,你们瞧瞧这其中是否有能让人假孕的药物。”   梁正和徐超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领命道:“是,臣等遵命。”   “假孕?怎么可能?”周玉清怔怔地看着地上放置的各种药瓶,好似想明白了什么,道:“皇上,是有人要害嫔妾,吴太医就是那人的帮手,他们偷偷给嫔妾吃了假孕的药,然后再拆穿,这样就能将嫔妾置于死地。皇上,是有人要害嫔妾!”   赵连章对周玉清早已失去耐性,现在甚至连看她一眼都懒得看。   “皇上,这是一场阴谋,他们要害嫔妾,要害嫔妾……”   无论周玉清如何为自己辩解,赵连章都无动于衷,这让她不禁心痛至极,为何他对于慧娴母子总是和颜悦色,他们要什么便给什么,而她就像个物件一样,说丢弃就丢弃。   又过了许久,梁正和徐超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   赵连章见状出声问道:“可是找到了?”   梁正与徐超对视一眼,道:“皇上,臣等从未接触过这种药,一时无法判定,只是大概锁定了范围,还需有人服药,药物起效后,我们再做判定。”   “那就让她服。”赵连章看向跪在周玉清身边的荔枝。   荔枝见状慌忙匍匐在地,道:“皇上饶命,奴婢不敢!”   “不敢?”赵连章冷笑一声,道:“你的主子都敢,你不敢?若你服了药,朕便饶你一命,若你不肯,便拉出去杖毙!” 第118章   荔枝被吓得两眼通红, 转头看向周玉清,哽咽地叫道:“娘娘……”   周玉清已是自身难保,又怎么顾得了她, 只能视而不见。   德辉招呼内侍上前,将荔枝控制起来, 把梁正怀疑的两瓶药, 各取出一粒, 强迫荔枝吃了下去。   赵连章见状出声问道:“此药要多久才能起效?”   梁正答道:“回皇上,约莫一个时辰左右。”   赵韩青走到赵连章身边,小声在他耳边说道:“父皇, 儿臣在宴会上未曾吃饱,能否让人给儿臣做碗面?”   赵连章一怔,转头看向赵韩青, 只听他接着说道:“父皇还未吃长寿面,儿臣也想沾沾光。”   赵连章闻言会心一笑, 道:“好, 朕这就让他们去做。”   赵连章吩咐人去做长寿面,一家三口舒舒服服地吃完, 时辰也差不多了。   赵连章命令梁正上前为荔枝把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手, 道:“回皇上, 此婢女的脉象是有孕之兆, 故那两瓶药中,定有一瓶是假孕药。”   听完梁正的话,赵连章施舍般地看向周玉清, 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一个时辰的时间,足够周玉清想明白, 此时她也冷静了下来,“皇上,嫔妾还是那句话,是有人要害嫔妾,她收买了吴太医,给了嫔妾那种药,再来揭穿嫔妾,让臣妾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赵连章冷哼一声,“这药在你宫中搜出,还有吴江的遗书为证,你居然还在狡辩,真是冥顽不灵!”   “皇上,嫔妾冤枉!皇上莫要被人蒙蔽!”   能用这种法子陷害她的,定然是这宫中的人,周玉清思来想去,可能性最大的就是于慧娴和孙芝兰。   只是她平日里与于慧娴并无仇怨,若要害她,也是因为子嗣,可她并未怀孕,于慧娴没有要害自己的理由。而她与孙芝兰有很深的过节,她陷害自己的可能性最大。   赵连章不想再听她狡辩,道:“德辉拟旨,清嫔欺君罔上,罪不可恕,夺其嫔位,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出。”   “是,皇上。”   “另外,周立行为不检,心术不正,夺其官位,永不录用。”   “是,皇上。”   周玉清闻言顿时泪如雨下,道:“皇上,嫔妾冤枉!是有人要谋害嫔妾!”   赵连章不耐烦地挥挥手,道:“拉下去!”   周玉清闻言不禁心如死灰,道:“皇上,为何您不信嫔妾?为何要牵连嫔妾的家人?皇上,为何您不睁开眼好好看看?”   “放肆!朕已看在周阁老的份上,对你们从轻发落,若你再敢口出妄言,就别怪朕翻脸无情!”   周玉清两眼含泪地看着他,到底没再多说一句。   赵连章看向高怀,道:“把他送去乾陵守陵。”   高怀闻言彻底慌了,不禁痛哭流涕,道:“皇上,奴才跟随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您饶奴才这一次。奴才以后定引以为戒,再也不敢了。”   “朕没要你的命,就是看在你侍候朕多年的份上,若你再多说一句,就别怪朕心狠。”   一旦去了乾陵,那他便彻底没了翻身的机会,他不能坐以待毙,“皇上,您还是杀了奴才吧,奴才不想离开皇上!”   “拖下去,即可押往乾陵,朕不想再看到他。”   “是,皇上。”德辉心中大喜,忙招呼内侍上前,将高怀架了起来,拖着往外走。   高怀挣扎地大喊道:“皇上,奴才冤枉!奴才冤枉!”   待拖出大殿,德辉出声说道:“高公公,您还是省点力气吧,留着待会儿上路。”   高怀闻言看向德辉,质问道:“德辉,是不是你在冤枉咱家,是不是你搞的鬼?”   “高公公可抬举咱家了,咱家现在还云里雾里。”   “德辉,你我十几年的交情,你帮我向皇上求求情,我不能去乾陵,去了一切就都完了。”高怀想要拉扯德辉,被德辉躲了过去。   “高公公,您犯的可是欺君罔上的罪,皇上让您去守陵,已是格外开恩,若再触怒皇上,怕是真的没了命。”   高怀看着德辉,终于回了神,“你不想帮咱家,若没了咱家,皇上身边便只剩你一个得用的人,你想取代咱家,坐上咱家的位置!”   德辉笑了笑,并没有否认。   高怀想明白了,看向德辉的眼神变了,道:“德辉,你别得意,终有一日,咱家还会回来的。”   “那咱家等着。”   一场大戏落幕,赵韩青回了东宫,为了今日他可是谋划了一月有余,好在一切都在掌控之内,也达到了他的目的。   赵韩青转头看向小喜子,道:“你去门口看着,任何人不许打扰。”   “是,殿下。”小喜子转身退出书房,随手带上了房门。   ‘哗啦’一声,窗子被打开,玄影从窗口翻了进来,行礼道:“属下参见殿下。”   赵韩青直接问道:“吴江的家眷可安置妥当?”   玄影答道:“回殿下,属下已于昨日亲自送他们出城,这会儿应该快出河北地界了。”   自赵韩青那次装晕倒设计马娇后,便派人调查吴江,发现他每次采购药材总会瞒报虚报,甚至拿外面品质差的药材,替换宫中上好的药材,以赚取其中的差价。仅仅三年的时间,他就从中牟利上万两,足够杀他一百次。   于是赵韩青便利用这个威胁吴江帮他办事,并保证他之前所犯之事不再追究,他的家眷可以拿着那些钱远走高飞,在任何地方都能过上富足的日子。   吴江再三挣扎后,终于是妥协了,按照赵韩青的计划,在去给周玉清请平安脉的时候,说她怀了身孕,并给了他一瓶安胎药,而那安胎药里就混着令人假孕的药物。   玄影事前去过敬事房,查过周玉清最近侍寝以及她来月事的时间,确保吴江不会出错,所以周玉清便自然而然地信了。   至于为何选在寿宴当日,是因为赵韩青需要利用那条黄金蛇。前世赵连章的寿辰,楚国便送上了那条黄金蛇,今年也不例外,他便跟宋晓峰要了能让蛇亲近,又能让它发狂的药,就是为了制造混乱,让他的人有机会对周玉清下手。当然,那假孕药也是由宋晓峰配制,前世司华遥也给过他,用在了马秀兰身上。   周玉清受伤,定会找御医查看,只要吴江提前结束对她用药,那她怀孕的假象就会消失,自然而然就会被查出假孕一事。吴江是周玉清怀孕期间专门看诊的太医,也是他将周玉清怀孕的消息传出,所以赵连章势必会找他问讯,而吴江只需在此期间留下遗书上吊自尽便可。   有了他的遗书,赵连章势必会派人搜查会安宫,找到他们事先放在会安宫的药瓶,这样周玉清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原本他还想利用黄金蛇做点其他事,后来却又改变了主意,所以并未再往黄金蛇身上引。   为了这个计划,他算是废了不少心力,触摸黄金蛇时,也是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对蛇这类的生物十分抵触,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奇迹。   “派人盯着周立。”   “殿下,周立如今不过一介白衣,无论在身份上,还是在武力上,对司公子都不存在威胁,且司公子与此事没有任何牵扯,为何还要派人盯着?”玄影十分不解。   “周立这种人小肚鸡肠,思维不能与常人论,况且嫉恨比仇恨更会让人失去理智,我不能让他身边存在任何危险。”   玄影看着赵韩青,心中感慨万千,也不知那司华遥与他到底有何渊源,竟让他这般全心对待。   “是,殿下。”   司华遥并未参加寿宴,在翰林院看了一天的手札,非但不觉得枯燥,还越发觉得有趣。   傍晚时分,司华遥到点下班,听到众人议论纷纷,说什么寿宴上黄金蛇突然发狂,差点伤了皇上。   司华遥微微一愣,他在曾搜索过有关寿宴的剧情,其中确实有黄金蛇的出现,只是并未有发狂的剧情存在,不禁微微皱眉,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赵韩青的小脸。   司华遥看着不远处地人群,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时,身后突然传来呼喊声,“阿遥。”   司华遥转头看了过去,只见蒋冲和邵阳山结伴走了过来,两人都被调去宫中帮忙,刚出宫就来找司华遥,没想到还真给他们碰到了。   司华遥眼睛一亮,抬脚迎了过去,笑着说道:“蒋大哥,邵兄,你们回来了。”   他们紧赶慢赶,唯恐司华遥下班走了,两人都有些喘。   “终于是赶上了,我们可是小跑着过来的。”蒋冲调整了一下呼吸,道:“就怕和你错过。”   “蒋大哥这般急找我可是有事?”   “没什么要紧事,我想阿遥定然好奇寿宴上发生的事。”   司华遥闻言笑着说道:“还是蒋大哥了解我,走,我们去车上说。”   “自从阿遥搬家,我们只去过一次,今儿打算就在阿遥家住了。你说呢,邵兄?”   “求之不得。”   邵阳山也在京都买了宅子,距离是司华遥现在住的宅子离得不远,只隔了三条街。   三人没再多说,一起上了司华遥的马车。   待他们坐好,司华遥迫不及待地问道:“方才我听他们说什么黄金蛇发狂,到底怎么回事?”   蒋冲解释道:“这黄金蛇是楚国献给皇上的寿礼,体型巨大,浑身金黄,就连眼睛都是金色,而且它的头上还长了角,很像是传说中的蛟龙。”   “长了角?”司华遥眨了眨眼睛,黄金蟒他见过,但长了角的,还真没见过。   邵阳山接话道:“头顶有两个鼓包,很像是还未长成的角。”   听他这么说,司华遥明白了,应该是这条黄金蟒头顶长了肉瘤之类的东西,在他们看来就变成了龙角。   “那黄金蛇为何会发狂?”   “说起这个,我不得不提一提太子殿下。”说到这儿,蒋冲的眼睛又亮了几分。   听他提起赵韩青,司华遥下意识地收敛笑意,道:“这与太子殿下有何关系?”   “说起来真是令人匪夷所思……”蒋冲绘声绘色地将当时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太子殿下伸手抚摸了黄金蛇的脑袋,而黄金蛇竟温顺的任其抚摸,而后来黄金蛇便发狂了?”司华遥的眉头皱紧。   “是,太子殿下似乎能听懂黄金蛇的心声,说殿中有令黄金蛇不安的存在。”蒋冲似乎对此深信不疑。   司华遥可不信,这定是赵韩青的手段,只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后来呢,还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皇上带着众人离开了奉天殿,在奉天殿门口等了没一会儿,徐坤便说黄金蛇平静了下来。”   司华遥紧接着问道:“然后呢?还发生了什么事?”   邵阳山接话道:“清嫔受了伤,好似在撤出奉天殿时,被人推倒在地。”   蒋冲应和道:“对对对,皇上为清嫔请了太医,太医看诊后,单独和皇上说了几句,然后皇上就带着众人重新回到了奉天殿。”   “清嫔?”司华遥的眼睛闪了闪,道:“清嫔应该怀了身孕,这一摔身体没事吗?”   “清嫔也问了,太医说要单独告知皇上,皇上便和太医去了一旁,回来后便说清嫔身子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随后便让人送清嫔去乾坤宫休息。”   司华遥分析道:“若没事的话为何不当面说,而是到一旁单独说,这其中定然有问题。”   蒋冲点点头,提醒道:“事关后宫,不是咱们能管的,还是莫要打听得好。”   “清嫔……”司华遥在心里叹了口气,若是她出事的话,那他便确定幕后黑手是谁了,除了赵韩青不作他想。   “你们可知后续如何?”   邵阳山接话道:“这个没听说,不过若是清嫔真的出事的话,明日便会有结果。”   蒋冲见司华遥十分在意周玉清的事,不禁好奇地问道:“阿遥可是猜到了什么?”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我总党得清嫔的事没那么简单,不过这都是我的猜测,作不得准。对了,今日太子殿下送得什么贺礼?”   见司华遥转移话题,蒋冲便知道他定是有什么难言之事,便识趣的没有多问,道:“太子殿下亲自画了幅画送给皇上,说起来殿下这么小的年纪,能有那般高的造诣,实在让人惊叹!”   “画得什么?是丹青,还是别的?”   剧情中赵韩青送的贺礼是一块玉璧,如今却改成了一幅画,这已经暴露了他不是七岁的赵韩青。若他使用现代的简笔画,那就能证明他不是赵韩青,而是来自现代的穿越者。   “太子殿下的画作深得太子太师的真传,画的可谓是惟妙惟肖。”   司华遥闻言一怔,若当真如此,那他便基本确定现在的赵韩青是前世的赵韩青重生而来。   “冤家啊冤家,怎么就阴魂不散呢。”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阿遥,阿遥……”蒋冲见他在发呆,忍不住出声叫道。   司华遥回神,道:“怎么了?”   “说起来很奇怪,翰林院被抽调了大半,数得上号的都去了,怎么就没叫你?”   司华遥一开始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想来应是赵韩青怕他看出什么,故意不让他去。   “是我不想去,我不喜那种场合。”   蒋冲闻言眉头微蹙,道:“阿遥,若是以前你由着性子,倒也没什么。可现在你深处官场,有些事必须去适应,尤其是这种场合,即便再不想参加,也一定要去,这是很重要的交际方式。”   司华遥知道蒋冲这是为他好,笑着说道:“这不是刚进官场嘛,我也得慢慢适应,一口又吃不成胖子,你说是吧,邵兄。”   “阿遥说的是。”   蒋冲见状忍不住吐槽,道:“邵兄和阿灵一样,无论你说什么,都会说对。”   “说到阿灵,我们已经有一月未见了。”   “他是林岚书院的学子,总要去听课,不过这几日就该回来了。他啊,回来一定去找你。”   “咱们好久没一起聚聚了,他回来正好,到时咱们挑个地方,好好喝一杯。”   一听到喝酒,蒋冲的两只眼睛亮了起来,道:“行啊,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定了。”   三人说说笑笑,很快便来到了司华遥所住的大宅。   看着面前的大宅,蒋冲忍不住感慨道:“太子殿下对阿遥就是看重,竟赏了这么好的宅子。”   提起赵韩青,司华遥的心情相当复杂,道:“我只是暂住。待找到房子,我就会搬出去。”   “这可是太子的赏赐,你若是不要,那便是不识抬举。况且这么好的宅子,阿遥为何不要?”   “无功不授禄,我刚在太子挥下任职,便收这么贵重的赏赐,怕是会引来不满。”   不能说实话,司华遥只能随便找了个理由。   蒋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说得也不无道理。只是京都的房子可不好找,我至今还未找到合适的。”   “蒋大哥也在找房子,蒋大哥打算搬出侍郎府?”   蒋冲点点头,道:“长期借住不是办法,也不太方便,总要有个只属于自己的住处。”   “寄人篱下确实不是长久之计。”   “姑丈待我很好,只是我也有自己的知己好友,想要请你们偶尔到家中饮酒喝茶。”   司华遥一怔,随即明白了蒋冲的意思,他是不想失去王子俊这个朋友。   “房子可以慢慢找,若是蒋大哥想喝酒,随时可以过来。”   蒋冲笑着说道:“那我得在这里存些好酒。”   邵阳山插话道:“我那有五十年陈酿的女儿红。”   “五十年?”蒋冲两眼放光,道:“当真?”   “自然!”邵阳山点点头,道:“这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我一直没舍得喝,待改日咱们再约,我定拿来给蒋兄品尝。”   “好,那就阿灵回来时,咱们在这里再聚。”   “好。”   三人吃吃喝喝,畅谈这月余在朝中发生的事,一直到深夜才散场。   司华遥洗漱完毕,将洪阳叫进了书房,“在宫中布置人手的事进展如何?”   洪阳眉头紧蹙,道:“宫中防守严密,招进宫的侍女和内侍都是经过层层筛选,不好安插人手。不过奴才已经在想办法,尽快完成此事。”   “这件事不易操之过急,你慢慢筹谋便可。”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有件事需你马上去办。”   “大人尽管吩咐。”   “你去监视周立。”   “大人,我们的人一直在监视。”   “我要你亲自去。”司华遥解释道:“不用管他做什么,只需注意他身边可有监视之人,或者杀他之人。”   “有人要杀他?大人怎会有此判断?”   “这个你无需知晓,只要照我说的做便可。”   “是,大人。”   第二日清晨,司华遥照常去翰林院,在路过一条胡同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他掀开窗帘一看,是对面也驶来一辆马车,因为对方的马车体积太大,两辆马车不能并行,只能一人退出胡同,让另一人离开后再过去。   这胡同窄,马车无论是掉头,还是往后退,都十分麻烦,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这里离翰林院没多远了,我步行过去,你架着马车回去吧。”   春海应声,道:“是,大人。”   司华遥跳下马车,抬脚往前走去,路过那辆豪华马车时,好奇地打量了打量,发现这马车的装饰很特别,不像是赵国的马车。   想到最近来京都给赵连章贺寿的各国使团,司华遥便释然了,没再逗留,径直往前走。   而就在这时,喧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司华遥察觉不对,四下扫了一眼,来往的行人突然顿住脚步,抽出藏在身上的兵刃,朝着豪华马车就冲了过去。   春海正架着马车后退,被眼前的突发事件弄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看向司华遥的方向。   司华遥此时已经躲到了一边,看看着那些刺客与马车四周的护卫交手。现在究竟什么状况,他一时也搞不清,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领头的护卫点燃身上的信号弹,‘咻’的一声飞至空中炸开,随后跳上马车,掀开车帘道:“小主,千万不要出来。”   “李将军,外面发生何事?”稚嫩的声音响起,引起了司华遥的注意。   “有刺客行刺,属下定会保护好小主,小主只需待在车中便可。”李欢不再多言,将车帘放下,警惕地看着马车四周的刺客,若有人胆敢上前,他就将人斩于刀下。   突然车帘被掀开一条缝儿,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看模样约莫四五岁的模样,大眼睛懵懂地看着外面的景象,渐渐被恐惧取代。   司华遥见状神情一滞,总觉得这小孩在哪里见过,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   ‘咻咻咻’接连数声破空声响起,几只利箭朝着马车激射而去。   李欢挥舞着钢刀,尽力将长箭斩断,却还是有一只落网之鱼。眼看着那只长箭朝着小不点飞去,司华遥来不及多想,将袖中的匕首甩出。强大的力道将长箭拦腰斩断,车帘后的小不点暂时幸免于难。   李欢看向司华遥,神情不由一滞,这张脸实在太美,即便在这种时候,他也恍惚了一阵儿。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李某感激不尽。”   司华遥摇摇头,表示自己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哪知刺客以为他们是一伙儿的,拿着兵刃便朝着司华遥冲了过来。 第119章   司华遥摆开架势, 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对打一对,明眼人一看就知他们之间的武力值相当悬殊。   春海见状也加入战局, 有了两位高手加盟,他们很快便稳定了局势, 那群刺客见事不可为, 顿时四散逃了出去。   “穷寇勿追!”李欢见状连忙说道:“保护小主要紧。”   一众护卫闻言顿时停下脚步, 再次围拢在马车周围。   李欢掀开车帘朝里看去,道:“小主,您可有受伤?”   “没……没有。”软软的声音里是难掩的恐惧。   “小主别怕, 已经没事了,那些刺客都逃了。”李欢想要安抚,只是本身是武将, 不太会说软话。   司华遥见刺客都退了,看向春海, 道:“你回去吧。”   “是, 大人。”春海转身走向马车。   司华遥刚要走,就听李欢说道:“这位公子留步。”   司华遥转身看去, 道:“还有何事?”   李欢拱手道:“方才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敢问公子姓名, 改日我等必将亲自登门道谢。”   “不必麻烦, 举手之劳罢了。”眼看着时辰就要到了, 司华遥不想耽搁,转身就要走。   “哥哥等等。”软软的叫声从身后传来。   司华遥不禁顿住脚步,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方才那个小不点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大眼睛红红地看着他, 分外可怜。   “小公子在叫我?”   “哥哥救了熙儿,熙儿理应道谢。”   ‘熙儿’这个称呼分外耳熟,司华遥的记忆被拉回前世,那个外表胆小怯弱,实则心机深沉的少年出现在脑海,与面前的小男孩慢慢重合,尤其是那双会说话的杏眼,简直一模一样。   司华遥微微蹙眉,不由回想剧情,并未找到楚熙在这个时间来赵国的剧情。而且看他粉嫩又可爱的小脸,以及身边这般多护卫保护,也不像是被欺负的小可怜。难道是他认错了人?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还有事,不便久留,告辞。”   虽然疑惑,可所剩时间不多,他得先去上班,再考虑其他。   李欢没再阻拦,任由司华遥离开。而就在这时,胡同里冲进来一队楚国军士,正是看到信号来支援的人手。   楚真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大步走向楚熙,关切道:“熙儿可有伤着?”   楚熙虽然摇了摇头,可大眼睛里有泪水在闪烁,委屈地说道:“王叔,熙儿怕……”   楚真忙将楚熙抱进怀里,心疼地安抚道:“熙儿不怕,王叔在呢,有王叔保护熙儿,那些刺客不敢再来。”   楚熙趴在楚真怀里,闷闷地应了一声,就好似受了伤在呜咽的小兽,分外惹人怜   楚真一边安抚楚熙,一边看向李欢,径直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会有刺客行刺?”   李欢如实答道:“回王爷,末将等驾车到此处,对面也驶来一辆马车,咱们的马车车身较大,两车不能并行,对面的马车便驾车退走,而就在这时,路边的行人突然抽出兵刃,朝着小主的马车冲来。末将见势不妙,便放了信号弹,随后便与刺客缠斗。”   楚真的脸色沉了下来,道:“那马车十有八九是故意为之。”   “回王爷,末将以为只是巧合。”李欢将之前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若非那位公子出手相助,小主怕是会有不测。”   楚真有些意外,追问道:“那人可有留下姓名?”   “没有,看他神色似乎有急事。”李欢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那位公子的相貌极好,若再遇到,末将定能认出。”   “即便如此,也不能排除这事与他的关联,若他的目的只是借此接近我们,然后再进行下一步动作,也能说得过去。”楚真思量了思量,吩咐道:“去应天府报官,此事不能善罢甘休。”   李欢犹豫片刻,道:“王爷,末将以为这些刺客是楚国人。”   楚真愣了愣,随即问道:“何出此言?”   “末将是武将,常年在军中,对楚国的练军方式烂熟于心,方才与他们过招,能分辨得出。那些刺客是楚国人,且是军人。”李欢顿了顿,接着说道:“而出手相助那人明显是赵国人,所以末将才会认为此事与他无关。”   楚真将楚熙放下,蹲下身查看地上的尸体,虽然他们刻意做了伪装,却在里衣上露了马脚。得知地上的刺客是楚国人后,楚真的脸色越发难看,道:“本王那几个皇侄还真是活跃得很啊!”   想要对楚熙下手的人,楚真就是用脚后跟想也知道是谁,无非就是楚国中那几个皇子。   “王爷,此事我们该如何处置?”李欢请示道。   不等楚真说话,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一队衙役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正是应天府知府李灵午。   李灵午接到禀告,竟有人当街行刺,连忙带人过来查看,没想到竟看到了楚汉王楚真和七皇子楚熙,心里不禁叫苦不迭。   “下官见过王爷,七皇子。”李灵午硬着头皮上前行礼。   楚真眉头皱紧,道:“李大人,这里可是赵国京都,刺客居然在这里行刺,还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是否太过猖狂?”   即便发现那些刺客是楚国人,楚真也不能说,会暴露他们内部不和。   李灵午闻言冷汗直冒,京都城内虽然有城防军,可城中的治安还是归他管,这青天白日地出现刺客,他怎么也推脱不了责任。   “王爷息怒。”事情已出,他只能缩起脑袋当孙子,道:“不知方才对战,王爷这边可有伤亡?”   楚真转头看向李欢,李欢会意,出声说道:“有数人受了伤。”   “万幸万幸。”李灵午悄悄松了口气,道:“不知可否告知下官,方才到底发生何事?”   “王叔……”楚熙软软地叫了一声。   楚真回头看向楚熙,见他两眼泪汪汪,不禁一阵心疼,随后看向李欢,“熙儿受了惊吓,本王要带他回去,这里就交给你了。”   “是,王爷。”   李灵午闻言并未多说,因为就算他拦也拦不住,只要留下人跟他说明原委便可,“恭送王爷、七皇子。”   楚真没有搭理他,抱着楚熙走进马车,马车缓缓驶出胡同,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李灵午尴尬地调整脸上的表情,笑着说道:“敢问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李欢。”李欢的回答干脆利落。   “原来是李将军。”李灵午拱了拱手,道:“劳烦李将军将方才发生之事,详细地说给本官听。”   李欢也没为难他,将方才发生的事详细地叙述了一遍。   当李灵午听他说出手相救的是一个相貌极好的公子时,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司华遥的脸,在这京都当中能称得上相貌极好的,也就只有他了,道:“敢问李将军可问那位公子姓名?”   “问了,但他并未回答。”李欢也觉得有些惋惜,道:“若李大人查到这位公子的身份,还要劳烦李大人通知在下一声,在下好登门致谢。”   “这是自然。”李灵午笑着说道:“事情原委本官已然知晓,本官定竭尽全力查出刺客所在,给汉王和七皇子一个交代。”   李欢点点头,道:“但愿如此。”   李欢没在多留,带着人离开。   李灵午吩咐人将刺客的尸首抬回去,又派人在街上查访,这才急匆匆地进了宫,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是得禀告赵连章。   司华遥刚来到翰林院,就被蒋冲拉到了一边,小声说道:“阿遥,果然不出你所料,清嫔出事了。”   司华遥一怔,忙问道:“出了何事?”   “清嫔被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出。”   “这消息可准确?”   “千真万确!还有,周立也被夺了官位,永不录用。”   鱼口僖口佂口里·   这样的结果印证了司华遥的猜测,让他的心情有些复杂,道:“可知是因为何事?”   蒋冲摇摇头,声音又压低了几分,道:“姑丈告诫我,不让我多问,看情况应该事关皇家丑闻。”   “难道是清嫔……”   说到皇家丑闻,司华遥能想到的便是周玉清不检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赵连章的。   蒋冲连忙打断司华遥的话,提醒道:“小心隔墙有耳!”   司华遥点点头,接着问道:“此事除了周家姐弟外,可还牵扯其他人?”   “太医院吴江吴太医死了。”   司华遥的眉头皱起,“吴江?他是怎么死的?”   “据说是自缢。具体为何会死,就不清楚了。”   司华遥提出质疑,道:“真是自缢,还是被人谋害,伪装成自杀?”   “不知。”蒋冲摇摇头,道:“自清嫔怀孕后,吴江便负责给她诊平安脉,在这个节骨眼自缢,应该是畏罪自尽。”   若是畏罪自尽还好,怕只怕是被赵韩青所杀。   “你们在窃窃私语什么?”   突来的说话声,吓了蒋冲一跳,忙转身看了过去,只见江陶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们身后。   司华遥虽然思绪有些乱,却也察觉了江陶的靠近,不过两人已经停止了交谈,所以并未出声提醒。   两人行礼道:“见过大人。”   “你们是史官,朝中的那些勾心斗角,在你们离开翰林院之前,不要去参与。”   “多谢大人提点,下官定铭记于心。”   江陶点点头,道:“去忙吧。”   司华遥和蒋冲没再多说,转身回了自己的工位。   江陶没有离开,而是走向了司华遥,见他正拿着一本残破不堪的古籍,道:“这是什么?”   司华遥如实答道:“这是一名仵作的手札,里面记录了他做仵作期间,参与过的案件。”   江陶伸手接了过来,那手札上写的字竟出奇得好,不禁多了几分兴趣,道:“库房那么多书,你为何独对这本手札感兴趣?”   “大概是因为除了我,没人对它感兴趣吧。”司华遥笑了笑,道:“刑狱与百姓息息相关,下官希望我们赵国将来有一日,能因此少一些冤狱。”   听司华遥这么说,江陶对他的好感更甚,江陶并非迂腐的老学究,相反他博览全书,却有着先进的思想,有颗为国为民的心,只是他不习惯官场的尔虞我诈,不然以他的才华不会只坐到一个小小的翰林学士。   江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能有这份心不容易,安心做。”   司华遥一怔,随即笑着说道:“定不负大人所望。”   司华遥原以为江陶会说他不务正业,不曾想竟支持他,面前的这个老者再一次让他改观。   王子俊今天也没来翰林院,赵齐豫的尸体虽然放进了地窖,短暂地保证了尸体的腐烂速度,可依旧惨不忍睹。   赵连章让德辉代表他象征性地过来看了一眼,没曾想刚进门口,那刺鼻的味道就足以让他呕吐不止,捏着鼻子进去看了一眼,仅一眼便吓得他连做了一个月的噩梦。   德辉面无人色地回到皇宫,向赵连章如实地禀告了他看到的场景,不禁让赵连章一阵脊背发凉,忙吩咐道:“你去东宫,把太子请来。”   德辉领命,脚步虚浮地去了东宫。   赵韩青一边走,一边问道:“父皇叫我何事?”   “回殿下,奴才不知。”德辉摇了摇头。   “观公公脸色不好,可是身体不适?”   “多谢殿下关心。”德辉虚弱地笑了笑,道:“不瞒殿下,方才奴才奉命去了一趟晋王府,被晋王的死状吓得不轻。”   赵韩青闻言瞬间了然,道:“父皇便是因此才召见我?”   德辉微微一怔,犹豫着点了点头,道:“应是如此。”   赵韩青没有多问,跟着德辉径直来到御书房。   “儿臣参见父皇。”   赵连章见他进来,慌忙起身迎了过去,拉着来到软榻前坐下,随后看向德辉,道:“你去外面守着,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皇上。”德辉退出殿外,随手关上了殿门。   赵韩青明知故问:“父皇,您这么着急叫儿臣来,所为何事?”   赵连章紧张兮兮地问道:“青儿,你瞧瞧朕身上可有黑雾?”   赵韩青仔细打量了打量,道:“父皇身上没有任何不妥。”   “可当真?”   赵韩青认真地点点头,道:“父皇乃是真龙天子,有神明护佑,那些邪祟近不了身。”   赵连章闻言长出一口气,紧张的心顿时放了下来,笑着说道:“青儿说的没错,朕是真龙天子,有神明保佑。”   “是啊,就连文曲星都转世来辅佐父皇,足以证明这一点。”赵韩青适时地在赵连章面前帮司华遥刷一刷存在感。   “对对对,青儿说得对,朕差点把他给忘了。来人。”   门外的德辉听到召唤,连忙推门走了进来,道:“奴才在。”   “你去翰林院一趟,把司华遥给朕叫来。”   “是,皇上。”德辉领命而去。   赵韩青故作好奇地问道:“父皇为何召见他?”   “青儿有所不知,就在方才应天府知府李灵午进宫禀告,言之七皇子楚熙今早遇刺,幸亏一相貌极好的公子相救,才得以化险为夷。朕以为此人应该就是司华遥,所以找他过来问问。”   “遇刺?”赵韩青眉头紧蹙,道:“那七皇子可有受伤?”   “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赵连章也随之皱紧了眉头,道:“不过在天子脚下,又是青天白日,他们竟敢行刺,真是胆大妄为!”   “父皇息怒,好在楚熙没事,并不会有太大影响。”   “朕有些想不通,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明显是有恃无恐。”   没听到赵韩青的回话,赵连章转头了过去,见他若有所思,不禁出声问道:“青儿在想什么?”   “儿臣在想父皇方才所问,只是儿臣愚顿,并未想出答案。”   见赵韩青脸上浮现愧疚之色,赵连章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笑着说道:“莫说是你,父皇也没想明白。不着急,青儿慢慢想,等想到了答案,再告诉父皇。”   “是,父皇。”   赵连章去批阅奏折,赵韩青则坐在一旁看书,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殿门被推开,赵韩青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见德辉从外面走了进来。   “皇上,司修撰在殿外等候召见。”   “让他进来吧。”   “是,皇上。”   赵韩青看向门口,司华遥得了命令,躬身走了进来,在看到他时微微一怔,随即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   “平身。”赵连章抬头看了过去,道:“今日清早,楚国七皇子遇刺,可是你出手相助?”   司华遥原本还以为又是赵韩青要见他,没想到竟是因为早上的事,道:“回皇上,早上臣确实遇到一场刺杀,只是并不清楚被刺之人是谁。”   “你在何处遇到的此事?”   司华遥答道:“古槐胡同。”   “那就没错,遇刺的那人正是楚国七皇子楚熙。”   司华遥并未参加寿宴,不认识楚熙也属正常,赵连章并未产生怀疑。   “当时微臣急着去翰林院,便未曾久留,也没问其身份,没想到竟是楚国七皇子。”   救人于水火,却不求回报,可见其秉性纯良,赵连章笑着说道:“你此番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微臣从未想过要什么赏赐。况且对方是楚国七皇子,在赵国境内理应保护他的安全,微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不敢请赏。”   赵连章闻言对司华遥更加满意,道:“不仅有才,还不贪,不愧是青儿看重的人。”   “多谢皇上、太子殿下赏识。”   “来人,司修撰保护楚国七皇子有功,赏金五百两。”   “是,皇上。”   五百两金子可不是小数目,司华遥忙谢恩道:“多谢皇上。”   赵韩青出声说道:“儿臣有些事要请示父皇。”   赵连章转头看向赵韩青,道:“青儿有事直说便可。”   “父皇,司修撰在京都没有宅子,一直是借助在朋友家,儿臣得知消息后,便将名下的一座宅子赏给他。可司修撰担心无功受禄,会招人闲话,一直不肯收。此番他救了楚国七皇子,立了大功,那这座宅子就当做赏赐赏给他,这样他便住得心安理得。”   “还有此事?那司修撰现住在何处?”   司华遥如实说道:“回皇上,微臣已搬进太子殿下的宅子,想着暂时借住,待臣找到宅子后,再搬出去。”   赵连章点点头,道:“今日后,那宅子便是你的,另赏金五百两。”   “微臣谢皇上赏赐,谢太子殿下赏赐。”   赵韩青出声问道:“司修撰,楚国七皇子遇刺时你就在现场,对此事你有何看法?”   赵连章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看向司华遥。   “臣以为行刺之人的目的无非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想挑拨赵楚两国的关系,若真如此,那齐国的嫌疑最大;要么是想在赵国境内杀掉七皇子,以摆脱自己的嫌疑,若是这样,那楚国内斗的嫌疑最大。”   赵连章闻言不禁点了点头,道:“那你以为那种可能性要大些?”   司华遥想了想,道:“臣以为第二种可能性要大些?”   “哦,为何?”   “如今齐楚两国的使者皆在京都,若用这种方式挑拨,难免会引火烧身,他们应不会这么做。”   司华遥说完又补了一句,道:“当然,这只是微臣之浅见,做不得数。”   赵连章心思深沉,经司华遥这么一说,便明白了过来,道:“这般说来,是楚国内部不和?”   若如前世一般,楚熙是个不受待见的小透明,断不会发生这种事,可今日他见的楚熙并非前世一般,那就很有可能。   “回皇上,微臣对楚国皇室不甚了解,不过确有几分可能。”   “以你之见,朕该如何应对?”   司华遥答道:“若当真如微臣所猜测,那便将此事交给楚国自行处理,这样既能让楚国领情,也算是一种告诫。”   赵连章赞叹地点点头,“你不愧有状元之才,果真睿智!”   “多谢皇上夸赞。”   论心机,论政治手腕。赵韩青绝对不亚于他,这事赵韩青心中定有成算,却还是将机会留给他,这是怕他爬的不够快?   “今日之事暂且不要对外声张,你且退下吧。”   “是,皇上。”   赵韩青也随之起身道:“父皇,那儿臣也退下了。”   赵连章点点头,道:“去吧。”   两人相继出了御书房,赵韩青转头看向司华遥,道:“司修撰,我有些问题要请教,随我去东宫一趟。”   “微臣不敢当,殿下请。”   正好司华遥也有问题要问他,索性便跟他走一趟。   两人相继上了赵韩青的车辇,很快便来到了东宫,赵韩青挥退小喜子,招呼司华遥入了座。   “不知殿下召微臣过来所为何事?”司华遥率先开了口。   赵韩青反问道:“昨日宫中发生的事,哥哥可听说了?”   见赵韩青问得含糊不清,司华遥便又将皮球踢了过去,道:“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赵韩青无奈地接过话题,道:“昨日宫中举办寿宴,楚国使者献礼黄金蛇一事,哥哥可听说了?”   “听说了。据说那黄金蛇体型巨大,且长有龙角,状似蛟龙,有飞升之兆。”   赵韩青点点头,道:“它头上确实有个鼓包,至于是否为蛟龙,谁也不曾见过。”   司华遥闻言不禁挑了挑眉,道:“殿下似乎不信这个?”   “我向来坚信的是人定胜天。”赵韩青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变化,没了少年的稚气,浑身散发着王者的气息。   司华遥见状微微一怔,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他现在更加确信赵韩青的身份。 第120章   “听说黄金蛇在宴会上发狂, 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昨日蒋冲和邵阳山都被抽调进宫,寿宴上发生的事,他们不可能不知情, 赵韩青知道司华遥这是在明知故问。   “哥哥说得没错,黄金蛇确实发了狂, 父皇未免出事, 便让众人出了奉天殿, 让锦衣卫喂黄金蛇软筋散。”   “现在都在传殿下能听懂黄金蛇的话,不知是真是假?”   “假的。”   赵韩青的坦白出乎司华遥的意料,“那殿下冒这么大的风险是……”   “是想让父皇更加确信, 我能看到别人看不到,听到别人听不到的东西,这样我的太子之位便无人能够撼动, 而我也就能护住哥哥。”   赵韩青的眼神过于炙热,让司华遥忘了他如今不过是七岁孩童, 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殿下当时不害怕吗?”   “害怕。”赵韩青的声音软了下来, 道:“当时我害怕极了,只是我一想到哥哥就不怕了。”   司华遥又忍不住看向赵韩青, 那双漂亮的凤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心随之颤动, 道:“既然害怕, 以后就不要再做这种傻事。”   “哥哥是心疼我吗?”赵韩青的眼睛亮了起来, 期待地看着司华遥。   “微臣是在为赵国担忧。殿下是赵国太子,将来的皇位继任者,皇上唯一的子嗣, 殿下可曾想过,若殿下出事, 会是什么后果。”司华遥把话说得冠冕堂皇。   赵韩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司华遥,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禁笑弯了眉眼,道:“我就知道哥哥心疼我。”   司华遥心里越发不自在,道:“殿下未曾听微臣说话?”   “哥哥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不是,我能看得出来,哥哥就是心疼我。”   “殿下真是……强词夺理。”   赵韩青见司华遥有恼羞成怒的迹象,连忙转移话题,道:“哥哥可听说了清嫔的事。”   司华遥哪能不明白他在转移话题,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过他主动提起自己感兴趣的事,也就没再多说,道:“据说清嫔昨日受了惊吓,不过为何会被打入冷宫?”   赵韩青不答反问道:“哥哥可知清嫔怀孕一事?”   “听说了,据说已经三月有余。”   “清嫔怀孕是假,父皇得知消息后,异常震怒,便将其打入了冷宫。”   “怀孕是假?”   司华遥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他还以为周玉清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赵连章的,不过现在想想蒋冲描述的场景,这样的理由才更贴近事实。   “既然清嫔是假怀孕,为何还敢让太医为其诊脉?”司华遥提出疑问。   “哥哥有所不知,清嫔假孕是她与吴太医合谋,吴太医给了清嫔能让人假孕的药,所以清嫔才能瞒过众人。”   “能令人假孕的药?”   司华遥闻言不由一阵怔忪,前世曾给过赵韩青这种药,用在了马秀兰的身上,而这种药是他让章辙研制,没想到那个吴江竟也能研制得出。   赵韩青仔细观察着司华遥,见他如此表情,更加确信他便是自己要找的人。   “是,自她被降为清嫔后,父皇就对她不闻不问,她便到处收买人心,试图打通关系,让周立进入翰林院,只可惜未能达成目的。于是她便铤而走险,想出了这个办法,只要有了那种药,便不会有人看出她假孕的事实。只待怀胎十月,她想办法弄个孩子进宫便可。”   “既然有了那种药,就不会让人查出假孕,为何太医又诊了出来?”   “因吴江整日提心吊胆,唯恐事发连累家人,故而有了悔意,并未去往常那般给清嫔吃假孕药,于是被诊了出来。”   “所以吴江当真是畏罪自尽?”司华遥看着赵韩青的眼睛,他最在意的便是这件事。   自从得知赵小婉是现代人穿越而来,他便仔细问过有关现代的一些事情,知道司华遥在意什么。   “吴江确实是畏罪自尽,他的尸体就在应天府停尸房,哥哥若是有疑问,可以去应天府一趟。”   司华遥闻言心里悄悄松了口气,道:“那吴江的家眷呢?”   “吴江在自尽之前,将家人连夜送走,现在不知去向。”   “皇上怎么说?”   “父皇本想追捕其家眷,后来在我求情之下,便决定不再追究。”   司华遥点点头,道:“既然他已有悔意,且说出了事实,便不必再牵连其家眷,殿下这么做是对的。”   赵韩青听他认可自己,不禁笑眯了眼睛,道:“哥哥,你看我这么乖,是否有奖励?”   赵韩青并非不想与司华遥说实话,只是怕司华遥接受不了,在两人的隔阂消除之前,他只能选择隐瞒。   司华遥见他这副模样,不禁有些好笑,道:“殿下是赵国的储君,理应关爱治下子民,而吴江的家眷亦是赵国的一份子,殿下那么做是理所当然,怎能要什么奖励。”   赵韩青就当自己没听见,撒娇地拽住他的衣袖,道:“哥哥,我想吃糖糕,已经有许久不曾吃过。”   “殿下的牙不疼了?”   赵韩青闻言小脸一挎,道:“哥哥,我都有一月未曾吃过点心,实在可怜得很,哥哥就可怜可怜我吧。”   见他如此模样,司华遥不禁轻笑出声,随即又板起了脸,道:“那个……殿下的牙未好,不能吃甜食,这是皇后娘娘的口谕,微臣可不敢抗命。”   “哥哥,哥哥……”赵韩青摇晃着司华遥的手臂,撒娇地叫着。   “殿下若无其他事,那微臣便先行告退了。”   “哥哥,你若不答应,我便不让你走了。”赵韩青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司华遥的大腿,耍起了无赖,反正他现在不过是七岁的孩童,不在乎这点脸面。   司华遥看得哭笑不得,若是让旁人知道,曾经一统天下的君王,竟抱着他的大腿耍无赖,定会被惊掉下巴。   “殿下快起来,你可是太子,一国储君,怎么有如此做派!”   “若哥哥答应,我马上起来。”   赵韩青知道他一定会心软,只是嘴硬罢了。   司华遥从东宫出来,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怎么就心软答应了下来呢?   “司修撰稍待。”   司华遥转身看过去,只见小喜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待他走进,司华遥出声问道:“公公脚步匆匆,可是有何急事?”   小喜子喘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几张金票,道:“这是德辉公公拖奴才转交给司修撰的,方才修撰走得急,奴才一转身的功夫,您就不见了。”   司华遥接过他手里的金票,道:“劳烦公公跑一趟,多谢。”   小喜子忙摆摆手,道:“这都是奴才该做的,当不得司修撰一声谢。”   “这样吧,明日我还会进宫,公公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捎来,权当是谢礼。”   小喜子作为赵韩青的贴身内侍,银子自然是不会缺,他再送的话就太俗套,便想了这么个注意。   “当真?”小喜子眼睛一亮。   司华遥点点头,道:“自然。”   “什么都可以吗?”   司华遥笑了笑,道:“只要在京都能买到就成。”   “能买到,能买到。”小喜子顿了顿,接着说道:“奴才入宫前,曾在城西的一个小摊前吃过一碗豆花,老板是个姓钱的老丈,这些年奴才一直念着,只是少有出宫的机会。司修撰能帮奴才买一碗吗?”   “公公有多少年没吃过?”   小喜子想了想,道:“大约七八年前吃的。”   “时间这么久了啊。公公放心,若他还在摆摊,我定给你买来。”   小喜子闻言满心欢喜,行礼道:“那就多谢司修撰了!”   司华遥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东宫。   今日运气不错,不仅得了座宅子,还多了五百两的金票,只是楚熙那边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也重生或者被穿了?若非这样,他不可能有如今这待遇。   若真如猜想那般,那他来赵国的目的是什么?清早那场刺杀,现在想来或许并没有那般简单。   同样想着这件事的还有赵韩青,他清楚楚熙对司华遥的感情,若楚熙也是重生,那今早的那场刺杀,便有可能是他自导自演,目的就是找理由接近司华遥。   赵韩青轻声说道:“楚熙,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择手段!”   “来人。”   赵韩青一声令下,窗外传来响动,紧接着一阵劲风吹过,清影出现在书房内。   “属下在,殿下有何吩咐?”   “派人盯着楚国七皇子楚熙,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清影疑惑地问道:“殿下,可是楚国七皇子有何不妥之处?”   赵韩青眉头微蹙,道:“不必多问,我自有打算。”   “是,殿下,属下这就去安排。”   看着清影在窗口消失,赵韩青轻声说道:“楚熙,只要有我在,你就没机会。”   司华遥刚回翰林院,蒋冲和邵阳山便围了上来,追问道:“阿遥,你老实说,何时与楚国的人有了牵扯?”   司华遥看着两人,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道:我这才刚出宫,消息就传出去了?这传播的速度赶得上现代了。   “蒋大哥,邵兄,你们为何这般问?”   蒋冲解释道:“方才楚国的一位将军来找你。快说,你是何时认识的楚国将军?我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今早。其实也算不上认识……”司华遥将今早发生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这般说来,他是来感谢你出手相助的?”   “嗯,这次被召进宫也是为了此事,皇上还为此赏了我五百两金子。”司华遥拿出金票给他们看了看。   蒋冲见状笑着说道:“五百两金子?哈哈,阿遥,你这次可是发财了,今儿是否得请客?”   “请客!蒋大哥说去哪儿,我让人去定位子。”   “那就去清远楼,已经许久未去,还真有点想。”自从他们入朝为官,便未曾去过清远楼。   司华遥点点头,道:“确实许久未去。前两日陈兄送了两条鳜鱼过来,味道十分鲜美,这次去刚好道谢。”   陈启知道司华遥爱吃鱼,每次收鱼总会多收一些,让人给司华遥送去。   “陈兄就是偏心,怎么不给我送两条,这次去得好好问问。”   司华遥清楚蒋冲在开玩笑,并未放在心上,道:“不多说了,赶紧干活,别又被学士抓个正着。”   三人商量好,便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位,各自忙着自己的事。   傍晚时分,三人相携出了翰林院,刚想上马车,便听到有人叫喊,“司修撰。”   司华遥转头看了过去,正是今早见过的李欢,正朝他走过来。   待来到近前,李欢拱手道:“司修撰。”   司华遥还礼道:“敢问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李欢笑着说道:“李欢。”   司华遥开门见山道:“不知李将军找我所为何事?”   “今早多亏司修撰出手相助,七皇子特意过来道谢,还请司修撰随我过去。”李欢也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七皇子?”司华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了那辆豪华马车,道:“劳烦李将军转告七皇子,司某身为赵国官员,见有人当街行凶,出手阻止是应该的,当不得七皇子亲自来谢。”   “殿下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当面跟司修撰道谢。”   司华遥看了看四周,不少人投来好奇的目光,道:“李将军,你我分属两国,身为赵国之臣,去见楚国皇子,容易引人猜疑。七皇子若当真想要道谢,便不要让我为难。我还有事,不便相陪,告辞。”   司华遥没再多说,微微躬身后,抬脚就走。   李欢看着他背影,不禁有些怔忪,他以为听到他们的来意,任何人都会觉得欣喜,毕竟楚熙的身份在那儿放着,他们拿出的谢礼不可能是小数目,没想到司华遥竟看都不想看,唯恐避之不及。   “司修撰。”   奶奶的软软的声音,成功阻止了司华遥的脚步,转身看过去,只见楚熙已经下了马车,站在车前眼巴巴地看着他。   若是楚熙不出面,司华遥还可以拒绝和他见面,如今楚熙露了面,若他再走,那就是不识抬举。   司华遥看向蒋冲和邵阳山,道:“蒋大哥,邵兄,你们先上车等我,我去去就来。”   “好。”蒋冲和邵阳山相继上了司华遥的马车。   司华遥转身走向楚熙,来到近前行礼道:“下官参见七皇子。”   “司修撰免礼。”楚熙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道:“司修撰,今日蒙你相救,熙儿十分感激。”   “七皇子言重,那是下官分内之事,七皇子不必放在心上。”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熙儿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楚熙说着抬头看向李欢,道:“李将军,我说的可对?”   李欢点点头,道:“殿下说的对。”   司华遥将两人的交流看在眼里,道:“殿下的谢意,下官心领了,若无其他事,下官还有事,先行告退。”   “司修撰可是不喜熙儿?”楚熙可怜兮兮地看着司华遥。   看着楚熙,司华遥感觉分外熟悉,脑海中浮现赵韩青的脸,虽然两人的相貌不同,但表情几乎一模一样。   “下官惶恐。”司华遥微微躬下了身子。   “殿下,司修撰也是顾忌两国关系,才与我们保持距离,情有可原。”唯恐楚熙误会,李欢不禁为司华遥说起了好话。   楚熙疑惑地眨眨眼睛,道:“那为何太子哥哥不必顾忌?”   ‘太子哥哥’,司华遥闻言不禁挑了挑眉,怎么听着这称呼如此亲密,两人的关系何时这么好了?   “那是因为太子殿下与司修撰的身份有差。”李欢解释道。   楚熙懵懂地看向司华遥,道:“司修撰,是这样吗?”   司华遥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楚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李将军,你把东西给司修撰。”   李欢应声,走到马车前,从里面抱出一个木箱,重新走回司华遥身边,道:“司修撰,这是殿下给你的谢礼,请务必收下。”   司华遥刚想拒绝,就听楚熙奶声奶气地说道:“熙儿不让司修撰为难,司修撰也别让熙儿……为难,这谢礼请务必收下。”   楚熙在说到‘为难’时,小眉头皱了皱,应该在想如何措词。   司华遥闻言也不好再拒绝,没再犹豫,直接接过了木箱,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楚熙见他收下,顿时眉开眼笑,道:“司修撰再会。”   司华遥微微一愣,看着楚熙转身走上马车,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难道他真的只是来送谢礼的?   李欢朝他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司修撰再会。”   司华遥双手抱着箱子,不好还礼,只能微微点头,道:“殿下慢走,李将军慢走。”   车子驶出视线之外,司华遥无视周围人好奇的目光,转身上了马车。   蒋冲见他抱着箱子进来,好奇地问道:“这是七皇子的谢礼?”   司华遥伸手打开箱子,不禁被里面的东西惊住,满满一箱子的金银珠宝,其价值不可估量。不止他被惊住,蒋冲和邵阳山也不例外。   蒋冲砸吧了砸吧嘴,道:“这个楚国七皇子出手真是大方,这里面的每一样都是精品,拿出去怎么也得卖个几百上千两,这要折算下来,还不得几万两银子。”   邵阳山认同地点点头,道:“看来这个七皇子在楚国十分受宠,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手笔。”   蒋冲微微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道:“楚皇目前有七个皇子,这七皇子是最小的一个,看来也是最受宠的一个。”   “有一点我想不明白,既然那么受宠,为何他那么小的年纪,楚皇竟舍得他长途跋涉来赵国?”   “是啊,从楚京到京都何止千里之遥,这可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到的,七皇子满打满算也就四岁,这么小的年纪确实不容易。”   这也是司华遥想不通的地方,若楚熙和赵韩青一样是重生的,那他应该了解前世的剧情,最要做的是在楚国韬光养晦,发展势力,而不知千里迢迢来到赵国。还有他之前和李欢的互动,十分自然,看不出任何演的痕迹,若当真是演的,那他的演技真可以用出神入化来形容。   蒋冲见司华遥在发呆,伸手将箱子合了起来,道:“带着这么多贵重的东西,实在是招人惦记,咱们还是别去清远楼了。”   司华遥回神,笑着说道:“都已经和陈兄约好了,若是不去,岂非言而无信。若是蒋大哥担心这东西被人惦记,待我们到了清远楼,我便让春海送回宅邸,没有哪个贼能从他手中抢走东西。”   “说的也是。”蒋冲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这才上任多久,阿遥就赚了这么多银子,一跃成为咱们之中最有钱的那个,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以前是我没钱,总占蒋大哥的便宜,现在我有钱了,欢迎蒋大哥来占便宜。”   “虽说这话听着顺耳,可我怎么觉着心里空落落的。”   司华遥闻言不禁有些好笑,道:“难道蒋大哥还有受虐倾向,不被占便宜,心里就不舒坦?”   邵阳山玩笑道:“哈哈,没想到蒋兄竟还有这种癖好。”   蒋冲微微一愣,随即说道:“哎呀,竟然被你们发现了。”   马车停在清远楼门口,司华遥将箱子放在车上,让春海架着马车回府,待一个时辰后再来接他便可。   他们刚下车,陈启便迎了出来,道:“蒋兄、阿遥、邵兄,你们来了。”   蒋冲率先打招呼道:“许久未见,陈兄风采依旧啊!”   “哪里比得上蒋兄,快里面请,有话咱们坐下慢慢说。”陈启招呼着三人进了门。   “陈兄,前几日你让人送来的鳜鱼真是肥美,我一顿一条都不够吃。”   “阿遥若是喜欢,明儿我再让人给你送去。”   “自我搬家,陈兄就去过一次,明儿若是空闲,不妨到我那儿坐坐,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不能总让陈兄破费。”   “不过几条鱼,阿遥不必跟我客套。”陈启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明儿我确实得空,那就去阿遥那儿坐坐。”   “成,陈兄想吃什么,我让人提前准备。”   “食材不用阿遥准备,这儿都是现成的,我想吃什么,便带什么过去,省事又方便。”   蒋冲玩笑道:“陈兄,你去别人家去做客,连食材都自备,既省事还省钱,待我搬了家,也定请你去做客。”   “哈哈,成,若蒋兄搬家,便通知我,我定登门拜访。”   四人来到雅间门口,陈启快步上前,将房门打开,招呼他们进去,随后便各自落了座。   “前几日我收了些好茶,味道十分不错,我让他们拿上来,给你们泡一壶尝尝。”   “好茶?什么茶?”   蒋冲除了好酒,就是好茶。   “顶级毛尖。”陈启边说,边吩咐伙计去拿茶具。   蒋冲感兴趣地说道:“那我得好好尝尝。”   很快,伙计便拿着茶具走了进来,蒋冲见状一阵手痒,起身说道:“陈兄坐着,我许久没好好泡茶,今日便由我来。”   陈启见状重新坐了下来,道:“成,那就劳烦蒋兄了。”   蒋冲一步一步地泡着茶,司华遥则在一旁和陈启聊天。   “阿遥,听闻周立被免了官,不知是真是假?”   “消息传得挺快啊。”司华遥笑了笑,道:“没错,周立确实被免了官,而且是永不录用。”   “我这儿来往的客人不少,各行各业,形形色色,有什么大事小情,传得都快。”陈启顿了顿,好奇地问道:“周立这是犯了什么事?”   蒋冲率先出了声,道:“这事没那么简单,事关宫中的贵人,陈兄还是不要问得好。”   听蒋冲这般说,陈启愣了愣,随即也猜到了五六分,道:“既如此,那你们就当我什么都没问过。”   司华遥笑了笑,道:“陈兄只需知道一句话便可,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邵阳山出声说道:“周立之人品实在不敢恭维,若当真让他当了大官,将来必是隐患。如今他被免官,与百姓而言是好事,”   “邵兄说得没错。周立确有才华,输就输在人品,傲慢无礼,嫉贤妒能,不择手段,这种人活该落得现在的下场。”   自司华遥考上状元,那些流言就没断过,司华遥不在意,但他身边的朋友心里不舒坦,若不是司华遥拦着,那周立早就被人装麻袋打闷棍了。 第121章   “周立向来心高气傲, 被人捧着长大,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比把他杀了更难受, 这就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蒋冲扬声说道:“今儿高兴,怎么也得多喝几杯。”   司华遥闻言调侃道:“我看蒋大哥就等着说这句话呢。”   蒋冲将倒好的茶分别推到众人面前, 笑着说道:“还是阿遥了解我。”   众人正说话间, 门外传来吵嚷声, “混账东西,竟敢拦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你谁啊, 没看到雅间里有人吗?想要饭就去大街上,在这里要饭小心挨揍!”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狗奴才,信不信我弄死你!”   “光天化日, 朗朗乾坤,你竟将杀人放在嘴边, 一看就是惯犯。伙计们, 把他拿下送去衙门,说不准还能领到赏钱。”   司华遥一听便知是谁, 正是他们方才话题的主角周立。而把他怼得七窍生烟的人, 是蒋冲的书童李松。   司华遥看向蒋冲, 笑着说道:“蒋大哥, 李松这嘴皮子得了你的真传啊。”   蒋冲得意一笑, 道:“也不看看谁教的。”   周立见进不去,大喊道:“司华遥,有种你出来, 别当缩头乌龟!”   司华遥端起茶杯品了一口,道:“这茶真不错, 不能浪费。”   将杯中茶喝完,司华遥站起身走向门口,之前不搭理他,是不屑搭理他,还真把他当软柿子捏了。   打开房门,司华遥看了过去,周立衣衫不整,两眼青黑,眼中红血丝遍布,头发也不似之前的一丝不苟。他实在没想到,不过一日的时间,周立竟变得如此颓废,淡淡地说道:“哪家的要饭的,敢在这里喧哗。”   正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周立仇视地看着司华遥,道:“司华遥,你说是不是你唆使太子来对付我的?”   “唆使太子?”司华遥冷笑道:“你的言下之意是说太子殿下是个听信谗言的蠢人?”   周立一怔,随即说道:“你胡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几个意思?”   “太子殿下虽聪慧,到底年幼,被人唆使也是在所难免,尤其是你这种巧言令色之徒,最容易被你蛊惑。”   司华遥感觉自己很冤枉,是赵韩青做的没错,但完全是周立自己作死,他根本什么都没做,却被这屎盆子当头淋下来,任谁都觉得膈应。   “你是个什么东西,轮得到太子殿下对付?好像不对,太子殿下都不知你是个什么东西,为何要出手对付你,就凭你也配?”   “司华遥,你个婊子养的,不……”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他的污言秽语,司华遥冷眼看着他,眼底闪过杀意,道:“你落得今日下场,是皇上下的旨,与我何干?你若有几分骨气,就去敲登闻鼓,到皇上面前理论,无论结果如何,我敬你是条汉子!可你胆小怕事不敢去,跑来我这儿泼脏水,有半点男子气概?你心高气傲,却嫉贤妒能,就因我瞧不上你的人品,不想与你同流合污,就到处污我名声,真是恬不知耻!皇上就是看透了你如此秉性,若放任你继续在朝中为官,定是遗祸朝廷的蛀虫,处置你是为民除害,是皇上圣明!”   方才那一巴掌把周立打愣了,脑袋嗡嗡作响,好半晌回不过神来,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人敢打他,司华遥是第一个。   “你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你现在不过一介白衣,却污蔑辱骂本官,已犯了国法。来人,将他绑了,送去应天府。”   “你敢!”周立面色一变。   “我有何不敢?既然你要闹,那我便与你对簿公堂,好好说说此事,也还我一个公道。”司华遥再次命令道:“把他绑了。”   “是,大人。”   李松等人得了命令,即刻上前,三下五除二,将他绑了个结实。   “司华遥,你别把事做的太绝,你别忘了我祖父可是前任内阁首辅,是皇上的老师!”   周立终于知道怕了,若此事当真闹上公堂,他怕不止是被免官的罪名,十有八九还会吃上几年牢饭。他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住这种罪,于是便出言威胁。   “那又如何?我行得端做得正,便是皇上当面,我也要据理力争,更何况是前任首辅。”司华遥转头看向陈启等人,道:“今日出了变故,扫了诸位的兴,明日我再设宴,咱们再不醉不归。”   陈启出声说道:“这些时日我们忍得气闷,今日阿遥终于出手,那是大快人心之事,我怎么着也得前去做个见证。”   蒋冲应和道:“陈兄说得对,方才之事我们都看在眼中,去做个人证那是合情合理。”   “那就走吧。”   众人押着周立前往应天府衙门,一路上吸引了不少路人,原本七八个人的队伍,到应天府衙门后,已变成密密麻麻一群人。   李灵午正忙着调查今早楚熙遇刺一事,突然听到一阵鼓声,吓了他一跳,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去瞧瞧怎么回事?”   门外的衙役应声,脚步匆匆地走向衙门口查看,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只见衙门前站着密密麻麻一群人,正可谓是人头攒动,稍微矮一点,都看不到头。   衙役忙上前,询问什么情况,门口的同伴三两句与他说清,他转身便回去禀告。   “启禀大人,翰林院修撰兼太子侍读司华遥,要状告周立污蔑、辱骂官员,及捏造、散布谣言毁坏其名誉。”   “你说谁状告谁?”李灵午眨了眨眼,不确定地问道。   “回大人,是翰林院修撰兼太子侍读司华遥要状告周立。”衙役又重复了一遍。   “周立?可是那个被免官的周立?”   衙役摇了摇头,道:“这个小的不知。”   李灵午沉吟片刻,道:“升堂。”   司华遥等人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公堂内进来两班衙役,手中拿着杀威棒,分站两旁。   应天府知府李灵午随之走了进来,在公案前坐下,扫了众人一眼,拿起桌案上的惊堂木用力一拍,道:“升堂!”   两侧的衙役发出低吼声,“威武!”   “带人上堂。”   司华遥等人闻言齐齐走进公堂,包括被五花大绑的周立。   惊堂木再次落下,李灵午面沉似水,道:“大胆,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启禀大人,我等皆在朝中任职”司华遥转头看向周立,道:“唯独他不是,只是他似乎不想跪。”   陈启并未进大堂,进来的是司华遥、蒋冲和邵阳山三人。   “可有凭证?”   李灵午自然清楚他们是什么人,尤其是司华遥这张招摇的脸,想要忘记恐怕都很难,只是外面围了许多百姓,总要做做样子。   三人纷纷掏出自己的牙牌递了过去,一旁的衙役见状忙接过来,上呈到李灵午面前。   李灵午象征性地看了看,又将牙牌递了过去,看向堂中的周立,道:“你为何不跪?”   衙役又将牙牌归还,三人重新放回怀中。   周立出声说道:“我有功名在身,见官可不跪。”   司华遥嗤笑一声,道:“若本官没记错,你的功名已被收回,如今不过白身,竟还充当有功名在身,还真是厚颜无耻!”   在那么多人面前戳他痛处,周立的脸色变了又变,对司华遥更加恨之入骨,道:“我只是被免官,并未被剥夺功名。”   “呀,这样啊,我怎么记得圣旨的后面还有一句‘永不录用’,那你要这功名还有何用?”   周立两眼通红地瞪着司华遥,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司华遥,你别太过分!”   外面的人议论纷纷,虽然被司华遥的相貌吸引,却不喜他的咄咄逼人,不明就里又圣母心泛滥的人站在了周立那一边。   “这人相貌生得这么好,怎么说话这般不讨喜。”   “就是就是,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他这是句句戳人痛处。”   “这人那,就不能光看表面,说不准是什么品性。”   陈启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纷纷,不禁皱紧了眉头,道:“你们不知事情原委,便在这里胡说八道,真是岂有此理!”   陈启是清远楼的掌柜,街里街坊几乎都认得,清楚他的人品,见他为司华遥说话,有人便忍不住出声问道:“那陈掌柜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   陈启将两人的恩怨详细地说了一遍,众人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忽略了堂中的动静。   李灵午见状出声说道:“既有功名在身,那便免跪。司修撰因何将其五花大绑?对簿公堂又是为何?”   “方才下官正与好友在清远楼饮宴,正高兴处,外面突然传来吵嚷……”   司华遥将两人的对话如实地叙述了一遍,道:“他不仅辱骂下官,甚至辱及下官之母,下官实在气不过,便将其绑了,押至公堂,求大人还下官一个公道。”   李灵午看向周立,道:“周立,司修撰此言可为真?”   “大人,草民冤枉!草民只是去清远楼用饭,谁知刚上二楼,便遇到了他们,他们对草民百般侮辱,还将草民绑了,说要让草民去大牢吃牢饭。”   李灵午微微蹙眉,道:“你可有证人证明自己所说?”   “大人,如今草民被免官,原本亲近的人躲之不及,短短一日,草民尝尽人间冷暖,去清远楼就是为了买醉消愁,没人与我作证。”周立的说辞配上他这身狼狈,倒有几分可信。   李灵午看向司华遥,道:“司修撰可有证人?”   司华遥回头看了看蒋冲等人,道:“自然有,他们便是下官的证人。”   周立忙说道:“大人,他们皆是司华遥的好友,未免有包庇之嫌,不能为证!”   李灵午点点头,再次问道:“司修撰可还有其他证人?”   司华遥淡淡地看了周立一眼,道:“有清远楼的掌柜和伙计。”   周立又出声反驳道:“大人有所不知,清远楼的掌柜也是司华遥的好友,他店里的伙计都听命于掌柜,也不能为证。”   李灵午眉头皱得越发紧了,道:“这不能为证,那不能为证,你觉得何以为证?”   周立见状丝毫不惧,道:“与他毫无瓜葛之人可为证。大人向来公正廉明,是百姓称颂的父母官,草民相信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大人定不会偏袒。”   周立这是在拿官声威胁李灵午,若李灵午偏袒司华遥,那就是官官相护。   李灵午当官多年,哪能不明白周立的意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道:“本官如何断案,还轮不到你一个罪人置喙。皇上不愧是皇上,整日忙于国事,竟还能看透你的本性,不仅罢了你的官,还言之永不录用。你这跳梁小丑,不知悔改,还在本官面前耍伎俩,简直不可救药!来人,公然威胁本官,赏他二十大板!”   李灵午也是老油条,打周立用的由头是威胁他,跟司华遥没有半分关系,周立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周立没想到李灵午竟不按剧本出牌,见两边衙役过来按他,顿时慌了神,喊道:“大人,草民冤枉,草民是被人构陷,皇上是被人蒙蔽!”   李灵午眼神微眯,道:“你这是在质疑君令?”   周立忙狡辩道:“不是,草民不是这个意思,皇上日理万机,哪能事事查问,我一个小小的八品绿豆芝麻官,怎么惊动皇上,定是有人刻意栽赃陷害,皇上被蒙蔽了耳目所致。”   “你可不是普通的八品小官,你是前任首辅的孙子,是宫中娘娘的弟弟,皇上稍加关注有何不可?   你就是仗着这层关系,想要拉拢我,说什么在朝为官最重要的就是人脉,我虽有才华却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将来的成就有限,你有人脉,只要我们联手,就能纵横官场。   你虽有才,但心术不正,我果断拒绝,你怀恨在心,到处让人散布谣言,拿那些腌臜之事污蔑我。我本想着清者自清,不去在意,可你变本加厉,竟辱及家母,我忍无可忍才将你绑了,来这公堂之上求一个公道。”   人都会下意识地同情弱者,而司华遥将两人的身份说出来,将自己摆在了弱势的位置,而周立则成了那个仗势欺人的人。   “原来他是宫中娘娘的弟弟,皇上的亲戚,那若真如此,那他定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才让皇上不顾念这层情分。”   “拉拢不成就不择手段毁了人家,这种人真是活该吃牢饭!”   “还好皇上圣明,没让这么个人渣再当官,要不然倒霉的还是咱们老百姓。”   “是啊是啊……”   听着门外的百姓完全转了风向,周立的脸色更加难看,道:“你这是诬陷,是落井下石!你有何凭证,能证明那些谣言是我散布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做过那些腌臜事才会被传出来,否则怎会不传别人?”   “陈强,吕宋,王杉,陆华。”司华遥报出几个人名,紧接着说道:“这些都是此次参考的举子,就是你收买他们,在各处散布谣言,只要把他们抓来,稍加用刑,就知我说的是否为真。”   周立闻言心里一慌,忙说道:“他们是谁,我根本不认识。”   司华遥抬头看向李灵午,道:“大人,他们都住在林翔客栈,您可派人过去把人拿来,我有办法让他们招认。”   李灵午看看周立,再看看司华遥,心里跟明镜似的,道:“来人,去林翔客栈拿人,切记不可多说。”   “是,大人。”两班的衙役领命而去。   “劳烦大人将周立带去后堂,堵上嘴巴,不要让他说话。”   李灵午继续吩咐道:“按司修撰说的做。”   “大人,您怎能事事听从于他?您……”   周立想要狡辩,被一旁的衙役塞了块布进嘴里,随后便被拉扯着去了后堂。   众人小声地议论了起来,都好奇司华遥到底用什么方法,证明是他们在散布谣言。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出去的衙役回来了,还押着司华遥说的四人。   四人虽然没中进士,却也是举人,所以来到这公堂之上,也没有跪下的打算。   他们看向司华遥,顿时有些心虚,如今他是太子侍读,是翰林院修撰,而他们还只是个举人。   李灵午率先开了口,道:“堂下何人?”   “回大人,草民陈强。”   “草民吕宋。”   “草民王杉。”   “草民陆华。”   李灵午听完他们报完姓名,猛地拍响惊堂木,厉声喝道:“你们可知罪?”   四人被吓了一跳,陈强开口说道:“大人,我们何罪之有?”   “污蔑辱骂朝廷命官。”   他们在看到司华遥那一刻时,就已经猜到了八九不离十,只是这罪名若是承认了,那他们非得吃牢饭,前途也就完了。   吕宋喊冤道:“大人冤枉!我等都是本分之人,怎会做出此等事,还请大人明鉴,千万莫相信某人的片面之言。”   陆华也跟着应和,道:“是啊,大人,我们是冤枉的。”   “某人?”司华遥笑了笑,道:“你们说的某人可是指本官?”   吕宋面色一僵,随即说道:“谁污蔑我们,我们就说谁。”   “周立已经招了,是你们为了讨好他,所以才私自散布谣言污蔑本官。”   听到周立的名字,四人的神情随之一变,陆华开口说道:“周立是谁,我们根本不认识。我们只是小小举人,有何处值得司修撰花心思对付。”   “你。”司华遥指了指陆华,道:“五月初九清远楼。”   “你。”司华遥指了指吕宋,道:“五月十二满香楼。”   “你。”司华遥指了指陈强,道:“五月十三林翔客栈。”   “你。”司华遥最后指向王杉,道:“五月十八状元楼。”   四人的脸色彻底变了,这么隐秘的事,他竟然如数家珍,看来周立当真是招了。   “你们是打算顽抗到底,还是从实招来,自己斟酌。”   四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正思量着该如何做,突然被一道震天响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们连忙看去,只见李灵午再次拍响了惊堂木,道:“看来不用刑,你们是不打算招了。来人,重打五十大板!”   “是,大人!”两班衙役的杀威棒齐齐捣地,传来的响动实在令人胆寒。   陈强慌忙说道:“大人,我们有功名在身,您不能私自用刑!”   “周立已经招了,那就是罪行确凿,为何不能用刑。”李灵午拿起桌上的令牌,随即扔在了地上,道:“来呀,行刑!”   两班衙役纷纷上前拉扯四人,四人被吓得面无人色,五十大板若打下去,那他们得掉半条命,该蹲大牢的还是得蹲大牢,何必多受罪。   想到这儿,陈强率先跪在了地上,道:“大人,我招,我招!”   吕宋闻言顿时出言提醒,道:“陈强,你……”   又是一声惊堂木打断了吕宋的话,李灵午指向吕宋,道:“试图扰乱公堂,先打他。”   “是,大人!”   衙役三下五除二,将吕宋按在了长凳上,褪掉他的裤子就打了起来。   ‘砰砰砰’,‘啊啊啊’,棍棒捶打皮肉的声音,混合着吕宋的惨叫声,在公堂上响起。   陈强见状被吓破了胆,忙喊道:“大人,我招,我招!是周立收买我们到处造谣,毁坏司修撰的名声,草民等也是被金钱蒙住了心窍,一时糊涂才做错了事,还请大人饶命!”   李灵午紧接着问道:“周立为何要用这种腌臜的手段,对付司修撰?”   “只因他收买司修撰不成,又嫉妒他的才华和运势,才做出这等事。”   李灵午看向王杉和陆华,道:“你们呢?”   陈强已经招认,他们再狡辩也是无用,便相继跪倒在地,道:“草民认。”   “师爷。”李灵午看向旁边的师爷。   师爷会意,拿着供妆过去给三人画押。   三人尽是一脸灰败,后悔一时的贪念,毁了自己一辈子。他们看看被打血肉模糊的吕宋,不敢耽搁,在供状上签字画押。   周立在后堂提心吊胆,想要冲出去警告他们别做傻事,奈何他被五花大绑,又被堵住了嘴巴,还有个五大三粗的衙役在一旁看着,他根本没有机会。   不过在他想来,那几个人但凡不傻,为了自己的前途都不会承认,哪曾想到司华遥对他们的行踪了若指掌,一下子就让他们相信周立为了推卸责任卖了他们。   一名衙役走了过来,和守在他旁边的衙役,一起架起他,拖着走回大堂。   来到大堂,看着几人跪在地上,周立的心里‘咯噔’一声。   四人见周立被架出来,顿时叫喊了起来,“周立,你害我们!”   “周立,我们跟你誓不罢休!”   堵住嘴巴的布被拉了出来,周立眉头皱紧,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何时害过你们?”   周立说完,瞬间明白了过来,抬头看向司华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司华遥淡淡地笑了笑,道:“我说你招了,他们一听,也就招了。”   周立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你们都被他骗了!蠢货!”   四人相互看了看,有些不敢置信,陈强出声说道:“怎么可能,他说的时间地点人物,每个都对,怎么可能……”   “什么时间地点人物?”   “我们散布谣言的时间地点人物。”   周立看向司华遥,脸色变了又变,道:“你在监视我们?”   “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中,我本不想与你们计较,可你们竟然变本加厉,当真是找死!”   原来他们的所作所为,都在司华遥的监控中,原来他们在他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   周立颓败地瘫在地上,不禁‘哈哈’笑了起来,笑得不能自已。 第122章   惊堂木的声音再次响起, 李灵午出声说道:“《大赵会典·卷之一百五十七·律例十·刑律三·骂詈》,周立、陈强、吕宋、陆华、王杉犯辱骂官员罪、诽谤罪,两罪并罚, 罚五年牢狱,杖责一百。”   陈强连忙求饶道:“我们是受周立唆使, 我们只是从犯, 求大人开恩, 免除杖责。”   周立闻言嘲讽道:“从犯?你们收我银子的时候,可没有丝毫犹豫,你们对外造谣时, 也没有丝毫顾忌,如今竟说是从犯,真是可笑至极!”   李灵午冷眼看着他们狗咬狗, 道:“驳回,就按本官方才判罚为准。”   司华遥躬身行礼道:“大人英明!”   李灵午本就对司华遥有好感, 再加上他是翰林出身, 又是太子侍读,不出意外的话, 他的前途将不可限量, 所以有心交好。   “行刑!”   随着李灵午一声令下, 衙役上前将周立等人按在了地上, 紧接着便是一阵阵惨叫声响起。因吕宋之前被打了五十大板, 李灵午唯恐他被打死,便缓了刑期。   行刑完毕,李灵午宣布退堂, 司华遥等人也出了衙门,李灵午这个人情他领了, 待日后定会相还。   待三人出得衙门,已是半夜时分,蒋冲不由长出一口气,道:“这口气憋在心里许久,今日总算是出了。”   邵阳山出声说道:“阿遥,你是否也在等这一日?”   司华遥被问得一愣,没想到邵阳山竟这般敏锐,他之前没对周立动手,是在等赵韩青的动作。   周立的人脉不是说着玩的,尤其是宫中有周玉清撑着,那些人脉便能活跃起来。即便之前他出手,这事也只能被和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作为支撑的周玉清出事,他们在朝中的人脉也会随之土崩瓦解,这时他再出手,便能落井下石,让周立难逃律法。   蒋冲也是个聪明人,听邵阳山这么一说,便想明白了过来,转头看向司华遥,道:“阿遥,我真怀疑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怎么就能猜到清嫔和周立会出事的?”   “我可没有那么神,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   赵韩青为他出了气,司华遥不能以怨报德出卖他,只能含糊其辞地说了一句。   蒋冲他们知道司华遥这是不想说,也就没再追问。   “今日时间不早了,都回去歇着,待明日去阿遥府上,咱们好好喝一杯,庆祝一下。”   “好,那就一言为定。”   三人约好,便各自散去。   东宫内,清影将应天府衙门发生的事,如实地叙述了一遍。   赵韩青冷笑一声,道:“这个周立还真是蠢得很,这不是送上门让他整治吗?这样也好,省得再废心思对付他。”   “殿下,如今周立被下了狱,咱们的人是否不用再跟着?”   赵韩青点点头,道:“撤了吧,已经没有再跟的必要。”   “是,殿下。”   “退下吧。”   清影应声,翻出窗外,消失了身影。   赵韩青看着晃动的烛火,不禁苦笑出声,心中忍不住泛起了嘀咕:看来还是没有瞒过他。那他会怀疑吗?毕竟那种药前世可是他给我的。若是他知道我是重生的,那他会怎么做?会如前世那般一言不发地抽身离开吗?   赵韩青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辗转反侧许久不曾入睡。   第二日清早,司华遥吃完早饭后,便去了西城,去买小喜子想吃的豆花,昨天他专门让人打听了位置,今儿一早直接过去便成。至于赵韩青想吃的糖糕,司华遥思来想去,还是给他买了。东西准备齐全,他先去翰林院一趟,和江陶说了一声,这才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小喜子一早就在宫门口等着,一见他过来,忙招呼道:“司修撰这里。”   门口的守卫照例查看了司华遥的牙牌,这才放他进去。   司华遥将手里的豆花递了过去,道:“答应公公的豆花。”   小喜子眼睛一亮,连忙接了过来,道:“司修撰当真买到了?”   司华遥点点头,“那卖豆花的摊子换了人,老爷子年纪大了,出不了摊,换成了他儿子,也不知这豆花还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小喜子拎着豆花,笑弯了眉眼,道:“不管是不是,奴才都要谢谢司修撰。”   见他这么高兴,司华遥也扬起了嘴角,道:“昨日公公帮了我,今日我帮了公公,咱们算是互帮互助,公公用不着谢。”   “司修撰不仅相貌好,才华好,人品也好,怪不得殿下对您另眼相待。”宫中人心复杂,极少能付出真心,银子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司华遥这一碗小小的豆花,却能轻易换取小喜子的真心。   听小喜子这么说,司华遥的心情有些复杂,道:“我们赶紧走吧,别让太子殿下久等了。”   “好。”   两人结伴在公道上走着,小喜子始终保持在前面半个身位,别人打眼一看,便知他在引路。很快,他们便进了东宫,在赵韩青卧房门前停下。   “司修撰稍待,奴才先进去通报一声。”   司华遥瞧了瞧面前的寝殿,好奇地问道:“殿下还未起身?”   “殿下昨日未睡好,今日起得晚些。”小喜子将豆花递给司华遥,道:“劳烦司修撰帮奴才拿一下。”   司华遥接了过来,道:“要不我去偏殿等会儿,待殿下醒了再过来。”   “殿下说了,若司修撰来了,定第一时间通禀。司修撰稍待,奴才去去就来。”   小喜子推开殿门走了进去,没多大会儿的功夫便又回转,道:“司修撰,殿下让您进去。”   司华遥将豆花递给他,道:“你快去吃了吧,别凉了。”   “好,多谢司修撰。”   司华遥看看面前的殿门,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而他前脚刚进门,后脚殿门就关上了。   “哥哥。”赵韩青睡眼朦胧地看着司华遥,声音软软的。   司华遥看了过去,只见他坐在床上,伸手揉着眼睛,漂亮的凤眼朦朦胧胧,明显不太清醒。   “殿下若是困,便再多睡一会儿,微臣过会儿再来便是。”   “不困!”赵韩青忙不迭地摇摇小脑袋,强迫性地睁大眼睛,证明自己不困。   司华遥见状不禁有些好笑,若当真是个孩子也就罢了,分明是个大男人,竟毫不费力地做出一般幼稚的举动,还让人看不出破绽,那几十年当真是没白活。   “殿下昨日因何晚睡?”   司华遥这属于明知故问,他之前就让洪阳盯着周立,就是要看看是否有人盯梢,后来证明果然不出他所料。昨日发生什么事,赵韩青一清二楚,之所以晚睡大概是因为这个。   “在想哥哥今日会不会给我带糖糕来。”   赵韩青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想司华遥是真的,所想的事是假的。   司华遥清楚他不会说实话,倒也不会觉得失望,道:“那殿下以为微臣会带吗?”   赵韩青起身下了床,光溜溜的脚丫踩在地上,走到司华遥的身边,仰头看着他,笑眯眯地说道:“我觉得哥哥会。”   司华遥低头看他,他们之间相差九岁,此时的赵韩青堪堪到他腰的位置,而记忆中他们的身高相差不多。   见司华遥在发呆,赵韩青顿时有些心虚,道:“哥哥,你在想什么?”   司华遥回神,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道:“殿下还是先洗漱吧。”   司华遥的动作让赵韩青心里越发没底,难道他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变得这般冷淡?   “来人。”赵韩青没有纠缠司华遥。   守在门外的小亮子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奴才在,殿下有何吩咐?”   “我要洗漱更衣。”   “是,殿下。”   小亮子退出去没多久,便又走了进来,身后跟了几个小太监,端水的端水,拿帕子的拿帕子,还有个托盘放着赵韩青要穿的衣服。   司华遥站在一旁看着,初来这个世界时,他也曾被这样侍候过,只是考虑到个人隐私问题,之后便自己更换衣服。   赵韩青从小锦衣玉食,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是尊贵的太子,是未来的君主,本应该受万人敬仰,却因司南遥变成禁囹,被治下百姓鄙夷,成了三国最大的笑柄,也难怪会这么恨司南遥。若换成是他,也不会轻易放过司南遥。   “朕寻了他二十多年……”   赵韩青的话言犹在耳,司华遥忍不住在想:若当真只是演戏,又何必一演就演几十年?他应该也动了真心吧……   想到这儿,司华遥的心突然一阵悸动,不自觉地伸手捂住胸口。   赵韩青一直在留意着司华遥,见他眉头微蹙,捂着胸口,下意识推开身边的侍从,跑到司华遥的身边,道:“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快去传太医!”   看着他焦急的模样,司华遥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殿下,微臣没事,不用劳烦太医。”   “不行,还是让太医过来瞧瞧,万一有什么不妥之处,好早些对症下药。”   前世司华遥的身体不好,只是因为其太过强势,而总会让人忽略。而这一世因为司华遥的重生,他的身体并未像之前那样,整日病恹恹的,赵韩青很是庆幸,他不能容忍再出现前世的状况,他要和他白头到老。   司华遥自然明白他在担忧什么,心脏不自觉地颤动起来,鬼使神差地应声道:“好。”   小亮子见状连忙去是请太医,寝殿内便只剩下他们两个,司华遥突然觉得有些尴尬,从怀中掏出糖糕,道:“还是老规矩,殿下只能吃一小块。”   赵韩青一看顿时笑弯了眉眼,道:“我就知道哥哥定会给我带来。”   司华遥也随之扬起嘴角,掰了一小块给赵韩青,道:“这是最后一次,除非殿下的牙好了,否则微臣不会再给殿下带。”   赵韩青的小脸顿时挎了下来,道:“哥哥,我的牙都不知什么时候能好,若一直好不了,那岂非永远吃不到了?”   “殿下莫说胡话,殿下现在年岁还小,待换牙以后,蛀牙便会好。不过以后也要多加注意,不能贪食甜品,否则牙疼会伴随殿下一辈子。”   赵韩青眨了眨凤眼,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道:“我自制力不强,总会忍不住,要不哥哥帮我吧。”   就赵韩青现在的演技,早就炉火纯青,如此做作不过是想让他清楚他在打主意。   司华遥看得一阵好笑,配合道:“殿下想要微臣如何帮你?”   赵韩青忙说道:“哥哥负责监督我,哥哥让我吃,我就吃,哥哥不让我吃,我就不吃。”   “微臣有微臣的事要做,怕是承担不了监督殿下的责任。”这算盘打得叮当响,司华遥哪能听不出来。   “只要哥哥同意,我会跟父皇说,让哥哥留在东宫,到时哥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偶尔陪我聊聊天就成。”   这样的条件让司华遥有些心动,道:“殿下如此偏袒微臣,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谁敢!”   赵韩青无意识地释放出君主的威压,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好像意识到了,随即恢复了小孩子的模样,小眉头皱紧,露出凶巴巴的模样,道:“若是谁敢说闲话,我就让父皇收拾他们。”   