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称: 当彪悍直男穿成柔媚少宫主   作者: 琉璃醉月   文案:   合欢宫的少主柔媚娇软盛世美颜,暗恋禁欲淡漠冷酷无情的云霄君多年,百般勾引不成后意图不轨,引来暴怒的云霄君千里追杀。   谢危,华国异能局总教官,一觉睡醒后直接穿成了这位少主。   看着对面那个缓缓拔剑眼神冰冷的人,谢危内心:“艹!”   ——   云霄君被妖兽划伤,谢危暴躁的一把撕开他衣服,“都是男人,以为老子会占你便宜吗?命还要不要了!”   云霄君慢吞吞放下了挡着衣服的手,并给了他一个冷眼。   ——   遇到敌人,谢危冷笑一声,顶着一副瘦弱身段扛着比他身体还重的大刀冲了上去,“这才是真男人的战斗!爽快!”   云霄君看着手里细长的剑陷入了沉默。   然后一剑削平了半座山。   ——   穿着打扮,明明是盛世美颜标致身段,却一身凌乱衣服外加不会打理的鸡窝头,谢危烦躁的拿出大刀:“我要穿背心剪头发!”   云霄君忍无可忍,拿出了梳子和衣服,“坐下,我来!”   ——   被别人污蔑,云霄君挡在他面前,被谢危一把推开,霸气把大刀往地上一插,哼笑一声,“来啊,不服来打,打到你们服了为止,爷今天就和你们怼上了!”   云霄君:糟糕!心动的感觉!   ——   后来,云霄君找到机会和谢危表白:“我喜欢你。”   谢危爽朗一笑,“我也喜欢你,兄弟!”   云霄君:“???”   谢危:“我们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云霄君:“……”   ——   合欢宫少主性情大变,以前妖媚娇气被正道不齿,突然变得彪悍狂野还有点糙,衣服破烂头顶鸡窝,简直浪费了那张盛世美颜。   云霄君一脸淡漠的拿出空间戒指里的东西:   谢危的几百个发冠,谢危的几百件衣服,谢危的洗澡用具,谢危的修胡子刀,谢危的指甲刀等等……   然后众人发现——   那个合欢宫的少主变得……啧!有点迷人。   盛世美颜标致身段彪悍直男受vs冷酷无情禁欲淡漠养尊处优攻   美人皮糙汉心受vs外禁欲内闷骚攻   ————————   必须要说的几点:   1.双洁,不生子,有副cp   2.受视觉文偏受,攻苏受更苏,盛世美颜受   3.非典型爽文,有爱有恨有泪有爽,要看纯爽文的慎入   内容标签: 强强 天之骄子 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危,司昆 ┃ 配角:孔维,阙殷,凤元坤,小妖鲸 ┃ 其它:穿越,凤凰   一句话简介:我彪但我美   立意:不是所有人都去做的事情就是对的,要有自己的判断   作品简评:   华国异能局总教官,谢危,一觉睡醒后穿成柔媚娇软的合欢宫少主。这位少宫主暗恋万剑宗的云霄君已久,仗着自己的盛世美颜几次三番勾引,甚至还意图不轨,被暴怒的云霄君千里追杀。谢危刚穿来就遇到这种情况,面临生命危险,谢危解释不通直接扛着大刀干上了。   本作品人物生动形象,萌物颇多,由浅入深探讨了亲情、友情,爱情等主题。感情和剧情相结合,行文之间有股少年意气风发的江湖气。文中角色敢爱敢恨有泪有爽,感情发展让人捧腹,主角身世、修真界背后的秘密更是悬念丛生、苏爽相加。剧情反转接二连三让人大呼过瘾,又不乏搞笑沙雕的小情节调剂心情,出乎预料又在情理之中,是部高潮迭起之作。 第1章   “小师弟小心!”   谢危意识还在朦胧之中,忽而便被人拎着后衣领提了起来扔到了一边,摔得他整个人都是一懵。   他一手撑地,恍惚着摇了摇头,脑海里破碎的记忆片段汹涌而来,轰得他本就模糊的意识更加懵懂了。   “云霄君……云霄君你看我一眼啊……”   谁?谁在说话?   “云霄君,是我长得不美吗?你不看我是不是不敢看?你怕看了我就爱上我?”   谁这么不要脸啊?   “云霄君,我合欢之术天下无双,你和我双修,定能助你突破大乘问鼎巅峰!”   你这么厉害你干嘛还求别人啊,你自爱一点不好吗?   谢危闷闷的哼了一声,那阵激烈的头疼总算过去了,眼前朦胧的世界也开始渐渐清晰起来。   他恍恍惚惚的睁开眼,发现自己的嘴巴正在不停的动,一连串陌生的词句从他嘴里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   “云霄君,我爱你啊!”   声音缠绵悱恻,慷慨激昂,要多动听有多动听,要多凄婉有多凄婉,简直是诉尽了一腔浓烈赤诚的爱意,人听了感动,狗听了流泪,惊天地泣鬼神都不过分。   而这爱意是来自他自己……的嘴。   谢危:“……”   什……什么情况?   劳资这二十六年的单身还没结束呢哪来的赤诚爱意?   这时他忽而感觉周围温度急速下降,一股冰冷的杀机从尾椎骨窜上,刺得他头皮发麻,应激反应让他瞬间抬头看向杀机的来源。   一米之隔的地方立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一头漆黑的长发半束半披,五官凌厉锋锐尽显冷酷,一看就是杀伐决断之人,脸容俊美如天神,神色却不太好看,一双寒星似的眼睛冷冷的看着他,眼里的杀机几乎快溢出来了。   他一手手握一把透明纤细的长剑维持着斩向他的动作,半空却被一片紫色的缎带缠住了,另一手扯着自己的半截衣摆防止被扯落。   