司华遥差点没忍住笑出声,突然发现看他演戏也是一种乐趣,道:“皇上虽然宠爱殿下,却也不会无故处罚大臣,况且殿下若是说的多了,皇上定会觉得微臣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一旦厌烦了微臣,那微臣的前途可就毁了。”   赵韩青听得有些急,忙说道:“只要哥哥答应,我保证不会让哥哥受半分委屈。”   司华遥相信赵韩青有这份能力,之前发生的事足以证明,那些与他有过节,想对他不利的人,都被收拾了个干净。   “怕是要让殿下失望了,微臣最近在整理一本手札,是一名仵作留下的,微臣十分感兴趣,以后应该会经常来往刑部。”   “仵作?”   赵韩青微微皱眉,前世也未曾发现他有这方面的爱好,看来还是相处的时间不够多,以后定要加倍补回来。   司华遥挑了挑眉,道:“殿下这是……不悦?”   赵韩青忙摇头,道:“不是,我在想仵作的手札有何吸引哥哥之处。”   “仵作虽地位低下,却在刑事案件中具有不可或缺的地位。”说到这个,司华遥不可避免地带了几分官方的味道。   赵韩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这个我不是很懂,哥哥能否仔细说说?”   他确实不懂,但赵小婉应该知道些,待改日召她进宫问问。   “仵作所做的主要工作是验尸,包括确定死者的死因、具体死亡时间,判定死者是正常死亡,还是被谋杀,以及凶器是何物等等。”   司华遥滔滔不绝地说着,赵韩青认认真真地听着,只要是司华遥感兴趣的,他都想了解,这样他们才能有共同话题,才能更好地拉进两人的关系。   两人正说话间,小亮子走了进来,躬身说道:“殿下,太医到了,正在外面侯着。”   虽然不满良好的气氛被打断,但司华遥的身体最重要,赵韩青出声说道:“让他进来。”   “是,殿下。”   小亮子来到门口,传达了赵韩青的意思,徐超便背着医药箱走了进来。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赵韩青直截了当地命令道:“徐太医,你给司修撰把把脉。”   “是,殿下。”徐超抬头看向司华遥,神情微微一怔,不过很快便回过了神,来到近前道:“司修撰,下官给您请脉。”   “那就劳烦徐太医了。”   “徐太医坐吧,不必拘礼。”   “谢殿下。”徐超得了命令,这才在司华遥的下首坐了下来,仔细为他听着脉。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徐超收回手,眉头微蹙,似有不解,道:“敢问司修撰可是觉得哪里不适?”   “并无不适。”   徐超听得一怔,并无不适让他过来干嘛?溜他玩呢?   当然,赵韩青在一旁看着,他不敢这么说,道:“司修撰身体强壮,没有任何问题。”   司华遥清楚徐超心里是怎么想的,道:“劳烦徐太医跑一趟,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徐超闻言心里舒坦了不少,越看司华遥越觉得顺眼,道:“司修撰哪里话,这是下官的本分,司修撰不必如此客气。”   赵韩青听闻司华遥无事,不禁长出一口气,打断两人的客套,道:“行了,你可以退下了。”   徐超神情一滞,随即应声道:“微臣告退。”   司华遥见状不禁挑了挑眉,眼中闪过无奈的笑意,这就是真人版的用完就扔吧。   徐超退下,赵韩青看向司华遥,继续方才的话题,道:“没想到验尸还有这么多讲究,难怪哥哥感兴趣。那就这样吧,哥哥只要空闲,便来东宫整理手札,我派人去给哥哥收集材料。这样成吗?”   赵韩青这么说,司华遥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本身就是太子侍读,要时常出入东宫。只是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皱着眉头,佯装思考着。   赵韩青心急地走了过来,拽住他的衣袖,撒娇道:“哥哥!”   司华遥这才松了口,道:“好,那就依殿下所言。”   赵韩青闻言顿时眉开眼笑,道:“嘿嘿,我就知道哥哥一定会答应。”   司华遥见状挑了挑眉,道:“殿下可是一国太子,您的命令,微臣可不敢违背。”   “哥哥,我从未想过用身份压你。”赵韩青连忙辩解,随即挎下小脸,道:“若是哥哥不愿意,那就当我没说过。”   司华遥一怔,随即问道:“当真?”   “当真!”虽然赵韩青心里有一千个不愿意,但他还是不愿让司华遥感觉丝毫委屈。   看着赵韩青认真的模样,司华遥平静的心再次起了波澜,决定不再捉弄他,道:“若殿下能保证在微臣整理手札时,不来打扰,微臣便勉为其难依殿下所言。”   “我保证!”赵韩青连忙举起小手。   司华遥见状眼底的笑意更浓,道:“昨日周立又来找微臣麻烦,还辱及微臣的母亲,微臣一气之下,便闹上了公堂,也不知皇上知道此时,会作何感想。”   “周立还敢找哥哥麻烦?”   赵韩青的小眉头皱紧,明明心知肚明,却演得一无所知,司华遥不禁再次感叹,果然日子没有白混的,至少演技提升了一个档次。   “是啊。”司华遥倒是乐意陪他演,就当磨炼演技了,道:“昨日微臣与好友在清远楼喝酒,周立突然出现,骂微臣是卑鄙无耻的小人,他落得那般下场,都是微臣在殿下面前挑唆所致。微臣觉得冤枉,分明是清嫔出事连累了他,跟殿下和微臣有何关系。殿下,你说是吧。”   “当然!”赵韩青心中苦笑,面上却不显,道:“他这是嫉妒哥哥,才将自己之不幸,强加在哥哥身上,这恰恰说明他之无能。”   司华遥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此事闹上公堂,影响甚大,也不知皇上是否会因此怪罪?”   “哥哥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哥哥有任何麻烦。”赵韩青边说边拍了拍小胸脯,那小模样格外喜人。   司华遥强忍着眼底的笑意,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其实司华遥一点都不担心赵连章会怪罪,此事闹上公堂,并未给赵连章带来丝毫负面影响,还给他在百姓心里刷了波好感,他高兴还来不及。   赵韩青佯装好奇地问道:“闹上公堂后,结果如何?”   “周立极其同党被杖责一百,被判五年刑期。”   “才五年?”赵韩青的小眉头皱紧,道:“当真是便宜他了。”   “与一个从小娇生惯养又心高气傲的公子哥来说,吃五年牢饭已是很重的惩罚,况且他又不能再为官,前途彻底毁了。”   “哥哥就是心肠太软,以后定然会吃亏,不过哥哥不用担心,有我在,保证哥哥不会吃亏便是。”   他心肠软,那他便执起屠刀,为他荡平所有阻碍。   司华遥闻言一怔,很快便明白了赵韩青的意思,心中不由深受震动,他不只是说说而已,一直都在用行动保护他,不给别人伤害他的机会。   “殿下言重了,微臣受不起。”   赵韩青试探性地握住司华遥的手,温暖的触感一如往昔,让他忍不住贪恋,本能的紧紧握住,道:“不,哥哥在我心中很重要,很重要,能为哥哥做事,我心中高兴。”   看着眼前小了不止一个号又胖嘟嘟白嫩嫩的小手,司华遥不禁有些恍惚,眼前的赵韩青变成前世他成人的模样,英俊挺拔,心机深沉。   司华遥很快回了神,抽回了手,道:“殿下,今日的时辰不早了,微臣便先退下了,改日再进宫陪伴殿下。”   没了温暖的包裹,赵韩青心里难免失落,道:“哥哥可还记得答应我的事?”   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道:“明日微臣会带手札过来。”   赵韩青马上扬起笑脸,道:“那我等着哥哥。”   司华遥没再逗留,转身出了寝殿。   小喜子见他出来,忙迎了上去,道:“司修撰。”   “公公,豆花的味道如何,可是原来的味道?”   小喜子笑着点头,道:“没错,还是记忆中的味道,这次要多谢司修撰了。”   “豆花?什么豆花?”赵韩青从寝殿里探出头来。   小喜子见状忙行礼道:“奴才参见殿下。”   “司修撰给你带了豆花?”赵韩青心中很是不悦,看小喜子突然觉得不顺眼起来。   “回殿下,司修撰确实给奴才捎来了一碗豆花,不过是奴才央求司修撰的,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我何时因这点小事怪罪过你们,在你们心里,我就是这样小题大做、反复无常的主子?”赵韩青小眉头皱紧,一脸的不悦。   小喜子慌忙跪倒在地,道:“殿下,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只是怕……”   说到这儿,小喜子意识到不对,便打住了话头。   赵韩青却不依不饶地说道:“怕我怪罪司修撰?”   “殿下。”司华遥无奈地打断赵韩青的话,道:“明日微臣带一碗过来,也给殿下尝尝。”   赵韩青这才缓下神色,道:“还是司修撰善解人意,以后多学着点。”   小喜子一脸茫然地看看司华遥,又一脸茫然地点点头,道:“是,奴才谨记。”   司华遥好笑地看着,心中忍不住吐槽:为了口吃的,至于吗?   赵韩青:这可不只是一口吃的,当然至于。 第123章   司华遥从皇宫出来, 径直回了翰林院,本想着继续整理手札,突然想起今日那场刺杀, 似乎死了不少人,便和江陶打了声招呼, 去了应天府。   李灵午听到他来, 便亲自迎了出去, 寒暄过后,笑着问道:“司修撰今日来所为何事?”   司华遥如实说道:“下官最近正在整理一份手札,是一位仵作所记录, 上面详细记录了他做仵作期间所遇到的所有案件。下官对此颇有兴趣,便想着研究一番,瞧瞧手札中描述的尸体死状, 在现实中是否如此。今早七皇子遭遇刺杀,死了不少刺客, 便想着来瞧瞧, 不知大人是否方便?”   “方便,方便。”虽然不太理解司华遥的爱好, 但李灵午还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这种小事能换来他的好感, 何乐而不为, 道:“尸体就停放在停尸房, 本官带你过去。”   “不敢劳烦大人,您让个差役带下官过去便可。”   “也好。”李灵午也不勉强,扬声叫道:“来人。”   门外候着的差役走了进来, 道:“小的在,大人有何吩咐?”   “你带司修撰去一趟停尸房, 让老吴好好侍候着。”   “是,大人。”差役转头看向司华遥,道:“司修撰请。”   “那下官告退。”司华遥和李灵午打了声招呼,便跟着差役走了出去。   刚来到停尸房附近,便闻到了一股尸体腐烂的臭味,差役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司华遥,道:“司修撰,停尸房的味道着实难闻,您是第一次去,还是拿着这个为好。”   司华遥伸手接了过来,道:“这是……”   “这是小的的内人为小的缝制的荷包,里面放了艾草。”   “既然是令夫人为你缝制的心爱之物,我怎能夺你所爱。”司华遥又递了回去,道:“放心,我随身带了香囊,这个你自己收好,莫辜负令夫人的一片深情厚谊。”   差役被说得脸上一红,却没有反驳,将荷包重新接回手中。   两人相继进了停尸房,即便他们有香囊,也无法阻挡尸体的腐臭味,司华遥的胃开始翻腾,好悬没吐出来。   停尸房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背对着他们摆弄着面前的尸体,神情十分专注,都未发现有人进来。   “老……”   差役想要上前叫人,被司华遥拦了下来,小声说道:“不要打扰他。”   差役点点头,和司华遥站在一旁看着,尽量让自己适应这里的环境。   老吴捏住尸体的下巴,迫使尸体张开嘴巴,查看嘴里的情况,一边查看,一边在记录着什么。   司华遥见那尸体脖颈处有明显的勒痕,不由想起自缢的吴江,小声问道:“那具尸体是谁?”   差役小声答道:“回大人,那是太医院的吴太医。”   司华遥点点头,还想再问,老吴突然转过头来,见两人站在身后,神情只是微微一怔,并没有丝毫惊吓或者惊讶的表情。   差役见状忙说道:“老吴,这是翰林院的司修撰,最近在研究一名仵作的手札,过来瞧瞧尸体。”   老吴淡淡地瞥了司华遥一眼,行礼道:“小的参见大人。”   “不必多礼。”司华遥看向差役,道:“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去忙吧。”   差役应声,不忘叮嘱道:“老吴,大人吩咐,要你好好侍候。”   老吴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道:“我这里无茶无饭无点心,只有横七竖八又烂又臭的尸体,如何侍候?”   差役一听,顿觉有些难看,道:“老吴,你这是什么态度。”   老吴这看似是在与差役说话,实则是说给他听,司华遥哪能不明白,拦住差役,道:“我无需人侍候,你去忙吧。”   差役看看老吴,又看看司华遥,道:“那小的告退。”   老吴不打算搭理司华遥,司华遥也不想搭理他,径直来到吴江的尸体前,查看尸体的形态,他要确定吴江究竟是怎么死的。   司华遥首先看得就是吴江颈项的勒痕,呈现垂直的方向,脸部两侧有刮伤,颈部除勒痕外,还有抓伤。司华遥视线向下,看向尸体的双手,果然见他部分指甲外翻,指甲内还有皮肤组织。这是人在窒息后的正常反应,他想挣脱绳子,所导致的挣扎伤。   司华遥又查看了他的口腔和鼻腔,发现他的舌骨并无断裂的痕迹,又检查了他的眼球,眼睑有点状出血的现象,最后他褪下尸体的裤子,查看他是否有失禁的情况,发现果然有。   老吴没有阻止司华遥,他要看看这个长相漂亮的小白脸到底要做什么,可司华遥接下来所做的事,让他不禁开始重新审视这个过分漂亮的男人。   老吴出声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自杀。”司华遥随口答道。   老吴顿时来了兴致,道:“如何判别?”   司华遥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一看颈项的勒痕,垂直向上,呈八字形,痕迹平滑,并无其他痕迹叠加。二看舌骨,自缢造成舌骨骨折的几率不大,而若是勒杀,十有八九会导致舌骨骨折。三看身上的挣扎伤,死者除了手部和脸部有挣扎伤外,其他部位皆无。由此可以判断,他自杀的可能性大于被谋杀的可能性。”   听司华遥说完,老吴对他彻底改观,道:“敢问大人如何称呼?”   司华遥挑了挑眉,道:“我姓司,在翰林院做修撰一职。”   “司……修撰?”老吴微微愣了愣,随即说道:“可是金科状元?”   司华遥点点头,道:“是。”   瞧老吴这态度,哪有半点身份低下的自觉,司华遥打量着他,不禁想起前世的章进。若有他帮忙,那绝对是事半功倍,只可惜这一世他应该不会出现了吧。   老吴好奇地问道:“大人为何对验尸如此有研究?”   “本官最近在研究一本手札,是一名仵作留下的,那上面记录了他几十年来遇到的所有案件,包括验尸的心得和经验,以及未解之谜。只是手札被老鼠啃食的面目全非,本官打算重新将它整理出来,希望能造福百姓。”   老吴的眼睛亮了亮,道:“大人为何认为做这些会造福百姓?”   “活人可以撒谎,但死人不会,只要读懂他们留下的遗言,就能将凶手绳之以法,既能为死者申冤,又能避免出现冤狱,这就是造福百姓。”   “好,大人说得好啊!”   做了半辈子的仵作,没人真正瞧得起他,也没人愿意接他的班,就连他的儿子也不例外。没想到堂堂状元郎竟愿意放下身段,专心研究一个仵作的手札,还颇有心得,这让他看到了仵作未来的希望。   老吴激动地想要上前,却在看到自己手上的脏污后,又收回了手,道:“大人放心,老吴定好好配合大人搞研究,只希望大人能坚持下去,让仵作终有一日也能堂堂正正地立于人前。”   司华遥理解他的心情,郑重地承诺道:“你放心,就算本官有其他事要做,也会令委派人跟进此事,不会轻言放弃。”   “谢大人,谢大人!”老吴竟激动地红了眼眶。   司华遥在停尸房一呆一下午,直到临近天黑才出了应天府衙门。临走之前,他去见了李灵午,无偿地提供了一条线索。   “李大人,若下官所料不错,这些人很有可能是军人,且不是我赵国的军人。”   “军人?”李灵午愣了愣,随即问道:“司修撰怎会有此结论?”   “从他们手、脚、腿上的茧子可以判断,所在之处几乎一模一样,且都是惯用长兵刃,故而有此猜测。自然也不一定作准,只是想让李大人多条思路。”司华遥并未把话说死。   李灵午虽然听得一知半解,却也知司华遥绝不会无的放矢,只要找个行伍之人过来问问便可,道:“司修撰这次可是帮了大忙了,我之前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有了司修撰提供的线索,那我心中便有数了。”   “李大人不必客气,下官这也是投桃报李。下官还有事,不易逗留,告辞。”周立的事,李灵午帮了他,他便以此事还之,这份人情便算是还了。   李灵午忙说道:“我送司修撰出去。”   “大人公务繁忙,下官就不劳烦了,自行离开便可。”   话虽这么说,但李灵午还是坚持送他到门口。   因为临时决定要来应天府衙,司华遥在翰林院留话,让春海不必接自己,所以这会儿他只能步行回   与他来说,这点路程不算什么,只是提高了来往行人出意外的概率,不是谁撞了谁,就是谁撞翻了摊子,卖东西的忘了收钱,买东西的忘了拿东西。   司华遥倒是无所谓,就是被多看两眼,也不会少块肉,很快便来到了家门口。他转身看向一路尾随的人群,无奈地说道:“都回吧,我到家了。”   人群中一名公子哥大声问道:“敢问公子可曾婚配?”   张口就是婚事,果然无论哪个时代都有看脸的人,司华遥无奈地笑笑,道:“多谢诸位抬举,在下已有婚约。诸位请回吧,待会儿在下还要待客。”   一个身穿粗布衣裙的少女大着胆子说道:“公子府上可缺下人,民女什么活计都能干,只要一日三餐,有个床铺睡,不给工钱也成。”   见有人先开了口,人群中的少女纷纷响应了起来。   “我也能干,我做饭最拿手!”   渝兮……   “我手脚最麻利,女红最好!”   “我读过书,会作诗,能陪公子读书!”   “我会唱曲儿,什么曲儿都会!”   ……   司华遥被吵得一个脑袋两个大,道:“我家什么都不缺,诸位请回。”   门里的人听到动静,打开门查看情况,一看这阵势,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兵刃,道:“大人,这是……”   “无事,进去吧。”   司华遥很是无奈,不打算再理会身后的人群,抬脚进了门。   门口的守卫并未回去,而是将大门关上,留在了门口,警惕地看着人群,以免有人趁机生乱。   待蒋冲他们过来时,人群还未散去,他们也被这阵势吓了一跳,好在人群自觉地让开了通路,他们方能顺利地来到大门口。   蒋冲瞟了一眼人群,好奇地说道:“你们说阿遥这又怎么招来一群人?”   邵阳山无奈地笑了笑,道:“阿遥走到哪儿不是这副模样,蒋兄有些少见多怪了。”   “倒也是。”蒋冲认同地点点头,没作逗留,径直进了宅子。   众人相继进了大宅,而外面的人群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散去。   司华遥此时已经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在停尸房呆的久了,身上难免沾染味道,他自己都觉得受不了,也不知那些人为何还要跟着他。   因为刚洗完澡的缘故,司华遥的脸泛着淡淡地粉,头发并未擦干,还有水珠顺着发丝落下来,在夕阳的照射下,闪烁着七彩的光,让他本就完美的容貌,又多了几分神秘感。   众人看得一愣,蒋冲率先回过神来,玩笑道:“阿遥,若你是女子,定是红颜祸水。”   “蒋大哥这话,我可不爱听,从古至今女子都是身不由己,是男子贪图她们的美色,这才误国误民,为何要将错处全怪在她们身上。”   蒋冲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道:“好似有几分道理。”   司华遥笑了笑,转头看向邵阳山,道:“邵兄,你那五十年的女儿红可带来了?”   邵阳山扬了扬手里的酒坛,道:“有蒋兄在,就算忘了我,也绝对忘不了女儿红。”   “这话不假。”蒋冲哈哈一笑,从邵阳山手里接过酒坛,道:“今日的主角可是它,怎能不带来。”   司华遥一脸无辜地眨眨眼,道:“咦,合着今晚的主角是它啊,那我是否要往一边站?”   蒋冲脸上的笑意更浓,调侃道:“在五十年的女儿红面前,阿遥不香了。”   司华遥配合地叹了口气,道:“没想到我竟输给了一坛酒,还真是世事难料啊。”   邵阳山出声问道:“阿遥,陈兄还没来吗?”   司华遥摇摇头,道:“我也有觉得奇怪,陈兄说要带食材过来,应该比你们早才对,怎么反而落在你们之后。”   “可能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咱们多等一会儿。”   三人一边喝茶一边聊着,约莫等了一柱香的功夫,陈启这才姗姗来迟。   “阿遥,我来晚了!”   蒋冲笑着说道:“不晚不晚,我们也是刚到。”   陈启解释道:“今早定的鲈鱼不知为何竟死了,我便让人又去买了些,阿遥爱吃鱼,可不能少了,所以来得迟了。”   司华遥心下感动,道:“原来陈兄是为了我,今儿那条鱼谁也不许抢,我一个人包圆了。”   “得得得,都给你。”蒋冲拎起酒坛,道:“这可是五十年陈酿,你确定不尝一尝?”   司华遥摇摇头,道:“我不喜饮酒,它便是再好,也入不了我的口。”   “进了官场哪有不饮酒的,你也算独一份。不过这样也好,少一个人分,我还能多喝点。”   “蒋大哥,你可别忘了阿灵和王兄,多少给他们留一点。”   说到王子俊,众人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蒋冲眉头微蹙,道:“阿遥不说,我都忘了,晋王死了,王兄正在守灵,而我们却在这里拔酒言欢,是否有些不妥?”   司华遥笑了笑,道:“无碍。若非要做个样子,王兄怕是也会来。”   蒋冲将手里的酒坛递给司华遥,道:“这酒还是存在你这儿吧,待人齐了,咱们再开封。”   “成,那我便让人先保存起来。”司华遥将酒递给了门外侍候的洪阳。   蒋冲再次开口说道:“你们说晋王的丧礼谁会去?”   邵阳山说道:“晋王是怎么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连皇上都怕,谁会上赶着。”   “我去。”司华遥笑了笑,道:“不能让王兄一个人扛。”   蒋冲一听,立即说道:“那我们也去。”   “蒋大哥、邵兄,你们不必如此。我是孤身一人,自然是什么都不怕,而你们身边亲眷都在,实在不易冒险。王兄定也不想你们去,就由我做个代表便可。”   “我们岂是那种贪生怕死之徒?阿遥不怕,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我们相处多年,你们什么秉性,我一清二楚,知道你们不怕死。但蒋大哥,你现在住在高侍郎府上,你是没有忌讳,他们呢?别为了这件事让自己陷入两难之境。”   蒋冲的眉头皱紧,沉吟片刻后叹了口气,道:“看来我要抓紧找房子了。”   邵阳山刚想开口,却被司华遥抢了先,道:“邵兄虽然是支身在京都,但家中亲眷俱在,也要为他们多想想。这是诅咒,不是其他,人力不可为,还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好。”   邵阳山担忧道:“那阿遥你呢?”   陈启也应声道:“阿遥也说那是诅咒,人力不可为,你就不怕自己出事?”   司华遥安抚道:“很小的时候,师父便找得道高僧给我看过命,高僧说我福星高照,一辈子锦衣玉食,无病无灾,所以你们放心。”   见气氛有些凝重,蒋冲出声缓和道:“哪位大师?赶明我也去算算。”   “大师己然早登极乐,蒋大哥怕是算不成了。”   “那倒是可惜了。”蒋冲转移话题道:“阿遥说说,今日去应天府都做了什么?”   “在停尸房呆了一下午,里面的味道还真是一言难尽。”   蒋冲惊讶地说道:“你还真去看尸体了?”   司华遥点点头,道:“我还检查了吴江的尸体。”   “太医院的吴太医?”蒋冲顿时来了精神,道:“阿遥可看出他是自杀还是被谋害?”   “自杀。”   说到这个,司华遥突然很是好奇,吴江这个自杀幕后的真实原因,他到底做了什么,被赵韩青拿往了把柄,以至于心甘情愿去自杀。   “太医院……难不成真和医药有关?”司华遥无意识地说出了心里话。   蒋冲好奇地问道:“什么和医药有关?”   司华遥回神,道:“没什么,想到了其他事。”   蒋冲见状也没多问,道:“听说吴江的家眷在他自杀的前一日,便离开了京都,看来他是早知有今日。”   陈启接话道:“人呐,还是不能做亏心事,否则早晚有一日会还的。”   “今儿早上见阿遥带了吃食进宫,是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身边的小喜子托我买的豆花,说是一直念着这一口,却因为身份问题出不了宫,便央求我买一碗给他。”   “小喜子跟着太子多年,吃过的好东西也不再少数,什么样的豆花能让他念念不忘,要不改明儿咱们也去尝尝?”   “明儿我还得去买,到时给你们捎去翰林院。”   “还去买?小喜子公公还吃上瘾了?”   司华遥无奈地说道:“那倒不是,是太子殿下听小喜子说吃了豆花,便嚷着也要尝尝。”   蒋冲惊讶地说道:“都说太子殿下早慧,成熟的不像个孩子,没想到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更加孩子气的模样,你们都没见过,若当真见了,保证惊掉你们的大牙。   众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蒋冲不出意料地喝多了,时间太晚,司华遥便将他安置在客房,又派人到侍郎府报了信儿。   邵阳山和陈启则一起离开,结伴而行。   第二日一早,司华遥让春海去买了豆花,和蒋冲一起吃完后,又带着打包好的去了翰林院。   司华遥照例跟江陶打了声招呼后,便拎着东西进了宫。   这回来接他的不是小喜子,而是小亮子,不用想他也知道,这定是赵韩青故意安排的,明明是一统天下的霸主,心眼小的却跟针眼一样,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今儿赵韩青起得早,眼巴巴地等着司华遥来给他送早饭,望眼欲穿地盯着门口的方向,那小模样都快成望夫石了。   脚步声响起,门外响起说话声,快要石化的赵韩青猛地抬起了小脑袋,‘噔噔噔’跑到门口,一眼便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哥哥快进来,我都饿极了。”   司华遥见他这副小模样,也忍不住扬起嘴角,拎着东西就走了过去,“殿下若是饿,为何不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那些东西哪有哥哥拿来的好吃。”   听着他不假思索的回答,司华遥不禁微微一愣,随即说道:“那还是不够饿,若当真饿极了,那就什么都吃了。”   赵韩青仰头看着司华遥,脸上扬起灿烂的笑意,道:“哥哥不会让我饿着的。”   “那可说不准。”司华遥话虽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却未停,将豆花从食盒中拿了出来,道:“殿下尝尝是否凉了,若是凉了,便让他们热一热。”   “现在可是三伏天,我巴不得吃点凉的,消消暑呢。”   赵韩青迫不及待地端过豆花,拿起勺子吃了起来。   这天确实是热,尤其还得穿着厚重的官府,实在是让人吃不消。好在他内功深厚,比普通人耐热耐寒,感觉没那么明显,否则莫说在停尸房呆一下午,就是呆上一小会儿,也非得难受死。   司华遥将手札拿了出来,坐在赵韩青的下首,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看到入迷处,竟忘了自己在何处,随手就想拿笔,却发现面前空空如也。   “哥哥可是想要笔墨?”赵韩青拿着毛笔眼巴巴地看着他。   司华遥看了看一旁的桌子,道:“殿下吃完了?”   “吃完有一会儿了,见哥哥看得认真,便没有打扰。”   司华遥接过赵韩青手里的笔,道:“殿下今日没有课业?”   “前几日小考,我得了优秀,向太师要了两日假,明日才正式开课。”   赵韩青可是重生而来,要学的东西要就烂熟于心,学与不学没什么区别,司华遥心里清楚。   “殿下,微臣要看手札,不想被打扰。”   “哥哥看哥哥的,我保证不出声。”赵韩青举起了小手。   司华遥点点头,继续看着手札。   赵韩青则轻手轻脚地拿了纸,铺在桌案上,提笔画了起来。   前世为了以解相思之苦,他日日画着司华遥的画像,日子过得越久,他的脸越清晰。他临终之时,看到司华遥在一团光晕中朝他走来,就好似他陷入绝望的深渊时看到的画面一样。   他伸出手,温柔地笑着,“跟我走吧。”   他激动的两眼含泪,连连应声,“好。” 第124章   司华遥五感何等敏锐, 即便在精神高度集中的前提下,依然能感知到周围的情况,更向况是赵韩青那般炽热的眼神。   他在专心看手札, 而赵韩青在专心看他。   司华遥实在忍无可忍,抬眼看了过去, 发现赵韩青正在作画, 而他是那个免费模特。好奇之下, 他放下手札走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美的脸,跟他记忙中的自己一模一样, 就好似在照镜子。   “殿下这画画得真好!没有多年的磨炼怕是有不了这样的笔触。”司华遥意味深长的说道。   赵韩青听得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不显,道:“哥哥过奖了!我就是爱画, 平日里多练了一些,尤其是画哥哥, 我己经是驾轻就熟。”   “驾轻就熟?”司华遥挑了挑眉。   “我不爱山水, 独爱画人像,除了父皇母后, 我画的最多的便是哥哥。哥哥, 你等一下。”   赵韩青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没过多大会儿的功夫, 便又回转, 手上抱着个木盒子。   赵韩青羡宝似的看着司华遥,道:“哥哥打开看看。”   虽然还未打开,司华遥却已猜到里面是什么, 而当他亲眼看到时,他的心还是忍不住一阵颤动。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百多张画像, 每一张都是那么栩栩如生,足见他在画时倾注了多少感情。   “殿下这是何时画的?”   “再与哥哥相遇后,也不知怎么的,我总会想起哥哥,很想去看看哥哥。可我与哥哥有两年的约定,不能食言而肥,于是我便决心将哥哥画下来,就这样不知不觉画了几百张,这个木盒里只是一小部分。”   “你……”看着他眼中炽烈的情感,司华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虽然很是期待司华遥能给他回应,却也知道受的伤需要时间去疗愈,他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等,主动转移话题道:“哥哥也给我画一张吧。”   看着他凤眼中的期待,司华遥不忍心拒绝,道:“好。”   赵韩青兴奋地叫了一声,连忙将他画的画像小心地拿开,又重新铺上了白纸,让开了桌前的位置。   俗话说书画不分家,司华遥自然也学了画,只是他更专注于书法,在画上没下多少功夫。不过没下多少功夫,并不代表他画的就不好,老头子就曾经夸赞他有极高的绘画天赋。   司华遥端详着赵韩青,提起笔简单地勾勒出大体的轮廓,再慢慢细化,尤其是他的那双漂亮的凤眼,是他五官中最为出彩的地方。随着他一笔笔落下,纸上的人越发传神,很快便跃然纸上,灵动的就好似真人在画里一样。   也随着他的落笔,在他心中也画成了一幅画,而那幅画中人物的模样,赫然就是赵韩青成年后的样子。   往日的种种如电影般,在他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在他带人去往无名岛,与春海洪阳对峙的画面上。   “朕寻了他二十几年……”   这句满含悲凉和绝望的话,在他耳边久久挥之不去。   “哥哥,你画得真好!”   赵韩青的声音拉回了司华遥的思绪,他看向桌上的画,不禁微微一怔,这应该是他画得最好的一次人物画像。   果然画一旦倾注了情感,所表现出来的便已大于技巧,不可否认他终究没有放下对赵韩青的那段情,只是将它压在了心里的某个角落,让它自生自灭,只是这么久过去,它依旧坚强的活着,尤其是两人再遇之后。就好似埋在地下的种子,熬过了严冬,遇到了春天,自然而然地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哥哥,哥哥……”   见司华遥又在发呆,赵韩青忍不住出声叫道。   司华遥回神,看向眼前担忧的凤眼,道:“嗯?”   “哥哥,你怎么了?怎么感觉哥哥心事重重的?”   司华遥下意识地回避他的目光,道:“可能是有点累。殿下,时间不早了,微臣也该回去了。”   察觉到司华遥情绪不对,赵韩青本能地不想让他走,道:“这眼看着就要午时了,哥哥就留下用膳吧,方才我已吩咐他们做哥哥爱吃的香辣鱼。”   “殿下怎知微臣爱吃香辣鱼?”   赵韩青丝毫不慌,笑着说道:“哥哥忘了,我曾与哥哥在凝翠山上住过两日,那时我就发现哥哥几乎每餐都会吃鱼。再加上哥哥喜吃辣,我便猜哥哥定喜欢吃香辣鱼。”   看着他讨喜的模样,司华遥心里却有些失望,道:“殿下,微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司华遥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就是不想再留在这里,生平第一次想要逃离一个地方。   见司华遥转身就走,赵韩青顿时有些心急,上前拽住他的手,道:“哥哥,可是我哪里做错了,若是有,哥哥说出来,我定然会改,哥哥千万莫与我置气,可好?”   同样的场景在记忙中也曾出现过,而且不只一次,每次赵韩青都努力想要留下他,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挣脱赵韩青双手的拉址,道:“殿下与微臣身份玄殊,微臣怎敢与殿下置气,况且殿下没做错任何事,是微臣突感不适,这才要造退,还望殿□□谅。”   赵韩青了解司华遥,他越是这么说越证明他心里有事,而且这事定与自己有关。他想问,却没有立场,司华遥也不会说实话,一时不知是否该放他回去。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小喜子的声音,道:“启禀殿下,德辉公公在外求见。”   赵韩青闻言悄悄松了口气,道:“让他进来。”   司华遥见状退到一旁,赵韩青则坐了回去。   德辉从殿外走了进来,瞥了一眼司华遥,行礼道:“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赵韩青顿了顿接着说道:“公公此来所为何事?”   德辉答道:“不瞒殿下,奴才此来是为司修撰。”   赵韩青和司华遥皆是一怔,随即问道:“可是父皇要召见司修撰?”   “启禀殿下,今日早朝后,楚汉王便带着七皇子进了宫,说是想在京都多逗留些时日,好好欣赏欣赏京都的美景。”   一听到楚熙的名字,赵韩青的脸色就变了,道:“这与司修撰何干?”   德辉如实说道:“七皇子说想让司修撰作为向导,带着他四处转一转,皇上同意了,便让奴才传口谕给司修撰。”   赵韩青清楚楚熙的目的,他找的借口也算是合情合理,赵连章没有拒绝的理由,而自己也不能违抗皇命。   “寿宴上我答应过七皇子,要好好带他玩一玩,只是事忙,没有空闲。正好这几日我有时间,可以作陪,权当尽地主之谊了。”   既然此事已经定下,他没必要因此与赵连章硬碰硬,只要人在眼皮子底下,晾他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还可以趁机多和司华遥相处,四下游玩,一举两得。   司华遥提醒道:“殿下明日有课。”   说实话,司华遥十分怀疑楚熙的身份,和他来赵国的目的,若是能以正当理由接触,省得他专门派人去调查,也可以趁机平复一团乱麻的心绪。当然这是赵韩青不在的前提下。   司华遥的提醒让赵韩青心里有些委屈,这明显是不想让他去,只是他并未表现出来,道:“无妨,我与父皇告两天假便是。”   “殿下乃一国储君,要以课业为重,哪能耽于玩乐?”司华遥恪守一名忠臣的本分,谏言道。   “我明白司修撰之担忧,不过司修撰放心,落下的课业,我会在之后补上,况且还有司修撰这个状元郎在,我的课业不成问题。”   不管怎么说,他就是跟定了,他绝对不能给楚熙单独接近司华遥的机会。   打着他的名义堵他的嘴,司华遥明白赵韩青这是打定主意要跟着,就算阻拦也没用,索性不再开口。   德辉看看两人,道:“七皇子说明日一早会去请司修撰,奴才在这儿知会一声。”   “多谢公公。皇上的意思,微臣明白,定会好好相陪。”   “既如此,那奴才便先回去复命了,告退。”   司华遥见状出声说道:“公公慢走,我与公公一起。”   德辉瞟了一眼赵韩青,见他没有阻拦,便停留了一步,与司华遥一起离开了东宫。   赵韩青看着司华遥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知他到底想到了什么,突然间对他变了副态度。难道他做的那些事都暴露了?今日也没多说什么,怎么就暴露了?   这人太聪明了也不好,做什么都提心吊胆。   两人走出东宫,德辉四下看了看,转头看向司华遥,道:“司修撰,咱家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说道:“公公有话直说便可。”   “太子殿下虽年幼,自制力却很强,这些年他的课业从未让皇上和皇后操心过,内阁的三位对殿下更是赞不绝口,说殿下既勤奋又有天赋,皇上和皇后对此十分欣慰。只是殿下太过老成,不像其他孩童般活泼,皇上皇后总想着殿下也能有一日放下课业,去好好玩一玩。”   德辉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的意思,司华遥听明白了。   “多谢公公,我明白了。”   德辉笑了笑,道:“司修撰不仅才学过人,还有一身不错的武功,可谓是天纵奇才,有你在身边看顾,想必皇上和皇后可以放心了。”   “我定竭尽全力,护佑殿下左右,以报君恩。”   待出了皇宫,司华遥径直回了翰林院,坐下后才发现,那本手札落在了东宫。   既然不能继续整理手札,他索性拿了京都的地图,打算制定一套旅游路线。   地图这种东西在这个年代,那可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尤其是一国首都的地图,就算在翰林院,也只能查看,不能外带。否则会被怀疑图谋不轨,一个弄不好脑袋就搬家了。   京都附近的山不少,最为有名,去的人最多的就是百花山,但介于山上的百花仙神庙,司华遥就没打算去。而凝翠山是他的老巢,就算风景再好,也不能带他们去。   思来想去最好的去处就是东华山,山上不仅有普度寺,山下还有锦绣阁,虽然这时候泡温泉是热了点,到底还有其他消遣,主要问题是他们是否已经去过。   蒋冲见司华遥在研究京都的地形图,不禁好奇地问道:“阿遥,你不整理手札了,怎么看起地图来了?”   司华遥如实答道:“皇上让我给楚国使团当向导,陪他们游玩京都,我在想要去哪里。”   “那不是鸿胪寺的事吗?怎么交给你了?”   司华遥不禁苦笑出声,道:“楚国七皇子点名要我陪。”   蒋冲怔了怔,随即打趣道:“所以那一箱子东西,不仅仅是谢礼。”   这下轮到司华遥发愣了,无奈地说道:“果然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这可是公差,朝廷应该会给销账,再说楚国七皇子财大气粗,应该不会让阿遥出钱。”蒋冲以为司华遥在担心费用问题,道:“待我回去,派人给你送些银子,放心。”   司华遥心里感动,连忙拒绝道:“不用,有太子殿下随行,还用不着我花钱。”   “太子殿下也去?”蒋冲点点头,道:“那确实用不着你花钱。只是这多了太子殿下,可又多了份责任,阿遥定要小心谨慎,不能有丝毫差池。”   “放心,我心中有数。”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第二日,司华遥照常起床,打完拳简单擦洗过后,便开始用早饭。   而就在这时,春海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道:“大人,楚国七皇子来了,正在门外等候。”   司华遥看了看吃了一半的早饭,不禁微微蹙眉,道:“来的还真不是时候。”   春海请示道:“大人如何打算?”   司华遥没好气地说道:“如今我们的身份悬殊,还能如何打算,出门迎接。”   “是,大人。”   司华遥带着人来到大门口,一眼便看到了那辆豪华大马车,以及站在车旁的李欢。他快步上前,行礼道:“李将军,七皇子可在里面?”   “司修撰。”李欢回礼,道:“殿下在车里。”   两人正说话,楚熙掀开车帘走了出来,看向司华遥扬起了笑脸,软软地叫道:“司修撰。”   司华遥行礼道:“下官见过七皇子。”   “司修撰可介意我们到府上坐坐?”   “下官正有此意,殿下里面请。”   赵韩青还未来,他们自然要等着。   有下人弄好了马凳,楚熙迈开小短腿,一步一步下了马车,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分外呆萌可爱。   司华遥站在一旁等着,随后在头前带路,为了迁就楚熙,刻意放缓了步子。   众人进了宅子,楚熙边走边仰头看向司华遥,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听闻这宅子是太子哥哥赏给司修撰的,是真的吗?”   “没错,幸蒙殿下赏识,看下官在京中没有居所,便赏了这座宅子。”   “太子哥哥怎知司修撰没有房子?”楚熙小眉头皱紧,道:“这叫雪……雪……”   司华遥见状接话道:“殿下可是想说雪中送炭?”   “是,我就想说这个,司修撰真厉害!”楚熙又扬起笑脸。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下官的身世不太好,太子殿下应该知晓一二,所以便解了下官的燃眉之急。”   “司修撰的身世?”楚熙眨眨眼睛,道:“怎么了吗?”   司华遥淡淡地说道:“下官是个孤儿,自幼父母双亡。”   楚熙闻言大眼睛里满是愧疚,道:“司修撰,我不是有意的,对不住。”   “殿下不必放在心上,这么多年过去,下官已经习惯。”   “熙儿的母妃也……”楚熙说着红了眼眶,道:“熙儿很难过,司修撰也很难过。”   “七皇子的母妃……”   司华遥微微怔了怔,原剧中楚熙的生母一直活着,始终是宫女的身份。而现在楚熙却称呼‘母妃’,这说明楚皇不仅给了她名分,听起来位份还不低。   “在熙儿两岁时,母妃便离开了熙儿。”   见他眼里有泪光闪烁,司华遥安慰道:“七皇子节哀。”   楚熙吸吸鼻子,道:“父皇说熙儿没了母妃,还有父皇,当然还有汉王叔,熙儿有人疼,熙儿不难过。”   司华遥被他可爱的小动作萌到,从袖带里掏出帕子递给他,道:“七皇子若不嫌弃,便用这个吧。”   楚熙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接过了帕子,甜甜地说道:“谢谢司修撰。”   “七皇子不必客气。”   几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正厅,司华遥安排他们入了座,又招呼人上茶。   这才刚坐下,又听到‘咕噜、咕噜’两声轻响,他转头看过去,只见楚熙正偷偷拍着小肚子,见他看过去,做贼心虚地倒背起手,小脸红彤彤的。   司华遥挑了挑眉,出声问道:“七皇子可曾用过早饭?”   楚熙点点头,又摇摇头,脸红地说道:“没吃饱。”   李欢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殿下一心想快点来找司修撰,便只匆匆吃了几口,肯定没吃饱。”   “七皇子想吃什么,下官让他们去做。”   说到吃的,楚熙的眼睛一亮,问道:“司修撰早上吃的什么?”   “白粥、油饼和小菜。”   “我也想尝尝。”   “七皇子稍候,下官吩咐他们去做。”   楚熙忙不迭地点了点小脑袋,道:“我不着急,让他们慢慢来。”   话虽说得漂亮,他的身体却十分诚实,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   司华遥看得好笑,猛然发觉他现在好似没那么讨厌小孩了,尤其是懂事乖巧,长得又可爱的小孩。   不过转念一想,身边的小孩子貌似都不是正常小孩,面前的这个也存疑,心里也就释然了。   饭菜都是现成的,很快便上了桌,司华遥抬头看向李欢,道:“李将军要不也吃点?”   闻着油饼的香味,楚熙不停吞咽着口水,道:“李将军,你也坐下吃点吧,这油饼看上去好香。”   李欢摇摇头,道:“不了,早上我已经吃过了。”   “那我陪七皇子一起吃点。”司华遥在楚熙对面坐下,方才饭只吃了一半,根本没吃饱,他可不想委屈自己。   楚熙期待地看着司华遥,“那我们能吃了吗?”   “七皇子请。”   楚熙闻言不再抻着,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虽然他的筷子用起来不熟练,但吃饭的速度却不慢,看那鼓鼓的小腮帮,白嫩嫩的小牙,吃起东西来就好似小松鼠一样,异常可爱。   “这油饼真香!”他边说边夹起一块,放进自己盘子里,又夹起一块递给司华遥,道:“司修撰多吃点,别客气。”   司华遥见状连忙接了过来,心里有些好笑,这孩子吃得太忘我,怕是连自己在哪儿都忘了。   “太子哥哥不能来,吃不到这么好吃的油饼,太可惜了!”   楚熙的话让司华遥的动作一顿,随即抬头看去,道:“七皇子的意思是今日出游,太子殿下不能来了?”   楚熙点了点小脑袋,道:“太子哥哥本想随行,可赵皇陛下不同意。”   司华遥奇怪地问道:“为何?”   以赵韩青受宠的程度,这点小事根本不值一提,更何况昨日德辉的态度,明摆着是赵连章支持赵韩青出去游玩,怎么又改变了主意。   楚熙皱着小眉头想了想,道:“好像是……李将军,那个王爷是……”   李欢忙答道:“殿下,是晋王。”   楚熙的大眼睛一亮,道:“对,是晋王。”   司华遥愣了愣,随即了然,赵齐豫的丧礼在即,就算他们不出席,也总要做做样子,若让人知晓他四处游玩,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不去正好,省了不少麻烦。   司华遥长出一口气,刻意忽略了心头的那点怅然若失。   吃完早饭,司华遥又带着楚熙在院子里转了转,就当是消食,随后才坐着马车出发,前往他们的目的地。   马车里,楚熙一脸兴奋地看着司华遥,道:“遥哥哥,我们要去哪儿玩?”   出门在外,带着官称不太方便,索性大家都改了称呼。   “去东华山,我们上午爬山,去山上的普度寺拜佛吃斋,下午下山,去山下的锦绣阁游玩。”   “锦绣阁好,汉王叔去过,未曾带着熙儿,熙儿羡慕了许久,没想到今日能与遥哥哥一起去,真是太棒了!”   “汉王为何不带七皇子去?”司华遥好奇地问道。   楚熙摇摇头,也是一脸疑惑,道:“熙儿不知。”   李欢见状无奈地解释道:“王爷初以为锦绣阁和那些烟花柳巷类似,所以……”   司华遥了然地点点头,而楚熙依旧一脸茫然,问道:“遥哥哥,烟花柳巷是什么地方?”   司华遥被问得一愣,随即看向李欢,道:“我从未去过,也不知是何去处,七皇子还是问李将军吧。”   楚熙转头看向李欢,天真地问道:“李将军,烟花柳巷是什么地方?好玩吗?”   李欢被问得一脸尴尬,竟还臊红了脸,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是小孩子不能去的地方。”   楚熙接着问道:“遥哥哥不是小孩子,为何也不曾去过?”   见司华遥含笑地看着他,李欢的脸越发红了,支支吾吾回答不出。   司华遥正想为李欢解围,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三人皆是一怔,司华遥掀开车帘看了出去,问道:“春海,为何停车?”   “回公子,前路被一辆马车拦住。”   司华遥眉头微蹙,吩咐道:“上前查看情况,小心应付。”   “是,公子。”   李欢起身,道:“以防万一,我也去瞧瞧,殿下就交给司修撰了。”   “李将军放心,七皇子交给我便可。” 第125章   似乎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 楚熙神情有些不安,朝着司华遥的方向挪了挪,小手试探性地握住了司华遥的手。   司华遥安抚地笑了笑, 道:“七皇子别怕,有我在, 不会让人伤了你。”   楚熙眼巴巴地看着司华遥, 道:“遥哥哥, 不是说好要叫熙儿吗?”   司华遥愣了愣,随即反应了过来,道:“这里没有外人, 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遥哥哥不喜欢熙儿?”楚熙委屈巴巴地看着司华遥。   这不是楚熙第一次这么说,初见时他便说过一回。   “七皇子言重了……”   脚步声打断了司华遥的话,紧接着马车一阵晃动, 车帘被掀开,赵韩青出现在两人面前。   司华遥神情一怔, 下意识开口道:“你怎么在这儿?”   赵韩青扫了一眼楚熙, 抬脚进了车厢,一屁股坐到了司华遥和楚熙中间, 随后笑着说道:“昨日已和司修撰约好, 自然不能爽约。”   看着近在咫尺的赵韩青, 司华遥回了神, 果断起身坐到了对面, 道:“七皇子说皇上并未答应殿下出行的要求,殿下莫不是又偷偷跑出皇宫?”   赵韩青虽然有些失望,却不怎么在意, 只要楚熙和司华遥之间保持距离,其他都可以退而求其次, 道:“当着楚国使臣的面儿,自然要做做样子。此时的太子殿下正在东宫,出来的我只是‘遥哥哥’的远亲,‘遥哥哥’就叫我青儿便可。”   赵韩青将‘遥哥哥’三个字咬得很重,很明显是不满楚熙对他的称呼。   司华遥听得一阵好笑,当着楚熙的面儿这么说,真的好吗?   楚熙好似方才回了神,一把拉住了赵韩青的手,高兴地说道:“熙儿能和太子哥哥一起游玩,真是太好了!”   看着被紧紧握住的手腕,赵韩青下意识地皱紧眉头,却未挣开楚熙的手,反而反客为主,将楚熙的小手攥得紧紧的,道:“既然熙儿这么高兴,那可得跟紧了我,我会时时刻刻看着熙儿。”   楚熙见状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有些害怕地往后躲了躲,怯生生地说道:“太子哥哥,你捏疼熙儿了。”   赵韩青好似才发现,慌忙松了手,满脸愧疚地说道:“对不住,熙儿,我一时高兴,没控制好力道,熙儿应该不会怪我吧。”   楚熙揉着被捏红的小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摇头说道:“不会,太子哥哥不是故意的。”   司华遥将一切看在眼中,对赵韩青欺负小朋友的举动很是好笑,从怀中掏出帕子递了过去,道:“七皇子擦擦眼泪吧。”   楚熙伸手去接,却被赵韩青抢了先,道:“遥哥哥,熙儿皮焦肉嫩,你这帕子太过粗糙,怕是会弄疼他,还是用我的吧。”   赵韩青说着将司华遥的帕子揣进怀里,拿出自己的帕子,抬手就帮楚熙擦眼泪。   “太子哥哥,疼……”   眼看着楚熙白嫩嫩的小脸被擦得通红,司华遥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拦住了赵韩青,道:“殿下身份尊贵,这等粗活还是换别人来吧。”   现在都不能确定楚熙是否重生,若当真是,也就算了。若不是,这么欺负一个四岁的孩子,实在是没眼看。   退一万步说,就算楚熙重生了,前世自己对他也不错,还让人帮他夺位,他心里对他应该是感激才对。   楚熙害怕地起身,躲到司华遥身后,小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角,小声叫道:“遥哥哥……”   司华遥越是维护楚熙,赵韩青越看他不顺眼,道:“熙儿怎么了,可是方才我手上没有轻重,弄疼了你?”   楚熙看看赵韩青,又看看司华遥,委屈巴巴地说道:“可是熙儿做错了事,惹恼了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不喜欢熙儿了?”   “没有,我喜欢熙儿,特别特别喜欢!”赵韩青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嘴角扯出一抹微笑,道:“熙儿不是也喜欢我嘛,过来和我一起坐。”   楚熙见状瑟缩了一下身子,又往司华遥身后躲了躲,道:“熙儿……熙儿想坐在遥哥哥身边。”   赵韩青听他这么说,也站起了身子,一屁股坐在了楚熙身边,道:“熙儿不过去,那我只能过来了。”   司华遥看着看着两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回去!”   虽然司华遥没有指名道姓,但赵韩青清楚他在说谁,身子不由一僵,抬头看了过去,可怜巴巴地叫道:“遥哥哥……”   司华遥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危险地看着他,道:“回去!”   赵韩青不禁有些恍惚,前世的记忆与现实交叠,面前的司华遥又变成了前世不可一世的摄政王,而他的身子也因此战栗。待他回过神来时,已经回到原来的位置。   司华遥转头看向楚熙,指了指正中的位置,道:“你去那边坐!”   楚熙也不敢违背,乖乖地坐了回去。   见两人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司华遥接着说道:“从现在起,谁不听话,就送谁回去,没有商量的余地,听到没?”   “听到了。”两人不约而同地答道。   司华遥这才缓下神色,掀开车帘看了出去,道:“启程。”   车外的李欢回了神,下意识地应声道:“哦,好。”   司华遥重新坐回车里,瞥了两个小不点一眼,闭上眼睛不再搭理任何人,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就是不能给他们好脸色,一个两个都是欠收拾的小混蛋。   赵韩青看着司华遥,脑海中快速闪过前世的种种,这种感觉已经许久未曾再现,他的心还有他的身子都极其兴奋,兴奋得几乎压制不住。   楚熙的目光也落在司华遥身上,懵懂、茫然的眼神中掺杂着别的情绪,只是藏的很深很深,让人很难分辨。   赵韩青转头看向楚熙,精准地捕捉那丝复杂的情绪,更加确定心中所想。   楚熙察觉他的目光,也随之看了过去。赵韩青眼中毫不掩藏的敌意,让他微微一怔,好似明白了什么,震惊在眼中快速闪过。   两人对视的电光火石间,已经摸透了对方的底细,心中的敌意再也掩藏不住,若是眼神能杀人,他们怕是已经千疮百孔。   虽然司华遥闭着眼睛,可他的感知力很强,很快便察觉到紧张的气氛,当他睁开眼睛后,看到的却是两双看向他的大眼睛,眨啊眨的,一双比一双无辜。   司华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暗劝自己:能维持表面的平静也不是不行,至少眼不见为净。   马车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行进,过了半个多时辰,他们终于来到了东华山山脚。   马车停下,司华遥睁开眼睛,依旧是被两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没搭理两人,而是掀开车帘看了出去。   春海出声说道:“公子,我们到了。”   司华遥点点头,率先下了马车,在马车前站定,这才说道:“两位殿下可以下车了。”   司华遥看着车门,心里止不住地想,第一个下来的一定是赵韩青。   果然不出他所料,赵韩青掀开车帘走了出来,动作利落地下了马车。   司华遥又想道:楚熙出来定是委屈巴巴,两眼通红,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   车帘再次被掀开,楚熙出现在众人眼前,果然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李松上前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楚熙抬头看了赵韩青一眼,随后摇了摇头,道:“没事,就是方才下车时,不小心摔了一下。”   楚熙边说边摸了摸自己的手肘,眼巴巴地看着司华遥。   李松见状小心地掀起衣袖查看,发现他手肘附近白嫩嫩的皮肤上一道红痕,不像是摔的,倒像是碰的。   司华遥眉头微蹙,转头看向赵韩青。   还不等他开口,赵韩青便出声说道:“我出来时,他还好好的。”   “遥哥哥,你别怪太子哥哥,是熙儿自己不小心。”   楚熙这么说,就是在告诉司华遥,他身上的伤就是赵韩青弄的,只是碍于身份,他不敢说。   方才在楚熙下车时,他听到了一声轻响,那就是碰撞的声音,所以才会猜测楚熙下车时的表情,果然不出他所料,楚熙这是撞伤了自己,赖在赵韩青身上。   若是之前司华遥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那他如今就已经确定,这个楚熙不是四岁的孩子,而是重生者或者穿越者,而他来赵国的目的,多半与赵韩青有关。   不过司华遥没打算拆穿他,却也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道:“既然出来游玩,那便都把称呼改了,七皇子便称呼太子殿下哥哥,对外便说你们是兄弟。我是你们的远方表哥,李将军是护卫统领,春海是管家,小喜子是小厮。大家都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称呼错了。”   司华遥没有轻信楚熙,赵韩青心里高兴,道:“好,听表哥的。”   楚熙稚嫩的小脸上浮现失望之色,随后也应和道:“熙儿也听遥哥哥的。”   司华遥满意地点点头,道:“既如此,那我们便上山吧。”   李欢见赵韩青和司华遥一起向前走去,眉头微微蹙起,轻声问道:“殿下的胳膊可疼得厉害?”   楚熙摇摇头,放下衣袖,迈开小短腿追了上去,眼巴巴地跑到司华遥身边,想去牵他的手。   赵韩青时刻防备着,在楚熙伸手的瞬间,挤进两人中间,一把攥住了他的手,笑着说道:“熙儿,上山的路不好走,还是我牵着你吧。”   楚熙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发现被赵韩青抓得死紧,以他的力气根本挣脱不开。他红着眼眶说道:“哥哥,你弄疼我了。”   “哦,是吗?那我轻点。我也是怕抓得不紧,再摔了熙儿,熙儿应该不会怪哥哥吧。”   赵韩青把楚熙之前的话,又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司华遥低头看了一眼,见楚熙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出声说道:“山路不好走,确实该抓紧些,若是他又弄疼熙儿,熙儿便直接说出来,让他松一松力道。”   虽然他知道楚熙不是四岁孩童,但李松不知道,他到底还是得顾及两国关系,不能太过放任赵韩青。   “哥哥也是小孩子,熙儿怕哥哥会累,遥哥哥能带着熙儿吗?”楚熙这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赵韩青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道:“熙儿这么为我着想,我心中十分感动,但我答应过父亲,定会好好照顾熙儿,这点小事不算什么,熙儿还是不要麻烦表哥了。”   “爬山的乐趣就在于欣赏风景和锻炼身体,若熙儿全程让我带着,那便没了爬山的乐趣。况且这山上是佛寺,要想达成心愿,就要让佛祖看到你的诚心。先走吧,这才刚刚开始,何时熙儿真的爬不动了,再找人带着你。”   听到这儿,赵韩青的神情一阵怔忡,随后说道:“哥哥说得对,要想得偿所愿,就得让佛祖看到我的诚心。”   楚熙抬头看了赵韩青一眼,明亮的眼睛闪了闪,没有多说什么,任由赵韩青拉着自己往前走。   虽然在山间,到处都是树荫,但在这炎炎夏日,还是难以抵挡得热,尤其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   热让他们的体力消耗更大,不过爬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经气喘吁吁。尤其是楚熙,这里他的年纪最小,体力最差。他的小脸被热得红扑扑的,脸上、脖子上密密麻麻全是汗珠,头发也已经湿透了。小喜子也是热得直擦汗,体力也明显有些跟不上。   司华遥找了个相对宽敞的地方,道:“大家坐下歇会儿吧,喝点水补充一下体力。”   众人应声,各自找了地方坐了下来,喝水的喝水,休息的休息。   最让司华遥意外的是赵韩青,他竟然只是微喘,看起来体力相当不错。   想到他是重生的,司华遥也就释然了,为了不重蹈覆辙,赵韩青努力习武十分有必要,尤其是面对武功高强的他。   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想着,看来为了能达到目的,他也没少武装自己。   休息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司华遥再次招呼众人上路。   “熙儿还行吗,若是体力不支,便让李统领带着你。”   楚熙坚定地点点头,道:“遥哥哥,我可以的,不用别人带。”   司华遥微微有些惊讶,道:“那好吧,我们继续。”   更让他惊讶地是,楚熙竟坚持爬到了半山腰,若非小脚丫被磨出了血泡,实在是走不了,他还会坚持下去。   “遥哥哥,熙儿没用,不能自己爬上山,呜呜……”说着说着,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楚熙竟哭了起来。   司华遥很是奇怪楚熙为何这般执着的要自己爬上山,安慰道:“熙儿今年不过四岁,能坚持到现在已经胜过许多人,我们都为熙儿骄傲,熙儿实在不必如此难过。”   楚熙哽咽道:“那……那佛祖能看到熙儿的诚心吗?”   司华遥闻言一怔,终于明白了楚熙为何这般坚持,好奇地问道:“熙儿想向佛祖求什么?”   楚熙刚要开口,就听赵韩青说道:“说出来可就不灵验了。”   到嘴边的话又被吞了回去,楚熙抽抽搭搭地说道:“那、那我不能、告诉遥哥哥了。”   司华遥看看赵韩青,又看看楚熙,总感觉两人之间有什么事在瞒着他,可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问,只能暂时将疑惑埋在心里。   李欢出声安慰道:“小主放心,您的诚心佛祖能看到,小主定能心想事成。”   楚熙眼巴巴地看着司华遥,道:“遥哥哥,是这样吗?”   “是,佛祖能看到熙儿的诚心。”   司华遥从不信这些东西,即便身上发生这般离奇的事,他也不信,这般说也不过是安慰楚熙罢了。   楚熙激动的情绪终于被安抚了下来,乖乖地任由李欢背在身上。   司华遥低头看向赵韩青,问道:“青儿可还能坚持?”   “自然,我定能独自爬上山,表哥拭目以待便可。”   见他如此自信,司华遥点点头,便没在多问,爬山这项旅游节目,最治的就是嘴硬。不管游客在山底下有多雄赳赳,气昂昂,到了山顶都是狼狈的落水狗模样。当然有武功底子,和常年来往于山中的人除外。   又爬了一个时辰,他们终于到了山顶,赵韩青确实是自己爬上来的,没有依靠任何人,只是模样有些狼狈。   因为天气热的原因,爬山的人并不多,来普度寺上香的人自然也不多。他们来到寺庙门前,抬头看向面前的皇家寺院,坐落于山巅,在阳光的照耀下金碧辉煌,很是气派。   门口的小僧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过来,随后目光便被牢牢吸引,直到众人来到近前,他才算回过神来,忙双手合十,行礼道:“诸位贵客,小僧有礼了。”   “小师傅有礼。”众人相继还了礼。   小僧低垂着头,不敢再看司华遥一眼,道:“诸位里面请。”   司华遥等人相继进了大门,朝着正殿走去。   众人在正殿门前的大香炉面前停下脚步,春海等人将买好的香点上,分给众人,虔诚的行礼后,插在了香炉内,随后便相继走向大殿。   在外面用的是又粗又大的香,而在里面用的是普通的香,行礼后就插在佛像前的香炉内。   所有人都虔诚地许着愿,唯有司华遥早早就起了身,退出大殿,百无聊赖地等着。   “施主有礼。”   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司华遥吓了一跳,本能地转身,警惕地看着身后的老和尚。不过他很快便回了神,还礼道:“大师有礼。”   “施主本是富贵命,且身边有贵人环绕,奈何命中有一劫,且是在劫难逃,怕是寿数不长。”   司华遥听得一愣,下意识地将他视为骗人买东西的老骗子,道:“抱歉,今日带的银两不多,改日再来向大师寻求破解之法。”   方丈被他说得也是一阵怔忪,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从手上脱下一串佛珠,递给司华遥,道:“你我相遇便是有缘,这串佛珠跟随老衲几十年,日日受着香火,听着经文,应能抵消些许灾厄,便赠与施主了。”   司华遥看着他递过来的手串,怀疑地问道:“当真是送我的?”   方丈含笑地与他对视,道:“施主虽身负冤屈,却能放下仇恨,一心为民,这是百姓之福祉。”   司华遥听得心中一紧,警惕地说道:“在下愚钝,实在不知方丈这是何意?”   方丈忽然上前两步,伸手将佛珠塞进司华遥手中,动作之快,他甚至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施主不必紧张,老衲乃方外之人,这世=间因果与老衲无关。”   这老和尚的武功绝对在他之上,若他们交手,恐怕他必败无疑,“既然世间因果与大师无关,为何还要出手相助?”   “施主大义,老衲佩服,望能助施主得脱苦难。”   那双苍老深邃的双眸,仿佛能将人的灵魂看透,司华遥这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心中不禁升起敬畏之心,道:“多谢大师。”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方丈微微欠身,飘然离去。   “哥哥。”   赵韩青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司华遥转头看去,不知何时他已来到了身边,足以证明他的心绪乱了。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道:“拜完了?”   赵韩青迈过门槛,走到司华遥身边,将他手里的佛珠拿在手里,替他戴在手腕上,认真地叮嘱道:“哥哥要每时每刻都戴着。”   司华遥看着他的眼睛,眼底是被压抑的汹涌情感,以及深深的恐惧。他平静下来的心绪,再次翻涌起来,道:“你都听到了?”   赵韩青握紧司华遥的手,很紧很紧,道:“我不会让哥哥有事,哥哥信我!”   司华遥莫名有些心酸,他从未担忧过,也从未害怕过,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知道即便自己死了,也会去重生或者去转世投胎。可今天他看着赵韩青的眼睛,突然感觉到了害怕,那是对生命的畏惧。   “遥哥哥。”   楚熙的声音打断了司华遥的思绪,到嘴边的安慰的话又被吞了回去,他挣开了赵韩青的手。   “时间不早了,想必大家也饿了,我们去后面的禅房用斋吧。”   赵韩青也没纠缠,只是垂下眼帘,遮去了眼底的情绪。   “遥哥哥怎么出来这么快,就没有心愿要求佛祖保佑吗?”   司华遥笑了笑,道:“天下祈愿的人那么多,佛祖却只有一个,我担心佛祖太忙,无法帮更多的人实现愿望,便想将这个机会让给别人。”   楚熙蹙起小眉头,道:“佛祖虽然只有一个,但他法力无边,定能满足所有人的愿望,遥哥哥无需谦让。”   “不说这个,大家也饿了,我们赶紧去后面的禅房用斋吧。”司华遥说着率先走了出去。   李欢抱着楚熙紧随其后,唯有赵韩青和小喜子并没有跟上。   小喜子见状出声提醒道:“主子,表公子走远了,我们是都也跟上?”   赵韩青没有跟上,而是朝着方丈离开的方向走去。   后山竹林外,赵韩青被一个小和尚拦住了去路。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此乃方丈清修之所,还请施主留步。”   “我要见方丈。”赵韩青直接表明来意。   小和尚依旧拦着去路,道:“方丈说今日不见外客。”   “我有急事相询,还请小师傅通禀一声。”   “方丈说他已泄露天机,一生修为尽毁,已然无能为力,他将来之造化如何,只看他自己,别人帮不了。” 第126章   “既然帮不了, 大师为何还要赠礼?大师定有破解之法,若大师肯说,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我都在所不”   “方丈说施主杀孽太重,还需放下屠刀, 方能得偿所愿。”   “放下屠刀?”赵韩青微微一怔, 随即问道:“他的劫数可是应在我身上?”   小和尚摇摇头, 道:“施主,方丈只说了这么多,小僧已全部转述, 施主请回。”   “我只问一句,他的劫数是否应在我身上?”   赵韩青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因为前世司华遥便是因他而死, 他不想再重蹈覆辙,也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   “这个小僧不知, 还请施主见谅。”赵韩青想要硬闯, 被小和尚再度拦了下来,道:“施主, 切莫让小僧为难。”   赵韩青的脸色沉了下来, 道:“放肆!你可知我的身份!”   小和尚闻言依旧面不改色, 道:“无论施主是何身份, 方丈今后都不再见客。”   “今后都不见客?”赵韩青神情一怔, 随即大声喊道:“方丈,我知道你能听得见,若有破解之法, 还请方丈不吝赐教,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我都在所不方丈……”   “青儿。”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便让赵韩青冷静下来,他转头看过去,只见司华遥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翠竹下。一想到这样一个人,会在将来的某一日离他而去,他便接受不了。   “过来。”司华遥微笑着朝他招手。   赵韩青眼眶通红,看看身后的竹林,又看看等在那里的司华遥,仅犹豫片刻,便朝着他走了过去。   来到近前,赵韩青仰头看着他,不禁有些哽咽,道:“哥哥。”   司华遥上前一步,将他抱进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歉意地朝小和尚笑了笑,道:“小师傅,抱歉,这孩子给你添麻烦了。”   小和尚神情一滞,慌忙移开视线,道:“施主不必客气。”   “劳烦小师傅转告方丈,今日之事多谢方丈,若他日方丈有难,也可以来找我,我定出手相助,告辞。”   小和尚连忙行礼,道:“施主慢走。”   司华遥松开赵韩青,拉着他离开竹林所在,在一处偏僻之地停下。他转头看向小喜子,道:“劳烦公公回避一下,我有话对殿下说。”   小喜子看了赵韩青一眼,见他没有反对,转身走远了一些。虽然他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但从赵韩青与小和尚的对话中,能听出应是事关司华遥的性命安危,虽然他和司华遥相处时间不长,但他对司华遥颇有好感,一想到这样好的人将来会遭遇不幸,他这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受。   司华遥蹲下身与他对视,道:“殿下,我从不信佛,我只信自己,我记得你也说过同样的话。世事无常,谁能保证谁的一生就能平平顺顺,无灾无厄,所以殿下不必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以平常心对待即可。”   “可方丈是得道高僧,即便父皇母后想见他,也不是说见就能见,他说的话可信度很高,万一……万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即便是只是想象他会出事,赵韩青都做不到。   “人的一生很长,他只含糊其辞地说我命中有劫数,又没说是在何时何地,难道我就因为他的一句话,从今往后的日子都提心吊胆、寝食难安?若当真如此,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赵韩青红着眼眶说道:“哥哥,不许你说这种话!”   “好,我不说!”司华遥果断打住话头,转移话题道:“那我们就说说‘放下屠刀’这四个字。殿下,你是太子,赵国未来的皇帝,你手中本就握着生杀大权这把刀,若你完全放下,又如何威慑朝廷?若连朝廷都无法威慑,又如何威慑敌国?到时战事再起,百姓又要谁来守护?所以放下屠刀,只是指不滥杀,不弑杀,而不是让你出家当和尚,懂吗?”   司华遥唯恐赵韩青钻牛角尖,及时把话说开,不能让他因为自己,变得优柔寡断,妇人之仁,那样只能让大好形势拱手让人。   “我怕……”   赵韩青明白司华遥的意思,只是那小和尚的话始终萦绕在耳边,‘施主杀戮过重,需放下屠刀,许能得偿所愿。’   见赵韩青果然钻了牛角尖,司华遥面色沉了下来,道:“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赵韩青犹豫片刻,道:“听哥哥的。”   司华遥的神色依旧严肃,道:“好,既然你决定听我的,就把那和尚的话抛之脑后,听到没?”   赵韩青乖巧地点点头,道:“听到了。”   司华遥继续威胁道:“若让我知道你敢三心二意,不用等什么劫数,我先把你结束了,可明白?”   赵韩青再次点点头,道:“明白。”   司华遥想拿帕子给赵韩青擦擦眼泪,却掏了个空,突然想起之前赵韩青将他的帕子拿走了,并没有还给他。   “自己拿帕子擦擦。男儿有泪不轻弹,整日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赵韩青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小声嘟囔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司华遥凉凉地看着他,道:“刚才是谁说听我话的?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就忘了?”   赵韩青见状连忙用手揪住耳朵,认错道:“我错了,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司华遥看得一阵好笑,扫了一眼小喜子所在的方向,果然见他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挡住了赵韩青。   “有别人在时,别这么没出息,有损你太子殿下的威严。”   见他笑了,赵韩青也忍不住扬起嘴角,道:“好,都听哥哥的。”   “走吧,再不回去,那些好吃的素斋可就没我们的份儿了。”   司华遥转身就走,赵韩青连忙跟上,试探性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抓住司华遥的手。   司华遥仅是低头看了一眼,并未挣脱,继续往前走着。   赵韩青见状心中欢喜,紧紧地攥着司华遥的手,脚步也比之前轻快了几分。他抬头傻笑地看着他的侧脸,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重蹈覆辙,这双手他握紧了,再也不会放开!   赵韩青的种种反应,都说明他对自己也动了情,且已是情根深种,而自己对他也放不下。既然如此,那又何必为难彼此,不如放手轰轰烈烈地爱一场,只是……   司华遥看着仅到自己腰间的小不点,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还是先等他长大吧。”   午后的阳光下,一大一小手牵着手,一个仰着头,满脸的笑意,一个低着头,一身的温柔,很美很美!   见两人进来,楚熙忙站起身,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明亮的眼睛闪过晦暗的光,佯装好奇地问道:“遥哥哥,你们去哪儿了?熙儿让人找了你们好久。”   “去了后山一趟。”司华遥松开赵韩青的手,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赵韩青紧随其后,坐在了他身边,将手边的豆腐端了过去,道:“哥哥,这个豆腐做的最好吃,你尝尝。”   “你吃过?”问完以后,司华遥突然想了起来,他四岁那年和于慧娴来过普度寺。   赵韩青随口说道:“我四岁时来过一次,吃过这里的素斋。”   “还有这个清炒笋片,十分清脆爽口,遥哥哥也尝尝。”   楚熙也想端起手边的菜递过去,却被司华遥阻止,道:“熙儿自己吃吧,我不爱吃笋。”   楚熙怔了怔,小眉头皱了起来,认真地问道:“那遥哥哥爱吃什么?”   “我想吃什么可以自己夹,熙儿照顾好自己便可。”   赵韩青瞥了一眼楚熙,故意让他看到眼中的得意,随后夹起木耳放到司华遥盘子里,道:“这凉拌木耳也是这里的特色,这黑木耳咳是寺中一棵菩提树上长的。”   司华遥闻言不禁挑了挑眉,道:“菩提树上长的?”   “哥哥不信?”赵韩青得意地笑着说道:“这可是我亲眼看到的。”   这事司华遥确实没想到,“这些菜花了多少香油钱?”   这里的素斋都是要收费的,美其名曰香油钱。   春海如实答道:“这些菜一共是五十两银子。”   “就这几叠素菜,几碗米饭,就要五十两银子?”   司华遥惊讶地睁大眼睛,要是在山下,这些菜用不了一两银子,一来到山上,换了个招牌,就整整翻了五十倍,这也太黑了!   司华遥不由感慨道:“这老方丈还真会做生意,黑店都不敢这么开。”   赵韩青忙小声提醒道:“哥哥,小点声,莫让他们听了去。”   “光明正大地开黑店,看来这老方丈的话不能信,六根都不清净,哪里配得上‘得道高僧’四个字。”这事让司华遥想到了现代景区那些开黑店的,他就曾经被坑过一次。   赵韩青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道:“哥哥,普度寺的香油钱,除了维持寺庙的开销外,都用来接济百姓了。”   司华遥拍了拍他的小手,示意他放开。   赵韩青犹豫片刻,这才松了手,“哥哥,普度寺的方丈确实是得道高僧,他们这里的素斋也是明码标价,从不强买强卖,在这里吃的都是达官贵人,他们就是用这种方式捐香油钱。”   司华遥尴尬地点点头,道:“原来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倒是我错过他了。”   赵韩青松了口气,道:“这菌汤十分鲜美,哥哥快尝尝,若是凉了,味道就差了。”   司华遥借着赵韩青递的台阶走了下来,端起汤碗尝了尝,不由点头称赞道:“这汤的味道确实不错!”   楚熙看着两人间亲密的举动,明亮的眼睛闪过复杂的光,只是转瞬即逝,极难捕捉。他随意找了个话题,打断两人的交谈,“遥哥哥,我们何时下山?”   “吃完午饭后,稍作休息,再行下山。”   “熙儿真是没用,不像青哥哥,单凭自己就能爬上山,想必下山也不在话下,只有熙儿成了拖累。”楚熙自责地垂下头。   赵韩青瞥了他一眼,道:“熙儿不必妄自菲薄,至少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司华遥眼底闪过笑意,他与楚熙之间就是稍微熟悉点的陌生人,可怜他的身世,理解他的伪装,却并无什么感情,最后的出手相助,也不过是不想楚仪如意,想给赵韩青留一个可以压制他的敌人,不至于让他毫无顾忌。   这一世自然也不例外,尤其是在得知他并非真正的小孩后,他的种种行为都显得那么绿茶,而赵韩青的每句话都怼到了点子上,让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爽快。   楚熙吃瘪,大眼睛又红了起来,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道:“对不起,是我拖累大家了。”   李欢见状连忙安慰道:“小主别难过,你年纪小,能做这一步已经很了不起,我们都为你感到骄傲。”   见李欢神色间有些不满,司华遥不禁挑挑眉,为了少点麻烦,不得不配合道:“李统领说的没错。体力是随着年龄增长而增长的,等熙儿长大,也会和青儿一样。你说是吧,青儿。”   收到司华遥警告的眼神,赵韩青不情不愿地说道:“表哥说的对。”   楚熙用袖子擦擦眼泪,目光坚定地说道:“那熙儿要快快长大,这样就不用再拖累别人了。”   若当真小孩子,那他这副模样,别人一定会觉得可爱,可一想到他壳子里是个成年人,司华遥就觉得有些接受无能。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看向赵韩青,不禁扪心自问,明明他们都一样,为何他会觉得赵韩青撒娇耍赖时那般可爱?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情人’啊,司华遥看看面前豆丁大的身子,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不是司南遥,没有娈/童的嗜好。   一顿饭吃完,又歇了会儿,众人这才启程下山。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在山上还不觉得,这一下山,两条腿完全不听使唤,就好似借来的一样。赵韩青和小喜子的感触最深,两条腿绷得挺直,好似忘了怎么打弯儿。   “哥哥,你还好吗?若是坚持不住,便说出来,不要逞强哦。”楚熙状似关心地说道。   赵韩青抬头瞥了他一眼,别以为看不到他藏在眼底的挑衅,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不打算搭理他。   司华遥自然有留意到他的状况,两条腿不自觉地哆嗦着,一看就知已经到了极限。   “哥哥,快点哦,天快黑了,我们得在天黑之前下山。”   赵韩青擦擦额角的汗,转头看向司华遥,心里琢磨着要怎么才能让他带着自己,气死那个聒噪的阴阳人。   司华遥好似看透了他的心思,顿住脚步等他跟上来,道:“青儿可还能坚持?”   赵韩青愣了愣,在自尊心与司华遥亲近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他眨了眨眼,可怜巴巴地说道:“累,腿疼……”   司华遥在他面前蹲下身,道:“上来吧。”   赵韩青神情微微一怔,连忙上前搂住了司华遥的脖子,放松身子趴在他身上,生怕司华遥会反悔。   楚熙见状不由一阵怔忪,没想到司华遥竟主动去背赵韩青。   赵韩青抱紧司华遥,将脑袋搭在他的肩窝处,得意地看向楚熙,笑着说道:“哥哥的背就是宽,靠起来就是舒服。”   楚熙眼中的嫉妒几乎掩藏不住,道:“哥哥,遥哥哥上山下山已经很累了,还得安排接下来的行程,哥哥还是让别人背吧,我担心遥哥哥会吃不消。”   楚熙话里话外,表达了对司华遥的关心,自认为与赵韩青形成鲜明对比。   赵韩青清楚楚熙的心思,表面看起来风轻云淡,其实心里嫉妒得要命。他故意搂紧司华遥的脖子,道:“哥哥武功高强,上山下山与他来说如履平地,熙儿是太过杞人忧天,还是怀疑哥哥的实力?”   “遥哥哥是人,不是神,总有力竭的时候,我们不能与他分担,也不能成为他的拖累。哥哥,你就多心疼心疼遥哥哥吧。”   一听楚熙说话,他浑身寒毛直竖,不是被吓得,而是被恶心的。赵韩青不打算再搭理他,而是看向司华遥,在他耳边说道:“哥哥,若是累了,便和青儿说一声,我可以下来自己走。”   “闭嘴,老实呆着。”   “好嘞。”   赵韩青利落地应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好,认认真真地看着司华遥。他的皮肤真好,距离这么近,都看不到任何瑕疵,就好似煮熟的鸡蛋,剥去了那层外壳。从侧面看,他的五官更加立体,尤其是他纤长细密的睫毛,就好像一只黑色的蝴蝶在扇动着翅膀。   “哥哥,你真好看!”   赵韩青的声音很轻,温热的呼吸萦绕耳边,有些痒痒的,让司华遥下意识躲闪,白皙的耳朵快速染上红晕,红彤彤的,极为可爱!   被一个小豆丁调戏了,司华遥顿觉有些恼,出声警告道:“想下来自己走?”   “我错了!我闭嘴!”   赵韩青闻言急忙认怂,好不容易才有这样亲密接触的机会,他可不想就这么搞砸了。   许是上山下山太累,也许是靠在司华遥身上太安心,赵韩青就这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直睡到众人下到了山底,司华遥将他叫醒。   众人上了马车,下一站便是锦绣阁。与来时相比,楚熙安静了下来,眼睛在赵韩青和司华遥身上来回巡视着,也不知他在想着什么。   司华遥盘膝坐在车上,道:“我要打坐,你们安静点。”   虽然他内功深厚,带着一个人上下山不算什么,到底还需损耗一些内力,需要调息补充回来,他习惯内力满盈的状态,这样才能更好地应对突然状况。   “哥哥放心调息便是,我在旁边守着,保证无人敢打扰你。”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看了两人一眼,闭上眼睛调息起来,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楚熙与他应该不是敌人,他来赵国或许是为了拉拢自己,一起对付将来会灭了楚国的赵韩青。   若果真如此,那楚熙很有可能了解他的司南皇族遗孤的身份,只是不知楚熙想何时与他摊牌。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停在了锦绣阁大门外,司华遥也从打坐中抽离出来,率先跳下了马车。   工牌号为零八六的伙计热情的招呼道:“诸位,欢迎光临锦绣阁。”   司华遥点点头,将马车交给零八六,和众人一起进大厅办理入住。   司华遥刚报上名字,就听前台的伙计笑着说道:“司公子,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不必再办理入住。”   “办好了?”司华遥转头看向赵韩青,道:“你办的?”   赵韩青点点头,轻声说道:“自家产业,打声招呼的事。”   司华遥闻言不禁挑了挑眉,明明是手短脚短的小豆丁,说话却是一副霸道总裁的口吻,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这样也好,反正他是替他们赵家出公差,省得他出公账这么麻烦了。   “诸位,我是零五七,是你们这次入住锦绣阁全程跟随服务的伙计。各位有任何吩咐,直接告诉我便可,我会尽量满足各位,为各位提供最优质的服务。”   “有劳了。”司华遥客气了一句。   “各位请随我来,咱们先去客房休整,然后去就餐区就餐。”   众人跟在零五七身后,径直走向后院,这次来与上次来的流程不太一样,更加人性化,应该是经过了调整。   来到一处院落外,零五七停下了脚步,司华遥抬头看去,院门的牌匾上写着‘皓月’两个字。   门口的守卫见赵韩青过来,连忙上前,行礼道:“奴才参见主子。”   赵韩青摆摆手,转头看向司华遥,道:“哥哥,我们进去吧。”   司华遥看了看旁边的落星院,上次他去了落星院,发现了锦绣阁的掌柜赵小婉。而这皓月院十有八九是赵韩青的专属院子,他当时怎么就没往这边再寻一寻,说不准就有意外收获呢。   赵韩青顺着司华遥的目光看过去,不禁有些心虚,忙转移他的注意力,道:“哥哥,我脚疼。”   司华遥果然被吸引了注意,低头看向赵韩青的脚,道:“脚伤了?”   赵韩青可怜巴巴地点点头,道:“好像是。”   司华遥走上前,弯腰将赵韩青抱了起来,随后便大步进了院子。   赵韩青没想到会被公主抱,连忙搂紧司华遥的脖子,抬头看了过去,见他眉头微蹙,眼底尽是担忧,心里甜滋滋的。   楚熙见状连忙吩咐李欢跟上,看着司华遥的背影,他陷入了回忆当中。   前世他被选中,与赵国的摄政王司华遥和亲,说的好听点是和亲,其实就是把他当成玩物送到男人床上。   百花山下第一次见面,他便被司华遥完美的容貌吸引,被他的那句‘别怕,有我在’轻易打动。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他于危难,在他陷入绝望时,伸手将他拉出来,为他出头,替他撑腰,让他体会到从未有过的温暖,以至于他深陷其中却不自知。   他犹记得,那日他说‘我知你并非懦弱无能之辈,这里不过是你暂时的栖息之所,早晚有一日,你会离开这里,去做你想做的事……’   他以为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只要得到了权势,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可结果是他得到了权势,坐上了他梦寐以求的皇位,却永远失去了他。   在皇城被攻破那日,他嘲笑赵韩青得了天下输了他,殊不知他也在嘲笑自己,以为自己赢了,其实早在把心遗落时,便已输得一败涂地。   赵韩青没有杀他,而是将他幽禁在楚国的皇宫中,直到他十年后郁郁而终。   在临终之际,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若可以重新来过,他不会离开司华遥,他要留下,即便只是待在他身边,做个小小的男宠也好,也好过日日夜夜在思念中煎熬。   当他再次醒来,发现他竟然重生了,变成了嗷嗷待哺的婴儿,他不由欣喜若狂,这样他就可以重新来过。有了这样的优势,不论是一统天下,还是司华遥,他都势在必得。   他花了两年的时间,得到了楚皇的宠爱,不仅从前世人见人厌的小透明,变成了人见人爱的七皇子,还想方设法跟着使团来了赵京。几十年心心念念,他真的等不及想见他一面。他要好好谋划,不仅要谋得这天下,还谋得他。   经过三个月的长途跋涉,他终于来到赵京,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可是一切似乎与他预期的不太一样,尤其是他的一生死敌-赵韩青。 第127章   司华遥抱着赵韩青进了院子, 来到正厅后将他放下,随即蹲下身子,问道:“哪只脚伤了?”   赵韩青乖乖地抬起右脚, 看着蹲在面前的司华遥,不知为何脸上一阵发烧。司华遥握住赵韩青的右脚, 动作轻柔地为他卷起裤腿, 褪掉鞋子。   当司华遥打算为他脱掉袜子时, 他往一旁躲了躲,脸红地说道:“哥哥,让小喜子来吧, 走了一日,味道实在难闻。”   “味道确实大。”   司华遥点点头,脚臭味在脱掉鞋子的时候, 就已经扑鼻而来,不过在忍受范围内, 至少比停尸房的腐臭味好得多。   赵韩青闻言脸上火辣辣的, 忙解释道:“我平时脚不臭,只是今日走的路有些多, 脚难免出汗……”   司华遥没有理会他在说什么, 小心地帮他脱掉袜子, 发现脚掌上确实被磨破了皮, 伤口不大, 也不深,难怪他并未察觉不妥,从怀里掏出金疮药涂了些, 随后便站起了身,道:“伤口就晾着吧, 好得快些。”   “哦。”赵韩青轻轻应了一声,心里十分懊恼,忍不住在想:他会不会因此嫌弃我?早知道就找这个借口了。   李欢背着楚熙紧随其后,在进了院子后,被带到了客房外。   零五七笑着说道:“这是小公子的客房。”   李欢背着楚熙走了进去,将他放在窗边的软榻上,道:“小主,你忍着点,属下瞧瞧您的伤口怎么样了。”   楚熙没有说话,李欢蹲下身,帮他查看伤口,道:“小主,您的伤口已经结痂了,休息一晚,明日就能好。”   楚熙出神地看着自己的脚,自顾自地说道:“你说遥哥哥为何不喜欢我?”   李欢被问得一愣,随即说道:“小主天真可爱,没人会不喜欢,司修撰也不例外。”   “我的脚伤了,遥哥哥一点都不关心,他的脚伤了,遥哥哥主动去背他。遥哥哥喜欢谁,一目了然。”   见楚熙神情低落,李欢出声安慰道:“司修撰是赵国官员,小主是楚国皇子,他对太子殿下另眼相待是应该的,这是他身为臣子的本分,就好似属下关心小主,多过太子殿下一样。”   “所以纵然我再努力,遥哥哥也只会选择赵韩青。”楚熙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的脚,似是在问李欢,也好似在问自己。   “小主,您怎么了?”   李欢很是奇怪楚熙的反应,似乎对司华遥太过关注了些。   楚熙的瞳孔骤然一缩,大眼睛眨了眨,又恢复了平日里娇憨的模样,委屈地说道:“在楚国,人人都偏爱熙儿,可到了赵国,就完全变了样,太子哥哥和遥哥哥都不喜欢熙儿,熙儿有些难过。”   李欢闻言无奈地笑了笑,道:“小主,这里是赵国,而我们是楚国人,就算小主再讨人喜欢,这中间也隔着一层,他们不会真心待小主,都是表面功夫罢了。”   李欢虽然是武将,却看得十分透彻,将自己的身份摆得很正,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楚熙小眉头皱紧,道:“可熙儿喜欢遥哥哥。”   “司修撰不仅相貌堂堂,还文武双全,确实十分难得,只可惜不是咱们楚国人。”李欢忍不住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两国交好还好说,若两国……”   李欢没把话说完,楚熙却听得明白,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野心和欲望,三国的平衡早晚会被打破,无论是赵国吞并楚国,还是楚国吞并赵国,他们之间隔得就是国仇家恨。   可能怎么办呢?像他这样完美的人,想要得到就只有站得足够高,让他能正视甚至仰视,让他别无选择,否则自己永远只能远远看着。   “国仇家恨啊……”楚熙轻声呢喃道。   “小主在说什么?”李欢没有听清,忍不住发问。   “没有。”楚熙转移话题道:“让他们备水,我要洗澡。”   李欢闻言阻止道:“小主脚上有伤,还是不要碰水得好。”   “你不是说已经结痂了吗?那就不碍事,爬了一日的山,出了一身汗,身上极不舒服。”   李欢又看了一眼他的脚,道:“那我去问问,他们是否有小些的浴桶,这样小主沐浴时,便可将受伤的脚搭在外面。”   “嗯。”楚熙无所谓地应了一声,这点伤与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不过是今时今日他也身娇肉贵了。   司华遥回到自己的房间,沐浴更衣,收拾清爽后,才招呼其他人一起去餐厅用膳。   依旧是自助餐,楚熙等人是第一次来,觉得这里的用餐方式很是新奇。楚熙学着司华遥和赵韩青,取了个托盘,在取餐区取了爱吃的饭菜,一瘸一拐地跟在他们身后,可可爱爱的模样惹来不少人的关注。   李欢唯恐他摔了,小心翼翼地在一旁护着,道:“小主,还是属下帮您吧。”   看着前面的赵韩青,楚熙摇摇头,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司华遥转头看了一眼,这托盘并非现代的塑料制品,而是木头所制,还是有些分量的,再加上放在上面的菜,以四岁小孩的力气,还是有几分吃力的。   见司华遥看过来,楚熙扬起笑脸,道:“遥哥哥,哥哥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司华遥微微笑了笑,总觉得楚熙话里有话,道:“自食其力是好事,不过也要量力而行。”   “遥哥哥,你看我端得稳稳的,一点都没有洒。”   司华遥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端着饭菜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楚熙个子太矮,托盘又太重,他踮着脚尖试了好几次,都放不到桌子上。司华遥伸手将他手里的托盘接了过来,帮他放到了桌子上。   楚熙顿时笑弯了眉眼,甜甜地说道:“谢谢遥哥哥。”   司华遥刚想坐下,赵韩青嬉皮笑脸地挤了过来,道:“哥哥,这一日相处下来,我觉得与熙儿特别投缘,我想和熙儿坐在一处,行吗?”   司华遥看看赵韩青,又看看楚熙,这就是典型地睁眼说瞎话。不过他并未拆穿,而是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让赵韩青如愿地坐到了两人中间。   楚熙看着赵韩青,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心里恨得不行,脸上却是带笑,道:“没想到哥哥这么喜欢熙儿,熙儿很高兴。”   赵韩青哪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道:“熙儿高兴就好,以后我哪儿也不坐,就坐熙儿身边。”   “那可太好了!”楚熙脸上的笑意几乎维持不住。   司华遥安静地坐在一旁看戏,两人的演技不相上下,只是楚熙的心思到底不如赵韩青深,处处被其压制。   楚熙跳下椅子,一瘸一拐地端来一盘食物,放到赵韩青手边,道:“哥哥,这个菜很好吃,你也尝尝。”   赵韩青看看面前的中式汉堡,心知楚熙定没安好心,又将餐盘推了过去,道:“好吃你就多吃点,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哥哥可是嫌弃是我拿的,哥哥放心,我方才净了手。”楚熙抬起手给赵韩青看了看,随后接着说道:“还是说哥哥不敢吃,害怕我下了毒?”   如此拙劣的激将法都用上了,可以看出楚熙此时的心情有多么‘美妙’。   就在司华遥以为赵韩青绝对不会吃的时候,他竟伸手接了过来,道:“熙儿这么天真善良,自然不会害我,我信得过。”   赵韩青张嘴咬了一口,仔细地琢磨着食物的味道,突然鼻子一酸,辛辣的味道直冲脑门,他连忙闭上了眼睛。   辛辣的味道飘来,司华遥眨了眨眼睛,眼泪不自觉地飙了出来,可以想见赵韩青现在是何种滋味。他忍不住在心里泛起了嘀咕:也不知楚熙在那个汉堡里抹了多少芥末。不过明知道是陷阱,还直不楞登地往里跳,受点罪也是活该!   赵韩青忙掏出帕子,捂住了眼睛,若非如此,早就眼泪鼻涕横流了。   是男人就受不了别人说他不行,尤其是在心爱的人面前,就算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不行,那也不行!   “哥哥,你没事吧?我拿的食物不好吃吗?”楚熙佯装关心地看着赵韩青,眼底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好吃,怎能不好吃!”过了好一会儿,赵韩青才缓过来,擦擦脸上的泪,道:“熙儿这么想着我,我心中十分感动,必须给熙儿也备上我爱吃的食物。”   楚熙闻言忙说道:“熙儿年纪小,胃口也小,实在吃不下了,哥哥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应该多吃一些,等着。”赵韩青不由分说地站起身,朝着取餐区走了过去。   李欢自然看出了其中的不妥,看向楚熙的眼神发生些许变化。   楚熙转头看向司华遥,道:“遥哥哥,今日爬山累得狠了,实在是吃不下,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司华遥看看赵韩青,又看看楚熙,点头说道:“行,你先回去休息吧。”   “还是遥哥哥最心疼我。”楚熙闻言笑弯了眉眼,转头看向李欢,道:“李统领,你背我回去吧。”   “是,小主。”李欢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来到楚熙身边,将他背了起来,道:“表公子,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好好休息。”司华遥象征性地叮嘱了一句,他们到底是客,总要让着几分。   赵韩青正往粥里加料,一抬眼便看到李欢背着楚熙往外走,忙大声说道:“熙儿,这饭还未吃完,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哥哥慢慢吃,我们就先回去了。”楚熙得意地朝他挥挥手。   赵韩青放下手里的东西,想上前阻拦,被司华遥出声叫住,“青儿,休要胡闹!”   赵韩青眼看着楚熙离开,到底没有追上去。待他们走出大门,赵韩青脸上的懊恼消失,端起桌上的粥,走到司华遥身边坐下,道:“哥哥,这是海鲜粥,味道十分鲜美,尤其是加点醋,别有一番风味,你尝尝。”   司华遥挑了挑眉,道:“你是故意把他吓走的?”   “他在这儿碍手碍脚,说话还阴阳怪气,实在影响食欲。”赵韩青又将碗往司华遥手边推了推,道:“哥哥快尝尝这粥,鲜美得很。”   司华遥端起碗喝了两口,味道确实不错,他瞥了一眼桌上的汉堡,道:“食物既然吃了,就把它吃完,不能浪费粮食。”   赵韩青脸上的笑意一僵,随即垮下了脸,可怜巴巴地说道:“哥哥,那可是加了料的,你不会这么狠心,要让我吃完吧。”   “粮食得来不易,不能浪费。况且你不是想体会民间疾苦吗?这样的食物是许多普通老百姓求都求不来的。”   这熊孩子方才将他也算计了进去,实在是欠收拾,必须小惩大诫,否则以后还不得翻了天去。   “民间疾苦?”赵韩青看着面前的汉堡,下意识吞咽着口水,这还没吃呢,眼泪鼻涕就想往外流,道:“真的要吃吗?”   司华遥挑了挑眉,道:“自然是真的。”   “没有商量的余地?”赵韩青还存有几分侥幸心理。   “没有。”司华遥丝毫不为所动,熊孩子就得趁早收拾。   “那好吧。”   赵韩青见司华遥铁面无私,也没再多说,伸手将汉堡拿了起来,辛辣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好在及时捂住了嘴巴,否则这汉堡的滋味怕是又重了几分。   司华遥悠然自得地拿着勺子喝着粥,还时不时地点点头,表示对它的喜爱。   赵韩青则看得一阵苦笑,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做错了,惹到了这位大爷,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他。赵韩青做了一阵心理建设,闭着眼睛大口咬了下去,然后就是醍醐灌顶般的感觉。   司华遥的相貌本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不过很快他们的视线便转移到赵韩青身上,这孩子一边吃一边哭,眼泪鼻涕横流,也不知是受了多大委屈,哭得不能自已。   司华遥看得一阵好笑,起身给他倒了杯茶,道:“喝茶清口。”   赵韩青忙接了过来,也不管热不热,端起茶杯就往嘴里灌,好在那茶本就是凉茶,否则非得烫出个好歹不可。   司华遥等了一会儿,见赵韩青恢复了正常,出声问道:“有件事你老实回答我。”   赵韩青心里‘咯噔’一声,瞒着司华遥的事做多了,难免会心虚,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想问什么?”   司华遥直截了当地问道:“上次我和朋友来锦绣阁游玩,你是否也在?”   赵韩青神情一怔,随即笑着说道:“哥哥不是问过了吗?我们来的不凑巧,正好错开了一日,我还因此懊悔了许久。”   “我要听实话。”司华遥直视赵韩青的眼睛。   “哥哥……”   赵韩青看着司华遥平静的眼神,谎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挣扎了片刻,道:“哥哥,我与你说实话,你能否答应我不要生气。”   “我无法保证。”赵韩青虽然还什么都未说,司华遥却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不禁一阵气恼,道:“我只能说,你说,我也许会生气,但你不说,我一定会生气,至于该怎么做,你自己选。”   司华遥有多聪明,赵韩青深有体会,一看他的眼睛便知,他已经猜到了答案,所以自己根本别无选择。   “你们来得那日,我刚巧也在。不过我确实是来养伤的,事前也不知道你们会来,一切都是巧合。”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接着问道:“我们集体昏倒也是巧合?”   赵韩青见状越发心虚,两只手不停地尅着指甲,小声说道:“不是巧合,是我让人在水里下了迷药。”   “迷药!”不出所料的回答,司华遥额间的青筋怦怦直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气,道:“为何?”   “我与哥哥有两年之约,本不想食言,可一听说哥哥也在,我便忍不住想见哥哥,所以就……”   赵韩青见司华遥变了脸色,忙解释道:“哥哥放心,我什么都没做,只是依偎在哥哥身边呆了一会儿,我发誓!”   司华遥视线下移,看向赵韩青豆丁大点的身体,就算他想做点什么,硬件也不允许,这个他没撒谎,只是这种行径实在可耻,绝对不能轻饶!   “青儿应该还没吃饱吧,我去给你取些餐点过来。”   想想刚才的汉堡,赵韩青忙说道:“哥哥,我吃饱了!”   “吃饱了?”司华遥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凉凉地看着他。   “吃……没吃饱。”   赵韩青果断认怂,受点罪就受点罪,只要司华遥不跟他置气,就算让他吃毒药,他也愿意。   小喜子看看赵韩青,又看看司华遥,识趣地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就当自己是房间里的一根柱子。他们之间的较量,他这个小奴才还是别多事得好。   司华遥起身,走到取餐区,同样给他盛了一碗海鲜粥,不同的是他在里面加了一大勺醋,又加了个芥末和胡椒,见旁边还有凉拌苦瓜,让零五七给他找了个蒜臼子,现榨了苦瓜汁倒进粥里,随后搅合搅合端了过来。   “喝吧,一点都不能剩。”   辛辣的味道传入鼻腔,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眼泪本能地流了出来,“若我喝光,哥哥便不生我气了,对吗?”   司华遥淡淡地看着他,道:“你在与我谈条件?”   赵韩青嘴角勾起苦笑,拿起勺子搅了搅,随后端起碗,捏住鼻子就往嘴里灌。   入口的先是辛辣和酸,最后是苦,原以为只要他喝得足够快,就尝不出味道,哪曾想这几个味道一个比一个浓,只喝了一口,就差点把他送走。   “呕!”满嘴的苦味让赵韩青本能地干呕。   小喜子抬头瞥了赵韩青一眼,眼中尽是同情,思量着是否出声为他说几句好话,可当他看到司华遥的眼神后,果断放弃这愚蠢的想法。   这些东西放在一起味道是不好,但对身体无害,司华遥不担心赵韩青的身体会出什么问题,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   赵韩青偷偷瞥了司华遥一眼,见他不为所动,心中不禁苦笑,看来他是真的惹毛了他,这罪得受,否则他心里的气消不了,他们的关系又要降到冰点。   想到这儿,赵韩青心一横,又端起粥碗喝了起来,这次没有磨蹭,一口气将碗里的粥喝完,紧接着又端起茶杯,喝光了杯子里的茶。   “哥哥,我喝完了。”赵韩青两眼含泪地看着司华遥,这完全是生理反应。   司华遥警告道:“这次只是小惩大诫,以后再让我发现你算计我,便没有那么简单了。”   赵韩青瞒着司华遥的事有点多,这要是都被发现,那他还有抢救的机会吗?   “是,我明白。”   走一步算一步吧,等哪日司华遥心情好了,他再将之前做的事和盘托出,争取个宽大处理。   司华遥没再说话,将面前的饭菜吃完,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赵韩青见状连忙跟上,看看司华遥的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却被司华遥躲了过去。   赵韩青可怜巴巴地说道:“哥哥,你都惩罚我了,还没消气啊?”   司华遥瞥了他一眼,道:“你做错事,就该付出代价,我是否原谅,不在你是否受了惩罚。”   “那哥哥何时能消气?”   “不知。”司华遥不打算轻易将此事揭过,他要让赵韩青长个记性。   一大一小并排往前走,小的小心翼翼,大的冷冷淡淡,就连天上的月儿都好似多了几分轻愁。   司华遥没再搭理赵韩青,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赵韩青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却也没多加纠缠,乖乖地回了自己的卧房。   赵韩青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道:“小喜子,你说哥哥何时能消气?”   锦绣阁那日发生的事,小喜子也知情,明白司华遥为何生气,别说是心高气傲的司华遥,就算换成任何人,也一定会生气。   “主子恕罪,奴才不知。”   “真是没用!”赵韩青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是,主子息怒,奴才知罪。”   赵韩青清楚自己是在迁怒,缓了语气道:“去打水吧。”   小喜子连忙应声,吩咐人打了水来。   赵韩青简单地洗漱过后,便爬上了床,靠在床头看了会儿书,便沉沉睡去。   司华遥让春喜泡了杯茶,随后拿出那份手札认真地看了起来。他正看得入迷,便听春海进来禀告,“公子,表少爷想见您。”   司华遥挑了挑眉,道:“熙儿?”   “是,公子。”   “让他进来。”   他们现在的身份是表亲,而司华遥是楚熙的表哥,不必起身去迎接。   楚熙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扬起笑脸叫道:“遥哥哥。”   司华遥开门见山,道:“熙儿不是说要早点睡吗?此时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遥哥哥,我说这事想和你说。”   司华遥起身来到软榻前坐下,示意楚熙坐在他对面。楚熙下意识照做,坐在了司华遥的下首。   “熙儿有话不妨直说。”   楚熙沉吟了一会儿,道:“遥哥哥,你相信我吗?”   “熙儿为何这般问?”   “熙儿接下来说的事,可能有些离奇,但这都是我亲身经历,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希望遥哥哥能够相信我。”   司华遥已猜到他想说什么,内心毫无波澜,道:“熙儿先说什么事。”   楚熙又沉吟了片刻,整理自己的思绪,组织一些语言,道:“我知道遥哥哥的身世。”   司华遥的心一紧,道:“知晓我的身世不足为奇,这与你方才所说有何干系?”   “我是说遥哥哥的真实身份。”既然决定说出来,那便索性说个清楚明白。   司华遥平静地看着他,道:“你这话我没听明白。”   “遥哥哥是司南皇室遗孤。”楚熙直接抛出一颗重磅炸弹。   司华遥眉头皱紧,道:“七皇子这是何意,我不太明白。”   楚熙见状连忙安抚道:“遥哥哥不用紧张,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七皇子怕是弄错了,我姓‘司’,并非‘司南’。”   虽然猜到楚熙清楚他的身份,但打死他也不能认,否则若是被赵连章知道,那他将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遥哥哥,我不止知道你的身世,我还清楚你将来的一切。”   司华遥的眉头越皱越紧,道:“七皇子莫不是累得很了,开始说胡话了?”   “遥哥哥,不瞒你说,我知道所有人的结局,其中就包括你的,还有你与赵氏皇族的种种恩怨。” 第128章   “七皇子, 方才的话,我就当从来没听过。你莫在胡说八道,快点回去休息吧。”   话说到这个地步, 司华遥已经确定楚熙是重生而来,而且知道他的身世, 若楚熙将此事当做把柄, 那他们就危险了。   见司华遥不信他的话, 楚熙难免有些心急,道:“遥哥哥,我要怎么说, 你才能信我?我只是想帮你。”   “我再说一遍,我姓‘司’,不姓‘司南’, 不是什么司南皇室遗孤。七皇子这般污蔑与我,是在把我往死路上逼, 何来帮我一说?”司华遥看向楚熙的眼神越发冷淡, 道:“若非你是楚国皇子,我定不会善罢甘休!”   楚熙虽然是重生而来, 但对司华遥的事了解并不多, 也仅限于他在摄政王府待得那段时间, 对司华遥的了解。   “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 将来的太子之位非我莫属, 只要遥哥哥与我联手,赵国便是遥哥哥的囊中之物。”   司华遥的脸色越发阴沉,道:“七皇子若还胡言乱语, 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我知道我说的事很难取信于人,但遥哥哥要相信我, 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我不逼遥哥哥,遥哥哥好好考虑一下,只要在我离开赵国之前给我答复便可。”   司华遥起身,道:“七皇子请回。”   “遥哥哥,容我最后再说一句,赵韩青并非表面那般简单,他很有可能与我一样,也是重生而来。前世遥哥哥掌控赵国朝局,将他囚禁在皇宫,对他百般凌虐折磨,他这次回来定会复仇,他接近遥哥哥就是别有用心,遥哥哥千万要小心!”   司华遥不为所动,道:“七皇子请回。”   楚熙起身,真心实意地说道:“遥哥哥,前世你救过熙儿,对熙儿千般好,熙儿一直铭记于心。   熙儿不想遥哥哥再重蹈覆辙,成为赵韩青的刀下亡魂,故而千里迢迢来到赵国,就是为了将此事告知遥哥哥。”   司华遥神色稍有松动,却依旧坚持道:“七皇子请回。”   楚熙见状松了口气,这表明司华遥将他的话听进了心里,道:“遥哥哥不信我也没关系,只要小心防备赵韩青便可,熙儿先走了,遥哥哥好好歇息。”   司华遥看着楚熙走出房间,春海从外面走了进来,神色凝重地问道:“少主,七皇子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以春海的功夫,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司华遥一点也不意外,道:“你信吗?”   春海认真地想了想,道:“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司华遥接着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做?”   春海的眼中闪过寒芒,道:“杀了他,以绝后患!”   “若真如他所说,赵韩青也是重生而来,那我们的身份在他那里,便不是秘密,那皇上是否也已经知道,你觉得我们该杀谁?若我们将赵韩青和楚熙全都杀了,是否也就证实了我们的身份?以我们现在的力量,能否与赵国大军对抗?”   春海眉头皱紧,道:“那我们便与七皇子联手,这样我们行事便可事半功倍。”   “若当真出了事,楚国在千里之外,他们能否越过边关那道坎都难说,如何与他们联手,远水解不了近渴。更何况他现在不过是四岁孩童,手中并无实权,若当真遇到事,谁听他的?”   春海闻言点点头,道:“为了少主的安全,趁他们还未动手,我们先行撤离,然后再做打算。”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你且稍安勿躁,待我去探探口风。”   春海点点头,道:“是,奴才听少主安排。”   司华遥起身来到门口,转头看向春海,道:“未免乱了军心,此事不要告知任何人,可明白?”   “是,属下明白。”   司华遥瞧了瞧赵韩青房间的方向,见房中已灭了烛火,不禁微微蹙眉,又扫了一眼楚熙的房门,重新回了自己的房间。   “走了一日,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春海虽很是不解,却没有多问,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待到三更时分,躺在床上的司华遥猛地睁开双眼,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趁着夜色纵身一跃,来到了房顶,俯下身仔细看着周围的情况。他知道赵韩青身边有影卫保护,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赵韩青,就得先解决掉潜伏在周围的影卫。仔细观察半晌,他终于锁定影卫的位置,就在窗外的那棵大树上。   司华遥从房顶跳下,绕过楚熙所在的房间,径直来到那棵树下,仰头看向藏在树上的玄影。   在司华遥靠近的时候,玄影便已经察觉,手指悄悄摸上腰间的软剑,蓄势待发,只等对方靠近,便直取他的要害。谁知那黑影站在树下仰头往上看,还向他招了招手。   玄影……   因为今夜是个无月夜,院子里只有几盏不甚明亮的灯笼,又有树荫的遮挡,玄影根本看不清树底下的是谁,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深更半夜,一个身穿白衣,披散着头发的人,站在树下招手,怎么想都觉得瘆得慌。   跟在赵韩青身边数年,玄影清楚这些年所谓的鬼神,都是赵韩青为达目的所使得手段,可他依旧敬畏鬼神,看到这样的场面,心中也会忍不住发毛,不过他清楚自己的责任和使命,即便再怕,也不能忘,“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谁!”   玄影抽出腰间软剑,脚尖一点,朝着司华遥扑了过去。   司华遥身影微动,运内力于右手,夹住了玄影刺来的软剑。   “是我。”司华遥轻声说道。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玄影的动作一顿,诧异地看向司华遥,道:“司修撰?三更半夜,你这是作甚?”   “我有事找殿下密谈,不想惊动旁人,故而出此下策。”司华遥看向楚熙和李欢所在的房间。   玄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随即抖了抖剑身,示意司华遥放手,道:“殿下已经歇下,司修撰若是有事,待明日再说也不迟。”   “若能明日再说,我便不必多此一举。”司华遥松了手,提醒道:“我与殿下要说的话是机密,你最好离远一点,若是听到一星半点,后果如何,你自付。”   司华遥说完不再搭理玄影,径直走向赵韩青所在卧房的窗户。   玄影见状微微蹙眉,将软剑重新缠回腰间,并未阻止司华遥。他跟随赵韩青也有数年,太清楚司华遥在赵韩青心中的分量,若自己出手阻止,先不说能否成功,但一定会招来赵韩青一顿训斥。既然已预知结果,那他又何必自讨苦吃。更何况他也不是司华遥的对手。   司华遥从窗口翻了进去,他料定了玄影不会阻止,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进入房间后,他径直来到床前,看向正酣睡的赵韩青,可能是太累的缘故,床边站着个人,他竟无半点察觉。   司华遥伸手扼住赵韩青的喉咙,因为动作太大,他从睡梦中惊醒,愕然地看向床边司华遥。   虽然光线很是昏暗,司华遥又是背着光的方向,但熟悉的味道和温度,还是让赵韩青第一时间认出了司华遥,“哥哥?”   司华遥并未松手,手指还在慢慢用力,冷漠地问道:“你是谁?”   声音一出,赵韩青更加确定来人是司华遥,但这问题让他心里‘咯噔’一声,没有挣扎,任由自己的要害掌控在司华遥手中,道:“哥哥,我是青儿啊,你怎么了?”   司华遥又加重了力道,道:“不,你不是,你到底是谁?”   赵韩青的呼吸变得困难,却依旧没有挣扎的打算,道:“哥哥,我就是青儿啊,你到底怎么了,可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司华遥沉默了下来,明亮的眼睛审视地看着他,似乎在思考着他说的话是真是假。过了许久,他终于松了手,不过并未离开,而是坐在了床边。他这么做只是试探赵韩青,下手有分寸,不会伤到他。   赵韩青坐起身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到底发生了何事,能告诉我吗?”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夜间楚熙来找我,说了一些话。”   “楚熙?”赵韩青闻言皱紧眉头,忙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你不是赵韩青。”司华遥直视他的眼睛,不给他躲闪的机会。   赵韩青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想要错开视线,却硬生生地阻止了自己的动作,道:“他胡说八道,我不是赵韩青,还能是谁?”   司华遥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平静地说道:“他说你这具皮囊里住着一个成人的魂魄。”   赵韩青心里越发紧张,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司华遥,道:“哥哥,这种怪力乱神之事,怎能轻信?”   “我信了。”司华遥与他对视,道:“你的种种作为都太过反常,不似一个孩子能做出的事。”   “那是因为……”赵韩青焦急的想要辩解。   “我要听实话。”司华遥打断赵韩青的话,认真地说道:“我只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且只有这一次机会,你想好再回答我。”   赵韩青看着司华遥的眼睛,心里剧烈地挣扎着,他清楚司华遥向来说话算话,说只有一次机会,那就只有一次机会。若是他此时不坦白,那以后便没了坦白的机会。可以他们目前的关系,他真的没有底气说出事实真相。   司华遥就是借此机会,让赵韩青跟他坦白,因为楚熙的出现给了他危机感,说不准还有别人是重生而来,那他的身份就极有可能会暴露,所以他必须有所准备,而赵韩青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不知过了多久,赵韩青依旧没有坦白的打算,司华遥站起身,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哥哥!”赵韩青一怔,下意识地阻止道:“你去哪儿?”   “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便无需再久留。”司华遥虽然顿住了脚步,却并未回头。   “哥哥别走!”赵韩青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说,我向哥哥坦白。”   司华遥这才转过了身,在桌子前坐了下来。   赵韩青起身下床,走到司华遥的身边坐下,沉吟了许久,才出声说道:“哥哥,你能告诉我,楚熙到底说了些什么吗?”   “楚熙说他是重生而来,清楚我们每个人的结局,还说我是死在你手中,说你也是重生而来,回来就是为了找我报仇。”司华遥三言两语总结了楚熙找他的目的。   “哥哥,他在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别听他胡说?”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问道:“我是否为你所害?”   赵韩青的神情一滞,看着司华遥的眼睛露出痛苦之色,道:“是,是我的错,我没想到会真的伤害到你,若是早知道,我绝不会那么做。”   “所以我的死果然与你有关。”前世的种种在脑海中闪过,司华遥以为自己已经放下,其实心里还是很在意,毕竟让一个直男承认自己喜欢上男人,是多么煎熬的一件事,而结果却是被算计,还因此丢了命。他不是司南遥,并未做过伤害赵韩青的事,不该承受这样的结果。   “我……我只是想拉进我们的关系,并未想过那种药竟对你伤害那么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赵韩青语气里尽是懊悔,道:“我知道无论我本意为何,哥哥的死都与我脱不了关系,是我害死了哥哥……”   见他这样,司华遥心里也不是滋味,道:“到底发生了何事,详细与我说来。”   赵韩青深吸一口气,将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娓娓道来,司华遥听得认真,因为是站在赵韩青的视角,所以很多事他不知具体过程,只知结果,也就简略地提了几句。   “我乃堂堂一国之君,却被当成男宠囚禁在皇宫中,被肆意□□、欺辱,成了全天下的笑柄,我不甘、我痛恨,我发誓一定要亲手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开始我拼命讨好你,确实并非真心,是想降低你的戒心,趁机发展势力。可后来我蓦然发觉,我竟真的爱上了你,爱上了对我百般羞辱的你。我也因此挣扎过、迷茫过,觉得自己不可理喻,觉得自己犯贱,我对不起赵家列祖列宗,甚至羞愧到想要自我了断。你也说我是中了毒,是我得了病,所以才会对你动心,还说若我想好好活下去,只有戒掉你。   只是感情从来由不得自己,无论我怎么咒骂自己,无论我怎么愧疚,都无法改变我爱上你的事实。我费尽心机地靠近你,甚至为此将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可你对我时冷时热,让我很不安,所以我想了个蠢办法。”   见赵韩青看过来,司华遥出声问道:“什么办法?”   “我在一本杂书中得知,若有人在短时间内,同时闻到合欢香和四叶草焚烧的味道,就如同中了催/情/药,于是便动了心思。我让小孔子收买曹贵人身边的侍女,借机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曹贵人,再蛊惑曹贵人为我所用,我只是想让哥哥再要我一次,拉进我们的关系,没想到这药不能用内力压制,以致哥哥五脏受损,还损了阳元,不得不卧病在床。”   司华遥平静地看着他,道:“杂书中未写此药的禁忌?”   赵韩青忙解释道:“那书被鼠咬过,残破不堪,若早知有这般严重的后果,我绝不会这么做!”   “如此严重的后果,我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后来如何?”   司华遥看着赵韩青,就算最初算计他,是为了拉进两人的关系,但后来赵韩青杀人灭口,司华遥不敢苟同。   “后来我听闻哥哥因此损了身子,需卧床静养,心中懊悔又害怕,唯恐哥哥知晓此事,便提前审了曹贵人和清荷。”   见赵韩青停了下来,司华遥接着问道:“之后呢,她们认罪了?皇上又是如何处置的她们?”   赵韩青知道司华遥也是重生而来,前世发生的事他一清二楚,如此问不过是对他的试探,“那可是欺君罔上的罪过,她们怎会认?清荷还妄图在我面前耍花样,我气怒之下便让人把她拉出去杖毙了,曹贵人听到这个消息后,便什么都招了。”   前世赵韩青审问曹明珍时,司华遥还在昏睡当中,并不了解详情,“她们不招是好事,皇上为何多此一举,非逼着她们说?”   “不管我是否审过,哥哥势必会亲自审问,她们招供是迟早的事,我……”说到这儿,赵韩青又停了下来。   “所以清荷是被你故意杀人灭口。”司华遥替他说出了口。   “是。”赵韩青之前不了解司华遥的真正来历,不知道他在意这些,如今说来总觉得有些心虚。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负面情绪,道:“还有谁因此被你灭了口?曹贵人?她身边的其他侍女?还是你身边知晓此事的人?”   “还有小孔子。”赵韩青见司华遥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淡漠,心里顿时有些发慌,道:“我只是让赵明羽把人弄出宫,并未想过杀他,我得知他的死讯,还是在哥哥的寝殿中。”   当初他们对峙,赵韩青可是认下了小孔子被灭口的事,如今为何又反了口?   “赵明羽?”司华遥眉头微蹙,道:“此事与他有关?”   赵韩青点点头,道:“我身边都是哥哥的眼线,一举一动皆在哥哥的监控之下,根本无法动手,所以我便将此事告知了赵明羽,想让他将小孔子弄出宫,让他离开京都,没曾想他竟死了。后来哥哥的人发现了小孔子的尸体,便找我过去对峙,我见哥哥对章进如此温柔,却对我冷眼相对,激动之下说了气话,其实小孔子的死,我当真不知情。”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看着他,道:“你算计我之事,赵明羽事前知不知情?”   “他并不知情。”赵韩青突然顿住,随即抬头看向司华遥,道:“不对,他也看过那本杂书。”   “到底怎么回事?仔细说来。”   赵韩青仔细地回想道:“那日他来找我,我正在小书房看书,他与我聊了几句,便也在书架上找书,随后便兴致盎然地坐在窗前看着。我不禁有些奇怪,他平日里最厌烦的就是读书,于是便问他看得什么,他便将那本杂书给了我,还说那上面写的比那些之乎者也好看多了。在他走后,我出于好奇,便也看了看,于是便看到了有关合欢香和四叶草的记载。”   “你就从未怀疑这是赵明羽的阴谋?”   赵韩青摇摇头,道:“在我印象中,赵明羽虽骄纵任性,却毫无心机,所以我从未想过会被他算计。”   “赵明羽……”司华遥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事到如今一切都串联了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他自以为聪明,却被人算计到死,还不知凶手是谁,真真是可笑至极!   赵韩青的脸色也不好看,“哥哥是怀疑我被赵明羽算计了?”   司华遥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为了一己私欲,不惜杀人灭口,可曾后悔过?”   赵韩青心中一紧,明白司华遥这般问的原因,“哥哥可是怪我杖毙了清荷?”   司华遥没回答,默认了他的话。   “哥哥可知我为何偏偏挑选曹贵人做此事?”   “为何?”   “曹贵人仗着被我宠幸过,目中无人,嚣张跋扈,有不少宫妃都被其欺辱过,常贵人的侍女无意间冲撞了她而被杖毙,行凶的便是清荷。”好在他当初选人时,多思量了几分,否则今日还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司华遥。   “还有此事?”司华遥眉头微皱,他却不曾听说此事。   “确有此事。”赵韩青直视司华遥的眼睛。   司华遥移开视线,“后来呢,赵明羽可有做过僭越之事?”   赵韩青摇摇头,道:“他本来并不安分,只是我棋高一着,将他的羽翼一一剪除,他也只能做个闲散王爷,除了行事一如既往的跋扈,并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他寿终正寝。”   “后来呢,你们可曾有子嗣?”   “我心中只有哥哥,又怎会与其他人苟合,自然没有子嗣。”   听他这么说,司华遥冷淡的眼神多了几分柔和,道:“那你将皇位传给了谁?”   赵韩青如实说道:“赵明羽的长子赵光涵。”   听到这儿,司华遥不禁自嘲地笑了笑,道:“先借你的手除掉我,再利用你帮他们打天下,最后他和他的儿子坐享其成,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司华遥的若即若离,让赵韩青没有安全感,赵明羽定是发觉了这一点,所以只要他稍加挑拨,那这份不安就会加倍,再略加引导,赵韩青便会一步一步走进他的陷阱。那杂书并不是被虫蛀,而是赵明羽故意为之,他怕赵韩青看后会有所顾忌。   赵明羽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借此挑拨司华遥和赵韩青的关系。只要真相浮出水面,以司南遥的性子,就算不杀了赵韩青,也定会废了他,那继位的合适人选,便只有他一人。登基后,他便可利用手中的暗势力,一点点的谋划,夺回司华遥手中的政权。   只是赵明羽没想到司南遥的身体里换了芯子,没及时找人交合,以致司华遥伤了五脏,损了寿命。不过这结局与他来说是意外之喜,赵韩青的死期定了,不过他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司华遥杀赵韩青。事实正相反,司华遥竟逐渐淡出朝堂,放权给赵韩青,这让他有些吃不准司华遥的心思,也就暂时歇了心思。   后来司华遥不辞而别,赵韩青重新拿回政权,赵明羽若是再对赵韩青动手,那就是谋朝篡位,不禁风险太大,还要背上骂名,所以赵明羽便又蛊惑赵韩青出兵征讨,以期他死在边关,哪曾想他竟一统天下,受万民敬仰。   不过好在赵韩青对司华遥执念太深,一辈子未曾踏进后宫,也没留下子嗣,那赵国将来的皇帝便只能从赵明羽的子嗣中挑选,所以到头来赵韩青和司华遥都是在给他打工。   赵韩青做皇帝做了几十年,就算最初没有察觉,后来也想通了,他甚至怀疑当初赵明羽不做皇帝,就是察觉了危险,而自己不过是他的牺牲品。   赵韩青在想通这件事后,便将赵明羽幽禁了起来,每日在他房间里焚烧四叶草和合欢香,随后让人放一头母猪进去……   前世赵明羽不得好死,赵韩青却依旧恨他入骨,所以想方设法阻止于慧娴怀孕,这一世赵明羽甚至连降生的机会都没有。 第129章   听完赵韩青对前世的讲述, 司华遥总算放下了心中的那份不甘,原来这其中竟还有隐情,身在其中, 有了感情的牵绊,便失去了对事情的准确判断, 果然是当局者迷啊!   “三年前你在东华山被人劫持, 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前世的事, 也是时候说一说这一世发生的事了。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赵韩青实话说道:“前世的我死了, 却又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婴儿,一切又可以重新来过。我知道你就在沧县, 却不能相见,只能强忍着对你的思念, 在宫中度过了四年, 后来实在是想见你,便想了个办法, 让人假意劫持我, 带我去凝翠山找你, 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也好。”   司华遥眉头皱紧, 道:“那场劫持是你谋划?那死掉的两人是怎么回事?”   赵韩青脸上浮现愧疚之色, 道:“是我失算,我没想到李统领会追上来,也没想到自己会摔倒晕过去, 当我再醒来时,他们都死了。”   司华遥眉头微蹙, “因为你的失算,平白搭进去两条性命。”   “我已经暗中找到他们的家人,给与他们补偿,只要他们不好吃懒做,这辈子应该能衣食无忧。”   事已至此,说再多也已是无用,只能给他们的家人多做补偿。   “所以曹于张三家出事,晋王府别院走水,晋王府被诅咒,还有邵光宇下狱,都是你的手笔?”   赵韩青点点头,“他们胆敢算计于哥哥,我自然不能放过。”   司华遥接着问道:“那安宁公主呢?为何要将她牵扯进来?”   赵韩青解释道:“安宁公主与马娇交好,又和马家是姻亲关系,马家不安分,说不准将来安宁会成为他们的臂助,我自然也要为以后打算,把她从马家那边拉过来。”   司华遥点头,马家确实是隐患,赵韩青着手对付也是应该的。   “那晋王府的诅咒是怎么回事?”   “晋王妃善妒,容不下晋王膝下有别的女人生的孩子,那王子俊就是意外,被安置在别院,才勉强活了下来。王子俊才学过人,接连过了三试,且成绩优越,自然会引来晋王妃的关注。加之吴松与哥哥有过口角,晋王府算计王子俊,定会将哥哥也算计进去。我本想着让人弄伤赵荣,阻止他去沧县,没曾想哥哥竟想到了这一点,还想出了那般绝妙的计划,除掉了赵荣这个祸害。为了让人确信,赵荣是因触怒百花仙而被杀,所以便找人给赵耀下毒,传出晋王府被诅咒的流言。”   “果然是毒。”猜想被印证,司华遥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接着说道:“那毒是宋晓峰给你的吧。”   赵韩青苦笑着说道:“是,果然什么都瞒不了哥哥。”   “一开始你并没想对晋王下手,为何又突然改变主意?”   刘焉死后,赵齐豫许久都没出事,说明赵韩青并没想对他动手,后来却又被下了毒,司华遥想印证赵韩青改变主意的理由。   “我本想看在亲戚的份上,饶他一命,谁曾想他竟想谋害哥哥,我自然不能放过。”   果然不出所料,赵韩青之所以出手对付赵齐豫,是因赵齐豫算计自己,司华遥长出一口气,道:“那清嫔呢?她服用的假孕药,到底是谁给他的?吴江又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中,以至于心甘情愿畏罪自杀?”   “那药是宋晓峰制成的。吴江做太医这些年,在药材上做了不少手脚,从中贪了几万两,若事发,不仅他要没命,还会连累家人。我便与他做了交易,确保他的家人拿着钱安全离开京都,往后的日子都能衣食无忧。”   说起假孕药时,赵韩青紧紧盯着司华遥,想看看他什么反应,可他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一切的疑问都已经解开,司华遥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既知我的身份,为何还要放任?你该知道你我之间隔着什么。”   赵韩青并未回答司华遥,而是看着他的眼睛,道:“我所有的一切都已向哥哥坦白,没有丝毫保留,哥哥能否也与我说句实话?”   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说道:“你想问什么?”   “哥哥应该知晓婉容皇姐吧。”   司华遥点点头,道:“若我没猜错,这座锦绣阁便是婉容公主的手笔。”   司华遥的回答让赵韩青眼睛亮了起来,道:“前世婉容皇姐早在几年前便死了,可如今她还活得好好的,不仅变了性情,还设计了这座锦绣阁,哥哥可知这是为何?”   司华遥闻言不由有些紧张,他清楚赵小婉是穿越者,赵韩青这么问似乎也猜到了他的身份,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你到底想说什么?”   “皇姐很早便察觉我的不同,便想方设法套我的话,只是她套话的痕迹过重,被我轻易识破,我便将计就计,将她的话套了出来。她说她并非我的皇姐赵小婉,而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歌舞升平,科技高度发达,人们都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说到这儿,赵韩青停顿了下来,紧紧地盯着司华遥的眼睛,道:“哥哥,你是谁?是这个世界的司华遥,还是来自其他世界的外来者?”   司华遥看着赵韩青的眼睛,心里说不出的紧张,就好似被剥了衣服,站在众目睽睽之下,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哥哥,你知道吗?当我意识到爱上了那个对自己肆意凌虐、羞辱的人后,我内心是多么挣扎吗?那段日子我每日都活在自我厌弃当中,那种无法挣脱的痛苦,哥哥能理解吗?”   看着赵韩青含泪的眼睛,司华遥的心也随之疼了起来,他不是赵韩青,不能完全理解那种感受,却能够想象。   “直到……直到我得知了赵小婉的来历,我才恍然大悟,好似得到了解脱一般,整个人豁然开朗,原来我不是有病,我爱慕之人不是那个把我当成玩物的变态。”赵韩青忍不住哽咽了起来,“哥哥,你能否告诉我句实话,你是他吗?”   司华遥听得心里不是滋味,伸手替他擦了擦眼泪,轻声问道:“你为何会有这种联想?”   “因为你们不一样!”赵韩青握住司华遥的手,急切地问道:“哥哥能否先回答我?”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事到如今已经没了隐瞒的必要,他缓缓地点了点头,道:“你猜的没错,我不是司南遥,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我不是有病,我不是有病……”   听到这样的答案,赵韩青忍不住哭出了声,他紧紧攥着司华遥的手,嘴里不停地呢喃着,眼泪鼻涕一起往外流。   司华遥眼眶一酸,也跟着流下泪来,想要掏手帕,又掏了个空,只能用袖子帮他擦着,道:“哭起来真丑!”   赵韩青扑进司华遥怀里,放肆地哭了起来,这些年他虽然接受了自己爱上司华遥的事实,心里却有一个坎儿,始终折磨着他,旧时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他越是想要忘记,就越是记忆犹新。既深爱又痛恨,这种矛盾的心情始终折磨着他,让他无法得以解脱,直到赵小婉的出现。   司华遥轻轻拍着他脊背,安抚着他激动的情绪,说实话自己也曾茫然过,毕竟在赵韩青眼中,他是司南遥,根本不知道司华遥是谁。就算赵韩青动了心,爱上的也是司南遥,这也是他迟迟不肯接受这份感情的原因。   如今听到他这么说,司华遥心中的困惑解了,便可以毫无负担地接受这份感情,一同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发泄了许久,赵韩青才平静下来,却并未离开司华遥的怀抱,只是抬头看向他,声音略有些沙哑地问道:“哥哥,你的本名叫什么?”   司华遥伸手替他擦擦眼泪,道:“‘司华遥’就是我的本名。”   “你与他同名?”   “他真名叫‘司南遥’,‘司华遥’只是他的化名。”   “那哥哥为何会来到我们的世界?”   “我是被他召唤而来。”   “召唤而来?”赵韩青哭肿的眼睛好奇地睁大了些许,道:“他怎能召唤到哥哥?”   “我也不知。”司华遥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让赵韩青坐在自己腿上,以他现在的模样,实在很难与他谈情说爱,就暂时先当一回老父亲吧,“大概是我们两个的灵魂比较契合吧。”   赵韩青依偎在司华遥身上,道:“那他呢?去哪儿了?”   “魂飞魄散了,在我来这里的几天后吧。”   “魂飞魄散?”赵韩青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嗯,你若想找他报仇是不可能了。”   “那他为何要召唤哥哥过来?”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将司南遥与他讲过的事情,转述给赵韩青听,“他与你纠缠了三世,每一世的下场都极其惨烈,他累了,不想再继续下去,便召唤了我过来,想让我帮他化解你们之间的恩怨。”   赵韩青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说到底若不是我们赵家谋夺了司南家的皇位,他才是货真价实的皇子,甚至是司南家的皇位继承人。这样一想,他变成那样,也是情有可原,况且是他将哥哥召唤而来。”   赵家与司南家的恩怨,是因赵家而起,司南遥也是为了报灭国弑亲之仇,站在他的立场,他并没有错,司华遥也不好评价,“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卸下身上的枷锁,才能活得轻松些。”   “哥哥不在意吗?”赵韩青直起身,仰头看着司华遥。   “在意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堪的过往,我也不例外。我们要向前看,不要缅怀过去的不幸,让自己沉浸在痛苦当中,那是傻子才做的事。”   “我不是说这个。”赵韩青深吸一口气,道:“我曾被他凌虐、欺辱,我的身子脏了,哥哥不在意吗?”   司华遥摇摇头,道:“我在那个世界也有一个女朋友,我们和夫妻一样生活了三年,只是后来我们分开了。”   赵韩青闻言心里有些发酸,却又忍不住好奇,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哥哥这么好,她怎么舍得离开哥哥?”   “她长得漂亮,还是名牌大学毕业,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司华遥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道:“而我在那个世界只是个普通人,没钱没势,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也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不,哥哥很好!”赵韩青听得心里不是滋味,试探地问道:“哥哥可是还放不下她?”   “早就放下了,有句话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为谋’,事实证明我和她不是一路人。”提到李琳时,司华遥的内心很平静,证明他早已放下了那段感情。   听到这儿,赵韩青心里的酸涩消失,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问道:“那哥哥喜欢我吗?”   赵韩青问得如此直白,让司华遥一时有些语塞,虽然心里已经接受了这段感情,可要他说‘喜欢’,还真有些说不出口。   赵韩青见状有些心慌,忙说道:“哥哥可是还在生气?没关系,我可以慢慢弥补,只要哥哥不疏离我,我相信终有一日,哥哥会看到我的真心!”   “嗯。”赵韩青给他找好了理由,司华遥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转移话题道:“楚熙也是重生而来,了解我的身世,若他将此事外泄,怕是不好办。”   赵韩青听司华遥转移话题,也没继续纠缠,道:“前世哥哥救过他不止一次,还助他登上了楚国的皇位,他应该不会对哥哥不利。”   以他对楚熙的了解,是绝对不会伤害司华遥的。   隅曦……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不能将自己的安危,交托在别人手中,我要对跟随我的人负责。”   “那哥哥打算怎么做?”   司华遥想了想,道:“目前只能使用‘拖’字诀,先假意与他合作,再另做打算。”   “倒是个办法。他到底是楚国的皇子,在赵国呆不了多久,只要他走了,一切都好说。”   “正如你所说,他感念前世我对他的恩情,不会与我不利。他这里,我倒不会过多担心,只是……”司华遥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我怕重生而来的人,并非只有你们两个,若是与我交好的人也就罢了,怕只怕前世的对头也重生而来。”   赵韩青点点头,道:“哥哥的担忧不无道理,我们以后行事,还需小心谨慎才行。”   司华遥低头看向赵韩青,道:“若有一日,皇上得知了我的身份,你会如何选择?”问题一出口,司华遥就后悔了,放下赵韩青,道:“许是有些累,问了个蠢问题,你就当我没有问过。太晚了,你好好休息,我也回去了。”   赵连章是赵韩青的父亲,把他从小宠到大的父亲,即便是再爱一个人,也不可能为了这个人抛弃父母。若赵韩青当真这么做了,司华遥不会感动,只会觉得可怕,一个连父母都可以抛弃的人,又怎么值得爱。   “哥哥。”赵韩青闻言连忙出声叫住司华遥,道:“若当真有那么一日,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护哥哥周全。只是父母之恩大于天,我不能对他们动手,还请哥哥原谅。”   司华遥听他这么说,不禁松了口气,欣慰地笑了笑,道:“这是应该的。若你当真为了儿女之情,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下手,那我只会避而远之。”   “若当真有那么一日,哥哥能否带我走,就如前世那般找个无人的小岛,过隐居的生活?”   看着赵韩青眼底的期待,司华遥忍不住出声问道:“你舍得这里的一切?”   “舍得!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无论放弃什么,我都舍得。”   赵韩青的话成功取悦了司华遥,道:“以我们两个的能力,有什么困难解决不了,无需杞人忧天。你好生歇息,我先回去了。”   “万一,我是说万一呢?”赵韩青连忙上前拉住司华遥的手,道:“前世哥哥便不辞而别,我怕……”   “前世我不辞而别,一是因为我命不久矣,二是为那些跟随我的人谋一条后路。如今你我心意相通,不会再出现那种情况,你无需过多担忧。”   “你我心意相通?”赵韩青的眼睛亮了起来,道:“哥哥的意思是……”   司华遥脸上一热,挣开赵韩青的手,道:“我没有什么意思,你别胡思乱想,我先走了。”   看着司华遥略显慌乱的背影,赵韩青忍不住扬起嘴角,兴奋地手舞足蹈,他并非单相思,司华遥对他也是有感情的,就好似方才那个拥抱,若不喜欢他,又怎会那般安慰?只要他再主动一点,定能得偿所愿。   想到这儿,赵韩青脸上的表情一滞,低头看向自己的五短身材,他现在的身体才八岁,距离成年还有八年,就算他得偿所愿,与司华遥确定关系,也什么都做不了。   赵韩青来到床边,将自己重重地扔了上去,懊恼地嘀咕道:“为何不重生到十六岁,就算不是十六岁,十三岁也成啊,怎么就当真从头再来了呢?”   司华遥从房间出来,四下瞧了瞧,并未发现玄影的踪影,看来他的话,玄影听进了心里。   玄影此时正躺在远处的房顶上闭目养神,做了这么多年的影卫,他始终秉持‘少说少听多做’的原则。既然司华遥那么说了,他索性离得远远的,反正有他这个绝顶高手在,赵韩青的安全不成问题。   司华遥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房间,褪掉衣服躺上床,不由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这一夜,他和赵韩青各自说出了自己的秘密,两人再无隔阂,可以说是心意相通,以后的日子他们只需携手共进,相信没什么困境能难得住他们。   不过有一点,纵然他们再聪明,也无法改变,那就是赵韩青的年龄,他只有八岁,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也无法像看电影一样,不喜欢的就快进,日子只能一天一天地过,慢慢等着他长大。   这是养成系?可惜壳子里的是个活了几十年的……若是这么算来,那就不是他比赵韩青大九岁,而是赵韩青老牛吃嫩草。司华遥在胡思乱想中慢慢入睡。   第二日清早,司华遥一如往常很早就起了床,在院子里打拳。他这边刚开始,赵韩青就出了门,就好似在他身上装了监控器。   赵韩青顶着两个熊猫眼,精神看上去却十分亢奋,笑眯眯地打招呼道:“哥哥早!”   “早。”司华遥哭笑不得地回了一句,便继续打着拳。   赵韩青来到司华遥身边,学着他的招式,也开始模仿了起来。   司华遥见状连忙阻止,道:“停下。”   赵韩青一怔,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道:“哥哥,怎么了?”   司华遥收势,停下吐纳,耐心地解释道:“我这套拳并非什么人都能学,必须配合内力运行,还要打好基础。若是胡乱模仿,轻则会内息混乱,重则会伤筋动骨。”   赵韩青惊讶地瞪大眼睛,问道:“哥哥,你打的是什么拳,竟如此霸道?”   司华遥拿起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道:“这拳法的名字叫柔水,讲究以柔克刚。”   “柔水?这么软绵绵的名字,怎会如此霸道?”   “这是以拳法的奥义命名。”司华遥放下毛巾,道:“我要重新开始,你不要再模仿了,若想学功夫,改日我再教你。”   赵韩青乖巧地点点头,道:“那我练别的。”   司华遥没再多说,重新开始打拳,赵韩青则站在一旁扎马步,练习最基本的长拳,虽然简单,但他每一拳都打得十分认真。   待他们打完一套拳,各自回房间洗漱,楚熙这时候才起了床。   楚熙笑意盈盈地跟两人打招呼,“遥哥哥早,哥哥早。”   “早。”司华遥淡淡应了一声,仿佛忘记了昨日的不愉快。   赵韩青一看到楚熙就觉得碍眼,道:“熙儿昨日睡得那么早,为何看上去还这么精神不佳,难道是昨夜没睡好,还是夜里梦游去了何处?”   楚熙下意识地看了司华遥一眼,道:“熙儿多谢哥哥关心,昨日爬山有些不自量力,不止脚上的伤疼,就连腿也疼,躺在床上愣是睡不着,直到后半夜才算睡过去,故而脸色差了些。”   “不自量力……”赵韩青笑了笑,道:“我发现熙儿不止学问有长进,也越发有自知之明了。”   赵韩青的针锋相对,让楚熙蹙起了眉头,委屈巴巴地说道:“哥哥可是在生气?熙儿哪里得罪哥哥了,哥哥不妨直说,熙儿给哥哥道歉便是。”   “熙儿别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你。”赵韩青不打算再搭理楚熙,抬头看向司华遥,道:“哥哥,我们是在院子里吃早饭,还是去餐厅吃?”   司华遥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楚熙,问道:“熙儿觉得呢?”   楚熙见状顿时眉开眼笑,道:“只要和遥哥哥一起用早饭,在哪儿吃都行。”   赵韩青虽然清楚司华遥这么做的用意,心里却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哥哥,我想在院子里吃。”   司华遥没什么意见,转头看向零五七,道:“把早饭送来吧,我们在院子里用饭。”   零五七点点头,转身离开院子。   这里是赵韩青的专属院落,待遇就是不一样,早饭既精致,种类又多,什么馒头花卷、包子油条、豆腐脑胡辣汤等等,应有尽有。   赵韩青夹了个烧麦,放进司华遥盘子里,道:“哥哥,你尝尝这个烧麦,是锦绣阁的特色,在别处吃不到。”   楚熙也不甘落后,夹了个小笼包,伸长胳膊放进司华遥盘子里,道:“遥哥哥,这个小笼包也很香,你快尝尝。”   司华遥先吃了烧麦,又吃了小笼包,不偏不倚地说道:“味道都不错。”   赵韩青瞥了楚熙一眼,明显很不服气,拿起碗盛了碗豆花,放到司华遥手边,道:“哥哥,这咸豆花的味道也很好,尤其是这里面的酱豆子,软糯配上嫩滑,口感真的绝了!”   “咸豆花怎么能好吃,还是得吃甜的。”楚熙盛了些排骨汤,随后推开椅子,端着碗来到司华遥身边,道:“遥哥哥,你尝尝这个冬瓜排骨汤,味道又鲜又香,十分好喝。”   司华遥看看面前的咸豆花,又看看楚熙端着的排骨汤,额角的青筋怦怦直跳,要是这么个投喂法,他非得撑个好歹不可,道:“我自己有手有脚,想吃什么会自己拿,把你们盛的东西都端回去!”   赵韩青见司华遥有发怒的迹象,连忙将咸豆花端了回来,道:“这碗咸菜放得多,还是我自己吃吧,”   楚熙见状也乖乖走了回去,将汤碗放在了自己手边。   看着消停下来的两人,司华遥不禁长出一口气,他们两个互相看不顺眼,倒霉的却是他,上哪儿说理去。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尽快结束这次的旅行为好。   李欢看看司华遥,又看看赵韩青,最后将目光落在楚熙身上,他还从未见过什么人,能让楚熙这般在意的。   有了司华遥的震慑,两小只安安静静地吃着早饭,虽然不能打嘴仗,却不妨碍他们看彼此不顺眼,左瞪一眼,右瞪一眼,若是目光能化成武器,两人估计已经千疮百孔了。   司华遥喜欢豆浆油条,再配上点秘制的小凉菜,味道简直一绝!   赵韩青见司华遥吃得很享受,不禁出声问道:“哥哥,这豆浆好喝吗?”   “你可以试试。”   赵韩青应了一声,盛了一碗豆浆出来,学着司华遥的吃法,不禁眼前一亮,道:“哥哥,这个吃法简直绝了!我太喜欢了!” 第130章   众人吃完早饭, 在客厅坐了会儿小食,便去了棋牌室,楚熙和李欢是第一次来, 从未玩过麻将和纸牌,便由零五七细心地讲述规则, 一点一点慢慢学。而赵韩青和司华遥, 再加上春海和小喜子, 一桌四人正好,愉快地打着麻将。   “胡了。”司华遥将手中的牌推倒,道:“清一色。”   “哥哥, 你麻将打得也太好了,这都接连坐了四把庄了。”   今天的手气确实不错,司华遥笑了笑, 道:“这东西也就无聊的时候玩玩,千万当不得真, 若上了瘾, 那就成了赌徒,最后的下场逃不过家破人亡。”   “哥哥说得对, 小赌怡情, 大赌伤身, 要懂得及时收手。”赵韩青瞥了一眼隔壁桌的楚熙, 道:“要不我们去玩点别的?”   司华遥对麻将并不热衷, 自然没什么意见,“不玩牌的话,那就去骑射吧。”   “哥哥有所不知, 这里新上了一个项目—打马球,是现在最火爆的游戏, 最适合哥哥这种懂骑射的人玩。”   打马球是古代贵族玩的游戏,起源于汉代,兴盛于唐宋,司华遥还从未玩过,倒是来了几分兴趣,“好,那我们去瞧瞧。”   楚熙一直在关注这边,听他们这么说,也站起了身子,道:“遥哥哥,我也想去瞧瞧。”   “打马球是成年人玩的游戏,熙儿年纪小,怕是玩不了,只能坐在一旁看着,还不如在这里打打麻将,玩玩纸牌。”赵韩青自然不想楚熙跟着。   “玩不了没关系,能在一旁看着,为遥哥哥摇旗呐喊就成。”楚熙不可能放任赵韩青和司华遥单独相处。   未免他们争执,司华遥忙下了决定,道:“那就一起去吧。”   众人起身,在零五七的带领下,一起去了马场。他们刚刚靠近,就听到一阵摇旗呐喊的声音,听得人热血沸腾。   马场上围满了人,看情况比赛才刚刚开始,两方人马的袖子上分别绑了红色和蓝色的布条,用以区分不同的队伍,每队四个人,两个先锋,两个后卫。场上沙尘弥漫,却掩盖不住场中人的热情,双方的比分是零比一,蓝队领先一分。   “蓝队加油!冲冲冲!”   “红队进球,进球,进球!”   场中的呐喊声一浪接着一浪,可以用震耳欲聋来形容。   “你们站在这儿等着,我去瞧瞧可有空位。”   司华遥说完走向高处,来到一棵大树下,一纵身便跳了上去,站在树杈上放眼看去,看台上人满为患,根本没有空位可以容身。   司华遥无奈地跳下大树,来到众人面前,道:“看台没有空位,要想看到全场,树上是最好的选择。走吧,我带青儿,李统领带熙儿。”   “好。”赵韩青闻言喜笑颜开,上前拉住了赵韩青的手。   楚熙见状也走了过来,道:“遥哥哥,昨日爬山就是你带的哥哥,这次看比赛,能不能让李统领带哥哥,遥哥哥带我?”   “那不行。”赵韩青挡在楚熙面前,道:“熙儿莫不是忘了我们的身份?”   楚熙没搭理赵韩青,依旧仰着头看向司华遥,道:“遥哥哥,熙儿很乖的,你就带着熙儿吧。”   司华遥看着两人只觉得一阵头疼,道:“这游戏很合我胃口,说不准待会儿我会上场,带着你们多有不便。春海,你带着青儿,李统领带着熙儿。”   春海应声,走到赵韩青身边,道:“表少爷,请吧。”   “哥哥不带我了,熙儿可满意了?”赵韩青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不满。   楚熙闻言往后退了一步,委屈巴巴地说道:“哥哥这么凶,熙儿好害怕。”   赵韩青眉头皱紧,道:“整日装模作样,熙儿不觉得累吗?”   楚熙眨了眨眼,顿时有泪珠闪现,道:“熙儿不懂哥哥的意思,熙儿只是想让遥哥哥带一次,难道遥哥哥只能带哥哥吗?”   “行了。”司华遥打断两人的对峙,不悦道:“你们若想吵,便回去吵,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赵韩青瞪了楚熙一眼,抬脚朝着方才司华遥呆过的大树走去。春海见状紧随其后,待来到树前站定,他揽住赵韩青的腰,一纵身便跳上了大树。待站稳后,赵韩青小心地坐到了树杈上。   司华遥也走了过去,楚熙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意,和李欢一起来到大树底下。李欢抱起楚熙,脚尖轻点,也上了大树。   司华遥站在树下看了看,这棵大树上已然没了位置,便跳上另外一棵相对小一些的树上,距离他们远点,耳根子也能清净些。虽然心里偏向赵韩青,可楚熙的身份在哪儿放着,他也不能做的太过。   “好球!”   场中一声呐喊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司华遥放眼看去,红队进了一球,将比分拉平了。双方对抗十分激烈,不止要击球,还需控制马匹,比蹴鞠要难得多,若从马上摔下来,绝对会受伤。   ‘砰’的一声,两匹马撞在了一处,其中一人死死抱住了马头,另外一人被狠狠甩了出去。裁判见状连忙吹响了哨子,暂停了比赛。驻场的大夫背着药箱跑了过去,蹲下身子为他诊治,随后便有人抬了担架过来,架起人离开了赛场。   裁判见状扬声说道:“蓝队少一人,在场哪位愿意上场?”   场中人相互对视一眼,又看了看被抬下去生死不知的人,一时间有些犹豫。   “我来。”司华遥脚尖轻点,一纵身飞了出去,衣袂翻飞间,来到了场中。   场中一静,众人被他的容貌惊艳,陷入呆滞当中。   司华遥来到裁判身前,出声说道:“我可以上场。”   裁判闻言回了神,忙说道:“公子可会打马球?”   司华遥如实说道:“从未打过,想尝试一下。”   裁判紧接着问道:“那公子可知马球的规则?”   司华遥依旧淡定地回道:“劳烦告知。”   裁判见状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转头看向蓝队队员,问道:“这位公子从未打过马球,你们愿意与他一队吗?”   “愿意。”蓝队的成员回了神,七嘴八舌地说道:“我们愿意。”   “那成吧。”裁判见蓝队队员没意见,转头看向司华遥,道:“我们的规则很简单,就是球锤除了球,不能击打其他东西,否则就视为犯规,犯规五次便会被罚下场。”   司华遥没打过马球,不知是这里改了规则,还是原本打马球的规则就是这么简单粗暴。不过简单好,不必费脑子去记。   “我明白了,多谢。”司华遥礼貌地抱拳行礼。   裁判拿出蓝色袖标递给司华遥,道:“你把这个绑在右臂上。”   司华遥依言绑上袖标,又接过裁判给的护具,在他的帮助下正确佩戴好,随后翻身上马。   绝美的容貌,潇洒的动作,优雅的气质,让在场众人被之倾倒,下意识地喊道:“加油!”   “这位公子贵姓?”发问的是蓝队队员,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典型的硬汉形象。   “我姓司,不知诸位如何称呼?”   “我叫马骏。”   “我叫孙威。”   “我叫卢宇。”   三人一一报上名字,看向司华遥的眼神都非常友好,这还有赖于他绝美的容貌,以及方才展现的轻功。   “准备好了吗?”裁判见他们简单介绍了自己,出声问道。   司华遥点点头,道:“准备好了。”   裁判拿起哨子,吹了一声,道:“比赛继续!”   “加油!哥哥加油!”赵韩青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楚熙见状不甘落后,也大声喊道:“遥哥哥加油!打败他们!”   司华遥握紧缰绳,拿着球锤在赛场上驰骋,完全做到了人马合一的境界,带着球在赛场上左冲右突,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让这场球赛更具观赏性。   “哥哥抢到球了!”赵韩青激动地说道:“哥哥越过他了,进进进,一定要进!”   楚熙也攥紧拳头,激动地说道:“又越过了一个人,哥哥击球,快击球!”   司华遥带球越过两人,瞅准空挡,扬起球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球打了出去。球的速度很快,对方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只觉得一阵风吹过,球便擦着脸颊,飞进了球门。   “进了!耶!进了!”   赵韩青激动地抓着春海,动作一大,差点掉下去,幸好春海伸手拉了他一把。   “遥哥哥进了!遥哥哥最棒!”同样激动的还有楚熙,小脸通红地大喊着。   观众席也炸开了锅,纷纷议论起来。   “进球了!司公子进球了!”   “他的力道好大,我只看到一道球的残影。”   “是啊是啊,红队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人长得好看,骑术也好,还这么会打马球,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   马骏骑马走了过来,笑着说道:“司公子好样的!”   “多谢。比赛还未结束,我们还需尽快防守。”   “对,我们定要守住这一球!”   对方的球权,蓝队展开队形进行防守。   红队四号球员传球给二号球员,二号球员带球来到中场,先将球击出,随后纵马越过马骏,将球控制在手中,而下一刻球却在眼前消失了,二号连忙寻找,发现球已被司华遥截胡。   二号大叫道:“拦住他!”   一号忙纵马上前,试图拦截,却被司华遥轻易躲过。三号连忙补位,试图从司华遥手中抢到球。四号唯恐三号拦截不下,也纵马飞奔而来。   司华遥看着对方的球门,扬起球锤果断击球,球‘咻’的一声飞了出去。   四号见状连忙挥舞球锤,想要将球击飞,谁知球竟在飞速旋转,擦着球锤飞了出去,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球进了球门。   “进了!又进了!哥哥又进了!”赵韩青激动地大喊着。   楚熙也挥舞着小拳头,兴奋地吼道:“遥哥哥太厉害了!遥哥哥碾压他们!”   四号呢喃地说道:“刚才我分明打到了球,怎么还是进了?”   二号的脸色也不太好看,道:“他竟然在半场就射门!”   三号看向司华遥,道:“这球的速度也太快了!根本看不清!”   “耶!又进了!又进了!”   “蓝队加油!蓝队必胜!”   观众席发出震天响的呐喊!   司华遥听着周围人的呐喊,不禁热血沸腾,终于明白了运动员在赛场上赢球的感受。   马骏好奇地问道:“司公子,你当真从未打过马球吗?”   司华遥点点头,道:“这是第一次。”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卢宇感慨道:“你真是天才!”   “防守,他们要进攻了!”   司华遥虽然在跟他们聊天,眼睛却一直在红队身上,见他们已经发起进攻,连忙提醒道。   红队一号出声喊道:“这一球我们必须得进!”   “是!”其他三人应和道。   “这一球我们必须守住!”蓝队也不甘示弱。   “守住!”   双方的气势都达到顶点,大战一触即发。   红队一号神勇,接连过了两人,随后传球给二号,二号扬起球锤,用力打在球上,球‘砰’的一声飞了出去。   “拦住!”卢宇纵马飞奔,伸出球锤,却差了那么一点。   眼看着球就要进了,突然一只球锤伸了出来,重重地击在球上,把球击飞了出去。   “没进!被击飞了!”   “他是什么时候过去的?”   “速度也太快了!”   司华遥大喊道:“孙威接球!”   孙威忙应声,将球控制在手中,随后快速来到中场。   红队队员急忙拦截,将球抢了过去,只是还不待他反应过来,球又不见了,只看到一道身影闪过,再回头时,司华遥已经来到他们的球门前,轻而易举地进了球。   “又进了!连进三球!”   “力挽狂澜!太棒了!”   “这是碾压,实力地碾压!”   一声哨响后,上半场以四比一的比分结束。   司华遥上场接连拿了三分,让人刮目相看,蓝队也被其点燃,下半场接连得分,最后以十五比一的大比分获得胜利,而十五分中有十分是司华遥所拿。   赵韩青让春海带着他来到场中,兴奋地跑了过去,道:“哥哥,你真是太厉害了!”   司华遥见状也随之扬起嘴角,道:“这游戏我喜欢。”   “哥哥喜欢,那就常来。”赵韩青激动地脸色通红,道:“我让他们重新组织比赛,让全国的高手齐聚京都,哥哥与他们打,定能尽兴。”   赵韩青的话让司华遥哭笑不得,果然是一国太子能说出的话,道:“不必,游戏而已,玩一玩便可。”   “嗯,我都听哥哥的。”   赵韩青激动地拉住司华遥的手,仰着头看他,这样完美的人,真的会让人深陷其中,欲罢不能。   李欢虽是武将,轻功却不是很好,不能想春海和司华遥那般高来高去,只能带着楚熙跳下大树,挤开人群,来到司华遥身边。   “遥哥哥,你打球打得真好!”楚熙也是激动得不行,一时忽略了旁边的赵韩青。   “这里人多,我们有话出去再说吧。”   周围人看过来的眼神越来越炙热,便是司华遥也有些受不住,拉着赵韩青走向人群。   马骏见状连忙出声阻止道:“司公子,还有奖品没拿呢。”   司华遥不在乎那点东西,道:“多谢提醒,奖品我就不要了,诸位平分便可,有缘再会。”   眼看着司华遥走了过来,人群非但没有让路的打算,四周的人还在往这边挤。   “司公子家住何处,是否成婚?”   “对对对,司公子家中可有妻小?”   “司公子,我姓黄,能否与在下结交?”   “司公子在哪儿高就?”   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群,司华遥眉头微蹙,弯腰抱起赵韩青,运起内力,一纵身飞了起来,脚尖轻点人群的脑袋,几个起落间,便离开了比赛现场。   楚熙和李欢刚挤进去,又不得不挤出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出来的两人,看着司华遥与赵韩青远去的背影,心情无比复杂。   “表少爷真是天纵奇才!”李欢忍不住夸赞道。   他也打过马球,明白这个游戏的难度,可在司华遥这里如此轻松,足见他的天赋。   “遥哥哥本就无人能比,只可惜……”楚熙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眼神闪过晦暗不明的光。   李欢怔了怔,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是啊,若他是我们楚国人该多好,偏偏是赵国人。”   楚熙抬头看了李欢一眼,清楚他会错了意,却没有解释的打算。   众人回到皓月院,正好来到正午时分,司华遥看向跟过来的零五七,道:“午饭还在院子里吃,你让他们准备着。”   “是,我这就吩咐下去。”零五七看向司华遥的眼神也变了,与外面那些人并无差别,足见司华遥在赛场上的魅力非同一般。   傍晚时分,众人离开了锦绣阁,回了京都。赵韩青和楚熙并未各自回去,而是跟着司华遥回了他们之所以回来,是因为第二日是赵齐豫出殡的日子,司华遥要去晋王府祭拜。   司华遥让春海准备了客房,让赵韩青和楚熙住下,一起用过晚饭后,便各自回了房间。   关于晋王府被诅咒一事,没人比赵韩青更清楚,所以他并不担心司华遥会有什么不妥,只是王子俊明显对司华遥有意思,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只是赵齐豫出殡,他不方便出现,又说服不了司华遥,只能留在宅子里与楚熙斗智斗勇,打发无聊的时间。   司华遥吃过早饭后,便起身去了晋王府,来到府门前,他下了马车,抬头看向王府大门,门上挂着白灯笼,以及黑色的布。   大门敞开,门口有门房的人守着,却不见半个宾客上门,真可谓是门可罗雀。   司华遥迈上台阶,故意加重了脚步,让门房的人听到。   门房的人没想到竟会有人上门,一时间有些怔忪,不过他很快便回了神,忙上前迎了两步,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司华遥并未来过晋王府,门房的人不认识他。   “我姓司,是世子的朋友,听闻晋王今日出殡,特来吊唁。”   “司?”门房顿了顿,随即问道:“您可是金科状元,就任翰林院修撰的司大人?”   司华遥点头,“是我。”   门房连忙行礼道:“原来是司大人,奴才有眼不识泰山,有所怠慢,还请大人恕罪。”   “无妨,你带我进去吧。”   “是,大人请随奴才来。”   门房在前面带路,司华遥紧随其后,很快来到了锡惠园的门口。   王子俊得了信儿,起身迎了出来,见到司华遥,眼眶有些发酸,不过短短几日不见,他却好似熬了好几个春秋,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什么是思念。   “阿遥,你来了。”   见他红了眼眶,司华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说过会来,便不会食言。人死不能复生,世子还需节哀顺变。”   有外人在场,司华遥不能再称呼他‘王兄’,便以世子相称。   “好。”王子俊用手擦擦眼角,道:“我们去正厅坐吧。”   “既然来了,自然要吊唁一下。无论他生前做过多少错事,到底是他把世子带到人世间,让我有了世子这个知己,单凭这一点,我就该拜上一拜。”   王子俊了解司华遥,他一旦做了决定,便极难更改,不过既然来了,确实还做做样子。   王子俊从身上解下香囊,递给司华遥,道:“那阿遥拿着这个。”   “我带了。”司华遥指了指腰间的荷包,道:“去了应天府的停尸房后,我便让人专门配了香料,可以遮盖大部分的臭味。”   王子俊没有勉强,将香囊收了起来,好奇地问道:“阿遥为何去哪儿?”   “世子可是忘了我在整理的手札?”   王子俊愣了愣,随即苦笑着说道:“最近忙得我晕头转向,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司华遥打量着王子俊,道:“世子清瘦了不少,我来得晚了,该早点来帮你。”   王子俊摇摇头,道:“阿遥在朝中为官,也是身不由己,今日能来,我已十分感激。”   “你我之间还需说这个?”   “不说,不说。”   王子俊心里感动,其他人来不来他都不在乎,只要司华遥能来就好。   两人走进院子,一股扑鼻的腐臭味传来,司华遥将荷包解下来,拿在手里,香料的味道稍稍遮盖了腐臭味。   “不瞒阿遥,父王的尸体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未免吓到人,我已经让人盖上了棺材。”   就算王子俊对赵齐豫再不满,在人前他还是要叫一声‘父王’。   两人走进正厅,看到了停在正中的棺材,司华遥从小年子手里接过香,跪在了蒲团上行了礼,这才将香插在了香炉内。   “阿遥,咱们去前院坐坐。”   司华遥应声,和王子俊一起来到了前院。两人各自落座,小年子给他们上了茶。   王子俊出声问道:“阿遥去停尸房可有收获?”   “收获不少。”司华遥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淡淡的茶香驱散了那股腐臭味,道:“我去时,吴江的尸体也在,顺便瞧了瞧。”   “太医院的吴太医?寿宴那日宫中发生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听闻楚国献上了黄金蛇,还因此闹出了乱子。”   司华遥并未多说,而是抬眼看了看小年子。   王子俊会意,道:“你去门外守着,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主子。”小年子躬身退出门外,随手关上了房门。   “寿宴一事可有内情?”   司华遥点点头,道:“黄金蛇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清嫔。”   “清嫔?她怎么了?”   这两日王子俊没出门,又没人登门拜访,再加上赵连章刻意隐瞒消息,他对周玉清的事可谓是一无所知。   “清嫔假孕被揭发,吴江上吊自尽,清嫔被打入冷宫。”   “假孕?”王子俊惊讶地说道:“清嫔竟有如此大的胆子?”   司华遥不能说实话,道:“为了利益铤而走险。”   王子俊不疑有他地点点头,道:“那周立呢?”   “周立受周玉清连累,不仅被免了官,还永不录用……”   司华遥将那日周立找茬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王子俊听后冷笑着说道:“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有今日下场,都是他自找的。”   “这几日我接了个差事,皇上让我带着楚国七皇子四处游玩,故而来得晚了些。”   “楚国七皇子楚熙?”   “是,那日清早,七皇子遭遇刺杀,正好被我遇上,我便出手相助,之后他便禀告皇上,说是要在京都多留几日,好好游玩一番,指名道姓的让我作陪。”   “怎会这么巧?”王子俊眉头微蹙。 第131章   “怎会这么巧被阿遥撞上?”   “青天白日, 大庭广众之下,行刺杀一事,确实有些反常。”   不止王子俊对此有所怀疑, 司华遥在确认楚熙是重生而来后,也对此产生了怀疑, 那场暗杀十有八九是楚熙自导自演, 只是他才四岁……想到赵韩青四岁时, 自导自演的劫持事件,司华遥便释然了,楚熙虽比不过赵韩青, 却也是个心机深沉的主儿,能做到这一点也不足为奇。   两人正说话间,门外传来小年子的通秉声, 道:“主子,德辉公公来了, 说是奉皇命过来吊唁。”   王子俊起身, 道:“阿遥在这儿坐会儿,我过去瞧瞧。”   “我随你一起过去吧, 和德辉公公打声招呼。”   “也好。”   现在德辉是赵连章身边的红人, 不仅取代高怀成了司礼监的掌印, 还接手了东厂, 确实该与其交好。   两人出了房门, 一眼便看到了候在门外的德辉。   德辉上前,行礼道:“奴才见过世子。”   德辉身份再高,在赵家人面前也是奴才, 行礼是应该的。   “公公无须多礼。”王子俊忙上前,将德辉扶了起来。   王子俊性情高傲, 却对德辉很是客气,主要因为德辉对司华遥很是关照,与他而言,与司华遥交好的,都是自己人。   “公公。”司华遥笑着行了个拱手礼。   “没想到司修撰也在。”   “我素来与世子交好,过来吊唁是应该的。”   能在这种时候过来吊唁,足以说明司华遥与王子俊的关系,也足以证明司华遥的人品,德辉素来对他的印象不错,现在更多了几分好感。   “司修撰的这份心意十分贵重,咱家佩服。”   “公公谬赞。既与人相交,就该以真心换真心,这是本分。”   “好一个本分。”德辉看司华遥越发顺眼,道:“咱家奉皇命过来吊唁,耽误不得,改日再与司修撰好好聊聊。”   “不敢耽误公公,那我们改日再约。”   王子俊带着德辉去了灵堂,司华遥则重新回到正厅,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也不见王子俊回来,不禁有些好奇。   “德辉公公还未走?”   小年子忙答道:“安宁公主派管家来吊唁,世子还在灵堂。”   司华遥点点头,看来那些皇室成员还要几分脸面,自己不能来,让手底下的人代替他们过来。   虽然这场葬礼没什么人参加,却也大操大办,毕竟身份在这儿摆着。王子俊还请来了一群道士做法式,为的就是封住悠悠众口。   一直忙到傍晚时分,这场葬礼才算结束,司华遥留下陪王子俊吃了晚饭,便坐车回了   他刚进院子,就瞧见了坐在台阶上的赵韩青和楚熙,两人坐在台阶的两端,相聚深渊,同样是百无聊赖地趴在膝盖上。见他回来,小脑袋齐刷刷抬起来,又齐刷刷地起身朝他跑过来。   “哥哥,你回来了!”   楚熙输在年纪小,不如赵韩青跑得快,当他来到司华遥身边时,赵韩青已经拉住了司华遥的手,还挡在他面前,阻止他靠近。   “遥哥哥……”楚熙心中恼怒,脸上则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司华遥瞧了瞧赵韩青,好似护食的小狼狗,不禁有些好笑,敷衍地摸了摸楚熙的发顶,道:“有事进去再说吧。”   司华遥没有挣开赵韩青的手,而是牵着他绕过了楚熙,朝着正厅走去。   赵韩青得意地回头,幼稚地朝楚熙做了个鬼脸。   楚熙心中气闷,撒开小短腿追了上去,趁赵韩青不注意,紧紧攥住司华遥的手,道:“遥哥哥,熙儿等了你好久。”   赵韩青见状便想上前,打掉那只碍眼的手,却被司华遥出声阻拦,道:“青儿,别闹。”   看着司华遥意味深长的眼神,赵韩青明白他的意思,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   三人进了正厅,各自落了座,司华遥看了看两人,问道:“天晚了,怎么还不睡?”   “哥哥出去了一日,我有些担心,想等哥哥回来再去睡。”   自从两人互通了心意,赵韩青便更依赖司华遥,一会儿不见就想,更何况司华遥一走就是一日。   跑也跑不过,话还让赵韩青抢了先,楚熙只觉得一阵气恼,道:“熙儿也担心遥哥哥,想等哥哥回来。”   “我回来了,安然无恙,天晚了,都回去睡吧。”   “哥哥,我有话想对你说。”赵韩青瞥了楚熙一眼,道:“闲杂人等还是回避得好。”   楚熙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就当自己没听见。   见楚熙装傻,赵韩青索性指名道姓,“熙儿,天色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哥哥,我睡不着,想和遥哥哥说会儿话。哥哥要是累了,就先回去睡吧。”想和他独处,想得美!   司华遥看看两人,心中一阵无奈,起身说道:“忙了一日,我累了,你们不睡,就在这儿喝茶聊天,我先去睡了。”   赵韩青想要跟上去,却被楚熙拦了下来,道:“哥哥,遥哥哥累了,还是不要再打扰他了,我陪哥哥聊天。”   只要不让两人独处,他不介意委屈自己一会儿。   眼看着司华遥走出正厅,赵韩青脸色阴沉地瞪着楚熙,道:“楚熙,你别得寸进尺!”   楚熙往后缩了缩身子,害怕地说道:“哥哥,你别生气,熙儿错了,熙儿道歉。”   赵韩青一看他这副茶里茶气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道:“行,这次算你赢了,咱们走着瞧。”   见赵韩青气冲冲地回了自己房间,楚熙眼中闪过得意之色,随后也慢悠悠地回了自己的卧房。   李欢和小喜子对视一眼,各自跟了出去,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两个争宠的孩子,而争宠的对象正是司华遥。   陪着两人玩了七日,京都周边大小景点都逛遍了,包括他压根不想去的百花山,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两个小祖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司华遥不禁长出一口气,再次对小孩产生了抵触心理。   明明两人壳子里都是活了几十年的大男人,却像三岁小孩一般争宠,简直是越活越回去!   在楚国使团离开京都之前,楚熙再一次登门,名义上是感谢司华遥这段日子的陪伴,实际是来问司华遥的答复。他是楚国皇子,不能在赵国久呆,还需回国做自己的事,走之前要明确司华遥到底什么态度。   “遥哥哥,你考虑得如何?”时间不多,楚熙问得很直接。   司华遥沉吟了一会儿,道:“你说的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楚熙皱着小眉头想了想,道:“在前世德辉公公是遥哥哥的人,还有胡逸,他将来会坐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成为遥哥哥手中的一把刀。”   司华遥佯装惊讶地看着他,沉默半晌,终究是点了头,道:“好,我答应你。”   “太好了!”楚熙兴奋地跳了起来,忙保证道:“遥哥哥放心,我定助你得偿所愿。不过遥哥哥一定要提防赵韩青,别被他给骗了,千万不要把他当成小孩子看,他心机深沉得很。”   趁着还有时间,楚熙不遗余力地挑拨两人的关系,这短短的几日,让他看明白赵韩青对司华遥的感情,以及强烈的占有欲。赵韩青和他一样,想方设法地接近司华遥,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他。他要做的是在司华遥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不能让赵韩青得逞。   “你放心,我与他周旋,不过是逢场作戏。”   楚熙闻言点了点头,道:“遥哥哥向来以大局为重,是我多虑了。”   “京都可有楚国的密探,我若有事,怎么和你联系?”   楚熙沉默片刻,道:“遥哥哥若有事,可去欢喜楼找春娘。”   说着,楚熙从身上解下一块玉坠,递给司华遥,道:“这是信物,你给她瞧过以后,她便会明白。”   司华遥将玉坠接了过来,道:“好,我明白了。”   转眼三月已过,到了秋收时节,司华遥正在整理手札,德辉突然出现,召他进宫面圣。   司华遥试探地问道:“公公可知皇上为何召见我?”   德辉瞥了一眼旁边的小太监,小太监会意,故意落后了两步,拉开与他们的距离。   德辉小声说道:“这次皇上召见与辽东有关?”   “辽东?”司华遥搜索剧情,顿时恍然大悟,道:“可是蛮人那边有动静?”   德辉点点头,道:“辽东军节节败退,已经被攻破阜城、顺城两座城池,辽东总兵郭岩战死,辽东都司撤至阳城驻守。”   司华遥眉头紧蹙,道:“辽东都司竟如此不堪一击?”   德辉没有接话,提醒道:“皇上大发雷霆,朝廷人人自危,司修撰也要谨言慎行。”   “多谢公公提点,我会多加留心。”   原剧中蛮人的进攻来势汹汹,辽东都司不堪一击,以致军心涣散,城池接连失守。辽东都司唯恐被责难,故意隐瞒军情,直到遮盖不住,才如实上报朝廷。   赵连章收到消息后,龙颜大怒,想要派人去支援,满朝文武个个装鹌鹑,不想去收拾这个烂摊子。   司南遥在这时主动请缨,立下军令状,带军前往辽东,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收复失地,让赵连章和满朝文武刮目相看。短短两年,他从翰林院一个小小的修撰,坐火箭似的,坐到了辽东总兵的位置,不到二十岁的正一品官员,打破了赵国升迁最快的记录。   司华遥一边走一边思量,是否走前世的老路,想了半晌,还是决定前往辽东,不说其他,先将辽东的兵权握在手中再说。   走着走着,司华遥突然发现他们去的不是御书房或者乾坤殿,而是奉天殿。往日这个时辰,早朝早就散了,看来赵连章是真的怒了。   来到奉天殿门口,德辉进殿通报,司华遥则在殿外候着,没过多大会儿,便听到德辉略显尖利的声音,“宣翰林院修撰司华遥进殿。”   司华遥整理了一下常服,迈过门槛走了进去,来到殿中,瞥了一眼周围的情况,满朝文武皆跪在地上,唯有德辉站在御阶之上。他规规矩矩地跪倒在地,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连章见司华遥进殿,阴沉的脸色好了许多,道:“爱卿平身吧。”   “谢皇上。”司华遥站起身子,躬身站在殿中,等待赵连章的命令。   “爱卿可知今日朕召你进宫所为何事?”   司华遥没有抬头,回话道:“微臣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爱卿看看这个。”   赵连章将辽东的战报递给德辉,德辉双手接过,步下御阶,来到司华遥身边,递了过去,道:“司修撰请。”   司华遥仔细看完,随即说道:“皇上,微臣看完了,若有需要,皇上只管吩咐便可。”   赵连章闻言出声问道:“若让你上战场,你也愿意?”   “忠君报国是为臣之本分,只要皇上有命,臣愿披甲上阵,保我赵国边关之安宁。”   赵连章心中甚是欣慰,扫了一眼殿中众人,道:“你们听听他是怎么说的,再瞧瞧你们自己,平日里叫喧着要为国效忠,可到了朝廷用人之时,一个个活像是缩头乌龟。朕养着你们有何用?”   众人的身子又俯下了几分,齐声说道:“臣等惶恐,皇上恕罪。”   人群中一人稍稍直起了身子,道:“启禀皇上,臣愿带兵前往辽东,为国征战。”   司华遥抬头看了过去,不禁挑了挑眉,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前世的西南总兵马季,如今的他也不过是兵部的武选司郎中,正四品的武官。回想剧情,他此时应该去了西南,也不知是不是赵韩青的原因,他并未得到调动。   “好。”赵连章顿了顿,接着说道:“传朕旨意,封司华遥为征北大将军,暂代辽东总兵一职,马季为左将军,率军十万前往辽东,收付失地。”   “臣遵旨。”   司华遥看向马季,想看看他被一个正五品的文官压在头上,会是一副什么表情,正巧撞上马季看过来的目光。马季在微微一怔后,和善地朝司华遥笑了笑,并未有半分不满。   司华遥也随之笑了笑,很快便收回了目光,心中却警惕了起来。   散朝后,赵连章将司华遥和马季叫到了御书房,赵韩青赫然在列。   司华遥和马季忙行礼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赵韩青淡淡地瞥了马季一眼,道:“免礼。”   赵连章看了看两人,道:“这次辽东战事紧急,你们没有太多时间去准备,三日后大军将从京都出发,前往辽东。”   两人躬身领命,“是,臣等明白。”   “你们两人都无征战之经历,朕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不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相信你们,也期望你们不要让朕失望。”   “是,臣等必将竭尽全力,为国效忠。”   “退下吧,好好准备。”   “是,皇上,臣等告退。”   赵韩青也随之起身,道:“父皇,儿臣有话要与司修撰说,先行告退。”   “去吧。”赵连章挥挥手,不再理会三人,开始翻看奏折。   司华遥和马季候在一边,等着赵韩青走在前面,这才躬身跟在后面。   待出了御书房,马季识趣地说道:“殿下若无吩咐,臣想先行告退。”   赵韩青点了点头,看着马季转身离开。   待他走远,赵韩青这才抬头看向司华遥,道:“司修撰,随我去东宫一叙。”   “是,殿下。”   司华遥跟着赵韩青回了东宫,在书房落了座。   赵韩青率先开了口,“哥哥可知是谁举荐你去辽东的?”   “难道不是殿下?”司华遥有些疑惑地看着赵韩青。   赵韩青摇摇头,道:“不是我,我怎舍得哥哥远赴辽东。”   司华遥不禁有些好奇,道:“那是谁举荐的我?”   “是平原侯杨黎、内阁次辅于子尧、兵部侍郎张子陵。”   司华遥蹙起眉头,道:“我是一介文官,又从未上过战场,他们为何会举荐我?”   在御书房看到赵韩青那一刻起,司华遥便以为是他向赵连章举荐的自己,没曾想是与他从未有过交集的三人。   赵韩青叹了口气,道:“哥哥可还记得我当初算计安宁公主的理由。”   “你说安宁公主与马娇交好,与马家有姻亲关系……”说到这儿,司华遥恍然大悟,道:“平原侯杨黎是驸马杨焕的父亲,杨焕的母亲是马肃的二女儿……在我领命后,马季便跳出来要求与我一同前往辽东,难道此事与马家有关?”   仅仅一句七绕八拐的提醒,司华遥便能想通其中关节,足以证明其聪明绝顶,与这样的人说话既省心又省力。   “那内阁次辅于子尧、兵部侍郎张子陵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与我又有什么厉害关系?”   赵韩青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道:“内阁次辅于子尧是周志洲的学生。至于张子陵,暂时还没查出他与哥哥的关联。”   “这般说来此次是他们联手要算计我。”司华遥的眉头越皱越紧,道:“只是这一世我与马家并无交集,他们为何要算计我?难道……”   司华遥顿了顿,随即说道:“难道马家也有重生之人?”   赵韩青点点头,道:“这正是我担忧之处。”   “现在才想起对付我,而不是在我儿时动手,看来此人是刚重生不久。”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前世马家落马,确实是我一手策划,而知晓我真实身份的人不多,只有三个,一个是马肃,一个是马季,还有一个是马秀兰……”   赵韩青接话道:“马秀兰的可能性要大些。”   “马秀兰今年多大?”   赵韩青答道:“马秀兰比我小两岁,今年六岁。”   “你可还记得马秀兰与你的一场缘分。”   赵韩青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在话即将出口时,吞了回去,道:“前世我八岁时,马肃带她参加父皇的寿宴,无聊之下,她去殿外游荡,撞上了偷情的侍卫和宫女,那两人想要杀人灭口,被我所救……”   “前段时间的寿宴,你忙着算计清嫔,并未出殿,便没法出手救她。她很有可能被侍卫和宫女所害,也就在那时,她重生而来。”司华遥分析道。   “哥哥说得很有可能,那时只顾着计划顺利完成,并未留意马”赵韩青也随之皱紧了眉头,道:“若是马秀兰重生,马家算计哥哥就说得通了。不行,这就是个陷阱,我现在去找父皇,不能让他们奸计得逞!”   “稍安勿躁!”司华遥拦住起身的赵韩青,道:“既然我们了解了内情,完全可以将计就计,除掉马家这个祸患。”   “哥哥,那是战场,稍有不慎,就会殒命,更何况身边还有个心怀不轨的马季,我不能让哥哥去冒险。”   司华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前世这个时候,马季应该调去了西南,如今却依旧留在京都,可是你的手笔。”   “是,我怕养虎为患,便在父皇要调动马季时,出言阻止。”   “现在我们知道马秀兰是重生的,而他们不知我们也是重生而来,也就是说他们在明,我们在暗,是我们动手的最好时机。”司华遥若有所思地说道:“若是你,会在何时对我动手?”   “自然是在战场上,到时刀剑无眼,只要趁哥哥不注意,便能轻易得手。”   “前世辽东战事也在此时,那时的马秀兰也不过六岁,一个六岁的女孩,对战事应该不甚了解。从她重生到现在,不过几个月的时日,他们也没时间与蛮人勾结。所以想要算计我,也就只能暗算,或者……”   司华遥陷入沉思当中,赵韩青并未出声打扰,而是顺着他的思路思考着。   “前世马家落马是我一手策划,马家人却是你下令杀的,她对你的恨应该多与我,看着我们自相残杀,她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更好,为何想要对我动手?”   赵韩青点点头,道:“哥哥说得对,确实有些不妥。”   “除非她有把握将我们逐个击破。”司华遥深吸一口气,道:“我不在京都的这段时间,你派人盯好宋晓峰,一旦他反水,你的地位将不保。”   赵韩青闻言不由一怔,随即说道:“哥哥的意思是这一世所发生的事,与前世有所不同,引来了马秀兰的怀疑?”   “不无可能。这一世与上一世最大的不同,就是赵明羽没有降生,能做到这一点的,有必要这么做的,就只有你。还有马娇出事,也与你有关,马秀兰定会对你有所怀疑,你千万小心,别让他们抓住你的把柄。”说到这儿,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或者他们已经抓到了你的把柄……”   “不可能。我行事素来小心,她重生才几个月,不可能抓到什么把柄。”   “小心驶得万年船,千万别小看任何人。”司华遥吐出一口浊气,道:“她明知我的身份,却不告发我,而是用这种手段,定是有所顾忌,而让他们有所顾忌的便只有你,你好好想想吧。”   赵韩青的脸色变了,道:“哥哥放心,我定会派人查清楚,以后行事也会倍加小心。”   司华遥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慢慢梳理着千头万绪,赵韩青也在思考着,书房内一下子静了下来。   过了好半晌,司华遥站起身,道:“我该走了,三日后就要出发,总要准备准备。”   赵韩青也站起了身子,走上前抱住了司华遥的腰身,道:“我舍不得哥哥。”   司华遥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道:“在其位谋其职,现在辽东百姓需要我,我又怎能只顾儿女私情。”   “这些我都懂,可就是舍不得。”赵韩青仰头看向司华遥,道:“哥哥答应我,定要平安回来。”   “放心吧,这世上除了你,其他人我还不放在眼里。”   “哥哥答应了,定要做到。”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赵韩青拉了拉他的衣袖,道:“哥哥蹲下。”   司华遥虽有些奇怪,却还是照做了,刚想说话,赵韩青突然靠近,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轻吻,却依旧能感觉到软软嫩嫩的触感,让司华遥震惊地睁大了双眼,道:“你……在做什么?”   赵韩青的小脸泛上红晕,道:“哥哥,待你平安归来,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司华遥脑袋有些宕机,道:“什么问题?”   赵韩青伸手点了点司华遥的胸口,道:“哥哥心里对我是什么感觉?”   司华遥回了神,慌忙站起身,道:“我还有事,不便久留。”   看着司华遥的背影,赵韩青大声说道:“我等哥哥凯旋!” 第132章   司华遥脚步不停地出了东宫, 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唇,却又心虚地放下手, 矛盾的心情当真像一个刚刚恋爱的毛头小子。   “真是……丢人!”司华遥有些懊恼,转身离开了皇宫。   司华遥刚回到翰林院, 就被王子俊等人围住。   王子俊担忧地问道:“阿遥, 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为何要让你驰援辽东?”   “你们的消息倒是挺灵通。”司华遥微笑地看着众人。   “这事都传遍了。”蒋冲皱紧了眉头,问道:“你又没上过战场,没有指挥军队的经验, 皇上怎么放心让你去?”   司华遥明白他们是关心自己,没有要贬低他的意思,道:“能者多劳嘛。你们不必担忧, 此次去辽东,我有把握。”   “那可是战场, 瞬息万变, 就算再有经验的武将,也不能说有把握能赢。”蒋冲的眉头越皱越紧, 道:“纵然你再聪明, 也缺少对战经验, 万一有个万一……”   “没有万一, 这是我的使命。”司华遥收起脸上的笑容, 道:“辽东战事吃紧,连丢两城,城中百姓受尽□□、摧残。身为朝廷命官, 理应为皇上分忧,救百姓于水火, 这是本分。”   “可你……”到嘴边的话,在触及到司华遥坚定的眼神时,又吞了回去,道:“有把握吗?”   “相处多年,你们应该了解我,我不是那种狂妄之人,既然肯接下这份差事,那便说明我有把握。”   赵连章已下了圣旨,纵然他们再担心,也改变不了司华遥要出征的事实。况且司华遥已做了决定,谁也改变不了。众人对视一眼,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让人没想到的是,邵阳山竟进宫请缨,要随司华遥一起前往辽东,而赵连章也应了下来。得知消息后,王子俊也进了宫,只是赵连章并未同意。他是赵齐豫唯一的子嗣,若他在战场上有个万一,那赵齐豫这一脉就真的断绝了。虽然与这个皇叔并不亲近,到底是亲戚关系,赵连章还是要考虑这一点。   转眼三天过去,赵连章和赵韩青亲自来到城门前,为司华遥等人践行。司华遥身穿银色盔甲,坐在高头大马上,完美的容貌多了几分英气,更加引人注目。   一番激情澎湃的演讲后,赵连章扬声说道:“待你们凯旋之日,朕定率领文武百官,亲自出城迎接,论功行赏!”   司华遥单膝跪地,出声说道:“臣等誓死效忠皇上,保大赵边疆太平,以报君恩!”   身后诸位将士纷纷跪倒在地,齐声说道:“臣等誓死效忠皇上,保大赵边疆太平,以报君恩!”   赵连章很满意司华遥的表现,道:“好,不愧是我大赵儿郎!”   誓师大会开得差不多了,赵连章下令大军出发,司华遥运起内力,扬声说道:“出发!”   大军浩浩荡荡,由京都出发,日夜兼程赶去辽东。   在出发之前,军中将士一听此次的征北大将军竟是个文官,还是个十几岁的小白脸,心中那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   司华遥清楚他们心中所想,便在圣旨下达后的第二日,便去了军营。士兵们先是被他的容貌惊艳,随后看向他的眼神更加轻蔑,有甚之还多了几分猥琐。   “这不会是哪家小姐男扮女装来军营游玩的吧?”   “这模样,这身段,比楼里的姑娘可强多了。”   “咱们大赵是没人了吗?竟他娘的派个娘娘腔过来领军!”   各种污言秽语席卷而来,春海听得脸色铁青,想要动手教训,却被司华遥拦住。他面不改色地说道:“今日我在这里设下擂台,谁能打赢我,我给他五百两银子,让出这个征北大将军的位置。”   “你说的可当真?”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众人听他这么说,顿时摩拳擦掌,征北大将军的位置他们不敢想,也不是说让就能让的,但五百两银子那可是真金白银,他们一年的俸禄也没五百两,若是赢了,可以逍遥快活好一阵子。   擂台已摆下,白花花的银子就晾在擂台的桌子上,一众军士跃跃欲试,只是不知司华遥的斤两,一时不好下手。   司华遥扫了众人一眼,道:“谁先来?”   一名彪形大汉翻上了擂台,瓮声瓮气地说道:“俺先来,替兄弟们探探路。”   司华遥神情淡淡,不见丝毫慌张,道:“报上名来。”   “俺叫李虎,是个百户,兄弟们都叫俺虎子。”   “那就来吧。”   李虎一米九的个头,身材魁梧,站在面前就好似一座小山,跑起来又好似横冲直撞的野兽,速度虽然不快,但力道惊人,朝着司华遥就冲了过去。   眼看着簸箕大的拳头就要打在司华遥那张俊美的脸上,众人脸上既惋惜,又幸灾乐祸。他们是军人,上的是战场,那可是真刀真枪的对拼,若没有一个好的将军带领,会死很多人,这是他们真正在意的地方。   想象中的画面并未出现,司华遥脚步轻移,微微侧身,一把攥住李虎的手腕,随后顺着他的力道往前一拉,李虎的身子猛地前冲,好似失控了一般,‘噔噔噔’几步,便栽下了擂台。   ‘砰’的一声,李虎庞大的身子摔在地上,脑袋着地,两眼发黑,好半晌都没爬起来。   底下的军士一静,随即议论了起来。   “这李虎可是老兵油子,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杀了不少人,怎么这么不堪一击?”   “是啊是啊,这才一个照面,就被打下擂台,看来这个小白脸不简单啊。”   “切,那个莽汉只知道横冲直撞,这小白脸不过是取了巧,根本不值一提!”   这人说完翻身上了擂台,敷衍的一抱拳,没有丝毫敬意,道:“我叫孙立,是个千户,来领教高招。”   “来吧。”司华遥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   孙立抽出腰间佩刀,道:“你用什么兵刃?”   司华遥瞥了一眼他手中的佩刀,道:“空手便可。”   孙立闻言脸色顿时变了,认为司华遥瞧不起他,恼怒地说道:“刀剑无眼,若待会儿伤了哪儿,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司华遥依旧面无表情,“可以开始了。”   孙立的脸色更加难看,拎着佩刀便冲了上去。一刀砍空,又是一刀,刀刀砍向司华遥的要害。只是司华遥就好似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左闪右闪,孙立累得气喘吁吁,却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   “你他娘的只知道躲吗?敢不敢跟老子正面对几招?”   孙立话音一落,眼前的人突然没了踪影,紧接着屁股一痛,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栽,和李虎一样栽下了擂台。   李虎刚从地上爬起来,孙立便以脸抢地,摔在他方才的位置,直摔得两眼冒金星,半晌缓不过劲儿来。   经过方才的两场打斗,底下的将士逐渐对司华遥改变了态度。   “李百户败了,就连孙千户也败了,他好似还没尽全力……”   “刚才孙千户砍出去几十刀,愣是没碰到他一根头发丝儿。”   “看起来文文弱弱,没想到武功竟这么高。”   “怪不得皇上会任命他做征北大将军。”   司华遥扫了众人一眼,道:“还有谁想上台?”   台下众人相互看了看,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他们的身手不如孙立,上去也是白送。   “我来!”   人群外传来一声呼喊,众人纷纷转头看了过去。只见三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过来,眼神冷厉,眉间有道刀疤,看上去凶神恶煞。   “鬼见愁居然来了!”   “鬼见愁的双刀可是一绝,死在他刀下的不计其数,这下有好戏看了!”   “鬼见愁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十几年,作战经验极为丰富,令人闻风丧胆,这下小白脸危险了。”   台下的议论,司华遥听得一清二楚,不禁对来人多了几分兴趣,待他纵身跳上擂台,出声问道:“来者何人?”   “开平卫千户薛山,人送外号鬼见愁。”   “薛山。”司华遥在脑海中搜索剧情,还真搜到了薛山的名字,他骁勇善战,是司南遥的心腹爱将,后来留在了辽东。   薛山提醒道:“我的双刀可不是吃素的,你最好拿个兵刃。”   司华遥弯腰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就那么敷衍地拎在手上。   薛山眼神微眯,神色又冷了几分,没再多话,抽出双刀冲了过去。   薛山的双刀极快,众人看得应接不暇,可无论他多快,司华遥都能轻易化解他的攻势,那慢悠悠的动作与薛山形成鲜明对比。就在众人看得眼花缭乱时,画面突然停了下来,司华遥的匕首直指薛山的咽喉,只要再往前一点点,他就会当场毙命。   出乎意料的画面,让台下众人一片哗然。   “鬼见愁败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没看清?”   “小……大将军根本没尽全力,他武功之高根本无人能及!”   薛山看了看抵在咽喉上的匕首,又看向司华遥,将双刀收起,道:“我输了,心服口服!”   司华遥收起匕首,淡淡地说道:“你的功夫不错,只是进攻有余,防守不足。只要掌握了你的武功路数,想要找到破绽不难。”   薛山问道:“我想知道你与我对打,用了几成功力?”   “五成。”司华遥想说三成,话到嘴边,改成了五成。   薛山一听脸色变了变,随即单膝跪地,道:“开平卫千户薛山,参见大将军!”   司华遥将薛山扶了起来,随即看向台下的人群,道:“还有谁不服的,尽管上擂台,今日我便留在这儿,还是那句话,若能打败我,银子和位子一并拿走。”   台下的军士相互看了看,就连有名的鬼见愁都不是司华遥的对手,他们就更不行了,再加上人家是金科状元,文武双全的天才,他们还有什么不服气的。   想到这儿,他们相继跪倒在地,扬声说道:“参见大将军。”   尽管军中大多将士已经接受司华遥这个大将军,他还是信守承诺,在擂台上呆了一日,无论是谁上台,他都与之交手,即便是这样的车轮战,他也不曾落败,让军中将士心服口服。   让他们接受自己,这仅是第一步,司华遥还向兵部的人,要了军中就任武职所有人员的资料,他要尽可能地了解他们,这样在用人方面,才能更有把握。   辽东正在交战,大军不敢停留,日夜行军,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前线。   历经半月的急行军,他们终于到达了辽城和阳城交界地蔚县,再往前就是辽东都司的大本营,司华遥却在此时下令安营扎寨,隐藏行迹。诸将士分外不解,却也只能听命行事。   中军大帐,一路上安分守己的马季来到了帐外,门口的春海将其拦下,道:“马将军留步。”   马季顿住脚步,道:“劳烦通禀一声,我有事与大将军商议。”   春海瞧了一眼门口的守卫,道:“马将军稍候。”   司华遥正在看地图,听到外面的动静,抬头看了过去。   春海走了进来,回禀道:“大将军,左将军马季有事求见。”   “让他进来。”   司华遥将地图收了起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狐狸终于是坐不住了,他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得到应允,马季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行礼道:“末将参见大将军。”   司华遥微笑地看着他,道:“马将军免礼。”   “多谢大将军。”   “马将军不在帐中休息,此时过来所为何事?”   “末将有事要单独与大将军说,还请大将军屏退左右。”   司华遥抬头看向春海,道:“你去外面守着,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大将军。”春海瞥了马季一眼,转身出了大帐。   帐帘被放下,司华遥出声说道:“马将军现在可以说了。”   马季又走进了几步,低声说道:“末将知晓大将军的秘密。”   司华遥的眼睛闪了闪,拉开与他的距离,道:“马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有什么秘密值得马将军如此关注?”   马季意味深长地说道:“大将军的姓氏很特别。”   司华遥明白马季的意思,却佯装听不懂,道:“我这个姓确实不多见,这有何不妥?”   “大将军的姓与前朝皇室的姓氏有些像。”司华遥的反应在意料之内,马季知道他不会轻易承认。   司华遥的眉头皱紧,神色也愣了下来,道:“我与马将军有何冤仇,竟遭如此污蔑。”   马季笑了笑,道:“大将军不必紧张,末将此来并无恶意,只是想与大将军表明态度。”   “马将军怕是有所误会,我身世简单,并非马将军所想,也无需马将军表明什么态度。”   “大将军,末将可是带着诚意来的。”马季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递给司华遥。   司华遥接过玉佩,玉佩是白玉制成,上面刻着一个‘华’字,这是华家的祖传玉佩,除了他自己,拥有这块玉佩的就只剩下华子卫。   “这玉佩是?”   “这是前朝华家的祖传玉佩,而华家唯一的传人,此时正在我手中。”马季紧紧盯着司华遥,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前朝华家?恕我孤陋寡闻,并未听说过。”   “华家的华琳儿是前朝太子妃,华家在赵氏攻破皇都后,全族被杀,唯有少夫人侥幸逃脱,诞下了华子卫,后来少夫人病逝,华家只剩了华子卫一根独苗。不,应该说还有一个人,也流着华家的血,那就是太子妃华琳儿腹中的孩子,也就是前朝太子唯一的子嗣。”说到这儿,马季停了下来,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道:“大将军现在应该明白末将的意思了吧。”   司华遥沉默地看着马季,马季平静的与他对视,等待着他的答复。   过了许久,司华遥才缓缓开了口,道:“你想做什么?”   听到司华遥这么说,马季心里松了口气,道:“大将军别紧张,我并无恶意。”   “当年若不是你们马家,他们又怎会得逞。”话说到这儿,司华遥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恨意,这才是他该有的反应。   马季狡辩道:“当初是赵氏抓住了我马家的把柄,胁迫马家为他们所用,我们也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司华遥冷笑一声,道:“那可是谋反,诛九族的罪名,你们能有什么把柄,迫使你们冒这么大的风险?”   “吃空饷。”   司华遥熟知剧情,自然不相信他的鬼话,不过为了知晓他的目的,倒是很愿意配合他演戏,道:“就算吃空饷事发,以你们在朝中的影响,最多就是免官。”   “我们也是一时糊涂,被贪欲蒙蔽的良知。”马季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道:“谁知赵氏上了位,竟过河拆桥,只给祖父一个侯爷的爵位,这些年更是处处打压,简直欺人太甚!”   司华遥满脸戒备地看着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马季不答反问:“大将军可知你为何能领军驰援辽东?”   司华遥随口说道:“皇上赏识。”   马季摇摇头,道:“就算皇上对大将军另眼相待,可领军打仗乃是事关国家安危的大事,若无人力荐,他又怎会将如此重任,交给毫无领军经验的大将军手里?”   赵连章之所以选中司华遥,是因赵韩青说他是文曲星降世,与那些人的举荐没多大关系,他们只是凑巧而已。   “这般说来,我能当上这个大将军,是你们在幕后操纵?”   “大将军果然睿智!”马季适时地拍了一记马屁,道:“大将军若想往上爬,这是最好的机会,是我们给大将军创造的机会。”   “你们为何要帮我?”司华遥怀疑地看着马季。   “司南皇室对我们马家恩重如山,我们却为了一己私利,做了背主之事,这是我们马家一辈子的污点。祖父因此愧悔不已,一直在暗中调查司南皇室是否有遗孤在世,想要弥补之前的过错,这才找到了大将军。”马季一脸愧悔之色。   “我要听实话。”司华遥完全不信他的鬼话。   马季神情一滞,讪讪地笑了笑,道:“赵氏要过河拆桥,对我们马家下手,我们不想坐以待毙,便想与大将军联手,推翻赵氏,光复司南皇室。”   “若皇上要对马家出手,又怎会如此信任你们,同意让我这个毫无领军经验的文官,领军驰援辽东?”   “此次我们马家并未出面,只是在幕后操纵。”见司华遥还是不信,马季继续说道:“大将军可曾听说淑妃被打入冷宫一事。”   “淑妃?马将军的姐姐?”   提起淑妃,司华遥率先想到的是周玉清,主要是因为他与马娇没有交集,不过想到马季的身份,自然而然便想到了马娇身上。   “没错。家姐本已怀有身孕,却不知为何突然被打入冷宫,父亲进宫询问此事,却被告知家姐不检点,腹中的孩子并非皇嗣。”说到此处,马季的脸色变得阴沉,继续说道:“家姐什么性情,末将一清二楚,绝对不会做出此等事,这分明是皇上为打压马家找的借口,家姐不过是个牺牲品罢了。前段时间末将请调西南,也被皇上打了回来,根本不给末将更进一步的机会。”   “此次去辽东,皇上不是也准了。”   “那是因为朝中无人肯去,皇上也是逼不得已。”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做?”   马季以为司华遥相信了他的说词,心里悄悄松了口气,道:“大将军是司南皇室遗孤,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只要大将军肯与马家合作,我们便不遗余力地助大将军光复司南皇室。”   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司华遥接着问道:“我要如何与你们合作?”   “大将军还未娶妻,末将的五妹也未嫁人,只要大将军肯与马家联姻,让五妹诞下子嗣便可。”   司华遥听他说完,不禁在心里吐槽,还真是老一套,前世用来对付赵韩青,这一世用来对付他,说的好听,不过是把他当成配种的畜生,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他的子嗣。   “若皇上当真要打压马家,又怎会准许我与令妹的婚事?”   “生米煮成熟饭,只要五妹怀了大将军的孩子,就算是皇上也不好阻止此事。”   司华遥沉默地看着马季,眼神中的挣扎清晰可见。   马季嘴角含笑,安静地等着他的答复,不见丝毫焦急之色。   “我需要时间考虑。”司华遥并未直接给他答复。   “无妨,我们要在辽东呆上一段时间,大将军可以好好考虑。”司华遥的反应在马季的意料之内。   “若无其他事,你可以退下了。”   “是,末将告退。”   马季刚想走,就听司华遥说道:“你们不要动他!”   马季怔了怔,随即明白了司华遥的意思,道:“大将军放心,我们绝不会亏待了华公子。”   华子卫是他们要挟司华遥的棋子,他们不可能放他离开。   司华遥的脸色不好看,却并未多说。   马季见状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大帐。   春海从外面走了进来,道:“大将军,我们是否要……”   春海的话并未说完,而是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司华遥摇摇头,道:“杀了他没用,只会激怒马家,到时候他们将我的身份告知赵连章,那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将计就计,才是上上策。”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去把薛山和胡逸叫来。”   “是,奴才这就去。” 第133章   没多大会儿的功夫, 帐外便传来了动静,紧接着春海走了进来,道:“大将军, 薛山和胡逸来了。”   “让他们进来。”   “是。”春海来到门前,传达了司华遥的命令。   薛山和胡逸走了进来, 行礼道:“薛山(胡逸)参见大将军。”   “免礼。”司华遥拿出地图, 铺在桌案上, 道:“你们过来。”   薛山和胡逸上前两步,看向桌上的地图。   司华遥拿起炭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直截了当地说道:“这里是蛮人存放粮草之处, 你们带两百骑兵赶往此处,务必将他们的粮草毁了。”   薛山看着地图上画的圈,疑惑地问道:“大将军怎知此处是蛮人存放粮草之处?”   司华遥面色一肃, 道:“你无需多问,只需执行命令便可。”   胡逸率先应声道:“是, 属下领命。”   薛山见状没敢再问, 也随之应声道:“是,属下领命。”   司华遥神色严肃地提醒道:“切记, 你们执行的是秘密任务, 不能对外透露, 若因泄露行踪, 而致使任务失败, 军法处置!”   两人同时应声,“是,属下明白。”   “去吧, 我等你们凯旋。”   “属下等定不负使命。”薛山和胡逸先后离开大帐。   司华遥看向春海,命令道:“让人盯紧马季和他的心腹, 有任何动静,立即禀告。”   “是,奴才明白。”春海转身走了出去。   自他们出发以来,司华遥便让洪阳盯着马季,他在何时何地做了什么,和什么人有过接触,司华遥都一清二楚,也将与他接触紧密的武官列入了黑名单,全部在监控当中。   薛山和胡逸挑选了两百人,悄悄离开驻地,一路疾驰绕过阳城,赶往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阜城城郊的五河沟,也就是司华遥圈出的目的地所在。待他们来到附近,薛山便下令所有骑兵下马,给马蹄套上棉布,那布里面都塞了棉絮,行走起来便没了马蹄上。   看着远处蛮人的驻地,薛山的眼睛直放光,小声说道:“这里果真是蛮人的粮草存放地!大将军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他们行军以来,司华遥一直没什么动静,来到阳城的地界,也不进城,在辽城和阳城的交界扎营,这举动已经让人费解,这又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消息,提出疑问在情理之中。   胡逸对司华遥向来言听计从,从不多问,别说他不知道,即便知道也不会回答薛山,“大将军神机妙算,岂是我等能够揣测的,时间不早了,趁他们并未发现,赶紧行动。”   薛山知道胡逸是司华遥的人,他不愿说,也识趣地不再多问,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瞧瞧这里有多少兵力。”   胡逸抬头看了看天色,应声道:“好。”   薛山将马匹交给手下,只身离开,悄悄靠近,在驻地周围转了一圈,很快便又回到了队伍中。   薛山小声说道:“看营帐的大小,这里约莫有三百人左右,虽然人数上不占优势,却胜在他们没有防备,我们胜算很大。”   胡逸闻言眉头皱紧,提醒道:“大将军只要我们毁掉粮草,未免节外生枝,不易恋战。”   “这可都是战功!若是错过太可惜了!”   难得的可以立功且胜算很大的机会,薛山不想错过。   胡逸虽然年纪小,处事却非常沉稳,道:“我们现在在阜城,这里已被蛮人占领,他们回援的速度很快,若我们恋战,很有可能不仅任务完不成,还会全军覆没,你要想清楚。”   薛山挣扎片刻,终究抵制住了心中的贪欲,道:“粮草的位置在驻地西南方,所有人向西南靠近。”   众人领命,牵着马匹朝着西南方向移动,到达目的地后,薛山命令道:“火箭准备!”   众人纷纷拿出火箭点燃,在薛山的一声令下后,朝着驻地的西南方向射去。‘咻咻咻’,一阵破空声响起,待蛮人发现不对,火箭已将驻地点燃,大火冲天而起。   “敌袭!敌袭!救火!快救火!”   蛮人营地乱了起来,不少士兵衣衫不整地从营帐内爬出来,慌乱地拍打着,试图将火势扑灭。   在放完第二轮火箭后,大火已无法控制,薛山果断下令,道:“撤!”   众人翻身上马,没有停留,在黑夜中疾驰,很快便消失无踪。他们以零伤亡的代价,毁掉了蛮人的粮草,让蛮人不得不停下攻势,唯恐被围城,在阜城搜刮一遍后撤出,在顺城驻扎。   司华遥听到他们的回报,不禁长出一口气,他的这次命令,就是要确定马家重生的是不是马秀兰,有没有与蛮人勾结。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没错,重生的是马秀兰,马家并未与蛮人勾结。   在确定这件事后,司华遥利用熟知剧情,了解蛮人的进攻动向、真实兵力,以及领军人沙尔兰的思维习惯的优势,打得蛮人措手不及,节节败退。沙尔兰甚至怀疑身边有亲信叛变,看谁都觉得是叛徒,也因此杀了不少人,以致蛮人军心涣散。   司华遥仅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收复了失地,将蛮人打回了草原。无论是蛮人,还是赵国文武百官,都不禁瞠目结舌。而司华遥的名号,也被蛮人深深记住,响彻整个草原。   辽东都司的将士无不对司华遥敬佩、崇拜,将其视为战神,辽东百姓也对其拥戴万分,司华遥在辽东的声望如日中天。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是辽东百姓,发愁的是马季。司华遥的能力一再刷新他的认知,让他发自内心地感觉到恐惧,这样的人不可战胜,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一个不小心便会被吃掉,甚至连骨头渣儿都不剩。尤其是当年他们曾是背叛者,于是他改变了主意。   司华遥正在中军大帐处理军务,春海突然走了进来,小声说道:“大将军,马季那边动了。”   “哦?都做了什么?”司华遥顿时来了兴趣,抬头看向春海。   这段时日马季都很规矩,老老实实领军,老老实实打仗,司华遥明白他这是在表明态度。   “他悄悄派人送信,已被洪阳截获。”春海将密信拿了出来,递给了司华遥。   司华遥展开密信看了看,不禁冷笑出声,道:“他对我的评价挺高啊,我还真有点受宠若惊。”   “他这是忌惮大将军的能力,唯恐被秋后算账,打算向皇上揭发大将军的身世,让我们鹬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   “算盘珠子打得叮当响,想听不到都难。”司华遥吩咐道:“你去把邵阳山叫来。”   “是,奴才这就去。”   约莫一盏茶后,邵阳山跟着春海进了大帐,行礼道:“参见大将军。”   司华遥挥挥手,道:“邵兄,你我之间还用这般客套?”   邵阳山笑着说道:“这是在军中,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邵家在书画方面造诣很深,邵兄能否模仿他人笔迹?”   前世邵华在这方面的天赋极高,伪造信件司华遥都会交给他,如今邵华不在,只能找他同族的邵阳山。   “确实有几分研究。”邵阳山点点头,道:“大将军有事直接吩咐就好。”   司华遥将收集来的马季的手书交给邵阳山,道:“马季要害我,我需要邵兄模仿他的笔迹写一封密信。”   “马季为何要害大将军?”   司华遥不能说实话,心中不禁有些愧疚,犹豫了一会儿,道:“马家野心不小,想要拉拢我,我不想与其同流合污,便想毁了我,就如周立一般。”   邵阳山眉头微皱,并没有多问,道:“大将军想让我如何写?”   “邵兄便不问问我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邵阳山摇摇头,道:“大将军说是,那便一定是,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邵阳山无条件的信任,让司华遥心中越发愧疚,道:“算了,此事邵兄便不必管了,就当我从未说过。”   若有朝一日他的身份被揭穿,而邵阳山又帮他做过这种事,定会受到牵连,这不是司华遥想看到的。   邵阳山愣了愣,随即说道:“这是为何?大将军不相信我?”   “自然不是。”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败露,下场定十分凄惨,我只是不想牵累邵兄。”   “大将军方才还说,以我们的关系无需客套,如今大将军却说什么连累,是否不妥?”   司华遥沉默了一会儿,道:“若邵兄真心想帮我,就答应我,若此事败露,必须明哲保身,咬死这件事与你无关。”   见司华遥神色严肃,邵阳山心中越发疑惑,沉吟片刻后,道:“好,我答应。”   司华遥闻言松了口气,道:“邵兄帮我这样写……”   邵阳山认真听后,惊讶地睁大眼睛,道:“大将军是想利用马季,将沙尔兰引出来?”   司华遥点点头,道:“沙尔兰好战,且睚眦必报,这次他被打回了老家,定不会善罢甘休。与其被动等待,不如引蛇出洞,顺便为朝廷解决一个祸害,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不为。”   “大将军放心,我定将此事办好。”   御书房内,赵连章正在看着辽东发来的战报,看到兴奋处,猛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道:“好,好啊!朕果然没有看错他!”   赵韩青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向赵连章,道:“父皇看的可是边关送来的捷报?”   “是。”赵连章起身,走到赵韩青身边,将战报递给了他,道:“没想到啊,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竟收服了所有失地,将沙尔兰赶了回去。”   赵韩青接了过来,一边看一边说道:“父皇莫不是忘了,他可是文曲星转世,下凡来辅佐父皇,若没有本事,那才奇怪。”   “对对对。”赵连章笑着说道:“朕让他去辽东,就是因为这个,他果然没让朕失望。”   赵韩青将战报放到一边,道:“辽东平定,父皇是否要论功行赏?”   “这是自然。辽东总兵战死,正好让他补缺,朕这就下旨,正式任命他为辽东总兵。”   赵韩青心里为司华遥高兴,却蹙起了眉头,道:“父皇,他之前只是翰林院的五品文臣,如今被提拔为一品武官,是否会引来朝中诸臣的不满?”   别人都是半级半级的往上升,而他却连升四级,跟坐火箭相差不多,难免会被人嫉恨。   “朕看谁敢!”赵连章脸色沉了下来,道:“当初辽东节节败退,那些没用的东西没一个愿意前往驰援。现在他们若敢多说一个字,看朕饶不饶得了。”   “父皇说得对,不能让有功之臣寒了心。”   赵连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辽东平定,他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有件事一直困扰着儿臣,儿臣想说于父皇听听。”   赵连章听他这么说,不禁来了兴致,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父皇,听说当初平原侯、内阁于大人、兵部侍郎张大人,向父皇力荐司华遥,此事可当真?”   赵连章点点头,道:“确有此事。青儿提及此事,可是有何不妥?”   “儿臣知晓司华遥的能力,只因儿臣受到神仙哥哥的点化,也和他多有接触,这不足为奇。可他们三人与司华遥并无交集,为何会联合起来举荐他?”   赵连章也随之皱起了眉头,“可能是因为他是金科状元。”   赵韩青一点一点地引导,道:“金科状元又如何?不过是一介文官,在朝中处理政务还可,让他上战场,不是让他去送死吗?”   “他会武功,这不是秘密。”赵连章为他们找了个还算合理的理由。   “武林中人都会武功,难道都能领军打仗?朝中那么多武将,有的甚至是征战多年的大将,他们不举荐,却举荐一个从未上过战场,没有任何对战经验的人,这说不通。”   赵连章的眉头越皱越紧,赵韩青提出的疑问,让他也产生了怀疑。   “两军对战,若没有良将,后果不堪设想,他们身居高位,不可能不懂,却依旧举荐司华遥,儿臣总觉得这其中另有隐情。”   赵连章沉默了一会儿,道:“青儿是怎么想的?”   赵韩青提醒道:“儿臣听说于大人是周阁老的得意门生。”   “周阁老?”赵连章的眉头越皱越紧,道:“青儿为何提到他?”   “父皇可还记得周立?”   赵连章点点头,道:“自然记得。”   “周立是因司华遥才被下狱。”赵韩青继续提醒道。   话已至此,赵连章哪还能不明白赵韩青的意思,道:“青儿是怀疑他们举荐司华遥,是为了毁了他?那平原侯和张子陵又与他有什么瓜葛?”   “父皇可还记得前刑部侍郎曹军?”   “他们与曹军有何关系?”   “张大人与曹军并无关系,但他与被牵连的张良义有关。”   “巡查御史张良义?他们是何关系,与司华遥有何过节?”   “张大人与张良义是同族,两家关系一直不错。”赵韩青停顿了一瞬,接着说道:“司华遥参加院试时,曾与张良义的儿子张惑有过口角,他曾想方设法陷害司华遥,幸好司华遥武功不弱,才免遭暗算。”   “他们下狱是因贪腐,与司华遥并无干系,为何要报复他?”   赵韩青摇摇头,道:“这个儿臣也没想明白,但人心难测,说不准是受何人鼓动。”   “那平原侯杨黎与司华遥又有何过节?”   “这个儿臣并未查到,这也是儿臣困惑之处。”   赵韩青无需将所有事都说明,只需提出疑问,在赵连章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便可,赵连章自然会帮他去查。   见赵连章沉默下来,赵韩青接着说道:“也或许是儿臣太多心了,事实并非儿臣想象的那般复杂,儿臣只是不想赵国失去一个栋梁之材,也不想父皇失去一个肱股之臣。”   赵连章摸了摸赵韩青的发顶,道:“青儿放心,此事朕定会调查清楚。”   “多谢父皇信任。”   时间转瞬即逝,转眼半月已过,司华遥将马季叫到了中军大帐,指了指地图上的位置,道:“探子来报,蛮人有小股兵力在这附近出没,你带人过去瞧瞧,若当真遇到,将领头的擒获,我要知道沙尔兰在何处。”   萸牺铮悝……   马季愣了愣,随即问道:“大将军的意思是要率军进入草原,攻打沙尔兰?”   “沙尔兰好战成性,又残忍暴虐,在阜、顺两城杀了不少百姓,我要他的项上人头,为死去的将士和百姓报仇。”   马季闻言脑海中灵光一现,道:“大将军心系百姓,嫉恶如仇,末将佩服,定全力以赴助将军完成夙愿。”   “好!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马季回到营帐,叫来心腹,调了五百骑兵离开军营,前往司华遥所说的位置。为了避免司华遥对自己不利,马季带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自己人,这样就算有人反水,也在可控范围内。   一个时辰后,马季到达目的地,带人在一处土丘后躲避,等待蛮人出现。只是从下午一直等到天黑,也没等到蛮人的踪迹。   孙甲忍不住说道:“将军,咱们等了这么久,半个人影也不见,大将军的消息到底准不准确?”   马季转头看了过去,道:“这才等了一下午,便这么多牢骚,亏你还是个老兵,真是丢人现眼!”   孙甲忙说道:“将军息怒,属下知错!属下只是在想,是否在附近转转,或许能遇到目标。”   马季哪能不知道他在为自己开脱,却也没有揪着不放,道:“下回说话一次说清,别说半句留半句。”   “是,属下谨记。”   “你带人去附近转转,切记隐匿行踪,若有发现立刻回禀。”   “是,将军。”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这话是他自己说的,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   孙甲带着人离开队伍,在周围漫无目的地转着。突然一阵尿意袭来,他将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收下,道:“我去放水,你们在这儿等着。”   众人应声,也相继下了马。   孙甲四下看了看,走向不远处的大树,来到近前,脱了裤子就要放水。谁知还没开始,就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巴,拖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别动!否则要了你的命!”即便不去看,光听这口音就知道,制住他的是蛮人。   看了一眼脖颈处明晃晃的刀,孙甲被吓得吞了吞口水,不敢动弹分毫。   “你们领头的是谁?说实话,就饶你一命,否则就宰了你!”   孙甲‘呜呜’地叫了两声,示意他松手。   蛮人愣了愣,警告道:“我松手可以,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   孙甲忙点点头,不敢有半点反抗。   蛮人松了手,道:“说,你们的领头人是谁?”   性命在别人手上,孙甲选择有问必答,先保住命再说其他,“我们是辽东都司的军士,奉命来这里巡视。”   “我知道这个,我是问谁带你们来的。”   孙甲的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他是马季的人,清楚出卖他的人是什么下场。   蛮人似是看透了孙甲的心思,道:“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脖颈传来一阵刺痛,孙甲心里一惊,道:“是左将军马季。”   蛮人说了一句蛮语,孙甲虽然听不懂他说了什么,却能从语气中听出激动。   蛮人与身边的人交谈后,在孙甲耳边轻声说道:“带我们过去找他!”   “好,我带你们去找人,你们先把刀拿开。”   蛮人并未照做,而是朝暗中一挥手,只听‘咻咻咻’一阵破空声响起,紧接着便是惨叫声,他猛地朝队伍看去,短短的一瞬间,他带来的五十人都倒地不起。   孙甲看得心里一阵发寒,刚刚还在一起插科打诨的兄弟,转瞬间变成了尸体。   “你们!”孙甲愤怒地转身,刚想说话,刚刚收回的刀再次搭在了他的脖颈处。   蛮人冷漠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畜生,道:“若你不听话,也和他们同样下场。”   孙甲的怒火被现实泼了一盆冷水,他根本无力反抗。   蛮人推搡着孙甲,“走。”   孙甲深吸一口气,道:“距离很远,需要马匹。”   蛮人拿出绳索,将孙甲的双手捆上,随后便翻身上马,拽了拽绳子,道:“你在前面带路,若被我们越过,便在你身上砍一刀。”   孙甲眼中浮现惊骇之色,道:“你们骑马,我怎么可能跑得过你们?”   蛮人手中的刀挥了挥,砍在孙甲手臂上,疼得孙甲惨叫一声。   “若还不跑起来,便再砍一刀。”   孙甲顾不得其他,撒腿就跑。   蛮人们骑马跟在后面,偶尔加速越过孙甲,在他身上留下一个伤口,刚走出去没多远,孙甲已经浑身是血。   就在孙甲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他们终于来到了马季藏身之所的附近。   孙甲倒在地上,道:“到了,将军就藏身在那个土丘之后。”   “你们有多少人?”   孙甲如实答道:“五百骑兵。”   蛮人给身边的探子使了个眼色,探子会意,朝着土丘的方向走去。   很快探子回转,在蛮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蛮人刚想有所行动,孙甲突然一声大吼,“将军,有蛮子!”   马季听到声音,警惕地看了过去,燃起一只火箭,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射去。   随着火光照亮,密密麻麻地蛮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上马!警戒!”   马季翻身上马,抽出了身上的佩刀。   蛮人头领回过神来,再次抽刀,朝着孙甲的脑袋砍了下去。‘当’,刀被挡了下来,一名蛮人用蛮语说了几句。蛮人头领将刀放下,一脚踹在孙甲身上。孙甲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疼得蜷缩在地上。   蛮人头领不在搭理孙甲,而是看向马季,道:“对面可是马季马将军。”   马季神情一怔,随即说道:“把我的人放了,否则今日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我们有一千精兵,而你们只有五百,若打起来,走不了的应该是马将军吧。”   马季闻言脸色阴沉了下来,道:“我带来的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听说马将军武功了得,我卡达尔想领教领教,若马将军赢了我,我就放你们走,若马将军输了,就随我回草原。不知马将军是否敢应战?”   马季眉头皱紧,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众人。   “将军,蛮人向来狡诈,不能信他们,我们和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马季一抬手,看向卡达尔,道:“你可说话算话?”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第134章   马季纵马往前行去, 卡达尔随之也出了队伍,慢慢与他靠近。两人来到近前,相继勒住了战马, 警惕地看着对方。   没有言语,卡达尔握紧马刀, 兴奋地冲了上去, 挥刀就砍。马季忙举刀格挡, 兵刃相撞,擦出火花,在这夜色中尤为显眼。   卡达尔的力气很大, 每挥砍出一刀,马季都招架得很吃力,好在这种打法十分耗费体力, 只要马季撑住,用不了多久, 战况就会彻底反转。   两人斗了几十回合, 马季已经体力不支,再这么打下去, 他必败无疑。就在此时, 卡达尔突然欺身上前, 吓了他一跳, 连忙挥刀阻止, 却听卡达尔小声说道:“马将军,东西可拿好了。”   不等马季回过神来,卡达尔突然摔下了马, 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站起来。他收起马刀,道:“将军赢了, 我卡达尔说话算话,你们可以走了。”   马季看着他,有些回不过神来,直到卡达尔示意他低头查看,一张纸条正在他的铠甲中嵌着。马季下意识地将纸条握在手中,虽然不明白卡达尔的用意,但他知道现在保命要紧。   马季调转马头,回到队伍中,刚想下令离开,突然听到一声呼喊:“将军救我!”   马季一怔,转头看向卡达尔,道:“既然我赢了,那我的人是否能放了?”   卡达尔大气地挥挥手,示意手下给人松绑,道:“那是自然,我们草原的汉子最讲诚信!”   孙甲得了自由,踉跄地朝着马季所在的方向跑去。   马季见状纵马去迎,来到近前,一伸手将他拉上战马,随后调转马头,道:“回营!”   众人得了命令,纷纷调转马头,疾驰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卡达尔见状扬起嘴角,随后翻身上马,打了个呼哨,一夹马腹,呼啸而去。   待所有人都消失在夜色中,一道人影从阴影处走了出来,随后扬起马鞭,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中军大帐的烛火熄了,司华遥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三更时分,帐外传来脚步声,还有行走时盔甲的撞击声。   马季回到大本营,顾不得休息,快步来到中军大帐前,被守在帐外的春海拦了下来,“大将军已经休息,将军若有事,可明日再说。”   “我有紧急军情禀告。”   春海扫了一眼马季身后的人,目光落在被捆绑的蛮人身上,道:“将军稍候,我这就进去通报。”   春海说完,便掀开帐帘走了进去,道:“大将军,左将军回来了,说是有紧急军情汇报。”   司华遥翻身坐起,道:“让他进来吧。”   马季得了应允,忙走进大帐,春海也点燃了帐中的烛火,昏暗的大帐顿时亮了起来。   马季行礼道:“末将参见大将军。”   “免礼。”司华遥起身下床,来到桌前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道:“将军神色匆匆,可是此行出了什么意外?”   马季点点头,道:“都怪末将行事不够谨慎,让随末将出去的五十名骑兵殒命,末将惭愧。”   “死了五十个弟兄?”司华遥眉头皱紧,道:“你们与蛮人遭遇了?”   “大将军,事情是这样的……”马季将之前发生的事,半真半假地说了一遍,自然是隐去了卡达尔递纸条的事。   司华遥听完脸色沉了下来,道:“这般说来,是孙甲露了行踪,导致那五十个弟兄窝囊战死?”   孙甲是他的心腹,知道他不少事,马季不得不出言为他说好话,“大将军,孙甲不是有心的,况且若不是他冒死出言提醒,恐伤亡更加惨重。”   “五十弟兄的性命,岂是一句‘不是有心的’,便能轻易化解的?”司华遥不悦地看着马季,道:“来人。”   春海应声道:“奴才在。”   “把孙甲给我带来。”   马季闻言忙说道:“大将军,孙甲身受重伤,现已神志不清,军医正给他诊治。”   “春海,你过去瞧瞧,看他伤的如何。”   “是,大将军。”   见春海转身离开,马季出声说道:“大将军,虽然我们损失了五百弟兄,却得知了沙尔兰的下落。”   司华遥的眼睛一亮,道:“沙尔兰?他在何处?”   “三日后,沙尔兰会率军从柳湖前往李素,途径卢淑河。”   “消息可准确?”   “千真万确!”   “你不是说两军遭遇,只有你和卡达尔交了手吗?那这消息是从何处得来的?”司华遥怀疑地看着马季。   马季丝毫不慌,道:“是这样的,在与蛮人大军遭遇之前,我们抓到了蛮人派出的探子,这消息便是从他口中得知的。”   “蛮人的探子?现在何处?”   “就在帐外候着。”   “把人带进来,我要亲自问问。”   “是。”马季走到门前,招呼道:“把人带进来。”   司华遥看向门口,只见两名赵国军士押着一名蛮人走了进来,一人一脚踹在蛮人腿弯处,迫使他跪了下来,随后行礼道:“属下参见大将军。”   司华遥挥挥手,道:“这就是你们擒获的蛮人探子?”   马季答道:“是,就是他。”   司华遥沉声说道:“抬起头来。”   见蛮人没有动作,马季上前踢了一脚,道:“让你抬起头来。”   蛮人畏畏缩缩地抬起头,看了马季一眼,眼中满是畏惧,道:“大人,该说的我都说了,求大人饶命。”   “你是蛮人?说两句蛮语听听。”   蛮人看了看司华遥,害怕地说了两句蛮语。   司华遥点点头,道:“你说沙尔兰会率军从柳湖前往李素,途径卢淑河,此消息可为真?”   蛮人忙不迭地点头,“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求大人饶命!”   司华遥并未轻信,接着问道:“他为何要率军从柳湖前往李素?”   蛮人本能地吞了吞口水,道:“李素的巴尔达背叛了大汗,大汗要率军镇压。”   司华遥提出疑问,“你们为何在阜城附近出现,有何企图?”   “粮草被烧,马上又到冬日,没了粮食,我们活不了。大汗决定在解决巴尔达之后,再率军攻打阜城。”   司华遥点点头,道:“沙尔兰打算带多少人前往李素平叛?”   蛮人答道:“五万。”   司华遥若有所思地踱着步,随后说道:“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   “是,大将军。”两名军士架起蛮人便退了出去。   马季出声说道:“大将军,这可是抓到沙尔兰最好的时机。”   司华遥看向马季,道:“马将军的意思是……”   “想要过卢淑河,就必须通过卢淑桥,我们只要提前在那里埋伏,就能将沙尔兰一网打尽!”   “卢淑河可是在草原深处,我们孤军进入,恐怕……”   马季闻言劝道:“大将军,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想要打胜仗,就要出其不意。沙尔兰生性好战,若不将其歼灭,赵国边境不会安宁,为了辽东的百姓,值得冒险一试。”   司华遥沉默了下来,眉头紧锁地来回踱步。   “大将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说的没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司华遥神色变得坚定,道:“我给你五万精兵,由你率军前往卢淑河,打他个措手不及。”   “我?”马季神色一滞,明显是没有预料到司华遥会让他去。   “怎么,马将军不想去?”司华遥看向马季,眉头微蹙。   “不是。”马季回了神,忙说道:“大将军给末将立功的机会,末将感激不尽。只是此次出征事关重大,末将担心能力有限,有负大将军期望。”   “马将军过谦了。”司华遥上前拍了拍马季的肩膀,道:“此次出征,我在辽东的声望如日中天,虽是好事,却也伴随危机,功高盖主,只能换来凄惨下场。为了长远打算,交给你是最好的选择,只要你抓到沙尔兰,那就是大功一件,少不了加官进爵。”   “大将军多虑了……”   司华遥打断马季的话,直接做了决定,“此事就这么定了,马将军下去准备吧。”   “大将军,末将怕不能胜任。”   司华遥怀疑地看着他,道:“你如此推脱,让我觉着这件事并不简单。”   马季心中一紧,连忙解释道:“不是,大将军误会了。”   “既然是误会,那这件事便这么定了,退下吧。”   马季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道:“是,末将告退。”   马季走出大帐,正巧碰到回来的春海,他微微点了点头,便快步离开。   春海看了看他的背影,随即转身进了大帐,来到近前小声说道:“大将军,一切顺利。”   司华遥点了点头,道:“好戏即将开场。”   马季回到营帐,心中烦躁,将身上的盔甲褪下,扔到床上,随后又起身来到床边,将盔甲里藏着的纸条拿了出来,纸条上写了陷害司华遥的计划,那个被抓的蛮人其实是他们回城的时候,在路上抓到的,确切的说是自投罗网,是纸条上计划的一部分。他们这么做,就是要引司华遥进草原,让他死在里面。他不怕司华遥调查此事,因为带出去的那些人多数是他的人。   马季不明白卡达尔为何要给他这张纸条,并且笃定自己会按照纸条上所说的做,但他现在确实想除掉司华遥,他可以预见到,若不除掉司华遥,他们定还会毁在司华遥手中。   于是他头脑一热,便按照纸条上说的做,谁曾想司华遥不按常理出牌,竟让他率军前往。若他当真去了,那倒霉的便成了自己,十有八九要葬身草原。可不去,司华遥定会心生怀疑,若让他查出什么,通敌卖国的罪名,能要了他们全家的命。他现在真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骑虎难下了。   “该怎么办呢?”   马季焦躁地在营帐内来回踱着步,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随即走向门口,看向门外的守卫,道:“今日出任务,你们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不必守着了。”   守卫闻言十分感激,笑着说道:“多谢将军。”   马季笑了笑,重新回到营帐内,吹熄了床边的烛火,和衣躺上了床。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马季突然睁开了眼睛,随即起身下床,抹黑换上衣服,来到门前向外看去,确定外面无人后,闪身出了营帐。他在阴影里行走,躲过巡逻的士兵,很快便来到了目的地。   这是关押蛮人的营帐,营帐外守着两名士兵,正靠在一起打着瞌睡。马季看了看周围,确定无人后,来到近前将两人打晕,伪装成靠在一起睡觉的模样,随后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蛮人正靠在柱子上打瞌睡,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巴,他被惊醒,惊恐地看向来人,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别出声,是我!”   蛮人似乎认出了马季的声音,顿时停下了挣扎。   “你别出声,我现在放你走。”马季边说边给他松绑。   “谢谢大人!”蛮人获得自由,眼中满是感激。他来时,头领便说过,此去很有可能有去无回,但为了家人能过上好日子,他果断选择赴死,没想到还有机会活着回去。   马季没空理会蛮人的心情,轻声说道:“我想办法放你走,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他识破了计划,计划取消。”   “计划被识破了?怎么会……”   蛮人还想再说,被马季阻止,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只需将原话带到便可,我得赶紧送你出军营。”   蛮人点点头,跟在马季身后,悄悄来到门口。计划被识破,那他若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马季一掀帐帘,顿时傻了眼,没想到门外密密麻麻全是人,为首的正是司华遥。   司华遥看着神情呆滞的马季,冷冷地开口说道:“我就说你如此推脱是为何,原来是早已通敌,想引我进草原,一网打尽。”   马季瞬间回了神,慌忙说道:“不是,大将军,不是这样的,你听末将解释。”   司华遥怎么可能给他解释的机会,道:“来人,把他抓起来。”   身后的众人领命,朝着马季一拥而上。他们身为军士,最恨的就是卖国贼,谁都不例外。   马季见状下意识地抽出袖中匕首,朝着扑上来的人挥去,道:“大将军,这是个误会……”   不待他说完,春海故意露出一个破绽,被马季的匕首刺伤,随后一掌打出正中他的胸口,将他整个人击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马季顾不得浑身的剧痛,趁着自己脱离人群,拔腿就跑。   司华遥扬声说道:“马季通敌卖国,不能放他离开,追!”   “是!”众人得了命令,忙追了上去。   马季刚跑出没多远,便见一人牵着马过来,定睛一看竟是自己的心腹郭廖。   不待马季说话,郭廖忙上前两步,道:“将军快上马!”   马季来不及多想,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朝着营门的方向冲了过去。   门口的守卫见状慌忙拦截,在门口设置了拦马桩。马季一咬牙,一匕首刺在战马的身上,战马吃痛,猛地前冲,随即高高扬起前蹄,跳过了拦马桩,消失在夜色当中。驻军将士牵来马匹追了上去,却因耽误了时间,而失去马季的踪影。   马季骑马狂奔,也不知跑了多久,见身后无人追来,便勒住了缰绳,随即翻身下马,来到一棵大树旁坐下。突然一阵气血上涌,他张嘴吐出一口鲜血,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马季靠在树上喘息着,紧张的大脑终于冷静了下来,开始回想整件事。他本就不笨,只是司华遥带给他太强烈的危机感,以致他太想除掉司华遥,所以才掉入了陷阱当中。现在他冷静思考后,很快便发现了其中关窍,脸色白了青,青了白,异常难看。   “司华遥,我与你势不两立!”   话音刚落,一条绳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头顶,以极快的速度套住了他的脖子,紧接着被吊起,窒息感随之而来。   他奋力挣扎,一只手拽着身子,一只手在身上摸索着,试图找出一件利器,挣脱这个绳子。只可惜方才打斗时,他的匕首不甚掉落,那是他身上唯一的利器。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他的脸上青筋暴起,双脚不停地猛蹬,只是他无法挣脱那看起来并不粗壮的绳子。慢慢的,他的力气越来越小,动作也越来越微弱,直到他彻底失去气息。   一道身影从树上跳了下来,来到近前,将他身上的东西全部搜了出来,随后转身离开,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日晌午,薛山脚步匆匆地来到中军大帐,道:“我有要事禀告大将军,劳烦通禀一声。”   春海应声,道:“薛千户稍候。”   司华遥听到外面的动静,抬头看了过去,见春海进来,道:“让他进来吧。”   “是,大将军。”   薛山走进大帐,来到近前行礼道:“属下参见大将军。”   “免礼。”司华遥抬头看向他,直截了当地问道:“来见我所为何事?”   “回大将军,我们找到马季了。”   “人在何处?”   “三十里地外的一处树林内,找到了他的尸体。”   “尸体?他死了?怎么死的?”司华遥皱紧了眉头。   薛山答道:“回大将军,疑似上吊自尽。”   司华遥接着问道:“尸体在何处?”   “尸体已运回军营,正在外面停放。”   “走,带我去瞧瞧。”司华遥起身,走出大帐。   帐外的空地上,围着不少人,都在看着地上的尸体,见司华遥过来,忙行礼道:“参见大将军。”   司华遥挥挥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来到近前蹲了下来,仔细查看着尸体,“看样子确实是上吊。看来他是自知罪责难逃,畏罪自杀了。”   薛山应声道:“属下也是这般以为。”   司华遥扫了一眼众人,道:“传令下去,马季已死的消息,任何人不准外传,若有人敢泄露消息,军法处置!”   “是,大将军。”   卢淑河北岸的一处山丘里,沙尔兰率领的大军正埋伏在此处,只待司华遥进入他们口袋,将他们一网打尽。可一连等了三天,约定的时间已过,也不见有人来,沙尔兰的脸色黑如锅底。   卡达尔气愤地说道:“大汗,那赵国人是骗子,他在戏耍我们!”   “不可原谅!”沙尔兰抽出腰间的马刀,道:“随我突袭阜城,我要让他们知道戏耍蛮人的下场!”   “是,大汗!”   他们的粮草被毁,又恰逢冬日,没了粮食,他们只能活活饿死,与其这样,还不如拼一把,抢了粮食再说。   沙尔兰一声令下,五万蛮人朝着阜城的方向极速前进。   要想进入阜城,就必须通过一处峡谷,夹在两座山丘中间的小路。沙尔兰以为自己出其不意,赵国军队定没有防备,也就没派人探查,径直率军通过。   突然,一阵轰隆声响起,无数山石滚落,砸在蛮人士兵身上,惨叫声顿时响彻峡谷。   “有埋伏!快撤!”   峡谷的入口本就窄,再加上人多,想要撤出去难上加难,不少蛮人死在踩踏之下,甚至多过被山石砸死的人。   好不容易踩着同伴的尸体跑出来的人,抬头一看,入口处堵着密密麻麻的赵国军士,手中拿着弓箭,不待他们反应过来,无数箭矢朝他们射来,冲在前面,毫无防备的人群相继倒下。   沙尔兰努力组织反抗,许是明知必死,蛮人的战斗力空前强悍,赵国军士出现死伤,且数目越来越大。   司华遥听到回禀,不再只是观战,而是纵马进入战场,一马当先冲入敌阵,将靠近他的蛮人统统绞杀。他的出现,给士气逐渐低迷的赵国军士打了一记强心针,他们振作精神,重新冲入敌阵,挥舞着手中的兵刃。   司华遥一骑绝尘,势不可挡,在蛮人队伍中横冲直撞,很快他所在的位置堆满了尸体,就好似一座小山,杀得蛮人胆战心惊。   沙尔兰眼神微眯,握紧手中马刀,就冲了上去。一刀砍空,又是一刀,刀刀直指要害。司华遥不想与他纠缠,纵身一跃,飞了起来,一脚将沙尔兰踹下马,随后落在马上,伸手捞起一把长枪,用力一掷,长枪激射而出,朝着沙尔兰飞去。   沙尔兰连忙扯过一名蛮人士兵,挡在自己面前,谁知长枪力道惊人,不止刺穿了蛮人士兵,还刺穿了他的身体。他只觉得腹部一凉,长枪穿过他的身体,插进了后面的山壁上。   沙尔兰怔怔地看着对面俊美的男子,眼中尽是不敢置信,随后与那蛮人一起倒地,很快便没了生息。   “大将军小心!”   一阵破空声响起,司华遥猛地转身,只见一只长箭射来,眼看着已近在眼前,他只能尽量躲开要害,并伸手去抓长箭。这箭的力道和速度都比普通箭矢要高一个档次不止,即便是司华遥,也只是抓住了箭尾,而箭头已经刺进他的体内。   一阵剧痛传来,司华遥抽出袖中匕首,朝着长箭射来的方向掷出,卡达尔来不及高兴,只觉得眉心一凉,随即倒在了地上。   春海冲到近前,紧张地问道:“大将军,你怎么样?”   “无事。”司华遥面不改色地折断箭尾,道:“皮肉伤。”   春海闻言不禁松了口气,道:“大将军没事就好。”   司华遥扬声喊道:“沙尔兰已死,降者不杀!”   身旁的赵国军士也齐声喊道:“大将军有令,沙尔兰已死,降者不杀!”   沙尔兰已死,蛮人军心涣散,败局已定,活着的人果断放下了武器,自此这场仗以赵国完胜而结束。   司华遥转身看向右将军林尧,道:“林将军留下收拾残局,切记速度要快,不要给人可趁之机。”   林尧忙应声道:“是,末将遵命。”   司华遥骑马离开,待离开众人视线,强忍着的一口鲜血,终于吐了出来。   春海见状大惊失色,道:“大将军,你的血……”   司华遥伸手摸了摸嘴角,一看鲜血竟是黑色的,再看自己的手腕,那佛珠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他不禁苦笑出声,道:“没想到那和尚说的话,这么快便应验了。”   “那箭上有毒!”春海惊慌地说道:“快叫军医解毒!”   司华遥翻身下马,盘膝坐在地上,道:“你去叫吧,我运功试试,看是否能将体内的毒素逼出来。”   春海应声,连忙调转马头,去叫军医。   洪阳现身守在司华遥身边,自责道:“是奴才没用,没能保护好少主。”   “这是我命中的劫数,你怎么挡得住。不说这个,我需要运功逼毒,你来守着,不要让任何人打扰。”   “是,少主。” 第135章   春海带来了老军医, 却被洪阳拦了下来,焦急地等在一边。   ‘噗’,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司华遥睁开了眼睛,脸色苍白中带着青色, 扫了众人一眼, 道:“这毒霸道得很, 即便运功,也无法清除毒素。”   春海心中一惊,看向身旁的老军医, 焦急地说道:“你快去瞧瞧大将军中的是什么毒?”   老军医忙应声道:“大将军,容老朽给您瞧瞧。”   司华遥点点头,示意老军医过去。   老军医拎着药箱上前, 查看司华遥身上的伤,道:“大将军, 您需脱掉铠甲。”   司华遥依言脱掉铠甲, 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此时已被毒血染成了黑色。   老军医仔细查看伤势, 道:“大将军, 这箭伤并不深, 您忍忍, 老朽帮您把箭拔出来。”   箭矢射过来时, 司华遥及时握住了箭尾,所以只伤了皮肉,并未伤及内脏, 吐血只是因为中毒。   “我来吧。”   司华遥握住长箭,一咬牙拔了出来, 鲜血顿时喷溅而出。   “大将军,您先忍着点,老朽瞧瞧这是什么毒,然后再帮大将军止血。”老军医看了看箭头,又放在鼻子上闻了闻,随后看向司华遥的伤口,苍老的脸上露出凝重之色,道:“大将军,老朽帮您把把脉。”   司华遥点点头,伸出了右手。   老军医仔细地听着脉,过了好半晌才收回手,道:“老朽一生行医,救过无数人,从未见过这种毒,真是惭愧!”   春海闻言眉头皱紧,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将军的性命可关乎整个辽东,若……”   “春海。”司华遥打断春海的话,看向老军医,直截了当地问道:“我还有多久毒发?”   老军医实话说道:“若是普通人,七日便会毒发,七窍流血而死。大将军内功深厚,能暂时压制毒素蔓延,若能在一月内找到解药,便有救,若不能,最多能撑两个月。”   “两个月。”司华遥嘴角勾起苦笑,道:“倒是还能做点事。”   “大将军,我们即刻返回京都,找……”   “无需慌张。”司华遥再次打断春海的话,随即看向老军医,道:“先帮我包扎伤口,我中毒一事,不得对外透露,否则军法处置,听到了?”   司华遥清楚春海要说什么,但毒医宋晓峰不能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否则赵韩青所做的事便有暴露的风险。   老军医明白司华遥这么做是为了稳定军心,得知自己命不久矣,还能如此冷静处事,不得不让人佩服,道:“大将军放心,老朽定守口如瓶。”   老军医没再多说,帮司华遥止了血,又包扎好伤口。   对于司华遥,辽东的每个百姓都感激、崇拜,老军医也不例外,只是没想到这么有才能且爱护百姓的人竟……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慧极必伤吧。   司华遥强撑着起身,翻身上马,道:“先回营,再说其他。”   春海和洪阳也上了马,跟随司华遥一起回了驻地。   帐中没了外人,春海出声说道:“少主,我们必须即刻回京,现在只有毒医宋晓峰能救少主。”   “不急在一时,先等他们回来,交代好接下来的布防,再说其他。”   春海帮司华遥倒了杯水,道:“那奴才先派人回京,寻找毒医的下落。”   “我知道宋晓峰的下落。”司华遥接过茶杯喝了几口,道:“我写一封信,你让人交给王兄,让他转交给太子。”   春海愣了愣,随即说道:“宋晓峰是太子的人?”   司华遥点点头,道:“这是隐秘,不得对外透露。”   春海的眉头皱紧,道:“少主,马季死了,消息早晚传回京都,马家定会猜到此事与少主有关,那少主的身份就瞒不住了。一旦太子知晓少主的身份,绝不会让宋晓峰给少主解毒。”   赵韩青重生一事,司华遥没向任何人透露,所以春海他们并不知情,他们以为司华遥接近赵韩青,是为了复国大业,“你无需担忧,只需照我说的做便可。”   春海闻言没再多说,应声道:“是,少主。”   司华遥来到桌前,提笔写下一封书信,晾干后装进信封,又封上蜡,这才交给春海,道:“需太子亲启,旁人不能看。”   “是,少主。”春海接过书信,转身离开中军大帐。   司华遥起身,扯动了伤口,疼得皱紧了眉头,不禁一阵苦笑,忍不住吐槽道:“还真是阴沟里翻了船啊!”   司华遥让邵阳山模仿马季的笔迹,派人前往草原寻找沙尔兰,并将书信送到他手上。   信上写了马季对司华遥的嫉恨,又编了一小段故事,说明马季被排挤的事实,给他的背叛找了理由。为表诚意,还奉上了阜城的布防图。   之所以送上阜城的布防图,是因沙尔兰曾占领过阜城,手上定有阜城的地图,这样更能取信沙尔兰。果然不出所料,沙尔兰信了,设宴款待了送信的人,还派人护送他回了赵国。   按照双方约定的时间,沙尔兰派卡达尔前往约定地点接头,也就是司华遥派马季巡视的地点,将他制定好的计划传递过去。所以才有了卡达尔提出与马季单打独斗的戏码。   至于卡达尔为何要杀害那五十名赵国骑兵,司华遥猜测应该是为了泄愤,他们被打得节节败退,十万精兵只剩下一半,很难不动杀心。不过好在那些人都是马季的人,死了也就死了。   马季在回来的路上,找了个理由悄悄看了纸条的内容,也遇到了那名自投罗网的蛮人探子,处于对司华遥的忌惮和嫉恨,仅仅是犹豫了片刻,便决定按照纸条上的计划做。   司华遥算准了马季的心理,计划才能如此顺利的进行。   因为之前司华遥在马季面前提过,要抓住沙尔兰为死去的同袍和百姓报仇,所以马季以为只要用激将法,便能让司华遥率军前往卢淑河,谁知司华遥出其不意,竟派他率军前往。   马季为了自救,只能铤而走险,放走那名蛮人探子,让探子带回消息,取消计划,而这时司华遥便可来个人赃并获。   春海受伤是为了调整身形,随后故意将马季打飞,就是要让他逃跑,而那个牵马给他的心腹,已投到司华遥麾下,故意在那里等着他,目的就是让他顺利逃出军营,好给洪阳杀他创造机会。   处理完马季,司华遥便带人埋伏在前往阜城必经的峡谷外,这也是他为何要将阜城的布防图给沙尔兰的原因,就是算准了他得知被耍后会恼羞成怒,想方设法找回场子。   原本一切顺利,他不仅可以除掉马季,还以极小的代价,解决了沙尔兰,及他手下的五万精兵。   哪知竟阴沟里翻了船,竟被人给暗算了。   想到这儿,司华遥忍不住再次吐槽:“上一世是死在药上,这一世又差不多,难道我就注定这么个死法?”   躺在床上没多久,司华遥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恍惚间他听到一阵人声,似乎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他努力地想要听清,却只听到两个字‘王爷’。   不知过了多久,司华遥从昏睡中清醒过来,春海见状忙说道:“大将军,您醒了。”   司华遥看向窗外的天色,道:“我睡了多久?”   “昨日回来后,您就一直昏睡,现在已是第二日的辰时。”见他嘴唇干裂,春海倒了杯温水递给他,道:“您喝点水。”   司华遥接过水杯喝了几口,道:“他们可都回来了?”   春海点点头,道:“回来了,那些俘虏也已被全部带回。”   “你去把林尧、薛山、胡逸他们叫来。”   “是,大将军。”春海转身出了大帐。   很快,三人便被带来,来到近前齐齐行礼道:“末将(属下)参见大将军。”   为了稳定军心,司华遥中毒的消息一直被瞒着,他们只知道司华遥受了伤,并不清楚他命不久矣。如今他要回京都,还是要知会他们一声,交代一下辽东的布防。   “之前那一战,我中了一箭,箭伤并无大碍,只是箭上被涂了毒,军医束手无策,我需回京都,辽东便交给你们了。”   “中毒?”众人大吃一惊,胡逸率先回了神,关切地问道:“大将军中的是什么毒?”   司华遥摇摇头,道:“这个你们无需担忧,辽东的防卫才是你们该做好的事。这里是我们真刀真枪拼回来的,为此那么多同袍战死沙场,我不允许再出任何差错。”   林尧没想到司华遥会将他叫来,不禁有些受宠若惊,道:“大将军放心,我们定竭尽全力,戍守辽东,保护百姓!”   司华遥点点头,道:“沙尔兰战死,蛮人精兵损失十万,可谓是损失惨重,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战事。不过练兵不能松懈,这是边疆安宁的根本。”   “是,大将军的教诲,我等定当谨记!”   司华遥仔细交代了要做的事,便让他们退下,唯独留下了胡逸,道:“你是我带出来的,也是我最信任的人,辽东我便交给你了,有任何事直接派人送信回京便可。”   “属下不会辜负大将军的期望。”胡逸担忧地看着司华遥,道:“您的伤……”   “你放心,我会替你安排好,你只需好好干,定前途无量。”   胡逸是聪明人,听司华遥这么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红了眼眶,道:“怎么可能……大将军,城中那么多大夫,就没有一人能解得了您的毒吗?”   “京都的太医院才是名医聚集之地,这也是我回京的原因。”   “对,太医的医术都好,定能解得了大将军的毒!”胡逸擦擦眼角,道:“大将军放心,辽东是大将军打回来的,我定好好守着,寸土不让!”   “好。”司华遥笑了笑,道:“你去把邵阳山叫来。”   胡逸应声,转身离开大帐。   没多大会儿的功夫,邵阳山走了进来,行礼道:“参见大将军。”   “邵兄不必多礼。”司华遥招呼他在身旁坐下。   邵阳山依言走了过去,见他脸色苍白,关切地问道:“大将军的伤势如何?”   昨日的交战,司华遥并未带邵阳山去,让他驻守营地。司华遥受伤一事,他还是听薛山提及,并未亲眼所见。   “我中了毒,这里的大夫无能为力,需回京治疗。叫邵兄来,就是想问邵兄是想留在这儿,还是回京都。”   “中毒?中的什么毒?”邵阳山闻言心中一惊,紧张地问道:“你到底伤在何处?”   “腹部。伤口不深,只是箭上淬了毒。”司华遥安抚地笑笑。   “那军医怎么说的,要如何治疗?”   “军医说我内功深厚,可以压制毒素侵入五脏六腑的速度,只要在一月内找到解药,便没有大碍。”   邵阳山眉头紧皱,道:“既是有人下毒,那下毒之人定然有解药,阿遥可知他是谁?”   “人被我杀了。”司华遥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随即深吸一口气,道:“不过邵兄倒是提醒我了。春海,你去查问一下,那个射伤我的人是谁。切记,我中毒一事,不要张扬。”   “是,奴才这就去。”春海应声,脚步一转,出了大帐。   见他脸色苍白,精神也肉眼可见的萎靡,邵阳山不禁一阵心疼,道:“阿遥,你现在感觉如何?可有哪里疼痛?”   “要说不疼那是假的,不过可以忍受。”   伤口的疼还是次要,主要是毒素侵蚀血脉的疼,那才要命。   邵阳山自责道:“若我昨日也跟着,说不定阿遥就不会受伤。”   司华遥安慰道:“邵兄驻守大营是我的主意。况且那是战场,刀剑无眼,受伤是常有的事,邵兄不必自责。”   “可我来辽东就是为了助阿遥一臂之力,如今阿遥中了毒,我却无能为力。”   见他眼眶泛红,眼底尽是愧悔之色,司华遥忙安抚道:“邵兄说的哪里话,你已帮我许多,就好似马季一事,若没有邵兄,我怎能轻易将他拿下。还有沙尔兰和他麾下的五万精兵,我们能出其不意,邵兄功不可没。”   “这些都是阿遥的计谋,跟我没多大关系。”邵阳山顿了顿,接着说道:“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身上这身官服,但我来辽东,只是为了阿遥。”   司华遥闻言心中很是感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人常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而我却有邵兄、王兄、陈兄、蒋大哥、阿灵,这么多真心实意对我好的人,这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此生已无憾。”   “阿遥,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今年不过十七,还有大把的好日子在后面等着。况且,你现在虽功成名就,却还未娶妻生子,人生怎能无憾?”邵阳山握住司华遥的手,声音有几分哽咽,道:“你要好好的!”   “嗯,我们都好好的。”司华遥不想气氛太过凝重,转移话题道:“那邵兄便随我一起回去吧。说起来,我们也出来三个月了,还真有些想他们。也不知蒋兄是否将那坛女儿红偷偷喝了。”   邵阳山明白他的用意,配合地说道:“以蒋兄那好酒的性子,这还真说不准。”   “待回去我们好好问问。”   两人聊了会儿,司华遥突然感觉到一阵疲倦,便借口让邵阳山回去收拾东西,将他支开。司华遥盘膝上床,运起内力逼毒,减缓毒素侵蚀五脏的速度。   傍晚时分,春海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道:“大将军,那人的身份已经确定,是沙尔兰手下的领军统领,名叫卡达尔。”   司华遥点点头,道:“去查查谁与他相熟,与他关系最为亲密的又是谁。”   “奴才已经打听过了,人也带来了,就在帐外侯着。”   司华遥起身下床,道:“你先帮我更衣。”   “是。”   春海帮着司华遥更了衣,又稍稍化了妆,掩盖住苍白的脸色,他是辽东军士的主心骨,不想让人看到他的憔悴。   司华遥对着镜子看了看,随即说道:“把人带进来吧。”   “是。”   春海来到门前挥了挥手,门外侯着的军士,便推搡着人走了进来。   见他不跪,身后的军士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厉声喝道:“还不跪下!”   男人跪在地上,愤恨地回头,看向踹他的人。   春海转头看向两名军士,道:“你们退下吧。”   两人看了看司华遥,躬身说道:“是,属下告退。”   司华遥打量着男人,他长了一张很容易辨别的蛮人脸,看模样也就二十多岁,是个拥有异域风情的帅哥。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转头看向司华遥,待看清他的脸后,不禁一阵怔忪,眼底的惊艳显而易见,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随即错开视线,道:“胡胡尔。”   司华遥点点头,接着问道:“你与卡达尔是什么关系?”   “卡达尔是我兄弟。”胡胡尔回答得很干脆。   “他经常在兵刃上淬毒?”   胡胡尔打量着司华遥,见他脸色红润,不禁有些疑惑,道:“他每次上战场,都会在自己的兵刃上淬毒。”   司华遥闻言眼睛一亮,道:“你可知他淬的是什么毒?”   “你问这个作甚?”胡胡尔仔细看着司华遥,猜测道:“你中毒了?”   司华遥并没有回答胡胡尔,道:“只要你把解药给我,我现在就放你走。”   “卡达尔的毒没有解药。”胡胡尔平静地看着司华遥,道:“卡达尔说过,他制得毒是用来杀人的,不需要解药。”   司华遥接着问道:“你可知他制的是什么毒,成分是什么?”   “成分?”胡胡尔疑惑地看着司华遥。   “就是用什么制成的毒。”司华遥解释道。   “不知道。卡达尔用什么制毒,从不告诉任何人,他就是为了确保中毒之人必死。”   司华遥看着胡胡尔的眼睛,试图从他眼中看出撒谎的痕迹,可惜失败了。   “他在撒谎!”春海出声说道:“大将军,这种人嘴硬得很,您给奴才点时间,奴才一定能问得出来。”   司华遥明白春海的感受,道:“他没撒谎,带他下去吧。”   “大将军!”春海心有不甘,道:“您就让奴才试试吧。”   司华遥平静地看着他,道:“你这么做只是在浪费时间。”   春海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把他带下去吧。”   “是。”春海招呼门外的人进来。   两人架起胡胡尔就往门口走,来到门口时,胡胡尔突然转头看向司华遥,道:“将军,前段时间卡达尔曾让手下捕捉毒蛇。草原上的毒蛇不多,只有那么几种,将军可以找当地的捕蛇人问问。至于是不是,我不能保证。”   司华遥一怔,好奇地看向胡胡尔,道:“你为何要向我透露这些?”   “你相信我,我敬重你。”   司华遥点点头,看向春海,道:“让底下的人对俘虏好些。”   “是,大将军。”   司华遥再次看向胡胡尔,直言道:“现在情况特殊,我不能放你离开,不过我会吩咐他们,善待你们。”   “多谢。”胡胡尔对他行了一礼,是他们蛮人最高的礼节。   胡胡尔被带了下去,春海出声说道:“奴才这就让人去寻。”   “留下部分人寻找,其他人随我回京,明日一早出发。”   “是,大将军,奴才这就去准备。”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司华遥一行人便出了军营,随后马匹换成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京都。   这日傍晚,王子俊正在用晚饭,江流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道:“参见王爷。”   在赵齐豫下葬后,赵连章便册封了王子俊,让他继承晋王的爵位。   王子俊抬头看了过去,道:“如此匆忙,可是发生了何事?”   “主子派人送来密信,需要王爷转交给太子。”江流将密信交给王子俊。   王子俊接过密信,道:“只将密信交由太子便可?”   “送信的人强调,此信必须由太子亲启。”   王子俊的本意是问是否有信给他,一听这话心中难免失望,道:“好,我现在便进宫。”   再过一会儿,宫门就要关了,未免耽误司华遥的事,他必须在此之前进宫。   来到宫门口,向守卫递了牌子,王子俊顺利进了宫。   东宫内,赵韩青正在用膳,小喜子进来禀告,道:“殿下,晋王求见。”   “晋王?”   虽然王子俊在赵韩青这里挂了号,两人却几乎没什么接触,他贸然前来求见,怕是与司华遥有关。想到这儿,赵韩青放下筷子,道:“让他进来。”   王子俊进了殿门,赵韩青起身相迎,直言道:“晋王叔怎么这时候过来?”   王子俊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晋王叔是长辈,无需这些虚礼。”   “多谢殿下。”王子俊看了小喜子一眼,道:“殿下,臣有事要与殿下商议,能否屏退左右。”   赵韩青挥挥手,示意小喜子退下。小喜子会意,躬身退出门外,随手关上了房门。   王子俊从袖中取出密信,递给赵韩青,道:“殿下,这是阿遥让臣转交的密信。”   赵韩青接过密信,看了看上面的封蜡,撕开信封将信取了出来。待他看完密信,不禁变了脸色。   王子俊见状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道:“殿下,阿遥在信中都说了些什么,可能告知与臣?”   赵韩青看了看他,道:“马季与蛮人勾结,意图加害于他,被他识破,他将计就计,在沙尔兰突袭阜城时进行伏击,虽大获全胜,却不幸被箭矢射中。”   王子俊闻言心脏一揪,忙问道:“阿遥受伤了?伤势如何?”   “伤势并无大碍,只是箭上被淬了毒,军医束手无策,他已秘密赶回京都。”   信中详细地叙述了司华遥算计马季和沙尔兰的过程,只是有些事不能对外透露。   “他何时能到?”王子俊的心乱了,并未仔细琢磨这件事。   “应该就在这几日。”赵韩青清楚司华遥回京都的目的,道:“晋王叔先回去吧,宫门马上就关了。”   王子俊还想再问,可看赵韩青的神色,明显不想多说,只能压下心中的担忧,道:“臣告退。”   见王子俊离开,赵韩青扬声说道:“来人。”   一阵风吹过,玄影出现在房内,道:“殿下有何吩咐?”   “宋晓峰在何处?”赵韩青心里直发慌,若不是没了办法,司华遥不会从辽东赶回京都,难道他要再失去一次吗?   “回殿下,宋晓峰在别院。” 第136章   “你亲自去一趟, 确保他此时在别院。不,去告诉他,最近几日哪都不准去!”赵韩青想起普度寺发生的那一幕, 方丈的话在耳边回响。   “是,殿下, 属下这就去。”   方才赵韩青和王子俊的对话, 他听在耳里, 清楚赵韩青这般命令的原因。   玄影离开,房间内只剩下赵韩青,看着手中的信, 不禁红了眼眶,恨不能现在就出宫,飞到他身边, 只是他出不了这个金碧辉煌的笼子。   “哥哥,千万不要出事, 求你!”   三日前, 永璋侯府马肃的书房外,马秀兰在门外停下了脚步, 问道:“祖父可在里面?”   门口的侍从应声道:“回小姐, 侯爷正在处理公务。”   “你去通传一声, 就说我有事求见。”   侍从为难地说道:“小姐, 侯爷说任何人不得打扰。”   “我有很重要的事, 要与祖父商议,耽误不得,你去通传一声, 若祖父怪罪,我替你担着。”   侍从犹豫片刻, 道:“小姐稍候。”   马肃正在奋笔疾书,房门突然被推开,他抬头看了一眼,不悦地说道:“我不是说过,任何人不得打扰吗?”   “回侯爷,兰小姐在外求见,说是有重要的事要与侯爷商议。”   马秀兰自小便异常聪慧,深受马肃喜爱,尤其是最近一年,对其的重视程度超过了侯府所有人,所以侍从才冒着被责备的风险,也要为马秀兰通报的原因。   马肃眉头微蹙,沉吟片刻,道:“让她进来吧。”   “是。”侍从回到门前,恭敬地说道:“小姐,侯爷请您进去。”   马秀兰将身上的披风解开,递给身旁的丫鬟,抬脚进了房门,来到近前,行礼道:“兰儿参见祖父。”   “不必多礼。”马肃的神情缓和了下来,道:“兰儿过来所为何事?”   “祖父,父亲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没有。”马肃摇摇头,道:“瞧你脸色不好,可是发生了何事?”   马秀兰眼中有些不安,道:“方才兰儿午睡,做了个噩梦,梦到父亲一身是血,口口声声说着‘司华遥害我’,兰儿被惊醒,心中始终难安,便过来问问。”   马肃闻言皱紧了眉头,别人说这话,他或许不会在意,但马秀兰不同,她重生而来,本就是玄而又玄的事,能预知危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自季儿上次传信儿回来,已经过去月余,确实是久了些。这样吧,我这就派人快马加鞭赶去辽东,以确保季儿的安全。”   马秀兰点点头,缓了会儿神,道:“祖父,我后悔了,司华遥此人太危险,比任何人都危险,我们与他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   “我也是这般认为。”马肃深以为然,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仅仅月余,不仅将失地收复,还将沙尔兰赶回了草原,这份手段无人能及。对了,你不是说他三个月才收回失地吗?为何会提前那么多?”   “那时我年纪小,许是记错了时间。”马秀兰也有些疑惑,不过她那时也只是听马肃提过几句,并不了解具体情况,很有可能是她记错了,“祖父,如今司华遥在辽东如日中天,有兵权在手,我们可以实施第二份计划,揭露司华遥的身份,让他们鹬蚌相争,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马肃点点头,道:“不过现在不行,季儿就在司华遥的眼皮子底下,若此时动手,难保季儿的安全。”   “所以我们还需尽快和父亲取得联系,让父亲尽早离开辽东。”   “我正有此意。”马肃将方才所写的书信拿了起来,递给了马秀兰。   马秀兰接过书信看了看,奉承道:“还是祖父思虑周全,兰儿佩服!”   马肃笑了笑,道:“祖父老了,马家未来如何,还要看你们父女。”   马秀兰上前,依偎在马肃身边,撒娇道:“祖父正值壮年,怎能说老?兰儿还小,还需祖父护着。”   马肃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臂,道:“兰儿放心,只要祖父在,定会护你周全。”   正如司华遥所猜测,寿宴当日这一世的马秀兰偷偷跑了出去,正巧撞到了侍卫和宫女偷情,还被人发现了。两人怕事迹败露,就掐死了这一世的马秀兰,而前世的马秀兰因此重生了。   马秀兰得知自己重生后,不禁欣喜若狂,发誓定要报前世之仇,亲手杀了赵韩青和司华遥。而复仇的第一步,就是让马肃和马季相信她这近乎荒诞的经历,她也为此做足了准备。皇天不负有心人,马肃和马季相信了她的话,也采纳了她的意见。   马秀兰做了两份计划,一份是扶植司华遥,让司华遥迎娶马书然为妻,诞下拥有司南皇室血统的孩子,效仿前世的司华遥,狭天子以令诸侯,只待那个孩子长大,便舍弃他。第二份计划,是向赵连章揭露司华遥的身份,让他们鹬蚌相争,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能否顺利实施计划,取决于他们是否能找到司华遥的把柄,也就是华家唯一的子嗣—华子卫。马秀兰之所以知道华子卫的存在,还是因为她被带进摄政王府时,正好撞见了华子卫,而华子卫的脸与司华遥有几分相似,她才有所猜测。   根据马秀兰的描述,他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利,终于找到了华子卫,并将其控制了起来。   之所以选择实施第一份计划,是因为在了解这一世的赵韩青之后,马秀兰有所警觉,怀疑赵韩青与她一样,也是重生而来,那他们对付起来,将十分困难。而司华遥现在还十分弱小,掌控他并与之联手,才有打败赵韩青的机会。   辽东战事一触即发,虽然前世她年纪小,却因马肃和马季都是武将出身,所以对辽东战事有所听闻,正好可以借机接近司华遥,也就有了他们操纵司华遥驰援辽东的计划。   那时马秀兰年纪小,对辽东战事并不了解,错估了司华遥的能力。没想到他竟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收复了失地,还将骁勇善战的沙尔兰赶回了草原,这不禁让他们心生恐惧。于是不约而同地想到第二份计划,司华遥的能力毋庸置疑,又掌握了辽东的兵权,有了与赵韩青抗衡的实力,现在只需让两人狗咬狗,他们坐收残局便可。   只是有一点马秀兰始终没想通,若赵韩青也是重生而来,为何没在司华遥实力弱小时动手,而是放任他发展。不过这并不能改变她要杀了两人的决心,以报前世灭族之仇。   转眼七天过去,马肃派去辽东的人始终没有音讯,他不免有些担忧,唯恐马季真的出了事。直到第八天,他才收到飞鸽传书,得知了马季通敌叛国,畏罪自尽的消息。   “季儿!”   马肃心中悲痛,踉跄地坐倒在椅子上,不禁老泪纵横。马季是他最优秀的儿子,寄予了他最殷切的期望,没想到竟落得客死异乡的下场。   过了许久,马肃才算平静下来,擦擦眼泪,扬声说道:“来人。”   门口的侍从听到召唤,推门走了进来,道:“奴才在,侯爷有何吩咐。”   马肃沉声说道:“去把马严给我叫来。”   “是,侯爷。”   很快,马严便来了书房,行礼道:“奴才参见侯爷。”   马严是马家的家奴,是马肃的心腹,跟在马肃身边二十多年。   马肃直接吩咐道:“你去把华子卫带来,我要进宫!”   “是,侯爷,奴才马上去办。”   御书房内,赵连章在处理奏折,赵韩青则坐在一边看书,两父子相互陪伴,又各干各的事,看起来是那么岁月静好。   殿门被推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赵韩青抬头看了过去,只见德辉从外面走了进来。   德辉来到近前,通禀道:“启禀皇上,永璋侯在殿外求见。”   赵韩青闻言眼睛闪了闪,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   赵连章头也未抬地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皇上。”德辉回到门前,看向马肃,道:“侯爷,皇上让您进去。”   “多谢公公。”   马肃客气了一句,便抬脚走了进去,在看到赵韩青时,神情不由一怔,不过很快便回过了神,行礼道:“老臣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   赵连章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批阅着手里的奏折,道:“爱卿平身。”   “谢皇上。”马肃直起了身子。   赵连章出声问道:“永璋侯此来所为何事?”   马肃瞥了赵韩青一眼,道:“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皇上屏退左右。”   赵连章停下书写,抬头看了看马肃,随即说道:“德辉,你出去守着,任何人不准打扰。”   德辉应声,躬身退出御书房。   赵韩青将马肃的小动作看在眼中,出声说道:“父皇,永璋侯似乎有极为重要的事要与您商议,儿臣可要回避?”   赵连章看了看马肃一眼,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道:“不必,你是太子,没什么事是你不能知晓的。”   赵韩青扬起笑脸,道:“多谢父皇信任。”   “永璋侯有话直说便可。”   马肃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道:“皇上,老臣查出一个惊天秘密,事关司南皇室遗孤。”   赵连章闻言不禁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你都查到了什么?”   怀孕的华琳儿逃脱,一直是赵氏的心头大患,秘密搜捕了这么多年,始终杳无音讯,如今马肃如此说,不得不让赵连章紧张起来。   “臣查到前朝太子妃逃脱之后,诞下一名男婴,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且成功混入朝廷,成了朝廷命官。”   赵连章的脸色变了变,有恼怒,还有兴奋,道:“他是谁!”   “他正是金科状元,现今在辽东带军的司华遥。”赵连章说这话时,忍不住瞥了赵韩青一眼。   赵连章下意识地看向赵韩青,问道:“怎会是他?你可有证据?”   马肃点点头,道:“臣有人证。”   “是谁?”   “前朝华家遗留下来的唯一血脉-华子卫。”看着赵韩青平静的脸,马肃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华子卫?可是华妍齐的子嗣?”   华妍齐是华琳儿的哥哥,是华家的三少爷。   “皇上英明,正是华妍齐的血脉。”   “人在何处?”   “人被臣控制在别院,臣进宫时,已派人去押他过来,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赵连章扬声说道:“来人。”   德辉听到召唤,推门走了进来,道:“奴才在。”   “你去宫门口瞧瞧,是否有永璋侯府的人过来,若有,便带进宫。”   “是,皇上。”德辉领命,躬身退出御书房。   一直未出声的赵韩青开了口,道:“方才听永璋侯说,那华……华什么来着,被永璋侯控制在别院,应该不是最近才控制住的吧,为何现在才来揭穿司华遥的身份?永璋侯在等什么?”   马肃闻言心里一紧,忙说道:“那小子虽然年纪不大,却嘴硬得很,臣也是废了许多功夫,才让他招认,所以来得晚了些。”   “这般说来,永璋侯是对他用了刑?”   马肃沉吟片刻,道:“是,不用刑,他不肯招认。”   “那你就不怕屈打成招?”   “回殿下,臣是先得到物证,这才对他动了刑,不算是屈打成招。”   “物证?在何处?”   “在……”马肃突然想起,那块证明身份的玉佩在马季手上,而如今马季已被害,那块玉佩百分百落入司华遥手中。   见马肃支支吾吾,赵连章出声说道:“证物在何处?”   马肃的身子一僵,随即跪倒在地,道:“皇上,您要为老臣做主啊!”   赵连章见状眉头紧锁,道:“永璋侯这是作甚?”   马肃哭着说道:“皇上,季儿死了,被司华遥那个逆贼害死了!”   “马季死了?如何死的,何时的事?”   “自从季儿去了辽东,便一直了无音讯,臣心中担忧,便派人前往辽东,谁知竟得了季儿的死讯。季儿……”说到伤心处,马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是因何而死?”   “季儿是被司华遥害死的,应是他得知自己的身份败露,所以杀人灭口。皇上,我马家追随先皇,立下汗马功劳,对皇室可谓是忠心耿耿,老臣膝下就只有两个儿子,老大死在了边关,现在季儿又被人害死,老臣、老臣……皇上要为老臣做主啊!”   见他如此,赵连章的眉头越皱越紧,道:“你说是司华遥害死了马季,可有证据?”   “季儿死在辽东,臣……”   “父皇。”赵韩青打断马肃的话,道:“既然永璋侯说是司华遥害死了马季,不妨让他们当面对质。”   赵连章点点头,道:“也好,只是他伤重,朕担心……”   赵连章的话让马肃一惊,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   “此事事关重大,便是性命垂危,他也定会过来,自证清白。”   赵连章点点头,道:“那便让人扶他过来吧。”   “谢父皇。”   司华遥虽然乘坐马车,却依旧是快马加鞭,昨日便已回到了京都,悄悄入宫面见了赵连章,以外臣的身份住在了东宫内。   马肃的脸色变了又变,没想到司华遥竟秘密回了京都,他这么做定有深意。想到马季畏罪自尽的罪名,马肃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忙说道:“皇上,司华遥居心叵测,您千万不能听信他的谗言!”   赵连章淡淡地看着他,道:“自昨日他回来,只说了前方战事,其他什么都没说,永璋侯可以放心。”   听赵连章的语气,马肃心里‘咯噔’一声,道:“皇上……”   赵连章打断了马肃的话,道:“待他来了,你与他当面对质,现在无需多说。”   马肃闻言不敢多说,脑袋飞速运转,思考着待会儿可能发生的状况,想好应对的办法。   约莫一炷香后,门外的内侍进来通禀,“皇上,司总兵来了,正在殿外候着。”   “让他进来。”   “是,皇上。”   司华遥在内侍的搀扶下走了进来,赵韩青看得一阵心疼,想要上前搀扶,却碍于身份什么都不能做。   司华遥行礼道:“臣司华遥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   “爱卿免礼,赐座。”   马肃抬头看向司华遥,眼中满是愤恨,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内侍搬来了圆凳,随后扶着司华遥坐下。他低头看向殿中跪着的马肃,眼底闪过轻蔑之色。   马肃见状不禁怒火中烧,怒骂道:“司华遥,你个逆贼,今日我便将你的身份揭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司华遥是故意激怒马肃,让他失去理智,道:“这话我实在听不明白,还请永璋侯直言。”   马肃直起身子,怒瞪着司华遥,道:“司华遥,不,应该叫你司南遥,你是司南皇室遗孤,前朝太子的血脉!”   司华遥面色平静,丝毫不见慌张,道:“我很奇怪,到底何处得罪了你们马家,让你们处心积虑地置我于死地。先是马季,再是你永璋侯,这架势是不将我弄死,誓不罢休啊。”   “你还有脸提季儿,定是你察觉我们识破了你的身份,你才设计陷害,杀人灭口。”马肃确定马季是被司华遥杀人灭口,可事实究竟如何,他不敢说,只能含糊其辞。   “你们想杀我,就算不敢真刀真枪地来,也可以暗杀、栽赃、陷害,利用各种手段,那样我就算真的栽在你们手上也认了,就当我技不如人。没想到你们竟为了害我通敌卖国,不惜搭上辽东几万军士的性命。若当真如此,那辽东还如何守得住,辽东百姓又该如何?你们还有没有良知?”   赵连章听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道:“永璋侯,可有此事?”   “皇上,您莫非忘了,当年是我们马家为先皇出生入死,才有了今日,又怎么可能通敌卖国?他这是在栽赃陷害,皇上莫要信他!”   赵连章看向司华遥,道:“你说马季通敌卖国,可有证据?”   “有。”司华遥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递给身旁的内侍,道:“皇上,这是马季与蛮人大汗沙尔兰联络的密信,是从马季的营帐内搜得。”   内侍将信封呈给赵连章,赵连章伸手接过,打开信封仔细看了看,不禁龙颜大怒,道:“好一个马季!竟敢通敌卖国,简直死有余辜!”   “不可能!皇上,那信是伪造的,是司华遥为了陷害季儿伪造的!”   赵连章一巴掌拍在桌上,道:“这密信上有沙尔兰的印信,如何伪造?”   马肃神情一怔,眼中尽是不敢置信,道:“不可能!季儿不可能这么做,他定是遭了算计,定是司华遥算计了他!皇上,您不能信他,他是司南皇室遗孤,他进入朝廷的目的就是复国!”   司华遥冷笑一声,道:“我算计他?是他带着那蛮人探子进了军营,是他鼓动我率军进草原,军中几百双眼睛看着他私放蛮人探子,看着他拿出武器反抗,逃出军营。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为他开脱,甚至为此诬陷我是司南皇室遗孤,真是卑鄙无耻到极点!”   “不是,皇上,那些证人都是他的人,不能取信。”   “军中那么多将士亲眼所见,你说不能取信?”司华遥嘲讽地看着他,又从怀中掏出一份奏折,道:“皇上,这是那蛮人探子的口供,以及马季心腹郭廖的口供,请您过目。”   内侍接过奏折,呈给赵连章。   赵连章接过奏折一看,脸色更加难看,随后扔到地上,道:“混账东西,你自己看看。”   马肃慌忙捡起奏折,上面详细写了马季与沙尔兰的整个计划。   “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皇上,定是他屈打成招,不能取信于人!”   人证物证俱在,赵连章没理由不信,脸色阴沉地看着马肃,道:“你当朕是傻子!”   “皇上,他可是司南皇室遗孤,当年是马家辅佐先皇登基,他如此做就是为了报仇。皇上,若是马家倒了,下一个便是您啊。”   “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司南皇室遗孤,可有证据?”   “证据在季儿身上,那是华家的祖传玉佩,你杀了季儿,就是想毁了它。”   “那玉佩是否真实存在,谁也不曾见过,都是你一面之词。若我说你想谋朝篡位,皇上是否也要信?”   “我有人证!无论你如何巧舌如簧,待人证到了,你便原形毕露!”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的人证在何处,我等着与他对质。”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无论我身份如何,马季通敌卖国的罪名毋庸置疑!不知永璋侯知不知情?”   赵连章看了看两人,最后目光落在马肃身上,道:“永璋侯,马季所为你可知情?”   “皇上,季儿不可能通敌卖国,这是司华遥的阴谋,皇上千万不能上当!”通敌卖国那可是抄家灭族的罪过,马肃绝不可能承认。   “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说不可能,便不可能!说,此事你是否知情?”那封出自沙尔兰的密信分量十足,上面白字黑字写着马季的名字,赵连章想不信都不行。   “皇上……”   赵连章打断马肃的话,道:“朕只问你知不知情,你只需回答‘知’,或者‘不知’,其他不必多说。”   马肃闻言心里‘咯噔’一声,摇头说道:“不知。”   赵连章接着说道:“所以这是马季一人所为。”   “皇上,季儿……”   “闭嘴!”赵连章不想再听马肃的车轱辘话,道:“待你所谓的人证到了,再说其他。”   见赵连章动了怒,马肃不敢再说,垂下头遮去脸上的表情。 第137章   自司华遥进来, 赵韩青便没说过一句话,却一直在留意他的情况,脑海中不自觉地回想昨日宋晓峰的话, “这位公子所中之毒,我还从未见过, 需要好好琢磨琢磨, 至于是否能解毒, 我无法保证。”   若连宋晓峰都无法解毒,那还有谁能救得了司华遥?   一想到这儿,赵韩青的心就好似被人用刀凌迟一般, 他真的无法承受再一次失去司华遥的痛苦。   碍于有人在场,司华遥几乎没与赵韩青有过视线交汇,但他知道赵韩青一直在看着自己, 明白他心中的担忧。   御书房内安静了下来,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 直到德辉回来, 才打破了这种怪异的氛围。   德辉看了一眼司华遥,躬身说道:“皇上, 人已经带来了, 就在门外候着。”   “把人带进来。”   “是, 皇上。”德辉应声, 来到门口将华子卫带了进来。   华子卫有些不安地看了看殿中众人,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行礼道:“草民华……华子卫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连章打量着华子卫, 道:“你说你叫华子卫?”   华子卫畏畏缩缩地点了点头,道:“是, 草民叫华、华子卫。”   赵连章见他一副窝窝囊囊的样儿,不禁皱起了眉头,接着问道:“你是前朝华家的后人?”   “是,我是华家人。”华子卫说话时,下意识地看向马肃。   马肃见状眉头微蹙,忙说道:“皇上,他就是华家遗留的血脉,名叫华子卫,他可以证明司华遥是司南皇室遗孤的身份。”   司华遥看向赵连章,出声说道:“皇上,能否容臣问他几个问题?”   赵连章心中对司华遥起了疑,犹豫片刻,道:“你问吧。”   司华遥得到应允,看向跪在地上的华子卫,道:“你说你是前朝华家的人,那你可知华家是做什么的?都有什么人?”   “华家是当官的,在前朝是皇亲国戚。”华子卫说话时,总会不自觉地看向马肃。   司华遥也跟着看了马肃一眼,道:“那你可知华家的谁在朝中做的什么官?与前朝皇室的谁结的姻亲?”   “华家……”华子卫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一句整话,又看向马肃,眼中的求助显而易见,“华家的女儿与皇室结的亲。”   马肃见状心中顿感有异,忙为他辩解道:“皇上,他自小便没了父母亲人,不知华家的事也属正常。”   司华遥眼底闪过冷笑,接着问道:“那你可知我是谁?”   华子卫下意识地摇头,又忍不住看向马肃,见马肃变了脸色,神色慌张地说道:“草民知道,知道……”   司华遥见状看向赵连章,道:“皇上,臣在问话时,能否让侯爷不要开口?”   “准了。”赵连章不是傻子,哪能看不出这其中有异,道:“未经朕允许,永璋侯不得开口说话,否则以欺君论处。”   马肃闻言心中越发不安,道:“皇上,您不能这么做……”   “马肃!”赵连章冷眼看着他,道:“你想抗旨?”   马肃心下一紧,忙说道:“老臣不敢,老臣只是不想皇上被人蒙蔽,司华遥……”   “再多说一句,便拉出去砍了。”赵连章彻底没了耐性。   马肃见状不甘地闭了嘴,若是再说下去,赵连章说不准就真的将他拉出去砍了。   赵连章看向司华遥,道:“你接着问。”   “是,皇上。”司华遥朝华子卫笑了笑,“既然你说认得我,那我是谁?”   华子卫看向马肃,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赵连章见状一巴掌拍在御案上,道:“说,他是谁!”   华子卫被吓了一跳,脸上尽是慌张之色,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草民从未见过大人,实在不知大人是谁,皇上饶命啊!”   赵连章冷眼扫过马肃,道:“那你方才为何说认得他?”   “是……是因为……”   就这样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人,马肃竟拉来糊弄他,这分明是把他当成了昏君,当成了傻子,赵连章怎能不怒,道:“说!若有半句谎话,朕便让人将你拉出去大刑侍候!”   “我说!皇上饶命,饶命!”华子卫害怕地吞了吞口水。   赵连章冷眼看向想要开口的马肃,用眼神警告他不要说话,随后看向华子卫,道:“说,你到底是谁?”   华子卫被吓得一激灵,急忙说道:“皇上,草民本不姓‘华’,而是姓‘花’,是侯爷硬逼着草民说自己姓‘华’,是什么前朝华家的人。还要草民指认一位姓司的大人,是前朝太子的血脉。”   “一派胡言!”事到如今,就算现在就把他拉出去砍了,马肃也不得不出声,道:“皇上,他就是华子卫,臣从他身上搜出了华家的传家玉佩,他撒谎!皇上,老臣说的句句属实,请皇上明鉴啊!”   “皇上,草民没撒谎。草民本是蔚县人,三个月前,突然来了一群人,将草民抓了起来,坐着马车一路来到京都,将草民安置在城郊的别院。侯爷说草民与姓司的大人有几分相像,还说只要草民按照侯爷说的做,就可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草民一时猪油蒙了心,便动了歪心思,还请皇上恕罪!”华子卫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眼中的畏惧显而易见。   马肃彻底傻了眼,没想到自认为能将司华遥定下死罪的利器,竟然反了水,“是谁让你这么说的,是不是司华遥?”   “侯爷,草民怕死,草民不要钱了,求侯爷放过草民!”华子卫转身朝向马肃,‘砰砰砰’地磕着头。   “皇上,他在撒谎,老臣中了司华遥的算计。”   见马肃还想狡辩,赵连章拿起桌上的茶碗扔了出去,‘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热水和瓷片四下飞溅,割伤了马肃的手。   “混账东西!”赵连章被气得脸色铁青,大声说道:“来人,将他拿下!”   “是,皇上。”德辉得了命令,来到门口叫来了两名锦衣卫。   马肃见状彻底慌了神,哭喊道:“皇上,臣冤枉!臣冤枉啊!这一切都是司华遥的阴谋,都是他的阴谋!”   “他的阴谋?”赵连章冷笑一声,道:“当初辽东出事,内阁次辅于子尧、平原侯杨黎,以及兵部侍郎张子陵,联名上书举荐司华遥,这幕后是你在操纵吧,目的就是毁了他,让他死在战场上。朕想知道你处心积虑将他置于死地,到底为何?”   经过赵韩青有意无意地提醒后,赵连章查出了这件事的幕后操纵者,也就是永璋侯马肃。自古君王最忌讳的就是朝臣结党营私,而马肃此举在触碰赵连章的逆鳞,一个小小的侯爵,竟能左右朝堂,这样的威胁没有那个君王能忍受。   “皇上,老臣冤枉,老臣从未做过这种事!”马肃心中一紧,连忙矢口否认,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司华遥插话道:“皇上,臣有事禀告。”   赵连章看向司华遥,脸色缓和了些许,道:“说。”   “在去辽东的路上,马季曾想收买臣,说臣能有建功立业的机会,都是他们在幕后操纵,他们看中臣的才华,想让臣为马家效力。若答应,便扶植臣,一举登上高位。臣忠心于皇上,并未答应。或许便是因此,他才对臣动了杀心。”   司华遥平静地看着马肃,给赵连章找了个合理的理由。   “若当真如此,那蛮人突袭辽东,是否也是有人在幕后操纵?否则怎会短时间内连失两城。”   一直旁听的赵韩青适时地开了口,而这一开口直接将马家从悬崖边上推了下去。   赵连章闻言一怔,随即反映了过来,怒极反笑,道:“好一个马家!勾结蛮人攻打辽东,操纵朝堂让司华遥领军驰援,逼他为你们马家所用。他不答应,便设计加害,为了毁了他,不惜毁掉整个辽东。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诬陷他是司南皇室遗孤,真是把朕当成了傻子耍!”   赵连章越说越顺,在赵韩青和司华遥的引导下,将整件事串联了起来。   马肃闻言心中发寒,极力辩解道:“不是,皇上,不是这样的,马家对皇上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求皇上明鉴啊!”   “好一个‘没有二心’!”赵连章只觉得胸中有团火在烧,焚烧着他的理智,道:“传朕旨意,永璋侯通敌卖国,罪不可恕,夺其爵位,免其官职,打入死牢!其家眷亦是!”   “是,皇上。”德辉应声。   赵连章看向华子卫,道:“还有他,送去应天府,依法处置。”   锦衣卫上前,将马肃和华子卫架了起来,拖着就往外走。   马肃大喊道:“皇上,臣冤枉!司华遥是司南皇室遗孤,臣说的是真的!皇上,您若是信他。赵国早晚会毁在他手里。”   赵连章听着马肃的话,眼神闪了闪,转头看向司华遥。   司华遥见状运起内力,逼出一口血,‘噗’的一声喷了出去。   “司总兵!”赵韩青顾不得其他,跳下软榻,走了过去,道:“你怎么样?”   “多谢殿下关心,我……”司华遥话还未说完,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赵韩青忙扶住他的身子,看向旁边的德辉,道:“还不快过来帮忙!”   德辉回了神,连忙上前扶住了司华遥的身子。   赵连章见状出声说道:“来人,传太医!”   一炷香后,徐超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赵连章挥挥手,道:“无需多礼,快去给司爱卿诊脉!”   徐超应声,连忙上前给司华遥诊脉,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道:“皇上,司总兵的毒有入侵肺腑之趋势,怕是撑不了多久。”   赵连章眉头皱紧,道:“那你还不赶紧给他解毒!”   徐超为难道:“司总兵所中之毒,臣从未见过,不知是何毒物制成,不敢胡乱用药。”   赵连章沉下了脸色,道:“那你是什么意思,看着他等死?”   “皇上息怒!”徐超跪在了地上,道:“臣只能尝试以毒攻毒,只是此法十分凶险,臣没有把握。”   “没办法就想办法,朕不听这些废话,司爱卿是朕之肱股之臣,若是他死了,朕便让你赔命!”   徐超心里直发苦,却不得不领命,道:“是,皇上。”   赵韩青适时地插话道:“父皇,若无其他事,儿臣想先送他回东宫。”   赵连章点点头,道:“去吧,让人好生照顾着。”   “是,父皇。”   赵韩青招呼内侍,背起司华遥,一起出了御书房。   赵连章看着他们离开,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随即看向德辉,道:“你派人去蔚县,好好查查那人的身份。”   德辉愣了愣,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是怀疑司总兵?”   赵连章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此事事关司南皇室,朕不能留有隐患。”   “是,奴才这就去办。”德辉垂下头,敛起眼底的情绪。   东宫内,赵韩青让内侍将司华遥安置在偏殿,随后便将挥退了所有人。   司华遥睁开眼睛,看向赵韩青,苦笑着说道:“皇上到底还是对我起了疑心。”   赵韩青趴在床前,紧紧地握住他的手,道:“哥哥,你只需好好养病,其他的事交给我。”   司华遥点点头,道:“好在我提前将华子卫送去了别处,否则今日皇上便不只是怀疑了。”   在司华遥怀疑赵韩青是重生的时候,便命人将华子卫送去了别处。就在蔚县的是司华遥的影卫,只是易容成了华子卫的模样。   没想到本是防赵韩青的,送上门的却是马家的人。因为事出突然,影卫不能暴露身份,也想知道他们抓人的目的,便任由他们抓了去,有那么一段时间无法与司华遥联系。   后来,马季与司华遥摊牌,司华遥才知道影卫被抓的事,便派人与其取得联络,并决定将计就计,所以在马肃说有人证时,司华遥并不慌张。   至于华家的传家玉佩,是马肃给马季的,当初华家被抄家,负责抄家的人正是马肃,他得了那块玉佩,便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用在了此处。   “哥哥神机妙算,天下无人能比。”   看清他眼底的不安,司华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道:“别担心,宋晓峰是毒医,只要找到那几种毒蛇,定能研制出解药。”   “哥哥出事,我怎能不担心。”赵韩青说着红了眼眶,道:“哥哥,我怕。”   “不怕。”司华遥温柔地摩挲着他的脸颊,道:“你可是忘了,就算我死了,也能重生,我们还会在下一世再相遇。”   司华遥过来的任务,是与赵韩青化解仇怨,如今两人对彼此动了心,他的任务应该已经完成,若是他死了,十有八九是去转世投胎,再重生的可能性不大。   想到这儿,司华遥心里一揪,这段感情还未开始,又要结束,或许他们之间注定有缘无分。   “这种玄而又玄的事,我赌不起。”赵韩青紧紧攥着司华遥的手,两眼含泪地看着他,道:“哥哥,我想与你相伴相守,就在这一世,就在此时此刻,而不是虚无缥缈的下一世。”   司华遥也想如此,只是命不由己,道:“有些事人力不可为,原本我不信神佛,如今却不得不信,没想到那老方丈的话这么快便应验。”   眼泪涌出眼眶,赵韩青后悔道:“都怪我,我不该让哥哥去辽东,若非如此,哥哥也不会有此劫难。”   司华遥伸手替他擦了擦眼泪,道:“既然是劫难,躲是躲不掉的,就算不去辽东,也定会出别的事。况且,去辽东是我的主意,跟你有何关系?”   “哥哥……”   司华遥明白赵韩青此时的感受,他又何尝不是,只是不能表现出来罢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转移话题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还需及时善后,否则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我明白。”赵韩青擦了擦眼角,道:“哥哥,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去安排。”   “好,辛苦你了。”   赵韩青起身,在司华遥脸上亲了一下,这才转身离开。无论司华遥的毒是否能解,现在最重要的是消解赵连章心中的疑虑,赵韩青分得清轻重。   司华遥一怔,伸手摸向被亲吻的地方,白皙的耳朵慢慢染上绯红,小声呢喃道:“顶着一张小孩的脸,总是让人防不胜防。”   腹部的隐隐作痛,让司华遥敛起笑意,上一世他走得很坦然,只因他将萌芽的感情重新埋葬。而这一世两人心意相通,他又怎么舍得下。   “我觉得……还能抢救一下。”司华遥苦涩地笑了笑,道:“不是还能,是必须!若我死了,难保那孩子不会做傻事。”   司华遥盘膝坐好,运功逼毒,为自己争取多一点时间。也不知过去多久,一口毒血吐出,司华遥睁开了眼睛,有些虚脱地靠在床头。这种虚弱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他以为这一世不会再体会这种感觉,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快。   胡思乱想了一阵儿,司华遥躺好,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哥哥,哥哥……”   “王爷,王爷……”   司华遥恍惚中听到有人在说话,只是怎么听都听不清,耳边的声音就像蚊子在叫,‘嗡嗡嗡’个不停,吵的人有些心烦,他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像是有千斤重,怎么努力都睁不开。   “王爷,王爷……”   章进见司华遥依旧没有反应,转头看向章辙,道:“兄长,王爷已经服了七日的药了,为何还不醒来?”   “王爷的脉象比之前强了许多,你也是大夫,应该清楚。之所以未醒,是因王爷的五脏六腑皆有损伤,需要慢慢修复。”   章进一天给司华遥把无数次的脉,自然清楚他的身体状况,只是清楚归清楚,该担忧的还是会担忧。   章进依旧不放心,“兄长,王爷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了吧。”   “王爷体内的生机在慢慢恢复,应该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章进长出一口气,道:“兄长,这次多亏了你,谢谢!”   “你我之间还需这般客气?”章辙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看向司华遥,道:“况且能救王爷,是我的荣幸。”   脚步声响起,宫怜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手里拎着食盒。   “两位都在。”宫怜将食盒放在桌上,关切地问道:“章大夫,王爷的身子怎么样了?何时能醒过来?”   章辙如实答道:“王爷的身子在慢慢恢复中,至于何时能醒,这个说不准。”   “好,只要王爷没有性命之忧便好。”宫怜将食盒打开,从里面端出一碗粥,看向章进道:“小章大夫,还得麻烦你帮忙。”   司华遥已经昏迷月余,为了维持他的生命,每日他们都会多次少量的喂流食给他。   “公子不必客气。”   宫怜坐到床边,将司华遥的身子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随后轻轻捏住他脸颊,迫使他张开嘴。章进则端起粥碗,一勺一勺地喂他喝粥。   不过一小碗粥,他们却喂了半个时辰,从开始到结束,不见丝毫不耐烦。与他们来说,只要司华遥还活着,无论让他们做什么,他们都心甘情愿。   时间飞逝,又是半个月过去,转眼到了四月,小岛上的树木长了新叶,果树上长满了花骨朵,含羞待放的姿态好似纯真的少女,格外招人喜欢!   小岛上的人一早便开始忙碌,冬去春来,正是解决房屋问题的好时节,他们可不想夏日到来,没有遮雨的地方。   以司华遥所在的院落为中心,一点点往外扩散,整齐的房屋慢慢成形,他们的目标是争取每人一间房。   “咦,有船来了。”   在岸边赶海的人,远远瞧见有船靠近,拿起哨子吹了起来,这是他们的传递消息的方式。岸上的守卫忙拿起武器,警惕地看着远远驶来的船只。   待船只靠近,看清船上的旗帜,他们不禁松了口气,这是他们负责购买物资的船只。   “是洪大人回来了。”   众人抬头看去,果见洪阳站在船头。   “也不知洪大人这次运回了什么好东西。”   “我猜应该是种子,最好是菜种,现在正是播种的时节,”   “是啊是啊,最近总是吃鱼,吃的我现在看见鱼,嘴里就有一股腥味。”   “听说洪大人这次出海是为了给王爷购买药材。”   “王爷已经昏睡两个月了,真是让人担忧。”   船只在众人的期待下,慢慢靠了岸,岸边的人忙上前帮忙。   洪阳一纵身便跳下了船,众人纷纷上前,问道:“洪大人,这次出去买了些什么?”   “买了些种子和药材,待会儿卸了货,便分给大”   “那太好了!咱们开垦的土地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洪阳看着众人脸上的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道:“岛上如今的生活有些艰难,大家多担待些,也辛苦些,待几年后,我相信大家定能过上以前的日子。”   “洪大人说得哪里话,追随王爷是我们大家心甘情愿的事,况且能一拳一脚地建设家园,我们很有成就感。”   “是啊是啊,我可是住进了自己亲手盖的房子,睡起来格外踏实。”   “王爷病重,还一心想着安置我们,我们感激还来不及。”   洪阳闻言长出一口气,道:“王爷若知道你们如此想,定欣慰不已。”   “现在我们什么都不想,只想王爷能快点好起来。”   “是啊是啊,王爷可是我们的主心骨,有王爷在,我们便什么都不怕。”   “快了,那一日不远了。”洪阳招呼道:“大家帮着卸货吧。” 第138章   司华遥猛地睁开双眼, 看向头顶的床帐,不等他回过神来,身子不由自主地飘了起来, 这种体验他有过,是魂魄离开身体, 也就是他死了。   司华遥忙低头看去, 果然看到了床上的身体, 他不禁一怔,随即说道:“不是还能撑一个多月吗?这是怎么回事?”   房门被推开,赵韩青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毒医宋晓峰。   赵韩青坐到床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道:“他已经昏睡三日了, 为何还不醒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殿下莫要着急, 容我给他把把脉。”宋晓峰搬了个圆凳来到床边, 伸手给司华遥把脉。   这一搭脉,宋晓峰顿时变了脸色, 忙伸手去探司华遥的鼻息, 又仔细探了探脉, 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道:“殿下, 他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赵韩青不敢置信地伸手,却又停下了动作,胆怯地收回手, 愤怒地看向宋晓峰,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方才他还好好的, 怎么可能会死!”   司华遥在一旁看着,心疼得厉害,明明现在只是魂魄,却还是能真切地感受到心痛的滋味。   “殿下,您冷静点,他确实是死了,已没了呼吸,也没了脉搏。”   “不可能!怎么可能?”赵韩青不敢置信地床上的司华遥。   宋晓峰眉头微皱,道:“殿下,他的死有蹊跷。”   赵韩青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转头看了过去,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晓峰直言道:“他的身体状况我了若指掌,他内功深厚,毒素不可能蔓延的这么快,除非有外力作祟。”   宋晓峰的话印证了司华遥的想法,心道:“若当真如此,那赵韩青身边定有人背叛,会是谁呢?”   “你是说是有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对他动了手脚?”赵韩青转身看向司华遥,眼泪夺眶而出,明明人就在眼前,明明方才还活着,他的手甚至还是暖的,“他真的死了?”   宋晓峰也随之看了过去,这辈子他见过太多人死去,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可在确定面前的男人已死时,心里还是感到无尽的惋惜,这样完美的人不该这般短寿,就好似昙花一现。   宋晓峰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是,他走了,殿下节哀。”   “你先退下,此事不要对其他人提及。”赵韩青眼含热泪,语气却格外平静。   “是,殿下。”宋晓峰又看了司华遥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赵韩青来到床边,脱鞋上床,蜷缩在司华遥身边,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身子,轻声呢喃道:“哥哥,你应该很冷吧,我给你暖暖,暖暖就不冷了……”   司华遥站在床边,看得很是心疼,想要出声安慰,可无论喊得多大声,赵韩青都听不见。   “哥哥答应过,待你回来,便回答我的问题,现在哥哥回来了,是否能回答我了?”赵韩青仰着头,两眼含泪地看着他,哽咽道:“哥哥,你说,我听着呢。”   “哥哥说过会给我机会,让我慢慢走进你心里,怎么能……哥哥怎么能食言呢?哥哥怎么就这么狠心,又一次丢下我……”   “我……”   司华遥想要为自己辩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也不想离开,但他无法掌控生死,就算再舍不得,也不能死而复生。   两人一个缩在床上,一个站在床边,明明距离很近很近,却已是阴阳两隔,这大概就是世间最痛苦的事。   天暗了下来,赵韩青撑起了身子,轻轻摩挲着司华遥的脸,轻声说道:“哥哥放心,无论是谁对你下的手,我都不会放过。待解决了这里的事,我就去找哥哥。”   “不要!”司华遥心里一揪,慌忙大声喊道:“你不能做傻事!我不会再重生了,我们的缘分尽了,就算你死了,也再也见不到我了,千万别做傻事!”   司华遥后悔了,原本只是想安慰他,不曾想他竟钻了牛角尖。   赵韩青听不到司华遥的嘶喊,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扬声说道:“玄影进来。”   房门被推开,一阵刺骨的冷风灌了进来,赵韩青却丝毫感觉不到,即便再冷,也冷不过他的心。   “殿下。”玄影忍不住看了一眼床上的司华遥,如此完美的男人,竟以这样的方式落幕,真是令人惋   赵韩青平静地问道:“我不在时,有谁来过。”   玄影看向赵韩青,心中忍不住担忧,赵韩青对司华遥的感情有多深,他看在眼里,如今司华遥遇害,赵韩青现在表现的越是平静,就越是危险,怕是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玄影不敢怠慢,如实答道:“除了小喜子,无人进来过。”   小喜子的性情做不出杀人的事,赵韩青了解这一点,并不怀疑他,道:“你去把宋晓峰叫来,再去小厨房一趟,将所有人都带来。”   “是,殿下。”玄影领命而去。   很快,宋晓峰便来了,赵韩青抬头看向他,道:“你去仔细瞧瞧,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是,殿下。”宋晓峰走到床前,仔细检查着司华遥的尸体,过了好半晌,才起身说道:“殿下,若我没看错,在他昏睡期间被毒蜘蛛咬过。”   宋晓峰边说,边将司华遥的身体翻了过来,指向他脖颈的位置,那里有一块红痕,还有两个很小很小的咬痕。   司华遥也跟着凑了过去,看到了那个咬痕。   “毒蜘蛛。”赵韩青深吸一口气,道:“这般说来不是下毒。”   司华遥明白赵韩青的意思,他是说毒不是下在饮食当中。   宋晓峰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随即弯下腰。   赵韩青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质问道:“你想做什么?”   宋晓峰如实说道:“殿下,我要放出毒液,以判断这是哪一种毒蜘蛛。”   赵韩青沉默地看着宋晓峰,想到司华遥生前整理过得手札,便松了手,默认了他的做法。   宋晓峰用刀划开了伤口,挤出了里面的毒液,装进一个小瓷瓶里,道:“殿下,给我一日,明日我给您答复。”   赵韩青点了点头,道:“好,你去吧。”   宋晓峰将东西收好,背着药箱走了出去。   赵韩青在司华遥脸上亲了一下,随即转身离开房间,刚来到门口,就碰到了玄影,他的身后还跟着不少人,都是小厨房的人。   众人忙行礼道:“参见殿下。”   赵韩青扫了众人一眼,最后看向玄影,道:“让他们回去吧。未经我允许,任何人不得出东宫。若有人擅自出去,直接拿下。”   “是,殿下。”   赵韩青出了东宫,坐上车辇,径直来到了御书房门口。   德辉见状忙迎了过来,道:“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进去通报,我有事求见。”   “是,殿下稍待。”德辉进去通禀,很快便又回转,道:“殿下,皇上请您进去。”   赵韩青抬脚进了御书房,来到近前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青儿来了。”赵连章抬头看了过去,笑着说道:“来见朕所为何事?”   “父皇,司总兵死了。”赵韩青直视赵连章,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没错,赵韩青怀疑赵连章是杀害司华遥的凶手。   自古帝王皆多疑,虽然种种证据证明是马肃冤枉司华遥,但赵连章还是起了疑心,甚至派人去调查‘华子卫’和司华遥的身份。若司华遥才华平平,赵连章或许就信了他,可司华遥不仅有治世之才,还能领兵打仗,若他当真是司南皇室遗孤,留着他便是祸患,只有除掉他才能一了百了。赵韩青做了几十年的帝王,对于这一点十分清楚。   一看赵韩青的眼神,司华遥便明白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死在东宫,外人进不来,能对他动手的只有宫里的人,而有理由对他动手的,就只有赵连章。所以当他得知自己是被暗害时,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赵连章。   “司华遥死了?”赵连章先是一怔,随即皱紧了眉头,道:“这是何时的事?怎么这么快,太医怎么说的?”   “一个时辰前。”赵韩青的眼眶通红,尽管他尽全力克制,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涌出眼眶,“他是被人谋害。”   赵连章的眉头越皱越紧,道:“被人谋害?青儿何出此言?到底发生了何事?”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赵连章,赵韩青直截了当地问道:“父皇,可是您杀了他?”   赵连章不悦地看着赵韩青,道:“青儿,你说什么胡话?他是我大赵的功臣,是朕一统天下的期望,朕怎会杀他?”   “父皇怀疑他是司南皇室遗孤,所以宁可错杀绝不放过!”赵韩青说出心中的怀疑。   赵连章愣了愣,随即起身来到赵韩青身边,将他抱进怀里,道:“青儿,朕知道你与他亦师亦友,感情深厚,他死了,你很难过,难免会胡思乱想,父皇不怪你。”   赵韩青抬头看向赵连章,固执地问道:“父皇,您能否跟儿臣说句实话,到底是不是您派人杀了他?”   赵连章沉默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朕确实怀疑过他,也派人去调查,但时间太短,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朕没得到确切的消息,怎么可能杀他?况且他中的毒很棘手,太医院的人束手无策,就算朕不动手,他也很难活下来,朕又何必多此一举。”   赵韩青看着赵连章,他神情自然,没有撒谎的痕迹,再想想他的话,确实有些道理。赵韩青心里不禁长出一口气,抱住赵连章,‘呜呜’地哭了起来。   司华遥也在观察赵连章,他慈爱地看着赵韩青,满眼尽是心疼,不像在说谎,凶手应该不是他。得出这样的结论,司华遥也松了口气,若当真是赵连章,那对赵韩青就太残忍了。   “别怕,青儿还有父皇母后,我们会看顾着青儿长大。”   对于司华遥的死,赵连章也是十分惋惜,那样有才能的人,若是有他辅佐,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只可惜竟如此短寿。   赵韩青趴在赵连章怀里哭了许久,司华遥看得一阵心酸,能看一眼便多看一眼吧,也不知何时就要走了。   “王爷,王爷……”   突然耳边传来说话声,司华遥四下看了看,除了赵连章和赵韩青外,并没有看到其他人。   “王爷……”司华遥呢喃了一句,突然一阵强烈的吸力传来,顿时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他便失去了意识。   “王爷,王爷……”   司华遥再一次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床帐。   床帐?愣了好一会儿神,他的大脑终于恢复运转,左右看了看,这古色古香的装修风格,一看就不是现代,难道他又重生了?   司华遥想要抬起手,却发现这个简单的动作,居然那般费力。不过他还是如愿地看到了自己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这是一只堪称完美的手。这只手他很熟悉,尤其是手指上那薄薄的茧,这是长期练字所致。   司华遥看着自己的手,轻声呢喃道:“不是小孩,难道我死而复生了?”   再看看周围陌生的环境,“这里又是哪里?”   司华遥想要坐起身,可身子就像压了块大石头,光是撑起来,就差点要了他的命。喘,剧烈的喘息让他头昏眼花,为了保住小命,他果断放弃挣扎,重新躺了回去。   “来人。”司华遥决定求助,只是他的声音十分虚弱,还不如蚊子的叫声大,就算是守在门外的人也不一定能听得见。   “这身子是被车碾碎了吗?”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吱呀’,房门被推开,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只是他背着光,刺眼的阳光下,司华遥一时看不清来人的模样。   春海怔怔地看着床上的司华遥,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三两步来到床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哽咽道:“王爷,您终于醒了!”   “春海。”熟悉的人出现,司华遥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只是他的模样看上去苍老了不少,“这是何处?”   春海被问得一愣,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道:“王爷,这是无名岛啊,您忘了吗?”   “无名岛?”司华遥闻言不禁一阵怔忪,随即说道:“我的脑袋有些空,不太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我们何时上的岛?”   “王爷,您的身子骨弱,一路上昏昏沉沉,又昏睡了这么久,不记得也正常,奴才说给您听。”   春海擦了擦眼角,起身给司华遥倒了杯温水,道:“您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长时间处于昏睡状态,司华遥的声音有些嘶哑,嘴唇也起了皮,他想要伸手,可身体极为虚弱,根本没有力气。   春海见状连忙将他扶了起来,让他靠坐在床上,道:“王爷,您身子太虚,奴才喂您吧。”   司华遥也没逞强,就着他的手喝下去半杯水,道:“你说吧,我听听。”   春海不答反问:“王爷可还记得我们何时离开的京都?”   司华遥想了想,答道:“除夕?”   “是,我们是除夕离开的京都,走了一个月的陆路,又在海上漂了一个月,这才来到了岛上。”   听春海这么说,司华遥便明白了,只是一脑袋问号,他不是上岛后没多久就死了吗?还重生成了婴儿,一点点长到十七岁?怎么又回来了?   这问题他问不出口,也没人能回答。   “我记得上岛后,和他们见了面,交代了后事。然后呢,后面又发生什么事?”   “后来王爷一直在昏睡,一个月后,大章大夫和江林回来了,他们找到了回春草,然后便每日给王爷服药,王爷的身子便开始慢慢恢复,直到今日醒了过来。”   司华遥惊讶地说道:“我在岛上昏睡了一个月?”   春海点点头,道:“这一个月王爷一直处于濒死状态,若非小章大夫衣不解带地照看,王爷怕是……”   司华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道:“难道之前发生的事都是我做的梦?若真是梦,那未免太真实了些。”   “咦,怎么没关门?”门外传来宫怜的声音,紧接着他便走了进来,见司华遥正靠坐在床上,不禁愣在了原地。   司华遥看了过去,相较于印象中的宫怜,他瘦了,也黑了,浓重的黑眼圈让他看上去很没精神。   “王爷。”话一出口,宫怜的眼眶就红了,声音也有几分哽咽,慢慢走到床前,道:“王爷,您醒了!”   “看你的样子便知岛上的日子不好过,都瘦了一圈了。”司华遥想要缓和气氛,不曾想宫怜竟泪如雨下。   他跪在床前,紧紧握住司华遥的手,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本王醒了是好事,怎么哭得这般伤心?”   宫怜闻言忙伸手擦了擦眼泪,道:“王爷醒来,我高兴。”   “高兴就该笑。”   “是,王爷饿了吧,我去给您做些吃的。”宫怜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司华遥有些奇怪,转头看向春海,道:“本王方才可是语气重了?”   “没有。怜公子应该是去知会其他人了,诸位公子每日围在王爷身边,尽心尽力地侍候,就是想王爷能早日醒来。”   “邵华的身子怎么样?”   春海如实答道:“邵华公子的身子不太好,不过有小章大夫调养,最近也有所好转。”   司华遥点点头,道:“他身子骨弱,你让人多留意些。”   “王爷放心,奴才明白。”   正如春海猜测的那般,没过多大会儿的功夫,司华遥醒来的消息便在岛上传遍了。   “王爷!”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章进跑了进来,见司华遥靠坐在床上,眼眶也红了起来。   “刚才春海和宫怜都掉了金豆子,你可别也来一遭,本王刚醒受不住。”   章进闻言‘噗呲’一声笑出了声,眼泪却还是流了出来,他连忙擦了擦,道:“王爷,您这一睡就睡了近两个月,如今可算是醒了。”   “本王听春海说了,这段日子多亏了你日夜守在床边,辛苦了!”   一句‘辛苦了’,让章进有些绷不住,鼻头一酸又掉下泪来,“只要能救王爷,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章进的心思,司华遥明白,只是这份感情,他注定要辜负,转移话题道:“章辙和江林回来时可曾受伤?”   章进擦擦眼泪,道:“都是些皮肉伤,没什么大碍。”   “伤势恢复的如何?”   “早就痊愈了,王爷不必担忧。”   ‘噔噔噔’,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邵华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苍白的脸因为快跑而泛上红晕,眼睛一眨,眼泪便落了下来,“王爷……”   司华遥看得眉头微蹙,无奈地说道:“你身子不好,怎的还跑起来了?”   邵华像是回了神,冲到司华遥床前,扑到他身上哭了起来,“呜呜,王爷,您终于醒了!呜呜,您吓死邵华了!”   司华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温声说道:“好了,别哭了,你们每人进来哭一会儿,再这样下去,本王这卧房就该被淹了。”   “邵华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王爷了,呜呜……”   这几个月的惶恐不安,让邵华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为了不让大家担心,他强撑着不肯说,还是章进发现了不妥,及时为他调理,才免去了一场大病。   只是他心里依旧害怕,因为司华遥是他的精神支柱,若是司华遥不在了,他真不知道怎么活下去。现在看到司华遥醒了,他心里紧绷的弦松了下来,不好好发泄出来,怕是又会生病。   看他这样,司华遥有些心疼,没再多劝,任他发泄,只是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过了许久,邵华才冷静了下来,眼睛不仅哭得通红,还肿了起来。   “哭够了?”司华遥无奈地笑着。   邵华有些赧然地红了脸,道:“王爷莫要笑话邵华。”   见司华遥神色有些疲倦,春海出声说道:“王爷,您才刚醒,精神不济,还需多休息才是。”   司华遥点点头,道:“确实有些累。你们都退下吧,本王歇会儿。”   “那王爷好好歇息,我们先出去了。”   章进出声说道:“你们先出去,我留下给王爷把把脉。”   “好。”邵华虽有些不舍,却也没有多留,乖顺地走了出去。   章进搬了个圆凳坐在床前,伸手为司华遥把脉。司华遥则靠在床头闭目养神,短短的时间他的精神已经耗尽,可见他此时的身体有多么糟糕。   章进看着司华遥的脸,心中的喜悦难以描述,天知道他废了多大的心力,才将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现在看着他好好的活着,顿时觉得什么都值了。   虽然司华遥闭着眼睛,却还是能感觉到章进看向自己的眼神,心中很是无奈,还有些愧疚,总觉得对不起他的付出。   过了许久,章进收回了手,司华遥睁开了眼睛。   “王爷,您的身子还十分虚弱,需要好好休息。另外,千万不要运功,您的筋脉现在十分脆弱,要循序渐进才好。”   司华遥的眼睛一亮,道:“这般说来,我恢复后便能运功了?”   “是,不过需调养一段时间,短则数月,多则数年。”   司华遥闻言长出一口气,道:“只要能治好,不这么病歪歪的便好。”   “这回春草的药效很对王爷的病症,只要好生调养,终有一日王爷会恢复到常人那般。”   “这还得多谢你兄长,若非有他,也不会有回春草,本王欠你们兄弟一条命。”   “王爷切莫如此说,能追随您左右,是我们的福气。既然您是我们追随之人,那救您就是分内之事。”   司华遥看着他,沉默了片刻,道:“章进,有件事本王要与你说清。”   章进神情一怔,很快便猜到了他要说的话,心里有些疼,却笑着说道:“王爷,之前我说的话,您不必放在心上,就当我从未说过。”   “本王自幼没了父母,每日除了读书便是习武,师父时常对本王提及皇宫被攻陷,司南皇室被灭族的惨状,他让本王牢记杀父灭国之仇。许是从小听得多了,本王的性子变得阴暗,以致长大后做了许多错事,尤其是后院里的那些人,他们都是无辜的,可本王……”   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本王想还他们自由,尽本王之所能弥补之前的过错,只是他们要的感情,本王给不了。”   章进看着司华遥的眼睛,问道:“他们心甘情愿跟随王爷,王爷为何给不了?” 第139章   虽然如今武功对他的身体来说成了累赘, 但司华遥的五感还是十分灵敏,清楚门口站着一个人,而这人是谁, 他心里也有数。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他索性把话说清楚。   “本王以前从未将他们放在心上, 这话虽说很残酷, 却是事实。后来本王突然醒悟, 慢慢相处下来,才算与他们有了感情。只是这种感情并非情爱,而是家人般的亲情, 换句话来说,本王将他们视作兄弟,而非爱人。”   章进眉头皱紧, 直言道:“王爷可想过,若他们听到王爷这番话是什么感受?”   “本王明白。”司华遥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接着说道:“本王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 想通了许多事情,也看到了你们的真心, 越是如此, 本王越不想欺骗你们, 所以便决定把这件事说清楚。你们很好, 值得拥有更好的, 能够全心全意对待你们的人,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本王身上。”   “他们本是正常的男子,原本可以娶妻生子, 过着妻儿环绕的生活,只是因为王爷的看中, 便被迫成了人人鄙夷唾弃的男宠。如今他们爱上了王爷,甚至不在乎名分地留在王爷身边,可王爷想的是将他们往外推。”章进委屈地红了眼眶,道:“凭什么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他们就要听之任之?无视自己的感情,埋葬自己的感情?”   司华遥知道章进说得对,他这么做就是纯粹的渣男行为,可他不是司南遥,不想背负那么多情债。他的心很小,只能容得下一人,做不到虚情假意地维持彼此的关系。   “是本王的错,本王会尽全力弥补,除了感情,本王可以满足他们所有要求。”   “王爷,您真的很残忍!”章进说完转身就走,来到门口,一眼便看到了门外的宫怜。他愣在了原地,见宫怜眼睛通红,道:“怜公子……”   宫怜佯装无事地说道:“小章大夫,王爷的身体如何?我刚熬了些粥,正要拿给王爷吃。”   章进看着他,心里酸涩难忍,配合道:“王爷已脱离危险,不过需要好生调养,多多休息。”   “那小章大夫你忙,我先进去了。”宫怜感激地朝章进笑了笑,擦了擦眼角,提着食盒走了进去。   看着他的背影,章进忍不住替他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里沉甸甸的。   外面的对话,司华遥听得清楚,心里很不是滋味,只是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宫怜若无其事地走到床边,笑着说道:“王爷,我熬了点粥,您喝点垫垫肚子。”   司华遥看着他强颜欢笑,到嘴边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宫怜坐到床边,端着粥,拿着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司华遥嘴边,“王爷,温度刚好,您直接吃就成。”   司华遥伸手去接,道:“本王自己来便可。”   宫怜端着碗躲了躲,道:“王爷刚醒,身子亏得厉害,这碗重,还是我来喂您吧。”   司华遥坚持道:“一碗粥本王还是拿得住的。”   宫怜脸上的笑意终于挂不住,他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他,道:“王爷,就容宫怜再侍候您一回吧,在您昏迷这段时间,每日都是我们侍候,待您身子一恢复,怕是都没机会了。”   听他这么说,司华遥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但既然知道了他们的心思,就不能让他们越陷越深,他们要的他给不起,“方才本王与章进的对话,你都听见了吧。”   宫怜身子一僵,道:“王爷先把粥喝了吧,待会儿就凉了。”   司华遥硬起心肠,道:“是本王对不住你们。”   “王爷。”宫怜的眼眶红了起来,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粥,道:“王爷,先喝粥吧,有话待会儿再说。”   司华遥伸手去接,宫怜看着他的手,这次并未坚持,将碗递了过去。司华遥接住碗的同时,一滴泪落在了碗里,看得他的心为之一颤。他并未多说,也没有多余的气力支撑,以最快的速度将粥喝完,将空碗放在了床边。   “宫怜……”   “你们方才的对话,我都听见了。”宫怜抬头看向司华遥,道:“王爷,在您替我解围,接我娘去别院调养身子时,我们之间的恩怨便两相抵消了。之后,您又帮我娘进了祖坟,还救过我的命,您对我有恩,我才这般尽心尽力地照顾您。并非您想得那般,您……多心了。”   司华遥看着他的眼睛,清楚他在说谎,只是并未拆穿,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这样啊,那是本王自作多情了。不过本王方才说的话算数,若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直接告诉本王便可。”   “多谢王爷。”宫怜扯出一个笑脸,道:“我还要去厨房收拾,就先告退了,王爷好生歇着。”   “去吧,辛苦你了。”   看着宫怜出门,司华遥忍不住叹了口气,撑起身子重新躺好,闭上眼睛思考着,赵韩青现在怎么样了,那个杀他的人又是谁,赵韩青是否钻牛角尖,也随他而去?若是梦,便罢了,若不是梦……他现在已经分不清哪是现实,哪是梦境,还是说他来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在做梦。   身体太过虚弱,没多大会儿,他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在临睡前他还在想,是否能续上那个梦,他想知道凶手是谁,更想知道赵韩青最后的选择。   只可惜梦没有续上,他睡得很沉很沉,当他醒来,看到的还是那个床帐。失望在心头升起,他不禁怔了怔,随即嘴角勾起苦笑,他明白自己在失望什么,若之前经历的那十七年的时光,果真只是一场梦,那他与赵韩青的心意相通便也是梦幻,是他美好的想象,甚至是内心的期待。而现实呢?赵韩青的算计到底是为何?对他的感情是真是假?这一切都变成了未知数。   “若一切都是梦,为何我的感受如此真切?”   “王爷,您可是在叫奴才?”春海听到动静,从外面走了进来。   司华遥转头看向窗外,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王爷,刚过酉时。”春海边说,边点燃桌上的烛火。   司华遥努力想要撑起身子,春海见状连忙过来帮忙,把他扶了起来,靠坐在床头。   “岛上的情况如何?粮食以及日用品可还充足?”   “王爷不必担忧,岛上的粮食充足,而且去年种的麦子,如今已经出了穗儿,过不了多久就能收了。”春海来到桌前,给司华遥倒了杯水,接着说道:“今儿洪阳又带回来不少种子,有菜种、药种,还有花种,正好种在刚开垦出来的空地上,过不了多久,王爷便能吃上新鲜的蔬菜。”   司华遥喝了口水,道:“岛上的日子不如在赵国,他们多数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怕是会不习惯。”   “他们之中有几个出生在富贵人家,多数都是苦着长大的,直到遇到王爷才有了好日子。如今王爷退居这荒岛,也是为了安置他们,他们心中明白,也心存感激。”   “若是这样那就最好。”司华遥喘了口气,接着说道:“不过你也要多留意一些,毕竟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以防万一吧。”   “王爷放心,奴才明白。”   司华遥想了想,问道:“本王昏睡期间,宫怜他们可曾来过?”   “邵华公子来过,不过听说王爷在休息,便又回去了。”   见他神色有些迟疑,司华遥问道:“可是发生了何事?”   “邵华公子过来时,神色间有些恍惚,好似遇到了什么事。奴才问了一句,邵华公子支支吾吾并未回答。”   司华遥猜测,应该是宫怜将他与章进的对话告诉了邵华,这样也好,由宫怜说,对邵华可能要好一些。   “这几个月你们与外界可保持联络?”   春海点点头,道:“我们每个月都会出海一次,上岸收取消息。王爷放心,三国都有我们的人,虽不能说对他们了若指掌,但若他们有什么动作,我们也能及时收到消息。”   “对了,明远可曾上岛?”   “没有。”春海摇摇头,道:“这段时日我们一直在打探明远公子的消息,可是一直没收到回信。不过明远公子所在的宗门前不久被灭了门,据说只有少宗主姚莫逃了出来。”   听春海这么说,司华遥的心漏跳了一拍,道:“本王记得是三清宗吧,何时灭的门?”   这剧情和他‘梦中’的一样,说不准就是真实发生的事。   “一个月前,洪阳刚带回来的消息。”   司华遥点点头,道:“那赵韩青对本王的出走有何反应?”   “小皇帝下令通缉王爷,赏金一千两黄金。”   “一千两黄金?”司华遥微微皱眉,心中暗道:“数额不对,我怎么记得是两千两。”   春海以为司华遥心中不悦,道:“王爷放宽心,待您的身子好了,咱们再打回去,那赵国……不,是三国,早晚是您的。”   司华遥微微笑了笑,道:“春海,本王在鬼门关走了这一遭,想明白许多事,百姓不在乎皇位上坐着的是谁,只在乎能不能过上太平日子。复国势必会掀起战事,到时候又会有不少无辜百姓丧命,还有跟随本王的这些人,不知谁会离我们而去,这是本王不想看到的。”   春海愣了愣,随即说道:“王爷,您这是……”   “只要你们能好好的,复不复国已经不重要。”   “若当真如此,那王爷努力这么多年,岂不是白费?”   “你们都在,努力就没有白费。”司华遥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们任何一人出事,都是本王不愿看到的。况且本王这身子,还不知能否恢复,本王不想拖累你们,复国一事就此作罢吧。”   春海跪倒在地,感动道:“王爷重情重义,奴才能跟随王爷,是奴才之福。”   “快起来。”司华遥象征性地抚了扶,道:“本王能做的,就是让跟随本王的人,都能过上安稳日子,不做他想。”   “是,奴才愿以王爷马首是瞻。”   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响起了敲门声,“王爷,我来为您请脉。”   司华遥应声,道:“进来吧。”   章辙推开门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行礼道:“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司华遥笑着说道:“本王还不曾对你道谢。”   “王爷言重了,能为王爷做事是我的荣幸。”   春海给章辙搬了个凳子,放在床前,方便他为司华遥诊脉。   章辙忙道谢:“多谢公公。”   “大章大夫不必与咱家客气。”   若非章辙和章进,司华遥此时怕早就没了命,春海对他们是真心感激。   章辙坐下,为司华遥把脉,没过多大会儿,便收回了手,道:“王爷的脉象已趋于稳定,只要好好调养,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司华遥笑了笑,道:“辛苦你了。”   章辙犹豫片刻,道:“王爷,小人有话想单独与王爷说,不知可否?”   司华遥看向春海,道:“你出去吧。”   “是,王爷。”春海退出门外,随手关上了房门。   “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其实章辙想说什么,司华遥能猜到几分,多半与章进有关。   Qun②3九五8⑥49六   章辙沉吟片刻,道:“王爷昏迷的这段时日,几乎都是章进在为王爷请脉,可今日竟罕见地让小人过来,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这不禁让小人有些担心。”   听章辙这么说,司华遥便已确定自己的猜测没错,道:“你为何不问他出了何事?”   “小人问了,他不肯说,所以才来请教王爷。”   “他不肯说,那便是有难言之隐,你又何必强求?”   “王爷,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小人身为他的兄长,时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在他还茫然时,小人便明白了他的心思,虽然震惊、不解,却尊重他的意愿。说句实话,当初小人能义无反顾地去西南,为王爷寻找回春草,多半是为了他。”   司华遥见他停了下来,点头说道:“本王明白。”   章辙不再犹豫,直言道:“那王爷可明白他的心思?”   “明白。”司华遥也不再拐弯抹角,道:“在我们上岛之后,章进就向本王吐露了心声,不过本王对他并没有那份心思,便拒绝了他。”   章辙一怔,随即问道:“为何?王爷可是嫌他身份卑微?”   “自然不是。”司华遥摇摇头,道:“本王对他并无情爱,若只图一时快活,便要了他,你以为这么做妥当吗?”   章辙一时有些语塞,想了想道:“不妥。”   “本王醒来,听闻他为本王所做的一切,心中感动之余,又有些担忧,明白他并未放弃那份心思,本王给不了他想要的,便与他言明,他许是一时无法接受,才会有些魂不守舍。”   “王爷……”章辙看向司华遥的眼神有些复杂,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本王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反省了这十几年的所作所为,也算是大彻大悟。若不能交付真心,便果断拒绝,断了他的念想,他才能重新开始,遇到只属于他的那份感情。”   “独属于他的感情……”章辙怔怔地看着司华遥。   “本王并非他的良人,若不能断了念想,便只能活在痛苦当中。你是他唯一的亲人,应该多劝劝他。”   “王爷怎知您不是他的良人,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章辙了解章进对司华遥的感情,还是想为他争取一下。   司华遥没有回答章辙,只是沉默地与他对视。   过了许久,章辙移开了目光,起身说道:“王爷好生歇息,小人告退。”   “好。”司华遥知道章辙明白了他的意思。   晚饭依旧是宫怜送来的,食物依旧是粥,只是换了个花样。司华遥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最近几天的食物也就只能是粥。   宫怜没有多说,待司华遥喝完粥后,便端着碗转身离开。   司华遥不禁一阵苦笑,却也明白这是必经的过程。待他们想通了,放下了,也就好了。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是一年,司华遥的身子经过调养,已经恢复之前的状态,虽然依旧病殃殃的,至少能自由活动。   他与宫怜等人的关系还是一如往常,这让他很是无奈,无论他怎么说,几人依旧故我,就像章进说的,‘我们不奢求王爷能回应我们的感情,也请王爷不要阻止我们追随王爷的心’。   一年的时间过去,他们已经适应并习惯了岛上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辛苦,日子却过得平静。没有尔虞我诈,不必担心被人算计,所有人都像家人一般和睦,这正是他们梦想中的世外桃源。初来时的惶恐不安已然消失,他们爱上了这种踏实的感觉。   “王爷早。”   “早。”   司华遥每日清早都会起来散步,为的就是锻炼身体,一开始只有春海他们跟着,后来宫怜他们也跟着,最后发展到除了负责值守的人,所有的人都跟着,那场面格外壮观。   司华遥很是无奈,却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想了个办法,为了锻炼他们的身体素质,实行军事化管理,按照每个人的身体素质,分为三个等级,分别进行锻炼。   经过一段时间的习惯,岛上众人的身体素质提升了不止一个台阶。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进步最为明显,以前拿锄头除个草都能磨破皮,干十分钟的活得歇二十分钟,如今一手提一桶水跟玩一样。   除了新生的幼儿,怕是只有司华遥的身子骨最弱,这也是他不愿面对的现实。   司华遥沿着既定路线,慢慢往前走着,经过的人都会和他打招呼,他也一一给与回应,这种平静的生活让他很舒心,只是他心里一直有一个放不下的人。   站在小山眺望远处的海面,司华遥出声问道:“春海,出海的人该回来了吧。”   春海答道:“算算时间也就在这一两日。”   司华遥点点头,看着蔚蓝的海面出神,前段时间出海的人带回消息,赵国有向东南调兵的迹象,看样子是想攻打齐国。   司华遥并未梦到过赵韩青攻打齐国的画面,也并不清楚具体时间,无法判断那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存在。   而这一年最为热闹的莫过于楚国,楚仪和楚婷儿带着楚熙回国后,便尽全力扶植楚熙,想要把楚熙变成他们的傀儡。   楚熙顺势而为,暗中发展势力,与楚仪兄妹虚与委蛇。短短一年,便将他的两个竞争对手除掉了一个,另外一个也岌岌可危,可谓是大获全胜。   他也未曾梦到过楚国的情况,所以无法判断是这梦境是否真实存在。   司华遥突然觉得嗓子有点痒,忍不住咳了两声。   春海见状忙说道:“王爷,这里风大,我们还是回去吧。”   未免感染风寒,司华遥也没强撑,和春海一起回了宅子。   岛上的房屋建的整齐有序,还用石板铺了路,既使用又美观。不仅实现了每人一间房,还绰绰有余。   “王爷。”   听到叫声,司华遥转身看过去,只见原刑部员外郎孙瑜拎着只兔子跑了过来。   司华遥上下打量着他,灰色的长衫上满是泥点子,蓬头垢面,若不是知情,谁也不会想到,他曾经是朝廷的五品官。   “你这是?”   孙瑜躬身行了一礼,将手中的兔子往上提了提,道:“我方才抓了一只肥兔,想献给王爷尝尝鲜。”   “你废了这么大功夫才抓到,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王爷身子不好,得多吃些好的补身子。这肉够新鲜,给王爷补身子最好。”   岛上海鲜不少,蔬菜也足够吃,就是缺少肉食,全靠每个月的出海,从外面采购,所以孙瑜才会这么说。   司华遥没再拒绝他的好意,道:“成,那本王收下,待做好了给你送一碗。”   “不用,王爷留着吃就行。”孙瑜笑了笑,扯动了脸上干了的泥巴,还掉了一块。   司华遥心里感动,道:“快回去洗洗吧,这一身太狼狈。”   “成,王爷慢走,我先回去了。”   孙瑜刚走,刘年又追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个竹筐,叫道:“王爷。”   刘年原本就任都察院巡察御史,如今却是一副渔夫的打扮,挽着袖子和裤脚,脚上的鞋是普通百姓穿的矮帮的布鞋。   司华遥等在原地,待他走进,道:“你这筐里是什么?”   刘年将竹筐递到司华遥面前,道:“王爷,我刚采了些桑葚,尝了尝甜得很,便送过来给王爷也尝尝。”   司华遥拿起一颗尝了尝,确实鲜美多汁,道:“味道不错。今年的蚕养的如何?”   提到养蚕,刘年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道:“有了去年的教训,今年的蚕养得极好,个个又肥又大,待结了茧,收了丝,定给王爷做件新衣服穿。”   司华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让你们跟本王过来,实在是委屈你们了。”   刘年闻言忙说道:“王爷,您千万别这么说。跟您说句实话,自从做官以来,我每日汲汲营营,提心吊胆,没睡个一个安稳觉。在这里虽然辛苦了些,心里却踏实,一觉睡到天亮,连梦都没做过。王爷能带我们来这里,我们心里只有感激。”   “你能这么想,本王就放心了。”   “王爷,您脸色不好,赶紧回去歇着,我就不打扰了。”刘年说着将竹筐递给春海,随后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王爷,今儿咱们的收获不少,回去奴才给您做红烧兔肉。”   看着春海手里的东西,司华遥笑了笑,道:“做好以后,记得给孙瑜送去一碗,他家里的两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这里虽远离繁华,却成了他们的世外桃源,人们的心也变得淳朴干净,这是司华遥最是欣慰的地方。   “王爷放心,奴才明白。” 第140章   “王爷, 远处有船过来。”   司华遥看向远处的大船,不禁扬起嘴角,道:“是咱们的船。”   “这都一月有余了, 也是时候该回来了。”   司华遥也有些期待,道:“也不知他们这次带了什么回来。”   待大船靠近, 他们便看到了站在船头的宫怜和章进, 这次出海由胡逸带队, 他们也跟着去了,这月余未见,还真有点不习惯。   船上的人也看到了岸边的两人, 月余未见,思念就如疯长的野草,真真切切让他们尝到了相思的滋味。只是他们并不会武功, 即便再急切,也只能等到船只靠岸。   岸边的人纷纷上前帮忙, 船还未停稳, 船上的人便迫不及待地下了船,小跑地来到司华遥身边。   宫怜期待地看着司华遥, 道:“王爷, 您怎么来了?”   司华遥知道他在期待什么, 但他不能给予回应, 道:“本王散步到此, 远远看到有船靠近,就在这儿等了等。”   宫怜眼中闪过失望,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道:“王爷,我们这次买了不少东西, 尤其是家禽的幼苗,鸡、鸭、鹅,还有小猪崽儿,只要我们好好养,以后就不愁肉吃。”   司华遥点点头,道:“辛苦你们了。”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宫怜贪婪地看着司华遥,若再给他一次机会,定不会再离开,天知道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章进一直没说话,不过眼睛始终看着司华遥。他跟船出去,就是想出去散散心,放下这段明知不可能的感情。只可惜失败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想得最多的便是司华遥,只要一走神,脑海里便浮现司华遥的脸,挥之不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放不下,怕是这辈子也很难放下。   “都去帮忙卸货吧,看看那些家禽幼苗该如何分配。”   “是,王爷。”   岸上的人兴冲冲地上了船,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肉食,有了这些家禽幼苗,养好了不仅有肉,还有蛋,那生活才叫完满。   “王爷您看,这小鸡都长扁毛了。”   “是啊是啊,个个精神,他们养得也太好了。”   “用不了多久就能养大,到时候下了蛋,又能孵小鸡,这样下去,咱们岛上可不缺肉吃了。”   见众人脸上喜气洋洋,司华遥心里也高兴,道:“那都小心着点,咱们以后的餐桌上有什么,可就看这些幼苗长势如何了。”   “王爷放心,咱们定小心小心再小心,比对待自家孩子还上心。”   司华遥看向胡逸,道:“你再辛苦一下,帮他们将东西卸完。”   “是,王爷。”   司华遥转身离开岸边,章进和宫怜紧随其后,待众人回到大宅,司华遥看向两人,问道:“可有消息带回来?”   宫怜从衣袖中掏出几封密信,递给司华遥,道:“这是各站点传来的密信,请王爷过目。”   司华遥接过密信一封一封看了起来,随后放在了桌子上,道:“这般说来赵韩青果真要对齐国动手。”   宫怜答道:“大军已经在齐赵两国边境驻扎,应该错不了。”   春海冷哼一声,道:“若不是王爷平定了内乱,赵国不知变成何种模样,如今他怎么能率军攻打齐国。”   宫怜眉头蹙起,道:“仅休养生息一年,便着手攻打齐国,我总觉得颇为不妥。”   春海对赵韩青很是看不上,尤其是在他差点害死司华遥后,若是让两人碰见,绝对是金星撞地球-火花四溅,“他能坐稳皇位全靠王爷,如今王爷离开,以他的能力,赵国早晚毁在他手里。”   司华遥明白春海对赵韩青的不满,点头说道:“确实急了些。他要着手攻打齐国,楚国势必不会坐视不理,到时两国联手,那赵国危矣。”   宫怜猜测道:“楚皇病重,楚国那边自顾不暇,赵皇大概是凭借这一点,才着手攻打齐国。”   “楚国内部确实因为皇储问题,正处于内乱当中,只是……”   司华遥最为担忧的是楚熙,他心机深沉,若他有话语权,定会主张出兵救援,到时候赵国便将面临齐楚两国的联手回击,到时候无论谁输谁赢,三国都将元气大伤,若蛮人趁虚而入,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司华遥不太清楚赵韩青是怎么做到一统三国的,但其中的风险性是极大的,也越发佩服赵韩青的领军能力。   春海见司华遥眉头紧锁,宽慰道:“我们如今已离开赵国,王爷无需再为其担忧。”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本王打算三日后离岛一段时间。”   “王爷要去哪儿?”章进忍不住出声问道。   “回去瞧瞧,如此局势,正是浑水摸鱼的时候。”   章进不自觉地皱紧眉头,道:“王爷不是说不打算再复国吗?为何又要回去?”   “本王自有打算,你无需多问。”   司华遥是放不下赵韩青,若不是之前的身体实在经受不住长途跋涉,他早就乘船上岸了。如今身子恢复了之前的状态,他便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岸,至少要亲自证实一些事。   章进心里有些发慌,总觉得司华遥这次出去,很难再回来,道:“王爷的身子是恢复了些许,却不易长途跋涉。”   “本王的身子已然恢复之前的状态,只要不与人动手,便不成问题。况且本王此去会带上章辙,由他负责调理本王的身体。”   “王爷……”   “章进!”司华遥不悦地看着他,道:“你在质疑本王?”   章进心中一紧,躬身说道:“小人不敢,小人只是担心王爷的身子。”   司华遥沉声说道:“本王主意已定,你们都退下吧。”   “是,王爷。”宫怜拉着章进离开。   春海犹豫片刻,道:“王爷,小章大夫也是担忧您的身子,您千万别动气。”   “本王知道。”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你去把胡逸、孙瑜、洪阳他们叫来,本王有事吩咐。”   “是,王爷。”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叫的人都来齐了,司华遥扫了众人一眼,道:“本王有事要离岛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由洪阳和胡逸负责岛上的安全问题,置于物资的采买和分配,便由孙瑜和刘年来负责。”   胡逸出声问道:“王爷何时回来?”   “这个说不准,少则数月,多则一年半载。若有事,本王会派人捎信儿回来。你们若有事回报,也可以将消息留在据点,本王每隔一段时间,会收集一次消息。”   “是,王爷。”   “这座岛是咱们的家,大家多费心,好好护着,好好经营着。”   胡逸出声说道:“王爷放心,家里交给我们便是。”   “岛上的兵刃和火器较为缺乏,这次出去,本王会想办法弄一些,最好是能带一些工匠回来……你们也要带领岛民,筑起防御工事,以防海盗袭扰。”   胡逸应声道:“是,属下会安排下去,加快进度,将防御工事建起来。”   司华遥想了想,道:“本王就交代这些,若有没考虑到的,你们自行解决。”   “是,王爷。”   “都退下吧。”   “属下等告退。”众人相继转身离开。   春海见状出声问道:“王爷,这次回去,您打算带多少人?”   “你、江林、姜然、章辙,你们四人便可。”   春海提议道:“人手是否少了些,再带几名影卫吧。”   “人无需太多。”司华遥果断否定了他的提议,接着说道:“本王这张脸太过扎眼,需要易容。还有你,也要改变一下形象。”   “那奴才这就去准备易容的材料。”   “去吧。”   傍晚时分,司华遥正在喝药,门外传来通禀,道:“王爷,邵华公子求见。”   “让他进来吧。”司华遥一仰头将药喝完,抬头看向门口。   邵华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行礼道:“邵华见过王爷。”   “免礼。”司华遥见他脸色不好,担忧地问道:“怎么脸色这么差,可是身体不适?”   邵华双手交握,无意识地捏着腰间的玉佩,道:“听怜哥哥说,王爷要出海回赵国,是真的吗?”   “嗯,岛上缺少兵刃和火器,若当真有人侵犯,我们的防御不堪一击,本王需出去多搜集些物资,以防万一。”   “此事不能交给别人吗?”邵华明亮的眼睛里尽是担忧和不舍,“王爷的身子这才刚恢复些许,不易长途跋涉。”   “此事事关重大,交给别人本王不放心。”司华遥安抚地笑了笑,道:“邵华不用担忧,本王的身体如何,本王心中有数,不会逞强。况且有章辙随行,不会耽误调养身体。”   “那……”邵华欲言又止,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道:“王爷何时能回来?”   “短则数月,长则一年半载。这里是本王的家,无论出去多久,本王总会回来的。”司华遥笑着问道:“邵华可有想要的东西,待本王回来时,给你捎来。”   邵华的眼神暗淡了下来,垂下头道:“邵华没什么想要的,只想王爷能平平安安,早点回来。”   司华遥见状有些心疼,道:“本王会派人去邵家瞧瞧,以确保他们的安全。”   邵华抬起头,眼眶不自觉地红了起来,道:“王爷是否觉得邵华没出息?”   “他们是生你养你的父母,你为他们忧心是人之常情,怎会没出息?”   “王爷,邵华知道自己身子孱弱,又不会武功,跟着王爷就是累赘,邵华纵然再想,也不会这么做。只求王爷能平安回来,邵华……还有岛上的所有人,都等着王爷回”   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司华遥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放心,本王会平安回来,决不食言。”   “好,无论多久,邵华都会等王爷回来。”   三天很快过去,司华遥等人天还未亮便来到岸边,登上了出海的船只。   宫怜和邵华看着船只慢慢走远,心里酸涩难忍。   邵华转头看向宫怜,眼睛红红的,道:“怜哥哥,王爷才刚走,我就想他了。”   宫怜见他两眼含泪,伸手抱住他的肩膀,苦涩地笑了笑,道:“我又何尝不是。”   邵华靠在宫怜肩上,轻声问道:“怜哥哥,你说王爷何时能回来?”   “不知道。”宫怜看着逐渐远去的船只,道:“王爷说过他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我们只需在家里等他。”   “家啊……”邵华呢喃道:“没有王爷的家好冷清。”   司华遥站在船头,看着海平面上初升的太阳,咸湿的海风吹在脸上,恍然间想起他独自乘船在海上漂流的经历,是那么不可思议,却又那么真实!   春海适时地提醒道:“王爷,外面风大,您还是进仓吧。”   “无碍。本王再待会儿。”   春海再次提醒道:“那您将兜帽带上吧,别感染风寒。”   司华遥点点头,戴上了兜帽。   红日缓缓升起,跳出海平面,阳光撒向大地,带给人们温暖和希望。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再过不久他们就要见面,也不知会是怎样一个结果。不过不管未来如何,他总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在海上漂了一个月,船终于靠了岸,司华遥迫不及待下了船,晕船的感觉真是一言难尽,尽管章辙给他配了治疗晕船的药,却还是感觉头重脚轻,每日只能瘫在床上,就好似中风的病人。当他的脚踩到平地上,那种踩实的感觉是那么好,不禁感叹: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春海上前问道:“主子,您还好吧?”   “好多了。”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不适,道:“走吧,我们去最近的茶馆坐坐,好好缓一缓。”   “是,主子。”   司华遥扫了一眼众人,不禁眉头微蹙,道:“章辙呢,怎么不见他?”   江林四下看了看,道:“可能还在船上,我这就去叫他。”   出门在外,为了避免麻烦,他们都改了称呼。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江林率先下了船,跟在他后面的不是章辙,而是章进。   司华遥皱起眉头,道:“怎么回事?章辙呢?”   江林瞥了一眼章进,道:“主子,船上只见章进,不见章辙。”   章进见司华遥看了过来,不禁有些心虚,道:“兄长上岸了,他说有事要处理,暂时不能跟随主子。”   “既如此,那就别跟了,你也回去吧。”   见司华遥看他的眼神越发冷淡,章进心里有些发慌,道:“王……主子,您的身体需要调养,不能离了我们。”   “我主意已定。若你不肯回去也成,那以后都不必再回了。”   司华遥明白章进的心思,但他想要的自己给不了,拒绝的态度必须坚决,不能给他半点心存幻想的可能。   章进闻言一怔,随即问道:“主子,您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春海见状出声解围道:“主子,小章大夫……”   “我说的话都没听清?”司华遥冷眼扫过两人,道:“你们是否觉得我性子软了,都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了?”   春海见状神色一滞,忙躬身说道:“主子息怒,奴才知罪!”   司华遥看向章进,冷声说道:“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回去,要么永远别回去。”   上位者的气势席卷而来,章进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僵在原地,他竟忘了面前这个男人曾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存在。   “江林,送他上船。”   江林领命,道:“小章大夫,请。”   “好,我走,主子多保重。”章进转身走向船只,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司华遥转头看向春海,冷声说道:“以后若再有这种事发生,决不轻饶!”   春海忙说道:“多谢主子开恩!”   出海一事是春海一手安排的,以他缜密的心思,司华遥不信他不知情,结果不出他所料。   又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江林折返,身后跟着章辙。   司华遥淡淡地看了过去,道:“我方才的话都没听清?让他回去。”   众人一怔,春海急忙说道:“王爷,您的身子还需要调养……”   “还用我再说一遍?”司华遥眼神微眯,不悦地看着众人,“我从不受制于人,无论是谁。”   司华遥不再理会众人,转身朝着岸上走去。   春海见状转头看向章辙,道:“大章大夫,你也回去吧,主子这次是真的动了气。”   章辙看了看司华遥的背影,从怀里掏出一张药房,道:“公公,这个给你,只要每日按药方给主子配药便可。”   “多谢大章大夫。”春海接过药方,道:“我们先走了,你们随船回去吧。”   “不劳公公挂心。”章辙微微躬身。   春海见状轻声说道:“王爷毕竟是王爷,最忌讳被人算计,不过王爷虽然生气,却并未过多责怪,足以证明王爷心里是念着你们的好的。”   “公公放心,这些我们都明白。”   春海拍了拍他的肩膀,未在多说,快步跟了上去。   章进坐在船舱,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只是想跟在身边照顾他,并未奢望他有所回应,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行。   舱门被推开,章辙走了进来。   章进神情一怔,忙说道:“兄长,你怎么回来了?王爷呢?”   章辙无奈地说道:“王爷不让我跟着,把我赶回来了。”   “那怎么行?王爷的身子需要调养,没有我们……”   “阿进。”章辙打断章进的话,神情严肃地看着他,道:“你别忘了他的身份,就算他现在变得温和了许多,那也是曾经万万人之上的存在,他做的决定,无人能够更改,我不行,你也不行。”   看着章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章进忍不住想要躲闪,道:“兄长到底想说什么?”   章辙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既然王爷已经和你说清,你就该断了自己的念想,这么纠缠下去,只能让王爷对你厌烦。”   章进怔怔地看着他,问道:“兄长是如何得知?”   “那日王爷醒来,我见你神色不对,便问了王爷。”章辙没有隐瞒。   “那王爷是怎么对你说的?”   “王爷说他对你并无情爱,拒绝是对你负责。还说你会遇到独属于你的缘分,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章进红了眼眶,道:“兄长可是觉得我不知廉耻?明明被拒绝了,还死缠烂打。”   章辙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道:“阿进,王爷说得对,他并非你的良人,你又何必这么折磨自己。”   “兄长,我也想放下,也尝试过,可我失败了,越是远离他,越是想他,我……我怕是这辈子都没办法放下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章进眼底的痛苦和挣扎,让章辙很是心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进,若你愿意,哥可以带你走,天涯海角都有哥陪着你。”   “哥……”   章进抱住章辙的身子,发泄着心里的委屈。   章辙心疼地轻抚他的脊背,安抚着他的情绪。   过了许久,章进才算平静下来,章辙再次问道:“阿进可想离开?”   章进摇摇头,道:“哥,我喜欢岛上的生活,我不想离开,我们回去吧。”   “可你……”章辙担忧地看着他。   “王爷这一走,还不知何时能回去,或许时间久了,我便能放下了。”   章辙见他做了决定,也没再多说,道:“既然你想好了,那我们便回去。”   “哥,那王爷怎么办?他的身子还需好好调养,可我们都不在他身边。”章进依旧对司华遥放心不下。   章辙很是无奈,道:“我写了方子给春海,他们只需按照方子上写的,给王爷调理身子便可。”   章进闻言不由一怔,猜测道:“哥,难道你早就料到结果会是这样?”   “他可是赵国的摄政王,死在他手里的人数不胜数,怎么能容忍人这么算计和忤逆他。”   章进疑惑地问道:“那哥为何不拦着我?”   “想让你死心。王爷的命是我们救的,他不会对你如何。”   “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答应过爹娘,会好好照顾你,我却并未做到,让你离家出走十年。是我对不起你,剩下余生只想补偿,所以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早就忘了,咱们要往前看。”   “你啊,什么都懂,可事情轮到自己身上,就开始钻牛角尖。”   “哥,咱们不说这个,你也好久没出岛了,今日好好逛逛。”   章辙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也没揪着不放,道:“正好去药铺瞧瞧药材。”   船只停靠的地方是海城,这里是赵国最大的港口,原本赵国严禁海上贸易,但凡抓到了就得吃牢饭。   司华遥掌权后,便取缔了这一条,为了开展海上贸易,还拨款修了港口,海城这才由一个小渔村,发展到现在的二线城市的规模。   司华遥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见不远处有间茶馆,便径直走了过去。要想打探消息,茶馆酒肆是最佳场所。   店伙计见有客进门,忙上前招呼道:“公子来了,您几位?”   “四位。”   司华遥边走向靠窗的一处空位,随即一掀衣摆便坐了下来。春海等人也相继入了座。   店伙计拿着抹布擦了擦桌子,道:“四位想喝什么茶?”   “雨前龙井,要新茶。”   “这位公子放心,咱们店里的茶都是新茶。您稍后,茶马上就来。”伙计转身离开,扯着嗓子喊道:“雨前龙井一壶。”   旁边的桌上传来说话声,“唉,你听说了吗?咱们和齐国正式开战了。” 第141章   “这么大的动静, 但凡有耳朵的都听说了。唉,说打就打,这太平日子也不知还能过几天。”   “据说是皇上御驾亲征, 看这架势皇上是想把齐国拿下。”   “说的轻巧,谈何容易啊!若万一败了, 受苦受罪的还是咱老百姓。”   “这才太平了多久, 唉!”   “当年辽东失守, 是摄政王出马,才稳定了局势,如今……”   “你小声点!”男人四下看了看, 见无人留意他这边,这才长出一口气,小声说道:“你想死嘛, 现在摄政王可是通缉犯。”   “通缉犯又如何?你可别忘了,咱们能有今日的好日子, 全是王爷的功劳, 若非王爷下令建造港口,咱们还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人呐, 不能没有良心。”话虽这么说, 他还是压低了声音。   “唉, 相传王爷得了重病, 自知命不久矣, 这才带人离开京都,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但愿王爷能化险为夷吧。”   司华遥听着两人的对话, 心里多少有些欣慰,为赵国付出了这么多, 至少还有人在念着他的好。   “三子,我就知道你们俩在这儿。”门口进来一个男人,朝着邻桌走了过去。   李三儿笑了笑,不过那笑不怎么好看,好似不怎么待见男人,“姚四儿,你怎么有空过来?最近不是挺忙吗?”   姚四儿径直坐到了李三儿身边,自来熟地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道:“就接了个小活,忙几天而已。唉,你们听说了,皇上下令要实施海禁。”   李三儿一怔,和身旁的刘麻子对视一眼,忙问道:“实施海禁?你听谁说的?消息可当真?”   “我听姐夫说的,现在衙门里都传遍了。”   刘麻子眉头皱紧,道:“若实施海禁,那我们怎么办,日子还怎么过?”   李三儿拉了拉刘麻子,示意他说话注意些,道:“那你姐夫有没有说皇上为何要实施海禁?”   姚四儿的姐夫是衙门的捕快,所以衙门里有什么事,姚四儿都知道。   “这不是与齐国打起来了嘛,皇上唯恐他们在海上做文章。”姚四儿喝了一口茶,随即叹气道:“这以后的日子怕是难了。”   刘麻子脸上难掩气愤,道:“这才过了多久的好日子……”   “麻子!”李三儿连忙出声阻止,道:“小心祸从口出!”   刘麻子四下扫了一眼,愤愤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向姚四儿问道:“你可知从何时开始实施海禁?”   姚四儿答道:“公文已经下了,今日港口所有的船只都必须离港,否则就会被当做意图不轨者抓起来。”   刘麻子闻言站起了身子,道:“你们慢慢喝,我还有事,先走了。”   李三儿看着刘麻子离开,忍不住叹了口气,将杯中茶喝完,道:“我也得回去瞧瞧,账我结了,你慢慢喝。”   姚四儿也没阻拦,笑着说道:“那就多谢了。”   司华遥闻言眉头皱了起来,看了一眼春海,随即起身就走。   春海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了桌上,扬声说道:“结账,不用找了。”   店伙计见状忙说道:“客官,您的茶还没喝呢?”   “不喝了,银子在桌上。”春海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句。   店伙计来到桌前,将银子收了起来,小声嘀咕道:“这银子还真是好赚。”   司华遥出了茶楼,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看向春海问道:“若赵国实施海禁,岛上的粮食可支撑多久?”   春海笑着说道:“王爷放心,只要不闹天灾,咱们完全可以自给自足。只是一些日用品,可能要拮据一些。”   司华遥点点头,转头看向江林,道:“你去瞧瞧,咱们的船是否离开,若是没有,便让他们多采购一些日用品。我们会就近找家客栈留宿,你事后过来找我们便可。”   “是,主子。”江林没有耽搁,转身朝着岸边走去。   春海拦住一名路人,询问了最近的客栈在何处,三人便找了过去。   掌柜见有客登门,忙招呼道:“几位爷是想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还有客房吗?”春海来到柜台前与掌柜交涉。   “有,天字号有一间,地字号有两间,您三位要什么房?”掌柜边说,边打量着三人。   “这三间我们都要了。”春海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柜台上,道:“这是定钱,多退少补。”   “好嘞。”掌柜将银子收了起来,绕出柜台,笑着说道:“三位随我来。”   三人跟着掌柜上了楼,在依次看过房间后,春海说道:“我们还有一人出去办事,一会儿便会寻来。若有人打听,掌柜便问他姓什么,若他说姓‘江’,江水的‘江’,便告诉他我们的住处。”   “好嘞,我记下了。”   “还有,午饭直接送上来便可。”   “好。客官还有何吩咐?”   “没了,你忙吧。”   “几位好生歇着,有事再叫我。”掌柜点点头,转身下了楼。   司华遥来到桌前坐下,抬头看向姜然,道:“你去据点查看消息,顺便去趟衙门,瞧瞧有何有用的消息。”   “是,主子。”姜然领命,走出了房间。   春海拎起桌上的茶壶,发现里面是空的,便出了房门,招呼伙计泡茶,随后便又回到了房间。   春海倒了杯茶放到司华遥手边,道:“主子,您有何打算?”   司华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禁微微皱眉,这茶一喝便知是陈茶,味道又苦又涩。他放下茶杯,道:“一路向南。”   “南边可是战场,刀剑无眼,奴才担心主子的安危。”   “什么大风大浪我没见过,这又算得了什么。”司华遥笑了笑,道:“你莫不是忘了,我是靠打仗赚取的家业。”   春海自然不可能忘,只是今非昔比,司华遥的身子经不得折腾。不过他也知道司华遥若是拿定了主意,就算再劝也没用,只能另辟蹊径,道:“主子,赵皇御驾亲征,京都没人坐镇,正是我们趁虚而入的好时机。只要掌控了京都,那赵国便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你能想到这一点,赵韩青又何尝想不到?他既然敢御驾亲征,那便是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怕是不仅没什么可乘之机,还可能是个引我们上钩的圈套。况且此次回来,我的目的便是赵韩青,自然要去前线。”   春海愣了愣,随即猜测道:“主子是打算暗杀赵皇?”   司华遥认真地看着他,道:“春海,放弃复国,并非玩笑。去找赵韩青,我只是想求证一件事,这件事对我十分重要。”   春海虽满心疑惑,但见他没有说明的打算,便没有多问。   一个时辰后,房门被敲响,紧接着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客官,您的饭菜送来了。”   春海应声道:“进来。”   房门被推开,店小二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中端着托盘,笑着说道:“客官,您的午饭。”   店小二将饭菜放在了桌上,“小的方才去敲了地字号的门,没人应门,可是将饭菜都送来这里?”   “他们还未回来,饭菜不急。”   “是,小的明白。”   店小二想走,被司华遥出声叫住,道:“你可知这附近哪里有车行?”   店小二随口问了一句,道:“客官这是想买马车?”   “来时的马车太过简陋,想换辆舒服点的。”司华遥随意找了个还算合理的借口。   店小二不疑有他,答道:“咱们这儿的车行在城南,您一路往南,走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再找人问‘程远车行’,很容易便能找到。”   “多谢。”司华遥看了一眼春海。   春海会意,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递给了过去,道:“我们家主子赏你的。”   “小的谢赏。”店小二忙将银子接了过来,道:“公子若有吩咐,尽管叫小的,小的定将公子侍候好了。”   司华遥点点头,道:“去忙吧。”   “那小的告退。”   店小二刚走,江林和姜然便相继回来了。   司华遥看向江林,道:“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江林解释道:“回主子,船上的人手不够,要买的东西又多,我便留下帮了会儿忙。”   见司华遥看过来,姜然忙从怀中掏出几封密信递了过去。   司华遥接过密信,打开后看了看,不禁蹙起了眉头,道:“楚国有调兵的迹象。”   春海闻言出声说道:“看来王爷猜得没错,齐楚两国打算联手抗赵,这下赵国怕是要陷入危机了。”   怎么听春海的语气中都有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司华遥无奈地笑了笑,道:“仅一月,赵国便拿下齐国山城和祁县,有些势不可挡啊!”   春海听得一愣,随即皱紧了眉头,道:“齐国国力是不如赵国,没想到竟如此不堪一击。”   “赵韩青的智谋不输我,只是以前被我压制,他没机会展现实力,如今我不在,他便可以大展拳脚。”以司华遥对赵韩青的了解,他能做到这一步,一点也不意外。   司华遥将密信递给春海,道:“齐国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蜀王早有反叛之心,有近半的兵力在他手上,若赵韩青和蜀王达成什么协议,那齐国早晚会被拿下。”   春海将掏出火折子,将密信引燃,扔到了一旁的水盆里。   “现在有楚国帮忙,两面夹击,赵国也讨不了好去。”春海就是看不得赵韩青好。   司华遥闻言顿觉有些哭笑不得,转头看向姜然和江林,道;“你们辛苦了,下去吃饭吧。”   “是,主子。”两人转身走了出去。   司华遥吃完午饭,照例睡了一个时辰的午觉,春海则趁他睡觉的功夫去了城南,花重金买了车行里最舒服的马车。   小岛上煤炭资源丰富,他们采了煤,运到赵国进行售卖,然后再买粮食和其他物品,总的来说这一年不仅没倒贴钱,甚至还有盈余,所以司华遥依旧是身价不菲。   经过一夜的修整,司华遥总算休息了过来,第二天一早便乘坐马车,一路朝南行去。   走走停停近一个月,他们来到了江南地界,发现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大都是拖家带口,打算北上躲避战祸。虽然现在的战事与赵国有利,但战局难测,说不准会出现什么问题,到时候祸及的还是边境百姓,所以有钱人家大都选择北上,随便找个城市,买个房子就能落脚,待仗打完了,他们还可以回去。   司华遥掀开车帘往外看去,问道:“咱们到哪儿了?”   “主子,咱们傍晚时分便能到达苏州。”   司华遥点点头,道:“那就在苏州停一停吧。”   “是,主子。”   正如春海所料,傍晚时分他们便进了苏州城,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待吃过晚饭,司华遥吩咐道:“姜然,你去一趟邵家,看看他们近况如何。”   “是,主子。”   姜然跟随邵华在邵家呆过一段时间,对邵家较为熟悉,这也是他这趟要带姜然来的原因。   姜然趁着夜色,朝着邵家的方向走去,因为目前处于两国交战时期,各个城池都开始了宵禁,若是在宵禁期间被抓到,一律按敌国细作处理,而姜然出来的时间刚好处于宵禁期间。   姜然走在阴影里,躲避着巡夜的衙役,来到邵家所在的大宅外,在院外的一棵大树下顿住了脚步。他仔细着观察周围的状况,确定无人后,纵身一跃跳上墙头,随即翻进了院子。   待他进了大宅,不禁心生疑惑,偌大的宅子黑漆漆的,竟然没有一丝光亮,而且过分安静,就好似这是一座空置许久的大宅。他快速地在大宅内行走,待一圈走下来,竟没发现一个人。他随意地走进一间房,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再进入另一间,也是一样的场景,大宅内的东西几乎被搬空,只剩下一些不好带走的家具。   姜然没再逗留,纵身跳上院墙,翻出大宅,顺利地回到了客栈内。他回来时,司华遥已经休息,索性不是什么刻不容缓的事,便决定明日再行禀告。   第二日清早,司华遥洗漱完毕,便询问姜然有关邵家的事。   姜然如实说道:“回主子,昨日我去邵家大宅,发现大宅内空无一人,好似已经空置了许久。”   “空置许久?”司华遥的眉头蹙起,道:“你可知为何?”   姜然摇摇头,道:“大宅内贵重物品几乎搬空,只剩下不好挪动的家具,看样子像是举家搬迁。”   “早饭后随我走一趟,我要确定是举家搬迁,还是被抄”他答应过邵华要确定邵家的安全,便一定会做到。   “是,主子。”   四人用过早饭,便坐上马车朝着邵家驶去,在距离邵家两个街口的地方停了下来。   司华遥吩咐道:“春海去瞧瞧这附近可有探子。”   春海一怔,随即说道:“主子是怀疑赵皇在监视邵家?”   “以防万一。”以赵韩青的性子,定会想方设法地找到他,而与他关系亲近的人几乎都带去了小岛,只剩下邵家并未离开,他不会放过这条线索。   “是,主子。”   春海下了马车,在大宅附近转了一圈,又回到了马车上。   司华遥出声问道:“怎么样,可有异常?”   春海答道:“不出主子的意料,大宅附近确实有可疑之人,门口的修鞋匠,街边早点摊子的摊主,都会时不时地看向靠近大宅的行人,应该就是朝廷的人。”   司华遥点点头,道:“大宅附近可有什么店铺?”   春海想了想,道:“有个绸缎庄,距离大宅只隔了一条街。”   “走吧,过去瞧瞧。”   春海应声,驾车前往绸缎庄,待来到门前,司华遥下了车,抬头看向绸缎庄的招牌-富贵绸缎庄,随即抬脚走了过去。   店里的伙计见有客上门,忙热情地迎了过来,道:“这位客官想选点什么?”   司华遥开口问道:“你们这儿可有成衣?”   出于职业习惯,伙计一边打量着司华遥身上的衣服,一边答道:“有,二楼有成衣,您随小的来。”   司华遥跟在伙计身后上了楼,一眼便看到了挂在架子上的成衣,随口问道:“你们这儿的成衣用的都是什么布料?”   “您几位这边坐。”伙计招呼着司华遥等人来到桌前坐下,道:“您别看咱们的店面不大,但布料那是相当齐全,什么棉的、麻的、丝绸的,咱们店里都有。而且制衣师傅的手艺也是一绝,保证您满意。”   司华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你拿几件丝绸做的圆领袍,给我瞧瞧,颜色要素雅。”   “好嘞,您稍待,小的拿给您。”伙计来到衣架前,挑了两件圆领袍过来,分别展示给司华遥看,“公子您看,这两件如何?”   司华遥打量了打量,又伸手摸了摸布料的手感,道:“做工和料子都还不错,只是这花样我不太喜欢,可还有别的?”   “有,不过在三楼库房,小的这就去给您拿,您稍候。”   伙计将手里的衣服挂好,随即上了三楼。   春海来到窗前,往外看了看,见并无可疑后,便收回了视线。   ‘噔噔噔’脚步声响起,伙计拿着衣服走了下来,道:“公子,您瞧瞧这几件。”   司华遥仔细瞧了瞧,道:“这几件看上去还像那么回事。”   见司华遥有买的意向,伙计顿时眉开眼笑,奉承道:“公子好眼光,咱们店里的成衣在整个苏州城都是数一数二的。您看隔壁那个大宅没,之前他们家主子的衣服,都是从我们店里定制的。”   司华遥眼睛一亮,没想到他还没开口,伙计便提到了邵家,还真是‘天助我也’,“你说的是我们刚刚路过的那个邵府?”   “没错,就是邵府。”伙计殷勤地帮司华遥倒了杯水,道:“听公子的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司华遥点点头,道:“我们是从南城来的,来苏州寻亲。”   伙计不疑有他,问道:“那公子可听说过江南四大家族?”   司华遥佯装惊讶地说道:“你是说这个邵府便是四大家族的邵家?”   “没错,就是以书画著世,让人拍案叫绝的邵”   司华遥眉头蹙起,不悦道:“你这伙计,别以为我们是外地人就好骗,那邵府的牌匾落了一层灰,明显是许久未住人,你这慌说的太过荒唐。”   “公子有所不知。”伙计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这邵府现在确实没人,而且是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消失无踪?偌大的家族怎会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你定是又在骗我!”司华遥的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不悦显而易见。   “小的发誓绝没有半句虚言。”伙计见状连忙说道:“这邵家确实是一夜之间消失无踪,就在去年的正月十五元宵节。据说他们是举家搬迁,光是拉东西的大车就有二十辆,浩浩荡荡地十分壮观。”   司华遥的眼睛闪了闪,随即说道:“他们是搬家,你怎会用消失无踪来形容?这未免太过夸大其词。”   “小的可没夸大其词,自邵家离开苏州后,便没了消息,就好似从未有过邵家一样。”   司华遥好奇地问道:“这是为何?邵家有权有势,怎会突然搬家,销声匿迹?”   “听说和邵家……”   伙计的话被一阵脚步声打断,众人朝着楼梯口看去,只见中年男子走了上来。   伙计见状连忙上前打招呼,道:“掌柜,您怎么上来了?”   掌柜没搭理伙计,打量着司华遥四人,道:“几位来得这么早,想买点什么?”   “买几件成衣。”司华遥看向伙计,道:“就要你手上的这几件,算算多少银子。”   “好嘞。”伙计脸上的笑意更浓。   掌柜见状出声说道:“我来吧,你去楼下看店。”   伙计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道:“掌柜,这是小的好不容易谈成的,您看……”   “我能跟你争?少不了你的。”   听他这么说,伙计这才放了心,将衣服给了掌柜,转身下了楼。   掌柜看看手中的衣服,笑着说道:“这几件衣服的料子都是上好的丝绸,上面的绣花也是出自最好的绣娘之手,每件的价格都不少于五十两。若公子都要的话,我便给你便宜点,每件按四十五两算。五件的话,一共是二百二十五两。”   “你这料子虽是丝绸,却并非上好的料子,做工和刺绣只能说尚可,四十五两一件贵了,我这人虽然不缺钱,却也不是败家子。这样吧,每件二十两,五件我全要了。”   掌柜愣了愣,随即说道:“二十两太少了,连成本都不够。”   “我家也是做生意的,我给你的是实在价,若掌柜能卖,那咱们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若掌柜不能卖,那我们便去别的绸缎庄瞧瞧。”   司华遥的讨价还价有些出乎掌柜的意料,看他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上好的丝绸所制,身上佩戴的饰物也是极好的东西,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一般这样的人都出手阔绰,从不跟人讨价还价,所以他才故意抬高了价格,想敲司华遥一笔。不曾想他竟看走了眼,司华遥竟一下子说中了他的底价,不禁让他有些心生警惕,以为真遇到了行   “这位公子,现在这世道不太平,几乎所有东西都在涨价,您说的那个价格实在给不了。这样吧,我退一步,您也让一步,三十五两一件,若能行,您就拿着,若不行,那您就再看看别”   司华遥果断起身,道:“既如此,那我们再去别家瞧瞧。”   见司华遥说走就走,掌柜有些傻眼,眼看着他们来到楼梯口,掌柜有些坐不住,道:“公子且慢。”   司华遥顿住脚步,转头看了过去,道:“掌柜还有何事?”   “二十两便二十两,我就算亏本赚喝,交公子这个朋友。”   司华遥点点头,转头看向春海,道:“你留下付钱,我出去等着。”   “是,主子。”   司华遥三人下了楼,径直上了马车。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春海才从绸缎庄出来,也跟着上了马车。   “走吧。”   姜然和江林在外驾车,很快便驶出了胡同。   春海好奇地问道:“主子,您以前买东西从不讨价还价,这次是为何?”   司华遥做摄政王那段时间,要么在皇宫处理朝政,要么在王府处理朝政,哪有功夫出去买东西,所以春海说的是司南遥。   司华遥在心里骂司南遥是败家子,嘴上却说道:“以前我是摄政王,谁敢坑我的钱,除非他不想活了。如今我没权没势,想坑我的人多得是,自然不能一概而论。再说,你没发现这掌柜有不妥吗?”   “不妥?”春海愣了愣,随即问道:“有何不妥?”   “一开始他看我们的眼神不妥,那不是看客人的眼神,他在分辨,我们是去买衣服的客人,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直到我与他讨价还价,他才放下了戒备。”   “王爷的意思是这个绸缎庄的掌柜也是朝廷的眼线?”   “十有八九。”司华遥深吸一口气,笑着说道:“即便不是,也省了一百多两银子,何乐而不为。”   春海这才恍然,道:“主子圣明。”   “银子不是大风刮来的,如今我们除了卖些碳,又没有其他收入,总要节省一下,不然只能坐吃山空。”   “是,奴才谨记。”春海出声问道:“主子,我们现在去哪儿?”   “先不着急离开,要确定邵家是自行离开,还是被抓,再另做打算。” 第142章   司华遥在苏州停留了两日, 打探邵家的消息,确定他们是搬家,而非被抓后, 便又上了路。一路往南,走走停停半个月, 终于来到了赵齐两国的边境-铭城。因为地处边境, 又恰逢战事, 想要进入铭城,必须有身份证明,以及路引, 缺一不可。   春海本是东厂厂公,手下的能人无数,就有造假水平极高的人才, 在出海前便将他们的路引和身份证明弄好了。他们这一路能顺利通过,也是得益于手续齐全。   看着城门口排得长长的队伍, 司华遥微微蹙眉, 若是到他这儿,怕是要排半个时辰, 但要想进城, 这是必须要走的流程。   春海奇怪地问道:“主子, 为何这么多要进城的人?咱们这一路, 见的最多的可是北上的百姓。”   司华遥猜测道:“这些人衣衫褴褛, 面露菜色,怕是周边村镇的百姓,他们进城是为了寻求庇护。”   “赵国不是一直在打胜仗吗?为何会有这么多流民?”   “谁说打胜仗便没有流民了?这城外住着的百姓多得是, 战事一起,他们便会收到波及, 不说齐国军士,就是这附近的山匪,居心叵测的邻里,都有可能趁乱打家劫舍,这是常有之事。”   “主子说的是,奴才犯蠢了。”   不出司华遥所料,等了半个时辰才轮到他们,春海将准备好的身份证明递过去,门口的守卫仔细看了看,目光放在马车上,道:“马车里是谁?”   春海笑着答道:“马车里是我们家掌柜。”   他们此行扮做的是行商,司华遥是他们的掌柜。   “让他出来,我们例行检查。”   司华遥听他这么说,掀开车帘走了出来,他和春海都易了容,除非是极为熟悉他们的人,否则不会认出他们的身份。   守卫打量着司华遥,道:“你们是行商?做什么生意的?”   司华遥笑笑说道:“收些山货和木材。”   守卫审视地瞥了司华遥一眼,又探头往马车里看了看,随后便将身份证明及路引还给了他们,道:“下一个。”   司华遥重新上了马车,春海紧随其后,姜然和江林坐在车辕上,架着马车就进了城。   城中有不少流民,他们没有居所,只能露宿街头,个个蓬头垢面,面黄肌瘦。   “黄大善人施粥了,大家快点去啊,去晚了可就没了。”   那些流民一听,便随着人群跑去,转眼间的功夫,街道便基本清空了。   司华遥看向路边的一对母女,母亲紧紧抱着女儿,神情麻木地看着过往的行人,而她怀里的女孩则双眼紧闭,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了过去。   司华遥出声说道:“江林,你过去瞧瞧那对母女是怎么回事。”   江林应声,跳下马车,朝那对母女走了过去,马车停在一边等着他回来。   母亲看着江林过来,眼珠虽然在跟随他移动,神情却是麻木呆滞的状态。   江林出声问道:“这位大嫂,您没事吧?那边在施粥,大嫂怎么不去?”   母亲只是呆呆地看着江林,并没有回应。   江林眉头微蹙,伸手想去摸女孩,那母亲像是被激活了一般,慌忙往后躲了躲,神情激动地质问道:“你想做什么?别碰我女儿!”   见女孩的脸和嘴都泛着青色,江林出声问道:“大嫂,你女儿是生病了吗?”   母亲低头看向怀里的女儿,不禁哭了起来,“翠翠,我的翠翠,娘对不起你,娘没能救你!”   江林仔细看了看女孩,转身回到马车旁,道:“主子,那个女孩应该是没了,我并未察觉到她的呼吸。”   司华遥叹了口气,道:“你去给她些散碎银子,让她给孩子买口棺材,切记不要多给,以免生出祸事。”   “是,主子。”   在这个到处是流民的地方,钱财对她一名独身女子来说,极有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江林从荷包里掏出一些散碎银子递给她,道:“她走了,这些钱给你,好好安葬吧。”   母亲两眼含泪地看着他,犹豫了片刻,将银子接了过去,哽咽道:“谢谢,谢谢你……”   江林没再多说,起身回到马车旁,坐上车辕,驾车离开。   母亲抱着女儿,跪在地上,朝着马车驶离的方向磕着头。   司华遥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这就是战乱带来的后果。”   他们找了家客栈住下,小二带着他们来到客房,刚想走便被司华遥叫住,“小二,这前方的战事如何了,能否跟我们说说。”   小二笑了笑,道:“店里的伙计不多,若掌柜发现小的迟迟不下去,又得扣工钱。”   春海掏出一块碎银子,道:“我们主子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这是赏钱。”   小二急忙去接,却被春海躲了过去,道:“你这什么都没说,就想拿银子?”   小二讪讪地笑了笑,道:“前方战事,咱们赵国大获全胜,不仅拿下了山城,还攻下了祁县,只是在豫城停了下来,这都僵持了一个月了,也没见攻破。”   “豫城?”   司华遥搜索剧情,没想到还真找到了有关剧情。豫城之所以一直无法攻破,是因为他地势高,城墙高大,要想攻城,就得往上爬,不说那些弓箭,就是从城墙上扔块石头,也能砸伤不少人。再加上城中的守将于泽是齐国名将,最擅长地便是守城,他们一时拿不下也属正常。赵韩青在这里吃了闷亏,损失了不少兵马,后来还是用了离间计,才拿下豫城。   剧情虽然有这一段,只是与原剧战事发生的时间不同,至少早了三年,所以豫城现在的守将是谁,是否也能用离间计,便不得而知。   小二叹了口气,道:“是啊,据说是豫城守城的将军太厉害,再加上豫城地势高,所以一时难以拿下。”   司华遥的眼睛亮了亮,问道:“你可知那守将是谁?”   小二想了想,道:“好像是姓‘于’,对就是姓‘于’,至于叫什么,小的就不知道了。”   司华遥接着问道:“铭城守将是谁,为何城中这么多流民?”   “咱们铭城的守将是孙一初孙将军,赵国名将,公子没听说过?”小二疑惑地看着司华遥。   “我们是北方来的,第一次来铭城,对这里不是很熟悉。”   “北方来的?”小二闻言更加疑惑,道:“现在南方人都往北方跑,您几位怎么还往南边来,这里兵荒马乱的。”   司华遥叹了口气,道:“我们是生意人,哪里有钱赚,就往哪里走,都是生活所迫。”   小二不疑有他地点点头,道:“都不容易。”   “那外面的流民要如何安置,那么多人,不怕闹出乱子吗?”   “衙门已经想办法安置,只是流民实在太多,前方又在打仗,粮食得紧着军队,这些流民也只能饥一顿饱一顿。”小二也跟着叹了口气,道:“那些流民每天都在门口守着,眼巴巴地看着店里用饭的客人,只能客人一走,就过来哄抢那些剩饭剩菜,看着可怜得紧。可是咱也是穷苦百姓,想帮他们也是有心无力。”   “我们进城时,听闻有人施粥,好像是姓黄的大善人,他是谁?”   “黄大善人是咱们铭城的活菩萨,他们家经营茶叶生意,买卖做的很大,很有钱。黄大善人跟其他有钱人不同,他乐善好施,很受百姓爱戴。最近战事一起,城中便多了许多流民,黄大善人便每日在城中施粥,已经三个月了。”提起黄大善人,小二脸上满是佩服。   “原来如此。”司华遥点点头,看了一眼春海。   春海会意,将银子递给小二,道:“这是你的赏钱,有事我们再叫你。”   小二忙接过银子,笑着说道:“谢谢几位爷,小的告退。”   春海出声问道:“主子,我们还往前走吗?”   司华遥嗓子突然有些痒,忍不住咳了两声。   春海见状忙关切地问道:“主子,您没事吧?可用服药?”   “无碍。”司华遥摇摇头,道:“姜然、江林,你们前往探查,弄清楚皇上的大营所在,我们暂时在铭城住下,有了消息,马上回来禀告。”   两人躬身领命,道:“是,主子。”   司华遥忍不住叮嘱道:“切记以自身安全为上,若觉得事不可为,便果断放弃,不要让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可明白?”   两人闻言心中感动,齐声说道:“是,我们明白。”   姜然和江林领命而去,纵马出了赵国的边境。   近段时间的赶路,对司华遥的身体来说是负担,他可以明显感受到身体的虚弱,所以便决定在铭城落脚,调养身体,待姜然他们带回确切的消息后,再动身前往。   未免出现意外,春海亲自到厨房给司华遥熬药,好好地调理了三天,司华遥才觉得好受了许多,而姜然和江林依旧没有回来。   “三日了,他们还未回来,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司华遥不禁有些担忧。   春海宽慰道:“主子莫要担忧,以他们两个的武功应该不会有事,大约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   “但愿吧。”司华遥起身,道:“今日感觉身子爽利了些,出去转转吧。”   “是,主子。”   两人出了客栈,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街上的流民又多了许多,他们靠坐在墙角,双眼无神地看着来往的行人。   “大爷,可怜可怜我们,给我们点吃的吧,我们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一个流民带着两个孩子拦住了一个穿着华服的男人。   男人厌恶地甩开流民的手,道:“拿开你的脏手,知不知道我这身衣服多少银子,你赔得起吗?”   “大爷,求求您,给我们点吃的吧,求求您!”   男人见他还要上前,一脚踹在他的身上,将人踹了一个跟头。   两个孩子哭着喊道:“爹,不要打我爹,不要打我爹!”   男人拍了拍衣服,朝着三人啐了口唾沫,道:“真是晦气!”   司华遥看了一眼春海,来到卖馒头的小摊前,问道:“老板,你这馒头多少钱一个?”   老板笑着答道:“这位爷,咱们的馒头十文钱一个。”   “十文?”司华遥眉头皱紧,道:“我记得以前馒头不是这个价吧。”   老板叹了口气,道:“您说的那是以前,现在这年景,粮食的价格翻了三倍不止,我们也只能跟着涨,否则就得亏本。唉,谁没有一家老小要养活。”   司华遥眉头微蹙,道:“粮价上涨,官府为何不管?”   “今年的粮食因为打仗被毁了不少,家家都勒紧裤腰带,官府的人也不例外,那些粮商要从外地买粮,再运到铭城,这运送的费用,以及粮食的损耗,人家只涨三倍的价格,已是十分良心。”   司华遥点点头,道:“你这有多少馒头?”   “您稍候,我数数。”老板仔细数了数,道:“爷,我这儿还有一百三十个馒头,您看要多少?”   “我全要了。”司华遥转头看向春海。   春海会意,付了银子。   “这些馒头分给这些流民,每人一个,不能多拿,可明白?”   老板一怔,随即感慨道:“像您这么有善心的人不多了。您放心,我定按照您说的做。”   司华遥叹了口气,道:“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老板扬声说道:“各位听好了,这位爷买了一百三十个馒头,要分给流民,每人一个馒头,要领的都排好队。一人只能领一个馒头,不要多领!”   街上的流民听到有馒头可以领,慌忙往这边跑,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来,唯恐慢了便没了馒头。   “我要,我要,给我一个!”   “还有我,还有我……”   人群越聚越多,都挤在馒头摊前面,眼看着就要失控,老板急忙叫道:“不要挤,不要挤!排成一队,不排队的人不能领!”   “我排了,我第一个,快给我!”   “我也排了,快发馒头!”   人群中突然跑出一人,抢了两个馒头就跑,其他人见状也想效仿,被一只手紧紧攥住,随即甩向一边,而方才抢馒头的人也被摔在地上。   众人一愣,纷纷停下了动作,看向动手的春海。   见众人的目光集中过来,春海态度强硬地说道:“谁若是敢抢,这馒头便不发了,你们可想好了。”   春海出手很快,震慑了在场流民,他们相互看了看,规规矩矩地排起了队。   老板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这些流民无家可归,饥一顿饱一顿,若当真饿极了,抢了就走,他也没什么办法。好在有春海坐镇,他没再耽搁,连忙将馒头发给排好队的流民,一边发一边重复道:“一人只能领一次,一人只能领一次。”   流民拿到馒头,狼吞虎咽地吃着,很快一个馒头便下了肚。   有人没吃饱,便想着再领一次,因为刚刚开始,这里的流民不算多,还能再轮一次。若待会儿人多了,便没机会了。   老板或许并未发现,可春海发现了,一把攥住他的手,道:“你方才已经领过了,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吧。”   男人狡辩道:“你……你认错人了,我没领过。”   司华遥出声说道:“这些流民和你一样,也是无家可归,他们之中有老弱妇孺,也许久没吃过饱饭,或许你多领的一个馒头,能救回他们的一条命。”   “你那么有钱,为何不多买点吃的?这点馒头够干什么的,根本吃不饱。”男人直接耍起了无赖。   “我是否有钱是我的事,跟你有何关系?你吃了我买的馒头,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以怨报德,你不感到羞愧吗?”司华遥一点不惯着他,直接怼了回去,接着说道:“若因为你惹恼了我,这馒头不发了,他们都得饿肚子,你是否觉得自己吃了,就可以任意妄为了?”   听到这儿,人群激动了起来,纷纷谴责男人,唯恐惹恼了司华遥,他们连一个馒头都没得吃。   “你就是个白眼狼!赶紧滚!”   “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呸!”   “后面的老弱妇孺都没这样,你一个大男人真是不要脸!”   “大家都记住这张脸,以后他就算饿死,也不给他吃的。”   男人见群情激奋,顿时有些害怕,撂下一句狠话,便狼狈地跑出了人群。   队伍又恢复了秩序,每个领到馒头的人都会主动向给司华遥行礼。   待所有的馒头派完,排着队伍的流民依旧没有散去,眼巴巴地看着老板。老板则转头看向司华遥,却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无奈地说道:“没了,没了,馒头都发完了!”   人心复杂,得到的会嫌少,得不到会怨恨,司华遥虽然有钱,但帮不了所有人,未免再出现道德绑架的人,惹自己心里不痛快,在馒头还没发完时,他们便离开了。   春海犹豫了犹豫,出声提醒道:“主子,以后这种事还是别做了,太危险了!”   司华遥现在不能动用内力,身边又只有他一个人,虽然他的武功不错,但双拳难敌四手,万一那些流民一拥而上,那后果将不堪设想,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司华遥明白他的担忧,道:“嗯,今日行事确实鲁莽了些。而且这么做也是治标不治本,要想彻底解决,还得结束战事才行。只是怕开始容易,结束难。”   “让开让开!”一队衙役急匆匆地跑了过去。   “主子小心!”春海忙将护在司华遥身前,看着他们跑过去。   “脚步如此匆忙,他们这是要去哪儿?”司华遥有些好奇。   春海猜测道:“可能是有流民闹事。”   春海拦住跟在衙役身后的老丈,道:“老丈,这是怎么回事?”   “黄家出事了,那些进城的流民闯进了黄家大宅,想要仗着人多,抢人家的粮食。”老丈见衙役跑远了,甩开春海的手,道:“你别拦我,我得过去瞧瞧他们这帮白眼狼长了一副什么嘴脸。”   司华遥和春海对视一眼,也跟着人群走了过去。   当他们来到黄家大宅门前,那些衙役已经把住了大门。身着捕头服侍的男人扫视着门口众人,道:“你们都给我听着,若再有人敢上前一步,统统抓起来!”   方才那个老丈出声问道:“于捕头,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们大家伙说说。”   于家严扫了一眼人群中的流民,道:“一群暴民冲进黄家大宅进行抢掠,此等行径实在令人发指!大人说了,这些人统统严惩,绝不姑息!”   人群开始沸腾了起来,看向流民的眼神也变了。   “黄大善人日日施粥,养了他们三个月,他们竟不知感恩,做出此等事,简直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没错!这些流民在城里到处流窜,不少人家被偷被抢,绝对不能姑息!”   “把他们赶出去,把这群白眼狼全部赶出城!”   “赶出去!全部赶出去!”   铭城的百姓大声喊了起来,看向流民的眼神变得不善。   众多流民也察觉有异,纷纷开始抱团,与他们理论了起来。   “我们没抢也没偷,你们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我们不走!出去就是死,我们哪儿也不去!”   “我们是赵国人,这是赵国的城池,你们凭什么赶我们走?”   司华遥看着对峙的两方,不禁皱起了眉头,道:“不对劲。”   春海也察觉有异,提醒道:“主子,未免殃及池鱼,我们还是躲躲吧。”   司华遥四下看了看,道:“去那边的茶楼。”   两人一起进了茶楼,要了楼上的雅间,正好可以看到黄家大宅的大门口。   就在这时,黄家大宅的大门打开,陆续有衙役走了出来,还有被捆起来的流民,看模样双方应该是动了手,几乎人人脸上都挂了彩。   人群中一个大婶在地上捡了块石子,朝被绑的流民扔了过去,骂道:“白眼狼,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铭城百姓见状纷纷效仿,没捡到石子的便有什么扔什么。   被绑的流民中有一名女子,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模样,许是因为是女子,那些衙役并未对她动手,是众人中唯一不带伤的人。方才铭城百姓群情激奋,拿起石子攻击,正巧砸在她的头上,立刻便见了血。她恼恨地扫视人群,道:“黄家施粥了三个月,为何到我们来了便停止施粥?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他们黄家就是假仁假义,是靠施粥赚取名声,你们这些愚民都被骗了!”   女人的话犹如一颗重磅炸弹扔下,让铭城百姓更加激动。   “黄家施粥三个月从未间断,偏偏你们进城就停了,这是老天不给你们饭吃!”   “就你们这种抢匪,活该没饭吃,这是老天有眼!”   “没错!这种人就不配活着,把他们赶出铭城!”   “赶出铭城!赶出铭城!”   流民的人群中走出一名男子,道:“她说的没错,黄家已经施粥三个月,分明知道我们都等着喝粥活命,为何今日不施粥?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我们没有吃的,还怎么活,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看着外面喧闹的人群,司华遥眉头皱得死紧,这些流民本是可怜人,如今却只让人觉得面目可憎。他记得在现代时,曾看到过一条新闻,说的是一个好心人每天都会给乞丐十块钱,给了整整一个月,可那天他失业了,在路过乞丐的时候,并未给他钱。乞丐顿时不乐意了,拿着乞讨用的纸盒子就冲了过去,质问他为什么不给钱。好心人解释说他失业了,乞丐依旧不依不饶,甚至对其冷嘲热讽。这就是典型的白眼狼。   春海听得一阵气闷,道:“主子,您听听他们都在说什么?就不该帮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最好!”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司华遥看着楼下对峙的双方,道:“不过我总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   “主子可是看出了什么?”   司华遥沉吟片刻,道:“我总觉得这些人在故意煽动双方的情绪。”   两人正说话间,对峙的两方突然动起了手,场面之混乱,就连在场的衙役也压制不住。   司华遥的眉头越皱越紧,道:“不对!他们就是在煽动双方情绪,目的就是让铭城陷入混乱当中。”   司华遥伏在春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道:“你现在就去。”   “主子,姜然和江林还未回来,您身边不能再离人。”   “我现在不过是个行商,谁会对我不利,你快去快回便可。”   见司华遥主意已定,春海无奈地说道;“是,主子。” 第143章   虽然有些担忧, 春海还是按照司华遥的意思,转身出了雅间。   司华遥一边喝茶,一边留意外面的情况, 如今他的身体比外面的流民还要孱弱,又不能动用内力, 什么都做不了, 也只能静观其变。   于家严见事态超出掌控, 忙抽出了身上的佩刀,大声喊道:“住手!统统给我住手!”   对峙的双方本就各有怨气,流民的家被毁, 只能露宿街头,朝不保夕,这是他们心中的怨;铭城的百姓原本过着安稳日子, 突然闯进来许多不安定因素,整日提心吊胆防着, 这是他们的怨。双方的怨气在积攒之后, 本就是一点就着,更何况还有人故意煽动。于家严的话, 他们谁也没放在心上, 该怎么打的还怎么打。   混战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 已有不少人头破血流, 倒在地上起不来。就在这时, 一队全副武装的军士出现,将对峙的双方围了起来。紧接着人群中走出一个将军打扮的中年男子,长相普通, 身高中等,因为身上穿着盔甲, 看不出他的身材如何。   混战的双方见状下意识地停了手,就好似寒冬腊月被浇了一盆冷水,终于清醒了过来。   孙一初眼神锐利地扫视众人,杀伐之气外放,冷声说道:“如今战局紧张,城中的细作终于耐不住性子,决定铤而走险,试图在城中制造混乱,让城中守军焦头烂额,无法他顾。”   众人听着孙一初说话,心中不由一紧,‘细作’这两个字分量有多重,即便他们不是当官的,也心知肚明。   铭城的百姓纷纷开口,看向流民的眼神满是怨恨。   “将军,是这些流民,他们不仅私闯民宅,还进行抢掠,其行径实在令人发指!我们也是一时义愤,才跟他们动了手。若当真有细作,也定在他们之中。”   “是啊,将军,这些流民在城中肆意行窃抢掠,根本未将守军放在眼里。”   “将军,为了铭城的安宁,还是将这些流民赶出去吧。”   流民那边也不甘坐以待毙,纷纷开了口。   “将军,我们也是赵国百姓,理应受到赵国庇佑,他们却口口声声赶我们走,这分明是想将我们往死路上逼,其心可诛!”   “是啊,同是赵国人,他们凭什么赶我们走?”   “外面兵荒马乱,出去就是死,我们不出去!”   孙一初无视他们的争吵,转头看向于家严,道:“方才擅闯民宅的都是谁?”   于家严推了推被五花大绑的流民,道:“回将军,这些被绑缚的流民是擅闯民宅的人,已悉数被小人拿下。”   孙一初接着问道:“方才还有谁出头,挑拨两边的关系?”   于家严愣了愣,随即问道:“将军是问铭城百姓这边,还是问流民?”   “两边都问。但凡方才表现得十分活跃之人,统统拿下,全部打入大牢,本将军要亲自审审。”   司华遥正看着外面事态的发展,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春海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司华遥安然无恙,春海不禁松了口气,道:“主子,事情都办妥了。”   司华遥点点头,道:“辛苦了。”   方才司华遥让春海去衙门,给铭城守将送去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有心怀不轨之人,试图挑拨铭城百姓和流民的关系,欲行不轨之事。   孙一初在收到纸条后,果断调人赶了过来,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于家严虽然很是疑惑,却还是按照孙一初说的,指出方才最为活跃的几人。他每指一人,便有士兵上前,将其控制住,顿时人心惶惶,唯恐自己被抓了去。   被抓的人奋力挣扎,大声喊道:“将军,为何抓我们?我们犯了什么错?”   孙一初淡淡地说道:“聚众斗殴,意图不轨。”   “这里的所有人都动了手,为何单单抓我们,这不公平!”   “杀鸡儆猴!”孙一初冷眼扫过在场众人,道:“若再发生一次,所有人都押入大牢,绝不姑息!”   众人相互看了看,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畏惧。   突然,人群中走出一名老者,看打扮应该是流民,他拉着孩子跪在地上,道:“将军,方才我们也动了手,求您把我们也抓起来吧。”   众人皆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被抓进好歹有口饭吃,比他们流落街头,不知何时能有口饭吃强得多。   想通这一点,流民中又有不少人走了出来,抢着说道:“将军,方才我们也动了手,求将军将我们也抓起来吧。”   孙一初见状心里不是滋味,道:“你们放心,皇上已经下令,全国调粮,安置流民,衙门会给进城的流民登记造册,发放身份证明,拿此证明,便可到衙门领取食物。”   众人怔了怔,随即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将军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有饭吃吗?”   “什么时候开始?”   ……   孙一初抬手压了压,道:“此计划从明日开始。若还有人敢挑唆铭城百姓和流民的关系,本将军决不轻饶!”   一众流民跪在了地上,扬声喊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黄家大门敞开,一名长相富态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来到孙一初近前,行礼道:“草民黄瑞见过将军。”   孙一初的脸色缓了下来,问声说道:“黄老爷不必多礼。”   “今日之事劳动将军,草民实在过意不去。”   “黄老爷为流民施粥三月有余,为衙门减轻不少负担,我们感激不尽,如今有人胆敢在黄家闹事,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黄老爷不必客气。”   看得出来,孙一初对黄瑞很是敬服。   黄瑞向孙一初表达了谢意,随即看向门外的流民,道:“今日未能施粥,是因为家中出了事,大家放心,稍晚些施粥会继续。”   流民闻言顿觉十分羞愧,纷纷向黄瑞行礼,“多谢黄老爷。”   孙一初见状没再多说,带着那些闹事的人离开,一场危机就这样被化解。   待回了衙门,孙一初命人将人全部送去刑房,随后看向副手,道:“那个传纸条的人是谁,可曾查到?”   副手答道:“传纸条的是个小乞丐,他不认识那个人,只是收银子办事。”   孙一初点点头,道:“把人手撒出去,各个要道都要布置人手,一定要确保有任何异动,都能及时禀告。还有每日进城的人,要严查其身份,有任何可疑之人,即刻控制起来。”   “将军是怀疑齐国要攻打铭城?”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孙一初沉吟片刻,道:“今日之事并非偶然,是要引起铭城内乱,让我们无暇顾及其他事。你别忘了,咱们铭城存了什么。”   副手愣了愣,随即说道:“将军是指粮草?”   孙一初点点头,道:“皇上虽然占领了山城和祁县,却将粮草放在了铭城,我怀疑他们的目的在此。”   “将军,那我们该如何做?”   “照我方才说的做。”   “是,将军,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孙一初接着说道:“另外加紧粮库的防守,没有本将军的命令,除每日的值守外,任何人不得进入。”   “是,将军。”   “去忙吧。”   “属下告退。”   见副手离开,孙一初脚步一转去了刑房,今日无论如何他都要撬开他们的嘴巴。   司华遥没再逗留,和春海一起回了客栈。   又过了三天,姜然和江林依旧没有回来,司华遥再也坐不住,退掉客栈的客房,便出城寻找,正巧在城门口遇到了归来的两人。   司华遥看了看两人,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找个茶馆坐下再说。”   两人没有异议,跟在马车旁,随便找了间茶馆,在雅间内坐了下来。   司华遥直接问道:“你们这一去便是六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现在才回来?”   姜然和江林对视一眼,答道:“回主子,我们此行去了山城,也走了祁县,却并未找到赵国大军的影子。”   司华遥听得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会没找到?他们不是在攻打豫城吗?”   “豫城外却有赵国军队,不过只有万余人,并非赵国主力。”   “只有万余人?”司华遥的眉头越皱越紧,沉思片刻,道:“难道他们是打算声东击西?”   “没错,正是声东击西。”姜然接着说道:“我们偶然间遇到一小股赵国骑兵,匆匆进入军营后,又匆匆离开,好似在传递消息,便一路尾随。”   见姜然停了下来,司华遥紧接着问道:“他们去了何处?”   “大军在冀城外玉林山的山谷埋伏,重创了前来支援的楚军。十万楚军刚出楚国境内,便损失过半,不得不狼狈撤回。”姜然说话时眼睛很亮,眼底尽是佩服和赞叹。   “他带兵拦截了楚国的援军?”司华遥有些惊讶,却又觉得是赵韩青能做出的事,道:“我一直都知道他很聪明,没想到他在军事方面这般有天赋。”   姜然认同地点点头,道:“怪不得仅休养生息一年多,便敢出兵齐国。”   春海眉头皱紧,依旧不待见赵韩青,提醒道:“没想到他藏得这般深,主子千万要小心。”   司华遥点点头,道:“放心,我不会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两次。”   “我们回来时,赵国大军已拔营,目的地正是祁县,所以这才耽搁了几日。”   “祁县。”司华遥重复了一句,道:“好,那便去祁县看看。”   姜然提醒道:“那边正处战区,马车目标太大,怕是一靠近,就会被拦下来。主子的身子不好,又不能长时间骑马……”   司华遥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写张字条,你们再去一趟军营,将纸条绑在箭上,射到军营当中,随后即刻返回。”   春海若有所思地说道:“王爷是想将赵皇引出来?”   司华遥点点头,道:“我们势单力薄,若是去就是自投罗网,自然是将他引出来,才能确保我们的安全。”   春海接着问道:“那我们要将他引到何处?”   “这附近山中可有落脚之地?”   姜然出声答道:“西山上有座庙,我们出铭城时,发现流民中有和尚,说他们是西山浮游寺的僧人。因为两军交战,他们怕被祸及,寺里的和尚都下山去云游,待战事结束再回来。”   “那咱们便过去瞧瞧,若当真有这么一座寺庙,倒是个不错的落脚之地。”   几人在铭城买了些干粮,便骑马来到了西山山脚,马车暂时寄存在车行,待他们走时再将马车取出来。   因为距离不远,几人慢悠悠地骑在马上,司华遥并未感到不适,待来到西山山脚,姜然留下看马,其他三人便徒步上了山。   山不高,三人走走停停,司华遥并未感觉有多累,这还多亏了这一年的坚持锻炼,约莫一个时辰后,众人来到了山中的寺庙前。这座寺庙并不大,和普通的两进院子相差不多,香火应该也不算旺盛,看上山的路和寺庙的破败就能看得出来。   春海上前拍了拍大门,叫道:“里面有人吗?”   叫了半晌,也没见有人应声,春海转头看向司华遥,道:“里面应该没人。”   “江林,你翻进去瞧瞧。”   江林应声,纵身一跃跳上墙头,随即翻了进去,在寺里转悠了一圈,发现寺里空无一人,便又翻了出来,道:“主子,里面没人,看来那僧人并未撒谎。”   “你们谁会开锁?”司华遥指了指门上的锁问道。   他们不请自来已是不对,不能再损坏寺中的物品。   “我来。”   江林上前,从头上拔下发簪,用尖的那头在锁眼上捅了两下,锁便被打开了。他伸手推开庙门,率先走了进去。   司华遥紧随其后,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庙里的佛像被擦得掉了漆,门窗也斑驳不堪,一看就是有了年岁。寺庙虽然破败,却被打扫的异常干净,可以看出庙中的僧人很是勤快。   司华遥在一间禅房内顿住脚步,提起笔在纸上写了两行字,‘若想见我,便来西山浮游寺,切记只你一人。’   司华遥将纸条折好递给春海,道:“这次你去吧,你的轻功比他们好些。”   “是,主子。”春海接过纸条,小心放好。   “保护好自己,若事不可为,不要勉强,我们另想办法。”   “主子放心,奴才定将此事办好。”   春海没再耽搁,趁着天亮下了山,在山下找到了姜然。   “你找个地方将马匹藏起来,上山保护主子。”   “公公放心,有我们在,不会让主子出事。”   春海点点头,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当姜然来到庙里时,已到了傍晚时分,江林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厨房里锅碗瓢盆什么都有,唯独没有粮食,应该是那些僧人下山前带走了。好在他们在城里买了些吃食,只要生火加热一下便可。   江林将饭菜端上桌,道:“主子,饭食简陋了些,您将就吃点。”   司华遥笑了笑,道:“有饼子有肉,比起那些流民,咱们这伙食算得上丰盛了。你们也别站着了,都坐下一块吃吧,这种环境没那么多讲究。”   “是,主子。”姜然依言坐了下来。   江林笑着说道:“火上还熬着药,我得盯着点,待药熬好了,再吃也不迟。”   见他要走,司华遥叫住了他,道:“待药熬好了,这饼子和肉又凉了。”   “多谢主子关心,我身子健壮,吃热还是吃凉,都无妨碍。”   司华遥拿起一个饼子,又夹了一些肉,卷起来递给他,道:“你拿着这个,吃完了再来拿。”   江林心中感动,伸手接了过来,道:“谢主子。”   司华遥笑了笑,道:“去吧。”   江林转身回了厨房,大口吃着手里的饼夹肉,吃得格外香,比他吃得任何一顿都香。   司华遥见姜然有些拘束,也给他卷了一张饼,道:“你也尝尝,这么吃更香。”   “谢王爷。”姜然接过饼咬了一口,感动道:“确实更香!”   祁县赵军驻地,赵韩青正看着手中的地图发呆,他的思绪十分混乱,不明白哪是现实,哪是幻梦。   他明明过完了这一世,寿终正寝,还重生在婴儿时期,遇到了同样重生的司华遥,并与他心意相通。只可惜造化弄人,司华遥先他而去,他谨记对司华遥的承诺,再一切了结后,追随他于地下。可为何他死后,再次睁开眼睛,却回到了他攻打齐国时,也就是两个月前。   回想那一世他与春海的对话,心一下子疼了起来,他回来的太晚了,司华遥已经死了,且已经死了一年多。他想去无名岛找司华遥,却又怕和他记忆中的一样,得到的只是他的死讯。况且,两国正在开战,他还占领了山城和祁县,若贸然撤兵,不仅损失惨重,还有可能招来两国的报复。他是一国之君,他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万千百姓的性命,这是司华遥教他的,为了稳住形势,他只能先派人去寻。   “你到底是生是死?我与你的心意相通,难道只是一场幻梦?”赵韩青伸手捂住胸口,心疼得厉害。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小喜子的声音,“吴将军留步。”   “劳烦公公通禀一声,我有重要的事禀告。”   “将军稍候。”   话音落下,小喜子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不待他说话,赵韩青率先开了口气,道:“让他进来。”   “是,皇上。”   一身戎装的吴淮银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行礼道:“末将参见皇上。”   赵韩青将地图放在桌上,抬头看向他,道:“发生何事?”   “皇上,方才有人向大营射出一支羽箭,箭上帮着一张纸条。”吴淮银说着将羽箭呈上。   “人呢?”赵韩青皱起眉头,接过了羽箭,解下了那张纸条。   “末将带人去追,可那人的轻功很高,末将并未追上,末将办事不力,还请……”   不待他说完,赵韩青‘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急切地问道:“那人的模样、身形,你可看清?”   “回皇上,末将无能,光线太暗,只看到一个影子。”   赵韩青看着纸条上的字,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而且是越跳越快。这字体他再熟悉不过,定是司华遥写的,且是最近刚刚写的。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赵韩青激动地红了眼眶,“他真的还活着!”   吴淮银奇怪地问道:“皇上,您说的这个‘他’是谁?”   听他这么说,赵韩青蓦然回了神,擦了擦眼角,道:“这张纸条你可看过?”   吴淮银闻言连忙说道:“回皇上,末将并未看过。”   赵韩青盯着他,道:“此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可明白?”   吴淮银被盯得心里一颤,道:“明白,末将定守口如瓶。”   “朕有急事需出营一趟,大军便交给你,记住只围不攻,一切待朕回来再说。”   吴淮银一怔,随即问道:“皇上,若是齐国那边出兵,某将该如何应对?”   “若他们出来,那就打,不过只打不追。还是那句话,一切待朕回来再说。”   吴淮银点点头,道:“那皇上何时回归?”   “三日之内,朕必回。”   “是,皇上,末将遵命。”   赵韩青挥挥手,道:“退下吧。”   “是,末将告退!”   待他走出营帐,赵韩青绕出桌案,紧跟着走了出去,看向小喜子道:“去把朕的马牵来。”   小喜子一怔,随即问道:“皇上,夜深了,您这是去哪儿?”   赵韩青眉头一皱,沉声说道:“少废话,去牵马。”   小喜子心中一紧,连忙应声,让人牵来了战马。   赵韩青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你就不必跟着了,玄影和清影跟着便可。”   不待他回应,赵韩青便骑马走了出去,一路飞驰赶往铭城。   路上,玄影忍不住出声问道:“主子,我们这是去往何处?”   “无需多问。”   赵韩青不停挥舞着马鞭,速度已经达到马儿的极限,他却依旧觉得太难,恨不能插上一对翅膀,飞到西山之上。   本来需要一日的路程,生生压缩了一半,天刚蒙蒙亮,他们便来到了西山山脚。   赵韩青翻身下马,看向玄影两人,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朕一人上山。”   玄影闻言忙说道:“主子,这里是城外,实在危险,属下怎能让您一人上山。”   赵韩青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道:“这是圣旨,若你们敢违背,便抗旨论处!”   玄影跪了下来,道:“主子,现在正值两国交战,您若是出了事,那赵国岂不危矣?还请主子三思!”   “是啊,主子,您的安危关乎万千百姓的生死,还请主子三思!”清影也跪了下来。   “朕主意已定,不必多说。”赵韩青不想与他们浪费时间,道:“若你们敢抗命,朕便要了你们的脑袋!”   赵韩青扔下战马,转身朝着山中走去。   玄影看着赵韩青离开的背影,不由皱紧了眉头,道:“清影,你在这儿等着,我跟上去暗中保护主子。”   清影起身,担忧地说道:“可主子若发现你跟着,定会问罪与你。”   “为了皇上的安危,为了赵国,就算被问罪,我也认了。”   玄影没再多说,纵身一跃便追了上去。   清影见他消失了身影,不禁叹了口气,牵着马匹走向一边,想找个隐蔽的地方落脚。   赵韩青一路向上,一边往上爬,一边寻找着纸条中所写的浮游寺,而玄影也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浮游寺内,春海脚步匆匆地走向司华遥的卧房,来到门前敲了敲门,道:“主子,奴才回来了。”   司华遥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缓了一分钟的神,才撑起身子坐了起来,道:“进来。”   房门被推开,春海走了进来,道:“主子,赵韩青上山了,但他不是一个人上的山,暗中还跟着一名影卫。”   春海甩脱追兵后,直接骑马赶回,不过他并未立即上山,而是在山下等着,就看赵韩青会何时过来。只是没想到他刚把马匹藏好,就听到一阵马蹄声,他急忙藏了起来,将方才的一幕看在眼里。   “这么快?”司华遥有些吃惊,他之前估算过时间,赵韩青就算要来,也该是晚上,没想到他清早就到了。   “主子,他带了人上山,明显心怀不轨。”   “你可知他身边的影卫是谁?”   “奴才并未见过。”   “你去把他引开。”   春海眉头皱紧,道:“主子还要见他?”   “这就是我来的目的,岂能半途而废?”   “可……”   司华遥打断他的话,道:“好了,我主意已定,不必再说。”   “是,主子。” 第144章   赵韩青刚爬到半山腰, 突然一道身影从眼前闪过,扑向他身后的方向。他下意识地转身看过去,只见两道身影已经短兵相接, 其中一个就是玄影。   玄影忙抽出腰间软剑,一边应付春海的攻击, 一边喊道:“主子, 有埋伏, 你快走!”   赵韩青仔细看着春海,那张脸虽然不认得,可他的身形有些熟悉。   见赵韩青看着春海发呆, 玄影不禁有些心急,再次喊道:“主子,快走!”   赵韩青的眼睛一亮, 随即转身继续往上爬,丝毫没有理会两人的打算。   玄影见状一愣, 随即喊道:“主子, 你去哪儿?”   春海见他分神,一掌打在他胸口。   玄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 未免自己伤得更重, 他强提内力, 硬生生地止住了去势, 虽然往后退了几步, 到底平稳地落在了地上。   玄影看着对面的春海,脸色沉了下来,道:“你是谁, 有何目的?”   春海不想跟他废话,再次飞身而上, 朝他扑了过去。与他而言,赵韩青不是好东西,跟着他的人也不是好东西。   赵韩青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了浮游寺。他抬头看了看牌匾,快步走上前,想要推开大门,却在手即将碰到门时停了手。他伸手捂住胸口,就如梦中躲在草丛看着司华遥一样,再一次体会到了近乡情怯的滋味,甚至紧张到浑身冒汗。他理了理头发,又整了整衣衫,还掏出帕子擦了擦汗。上下打量自己,越看越不顺眼,可他出来的匆忙,根本没带换洗的衣服。   自我纠结了半晌,他这才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推大门。他以为轻易便能推开,谁知大门竟是从里面闩着,刚刚擦掉的汗又冒了出来,这次不是紧张的,而是尴尬的。当他想要扣门时,大门突然被打开,江林出现在眼前。   “江林!”赵韩青一眼便认出了他,眼中的惊喜显而易见,江林是司华遥的影卫,只跟在司华遥身边,他出现就证明真是司华遥约自己来的。   对赵韩青,江林的态度与春海一样,十分不待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主子在里面等你,进去吧。”   赵韩青丝毫不在意江林对他的态度,只要司华遥还活着,无论怎么对他都行。他迫不及待地进了庙门,在江林的带领下,来到司华遥的卧房门前。   江林上前敲了敲门,道:“主子,人到了。”   “让他进来吧。”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赵韩青的心不自觉地痛了一下,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江林看向赵韩青,警告道:“我不管你是谁,若主子少一根头发,我绝不会放过你!”   赵韩青没听清江林说了些什么,耳边始终回想着司华遥的声音。他本能地上前推门,径直走了进去。   司华遥正坐在桌前喝茶,见他进来,扬声说道:“江林关门,本王与他要单独谈谈。”   江林听明白了司华遥的意思,虽然担忧,却不想违抗他的命令,威胁地看了一眼赵韩青,随即关上了房门,去了稍远的地方。   赵韩青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虽然那张脸变了,可他的眼神没变,赵韩青一眼便认出了他,他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见他两眼含泪地看着自己,司华遥的心微微一颤,出声说道:“皇上,好久不见。”   “你是……王爷?”   话一出口,赵韩青的眼泪便夺眶而出,其实他想问的是‘你是与我心意相通的司华遥,还是对我心存怨恨的司华遥’。   赵韩青的话让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想起自己易了容,现在的这张脸不过是相貌普通的年轻男子。他显然没有听懂赵韩青话里的含义。   “本王如今是皇上的通缉犯,自然要乔装打扮,否则如今怕是已被抓进大牢,平白便宜那些人千两黄金。”   赵韩青闻言慌忙解释道:“我并非真的要抓王爷,只是想用这个办法找到王爷,那不过是权宜之计。”   司华遥看了看对面的位置,道:“坐吧,本王有话要问皇上。”   赵韩青擦擦眼角,温顺地走到桌前坐下,有些紧张地问道:“王爷想问什么?”   司华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说说皇上算计本王的事。”   赵韩青闻言眼中难掩失望,眼前的司华遥并非与他心意相通的那个,看来之前那八年真的只是一场幻梦。   “我只是想拉进我们的关系,并未想过那种药竟对王爷伤害那么大。不过,不管我的本意如何,王爷的死都与我脱不了关系,是我害死了王爷……”这个问题赵韩青回答过一次,下意识地将之前的答案又说了一遍,虽然改了称呼,却忘了改结果,如今司华遥正活生生地坐在他对面。   听到他的回答,司华遥的心脏漏跳了一拍,眼睛直直地看着赵韩青,道:“是皇上害死了本王?”   赵韩青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是……是差点害死王爷。”   司华遥见状深吸一口气,道:“皇上说的没错,本王确实是九死一生,所以才回来向皇上讨个说法。”   “只要王爷肯回来,王爷想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若本王要皇上让出皇位,皇上也愿意?”   “愿意。”赵韩青忙不迭地点头,道:“赵国能有今日,一直是王爷在撑着,让出皇位是应该的。”   司华遥看着他急切的眼神,心中已经有了判断,道:“本王昏睡了近两个月,一直处于濒死状态,却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发生的事过于荒诞,却让本王难以释怀。故而回归赵国,来找皇上解开心头疑惑。”   “梦?”赵韩青的心提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司华遥,道:“王爷都梦到了什么?”   “梦到了过往的一切,可事情发展的轨迹发生了很大变化,比如本王与皇上的关系。”司华遥紧紧地盯着赵韩青的眼睛。   “你是哥哥……”   这几个字一出口,赵韩青顿时湿了眼眶,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司华遥的心也为之一颤,确定眼前的人便是他要找的那个,眼眶也随之红了起来,道:“皇上为何这般叫本王?”   “不瞒王爷,我也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我与王爷相识在四岁,我叫王爷‘哥哥’,王爷叫我‘青儿’。”眼泪夺眶而出,赵韩青的声音有些不稳,接着说道:“我与王爷心意相通,本期待着能与王爷相伴白首,哪知竟出了意外……”   司华遥听他这么说,一时也有些哽咽,道:“所以那不是梦?至少不是我一个人的梦。”   听到这儿,赵韩青便已经确定司华遥的身份,忍不住起身走到他身边,就好似梦中那般,蹲在他身边,仰着头看他,“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司华遥低头看向赵韩青,他已不再是初见时青涩的少年,短短的时间成长为意气风发的帝王。不过在他面前,他依旧那么爱哭,依旧喜欢用这种弱者的姿态面对他。   司华遥伸手替他擦去眼泪,道:“在梦中那个世界,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都是真的!”赵韩青忙不迭地点着头,道:“自我发现爱上哥哥后,就从没想过要害哥哥,只是哥哥对我忽冷忽热的态度,让我惶惶不安,我只是想拉进我们的关系,没想到那药对哥哥的伤害那么大。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司华遥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道:“那在那个世界,到底是谁害死了我?你查出来了吗?”   “是小孔子。”赵韩青紧紧握住司华遥的手,哭着说道:“都是因为我,都是我不好,对不起,哥哥,对不起……”   听到小孔子的名字,司华遥微微怔了怔,随即说道:“是你身边的内侍,被投井的小孔子?”   赵韩青点点头,道:“是,就是他。”   “在那个世界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杀我?”司华遥顿了顿,随即猜测道:“难道他也是重生的?”   “是,在梦中他和我一样,也是重生而来,他一直以为是我杀人灭口,害死了他,便想找我报仇。可因为我有那段记忆,对小孔子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一直未重用他,他无法接近我,也没办法找我报仇,于是便想到了这个办法来报复我……”   小孔子重生后,也曾想利用自己熟知剧情的优势,一步步往上爬,效仿司华遥狭天子以令诸侯,或者直接改朝换代。只可惜无论他怎么努力,赵韩青总是视而不见,甚至连接近他的机会都不给。   这让小孔子有强烈的心理落差,心中的恨意越发强烈,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报复,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等到了机会。虽然他无法接近赵韩青,却一直在暗中观察,在加上前世的记忆,他得出结论,赵韩青对司华遥产生了禁忌之恋。于是他决定杀了司华遥,让赵韩青尝尝痛失挚爱的滋味。   只是他面临的还是同样的问题,他根本无法接近司华遥。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偶然的一次机会,他偷听到一段对话,是一个小太监在给一名宫女讲故事,故事中提到了毒蜘蛛。小孔子灵光一现,想到了谋害司华遥的办法,于是花高价弄来一只毒蜘蛛。   利用小喜子能经常进出房间的便利,将毒蜘蛛弄到他的身上,带进司华遥所在的房间。   听完赵韩青的讲述,司华遥皱紧了眉头,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道:“这计划漏洞百出,不确定性太多,竟然成功了?你的调查是否有遗漏,许是有人利用了他的方法,让他当了替死鬼呢?”   赵韩青明白司华遥的感受,他当初得知真相时,也是这般怀疑,于是派人重新调查,可查来查去,事实就是如此,司华遥就是死在小孔子的手中。   “我派人查了许久,但凡接触过他的人都过了一遍,事实就是小孔子是杀害你的凶手。”   司华遥有些无语凝噎,堂堂战神没有死在战场上,竟死在了一名内侍手中,不得不说这种死法是相当憋屈。   “那小喜子呢,他没事吧?”   “小喜子也被咬了,不过他没事。哥哥之所以会……是因为哥哥本就中了毒,蜘蛛的毒素诱发了哥哥体内毒素发作。”   听完整件事,司华遥沉默半晌,随后自嘲地笑了笑,道:“那老和尚的佛珠保了我一次,却依旧抵不过天意,这是否就叫‘阎王叫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   “是我不好,原以为留哥哥在宫中,我便能好好保护哥哥,没想到哥哥竟做了我的替死鬼。”   听赵韩青这么说,司华遥微微怔了怔,突然想到了司南遥。他曾说过,他与赵韩青苦苦纠缠了三世,第一世他死在了赵韩青手中,第二世和第三世赵韩青都死在他手中,而他穿越到这里后,却接连两次因赵韩青而死,难道他是在为司南遥还债?以化解两人之间的恩怨?   想到这儿,司华遥又将司南遥拉出来骂了一顿,突然眼前一黑,紧接着唇上便传来温润柔软的触感,将他飘远的思绪拉回。   蜻蜓点水般的吻,赵韩青很快便拉开距离,紧张地看着司华遥的反应。   司华遥与他对视,看到了凤眼中的紧张和期待,面前的人已经成年,并非梦中的孩童模样,不用再等着他长大。司华遥没有犹豫,低下头吻上他的唇,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再相见时心中澎湃的情感无法压抑,心中对彼此的渴望是前所未有的高昂,不过一个简单的吻,便足以勾起他们心中最原始的欲/望。   “哥哥……”   赵韩青一声难耐地呢喃,唤回了司华遥的神智,赵韩青正坐在了他的腿上,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挂着,露出大片胸/膛,而自己正埋首他的胸/前。   见他停下了动作,赵韩青睁开凤眼,眼睛雾蒙蒙的,半眯着看向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渴望,“哥哥,为何停下?”   看着他这副模样,司华遥的心脏忍不住为之颤动,心中的欲/火熊熊燃烧,恨不能将他燃烧殆尽。只是他并未继续,而是将赵韩青的衣服拉好,声音暗哑地说道:“现在正值两国交战,皇上不能受伤。”   “一次,只一次,不会受伤!”赵韩青握住司华遥的手,眼巴巴地看着他,让他看清自己眼中的渴望,道:“哥哥,给我可好?”   两人对视良久,终究是对彼此的渴望战胜了理智,他们遵循自己的内心,释放着心中浓烈的情感,抵死缠绵……   “哥哥,叫我青儿。”   “青儿……”   赵韩青只觉得自己飘在半空,踩在洁白的云团上,脑海一片空白,只随着云团飘来荡去,但他并不会觉得害怕,因为耳边是司华遥的声音,叫的是他的名字。   许是太久未尝过□□的滋味,两人都有些放纵,虽然确实只做了一次,却折腾了一个时辰,两人都有些筋疲力尽,这才罢休。   赵韩青窝在司华遥怀里,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脸,心里无比喜悦,他们终于在一起了,无论是心还是肉/体。   被他摸得有些痒,司华遥伸手捉住了他的手,“可有伤到?”   赵韩青忙不迭地摇头,道:“没有,哥哥很温柔。”   司华遥替他拢了拢头发,犹豫了犹豫,还是问道:“梦里我死了,你查出真相后,都做了什么?”   赵韩青抬头看向司华遥,“没了哥哥,我活着也没了意义,便追随哥哥而去,我不想哥哥等我太久。”   意料之中地回答,却让他的心狠狠揪了一下,不悦地说道:“以后不许做这种傻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可曾想过你死后,你的父皇母后会有多伤心,他们对你的疼爱,你都忘了吗?”   “哥哥,我错了,你别生气。”赵韩青眨了眨凤眼,顿时有泪光闪烁,道:“我知道那么做不对,可哥哥不在了,每过一日,我都会觉得痛苦万分。”   司华遥见他这样,明知道他有演戏的嫌疑,却还是忍不住心软,缓下了语气,道:“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更何况你还是一国太子,身上担负的是一个国”   “在哥哥回京时,母后便已怀了身孕,只是她并未声张。尽管我多番防范,还是没能阻止赵明羽的降生,这就是天命。”   司华遥一怔,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但……下不为例,可明白?”   “嗯,明白。”赵韩青果断点头。   司华遥看着他的反应,总觉得有几分敷衍,只是他了解赵韩青的性子,偏执又不顾一切,即便现在答应,但事到临头他该怎么做,还是会怎么做,所以他只能尽量活得久一点,陪他久一点。   司华遥拍了拍赵韩青,道:“我去让他们烧点水,你好沐浴。”   “好。”赵韩青慵懒地撑起身子,让司华遥起身下床。   司华遥看看地上的衣服,眉头微蹙,却还是捡起来披在了身上,脏点就脏点吧,总不能裸奔吧。他打开房门,来到了院子里,扬声说道:“江林。”   江林听到召唤,纵身跃下,看向司华遥的眼神有些复杂,即便他离得远,听不到两人的说话,但赵韩青无所顾忌的叫声,只要在院子里,就算是普通人,也能听得清清楚楚,而他内力深厚,自然听得更加清楚。   “主子,您忘了他如何算计您的,您怎么……”出于私心,江林不想司华遥和赵韩青有任何瓜葛,因为自觉告诉他,赵韩青对司华遥来说是不同的。   “他也是被人算计。”司华遥打断江林的话,道:“我与他的事,你们无需过问,我心中有数。”   “主子……”司华遥眼中的不悦,将江林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道:“主子,这里是佛寺。”   司华遥闻言怔了怔,随即转身看向佛堂,他把这回事忘得一干二净,究根结底是因为他不信佛。他顿时觉得有些懊悔,道:“是我的不是,确实不该在佛门清净之地做这种事。你去烧些水来,我要沐浴。”   “主子,您的身子才恢复些许,不易……纵欲。”   司华遥心里有些尴尬,道:“我知道。”   江林虽然心里难受,却并未多说,转身去了厨房,这里虽然没有粮食,水和柴火还是有的。   司华遥衣衫不整,不便在外久呆,便径直回了房间。   一炷香后,江林和姜然将浴桶抬了过来,将准备好的热水倒了进去,随后便退出了房间。   司华遥本想让赵韩青先沐浴,却受不住赵韩青的纠缠,便与他一起进了浴桶。赵韩青见自己得了逞,便不老实地四处点火,被司华遥用发带绑住了双手。   “男子与男子行房事,本就有违天和,多了更是伤身,你若再胡闹,待沐浴完毕,你自己去别的禅房睡。”   “哥哥,我不敢了,你别生气。”赵韩青跪在浴桶里,眼巴巴地看着他,双手还被倒绑着。   这样的画面让司华遥不禁想起他初来时的那日清晨,顿时感觉一阵口干舌燥,忙转移话题道:“你转过去,我帮你清理。”   赵韩青温顺地转过身,趴在了浴桶上。   司华遥看着他完美的身体曲线,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随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认真地帮他清洗着身子。   随着他的动作,平静的水面漾起涟漪,一圈又一圈……   司华遥见状心中苦笑,这不是在帮赵韩青,这是在考验自己的定力,好在他忍住了,为他清理完毕后,便起身出了浴桶。   赵韩青换上司华遥的中衣,爬上床窝进司华遥的怀里,还舒服地蹭了蹭,就好似一只慵懒的猫儿。   司华遥摩挲着他的耳垂,道:“昨日一夜未睡,睡会儿吧。”   赵韩青应了一声,抱着司华遥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司华遥睡了约莫一个时辰,便醒了过来,看看依旧在沉睡的赵韩青,嘴角勾起笑意,这种睁开眼便能看到爱人的感觉,真的很好。   司华遥轻轻地挪动着赵韩青的身子,想要起身下床,却被赵韩青睡眼朦胧的赵韩青环住了腰,“哥哥要去哪儿?”   司华遥替他拢了拢头发,温柔地说道:“时辰到了,我该喝药了,你继续睡,我不会走。”   “哥哥保证!”赵韩青撒娇似的看着司华遥。   “我保证你一醒来,便能看到我。”   “好。”赵韩青这才放心地松了手,重新躺好又睡了过去。   “主子。”   司华遥一出门,就看到了春海,问道:“那影卫在哪儿?”   春海答道:“被奴才绑了,关在柴房。”   司华遥点点头,道:“带我去瞧瞧。”   春海应声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地回头看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司华遥清楚他想说什么,直接打消了他的念头,道:“我主意已定,你们无需多说。”   春海怔了怔,无奈地应声道:“是,主子。”   两人来到柴房门口,春海上前推开了房门,司华遥紧接着走了进去,一眼便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玄影。   “果然是你。”   司华遥易了容,玄影并未认出,听到他这么说,眼中闪过疑惑,随之而来的便是愤怒,不过碍于被堵上了嘴巴,他也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   “把他放了吧。”司华遥说完转身就走。   春海闻言忙追了出去,道:“主子,还是等他主子醒了再放人吧,以免节外生枝。”   司华遥想了想,道:“也好。”   江林端来药碗,道:“主子,您该喝药了。”   司华遥接了过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随后喝了口温水漱了漱口,嘴里的怪味这才减轻了不少。   江林沉默了片刻,道:“主子,您还回岛吗?”   司华遥明白他们在担忧什么,道:“我说那里是家,是真心话。既是家,当然要回。”   “那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现在战局紧张,暂时回不去,待战事结束再回。”   春海问道:“主子的意思是要帮助赵……赵皇攻打齐国?”   “是有这么打算。”司华遥深吸一口气,道:“如今三国战事已起,想要停战,怕是不易,若让两国缓了过来,那赵国必将危矣,所以为今之计只能打到底。”   若与之前的几十年一样,三国能保持和平的状态,那便不易挑起战争,可如今战事已起,想要停战,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所以只能继续打下去,直到天下一统。 第145章   赵韩青一直睡到傍晚时分才醒了过来。正如司华遥所说, 他一睁眼,便看到他正坐在窗前看书。   赵韩青起身下床,赤着脚走了过去, 将司华遥手里的书拿开,弯下腰凑到他面前, 笑眯眯地说道:“哥哥看我吧, 我比书好看。”   若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 司华遥定会觉得油腻,可这话出自赵韩青之口,他非但不会那么觉得, 还会觉得他说这话时十分可爱。这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司华遥扬起嘴角,道:“古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你有什么?”   “哥哥想要黄金屋,我便给哥哥建一座, 哥哥想要颜如玉, 我便自荐枕席。哥哥你说,我是否比这书好?”   司华遥听得一阵好笑, 道:“许久未见, 皇上脸皮的厚度更上一层楼啊。”   赵韩青笑着拱拱手, 道:“嘿嘿, 多谢哥哥夸赞!”   司华遥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 道:“你啊你,这副模样哪里像是个皇帝。”   赵韩青依偎到司华遥身边,道:“在哥哥面前, 我只是青儿,不是皇帝。”   司华遥会心地笑了笑, 道:“饿了吧,我让他们去给你准备饭菜。”   赵韩青笑着应声,“好。”   司华遥吩咐春海准备饭菜,随后又回了卧房,告知赵韩青,玄影被关在柴房。   赵韩青眉头微蹙,道:“胆敢违抗君令,便让他在柴房好好反省吧。”   赵韩青说话时,无意识地释放出的气势,与他在司华遥面前的温顺和讨好,形成鲜明对比,也让司华遥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不禁在心中吐槽:果然是人都不能免俗。   一炷香后,饭菜上桌,今日与昨日不同,不止有饭有菜还有肉,甚至还准备了汤,这些都是姜然和江林专门下山买的。   赵韩青给司华遥盛了碗汤,放到他的手边,道:“哥哥是打算在这里常住吗?”   “有何不可?”司华遥端起汤碗喝了一口。   “也好,这里距离祁县只需一日的路程,若是我想哥哥了,便骑快马赶来。”   赵韩青不想和司华遥分开,但他必须回前线,又不想司华遥跟着,那是战场,刀剑无眼,司华遥的身子太弱,若有个万一,他不想重蹈覆辙,所以留在这里便是最好的选择。   司华遥闻言有些意外,他以为赵韩青会缠着他,要么留在这里,要么让他跟着去前线。不过他很快便想到赵韩青的经历,也就释然了。   “据说大军在豫城停留许久,一直未曾攻克,这是为何?”   赵韩青喝了一口汤,“哥哥有所不知,豫城并非无法攻克,这只是我为齐楚两国制造的假象。”   “为的是引楚军过来救援,你好进行突袭?”听他这么说,司华遥不禁恍然,他已经经历过一次,自然知晓如何攻破豫城,却迟迟不肯动手,只能是另有隐情。   “真是什么都瞒不了哥哥!”赵韩青看着桌上的饭菜,奇怪地问道:“哥哥不是爱吃鱼吗?为何今日没准备?”   司华遥苦笑着说道:“我在岛上时,几乎顿顿吃鱼,就算再喜欢,也吃腻了。”   赵韩青心疼地说道:“哥哥受苦了。”   司华遥摇摇头,道:“我很喜欢岛上的生活,没有尔虞我诈,人人悠然自得,那是我们向往的世外桃源。”   赵韩青闻言顿时紧张了起来,伸手攥住司华遥的手,道:“哥哥还要回去?那我怎么办?”   “我确实要回去,却并非不回来,可以在赵国待一段时间,在岛上待一段时间,就当度假了。”   “从赵国到无名岛,光是路上便要耽搁两个月,这一个来回就是四个月,哥哥在岛上总要住上一段时间,那我们岂不是一年都见不到。”赵韩青说着垮下脸来,委屈巴巴地看着司华遥,道:“哥哥,一年啊,我受不住怎么办?”   “你可听过小别胜新婚?”司华遥见他这副模样,眼中闪过笑意,道:“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总会缺少新鲜感,感情也会随之变淡,偶尔的离别正好能解决这个问题,何乐而不为。”   “不会的,我与哥哥在一起,永远不会腻!”   “岛上的人是随我离开的,我不能弃他们于不顾,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当然,若赵国这边足够安定,皇上也可随我去岛上小住几日,体会一下世外桃源的生活。”   赵韩青的眼睛一亮,道:“那这皇帝我不当了,我随哥哥去岛上生活。”   司华遥挑了挑眉,道:“那皇上打算将皇位传给谁?”   “赵明”赵韩青顿了顿,接着说道:“若哥哥对他不满意,那就挑个哥哥满意的,我让位给他,跟着哥哥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赵韩青越说越觉得这个主意好,漂亮的凤眼越发亮了起来。   “人生在世,除了享乐,还有责任。皇上有皇上的责任,我有我的责任,我们可以享受情爱带来的愉悦,却不能抛下自己的责任,尤其是皇上,你的一举一动,关乎……”   “关乎的是万千百姓。”赵韩青蔫蔫地接了话,道:“哥哥的话,我一直记着,若非如此,我早就抛下一切去找哥哥了。”   司华遥拍了拍他的手背,道:“皇上能记在心里,我很欣慰。皇上也不必想太多,至少在拿下齐国之前,我不会走。”   “哥哥一直都不赞成开战,为何不阻止我?若是哥哥开口,我定会照哥哥的意思做。”   赵韩青知道司华遥的真正身份,清楚他讨厌征战,只是从他们见面到现在,他从未提过要求他停战的想法。   “若大军开拔之前,我定会劝阻皇上,可如今战事已起,想要彻底结束,就只能继续打下去,完成天下一统,这样百姓才能得到长久的太平。”   这里的三国很像现实历史中的三国,你想吞并我,我想吞并你,人的欲望便是如此难以满足,所以只有天下一统,国家才能长治久安。   “哥哥的意思是要助我拿下齐国和楚国?”   司华遥点点头,道:“我希望战争能早点结束。”   赵韩青眼睛一亮,道:“楚国如今最有可能做皇上的是楚熙,哥哥不打算顾念旧情?”   “我当初帮助楚熙确实有私心,可如今我们各为其主,也只能忘却过去,正视我们的关系。”   “那哥哥当初为何要帮楚熙?”一想到司华遥在临走之前居然帮了楚熙,赵韩青心里就觉得有些酸。   “先吃饭吧,饭菜都凉了。”   关于这个问题,司华遥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我扶植他,是为了和你作对吧’,便想着以后找机会再解释。   见司华遥不想说,赵韩青也没有纠缠,不过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失望,还有些忐忑。   清影见赵韩青和玄影迟迟不下山,心中十分担忧,索性找个地方将战马藏起来,上山查看情况,谁知竟误打误撞地找到了姜然藏马的地方。四匹马,那对方至少有四个人,而赵韩青和玄影只有两人,这么久还没下山,说不准已被人控制住。   清影没再犹豫,将战马拴好,以最快的速度上山,寻寻觅觅半晌,终于在天黑前找到了浮游寺。他并不知赵韩青来的便是这里,只是他在山里转了许久,除了这里没有发现任何人,只能先进去瞧瞧,即便他们没在这里,也能查问一些情况。   清影来到院墙前,纵身一跃跳上了墙头,随即翻入院子。可还不待他站稳,一道黑影便扑了过来,他来不及多想,运起内力急速后撤,拉开两人的距离,紧接着抽出兵刃,警惕地看着对面。   突然,一阵凉意自脖颈处传来,他想要低头查看,却听身后有人说道:“刀剑无眼,我劝你不要乱动。”   “看来你们早知我要来。”清影不敢再动,看向对面的黑影,道:“他们人呢?”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蠢得很!”春海轻蔑地看着他。   “我奉劝你们最好放了我们,否则你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好大的口气!”春海的脸色沉了下来,道:“说你蠢货,你还真是蠢货!既然我们都要死无葬生之地了,为何还要放了你们,你们自己蠢,还把我们当傻子?”   清影被骂得变了脸色,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春海不想再与他废话,道:“把他绑了,扔进柴房。”   江林上前打掉他手中的长剑,二话不说直接将他绑成了粽子,还不知从哪儿拿了块布,直接塞进了他嘴里。   清影只觉得嘴里的布又湿又咸,还有一股子馊味,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江林和姜然架起江林来到柴房,打开门便将他推了进去。   玄影一看是清影,‘呜呜’地叫了两声,眼中尽是失望之色。清影见状不禁有些赧然,也‘呜呜’地叫了两声。   春海来到禅房门前,抬手敲了敲房门,随即说道:“主子,方才来了个小贼,试图进来偷东西,被我们抓了,扔进了柴房。”   司华遥听得一怔,不过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道:“那就先关着吧。”   “是,主子。”   司华遥看向赵韩青,道:“他们也是担忧皇上的安危,如今这样关着,不怕寒了他们的心?”   “忠心固然重要,但除了忠心,我还要他们的绝对服从,尤其是身边的亲信。”   司华遥赞同地点点头,道:“你打算何时回军营?”   “两日后回营。”   司华遥见赵韩青回答得干脆利落,很明显是早有打算,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听皇上这般说,像是早有打算,这‘两日’可是与攻打豫城的日期有关?”   “哥哥聪明绝顶,真是什么都瞒不了哥哥。”赵韩青沉吟片刻,道:“在去突袭楚军之前,我让人给豫城副将关究送了一封信。”   “关究?”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司华遥忍不住搜索了一下剧情,这个关究正是攻破豫城的关键,道:“听说关究和于泽素来不和,皇上如此做,莫非是离间计?”   “是,关究和于泽不和,是因为两人的立场不同,一个是保皇党,一个是蜀王党,平日里没少作对,相互攻讦更是家常便饭,其实不必费心去挑拨。我让人去给关究送信,不管信中内容是什么,于泽都会对其产生怀疑,再让人在他们耳边吹吹风,让他们内乱,那豫城便唾手可得。”   “城中有赵国的细作,还是两人的身边人?”   赵韩青点点头,道:“是,关究的小妾湘莲是我们的人。”   听他这么说,司华遥便明白了其中关窍,道:“若我没猜错,皇上所说的送信只是做做样子,只要湘莲对外不小心透露一句,传到于泽的耳朵里便可,然后让湘莲在关究耳边吹吹枕边风,那你这离间计便成了。”   “哥哥说得一点不差。”赵韩青崇拜地看着司华遥,道:“我来之前刚刚收到湘莲的传信儿,信中说关究收买了不少人手,打算三日后对于泽动手,到时混入城中的细作,趁乱打开城门,那豫城便是我们的了。”   司华遥点点头,道:“未免出现意外,皇上明日便回吧。”   “明日?”赵韩青委屈巴巴地看着司华遥,道:“我这才刚和哥哥温存了一日。”   司华遥无奈地说道:“战局瞬息万变,皇上是主帅,本就不该在交战时离开太久。况且以后的日子还长,我们有的是时间,不在乎这一两日。”   “那哥哥能否答应我一个要求?”   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司华遥不禁有些好笑,道:“看来皇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这儿等着我呢。”   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拆穿,赵韩青‘嘿嘿’笑了两声,撒娇道:“哥哥就答应我嘛。”   “先说说什么要求,我再考虑是否要答应。”   “下次我回来,我们能否做两次?”赵韩青说也就罢了,还伸出了两根手指。   司华遥见状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只觉得一阵哭笑不得,没想到他竟将这种事说的这么直白。   “皇上,我之前便说过,现在两国正值交战,你又是主帅,不能任性妄为!”   “我知道。”赵韩青忙不迭地点头,道:“我会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过拿下豫城后,大军总要休整,抽出一日与哥哥温存,也不行吗?”   司华遥沉吟片刻,点头说道:“好。”   赵韩青一怔,没想到司华遥竟这般爽快地答应下来,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眼睛亮的好似一百瓦的电灯泡,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司华遥本想逗逗他,可他这副模样,突然改变了想法,两人是情侣,做令两人都能愉悦的事,又有何不可,何必扭扭捏捏。   两人用完早饭,便出了房门,打算在四周散步消食,赵韩青瞥了一眼司华遥的手,走上前一把攥住。   司华遥转头看了过去,虽然他面上带着笑,眼中却有一丝紧张,分明是在强作镇定。司华遥眼底漾起笑意,挣开赵韩青的手,随即与他十指相扣。赵韩青先是一怔,随即又喜笑颜开,将司华遥的手握得更紧。   司华遥抬头看向天空,忍不住感叹道:“今日的星空真美!”   赵韩青也跟着看了过去,笑着说道:“天空很黑,星星很亮,就像哥哥的眼睛。”   司华遥闻言眼底的笑意更浓,他并非第一次恋爱,但心动的感觉反而更加强烈,这大概就是彼此相爱与单相思的区别吧。   “哥哥。”赵韩青依偎在司华遥身边,仰头看着他,道:“此时此刻我觉得很幸福!”   司华遥挣开他的手,将他揽进怀里,忍不住喟叹一声,道:“我亦是!”   赵韩青抱住司华遥的腰,道:“哥哥的身子现在如何了?”   “还好。多亏了章辙和江林带回来的回春草,否则我不会有今日。”   “回春草?”赵韩青紧了紧手臂,道:“那种药很难寻吗?”   “药只有在西南才有,而且采下后还有时效,若不能在这个时效内配制成药,便如杂草一般,没有任何作用。”   “那我多派些人,让他们去西南寻药,这样哥哥就不怕没药调理身子。”   “也好。不过药方只有章辙知道,还需从他那儿拿了药方,再做打算。”   “那哥哥明日便让人回去取药方,这里若是人手不够,我便让玄影他们留下保护哥哥。”   “我在这里呆着,又不出去,用不了那么多人。倒是皇上,身处战场,身边不能少了人。”那段似梦似幻的记忆中,司华遥切切实实地体会了征战沙场的危险,忍不住叮嘱道:“战场上刀剑无眼,皇上还要小心谨慎,切莫贪功冒进!”   “哥哥放心,有哥哥在这里等着我,我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境。”赵韩青顿了顿,接着说道:“哥哥还是唤我‘青儿’吧,叫皇上太过生疏。”   “叫‘皇上’叫习惯了,不必总是改口。况且,只要心里有彼此,称呼不过是个代号,无所谓什么。”   这些都是小事,赵韩青也并未纠结。   春海看着相互依偎的两人,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他能感受到司华遥发自内心的喜悦,这是他跟随司华遥这么多年,从未感受过的。他本应为司华遥高兴,可就是看赵韩青不顺眼,就好似自己辛辛苦苦种的小白菜,被一头猪给拱了的感觉。   春海上前几步,道:“主子,山上凉,又起了风,未免感染风寒,您还是回去吧。”   不待司华遥说话,赵韩青率先开了口,语气中难掩关切,道:“确实有风。哥哥,我们赶紧回去吧,千万别着凉。”   司华遥松开了怀抱,道:“好,那就回去吧。”   赵韩青很自觉地拉住司华遥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依偎着回了浮游寺。   春海看着赵韩青的小动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随即跟了上去,道:“主子,禅房里的床太小,怕是睡不下两人,为保证主子能休息好,奴才让江林收拾了另一间房,您看是否让赵皇去那间房睡。”   赵韩青闻言不悦地瞥了春海一眼,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道:“若哥哥嫌禅房里床小,那便再搬一张过来,两张床并在一起,便不小了吧。”   春海没理会赵韩青,继续劝道:“主子,这里是佛门净地,还是避讳一些的好。”   “该做的,不该做的,我们都做了,这时候再讲什么佛门净地,实在太假,佛祖反而会不悦。况且,哥哥又不信佛,何必忌讳那么多。”赵韩青直接怼了回去。   春海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道:“赵皇可以不在意主子的命,但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不能不在意,主子的命便是我们的命,容不得有半点差池。”   “我何时不在意哥哥的命了?你……”   “别吵。”见两人要吵起来,司华遥忙出声阻止,道:“明日皇上便要离开,今日便不必麻烦了,便与我一起吧。”   春海一听赵韩青明日就走,难看的脸色缓和了些许,道:“是,奴才遵命。”   虽然这一局是赵韩青赢了,可他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春海他们都是司华遥身边最信任的人,在司华遥心中的分量很重,只是他们对他相当排斥,而他又因为要打仗,不能时常留在司华遥身边,若他们在司华遥耳边时不时说他几句坏话,时间一长,难保司华遥不会听进心里。想到这儿,赵韩青心里更加没谱,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春海,思量着要怎么才能将他们拉拢过来。   司华遥将赵韩青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难猜出他心中所想,不禁感觉有些好笑,不过他并不打算插手。他对春海等人的感情很深,在他眼中他们是伙伴、是亲人,若赵韩青能得到他们的认可,那就再好不过。   两人洗漱过后,便相继上了床,赵韩青依旧穿着司华遥的中衣,依偎在他身边,一起看着书。   “哥哥,听婉容皇姐说,在你们那个世界,已经很少有人看这种书,而是看……看什么来着?”   “是电子书。”司华遥解释道:“我们那个世界电子设备十分发达,很多书都被上传到网上,可以下载看,也可以在线看。”   赵韩青好奇地看着司华遥,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网上?那是什么网?下载又是什么?”   “网是指网络,是虚拟的,并非你想象的渔网,或者其他真实存在的网。怎么和你解释呢,这其中涉及了太多的知识,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讲不清楚。”   “没关系,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哥哥可以慢慢跟我讲。”   司华遥一怔,随即笑着说道:“皇上说的对,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总能跟你讲清楚。那今日我们就先讲电吧。”   “好,都哥哥的。”   “电是……”   司华遥将书合上,耐心地跟赵韩青讲着,什么是电,怎么获取电,电的功能等等。赵韩青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问上几句,有时问的问题连司华遥也答不上来。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时间便从指缝中溜走,直到后半夜,赵韩青的眼睛依旧亮晶晶的,丝毫没有睡意。   司华遥将书放在桌上,吹熄了桌上的蜡烛,道:“夜深了,快睡吧,明日皇上还得赶路。”   “时间为何过得这么快?”赵韩青抱进司华遥,趴在他的身上,道:“哥哥,我现在还没离开,便已经开始想你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油嘴滑舌!”司华遥轻抚着他的头发,忍不住叮嘱道:“明日回去时,不必太赶,路上定要多加小心。”   “嗯,哥哥放心,只要有你在,我定平安归来。” 第146章   第二天清早, 精准的生物钟,让司华遥准时醒来,转头看向依旧在沉睡的赵韩青, 未免吵醒他,并未如往常般起身, 而是闭目养神。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 赵韩青终于有了清醒的迹象, 在司华遥怀里蹭了蹭,睡眼朦胧地睁开双眼,见司华遥正看着他, 软绵绵地叫了一声,“哥哥。”   司华遥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道:“睡饱了?”   赵韩青撒娇地蹭了蹭, 道:“没有,不想起床。”   司华遥闻言有些无奈, 道:“若是在京都, 此时都快散朝了,你还没睡饱?”   “不一样, 在哥哥怀里总觉得睡不够。”许是真的没睡醒, 赵韩青说话时带着些鼻音。   脱口而出的情话, 还是在这样毫无防备的时候说出, 让司华遥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道:“快起吧,早点往回赶,还有时间休息。”   赵韩青耍赖地抱紧司华遥, “不想起,哥哥容我再睡会儿, 就一会儿。”   司华遥无奈地笑了笑,道:“你不起,我总要起,喝药的时间到了。”   听司华遥这么说,赵韩青随即松了手,道:“那我们一起。”   司华遥眼底闪过得逞的笑意,想要拿捏赵韩青真得很简单,因为在他爱他。   两人起床后,一起用了早饭,赵韩青还想再磨蹭一会儿,却被司华遥狠心地赶出了庙门。与他一同被赶出来的,还有被绑了一天一夜的玄影和清影。   赵韩青明白司华遥这么做,是想他不必那么赶,无论是路上,还是回营后,都有休息调整的时间,这样才能有足够的精神,去应对瞬息万变的占据,所以他虽然很是不舍,却并未过多纠缠。   玄影忍不住出声问道:“主子,他们是谁?为何对主子如此无礼?”   赵韩青冷眼看了过去,道:“他是谁,你们无需过问,也不准对任何人提及,否则军法处置,绝不轻饶!”   玄影见状心中一紧,躬身说道:“是,主子。”   “这次你违抗君令,私自上山一事,没那么容易了结,不过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朕暂时给你记上,若再犯一次,你们便自裁谢罪。”他是帝王,他要的是身边的人绝对服从,而不是打着为他好的名义,违抗他的命令。   玄影闻言心里一阵发寒,和清影对视一眼,齐声说道:“是,属下遵命!”   三人没再多话,很快便下了山,在清影的带领下,来到藏马之处,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好在城外已经没了人,否则他们的马还真不一定能留住。   春海一直尾随在后,将他们的行踪看在眼里,直到他们走远,才重新返回山上。   一路飞驰电掣,天刚暗了下来,他们便来到了营门前,亮出令牌后,相继进了大营。   “皇上,您终于回来了!”小喜子欣喜地迎了过去。   赵韩青边走边问道:“豫城可有消息传出?”   小喜子如实答道:“回皇上,我们并未收到消息。”   “那齐国那边可有袭扰?”赵韩青掀开帐帘,大步走了进去。   “没有,皇上走的这两日,齐国那边很是安静。”   赵韩青点点头,道:“吩咐下去,一切照原计划进行。”   “是,皇上。”小喜子应声,躬身退出营帐。   赵韩青坐在沙盘前,不禁长出一口气,道:“能否成功在此一举了!”   明日晚上才会动手,他有足够的时间休整,简单洗漱之后,便躺上了床,之前并不觉得不妥,现在总觉得床太大,也太冷清。他辗转反侧许久,临近天亮才算睡了过去。睡到午时,他终于醒了过来,整个人精神焕发,斗志高昂,只等晚上好好打一场。   豫城将军府,于泽正在用晚饭,管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道:“参见将军。”   于泽见状眉头皱紧,问道:“可是赵国发起了攻击?”   “不是。”管家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于泽,道:“这是奴才方才收到的,请将军过目。”   于泽打开纸条一看,脸色顿时变了,道:“此消息可为真?”   “奴才刚收到消息,便过来禀告将军,并未查证。”   于泽紧接着问道:“这纸条是谁给你的?”   “门房的人说是一个小乞丐送来的,他们查问过,是有人给了小乞丐银子,让他给门房传的消息。”   “那人是男是女,长得什么模样?”   “据说是名女子,她戴着面纱,小乞丐看不清她的面貌。”   于泽猜测道:“是名女子,又能获知这般绝密的消息,看来此人是关究身边之人。”   “想来是看不惯关究叛国,才冒险送来的消息。”管家顿了顿,焦急地问道:“将军,我们该如何应对?”   于泽忙说道:“你去把陈辉叫来,我有事吩咐。”   “是,将军。”管家一如来时,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于泽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前几日他便收到关究与赵国秘密联络的消息,只是有些怀疑是赵国用的离间计,虽然他与关究素来不和,但他以为在这种事关国家危亡的关键时刻,身为武将应该清楚该如何做,没想到他竟因私人恩怨选择叛国。   等了没一会儿,管家便将陈辉带来了,行礼道:“参见将军。”   于泽摆摆手,直接将纸条递给陈辉。   陈辉接过纸条看了看,也随之变了脸色,道:“将军,此事是真是假?”   于泽摇摇头,道:“今日是你值守,你去军中巡查,不会引人怀疑,若有任何异动,马上回来禀告。”   “将军,既然我们得到了消息,为何不提前动手?”   于泽蹙起眉头,道:“这纸条不知是真是假,万一是赵国的离间计呢?在这种危亡时刻,最重要的是全军上下都能万众一心,若因此惹恼了关究,便得不偿失。”   “若万一是真的呢?”陈辉担忧道:“关究的目标是将军,您不能坐以待毙,以防万一,还是先抽调兵马保护将军府为上。”   于泽沉思片刻,道:“你拿着我的令牌,三更过后再调兵,赶来将军府。”   陈辉闻言一怔,随即说道:“将军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在这种危机时刻,他若当真选择叛国,那就该杀!”   “是,将军。”陈辉领命而去。   关究的书房内,湘莲正为关究泡茶,亲信杨荣前来禀告:“将军,咱们的人已经准备就绪,随时都可出发。”   关究满意地点点头,道:“老子忍了这么多年,这次终于能出这口恶气了。”   湘莲将倒好的茶放在关究手边,魅惑一笑,道:“将军英明,只待过了今晚,那于泽就是投敌叛国的恶贼,不止他要死,他们全家一个也跑不掉。如此一来,不仅将军出了气,还为王爷扫除一个祸害,这就是一箭双雕啊!将军之智谋,奴家佩服!”   关究被捧得心花怒放,捏住湘莲的下巴,笑着说道:“美人这张小嘴就是甜,本将军喜欢。”   “奴家能讨将军喜欢,那是奴家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湘莲抱住关究的脖子,顺势坐在了他腿上,道:“将军,奴家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美人有话直说便可。”关究边说,边对湘莲动手动脚。   湘莲娇嗔地按住关究的手,道:“将军,正事要紧,待过了今晚,将军想如何,湘莲便如何,绝对让将军满意。”   关究虽然被勾得心痒难耐,却也清楚今晚的行动至关重要,道:“美人可要记好自己说的话,待明日本将军定好好侍候你。”   “讨厌!”湘莲不轻不重地打了关究一下,接着说道:“将军,未免咱们的人中混入细作,知晓咱们的计划,奴家以为还是提前动手为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于泽在劫难逃!”   关究闻言脸色一变,吓了湘莲一跳,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让他产生了怀疑,刚想开口补救,就见关究勾起嘴角,用力捏住她的脸,道:“美人不止有美貌,还很聪明,不愧是本将军的人。”   脸被捏得很痛,湘莲却笑了起来,道:“奴家是将军的人,自然要事事为将军着想,奴家的荣华富贵,还指着将军呢。”   “好,待本将军做了这一城之主,定不会少了你的好处。”关究转头看向杨荣,道:“你去通知兄弟们,半个时辰后行动。”   “是,将军。”杨荣转身离开。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于泽并未将家人送出将军府,而是将他们悄悄安置在密室之内。   夜半三更,距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于泽身穿铠甲坐在正厅,等着关究的到来,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管家急匆匆地跑进来,许是太过着急,被门槛绊了一下,踉跄地往前冲,差点摔在地上。   于泽见状心里一惊,忙起身问道:“怎么了?”   管家喘了口气,道:“将军,他们来了,关究的人已将将军府团团围住!”   “现在距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怎么可能……”于泽突然顿住话头,道:“难道那张纸条是关究让人送来的,咱们中计了!”   “中计?”管家愣了愣,随即问道:“那我们现下该怎么办?”   于泽的脸色异常难看,道:“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派人翻墙出去,去军营通知陈辉救援。”   “是,将军。”   于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道:“你记住,我们能否活下来,就看是否有人能逃出去,叫来救援。”   “是,将军!”事情紧急,管家急忙跑了出去。   于泽起身,走出正厅,来到了院子里。   ‘砰’的一声大门被撞开,门房的人被撞倒在地,顾不得身上的疼,急忙爬了起来。   一队手持兵刃的齐国士兵冲了进来,随后便是罪魁祸首关究。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大门,看向院子里的于泽,见他铠甲在身,神情微微一愣,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却被他强行甩了出去,事到如今,就好似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道:“呦,这不是于将军嘛,这大晚上的不请自来,还请于将军海涵。”   于泽冷眼看去,道:“关究,我本以为你除心胸狭隘以外,还算个男人,没想到竟勾结楚国,意图投敌叛国,真是武将之耻!”   听于泽这么说,关究的脸色沉了下来,道:“于泽,你处心积虑地陷害我,我岂能坐以待毙,今日便将你拿下,投敌卖国的罪名你背定了!”   “我陷害你?我何时陷害过你,你……”   不待于泽说完,耳边响起一阵破空声,一支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关究射了过去。   “将军小心!”   关究不愧是驰骋战场的老将,紧急关头躲了躲,那支弩箭‘噗’的一声,射在了关究的手臂上,并未伤到要害。   “啊!”关究痛呼出声,低头看去,那弩箭竟将他的手臂射穿。   于泽见状猛地回头,扫视身后众人,脸色难看地说道:“谁动的手?”   众人一脸无辜,道:“将军,没有您的命令,我们怎敢动手。”   关究不由怒火中烧,抬头看向于泽,道:“与你共事多年,没听说你竟喜欢唱戏。想杀我,就直说,何必装腔作势!”   于泽想要拖延时间,没想到暗中竟射出一支弩箭,勾起了关究的怒火,急切地解释道:“方才的冷箭分明是有人在故意为之,目的就是挑起我们内斗。关究,你为官多年,这点事都看不透?”   关究冷声说道:“于泽通敌卖国,人人得而诛之,杀!”   于泽的脸色愈发难看,“关究,你敢!我可是齐国二品武将!”   关究不想再与他废话,冷声喝道:“杀!”   全副武装的士兵朝着将军府的护卫很快短兵相接,厮杀声、惨叫声、兵刃的交击声,撕破了寂静的夜,让人不寒而栗。   于泽见状抽出兵刃也冲了上去,事到如今只能撑多久是多久,至少在援军来之前,保住密室里的妻儿。   于泽的护卫虽然个个是好手,只可惜双方人数悬殊太多,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落入下风。尤其是于泽,是关究的重点照顾对象,七八个人围着他打,打倒一个,又有两个冲上来,即便他武功不弱,也只有招架之力。   关究一咬牙拔出手臂上的弩箭,转头看向身边的护卫,道:“拿箭来。”   护卫一愣,随即将背后的弓箭取下来,递给了他。关究搭弓上箭,对准场中的于泽,瞅准时机,一箭射了过去。   破空声响起,于泽本能地看过去,见关究放冷箭,忙一把拉过一名士兵,挡在自己面前。箭穿过士兵的身体,士兵喷出一口鲜血,后知后觉地低头看去,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对面的于泽。鲜血喷在脸上,一股浓重的腥味,于泽将士兵的身体踹到,抬手格挡看过来的钢刀。   关究见未能命中,心中气闷,再次搭弓上箭对准于泽,寻找出箭的时机。   有了方才的惊险,于泽不得不分神留意关究,原本就只是招架的他更加吃力,被人抓住空子,一刀砍在了背上。剧痛传来,于泽闷哼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冲,而就在这时关究的箭射了出去,正中于泽的腹部。   “将军!”管家见于泽被打倒在地,心中一惊,不由大喊出声。   于泽不敢怠慢,强忍着剧痛,以最快的速度踉跄地爬了起来。可他身边的敌人太多,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他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手中的佩刀好似千斤重。   关究得意地看着他,随后将手里的弓箭递给护卫。而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又是一阵破空声响起,紧接着一支弩箭射了过来,关究来不及躲闪,身上又挨了一箭,正中他的胸口。   关究身子一僵,一把将身边的护卫拉至身前,挡住了自己。   关究强忍着剧痛,从护卫身后探出头来,凶狠地说道:“杀!把于泽给我杀了!谁能杀了他,赏银一千两!”   有钱能使鬼推磨,听关究这么说,士兵们活络了心思,纷纷上前对准于泽就砍,力竭的于泽已无招架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刀砍在自己身上,随后不甘倒下,最后看去的方向正是管   管家明白于泽的意思,悲痛地点了点头。于泽见状吐出一口气,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杨荣挥挥手,示意众人停手,随后蹲下身查看于泽的状况,道:“将军,于泽已死。”   关究嘴角扬起,咧开嘴笑了笑,想要说话,却吐出一口鲜血。   杨荣见状大吃一惊,忙问道:“将军,您没事吧?”   关究擦掉嘴角的血,道:“我福大命大,怎会有事?你带人把于泽的家眷都带出来。”   杨荣看了一眼关究胸口的弩箭,道:“将军,您受伤了,还是先请大夫为将军诊治为好。”   关究眉头一皱,道:“照我说的做!”   “是,将军!”   杨荣带人去了后院,不过很快他便又回转,关究正坐在正厅,让大夫为他治伤。   关究见只有他一人进来,不由皱紧了眉头,道:“人呢?”   杨荣答道:“回将军,属下没找到于泽的家眷。”   “没找到是什么意思?”关究不悦地说道:“咱们的人一直监视着将军府,他们没有出去过,就在这座将军府内,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搜,给老子一寸一寸地搜,看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将军。”杨荣又带人退了下去。   大夫刚给关究把完脉,不待他说话,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士兵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将军,不好了,陈辉带人冲了进来!”   “陈辉?”关究闻言下意识地站起身,回想于泽身上穿的盔甲,道:“陈辉怎会带人过来,到底是谁泄露的消息?”   大夫见状急忙说道:“将军,千万莫要动气!”   关究转头看向大夫,想要说话,只觉得喉头一热,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随后眼睛一花,不由自主地跌坐在椅子上。   大夫见状神色中闪过惊慌,忙跪在了地上,道:“将军,那一箭伤了您的心脉,您怕是命不久矣。”   关究一怔,随即捂住了胸口,发怒道:“胡说八道!来人!”   ‘噗’,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将军,您千万不能动怒,否则后果……”   虚弱的感觉奔涌而来,关究终于相信了大夫的话,眼中闪过恐惧,急切地说道:“本将军命令你,马上给我治伤,否则我现在就砍了你!”   大夫跪在地上,求饶道:“将军已经回天乏术,小人已是束手无策,求将军大发慈悲,饶小人一命!”   关究又想动怒,突然眼前一黑,缓了好一会儿,看向来报信的士兵,道:“去找杨荣。告诉他,杀……杀光这里所有人,否则投敌叛国的罪名就是他的。”   士兵有些怔忪,一时没反应过来。   关究以为他听到自己快死了,便生了二心,心中恼怒,道:“你们杀了主将于泽,不止陈辉不会放过你们,皇上也是。若想活命,只能杀了陈辉,他和于泽通敌卖国,你们动手是为民除害……还不快去!”   “是,属下这就去。”士兵听明白了,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在他出去后,关究又吐了一口血,他伸手去抓大夫,却眼睛一黑,倒在了椅子上。   身后的护卫连忙上前,扶住关究的身子,喊道:“将军,将军,您怎么样了?大……”   他刚抬起头,脖颈突然一凉,紧接着剧痛传来,鲜血喷溅而出,他转头看过去,只见大夫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正冷森森地看着他。   大夫推到护卫,又在关究心口处补了一刀,确定他已死后,在他身上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背起药箱走了出去。   陈辉得知于泽被杀的消息,不由怒火中烧,下令围剿。而杨荣也收到了关究的话,明白他说的没错,他们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下令迎战。于是一场内乱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湘莲带着人来到了城门处,城门守卫拦住了他们,警惕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湘莲拿出关究的令牌,道:“奉关副将之令,出城求救。”   守卫接过令牌看了看,随即和同伴对视一眼,道:“于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城,请回。”   湘莲转头看向身旁的男子,道:“将军有令不得出城,那我们回去该如何交代?”   男子无奈地说道:“直言便可,这是于将军的命令,我们也没办法。”   湘莲点点头,看向守卫,道:“劳烦将令牌还我。”   守卫见状上前一步,将令牌递了过去,湘莲在接的同时,按动袖箭的开关,弩箭射了出去,正中守卫的咽喉。   混战一触即发,湘莲虽是女子,确有不俗的身手,杀起人来毫不手软,转眼间便有两人死在她手上。   湘莲见有援兵赶来,忙叫道:“我来拦着,你们去开城门!”   湘莲虽然身手不错,气力却不足,还是由男子去开城门快些。   只是援兵来得很快,他们的人手不足,湘莲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受了伤,见有人想要过来帮忙,大声叫道:“不必管我!开城门!”   同伴闻言心中焦急,却也知道若城门打不开,他们都得死,且死得毫无价值,他们必须以大局为重。   湘莲拼劲全力阻拦援兵,可她毕竟只是一名女子,怎能拦住那么多全副武装的士兵,被一□□中,逼到了墙上。而其他人也硬扛着那些人的刀枪,将城门打开了一条缝。   她看着缓缓被打开的城门,不禁落下泪来,吐出一口鲜血,呢喃道:“我终究是回不去了……” 第147章   见城门被打开, 城外的赵国大军一拥而上,冲了进去,控制了城门, 僵持了近月有余的交战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   身着盔甲的赵韩青来到湘莲身前,翻身下马, 看着她身上被洞穿的伤口, 眼中满是心疼和悲痛, 伸手轻抚她大睁的双眼,轻声说道:“辛苦了,朕会将你送回故土, 好好安葬。”   若非有她和她的同伴,他们要攻破豫城很难,若是拖得久了, 说不准最后的战局会如何,经此一役, 他们将名垂青史。   陈辉和杨荣正打得如火如荼, 手下士兵也死伤无数,他们心里都清楚, 今日谁能活着从这儿出去, 谁就掌握话语权, 所以他们之间只能是你死我活的结局。   就在此时, 门外的人急匆匆跑了进来, 脚下一绊摔在了地上,气喘吁吁地大喊道:“不……不好了,赵军杀进来了!”   交战双方下意识地停了手, 茫然地看向陈辉和杨荣。   陈辉率先反应过来,冲上来揪住士兵的衣领, 道:“赵军怎么可能杀进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我没胡说,他们杀进来了,真的杀进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厚重的铠甲的撞击声,随即一队人马闯了进来,他们身上穿的正是赵国的铠甲。   杨荣怔怔地看着进来的赵军,不敢置信地说道:“怎么可能,你们怎么可能进得来?”   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转头看向陈辉,质问道:“你们当真叛国!”   陈辉顿时变了脸色,道:“杨荣,你休要血口喷人!”   “城门守将是于强,于泽的堂弟,若不是你们叛国,赵军怎么可能进得来!”   陈辉神色一滞,道:“这定是赵军的阴谋,我们从未叛国!”   赵军大将姚敏秋见他们事到如今,依旧是狗咬狗,不禁一阵冷笑,道:“降者不杀,否则杀无赦!”   “陈辉,你这个叛徒,我杨荣与你们不共戴天!”杨荣四下看了看,大声说道:“兄弟们,今日赵军……”   不待他说完,一支长箭射出,正中他的咽喉,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拔,鲜血顿时喷溅而出,他犹如出了水的鱼儿,努力地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抽搐了几下后,便失去了生息。   众人被这一幕惊住,没想到赵军竟然说动手就动手,完全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姚敏秋冷眼扫过众人,道:“如今城门失手,城中到处是我赵国大军,识时务的便放下武器,还能苟一条活命,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你们可要想清楚。”   陈辉看着倒下的杨荣,猛然醒悟,他们都中计了,关究没有叛国,他们是中了离间计。只是现在醒悟为时已晚,豫城城门大开,他们唯一的依仗没了,更何况还是如今这样的局面。只是他是齐国武将,怎能不战而降。   “杀!为了齐国,杀!”陈辉挥舞着佩刀便冲了上去。   齐国士兵对视一眼,亦握紧手中的兵刃,朝着赵军冲去。   姚敏秋看他们的眼神变了,明知必死无疑,还拿起武器往前冲,这才是真正的士兵。但作为对手,他们之间只有你死我活,他挥了挥手,顿时箭雨飞落,惨叫声再次响起,冲过来的齐国士兵纷纷倒下。   赵韩青没费多大功夫,便拿下了豫城。事后,他下令军队不许惊扰豫城百姓,违令者军法处置。   城中百姓原本人心惶惶,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唯恐有赵国军士闯进来。可等了一日,也没听到动静,大胆的人便打开房门探头往外看,发现有赵国军队在巡逻,却没有进民宅的打算。   赵韩青更是找来城中素有威信之人,让他们出面稳定民心,一开始大家还半信半疑,可接连数日也没见赵军闯进家门,便慢慢放心下来。大胆的人甚至和往常一样出摊,一来二去出来的人也就多了,对赵军的排斥也越来越小。   这些都是赵韩青在回来之前,司华遥亲叮咛万嘱咐的事,赵韩青很自然地执行,他现在就是个盲目恋爱的愣头青,但凡司华遥说的话,他一律照办。   执行下来效果是明显的,赵韩青很是骄傲,这么聪明的人是他的人,怎能不得意。   浮游寺中,司华遥在禅房练字,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春海推门走了进来,道:“主子,您该喝药了。”   司华遥放下笔,将药碗接了过来,道:“皇上走了几日了?”   听司华遥提起赵韩青,春海下意识地皱眉,却还是如实答道:“回主子,五日了。”   “五日了……”司华遥一口气将药喝完,又喝了口茶漱了漱口,接着说道:“若事情进展顺利,他应该已经拿下豫城。”   “主子,您真的打算在此常住?这里要什么没什么,上山下山十分麻烦,不利于主子静养。”春海不想司华遥的注意力在赵韩青身上,强行转移话题。   “这里清净,最适合静养,可是你们上山下山觉得烦了?”   春海闻言忙说道:“不是,主子,奴才没那个意思。”   司华遥哪能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道:“没那个意思,那就安心在这儿呆着。”   拿下豫城后,赵韩青并未停留,连夜行军赶往历城,他让一队人马穿上齐国军士的衣服,佯装豫城守军,拿着于泽的令牌过来求援。   天将亮未亮,历城城门外,一队人马冲了过来,城头的齐国守军很快便反应过来,一边命人去传信,一边拿出弓箭,接连射箭阻止他们的靠近。   城头的守军大声喊道:“来着止步!”   千户裴烬勒住马头,回头看向身后的旗手,道:“挥旗。”   旗手领命,挥舞着手中的齐国大旗。   裴烬扬声喊道:“我们是豫城的守军,奉于将军之令,前往历城求援。”   城头守军出声问道:“有何凭证?”   裴烬答道:“我们有于将军的令牌。”   城门守将乔梁得了消息,大步登上城楼,听到了方才的对话,道:“让他们将令牌放进篮子。”   篮子缓缓放下,城头守军再次喊道:“将令牌放进篮子里。”   裴烬翻身下马,将身上的令牌放进篮子里,篮子随即被拉了上去。   乔梁拿出令牌仔细辨别,并未发现不妥,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   “将军,天还未亮,此时开城门是否不妥?”   “豫城还在坚守,难不成赵军还能越过豫城,来到咱们这儿?”乔梁最讨厌的便是别人质疑他的命令。   “将军,还是禀告孙将军一声吧。”   乔梁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道:“开城门,出了任何事,我担着。”   “是,将军。”守军无奈只得领命,跑下了城头,对门口的守军说道:“乔将军有令,开城门。”   门口守军听得一愣,却也没有多问,抬起门闩将城门打开。   裴烬一看他们当真开了城门,也是微微一怔,随即翻身上马,招呼众人缓缓靠近。见他们没有阻拦,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进了城门,他们二话不说,挥刀砍向守军,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赵韩青远远看到城门打开,立即抽出佩刀,直指历城,道:“城门已开,给朕杀!”   骑兵顿时翻身上马,朝着城门冲了过去。   城头上的乔梁刚转身准备下去,突然听到一阵震天响的马蹄声,茫然地回头,却发现黑压压地赵国大军冲了过来。他被吓得肝胆欲裂,忙喊道:“快关城门!快关城门!”   裴烬等人在城门处左冲右突,拦住过来支援的齐国士兵,他们只需支撑到大军进城即可。   “射箭!射箭!”乔梁忙命令道:“阻止他们!阻止他们!”   可是为时已晚,赵国骑兵的速度非常快,尽管有弓箭手尽量阻拦,还是被他们闯了进来。   乔梁面色苍白,在他下令打开城门的那一刻开始,历城的结局便已注定。而他就是那个引狼入室的罪人。   激战很快开始,赵国大军犹如潮水般涌入历城,大街小巷皆传来厮杀声,城中百姓家家关门闭户,安静的仿佛与外面是两个世界。正如乔梁所想,在他下令开城门时,一切皆以注定。   本来两人约好,待赵韩青拿下豫城,便回浮游寺,可过去了半月,人也没回来,司华遥忍不住担忧,派姜然前往探听消息。   又等了三日,姜然这才回返,风尘仆仆,一身狼狈。   司华遥让春海给他倒了杯水,问道:“前方战况如何?”   姜然喝了口水,道:“赵军大获全胜,不仅拿下了豫城,还在一日之内拿下了历城。”   “连下两座城池?”不说姜然,就连司华遥也十分惊讶,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姜然虽然身体十分疲惫,眼中却闪着兴奋的光,道:“赵军拿下豫城后,赵皇让部下化妆成齐国军士的模样,前往历城求援,历城城门守将竟当真给他们开了门,他们进入城门后,偷袭了城门守将,拼死阻拦齐国军士关闭城门,让赵国大军入内,城门守将见大势已去,便宣布投诚。”   司华遥听得一阵无语,道:“城门守将怎会轻易给人开门?”   “应是他们手中有令牌,或者是密信,骗取了守将的信任。”   司华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着说道:“皇上确有领军天赋。”   春海闻言很是不以为然,道:“只能说历城的城门守将太蠢,在如此紧张的时刻,竟能轻易打开城门。”   “皇上在豫城停留了月余,迟迟拿不下,这便让历城守将有些掉以轻心。再加上豫城被攻破声音不大,别说历城,就是豫城百姓也被蒙在鼓里。皇上这时趁机派人前往历城,并不会引人怀疑,更何况他们手中有豫城守将的令牌或者密信,历城守将打开城门也算说得过去。”   “主子有所不知,赵皇当真用兵如神,在拿下历城后,他竟率军返回铭城,在培县伏击了前来救援的楚国大军,以五万的兵力对抗楚军十万,而且还打胜了!”姜然兴奋地犹如自己打了胜仗一般。   “培县?”司华遥吃惊地看着姜然,忍不住赞叹道:“他竟料到楚国想绕后切断赵军退路,与齐国前后夹击的想法,不愧是能一统天下的帝王之才。”   春海听后面色有些古怪,道:“若换成主子,定也能做到。”   司华遥好笑地看向春海,道:“我虽能料到,却未必能将时机掌握得这般恰到好处。皇上在领军方面确实是天纵奇才。”   “那是碰巧了。”春海根本不买账,道:“反正在奴才心中,他连主子的手指头都比不上。”   司华遥闻言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长出一口气,道:“他没事便好。”   “主子,我觉得赵皇这一两日便会上山。”   对于赵韩青,姜然之前也不待见,不过他却是最早接受赵韩青的人,因为他觉得只要司华遥和赵韩青在一起能够开心快乐,那就没什么问题。再加上赵韩青这几场仗打得实在漂亮,让他心生佩服,便逐渐对赵韩青改变了态度。   司华遥点点头,道:“皇上这半月东奔西走确实劳累,也该歇几日了。姜然,你下山买些好菜,给皇上好好补补。”   “是,我这就下山。”   见姜然转身要走,司华遥又叫住了他,道:“还是让春海去吧,这几日你也辛苦了。”   姜然看了一眼春海,笑着说道:“多谢主子关心,我不累。”   “主子让你歇着,你便歇着,哪那么多话。”春海顿了顿,接着说道:“主子放心,奴才定将此事办好。”   “嗯,去吧。”   春海没再多说,转身出了禅房。   姜然有些担忧地说道:“主子,春海公公对赵皇有些意见,您让他去,是否有些不妥?”   姜然倒不是怀疑春海要谋害赵韩青,但捉弄倒是极有可能。   “无妨。”司华遥笑了笑,道:“我相信春海懂得轻重。你回房歇着吧,这几日辛苦你了。”   “好。主子若有事,叫我一声便可。”这几日来回奔波确实有些累,姜然也没矫情,转身离开了禅房。不过江林被司华遥派去拿药方,若春海再下山,那就只剩下他自己,所以才会这么说。   司华遥点点头,道:“去吧。”   确定赵韩青安全无虞,司华遥便放下了心,重新坐下,继续练字,很快便静下心来。虽然他们刚确定关系不久,但彼此有自己的事要做,不会心生不满或者埋怨,因为在他们心里国家大义,重于儿女私情。   一天很快过去,司华遥靠在床头看了会儿书,便吹熄了烛火准备睡觉。半睡半醒间,他突然听到了打斗声,瞬间清醒了过来,随即起身下床,打开门一看,院子里站着五个人,这五个人全是熟人,春海、姜然背对着他,与赵韩青、玄影、清影三人对峙。   司华遥无奈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春海瞪着赵韩青,道:“主子,某些人不走门,喜欢做贼。”   玄影闻言顿时变了脸色,道:“放肆!你竟敢……”   “不得无礼。”赵韩青出声打断玄影,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司华遥,那么久未见实在想得很。   司华遥挑了挑眉,看向赵韩青,道:“做贼?”   赵韩青解释道:“哥哥,我只是不想打扰你们休息,故而让玄影翻墙而入,帮我打开院门。”   见他风尘仆仆,一身狼狈,司华遥顿觉一阵心疼,道:“下次走门,皇上好歹是一国之君,行宵小之事,传出去实在难堪。”   “好,听哥哥的。”赵韩青朝着司华遥走去,直接绕过了春海和姜然。   听到赵韩青的称呼,玄影和清影皆是一愣,随即想要跟上,却被春海和姜然拦了下来。   春海讥讽道:“还想被扔进柴房?”   玄影的脸色越发难看,道:“你当真以为我怕你?那日若非我分神,你怎么可能抓到我!”   “成王败寇,还嘴硬,啧,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春海这话是明着嘲讽赵韩青,丝毫没有掩饰的打算。   司华遥面色一沉,道:“你们若是很闲,便沿着山路跑上十个来回。”   春海见司华遥面露不悦,见好就收,道:“主子息怒,奴才知错。”   司华遥见状缓了神色,道:“去烧点热水,让皇上沐浴。”   春海不情不愿地应声,“是,主子。”   赵韩青看向玄影和清影,道:“你们也去帮忙。”   “是,主子。”玄影和清影对视一眼,也是一脸的不服气。   司华遥无视众人,拉着赵韩青进了禅房,烛光下他看清了赵韩青的模样,两眼青黑,胡子拉碴,哪里还有一点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心疼地说道:“皇上怎么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我本想偷偷进来,让玄影他们烧点水,洗漱一番,再来见哥哥,却忘了春海和姜然都是高手,我们刚刚进院子就被发现了。”赵韩青上前攥住司华遥的手,道:“哥哥不会嫌弃我吧?”   司华遥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道:“你何种模样,我不曾见过,若嫌弃,又怎会和你在一起。”   “嘿嘿,哥哥最好了!”赵韩青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   “坐下歇歇。”司华遥拉着他坐了下来,道:“听说皇上用兵如神,竟接连拿下豫城和历城,还成功粉碎了齐楚两国前后夹击的阴谋,我对此十分感兴趣,皇上不妨仔细说来听听。”   赵韩青愣了愣,眼中闪过恼怒,道:“哥哥听谁说的?”   司华遥将赵韩青的表情看在眼底,很快便明白了他心中所想,不禁有些好笑,道:“某人爽约,我总要知道缘由,便派人去查,才得知皇上种种丰功伟绩。”   “我并非言而无信,只是战局犹如风云变幻,转瞬即逝,我不想浪费如此好的机会,便命人急行军,一举拿下历城。后来又得到探子禀告,说楚国大军有异动,便又马不停蹄地去伏击,实在分身乏术。”赵韩青眼巴巴地看着司华遥,道:“哥哥,你不会怪我吧?”   司华遥凉凉地看着他,道:“在皇上心里我就这般分不清轻重?”   “不是,怎么可能!哥哥深明大义,一心为民,是我一生追随的榜样。”赵韩青抱着司华遥的手臂,讨好地笑着。   “溜须拍马。”司华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你接连拿下豫城和历城,再加上之前的山城和祁县,齐皇那边怕是要坐不住了。”   “哥哥这都知道?”赵韩青惊讶地瞪大眼睛。   司华遥看得一阵好笑,道:“演得过于浮夸。”   “嘿嘿,下次注意,争取演得好点。”赵韩青停顿了停顿,道:“齐国想要和谈,三日后进行。”   “那楚国那边呢?”   “楚国那边暂时没有消息。”   “拿下豫城可曾出现意外?”   “为了打开城门,潜伏在豫城的人死了多半,活下来的只有三人。”赵韩青明亮的凤眼浮现悲痛之色,随即深吸一口气,道:“不过他们的计划大获全胜,豫城守将于泽和副将关究都死了,我们才能那么顺利地接管豫城,并急行军赶往历城。”   司华遥闻言心里沉甸甸的,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他们的尸体都找到了吗?”   “找到了,我已传令下去,将他们送回故乡,好好安葬。”   司华遥叹了口气,道:“这就是战争,首当其冲的便是生命的陨落,所以要尽快结束征战。对了,蛮人那边也不能不防,不排除他们会趁机开战。”   “我知道,已经做了部署。”赵韩青靠在司华遥身上,道:“若能早些回来,这场战争就不会有,我只想安稳的和哥哥一起生活。”   “天不遂人愿,既然开始没有回头箭,那便一往无前。”   “嗯,有哥哥在,我心里安稳。”赵韩青笑弯了眉眼。   两人正说话,门外传来春海的声音,道:“主子,水烧好了。”   “进来吧。”   房门被打开,春海率先走了进来,随后进来的是玄影和清影,两人抬着浴桶,看上去十分吃力。司华遥有些奇怪,当他们见浴桶放下时,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原来是浴桶里已经灌好了水,浴桶的重量,加上水的重量,不吃力才怪。司华遥看看两手空空的春海,清楚玄影和清影定是被算计,才会出现这种情况,不禁有些好笑,却没有多说什么。   姜然最后进门,手上拿着赵韩青要换洗的衣服,将东西放下后,众人相继离开房间。   春海在走到房门口时,顿住了脚步,转头看向司华遥,道:“主子,佛门清净地,还是要注意一些,况且赵皇东奔西走这么多日,身子也受不住。”   司华遥听得一怔,脸上顿时有些火辣辣的,道:“马上就要入秋了,我那大氅的毛领旧了,你去捉只兔子回来,要雪白的毛色,一点杂色都不能有。”   春海身子一僵,清楚司华遥这是恼了,在借此警告他,道:“是,奴才这就去。”   见房门关上,司华遥转头看向赵韩青,道:“皇上听到了,这里是佛门重地,不能行苟且之事,自己乖乖去沐浴。”   “哥哥又不信佛,况且‘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只要我们心中有佛,佛祖不会管我们做了什么。”赵韩青眼巴巴地看他,道:“哥哥可是答应过我,待我回来便做两次,不能食言!” 第148章   “是皇上爽约在先, 怎能怪我食言?”司华遥推了推他的身子,道:“快去沐浴,皇上这身上都臭了。”   听司华遥这么说, 赵韩青忙松了手,抬起手臂闻了闻, 随即讪讪地起了身, 道:“确实有些味道, 那我先去沐浴了。”   “去吧。”司华遥见状眼底泛起笑意,想要拿捏他轻而易举。   赵韩青本打算叫上司华遥,两人一起洗, 可身上的味道实在是一言难尽,恋爱中的人最怕的就是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赵韩青也不例外, 便打消了这个主意。   司华遥起身上了床,拿起书看了起来。   赵韩青瞥了一眼, 又抬手闻了闻身上的味道, 不禁有些忐忑,忍不住泛起了嘀咕:早知道就洗了澡再来了, 他肯定是嫌弃我了。   赵韩青磨磨蹭蹭地脱着衣服, 还时不时地故意发出一些声音, 可司华遥好似沉浸在书中, 完全没有看过来地打算, 赵韩青不禁有些挫败,赌气地脱掉身上的衣服,抬脚迈进了浴桶。   司华遥瞥了一眼, 方才虽然并未看他,但清楚他在做什么。他不看, 并非嫌弃,而是心疼他这段时间的东奔西走,不想让他太累。   热水浸湿皮肤,赵韩青忍不住喟叹一声,说不累那是假的,只是他不想让司华遥担忧。他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会儿,又认认真真地清洗了身子,当然还有头发,最后抬手闻了闻身上的味道,待确定身上香喷喷,并无异味后,这才起身迈出浴桶。   赤身站在浴桶前,赵韩青拿起帕子,眼睛时不时地看向司华遥,心不在焉地擦着身子,期待着司华遥听到动静能看过来。可司华遥依旧沉迷在书中,甚至连抬头都没抬头。   “这到底是看得什么书,有我好看吗?”   赵韩青心中郁闷,漂亮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走到床前,道:“哥哥,后背我够不着,你帮我擦擦。”   司华遥靠坐在床上,赵韩青站在床边,他的视线刚从书中移开,便看到了……司华遥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慌忙移开视线,抬头看向赵韩青,若无其事地接过帕子,道:“你转过去。”   见他赤身裸体,司华遥依旧面不改色,赵韩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道:“山上还是有些冷,我上去,哥哥再帮我。”   司华遥闻言蜷起腿,让出了位置。赵韩青抬脚上了床,随后背对着司华遥,跪坐在床上。   完美的身体曲线呈现在眼前,尤其是结实的腰身和臀/瓣,眼前的画面有多么强烈的冲击性,只有司华遥自己清楚,尤其面前这人还是自己心爱之人。他本能地吞了吞口水,压下心中升腾而且的欲/望,抖开被子给他盖上下半/身,这才拿起帕子给他仔细擦着头发。   虽然很享受司华遥温柔的对待,可赵韩青心里就好似猫抓一样-痒痒的,他更享受两人融为一体的感觉。见勾引不成,赵韩青索性转身抱住了司华遥的脖子,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司华遥微微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化被动为主动,加深了这个吻,直到两人都气息不稳,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赵韩青漂亮凤眼蒙上水雾,直勾勾地看着司华遥,软软地问道:“哥哥,我身上还臭吗?”   司华遥摇摇头,道;“不臭。”   赵韩青大胆地用腿环住司华遥的腰,“那哥哥还在等什么?”   司华遥的眼神一暗,道:“不等什么,马上开始。”   ……   筋疲力尽的赵韩青,瘫软地趴在司华遥身上,大口地喘息着,司华遥的手仿佛有魔力一般,让他沉浸其中无法自拔,过了好一会儿,脑袋才恢复清明。他抬头看向司华遥,忐忑地问道:“哥哥为何不要我?”   “不想你太累。”司华遥揉了揉赵韩青的脑袋,道:“睡吧,很晚了。”   赵韩青闻言心里感动,又有些愧疚,道:“可哥哥很想……”   “忍忍就好,我对这种事并不热衷。”司华遥亲了亲赵韩青的额头,柔声说道:“乖,睡吧。”   赵韩青回吻了一下司华遥,道:“哥哥,让我来帮你。”   “不……”司华遥来不及拒绝,便被赵韩青吻住的双唇。   ……   愚熄……   “别……”司华遥白皙的手指插进赵韩青的发间,“脏。”   赵韩青抬头看向他,“哥哥,交给我,可好?”   看着他的眼睛,司华遥犹豫片刻,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很快他便被温热包裹,大脑像是触电一般,一片空白。   ……   看着司华遥苍白的脸上泛上红晕,看着他睿智的眼睛被□□占据,赵韩青有前所未有的成就感,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哥哥,我爱你。”   司华遥渐渐回了神,转头看向他,道:“我也是。”   赵韩青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在司华遥怀里找个舒服的位置,很快便进入梦乡。司华遥也很快便睡了过去,心中感叹自己的幸运,能在这样一个世界,找到与自己心意相通的人。   第二日,两人都睡过了头,直到晌午十分才醒过来,赵韩青像一只餍足的猫儿,在司华遥怀里蹭了蹭,笑着说道:“能睁开眼就看到哥哥的感觉真好!”   司华遥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道:“该起了,不然早饭要和午饭一起吃了。”   赵韩青撒娇道:“可我不想起,就想窝在哥哥怀里。”   司华遥闻言挑了挑眉,道:“皇上这是想做个昏君?”   赵韩青撑起脑袋,感慨道:“我终于能体会那两句诗意思了。”   司华遥感兴趣地问道:“哪两句诗?”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白居易的《长恨歌》?”司华遥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这是把我比作杨玉环?”   赵韩青忙说道:“杨玉环怎能与哥哥比。我只是深刻体会到了唐明皇的苦楚,明明心爱的人就在眼前,偏偏要起床去面对那群有事不出头,无数喳喳叫的蠢货,实在是一件让人无比痛苦的事。”   司华遥听得一阵好笑,道:“你这比喻倒是新奇。”   “满朝文武真正能办事、肯办事的有几个,我早就看透了。”   司华遥总是忘记他已经经历过一世,且活到了六十岁,早就不是青涩的少年。究根结底,是因为赵韩青总是以弱者的姿态面对他,让他有种随时能驾驭他的错觉。   司华遥摩挲他的耳廓,道:“没有那些大臣,皇上怎能放心在外征战?虽然他们有时候不太中用,却并未一无是处。”   “让他们冲锋在前,他们怕死,那就让他们坐镇京中,若这也办不到,那他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赵韩青很享受司华遥这种亲昵的小动作。   “事实证明,你能在前线高歌猛进,他们还是有点用处。”   赵韩青不情不愿地说道:“算是有点用处吧。”   “好了,别磨蹭了,快起了。”   见司华遥要更衣,赵韩青赤着脚下了床,走上前说道:“我来给哥哥更衣。”   司华遥愣了愣,倒也没拦着,就当做情侣间的小情趣。只是赵韩青明显不规矩,两只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还时不时地蹭着他的身子。   司华遥无奈地锁住了他的双手,道:“再不规矩,今晚便去别的禅房睡。”   赵韩青仰头看他,可怜兮兮地说道:“哥哥,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不要赶我走。”   司华遥松了手,道:“快点更衣,不准再磨蹭。”   赵韩青不敢再招惹司华遥,忙不迭地应声道:“好。”   两人洗漱过后,春海便端了药过来,不满地瞥了赵韩青一眼,道:“主子,您今日的喝药时间过了。”   司华遥出声说道:“晚一会儿便晚一会儿,无妨。”   不待春海说话,赵韩青率先开了口,道:“是我不好,下次我会注意。”   春海一怔,脸上的表情缓了缓,道:“奴才去把饭菜端来。”   见春海离开,赵韩青愧疚地说道:“哥哥,是我任性了,保证下不为例。”   与赵韩青而言,司华遥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春海方才的话让他警觉,他不能因自己的任性,而有损司华遥的身子。   司华遥安慰道:“一次两次没什么大碍,不必放在心上。”   司华遥不在意,但赵韩青在意,且牢牢记在了心里。   与司华遥呆了一日,赵韩青便要返回山城,那里是约定的和谈的地点。刚刚相聚,又要分开,赵韩青很是不舍。   司华遥仔细思量了思量,也是时候出现在众人面前,便决定和赵韩青一起前往。赵韩青自然是求之不得,恨不能全天下人都知晓他们的关系。   春海去铭城取了马车,一行六人便赶去山城。而浮游寺,司华遥让春海等人收拾好,又买了些米面和银子,当做借宿的费用。   和司华遥在一起的赵韩青,活像是他的挂件,就连坐在马车上,也必须紧紧靠着,但凡司华遥离开他超过十公分,他都会靠过去。司华遥很是无奈,却也享受这种被人粘着的感觉。   众人来到山城城门处,玄影亮出身上的令牌,城门的守卫仔细查验后,便将他们放进了城门。   马车在原山城守将于关山的府邸前停下,守门的侍卫见是玄影二人,连忙迎了过来,行礼道:“参见二位大人。”   玄影等人翻身下马,来到车前说道:“主子,咱们到了。”   赵韩青掀开车帘走了出来,却并未放下车帘,而是回头看去。紧接着司华遥从车内走了出来,那张绝美的脸出现的瞬间,在场的人都陷入呆滞当中,直到赵韩青不悦地干咳了一声,才猛地回过神来。   玄影和清影也不例外,司华遥的易容是在车上取下的,他们并不知情。当他们得知面前的男人是摄政王时,赵韩青的所作所为便有了合理的解释,只是他们还是难以接受。明明现在司华遥势单力孤,为何不将他抓起来,而是和以前一样甘愿做他的禁囹。   赵韩青率先跳下马车,随即伸手去扶。司华遥无奈地笑笑,将他的手握住,也随之步下马车。   赵韩青可是一国之君,却在司华遥面前做着奴才才做的事,这让在场众人有些不适,只是他们不敢说。   赵韩青扫了众人一眼,道:“愣着作甚,还不参见摄政王!”   玄影和清影对视一眼,行礼道:“参见摄政王。”   “参见摄政王。”其他人见状纷纷行礼,尽管他们满心疑惑。   司华遥淡淡地应了一声,转头看向赵韩青,道:“皇上,有事进去再说吧。”   “好。”赵韩青没意见,下意识地让司华遥走在前面。   司华遥见状会心一笑,道:“皇上请。”   赵韩青这才回过神来,率先走了出去,不过刚走出一步,便回头看司华遥是否跟上。司华遥眼中的笑意更浓,抬脚走了过去,两人几乎是并肩走了进去。   府内的人闻听赵韩青来了,慌忙过来见驾,在看到司华遥时不禁一阵怔忪,随即回过神来,行礼道:“末将等参见皇上。”   众人在犹豫片刻后,接着说道:“参见摄政王。”   赵韩青满意地点点头,道:“都平身吧。”   “谢皇上,谢王爷。”   将军府里住着的是赵韩青派来驻守山城的李肃,以及他的副手刘志和,都是赵韩青麾下大将。为官多年自然认得司华遥那张脸,只是没想到司华遥竟会出现在山城,而且是和赵韩青在一起。   “摄政王回归,与朕与赵国都是大喜事,你们该高兴才是。”   “是。”李肃笑着接话道:“王爷回归,确实是大喜事,末将这就让人准备酒菜,为王爷接风。”   “酒菜先不急,让人打扫好院子,这两日我们便这里宿下。”   “是,末将这就让人去准备。”   赵韩青转头看向司华遥,道:“王爷旅途劳顿,随朕一起去厅中喝茶。”   司华遥笑着说道:“劳皇上挂心。”   在外还是要给足赵韩青面子的,毕竟他是一国之君。   两人一起来到正厅,相继落了座,下人端上茶点,放在两人手边。   春海突然出声说道:“王爷喝不惯别人泡的茶,还是由奴才重新泡吧。”   司华遥明白春海信不过这里的人,唯恐他们对他动手,毕竟他的人都带去了无名岛,留在赵国的都是赵韩青的人,万一有个一根筋,非要为国尽忠,杀掉他这个篡国者,那便太悲催了。   赵韩青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说道:“那就把茶具拿出来,由春海来泡吧。”   春海接着说道:“皇上,这泡茶十分考究,对茶和水的要求十分严格,奴才需从源头挑起。”   “好,那你去吧。”   春海的担忧不无道理,司华遥自然不会阻拦。   春海转头看向李肃,道:“李将军,劳烦派人给咱家带个路。”   李肃久经官场,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心中虽有不满,却不敢多说,招来手下,带春海走了出去。   司华遥淡淡地瞥了一眼李肃,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问道:“李将军,齐国的使臣可到了?”   李肃忙答道:“回王爷,还未到。”   “皇上,和谈明日开始,他们却到现在还不见人影,看来齐皇对此次和谈并不重视。”   赵韩青点点头,道:“确如王爷所说,没有诚意的和谈,只能浪费时间。”   司华遥微微蹙眉,道:“皇上可在赵楚边境加派人手?”   “王爷的意思是他们在拖延时间?”赵韩青瞬间明白了司华遥的意思。   “不无可能。”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楚国接连两次出兵援助齐国,在他们看来已与齐国绑在了一条船上,若齐国被灭,那楚国危矣,所以他们不可能放任赵国覆灭齐国。”   赵韩青点点头,看向李肃,道:“山城交给刘志和,朕给你三万人,你负责拦截楚国的援军。”   李肃说道:“皇上此事还未有定论,或许是齐国使团在来的路上被什么事被绊住了,要不我们再等等?”   赵韩青面色一沉,道:“战局瞬息万变,若真如王爷所说,楚国大军突然出现,与齐国前后夹击,那我们又该当如何?”   李肃心中一紧,忙起身说道:“是,末将愚钝,皇上恕罪。”   赵韩青缓了神色,道:“事不宜迟,点齐兵马,马上出发。若因此误了事,朕决不轻饶!”   “是,末将遵命。”李肃不敢再耽搁,大步流星地离开。   司华遥看向赵韩青,道:“皇上就不怕本王判断错误?”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被人抄了后路,那我们就危险了。况且不过分兵三万,若齐国这边有变,照样能将他们打回去。”   见他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司华遥眼底漾起笑意,这才是一国之君该有的模样。不过他知道,赵韩青在他面前,依旧是那个爱哭又爱撒娇的少年。   在将军府住下以后,司华遥便和赵韩青分了房,这里人多眼杂,又是两军交战的敏感时期,还是注意一些为好。赵韩青满心的不情愿,却知道司华遥说得在理,便应了下来。   是夜,司华遥半睡半醒间,突然听到窗前一阵异响,猛地睁开了眼睛,随后便听到春海的声音响起,“深更半夜,藏头露尾,定是小贼,若再不离开,别怪我不客气!”   赵韩青刚溜到司华遥卧房的窗边,一把匕首便抵住了脖子,随后身后便想起了春海的声音。   跟在暗处的玄影见状忙现身,道:“住手!”   赵韩青见状忙轻声说道:“你们小点声,莫要惊动他人!”   春海讥诮地笑了笑,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皇上这般所为与掩耳盗铃又有何异?”   玄影压低声音,道:“春海,你怎敢对皇上如此说话!”   在司华遥的易容卸去后,春海也卸下了易容,玄影自然认得。   “这怎么能叫掩耳盗铃?”赵韩青将脖子上的匕首往外推了推,朝玄影挥挥手,示意他离开,随后又看向春海,道:“春海,当年的事确有我的责任,这事我认,也从未推脱。我知道你对王爷忠心耿耿,心疼王爷死里逃生,所以对我心有怨恨,这些我都明白。即便你对我不假辞色,我也忍气吞声,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在王爷心里,你们是家人是伙伴,我不想让王爷为难,也为你们这样的主仆情而感动。但有一点,我想你记住,王爷在我心里分量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包括我这条命。”   春海丝毫不买账,道:“皇上心机深沉,就连王爷都栽在了皇上手中,奴才可不敢信。”   见春海油盐不进,赵韩青很是无奈,道:“王爷的智谋如何,天下无人能及,他都能信我,你为何不信?”   “奴才是吃一堑长一智。”春海收起手里的匕首,道:“人常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王爷纵然再聪明,也是身在局中,难免会出现判断错误,当奴才的自然要为王爷多长个心眼。”   司华遥听得一阵好笑,春海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就好似在说他是个恋爱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赵韩青看着春海一阵无语,这倔脾气一上来,也不打算翻窗了,直接往台阶上一坐,道:“嘿,今儿我还就跟你杠上了,我就不信你是块石头-油盐不进。”   春海看他这副架势,眼角不禁抽了抽,道:“奴才很忙,皇上若想找人谈心,请移步。”   “不行,就是你,必须是你!”赵韩青撸起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不止春海无语了,就连旁边的玄影也是,心里思量着是否先走一步。   司华遥实在听不下去了,扬声说道:“让他进来吧。”   春海瞧了一眼赵韩青,利落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玄影见状也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赵韩青看着恢复寂静的院子,得逞地勾起唇角,起身来到窗前,翻窗进了房间,心里得意地想道:“跟我斗,你们还嫩了点。”   司华遥靠在床头看过去,好笑地说道:“若让别人知道堂堂一国之君,竟喜欢翻墙爬窗,是否会笑掉大牙?”   “谁敢笑,我把他大牙拔下来。”赵韩青利落地爬上床,窝进司华遥怀里,道:“还是在哥哥怀里睡觉踏实。”   司华遥无奈地笑了笑,道:“那便睡吧,明日早起,再爬回去。”   赵韩青抬头看向司华遥,道:“哥哥,我不想偷偷摸摸的,我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哥哥是我的!”   司华遥明白他的心情,道:“皇上可知赵国百姓如何评价我?又将如何评价我们的关系?”   赵韩青撑起身子,直视司华遥的眼睛,道:“哥哥何必在意别人说什么,只要我们过得幸福不就好了。”   司华遥一怔,不禁长处一口气,道:“你说的对,人生苦短,何必在意别人说什么,只要自己问心无愧便可。”   赵韩青眼睛一亮,随即说道:“那哥哥是同意公开我们的关系?”   “顺其自然便可,不必刻意去公开。”   “嗯,听哥哥的。”   虽然没达到自己预期的结果,但可以不必刻意保持距离,已经算不错了,至于以后如何,慢慢来便可,反正司华遥只能是他的。   “睡吧,夜深了。”   “嗯,哥哥好梦。”   两人相拥而眠,睡得很香很沉。   齐国的使团在和谈当日晌午到达山城,刚好是他们约定的和谈时间,这就相当于他们是踩着点来的。   赵韩青很是不悦,言之齐国并无诚意,取消此次和谈。 第149章   在赵国驻军的虎视眈眈下, 齐国使团个个心惊胆战,若不是顾及自己的颜面,强作镇定, 怕是会腿软地走不动道。   就在双方僵持时,司华遥突然开了口, 道:“你们传信儿给齐皇, 让他派个能做主的过来, 派你们这种话都说不利索的人有何用处?”   “请问这位大人是……”使团中终于有人开了口,是个看上去温文儒雅的中年男子,名叫余华知, 就任齐国鸿胪寺卿。   不待司华遥说话,赵韩青率先开了口,“与朕共掌天下的摄政王。”   “摄政王?”余华知怔怔地看着司华遥, “摄政王不是……”   虽然他并未把话说完,司华遥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微微一笑, 道:“本王不过是出游散心,不曾想竟被人传重病垂危, 还有这么多人相信, 看来不少人盼着本王死啊。”   余华知急忙辩解道:“外臣并无此意, 还请王爷莫要误会。”   司华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道:“你是谁来着?”   余华知脸色一僵, 随即答道:“外臣余华知,就任鸿胪寺卿一职。”   司华遥敷衍地点点头,丝毫不在意他是谁, 道:“那就劳烦余大人将本王那几句话转达给齐皇。”   余华知闻言连忙求情道:“王爷,我们之所以此时才来, 实在是路上遇到了意外,为了能准时参加和谈,我们几个整整走了三十几里路,还请王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余华知虽然未曾见过司华遥,却对他有所耳闻,自以为开战以来,一直是司华遥在幕后指挥,那赵韩青只不过是个摆设,所以才会略过赵韩青,向司华遥求情。   “三十几里路啊,那可真是劳累诸位大人了,本王还真有些过意不去。”司华遥笑了笑,就在众人以为他会松口时,接着说道:“那请诸位再走三十几里地回去吧。来人,送客。”   使团众人相互对视一眼,司华遥对他们的轻视,让他们觉得耻辱,可形势比人强,山城此时被赵国占领,身边都是赵国军士,一个弄不好他们的小命就得交代在这儿。   余华知见事不可为,也不再纠缠,道:“外臣会将王爷的话如实转达,外臣等告退。”   司华遥没说话,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余华知转头扫了一眼使团的众人,率先走了出去,其他人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见众人离开,赵韩青出声问道:“大军在外一日,粮草便消耗一日,时间久了,怕是个大问题,哥哥这么做是否另有深意?”   “皇上以为他们方才是想来和谈的态度吗?”   赵韩青一愣,随即说道:“王爷的意思是他们当真是在拖延时间?”   司华遥点点头,道:“方才本王只说了一句,他们只求了一次情,便顺其自然地认下了本王的说法,这明显不同寻常。”   对于司华遥的判断,赵韩青从不怀疑,接着问道:“那王爷以为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司华遥意味深长地说道:“他们想拖延时间,那我们就遂他们的意,皇上多派些人去支援李将军,说不定会有一场大战等着他们。”   “好,就按王爷说的办。”   不出司华遥所料,楚国大军于当日夜间到达湖城,打算急行军前往山城,没曾想又在半路被拦截,十万大军损失惨重,其中领军的将领被重伤活捉,仅有一小半人仓皇逃离。赵国乘胜追击,又斩获颇多,一直追到楚国边境。   这一场仗,齐国损失了三座城池,而楚国损失了二十万大军,两国皆元气大伤。   赵国军士对司华遥的态度发生转变,让他们不禁想起司华遥领兵时的从无败绩。而赵韩青又刻意在众人面前推崇司华遥,让他们不由怀疑这场征战之所以这么顺利,都是司华遥在幕后操纵。   就在一切顺利进行时,辽东那边传来消息,说蛮人有异动,司华遥与赵韩青商议过后,由司华遥继续在齐楚两国周旋,而赵韩青带人快马加鞭赶去辽东。   两年后,司华遥带兵攻入齐国京都,而楚国新皇楚熙,愿俯首为臣,将楚国并入赵国版图。自此,持续近三年的大战终于结束。安顿好一切后,司华遥便带着楚熙前往京都受封。   大军凯旋,赵国百姓欢欣鼓舞,夹道欢迎,街道两边人挤人,都垫起脚尖看向领头的豪华马车,只可惜马车被厚重的车帘挡着,他们什么也看不到。不止百姓看不到,就连那些出城迎接的官员,也未见到司华遥的面,出面应付他们的是此次的领军大将李肃。   经过两年的相处,李素对司华遥彻底改观,俨然成了他的死忠粉,对他唯命是从,怕是赵韩青说话都不好使。   马车径直在摄政王府门前停下,姜然提前回来打点,早早就等在王府门前,见马车驶来,连忙让人把门打开,春海架着马车直接进了王府。自始至终,司华遥都没露面。   李素等人护送司华遥回府后,便又前往四方馆,安置楚熙等人。   勒停马车,春海掀开帘子看了进去,道:“王爷,咱们到了。”   司华遥的身子本就不好,还在边关一呆就是两年多,边关条件艰苦,长期作战之下,粮草损耗严重。到了后期,士兵们每日的饭食都是定量,司华遥为了鼓舞士气,与士兵们同吃同住。别说调养身子,正常的营养都跟不上,以至于他的身子日渐虚弱。   再加上回京又是长途跋涉,几千里之遥,一走就是几个月,尽管春海想着法的给他进补,体重还是下降严重,如今已是枯瘦如柴,虚弱地走几步都得喘一喘。   司华遥在春海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看着熟悉的环境,不禁长出一口气,道:“终于到了。”   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马车,他现在一看见马车就头晕目眩,浑身发软,就好似晕车一样。   春海每每看到他都觉得无比心疼,相对的,他对赵韩青的怨念也日渐加深,道:“王爷,奴才扶您进屋歇着。”   司华遥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没逞强,在春海的搀扶下回了卧房,躺在床上没多久,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王爷,王爷……”   耳边传来春海的说话声,司华遥努力睁开双眼,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床帐愣了会儿神,这才转头看了过去,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王爷,现在已是傍晚时分,您睡了三个多时辰了。”春海边说,便扶着司华遥靠坐在床上。   “我竟睡了这么久。”司华遥有些惊讶,道:“还没做梦,看来这身子是真的太虚弱了。”   春海将药碗端了过来,道:“王爷,药熬好了,您趁热喝了吧。”   司华遥一口气把药喝完,又漱了漱口,方才问道:“可有皇上的消息?”   “皇上已在回京的路上。”虽然对赵韩青怨念颇深,春海还是如实地回答,他知道司华遥心里没有一刻不挂念着赵韩青。   “那就好。”司华遥点点头,继续问道:“楚熙可在四方馆安置?”   “王爷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您现在只需好生调养身子便可。”   “无名岛那边可有消息传来?”要操心的事太多,他不能真的不管不问。   “有。”春海将袖中的密信取了出来,递给司华遥,道:“洪阳说岛上一切安好,让王爷不要操心。”   司华遥打开密信看了看,笑着说道:“没想到短短三年,岛上竟多了百余人。”   春海也跟着高兴,道:“无名岛的生活一日好过一日,还修起了城墙,架上了火炮,就算当真遇到海盗袭扰,也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自从司华遥和赵韩青确认关系后,司华遥便让赵韩青调了十门火炮,送至台城,交由司华遥的暗线手上,运回了无名岛。   “他们在那里安了家,便不愿再回来。”   司华遥曾向无名岛传信儿,若是愿意回的,直接坐船回来便可,却无一人愿意回来,包括邵华和宫怜。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后来方知是江林回去后,说了他和赵韩青的关系,邵华和宫怜得知后,便打消了回赵国的念头,应该是不想让他为难吧。   “王爷,还有一个消息。”春海有些难以开口。   司华遥见状出声说道:“你有话直说便可。”   春海犹豫片刻,道:“明远公子遇害了。”   司华遥愣了愣,随即问道:“何时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三年来司华遥一直在寻找乔明远的下落,却一直没有消息,梦中他应该是被赵韩青抓到,一直带在身边。他还曾为此向赵韩青求证过,赵韩青也说确实有这段记忆。可事实却是,乔明远并未被赵韩青抓住,也不曾随军南下。其中还有一点不同,记忆中他要打的是楚国,因为楚国在边境陈兵三十万,可醒来后,打的却是齐国。   司华遥和赵韩青也为此感到困惑,能够造成这种局面的,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因为蝴蝶效应,剧情发生了变化。而这只蝴蝶并非他们,或者说不止他们。面对这些未解之谜,就算聪明如两人,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两年前,明远公子为师门报仇,寡不敌众,深受重伤,不久后便死了。咱们的人找到了明远公子的坟,他还留下一封信,交给为他收尸的人,说若有朝一日有人来寻他,便将信代为转交。”春海说着将信拿了出来。   司华遥接过书信,封皮上写着‘王爷亲启’四个字,这是乔明远写给他的。他拆开信封,打开信纸仔细地读着,待他读完,不禁红了眼眶,将信纸重新放入了信封中。   王爷:   当您看到这封信时,明远已然不在,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留下一封信给您。   明远这一生十分不幸,幼时父母双亡,成年后又被逐出师门,甚至差点死于非命,是王爷救了明远,给了明远衣食无忧的生活。   明远初时虽然恭顺,心中却对王爷之所为嗤之以鼻,将王府视为藏污纳垢之所。后才知,那座我曾极度排斥的王府,是我这短暂一生唯一的归宿,而王爷是我唯一可以依赖之人。   王爷,明远食言了,不能去往无名岛,陪伴、照顾王爷,只因师门被灭,明远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此仇不报,明远不配为人,望王爷体谅。   明远不知王爷能否收到这封信,也不知何时能收到,只是在弥留之际,王爷是明远唯一的念想。若有来世,明远想与王爷早点相遇。   最后,明远祝王爷身体康泰,长命百岁!   乔明远敬上   司华遥擦了擦眼角,道:“好好谢过那个留信之人。”   “王爷放心,他们已然谢过,还给他留了一百两银子。”   司华遥点点头,道:“派人去宜州、禹州,半月内本王要看到贼首。”   宜州是逍遥宗所在,禹州是明心宗所在,便是他们联合灭掉了三清宗。这三年为了寻找高明远,司华遥一直都有派人盯着。   “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司华遥叮嘱道:“当年谁动了手,便抓谁,杀人偿命,谁也说不得。”   “是。王爷,此事交给奴才便可,您千万不要太过伤怀。”   高明远的脸在他脑海中浮现,两人的对话好似还历历在目,可如今……   司华遥沉沉地叹了口气,道:“唉,没想到当年一别,竟成了永别。”   春海也随之叹了口气,道:“世事无常,谁也预料不到。”   “你去吧。”   “是,奴才告退。”   许是白天睡得太多,晚上怎么也睡不着,司华遥辗转反侧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可没睡多大会儿,他听到门外有动静,便又清醒了过来。   春海恼怒道:“王爷身子极为虚弱,皇上若当真心疼王爷,便不该深夜前来打扰。”   赵韩青自知理亏,道:“两年未见,朕实在想得很,等不及明日再来。”   “皇上……”   房门被打开,打断了两人的对对话。   司华遥出现在门口,看向门外的赵韩青,不甚明亮的月光映照出他的轮廓。两年未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些许,身子更显高大健硕,与自己形成鲜明对比。   春海回了神,忙关切地说道:“王爷,夜里冷,您怎么这么就出来了?”   司华遥的注意力全在赵韩青身上,根本没听清春海在说什么,赵韩青亦是,除了司华遥,他的眼中容不下任何人。   “皇上,回来了。”司华遥嘴角勾起微笑,率先开了口。   “哥哥……”两个字一出口,赵韩青忍不住红了眼眶,两年未见司华遥较他离开时消瘦了许多,两颊好似没了肉,眼窝也陷了下去,整个人看上去像是病弱膏肓一样。   司华遥笑着伸开手臂,赵韩青没再犹豫,三两步冲上前,将司华遥紧紧抱住。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体温,只是怀抱里的身子消瘦太多,只剩下一把骨头。   司华遥环抱住赵韩青,此时此刻的感受是那么真实,他确实是长高了,也壮了,身高已经隐隐有超过他的迹象。   春海看着相拥的两人,张了张嘴到底没再多说什么,无奈地叹了口气。   最初的激动以后,赵韩青松开司华遥,弯腰将他抱起,道:“哥哥,外面冷,我们进去说话。”   司华遥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无论是在哪个世界,他还从未被人公主抱过,实在有些尴尬,脸上一阵火辣辣的,“放我下来,成何体统。”   “我也曾被哥哥抱过,哥哥忘了?”赵韩青大步走向床边。   “那怎么能一样。”   烛光下看得更为真切,司华遥苍白的脸上泛上淡淡红晕,赵韩青微微一怔,随即愣愣地说道:“哥哥可是脸红了?”   司华遥恼羞成怒,使劲儿扯了扯赵韩青脸上的肉,道:“胡说八道什么,还不放我下来!”   赵韩青见状‘嘿嘿’笑了两声,将司华遥轻轻放在床上,道:“哥哥先歇着,我去沐浴,待会儿来陪哥哥。”   司华遥一把拉住了他,道:“你身上没有异味,今日夜深了,明日再洗吧。”   接到的消息是这两三日才能回来,可他今日便回来了,很明显这傻子是没日没夜地赶路,这才提前几天回到京都,他自己不觉得,可司华遥心疼。   赵韩青抬起手臂闻了闻,道:“还是去洗洗吧,泡个热水澡,还能解解乏。”   见他坚持,司华遥也没再阻止,“那我吩咐他们准备热水。”   “哥哥好生躺着,我自己去便可。”   赵韩青弯腰在司华遥唇上亲了亲,青黑的胡茬扎得司华遥下意识地往后缩,赵韩青却以为自己嘴里有味道,急忙说道:“我这就去漱口。”   见他会错了意,司华遥解释道:“不是你嘴里有味道,是你的胡子太扎人。”   赵韩青伸手摸了摸下巴,果然很是扎手,讪讪地笑了笑,道:“那我沐浴后,再刮刮胡子。”   司华遥听得一阵好笑,道:“那我先睡了,你折腾去吧。”   “成,哥哥先睡,我弄完了自己上床。”   见他转身往外走,司华遥无奈地摇摇头,两年未见,个子是长高了,心眼却没了。   赵韩青在隔壁泡澡,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还漱了口刷了牙,保证自己上床时,浑身香喷喷,没有一点异味。收拾停当,赵韩青蹑手蹑脚地开了门,又蹑手蹑脚地来到床边,脱鞋上床躺在里面,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最后轻轻地抱住司华遥的身子,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司华遥睡觉很轻,赵韩青进门上床,他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并未睁开眼睛。赶了许久的路,想来他也累了,不如让他早点休息,反正人已经回来了,有的是时间说话。   两人相拥而眠,很快便睡了过去,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这次是赵韩青率先醒了神,抬头看向司华遥,见他还在睡,便轻手轻脚地起床,随后开门走了出去。   司华遥睁开眼睛,看着门口的方向,心中有些奇怪,每每与他一起入睡,赵韩青总会赖床,为何今日竟自觉地起了身。   没过多大会儿的功夫,房门再次被打开,赵韩青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司华遥已经醒了,放轻的脚步恢复正常,笑着说道:“我刚去了厨房,将哥哥的药端来了,还有些热,要放一放才能喝。”   司华遥忍不住扬起嘴角,原来是去给他端药了,怪不得,“皇上昨日睡得可好?”   “好着呢,只有睡在哥哥身边,我才能睡得又香又踏实。”赵韩青将药碗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   “皇上不是过几日才能回来吗?怎的提前回来了?”   赵韩青在床边坐下,伸手握住了司华遥的手,“实在是想哥哥,便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司华遥既心疼又无奈,道:“辽东那边战况如何?”   “蛮人贼心不死,打退一次,隔年又来,实在是令人厌烦。”   提起蛮人,赵韩青就觉得头疼,不把他当回事吧,他就跳出来蹦跶,把他当回事吧,草原这么大,又摸不到他的踪影,实在让人厌烦。   司华遥了解赵韩青的痛苦,明朝前期的皇帝都是马上皇帝,最为有名的永乐帝朱元璋,跟草原邻居打了一辈子,也没能将他彻底打服。   “齐楚两国已被平定,在外征战的将领也已回归,便派几个能力不错的去守辽东。你这个皇帝不能总在外边。”   “嗯,我是不想再与哥哥分开了,我要把哥哥养得白白胖胖的。”   “你当是养猪?”司华遥白了他一眼,接着说道:“皇上可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后宫可还有佳丽三千等着皇上,皇上总不能住在本王这摄政王府吧。”   “哥哥,这事我想了许久,我打算把后宫的嫔妃遣散,让她们各自回去,另行婚嫁。”   “她们都是苦命人。”司华遥叹了口气,道:“这样吧,愿意回去的,便送出宫,另行婚嫁。不愿回去的,便另行安置。”   赵韩青眉头微蹙,道:“另行安置?安置在何处?”   “皇家别院。”司华遥再次叹了口气,道:“虽然你并未碰她们,但她们名义上已是有夫之妇,回到家中定会被人说三道四,家中长辈通情达理还好说,若食古不化,那受罪的便是她们,所以此事定要问过她们的意愿。”   赵韩青点点头,道:“好,听哥哥的。”   偌大的一个国家,还能养活不了她们?   “楚熙随我一同来的,已经入住四方馆,皇上打算如何封赏?”   “就封个楚王吧,然后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就凭楚熙对司华遥的感情,赵韩青就不可能让他留在京都,离得越远越好。   赵韩青的小心思,司华遥怎会不懂,道:“楚熙投诚,省去了我们很多麻烦,皇上对他的态度稍微好点。”   “哥哥放心,该怎么做,我心中有数。”赵韩青用手背试了试药碗的温度,随即端了起来,道:“哥哥,温度刚好,把药喝了吧。”   司华遥接过药碗,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这药日日喝,顿顿喝,也不知要喝到什么时候。”   赵韩青不禁心疼不已,道:“我保证只要哥哥好好调养,不出一年,不,两年,就不用再喝药。”   司华遥笑了笑,道:“我也只是发发牢骚,皇上不必在意。”   司华遥端起药碗,将药一口气喝完。赵韩青又将倒好的茶递给司华遥,让他漱了漱口。   “哥哥稍待,我去把饭菜端来。”   “刚喝完药,嘴里不是滋味,待会儿再吃吧。”   “好,那就待会儿再吃。” 第150章   赵韩青在摄政王府呆了三天, 守了司华遥三天,几乎是寸步不离。当然,以司华遥如今的身体状况, 两人在一起也只是说说话聊聊天。   有赵韩青的陪伴,司华遥确实感觉日子好过了许多, 只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 宫中还有一摊子事等着他处理, 总是赖在他这儿也不是那么回事,所以他一狠心,让春海把赵韩青赶了出去。   赵韩青不情不愿地回了宫, 一共办了两件事,一件是封赏楚熙,正如他说的, 封为楚王,世袭王爵, 拥有自己的封地, 封地内的产出归他自己所有;拥有自己的护卫队,当然护卫队的人数是有规定数额的, 不能超过五千人。   第二件事就是遣散后宫, 按照司华遥的意思, 愿意回家的, 便放回去, 另行婚嫁,嫁妆由皇室出。不愿意回家的,便送去皇家别院, 衣食住行一如既往,皇室养她们终老。   第一件事办得很顺利, 楚熙虽然不满赵韩青对他的态度,但成王败寇,他也只能受着。   第二件事并不顺利,满朝文武吵得热火朝天,说什么没有这种先例,还说皇嗣是立国之本,有的为这事在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跟死了亲爹似的;还有的甚至提出罢工,寻死觅活作为要挟。   赵韩青就一个态度,想致仕的,派人送走,想反悔门儿也没有。寻死觅活的,直接让人给他一把刀,该往哪儿下刀,自己掂量。整一个混不吝,这事谁也阻止不了。   “朕来说,是用嘴巴和你们说,若摄政王出面,那就不是说说而已,你们自己思量。”   赵韩青一句话,让满朝文武安静了下来,司华遥的威慑力,那可不是一般的大。许是因为司华遥回京后,便一直未曾露面,这满朝文武才蹦跶得这么欢畅,骤然听到‘摄政王’三个字,他们这才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猛然想起这么个煞神,以及他以往的战绩。   赵韩青很满意他们的表现,自己镇不住,司华遥能镇得住,还能让他们给拿捏住?真是笑话!   当司华遥得知这个消息后,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傻子真的不是在败坏他的名声?   为了让赵韩青长个记性,当晚便让他搬到了客房睡,还专门让春海守夜,无论赵韩青使尽手段,也没能靠近司华遥的卧房。   回京的第七日,司华遥经过调养,精神好了许多,正坐在花园喝茶晒太阳。   春海上前禀告:“王爷,楚王求见。”   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说道:“请他进来吧。”   “是,王爷。”   楚熙在春海的带领下,走在摄政王府的院子里,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致,心中感慨万千,若当年他跟着司华遥离开,是否守在他身边的就是他?   司华遥看着远远走来的楚熙,也有些恍惚,当年那个少年已经褪去了青涩,变成了能够独当一面地男人,只可惜他生不逢时。   楚熙来到近前,行礼道:“熙儿参见王爷。”   司华遥摆摆手,道:“你如今身份不同,不必对本王行礼。”   “无论到何时,熙儿只是熙儿,见到王爷就该行礼。”   司华遥见他坚持,也并未多劝,指了指身边的位置,道:“坐吧。”   “谢王爷。”楚熙坐到了司华遥的身边。   春海招呼下人,给他奉了杯茶,随后退到了司华遥身后。   司华遥转头看向他,道:“楚王此来所为何事?”   “进京后,事务繁多,一直未能过来探望王爷,不知王爷的身子可好些?”   司华遥笑了笑,道:“经过几日的调养确实好了些,若你前几日来,说不准还见不到本王。”   “赵国能有今日全靠王爷,王爷可要保重自己才是。”   “听你这话,本王怎么觉着这其中有几分怨念?”   楚熙愣了愣,随即说道:“熙儿不敢。”   “你历尽千难万险才掌控的楚国,却要双手奉上,楚国百姓对你的评价更是褒贬不一,有的赞扬,有的咒骂,你可曾后悔?”   “楚国地处西南,地广人稀,为了驰援齐国损失近二十万,是楚国的一半兵力。若领军者是别人,或许还有取胜的可能,可对手是王爷,我就算打光手里的所有人,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又何必拉着那么多人去送死。”   司华遥被夸得有些不自在,道:“你这么做保全了楚国境内无数百姓的性命。”   楚熙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还是那句话,若换成别人,我不会轻易认输,因为是王爷,因为了解王爷,我料定楚国百姓不会被亏待,才宁愿背负骂名,前来投诚。”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看着他郑重地说道:“你放心,本王不会亏待治下子民,这是本王对你的承诺。”   楚熙释然地笑了笑,道:“多谢王爷。”   司华遥感慨道:“遥记得当年初见你时,还是一副胆小怯弱的少年模样,如今长成了一个有担当的男人,真是恍如隔世啊!”   楚熙期待地看着司华遥,道:“王爷,若当初我随您离开,是否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看着他眼睛,司华遥恍然大悟,原来他对自己也动了情,“本王独爱皇上,其他人与本王来说,可以是朋友,可以是亲人,唯独不可能是爱人。”   “那邵华、宫怜……他们呢?”   “本王将他们视作亲人。”   楚熙怔怔地看着司华遥,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道:“王爷可知您这么说,会有多少人伤心?”   “本王以前是做过许多错事,今后会努力去补救,只是本王心中只有皇上。”   楚熙苦笑地叹了口气,道:“不瞒王爷,我曾无数次幻想,若当初真能与王爷联姻,该是多幸运的事。只可惜……王爷能否告诉我,皇上到底好在哪里,能得到王爷如此青睐,并将他视作唯一?”   “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这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司华遥以前也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可自从和赵韩青确定关系后,他就相信了。   司南遥与赵韩青纠缠了三世,依旧是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而他来到这里不过一年,两人便对彼此动了心,虽然其中有些波折,但他们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这就是注定的缘分。   楚熙闻言沉默了良久,才开口说道:“那我祝王爷与皇上白首偕老,至死不渝。”   “多谢。”   楚熙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道:“王爷,后日我便要启程去往封地,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今日能否多陪王爷待会儿。”   “自然可以。”司华遥端起茶杯,道:“这茶是皇上刚送来的贡茶,味道还不错,你也尝尝。”   “好。”   奉天殿内,赵韩青无精打采地听着殿中那些大臣面红耳赤地争执,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昨夜和春海斗智斗勇,他几乎一夜没睡,这会儿又听他们念经似的争吵,把他的瞌睡虫都勾出来了。   小喜子见状忍不住小声提醒道:“皇上,李大人在询问您的意见?”   赵韩青下意识地问道:“他方才说了什么?”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殿中众人听到,方才还吵得起劲的众人安静了下来。   小喜子忙小声提醒道:“皇上,李大人在说明年春闱。”   因为打仗的问题,三年一次的会试一拖再拖,现在仗打完了,还打胜了,赵国的版图增加了一半,官员变得紧缺,确实需要会试来填补这个空缺。   “你们争的无非是主考官的位置,不过你们举荐的人并非朕心中钟意的人选。”赵韩青顿了顿,接着说道:“蒋冲何在?”   蒋冲虽然之前听命于司华遥,却并非他的人,所以当初司华遥并未带他走,如今依旧是刑部尚书。   蒋冲出列,行礼道:“臣在。”   “此次春闱的主考官是摄政王,你来做王爷的副手。”   赵韩青之所以选蒋冲,一是因为他的人品,一是因为那个似梦似幻的世界里蒋冲和司华遥是好友。   蒋冲一怔,随即领命道:“是,臣遵命。”   满朝文武争了一个早上,争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结果被赵韩青一句话给否决。   “退朝。”赵韩青说完,起身就走。   小喜子忙唱道:“退朝!”   一众大臣跪倒在地,扬声说道:“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赵韩青进了隔间,他们才相继站了起来。不少人围向蒋冲,就有方才争执的双方,一个是吏部侍郎李晖清,一个是内阁成员冯兆军。   李晖清似笑非笑地说道:“恭喜蒋大人,此次会试成为副主考。”   蒋冲淡淡地看着他,道:“多谢李大人。”   蒋冲是尚书,李晖清是侍郎,官阶比他大,即便他在吏部,也没必要太过忌惮。   冯兆军出声说道:“没想到摄政王对会试感兴趣。不过蒋大人与摄政王多有接触,交给蒋大人确实更为合适。”   提起司华遥,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变,想想他之前的作为,也有些庆幸他们没有被选中。   想到这儿,李晖清又有些幸灾乐祸,道:“冯大人说的没错,皇上慧眼识珠,蒋大人确实最为合适。”   蒋冲点点头,道:“摄政王在外征战两年有余,打下了齐国,让楚国俯首称臣,为赵国扩大了一半的领土,注定将名垂青史。与王爷交好,是我的荣幸。抱歉,我还需去摄政王府探望,就不陪诸位闲聊了。”   蒋冲为官多年,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若与他们相比,他宁愿与司华遥交好,至少他是真正为国为民在办事。   看着蒋冲的背影,众人面色各异,李晖清冷笑一声,道:“哼,这蒋大人还真是识时务。”   冯兆军瞥了李晖清一眼,朝着众人拱了拱手,也随之离开。   赵韩青下了朝,径直前往摄政王府,一夜又半天未见司华遥,实在是想得很。刚来到门口,他便看到了路边听着的马车,转头看向门口的侍卫,问道:“这是谁的马车?”   “回皇上,今日楚王来探望王爷,这是楚王的马车。”   “楚王?”赵韩青闻言皱紧了眉头,道:“他何时来的?”   “回皇上,来了一个多时辰了。”   赵韩青没再多问,脚步飞快地朝着赵韩青的院子走去,刚进院门就看到两人正坐在阳光下喝茶聊天。看着两人嘴角的笑意,他怎么看怎么觉着碍眼,故意干咳了一声,迈着四方步走了过去。   司华遥看过去,见是赵韩青,随口问道:“皇上今日怎的回来得这么早?”   楚熙起身行礼道:“楚熙参见皇上。”   赵韩青无视楚熙,看向司华遥,道:“王爷是嫌朕回来早了,打扰了你们的雅兴?”   听着他阴阳怪气,司华遥不禁有些好笑,道:“皇上是吃错药了,还是没吃药?”   赵韩青大步走到司华遥身边,握住他的手附在胸口,装腔作势地说道:“王爷怎知朕心口疼的毛病犯了?”   司华遥哪能看不出他在演戏,道:“既然皇上老毛病犯了,那就赶紧回卧房躺着。春海,还不赶紧送皇上过去。”   春海闻言应声道:“是,王爷。”   见春海朝他走了过来,赵韩青忙往司华遥身后躲了躲,道:“朕突然觉得好了些,就不必回卧房了。况且楚王来访,朕作为主子,总要好好待客才是。”   司华遥眼底的笑意更浓,道:“皇上确定心口不疼了?”   “不疼了,看到王爷,朕就好了,看来王爷当真是朕的良药。”   司华遥哪能不明白赵韩青的小心思,摆明了是在向楚熙宣示主权,不过他倒是不介意赵韩青这么做。   “皇上乃是一国之君,说话怎能如此轻浮?”   “在哥哥面前,我只是青儿。”赵韩青抱着司华遥的手臂,撒娇道:“哥哥有所不知,今日在朝堂上他们为着明年会试一事,争得不可开交,吵得我脑仁疼。”   “哦?都是谁在争?”司华遥转头看向春海和楚熙,道:“再去搬把椅子。楚王也坐吧。”   楚熙坐回了原位,心里却不是滋味。他在闹,他在笑,两人的亲昵是自然而然的,没有丝毫刻意,他们之间已经没了其他人的位置。   “吏部侍郎李晖清、内阁冯兆军。”赵韩青讥诮地笑了笑,道:“他们那点小心思,我心中有数,无非是想拉帮结派,制衡我这个皇帝。”   司华遥挑挑眉,道:“那皇上是如何处置的?”   赵韩青如实说道:“我就说这次会试的主考官是哥哥,又指定了蒋冲为副主考,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提起蒋冲,司华遥难免会想起那个世界他们在一起的过往,不过他回到京都后,并未去寻他,而是将那份情感放在了心里。   司华遥凉凉地看着他,道:“所以皇上又把本王搬出来做挡箭牌?”   想到昨夜的遭遇,赵韩青暗叫不好,连忙解释道:“不是的,哥哥千万别误会,我只是想让哥哥趁此机会发展发展势力,收一收门生。把他们调教好,顶替那些不听话的人,让他们统统收拾铺盖卷滚蛋。”   司华遥闻言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道:“皇上就这么放心本王?”   “别说人了,就是这皇位,只要哥哥要,我也给。”说到这儿,赵韩青垮下了脸,道:“事实却是,我想给,哥哥不要。”   司华遥见状不禁轻笑出声,道:“本王累了这么久,就想退休享清福,皇上还是不要打本王的主意为好。”   “是是是,没什么大事,我保证不劳动哥哥。”赵韩青赔笑道:“这不是会试一推再推,实在不能再延期,我又不放心那些满心钻营的大臣,只能劳动哥哥了。”   司华遥勉为其难地说道:“行吧,本王便勉为其难应下了。”   赵韩青闻言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就知道哥哥对我最好!”   见两人如此,楚熙心里酸涩难忍,起身说道:“王爷,时辰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   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说道:“楚王不留下吃午饭?”   看着楚熙难看的脸色,赵韩青心里乐开了花,巴不得他马上就走,嘴上却说道:“对啊,楚王来都来了,便留下一起用膳吧。”   “多谢皇上、王爷盛情,小王不日便要离京,有太多东西要准备,实在不好怠慢。”   “既如此,那本王便不多留了,待日后有机会再见。”   “好,小王告辞。”   楚熙深深地看了司华遥一眼,随即转身离开,他终究不属于自己。   “楚王就这么走了?”赵韩青假惺惺地叫了一声,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司华遥看得一阵好笑,道:“皇上满意了?”   赵韩青清楚自己的小心思瞒不过司华遥,道:“哥哥,这小子趁我去上朝,过来找你,明显没安好心。”   “人家只是马上要走了,这才来告别,哪里没安好心?”   “他什么心思,我一清二楚,他就是在装可怜,哥哥可不能被他给骗了。”   司华遥调侃道:“要说装可怜,谁能比得过皇上,方才是谁说自己心口疼来着?人家西施那是西子捧心,皇上是东施效颦。”   “我虽不如西施貌美,却也高大英俊、气宇轩昂,东施与我怎能相提并论?”赵韩青靠在司华遥身上,可怜巴巴地说道:“哥哥莫非嫌弃我了?”   “好了,不跟你贫了,坐了这么久有点累,陪我走走吧。”   “前几日我看那边梅花已经长了花骨朵,咱们就瞧瞧开了没。”赵韩青扶着司华遥起了身,一起走向梅园。   日子过得飞快,司华遥回京都也有一月有余,眼看着到了腊月,王府的下人也忙活了起来,该买的买,该打点的打点,好似每个人都有忙不完的活计,唯有司华遥例外。   他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偶尔在书房看看书、练练字,原本瘦下去的肉,在赵韩青和王府所有人的努力下,终于长了回来,脸色也红润了些许。   春海招呼下人将饭菜摆上桌,亲手给他盛了碗粥,道:“王爷,今儿腊八,厨房里熬了腊八粥,您得多喝点。”   司华遥闻言顿觉哭笑不得,道:“就你们这个喂法,本王早晚胖成球。”   “哥哥,胖点好,抱起来舒服。”   司华遥嘴里的粥差点没喷出来,道:“若皇上嫌弃,便找个抱起来舒服的。”   赵韩青忙解释道:“不嫌,我怎么可能嫌弃哥哥,我只想哥哥的身子能再壮实些,少生病。”   春海没好气地瞥了赵韩青一眼,道:“之前两年王爷的身子亏得狠了,现在才算补回来一半。再说了,胖点怎么了,王爷就算再胖,也没人敢说什么。”   “得,本王喝,你们别一唱一和的。”   两人闻言一怔,相互看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嫌弃,又各自转开了视线。   司华遥将他们的表情看在眼里,眼底的笑意又浓了几分,这段时间以来,春海虽然依旧对赵韩青不假辞色,却极少在他面前说赵韩青的不是,这证明春海已经习惯并接受了赵韩青的存在。   春海请示道:“王爷,这几日又有不少人松开名帖,您看……”   司华遥想也不想,直接说道:“不见。”   “是,王爷。”   赵韩青随口说道:“哥哥就不问问都是谁吗?”   “本王现在只想休假,好好调养身子,其他事一概不管。更何况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韩青点点头,道:“说得也是,哥哥好生修养,只待来年会试再出面便可。”   很快便来到了腊月二十三,司华遥的身形恢复到以前的状态,那种极度虚弱的感觉也消失不见,憋了三个月的他想出去转转,顺便买些年货。赵韩青非得跟着,本想罢朝一日,司华遥没让,只等他散了朝,回到摄政王府,两人这才结伴出了门。   看到店里的红蜡,赵韩青突然问道:“哥哥可还记得蜡花?”   司华遥转头看向他,道:“青儿怎知蜡花?”   赵韩青神情一滞,讪讪地说道:“有关哥哥的事,我自然要知道。”   “所以青儿还是派人监视了我?”   “那不是监视,是保护。”见司华遥变了脸色,赵韩青立刻认怂,道:“哥哥,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其实在那个似梦似幻的世界,司华遥便已经知道他有派人留意自己的动向,否则也不会自己有点动静,他就知道得一清二楚。赵韩青在向他坦白的时候,潜在的意思也告诉了他这一点,只是恋爱中的人智商普遍下降,赵韩青一时没反应过来。   司华遥见他这样忍不住笑了出来,赵韩青这才反应了过来,也忍不住扬起嘴角,“哥哥,你又逗我!”   “想做蜡花?”   赵韩青忙不迭地点头,道:“听玄影说你们在院子里做蜡花,热热闹闹,其乐融融,而我却在空荡荡、冷冰冰的东宫呆着,还得参加劳什子宴会。哥哥不知我当时有多羡慕。”   听起来确实有几分可怜,司华遥爽快地说道:“成,那就买些红蜡,院子里的花树多得是,随便你怎么折腾。”   春海在一旁听着,话都听得懂,可意思没听明白,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主子,蜡花是什么?”   “蜡花是蜡烛做的花。”司华遥随口解释了一句,道:“现在跟你说,你也无法想象,待回去做出来,你便知道了。去买些红蜡和白蜡,多买些,都来试试,过年嘛,总要热热闹闹。”   “是,主子,奴才这就去买。” 第151章   再一转眼便是除夕, 司华遥和赵韩青舒舒服服地睡了个懒觉。今年的除夕宴取消,赵韩青要陪着司华遥过年,他可不想将时间浪费在那些糟老头子身上。而且司华遥的身子调养得不错, 有些事也该提上日程,他可是憋了两年多了。   “王爷, 有客上门。”门外传来春海的声音。   司华遥微微一怔, 自从他回京以后, 一直是闭门谢客的状态,送上的名帖也都退了回去,他也明确表示过不见客, 春海却说‘有客上门’,话中的意思明显是客已经进了王府,这未经禀告便让人进门, 可从来没有过,不禁让他有些好奇。   “谁来了?为何不通禀?”   “王爷, 您见了, 就清楚了。”   春海的反应很反常,倒是勾起了司华遥的兴趣。   赵韩青听着两人的对话, 隐隐猜到了什么, 见司华遥要起床, 撒娇似的抱住了他的腰, 道:“哥哥, 再陪我睡会儿吧,一年也就几日不用早起。”   司华遥听得一阵好笑,拍了拍他的手, 道:“你睡吧,我去瞧瞧怎么回事。”   见司华遥执意要起, 赵韩青知道拦也没用,便一起起了身。   两人洗漱完毕,一起来到了正厅,待看清厅内的众人,司华遥不由一怔,随即笑着说道:“你们怎么来了?”   众人纷纷上前行礼,道:“参见王爷。”   “快起来,不必多礼。”司华遥上前扶起了宫怜和邵华,问道:“你们何时回来的,本王怎么一点消息没收到?”   宫怜笑着说道:“王爷莫怪,我们也是想给王爷一个惊喜,所以才让春海公公帮忙瞒着。”   “原来如此。”司华遥扫了众人一眼,道:“快,都坐吧,我们坐下说话。”   众人对视一眼,朝赵韩青行礼道:“参见赵皇陛下。”   听着众人对赵韩青的称呼,司华遥微微蹙眉,却未多说什么。   “免礼。”赵韩青不在意他们对自己的态度,他在意的只有司华遥而已。   司华遥招呼众人落了座,看向一直未出声的邵华,道:“邵华的身子如何?”   邵华腼腆地笑了笑,道:“多谢王爷关心,有章进哥哥在,邵华的身子一直调养得不错。”   “章进和章辙最近如何?”   “大章大夫成亲了,章夫人马上就要临盆,他们要留下照看,便没能来给王爷拜年。”   “章辙成婚了?”司华遥转头看向春海,问道:“为何本王没收到信儿?”   “这个不怪春海。”洪阳出声解释道:“大章大夫成亲那会儿,王爷还在边疆,他怕让王爷分心,便未传信回来。”   司华遥点点头,道:“他的夫人是谁?本王可认识?”   “王爷不认得。章夫人是后来上岛的生人,据说是遭遇了海难,整条船被海浪掀翻,她是被海浪冲到了岛上,被大章大夫救起。两人日久生情,便决定结为夫妻,是孙大人给他们证的婚。”   司华遥眉头微蹙,道:“身份可调查清楚?”   洪阳一怔,随即问道:“王爷可是有所怀疑?”   “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很难不让人怀疑。无名岛附近有许多岛屿,难保岛上没有海盗,他们很有可能利用女子探路,因为这样会让你们放松警惕。”   “可章夫人来了一年多,还嫁给了大章大夫,甚至马上就要诞下子嗣,应该不会是王爷猜想的那般吧。”   司华遥隐隐觉得没那么简单,可回想剧情,又没有这一段,接着问道:“那女子可有提起自己的身世,为何出海?”   洪阳答道:“章夫人说她家住在之望岛上,从小无父无母,之前嫁过一次人,丈夫在出海时遭遇海难,言无音讯,出海是为了找她丈夫。”   “之望岛在何处?她可曾提过回去?”   “章夫人说她在海上本就不辨方向,又是失去意识后,被海水冲到了无名岛,就更说不清之望岛在什么位置了。”   “那你们是否向人打听过有关之望岛的事?”   洪阳点点头,道:“打听过。只是无人知晓之望岛在何处,许是距离赵国太远的缘故。”   “这个女子很有问题。”司华遥皱紧了眉头,分析道:“一,既然出海是为寻她丈夫,可见她对她丈夫的感情很深,为何又与章辙日久生情?二,在海上不辨方向,该怎么寻人?三,就算她在海上不辨方向,但她丈夫是个渔民,常年在海上谋生,也应该听他提过之望岛以外的事,总之她不可能一无所知。”   洪阳向来相信司华遥的判断,“这般说来章夫人果真有问题?那我们该怎么办?”   “洪阳、春海,你们带着姜然他们马上回去,骑快马,做快船,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无名岛。切记,要悄悄上岛,若已有变故,便派人回来求援,本王会下令沿海军士时刻准备支援。若没有变故,便躲在暗处观察章夫人的一举一动。”   春海出声说道:“王爷,若我们都走了,谁来保护您?”   “有皇上在,本王不会有事。”   春海直言道:“奴才不放心的便是皇上。”   赵韩青闻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道:“让玄影他们跟着去吧。”   司华遥无奈地点点头,道:“也好,那就让姜然和江林留下,其他人与你们一起。”   春海和洪阳对视一眼,接着说道:“他们可是皇上的人,我们指挥不动。”   赵韩青清楚春海的意思,这种紧要关头,确实要统一意见,听从一个人的指挥,“玄影、清影,你们进来。”   玄影和清影听到召唤,随即现了身,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参见皇上,参见王爷。”   “你们随春海出海一趟,全权听从他的指挥,可明白?”   玄影和清影对视一眼,躬身说道:“是,属下遵旨。”   春海这才满意地说道:“王爷,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   司华遥点点头,道:“去吧。”   宫怜见状出声说道:“王爷,那我们呢?是否也跟着回去?”   “你们不会武功,还是留在王府吧,待确定那边无事后,想回去便再回去。”   “好,我们听王爷的。”   春海和洪阳没再耽搁,快步走出正厅,带人骑快马赶往海城。   司华遥转头看向赵韩青,道:“皇上,你写一份圣旨,派人送去山东都指挥使司,调动兵马以便应对。”   “好,朕这就去写。”赵韩青也随之起身前往书房。   交代完所有事后,司华遥不禁深吸一口气,道:“但愿是本王多虑了。”   宫怜和邵华也是一脸担忧,只是他们相隔太远,又手无缚鸡之力,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宫怜苦笑道:“每每这种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很没用,若是儿时能习武,就能帮得到王爷了。”   “天生我材必有用,你可是忘了,自己曾是金科状元?无名岛能建设得井井有条,不都是你的规划?”司华遥安抚地笑了笑,道:“文臣有文臣的作用,武将有武将的作用,他们各司其职,才能有强盛的国”   听着两人的对话,邵华不安地垂下了头。   “今日是除夕,先不想这些。”司华遥见状转移话题道:“你们可用过早饭?”   “回王爷,我们都吃过了。”   “本王和皇上还未吃过。”司华遥看着宫怜,笑着说道:“本王想吃你做的海鲜面,你可愿再做一次给本王吃?”   “自然愿意。”宫怜扬起嘴角,道:“王爷稍待,我这就去做。”   宫怜没有耽搁,起身去了厨房。   司华遥看向邵华,道:“邵华,本王有件事想交给你做。”   邵华闻言抬头看了过去,道:“王爷有何事交给邵华?”   “待会儿我们会做蜡花,你能否将我们做的蜡花,一丝不差地画下来?”   “蜡花?”邵华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道:“那是什么?”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还得劳烦邵华给我们画幅全家福,要画上我们所有人,能做到吗?”   邵华迟疑地点点头,道:“我……尽量。”   司华遥鼓励地看着他,道:“你的画功,本王信得过,再回答一次,可能做到?”   邵华看着司华遥的眼睛,随即重重地点点头,道:“王爷放心,邵华定能做到。”   “这才对嘛,邵华可是邵家人,自然能做到。”   “嗯嗯,王爷说得对,邵华能做到!”   赵韩青写完圣旨后,便派人快马加鞭去传旨,随后便回到了正厅,和司华遥一起用早饭。   宫怜端着海鲜面进来,放到了司华遥手边,道:“这里的海鲜不多,也不如岛上的新鲜,也不知是否还是那个味道,王爷尝尝。”   司华遥闻了闻飘上来的热气,道:“好香啊。这么冷的天,能吃一碗汤面就是舒服。”   赵韩青看了看手边的清汤面,又看了看司华遥的海鲜面,道:“为何我们的不一样?”   宫怜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道:“草民不知赵皇也要吃,便只做了一碗,还请恕罪。”   “皇上吃不得海鲜,可是忘了?”   赵韩青对海鲜过敏,平日里司华遥很少吃。   赵韩青闻言顿时眉开眼笑,道:“王爷不说,朕都忘了。”   宫怜看着两人嘴角的笑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并未表现出来。   司华遥吃了一口碗中的面,又喝了一口汤,忍不住夸赞道:“还是那个味道,这几年未吃,还真有些想。”   宫怜扬起嘴角,道:“王爷要是喜欢,我以后常做便是。”   赵韩青看看两人,心里又开始泛酸,搅了搅碗中的面,道:“这面里可是放了醋,为何朕吃着有些酸?”   司华遥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笑着说道:“那应该是放了醋,吃面放点醋好,有味道。”   赵韩青不满地撇撇嘴,道:“既如此,那王爷碗里也放点醋?”   “也好。”司华遥抬头看向宫怜,道:“你去帮本王拿点醋来。”   宫怜看了看赵韩青,道:“是,王爷。”   赵韩青没想到司华遥会理会这么无理的要求,随即说道:“不用了,朕只是说笑而已。”   “但本王觉得吃点醋挺好,宫怜帮本王去拿吧。”   宫怜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邵华起身,道:“王爷,邵华出去一下,待会儿回来。”   司华遥点点头,叮嘱道:“外面冷,出去多穿点。”   “好。”邵华嘴角上扬,看了看赵韩青,转身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司华遥抬头看向赵韩青,直言道:“皇上可是吃醋了?”   赵韩青看看门口的方向,道:“他们之前可是王爷的人,如今回来了,我怎能无动于衷?”   “那是以前的事,本王早就与他们说明白,也三年多未见,他们应该早就放下了。”   赵韩青忍不住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筷子放下,道:“哥哥不知自己的魅力有多大,我一看他们的眼睛便知,他们并未放下。”   司华遥微微蹙眉,道:“皇上怕是多心了。”   赵韩青见状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道:“或许吧。”   司华遥沉吟了片刻,道:“他们跟随本王多年,对本王忠心耿耿,本王不能让他们寒心,如今岛上情况不明,便让他们在王府暂住吧。”   赵韩青明白司华遥的为难之处,他能向自己解释,就证明对他们没有任何想法,自己也不能让他为难,道:“好,听哥哥的。”   直到两人吃完饭,宫怜和邵华也没出现,司华遥想想便明白了,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姜然,你去叫一声他们,在把王府未走的下人都叫来吧。”   “是,王爷。”   没多大会儿,人就到齐了,司华遥也让江林将买的蜡烛拿了出来,又让人多弄了几个手炉、耐烧的瓷碗,以及一个花瓶,花瓶中放着几根光秃秃的花枝。   见他们好奇地看过来,司华遥出声说道:“今儿是除夕,大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热闹热闹。”   姜然捧场地问道:“王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蜡花。”司华遥将蜡融化,待等到合适的温度,五指并拢伸进蜡液中,紧接着放在水碗里,蜡花成形后,紧接着捏在花枝上,一朵粉红色的蜡花就成了。   “这就是蜡花?远远看去和真的一样。”   “大家可以试着自己做,这里的蜡烛足够多,不用怕浪费。”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这院子里的花树都已凋谢,能否让他们换发出生机,就看大家了。”   下人们相互看看,犹豫着不敢上前。   宫怜和邵华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相继围了过去,在司华遥的指导下,每人做出了一朵蜡花,黏在了花枝上,空空的花枝顿时有三朵蜡花,确实是重获生机。   “大家不必拘着,都来拿吧。”   听司华遥这么说,下人们这才相继围了过来,拿了些蜡烛和必需品,各自忙活了起来。   宫怜出声问道:“王爷,这白色的蜡烛也是做蜡花用吗?”   “是,不过也可以用来调色。”   宫怜点头,拿着东西走向一颗花树,和邵华一起装扮起来。   司华遥扬声说道:“大家做时,定要把握好温度,千万不要烫伤。”   众人应声,“是,王爷。”   赵韩青让小喜子搬了把椅子过来,招呼司华遥坐下,又将一个手炉放在他腿上,小声说道:“哥哥,听说你还会做牡丹,能否给我做一个?”   “本王还疑惑皇上怎么这么殷勤,原来是另有所图。”   “我对哥哥不是向来如此吗?”赵韩青眼巴巴地看着他,道:“哥哥,帮我做一朵,就一朵。”   司华遥看得一阵好笑,“成吧,那就勉为其难给皇上做一朵。去多拿几个瓷碗过来。”   小喜子忙吩咐人去拿,很快便将瓷碗拿来,放在了司华遥面前的桌上。   司华遥分别化开了红蜡和白蜡,又调了几个颜色,这才仔细地制作起来。   众人忙得不亦乐乎,花树在慢慢成形,邵华也在这时去拿了笔墨纸砚,准备将这些花树画下来。   随着一棵棵花树成形,司华遥的牡丹也渐渐成形,将所有的花瓣做好以后,又用颜料勾画了花蕊,乍看之下,真假难辨。   赵韩青欣喜地看着,又小心翼翼地伸手,想要碰一碰,却在即将碰到的时候收回了手。   司华遥将花拿了起来,放在了掌心,道:“这花瓣薄如纸,确实易碎,却也不是一碰就碎,不过它怕热,所以放不了多久。”   赵韩青小心地碰了碰,道:“那就用冰镇着,这可是王爷送朕的,自然是保存越久越好。”   宫怜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着司华遥手里的牡丹,不禁惊叹道:“真是栩栩如生!王爷,您这也是用蜡做成的吗?”   司华遥点点头,道:“其实这花蕊也可以用蜡做,只是本王没那个耐心,便偷了个懒儿,只用笔勾画了几笔。”   邵华也放下笔走了过来,道:“王爷这手艺是从哪儿学的?”   “是本王的师父教的。”司华遥看向院子里的花树,笑着说道:“你们的花树也成形了,真是千姿百态,把这院子装扮得又美了几分。”   众人看向自己亲手做的花树,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   “过年嘛,总要热热闹闹。这样吧,晚上的年夜饭,大家一起做,每人一道菜,让大家尝尝你们的手艺。”司华遥说完神情有些恍惚,因为他在那个似梦似幻的世界里也说过同样的话。   邵华赧然地说道:“王爷,我不会做菜。”   “让宫怜教你道简单的,只要你用心学,定然能学会,本王相信你。”   邵华闻言腼腆地笑了笑,道:“那我就试试。”   “现在距离晚上还早,食材让他们去弄,这画还得你来画。”   “好,王爷放心,我定会画好!”   邵华因为体弱的原因,内心一直都是自卑的,只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时,这种自卑被压在了心里。直到他重回苏州,家人的冷漠和嘲讽,唤醒了他内心的自卑,自那以后,他便极其渴望被别人认同,这也是司华遥让他做这些事的原因。   赵韩青靠近司华遥,小声问道:“朕也要做菜吗?”   听他这么问,司华遥蓦然想起他熬的梨汤,如此简单都被他做成那样,那就不是学不学的问题,那是有没有天赋的问题。   “皇上就算了吧。”   赵韩青愣了愣,随即问道:“王爷可是嫌弃朕的手艺?”   “皇上没有做菜的天赋,还是不要为难自己了。”   赵韩青一听,顿时有些不服气,道:“不成,王爷既然说了,那就是所有人都要参加,自然也包括朕。王爷放心,朕定然做出一道菜来,让王爷刮目相看。”   司华遥忙拒绝道:“皇上做菜,本王受罪,还是免了吧。”   赵韩青转头看向小喜子,道:“你进宫,把御膳房厨艺最好的给朕叫来,朕要学做菜。”   小喜子有些为难地说道:“皇上,要不还是听王爷的吧。”   赵韩青一巴掌打在小喜子脑门上,道:“连你也瞧不起朕?”   小喜子被吓得跪在了地上,道:“奴才不敢,皇上恕罪。”   “不敢就赶紧去,再慢一点,耽误了朕学做菜,看朕怎么收拾你。”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奴才这就去。”小喜子忙爬了起来,小跑着出了院子。   司华遥看得一阵好笑,却也没再阻拦,既然他兴致高涨,那便让他再试试,做出来若当真难吃,那就倒掉,总不能让自己的肠胃受罪。   在场众人纷纷离开,摩拳擦掌地准备晚上的年夜饭。司华遥也打算下场做个菜,专门找来厨房的人询问现有的食材,食材很多,也很全,他便想着做个火锅尝尝,便亲自来到厨房熬骨汤。   这骨汤熬起来容易,却十分耗时,他将所有工序都做好后,便吩咐人看着火,自己便离开了厨房。   司华遥吃过午饭,照例睡了一个时辰的午觉,随后便起身去了厨房,除了骨汤外,还要做辣椒油,以及其他蘸料。   而赵韩青则在另外一个厨房,跟御膳房的大厨学做菜,为了保持神秘感,还不让任何人观看,直言要给司华遥一个惊喜。   忙忙活活一下午,饭菜终于上了桌,司华遥让人搬了桌子,所有人都在正厅落了座,整整三大桌满满当当。   一众下人有些受宠若惊,他们这些人大多是宫中派来的内侍,在宫里侍候见惯了各种主子,还从未在主子面前上过桌。尤其这主子一个是皇上,一个是摄政王,这是只有那些五品以上的官员在除夕宴才能享受的待遇。   “今日是除夕,阖家团圆的日子,咱们能坐在一起,不管何种身份,那就是家人。这些饭菜是我们亲手做的,每个桌上都有,意义也不同,好吃不好吃的,就图个心意,大家无需在意。”   “王爷说得对。朕也是第一次在皇宫以外的地方吃年夜饭,还有自己亲手做的菜,比在宫中看那些大臣溜须拍马强得多。”   “谁做的什么菜都认领一下,就从宫怜开始吧。”   宫怜指向桌上的一道菜,道:“回王爷,我做的是叫花鸡。”   司华遥看向邵华,道:“邵华呢?”   邵华赧然地说道:“我做的是凉拌三丝。怜哥哥教了我很多,可我怎么都学不会,便做了这个。”   “这么多荤菜,吃个素菜清口又解腻,邵华这才十分恰当。下一个,就小喜子吧。”   ……   在众人都介绍完以后,司华遥转头看向赵韩青,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得不在他期待的目光中问道:“皇上做了什么?” 第152章   赵韩青自认为做的菜很是完美, 满心期待地等着司华遥点他的名字,谁知竟落到了最后。不过没关系,他自认为这是压轴出场, 说明司华遥对他的重视。   赵韩青干咳了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指着面前的菜, 道:“朕做的是这道糖醋鱼, 王爷爱吃鱼,朕便特意学了这道菜。王爷快尝尝,味道如何?”   鱼皮没了大半, 鱼身子断成了几节,浇在上面的糖醋汁还有些发黑,看着面前被虐待得不成样子的鱼, 司华遥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他拿起筷子, 笑着说道:“那就开席吧,大家不用拘束, 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想喝什么便喝什么, 年夜饭没有那么多规矩。”   “多谢皇上、王爷!”   虽然司华遥这么说, 但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 能在这里的人没有缺心眼的。   司华遥夹起一块鱼肉放进眼里,仔细地挑着鱼刺,随后放进嘴里嚼了嚼, 没想到卖相惨不忍睹,味道还不错。   司华遥点点头, 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味道不错。皇上的手艺见长。”   听司华遥这么说,赵韩青‘嘿嘿’傻笑了两声,直接将他帝王的气势给笑没了。   “做好以后朕偷偷尝了尝,感觉味道还行,这才端上来给王爷吃。王爷的肠胃娇贵,可经不起折腾。”   司华遥看向他的手,手背上还有明显的被烫过的痕迹,真是既感动又心疼,毫不避讳地说道:“皇上的心意,本王收到了。”   赵韩青一怔,没想到司华遥会当众说这种话,顿时笑弯了眉眼,道:“朕给王爷挑刺。”   司华遥也没拦着,扫了众人一眼,道:“本王做的是骨汤火锅,冬天嘛,总要吃着热气腾腾的才舒坦。那边桌子上有小料,你们喜欢什么便搭配什么,将锅里涮好的菜蘸着吃。”   司华遥亲自示范了一番,又给赵韩青弄了个油碟,端过来放在他手边。   众人有模有样地学着,寒冷的冬日围在炉子旁,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好似他们的关系也无形中拉进了许多。   “好吃!王爷果然大才,连做菜都做得这般好!”赵韩青吃得最多,就连小料都换了两次。   邵华应声道:“没想到还有这种吃法。王爷,这菜做起来难吗?”   “不难,改日本王教你。”   “好,只是我很笨,不一定学得会。”   “无妨,不是还有宫怜嘛。”   邵华转头看看宫怜,点头说道:“好,多谢王爷。”   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他们各自跟各自相熟的人聊着天,从一开始的拘束到后面的熟络,也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   饭后,众人收拾停当,各自散去,唯有宫怜和邵华留了下来。   宫怜开口道:“王爷,我与邵华有话要对您说。”   “有话直说便可。”   两人对视一眼,宫怜伸手攥住了邵华的手,道:“王爷,我与邵华心意相通,想与彼此相伴到老,这次回来也是想向王爷禀告此事,望王爷恩准。”   “你们……”司华遥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有些惊讶地问道:“你们确定吗?”   宫怜转头看了看邵华,随即点头说道:“我们确定,还请王爷恩准。”   司华遥看向低垂着头的邵华,道:“邵华,你呢?也是这么想的?”   邵华一只手被宫怜握着,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好似没听到司华遥的话。   “邵华?”司华遥疑惑地叫了一声。   邵华有些惊慌地抬起头,道:“王爷,您叫我?”   司华遥微微皱眉,问道:“方才宫怜说你们两情相悦,打算携手到老,可是真的?”   邵华转头看了宫怜一眼,随即又垂下了头,道:“是……是真的,求王爷成全。”   见他略显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司华遥无奈地笑了笑,道:“既然你们是两情相悦,那本王便祝福你们。”   “多谢王爷成全。”宫怜松了口气,见邵华没有反应,捏了捏他的手。   邵华这才反应过来,紧张地说道:“多谢王爷成全。”   “那我们便不打扰王爷休息了。”   “去吧,若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下人便可。”   “谢王爷,那我们便先退下了。”   司华遥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忍不住长出一口气,道:“没想到他们居然走到了一起,缘分还真是奇妙的东西,这样我就能放心了。”   赵韩青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道:“哥哥,我们也回房吧。”   “今日是除夕,总要守岁吧。”   “在卧房一样可以守。”   看着赵韩青越发明亮的凤眼,司华遥怀疑地说道:“我怎么觉着皇上是心怀不轨?”   赵韩青突然一弯腰,将司华遥抱了起来,不由分说地就往卧房走。   司华遥一愣,随即涨红了脸,道:“赵韩青,快放我下来,成何体统!”   “今夜我不要体统,只要哥哥。”   看着他眼底泛起的□□,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们确实已经许久没有亲热,赵韩青这个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愣是守着他好几个月没动心思,如今自己的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确实也该补偿他一下。   ……   “哥哥,快……再快点。”   ……   “哥哥躺着,我自己来。”   ……   “别……我错了,我受不住了,哥哥饶了我吧。”   今儿是除夕,要守岁,不到天亮不睡觉。   华怜居,宫怜拉着邵华走了进来,随手关上了房门,转身看向邵华,轻声问道:“邵华可觉得委屈?”   “邵华不委屈。”话虽这么说,他眼中却有泪光闪烁。   “我知道你委屈。”宫怜也不禁红了眼眶,道:“你的心思,我懂。”   眼泪不自觉地涌出眼眶,邵华有些哽咽地摇摇头,道:“若没有王爷,邵华早就死了,可邵华……什么都帮不了王爷,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让王爷为难。”   宫怜心疼地将他抱进怀里,道:“我知道,我懂。”   邵华抱进宫怜,哭着说道:“这些年都是怜哥哥照顾邵华,能和怜哥哥过完下半生,是邵华的福气。”   “嗯,以后还是我来照顾你。”宫怜也不禁落下泪来。   二月初五,春海等人紧赶慢赶,终于来到了无名岛附近。   春海出声说道:“现在是白日,容易被人发现,我们等到晚上再靠岸。”   众人没有意见,除了放哨的,其他人都靠在船上休息,直到夜幕降临,他们才驾驶小船靠进。这次由洪阳带路,在小岛罕有人知晓的死角登岛。   “未免出现意外情况,修建城墙时,特意修了一条暗道,直接通往城内。你们跟我来。”   众人在洪阳的带领下,朝着岛上的丛林走去,在一棵粗壮的大树前停下。洪阳打开暗道,率先走了进去,其他人紧随其后,春海坠在了后面。   暗道的出口在城西的豆腐坊,他们出来后,悄悄地在豆腐坊转了一圈,随后翻窗进了屋。   豆腐坊的高虎正睡的熟,突然感觉有人在看他,猛然睁开了眼睛,见床前站着一个人影,伸手抽出了枕头下的刀,一骨碌起了身,厉声喝道:“谁?”   “是我,洪阳。”洪阳说着点燃了火折子。   火光亮起,高虎看清了洪阳的脸,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道:“洪公公,你不是出海去给王爷拜年吗?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高虎本是锦衣卫千户,随司华遥来到岛上后,便开了这么个豆腐坊,明面上是做豆腐,其实是守着暗道的出入口。   洪阳不答反问:“岛上可有异常?是否有生人来过?”   高虎被他问得一愣,随即答道:“并未有异常,不过明儿大章大夫要摆满月酒,章大嫂的堂哥要带人过来庆贺。”   “章大嫂的堂哥?”洪阳眉头皱紧,道:“章大嫂何时与他堂哥联系上的?”   不待高虎回答,门外传来敲门声,道:“洪阳,开门。”   洪阳将门打开,放众人进了屋。   “春海公公,你们也回来了?”高虎看着众人进门,一脸的疑惑,道:“你们是从暗道进来的?到底发生了何事?”   “王爷怀疑章大嫂的身份有疑,便派我们回来查看情况。”洪阳解释了一句,再次问道:“章大嫂何时与堂哥取得的联系?”   “就半月前,三个陌生男人突然上岛,咱们的人将他们拦下,询问之下得知,他们是来寻亲的,说他们的堂妹在一年多前出海失踪,他们找遍了周围的海岛都没找到,若再找不到就放弃了。咱们的人仔细问了问,发现他们描述的人与章大嫂有几分相似,便带他们进了城,后来他们相见,才知道找对了人,章大嫂就是他们失踪的堂妹。”   春海皱紧了眉头,道:“半月前?那他们这半月是否一直在岛上?”   “有两个留在了岛上,另外一个走了,说是回去报个信儿。”   “那两人住在何处?”   “就住在大章大夫家里。”高虎听他们问得这般仔细,这心里也不禁起了疑,道:“公公,难道这章大嫂真的有问题?”   “十有八九。”春海不满地说道:“你们好歹是锦衣卫出身,有陌生人进岛,为何不仔细调查?”   “我们也曾有所怀疑,盯了她两个月,并未发现异常,这才放松了警惕。”   春海转头看向洪阳,道:“你带人去大章大夫家盯着,我去找胡逸。”   “好,那边交给我。”春海点了玄影和清影,转身走了出去。   春海又看向高虎,道:“我们回来的事不要外传,你就当做无事发生,可明白?”   “公公放心,高虎明白。”他是锦衣卫出身,清楚该怎么做。   “对了,这个暗道还有谁知道?”   “这暗道只有洪公公、胡大人、我,还有另外三个兄弟知道。”   春海点点头,道:“你守好暗道,我去找胡逸,其他人留在此处待命,切记泄露行踪,可明白?”   众人应声,道:“是,属下明白。”   洪阳三人在夜色下穿行,很快便来到了章辙所住的院落,这里距离司华遥的大宅最近,就是为了方便章辙为司华遥诊治。经过数年的修缮和扩建,这里已经变成了三进的宅子,虽然不算大,却也不算小,住下十个人绰绰有余。   三人翻身上了院墙,紧接着上了屋顶,居高临下地查看着院子里的情况。后院里亮着灯,偶尔会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前院的客房也亮着灯,窗上映着两个人影。   洪阳指了指玄影,又指了指后院的方向,玄影微微点头,纵身一跃,朝着后院飞去。洪阳又指了指客房和自己,意思是他去查看客房,让清影在自己放风。清影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洪阳提气,悄无声息地来到客房房顶,小心翼翼地掀开房顶的瓦片,朝下看了过去,只见两个男人正坐在桌前喝酒。   “二哥,他们每日里好吃好喝,城墙上还装着大炮,我就不信没钱。定是那个娘们有了二心……”   “你小声点!”麻二打断刘五的话,小声警告道:“你小子的嘴巴给老子按个把门的,若坏了大哥的事,大哥绝饶不了你!”   想到大哥的手段,刘五不禁缩了缩脖子,放低了声音,道:“他们在后院,咱们在前院,二哥怕什么。再说若找不到钱藏在何处,大哥也不会放过我们。”   麻二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我们在岛上转了半个月,走遍了所有地方,也没见银子的影子,难不成咱们想错了?”   “那可是做过王爷的人,不在他们国家享受荣华富贵,偏偏带人来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定是因为这里有吸引他来的离忧。”刘五给麻二满上,小声说道:“越是找不到,就越说明这个岛上有宝藏,不然堂堂王爷怎会在这里建城,还装上大炮。我觉得是三娘那个贱人假戏真做,对那个姓章的有了感情,这才蒙骗我们。不然后来怎会没了消息,还生了姓章的孩子。”   麻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甭管她以前如何,只要她现在配合我们就成。待明日老大进了城,甭管这里有什么,都有办法让他们吐出来。”   刘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这座城修的不错,比咱们那儿强多了,要是能据为己有,我也找个女人,生个儿子,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就你?”麻二冷哼了一声,道:“一天不杀人就浑身难受,也只有做咱们这一行才能满足你这癖好,还娶妻生子,难不成生了儿子杀着玩儿?”   刘五‘嘿嘿’笑了两声,道:“还是二哥了解我。”   麻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行了,别喝了,快回去吧,回去好生歇着,别误了明日的事。”   刘五在麻二地催促下起了身,晃晃悠悠回了自己房间。麻二起身,将蜡烛一吹,倒头就睡。   后院正房内,章辙靠在床头,看着三娘给女儿喂奶,心里说不出的欢喜,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又成了家,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相公,你快睡吧,我来哄着就成。”   章辙握紧三娘的手,道“三娘,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三娘看着章辙温柔一笑,道:“相公说的哪里话,能嫁给相公,为相公生儿育女,那是三娘的福分。”   “三娘放心,我定不会亏待你和女儿。”   “如今的日子安稳又平静,既不愁吃,也不愁穿,三娘很满意。”三娘顿了顿,随口问道:“相公,怜公子他们出海已有四个月了吧,何时能回来?”   章辙想了想,道:“这个说不准,最快也要下个月吧。”   “你们常常念叨王爷,可自从三娘上岛,还从未见过王爷。你说王爷是否不想回来了?”三娘小心地观察着章辙的神情。   “这里的人都是追随王爷而来,王爷不会抛弃我们。”   “人心难测,以前你们是他的得力手下,可以为他争权夺利,助他成为威震八方的摄政王。而逃到海外后,你们的吃喝拉撒全靠他,就是有再多的金银,也不够你们用的。你们就从得力助手变成了累赘,所以他才会这么多年都不回来。”   渔锡蒸荔.   章辙神色变得严肃,道:“你未曾跟随王爷,对他不了解,说这些话也情有可原,但以后不许。在这个岛上,谁也不能对王爷不敬,王爷回不回来,他都是我们最尊敬的人。”   三娘见他变了脸色,忙说道:“相公知道,三娘向来心直口快,若这话相公不爱听,三娘不说便是。”   章辙闻言缓了神色,道:“我们能有如今平静安稳的生活,都是因为王爷,生而为人,要懂得感恩,就算王爷不回来,他在我们心中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三娘,刚才的话我就当从未听过,你以后也不要再说。”   “好,三娘明白,三娘也只是为以后的日子着想,这万一王爷不回来了,咱们的日子不也没了着落嘛。”   “就算王爷不回来,我们的日子也照常过,你放心吧。”章辙摸了摸孩子,随即躺下了身子,道:“孩子睡了,你也赶紧睡吧。”   “好。”看着背过身的章辙,三娘的眼睛闪了闪,将孩子放好,也躺下了身子。   第二天,章辙起了个大早,今日是他女儿的满月酒,全城的人都忙碌起来,拿菜的拿菜,拿肉的拿肉,兑酒的兑酒,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不能落后。   自章辙成亲后,章进就搬出了宅子,和宫怜、邵华一起住,一是不想与嫂子闹矛盾,重蹈少年时的覆辙;二是方便照顾邵华,给他调养身子。他也起得很早,帮着忙东忙西,跑前跑后,章辙能再结婚生子,章进最为高兴,证明他已放下了过去,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在岛上,但凡有人添新丁,大家伙都会坐在一起聚一聚,不论饭菜的好坏,只管他们之间的情谊,一直持续到现在,真正得难能可贵。   中午时分,章辙正在忙,城门守卫李毅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道:“大章大夫,章大嫂的娘家人到了,你快跟我去看看。”   “走,我跟你去瞧瞧。”   章辙跟着李毅来到城门口,站在城头往下瞧了瞧,下面站着五个人,每个都是是五大三粗的汉子。   李毅问道:“大章大夫,他们可是嫂子的娘家人?”   章辙认出了其中一人,道:“那个矮一些的确实是,其他人我也不认得。”   “那我们是否放他们进来?”   章辙沉吟了一会儿,道:“那就让他们坐升降梯上来吧。”   李毅点点头,道:“也好,保险一些。”   李毅下令,城门的守卫便转动升降梯,一个个地接他们上来。   章辙看向五人中唯一认识的孙巧,道:“三堂哥,这几位是?”   孙巧笑着说道:“他们都是我们的邻居,得知三娘要为女儿办满月酒,便跟我来喝一杯,妹夫应该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人多热闹嘛。”   章辙打量着几人,直觉有些不对,却并未多说,招呼着众人回到家中。偷偷询问三娘几人的身份,三娘也说是邻居,他也就放下了疑心。   太阳西下,广场上燃起了篝火,一张张桌子搬了过来,一盘盘饭菜上了桌,城中的人也相继出现在广场上。   三娘抱着孩子,被众人簇拥着。   章辙见准备得差不多了,便招呼众人各自落座。   章辙站起身,端起酒杯说道:“今日是小女满月酒,承蒙各位帮忙,章辙感激不尽,在此敬各位一杯。”   “大章大夫客气了,咱们岛上谁没受过两位大夫的恩惠,这都是应该的。”孙瑜起身说道:“不过今日高兴,喝酒那是应该的,大家都举杯。”   章辙见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道:“干杯!”   “干杯!”众人一起饮下了杯中酒。   “大家吃好喝好,别客气啊!”   酒席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众人说说笑笑,载歌载舞,一杯一杯地喝着酒。   就在众人推杯换盏,喝得尽兴时,麻二和刘五悄悄离开酒桌,又过了一会儿,其他五人也相继找借口离开了位置。   随着他们离开,孙瑜将章辙叫到了一边,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章辙脸色一变,想要转身看向三娘,却被孙瑜一把拉住,“自然点,别让她察觉异常。”   “不可能!定是哪里出了错,三娘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孙瑜叹了口气,道:“他们应该去了城门处,你若不信,便去看看。”   章辙沉默了一会儿,道:“好,我这就去。”   孙瑜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回到了座位上。   三娘因为心虚一直在留意周围人的动静,见章辙离开广场,连忙叫道:“相公,你去哪儿?”   章辙闻言脚步一顿,心也跟着荡到了谷底,深吸一口气,调整脸上的表情,转头说道:“酒不够了,我回家再拿几坛,你帮着阿进招呼着点。”   看他神色未见异常,三娘放下了心,道:“那相公快去快回。”   麻二等人聚齐,决定按照原计划进行,由麻二和刘五上前送酒,迷倒城门守卫,然后他们再合力打开城门。   麻二和刘五拎着酒坛子,缓步走向城门口。   城门口的守卫吴泾见他们过来,笑着说道:“你们不去喝满月酒,怎么有空过来?”   麻二和刘五在这里呆了半个月,重点关照的就是城门的守卫,天天对他们献殷勤,不是送酒,就是送菜,时不时地还说上几句话,所以他们与城门守军都混了个脸熟。   “喝了。”麻二拍了拍肚子,道:“酒过三巡,怎么能忘了兄弟们,便带了坛酒过来,让兄弟们也喝一碗解解馋。”   吴泾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酒坛,道:“值夜时不能喝酒,这是规矩,兄弟的心意我们心领了。”   “若是往常,不喝也就不喝了,今日可是我侄女的满月酒,怎么都得喝一杯,沾沾喜气。”   刘五跟着劝道:“就是,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怎能不喝酒。不多喝,每人一口就成,就当给小侄女积福了。”   守卫王猛看着酒坛吞了吞口水,他平日里没别的爱好,唯独对酒没有抵抗力,道:“头儿,他们说得对,咱们就喝一口,喝一口又误不了事。再者,大章大夫平时可没少帮我们,我们确实该为小侄女多积福。”   “我还不知道你,酒虫一条。”吴泾不搭理王猛,转头看向其他人,道:“你们觉得呢?”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说道:“喝一口就喝一口,一口误不了事。”   “就是,咱们的酒量头儿最清楚,一口而已,才哪到哪儿。”   吴泾见状松了口,道:“那成吧,就每人喝一口意思意思,决不能多喝,明白吗?”   王猛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忙说道:“吴大哥放心,咱们心里有数。”   麻二和刘五对视一眼,忙拿碗给众人倒酒,众人每人一口,挨个喝了过去。   吴泾落在了最后,他刚喝完,就见最先喝酒的王猛两眼一闭,倒在了地上,不禁微微一愣,随即抽出兵刃,警惕地看向两人,道:“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泾话音刚落,其他人也相继倒在了地上。   麻二和刘五见状露出本来面目,将酒坛子往地上一扔,道:“怎么回事?这还看不明白?老子是来接手你们这个岛的!”   吴泾举刀要砍,却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不自觉地踉跄了两步,随即倒在了地上。 第153章   刘五捡起吴泾的佩刀, 扬起刀就要砍,被麻二拦了下来,道:“先开城门, 别耽误正事!”   刘五躲开麻二的手,道:“你们开城门, 我把他们解决了, 以免节外生枝。”   孙巧五人走了过来, “快开城门,老大还在外面等着呢。”   刘五向来嗜血,来这里装了半月的好人, 早就手痒了,极度需要鲜血的刺激,现在兵刃在手, 自然不能放过。他再次将刀高高举起,又狠狠落下, 对准的正是吴泾的脖颈。   ‘咻’的一声, 一支长箭射了过来,不等他反应过来, 长箭便射穿了他的喉咙。剧痛传来, 他犹如出水的鱼, 大张着嘴巴, 想要呼吸, 甚至求救,却只能发出烂风箱的抽动声。   ‘当啷’一声,刀掉在了地上, 去开城门的六人猛地回头,正好看到刘五倒在地上, 而方才昏倒的守军也已经爬了起来。   麻二脸色一变,随即大声喊道:“快!快开城门!”   可还不待他的话音落下,就有无数箭雨朝他们射来,狭窄的城门口让他们避无可避,只能贴在墙边,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被射成了刺猬。   箭雨停下,春海带人走了过来,在确认所有人都已死后,随即带人登上了城门楼。   今夜是无月夜,城外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最适合偷袭。春海命人搭上火箭,在他一声令下后,一道道火箭飞了出去,将城外的地面照亮,看到了藏在黑暗中的海盗。   “不好,被发现了!”海盗老大马王心里一惊,忙命令道:“撤!快撤!”   海盗听到命令,掉头就跑,追赶他们的是密密麻麻的箭雨,刹那间破空声、惨叫声将寂静的海滩惊醒。   当他们好不容易来到岸边,登上他们藏在岸边的船时,‘砰’的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火球飞来,砸在了他们的船边,热浪摧枯拉朽般袭来,数十人人被炸成了碎片。不待他们反应过来,又是一声巨响,正中大船,大火猛地烧了起来。   在猛烈的炮击之下,这场战斗注定一边倒,数百海盗只活下来寥寥数人,其他人都葬送在这座岛上。   炮击声惊动了还在喝满月酒的众人,负责城防的锦衣卫忙站了起来,自发性地朝城门的方向跑去。   孙瑜见人群出现骚动,忙出声说道:“大家不必惊慌,春海和洪阳两位公公都在城门处,没人能闯入城中。”   “春海公公回来了?”刘年闻言一怔,忙问道:“那王爷是否也回来了?”   “王爷并未回归。不过大家不用担忧,王爷一直在关注我们,此次便是王爷察觉有异,派人回来救援,才免去了这场祸患。”   刘年出声问道:“孙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外面的炮声可是有人在攻城?”   孙瑜看向三娘,道:“外面那些人是谁,来做什么,还要问三娘。”   “章大嫂?”众人相继看了过去。   “大嫂?”章进看了一眼三娘,紧接着问道:“孙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与我大嫂又有何关系?”   “不是,我不知道……”三娘抱进怀中的女儿,神色慌张地看着众人。   “你到底是谁?和那些海盗到底是什么关系?”人群外传来章辙的质问声。   “海盗?”人群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来,看向三娘的眼神变了。   “相公,你在说什么,我是三娘啊……”   “那些你所谓的堂哥、邻居都是海盗,我亲眼看见他们弄晕城门守卫,还想打开城门。若非王爷早有察觉,派人来救援,今日那些海盗就会杀进城中……”章辙眼眶通红,直直地看着三娘,道:“为了骗取我的信任,甚至为我生下女儿,还真是煞费苦心!”   事到如今,她再狡辩只能让他们更加厌恶,“相公,我是被逼的。我也曾是好人家的女儿,却被海盗掳去肆意□□,还让我……让我帮他们做伤天害理的事,若是我不肯,他们就打我,我……我也是为了活下去。”   章辙愤怒地质问道:“你想活下去,那我们都该死吗?”   “相公,我本不想伤害你,我也想和你一起过完下半辈子,所以我已经很久没传信回去。只是……只是没想到他们竟派人来寻我,我很害怕,我怕他们会伤害你,会伤害我们的女儿,所以才……”三娘抱着女儿跪在了地上,道:“相公,我错了,求你再给三娘一次机会。”   “我们修的城墙高大坚固,还装着十几门火炮,别说区区海盗,就算那些小国来攻打,谁输谁赢也说不定。你在这城墙之内,有何好怕的?”春海从人群外走来,“只要你说一句他们是海盗,那些人立马就会身首异处,可你选择了继续与他们同流合污。”   “我……我错了,我只是太怕他们了,根本不敢反抗。”三娘抱着女儿跪爬到章辙身边,哭着说道:“相公,我错了,求你看在我为你生下女儿的情分上,原谅我这一次。”   “若非我们来得及时,这里将血流成河,毁于一旦,又有谁会怜悯他们?”   章辙弯腰将女儿夺了过来,道:“春海公公,容我给她求个情,就看在她为我生下女儿的份上,饶她一条性命吧。”   春海眉头紧锁,沉默片刻后,道:“饶她性命可以,但必须将她赶出无名岛。”   “不要,不要,若我出了无名岛,他们定会报复我,我必死无疑!”三娘死死地抱住章辙的腿,哭着说道:“相公救救我,别赶我走!”   “好,就这么定了。”章辙挣开三娘的拉扯,抱着女儿转身走了出去。   “相公!”三娘见状起身要追,被春海拦了下来,“相公,孩子还小,她不能没有娘啊!”   章进看着章辙走远的背影,忍不住一阵心疼,连忙追了上去。   春海瞥了一眼,并未阻拦,命令道:“把她关起来,明日一早,轰出无名岛。”   “是,公公。”在场的锦衣卫领命,将三娘架起来就走。   “经此一事,大家要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若再有陌生人上岛,一定要提高警惕,身份不明者,不许入城。”   “是,公公。”众人齐齐应声。   “把东西收拾收拾,都散了吧。明日一早,城卫军出城打扫战场。”   “是,公公。”   第二天一早,三娘便被赶出了城,看着城外尸横遍野,她不禁胆战心惊,尤其是看到那些被炸得四分五裂的尸体后,才终于明白春海昨天那番话的意思。   李毅指了指岸边的一条小船,道:“你乘这条船离开,能做到这一步,我们已是仁至义尽,若再看到你出现在无名岛附近,格杀勿论!”   章辙自离开以后,就没再出现,断了她想留下的唯一机会,即便再不情愿,她也必须离开,因为昨晚她差点害死他们所有人,他们对她如今只剩下怨恨,定会说到做到。   城头上,章辙抱着女儿目送三娘驾船离开。   章进走上前,道:“哥,城头上风大,呆的久了,对孩子不好。”   章辙低头看了看襁褓中的女儿,道:“阿进,我娶了两次妻,第一次弄丢了你,他们母子死于非命;第二次差点害死所有人……我大概就是孤独终老的命。”   “哥,你还有我,还有小侄女,还有岛上那么多人,我都会陪着你度过余生?”   章辙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幸好大错并未铸成。阿进,我们欠王爷一条命。”   章进点点头,道:“哥说的对。”   后来他们在一名幸存的海盗口中得知,三娘本是风尘女子,后来跟了海盗头子,帮着他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那些海盗给她取了个外号,叫‘毒娘子’。   之所以在岛上待那么久,一是因为她一直未找到宝藏所在,二是她沉浸在章辙的温柔中,一度有些迷失。只是她并不喜欢这种平静安稳的生活,所以在麻二和刘五上岛后,她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背叛。   无名岛的事处理完后,春海等人没有耽搁,即可出海返回赵国。司华遥在得知消息后,不禁庆幸自己的多疑,不然他怕是要后悔终生。宫怜和邵华在不久后返回无名岛,直到司华遥临终之际才再踏足赵国。   日子一日一日地过,转眼又是三年,司华遥正打算回无名岛待一段时间,赵韩青却突然带回了一个娃,白白胖胖,粉粉嫩嫩,走起路来晃晃悠悠,明显是刚学会走路的奶娃子。   司华遥挑挑眉,道:“皇上,这是谁家孩子?”   赵韩青张嘴就来,“我路上捡的。”   “路上捡的?”司华遥凉凉地看着赵韩青。   赵韩青见状心里一紧,忙说道:“是赵明羽家的。”   赵明羽算计了赵韩青和司华遥,差点让司华遥丧命,赵韩青自然不会放过他,将他圈禁在王府。没有锦衣华服,没有山珍海味,没有仆从环绕,只有一座空荡荡的王府。夏天热,冬天冷,还会时不时地饿肚子,原本的珠圆玉润很快变成了枯瘦如柴。   衣食住行都可以将就,只是寂寞实在无法忍受。不知怎的,赵明羽竟与给他送食物的妇人勾当上,甚至还行了苟且之事,致使那妇人怀了孕。那妇人得知后惊慌失措,便将此事告知了赵明赵明羽又通过门口的守卫,将此事传到了赵韩青的耳朵里。   赵韩青得知消息后,便将妇人偷偷接走,安置在别院待产,好吃好喝侍候着。那妇人以为自己走了运,将来定能飞黄腾达,性子也变得嚣张跋扈。谁知自己没有享福的命,竟在生产时难产,生下孩子没多久,便大出血而死。   赵韩青得知消息后,便让人给孩子找了个奶娘。听司华遥要回无名岛,他便将孩子带了过来,想用孩子绊住司华遥。   听完孩子的来历,司华遥点点头,道:“一岁多了,确实该带在身边了,叫什么名字?”   “小名叫壮壮,大名还未取。”   司华遥看向壮壮,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看,圆溜溜的眼睛闪闪发光,甚至嘴角还流着口水。司华遥微微蹙眉,他怎么看怎么像是色眯眯的模样。虽然这么想一个孩子不好,可他见识过太多穿越者和重生者,实在是很难不去怀疑。   不止司华遥这么觉得,赵韩青也是,一把将壮壮扯到一边,不悦地说道:“这孩子不行,还是送回赵明羽身边吧,朕再挑挑。”   壮壮好似回了神,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司华遥见状更加怀疑他的身份,道:“也好。”   听司华遥这么说,壮壮愣了愣,哭得更凶了,只是未能改变他被带回赵明羽身边的命运。   赵韩青用孩子绊住司华遥的计划失败,司华遥很快便启程去了无名岛,这一去至少要一年才回来,赵韩青百般无聊之下,便带兵去草原溜达,与蛮人来一场友好亲切的交流。美其名曰来观光旅游,不过是建立在刀剑大棒的基础之上。   蛮人郁闷了,以前都是他们去找茬,怎么现在轮到他们成被找茬的那个?难道这就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接连的胜仗,让赵韩青越打越兴奋,暂时将被司华遥遗弃的不满望之脑后,直到司华遥从无名岛回来,又赶去草原为止。   在看到司华遥时,赵韩青有一瞬间的怔忪,随即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身子就啃了上去。   司华遥捉住赵韩青那双不规矩的手,警告地说道:“皇上,这里是中军大帐,你最好别玩火。”   经过这么多年的调养,司华遥如今已能运转内力,与人动手也不成问题。   赵韩青扬声说道:“帐外的人听着,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否则军法处置!”   帐外的守卫应声,“是,皇上。”   赵韩青直勾勾地看着司华遥,道;“这样王爷便不必担忧了。”   “皇上还真是……”司华遥没再多说,直接吻了上去。   桌子‘咯吱咯吱’地响着,上面的笔墨纸砚也依次掉落,赵韩青死死地抱着司华遥,身子用力地后仰着,露出脆弱的脖颈,司华遥见状埋头咬了上去,动作却一直未停。   帐外的人听着里面的动静,只觉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看向同伴的眼神变得不自在,不约而同地背过身去。   第二日早上,李肃打着哈欠来到大帐前,昨日他奉命去探查,不在大营,后半夜才回来,今儿一早过来是要汇报情况。   “皇上可在里面?”   门口的守卫小声说道:“将军,昨儿摄政王来了……”   李肃眼睛一亮,道:“王爷来了?也在帐中?”   守卫见他没听明白,顿觉有些尴尬,再次提醒道:“将军,昨儿王爷来了,皇上这几日怕是没办法升帐了。”   李肃愣了愣,随即回了神,小声说道:“你是说……”   守卫点点头,“一天一夜……”   李肃惊讶地睁大眼睛,感叹道:“王爷真是雄风不倒!”   守卫尴尬地笑了笑,并未多说。   “那成,我先回去了。”   只有赵韩青一人,已经让蛮人邻居喝一壶的,又来了司华遥,两人双剑合璧,直接打得蛮人抱头鼠窜,偌大的草原竟没了他们的容身之处,不得不宣布投诚,认赵国为主。   又过了两年,赵韩青又又带回一个小不点,看个头也就一岁多的模样。   司华遥饶有兴致地问道:“这又是谁家的孩子?”   “这次真是捡的。”赵韩青竖起右手,道:“我发誓!”   小不点浑身脏兮兮,脸上没什么肉,小嘴干裂起皮,身上的衣服看不出什么颜色,唯有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看上去那么纯净。这模样一看就是捡来的,所以司华遥并未怀疑。   司华遥转头看向春海,道:“带他下去洗洗,再换身干净的衣服。”   “是,王爷。”   春海走上前,牵起小不点的手。小不点仰头,怯生生地看他,眼中有害怕,却还是跟着他走了。   “皇上这是去了何处,怎么捡了个孩子回来?”   赵韩青坐到司华遥身边,道:“王爷不觉得他的眼睛与你有几分相像吗?”   司华遥回想那孩子的双眼,确实有几分相像,道:“就因为这个,皇上便把人带回来了?”   “这么小的孩子在外流浪,若没人照顾,能活到几时?想到王爷菩萨心肠,若是见到,定不会坐视不理,所以朕便捡了回来。”   司华遥挑了挑眉,道:“皇上应该清楚,我们身边突然多出一个孩子,会引起怎样的反响。”   赵韩青面色一肃,道:“那又如何?只要王爷喜欢,谁都能是太子人选,朕管他们作甚。”   “皇上言之有理。”司华遥满意地点点头,道:“不过还是要好好调查一下这孩子的身世,以免出现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王爷放心,我已经吩咐他们去查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春海又把小不点领了过来,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这洗干净换了身衣服,就好似变了个人,虽然依旧瘦小,气色却好了许多,尤其是那双纯净的眼睛,格外招人喜欢。   司华遥看着他,总觉得有些眼熟,于是朝他招了招手,道:“过来让本王瞧瞧。”   小不点挣开春海的手,迈开腿朝着司华遥走了过去,在他面前停下脚步。   司华遥出声问道:“你叫什么?”   小不点懵懂地看着司华遥,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握住了他的手。   春海见状出声说道:“王爷,这孩子怕是不会说话,方才奴才问了许久,他都没吱声。”   司华遥看看被握住的手,又看看小不点清澈的眼睛,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着说道:“以后你就叫司晨阳吧。”   赵韩青见状瞬间被打翻了醋坛子,道:“不行,这孩子不行,还是送去别院吧。”   司华遥这次并未听他的,道:“本王看着喜欢,就留在本王身边吧。”   “王爷,你看他瘦骨嶙峋的,还不会说话,要不我们再挑挑。”   赵韩青很矛盾,既想给他们培养一个接班人,又不想让他们分走司华遥的注意力,所以每次带回来的孩子,只要一表现出对司华遥亲近,他就想送走。   “不会说话,便教他说话,他还小,一切从头开始便是。”   之前他带回来的那几个,司华遥并不喜欢,也就依着他,送去了别院,让专人抚养。可这个孩子他看着喜欢,就不想再顺着赵韩青的意。   见司华遥打定了主意,赵韩青只能退而求其次,道:“留下也成,不过名字改一下,就叫司赵阳。”   “司赵阳?”司华遥挑了挑眉,“哪个‘赵’?”   “当然是赵韩青的赵。”赵韩青理所当然地说道。   “皇上为何不说叫他‘赵司阳’?”   “赵司阳不好听,司赵阳好听,那就这么定了。”   司华遥明白他的心思,会心地笑了笑,看向小不点,道:“听到了吗?你的名字是司赵阳,司华遥的‘司’,赵韩青的‘赵’,太阳的‘阳’。”   自从赵韩青将司赵阳带回王府后,就注定了他多了个‘情敌’,司华遥不仅一字一句地教他说话,还手把手地教他习字,注意力全放在了他身上。而司赵阳也认准了司华遥,除了晚上睡觉,几乎每时每刻都跟在他身边,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王爷’,先学会写的也是这两个字。   弄得他们俩倒像是双向奔赴,赵韩青成了那个第三者。终于,赵韩青忍不住爆发了,决定向司华遥讨个说法,结果皇帝罢朝三日,趴在床上三天没能动弹地方。   司赵阳没辜负司华遥和赵韩青的苦心栽培,(栽培的是司华遥,苦心整他的是赵韩青),小小年纪便文武双全,在京都留下才名,也顺理成章地成了赵国的太子。   文武大臣一开始对此事提出强烈反对,在司华遥和赵韩青的联手打压下,那些文武大臣最终还是向‘恶势力’屈服了,承认司赵阳太子的身份,不过有个前提条件,那便是让司赵阳改名字,说什么这是赵国,太子理应姓赵。   赵韩青一听,给了文武大臣两个选择,一是麻利地承认司赵阳太子的身份,没有任何附加条件;二是直接改国号为‘司赵’,这样司赵阳便不用改名字了。   文武大臣闻言直接无语,这哪是两个选择,这分明就是不想让司赵阳改名,为了不让赵韩青胡来,他们不得不偃旗息鼓,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地承认了司赵阳的身份。   待司赵阳满十八岁后,赵韩青便将皇位让了出来,名正言顺地住进了摄政王府,开始了愉快的退休生活。和司华遥同吃同睡,几乎寸步不离,两人就和连体婴似的,在一起几十年了依旧如是,每每被人看到,都会觉得自己很饱,甚至还有些撑。   原剧中的赵韩青活到了六十岁,梦中的赵韩青也活到了六十岁,而事实也是如此。   看着躺在床上病入膏肓的赵韩青,司华遥心里疼得厉害,真正体会到了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离去,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赵韩青握紧司华遥的手,浑浊的眼中含着泪,道:“王爷,对不住,本想着再撑一撑,只是这身子不听话。”   司华遥摇摇头,“能与你携手白头,我很知足,也很幸福。”   “王爷,若我死了,还能回去吗?我们还能重来一次吗?”   司华遥眼中也有泪光闪烁,哽咽道:“我不知,但若有可能,我希望能与你重遇。”   赵韩青满足地扬起笑脸,“好,我记下了。”   ……   ‘嘀嗒、嘀嗒’,耳边传来奇怪的声音,司华遥猛地睁开眼睛,刺眼的光线让他本能地闭上眼睛,紧接着又睁开,慢慢适应着光线。   白色的房顶,白色的墙,鼻间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耳边是‘嘀嗒嘀嗒’的声音。他转头看过去,是一台心电监护仪,那声音便是它传出来的。床的旁边是一个输液用的架子,他的左手上正扎着针,药水已经滴了过半。   “我这是又重生了?”这是司华遥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啪嗒’,房门被人推开,护士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司华遥醒了,说:“你可算醒了。幸好送来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司华遥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说:“我这是怎么了?”   “酒精中毒。”护士连忙上前将他按了回去,一边摇床一边说:“好好躺着,你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这会儿身子虚着呢。”   “酒精中毒?”   见他眉头紧皱,护士疑惑地说:“你不记得了?你昨晚去酒吧喝酒,醉得一塌糊涂,还是酒吧老板打得急救电话。以后少喝点吧,这次是救回来了,下次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可就不好说了。”   司华遥闻言一怔,急忙看向床头上的信息牌,上面赫然写着他的名字。   护士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袋和一部手机,递给司华遥,说:“这是你的手机,这是你一直紧紧攥在手中的东西,我想应该对你很重要。”   护士抬头看了看药瓶,说:“还得等一会才滴完,待会儿我再过来。”   司华遥接过手机通讯录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十分熟悉,所以他并未重生,而是回到了原来的世界。他又打开了那个文件袋,里面是个剧本,名字叫《青帝传奇》。   混乱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那天他接到了《青帝传奇》剧组的约,让他出演司华遥一角,虽然是配角,却是戏份很重的男二,而且人物十分出彩。他觉得这部剧肯定能火,便想将这个好消息告知李琳,谁知看到了她与别的男人玩车震,伤心之下便去了酒吧。   “那只是一场美梦吗?”司华遥轻抚着剧本中‘赵韩青’的名字,轻声呢喃道:“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司华遥在医院住了三天,李琳始终未曾出现,出院后他便收拾东西离开了那个家,并给李琳发去了分手短信,李琳只回了一个‘好’字。司华遥并不觉得伤心,反而如释重负,重新找了个房子搬了进去。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进剧组的时间,他收拾行李,坐飞机赶往拍摄地点。在开机宴上,他见了所有演员,唯独赵韩青的扮演者黄瑞林缺席。   黄瑞林是新晋小生,不仅长得帅,还有演技,因一部偶像片爆红,一举成为顶流明星。   直到开拍第二天也没见人影,剧组的人对此议论纷纷,对他很是不满。   “传言他耍大牌,平行不好,最初我还不信,现在,啧啧。”   “就是,让我们整个剧组的人等他,真是太过分了!”   “唉,你们听说没,人家可是官二代,背景硬着呢。”   ……   “不好意思。”   一个清越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议论,四周顿时静了下来,纷纷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个打扮清爽,长相帅气的大男孩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   “我那边出了点事,不仅错过了开机宴,还耽误了大家的时间,实在抱歉!今天收工后,我请大家吃饭,以表达我的歉意。”   众人见他态度诚恳,又有导演出面说和,便收起了埋怨。   黄瑞林走向司华遥,微笑着伸出手,“你好,我是赵韩青。”   司华遥微微一怔,看着黄瑞林的眼睛,总觉得有几分熟悉,不过很快便回了神,伸出手与他交握,“你好,我是司华遥。”   “你比我年长,以后我能叫你哥哥吗?”   ‘哥哥’,熟悉的称呼,司华遥不禁想起梦中赵韩青的脸,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