为什么要扯着衣摆呢?   谢危顺着衣摆的方向看向……自己的手,那里正死死抓着另一片衣摆,衣摆上还糊着一片湿润的痕迹,根据脸上湿漉漉的触感,他有十足的肯定这痕迹来自自己的……泪。   谢危:“……”   还没等他想清楚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强大的神经反射已经让他先一步放开了手里的衣摆,一个打滚以最快的速度避开了那个危险的黑衣人,一腿跪地一腿撑起一手横在自己眼前,心念一动,掌心便燃起了一片火焰,另一手在地上迅速拿起了附近可作为武器的唯一东西……一块石头。   一连串动作迅速干练,是标准的防卫姿态,这是他身为火系异能者从异兽丛中几经厮杀锻炼出来的强大本能。   “小师弟啊,你终于感觉到危险了,不容易啊!”   一道柔媚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随即便是一连串激烈的打斗声,黑衣人与一边那紫色缎带的主人以极快的速度过了几招,奇怪的是他们都没有动用灵气,只是短短瞬间便再次分开,一道紫衣人影转瞬落在他面前,呈保护姿态与对面的人对立。   谢危抬头看去,紫衣人身段颀长优美,脸上的妆容精致华美,贵气与妩媚完美的结为一体,一身高贵的紫色宫装衣裙尽显女人的端丽柔媚,只是他的脖子处……有个不太明显的喉结。   合欢宫大师兄紫魅衣,修为合体,是位喜欢穿女装的大佬;对面之人是万剑宗刑审司司主司昆,道号云霄君,也称刑君,修为合体。   谢危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两人的信息。   紫魅衣一手展开护住谢危,微笑着看向对面之人,道:“我小师弟不懂事,我自会带回宫多加管教,云霄君就不必赶尽杀绝了吧?”   司昆脸沉如水,手腕一转便把那截被谢危抓过的衣摆削掉了,他冷冷的看着对面之人,手中长剑灵光闪烁,明显不太想罢休。   他冷声道:“废他双手,此事我不再追究。”   紫魅衣眯眼,臂间挽着的紫色缎带缓缓弯成了毒蛇般的形态。   就在气氛凝滞到极点时,谢危忽而倒抽了口冷气,一声控制不住的低骂脱口而出,“艹!”   紫魅衣嘴角一抽,司昆眼神更冷。   谢危却没管他们,实在是被脑海里突然涌入的记忆给雷得外焦里嫩。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叫谢危,是合欢宫的少宫主,平日作风娇弱柔媚遇事就躲,没一点少宫主的架势,没少被人鄙夷,偏偏喜欢万剑宗的刑审司司主——云霄君司昆。   原主最爱做的事便是凭着自己的倾世之容勾引司昆,手段堪称无所不用其极行尽诱惑之能事,司昆见之便扔,原主见得不到人,三天前干脆直接给司昆下药了,药没下成功,倒是终于惹得司昆耗尽耐心,千里奔袭追杀原主。   原主慌不择路跑入莽荒大森,路遇一只元婴期的火焰虎兽,一口火给金丹期的原主喷死了。   谢危:“……”   格老子的!你挂就挂了,关他什么事!他就好好睡个觉,招谁惹谁了,为什么非要他穿到这副身体里!   而且还要喜欢一个男人?   想起刚刚恢复意识时那从他嘴里脱口而出的一连串惊人语录,谢危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一个冷颤就打了出来。   他,钢铁直男糙老爷们谢危,这辈子都不可能对男人有什么非分之想!   他站起身来看向不远处的司昆,一脸郑重道:“昨日的我已死,今日的我已经重生,你放心,我对你没兴趣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视线所能及的地方,我可以立誓,我谢危今日起永不爱云霄君司昆,违了我就不是人!”   紫魅衣微笑着叹口气,“能屈能伸,不愧是我小师弟,但这誓言你已经发了无数遍,这一手欲擒故纵对他已经不管用了。”   谢危:“……”   司昆寒星似的双目依旧盯在他身上,那一脸无动于衷的模样明显就没信,甚至还有种习以为常后的讥讽不屑以及极深的嫌弃厌恶。   他薄薄的嘴唇微微一掀,那是一个很浅很淡的笑,却冷得让人浑身都毛骨悚然。   谢危都快忍不住要爆粗口了,这特么发个誓都能被以为在玩欲擒故纵?   司昆一手握着剑缓步往前走来,像是一个优雅的贵公子,他清清淡淡的,像是漫不经心一般的说道:“谢危,你在我面前发过十八次离开的誓言,二十二次不爱我的誓言,三十九次自己不是人的誓言,每次我一生气一追杀你就发誓,欲擒故纵的小把戏手到擒来,我看在你合欢宫少宫主的身份不与你计较,你却误以为我不敢对你出手,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错觉呢?”   他停住脚步,微微一歪头,那双极黑的眼睛幽深的看着谢危,彷如一汪吸纳了所有光线的黑洞,“你真以为紫魅衣护得住你?你以为,我若真要杀你,这天下会有人……”他微微的笑着,极轻极轻的说了几个字,“……护得住你?”   紫魅衣瞳孔一缩,他只来得及将谢危狠狠一推:“小师弟走!”   下一刻,面前激荡起极其恐怖的灵气潮浪,紫魅衣倾身挡住了司昆的凌厉一击,泄露的灵气瞬间便将身边一片树木撞成齑粉。   谢危被推得撞在一棵树上,被这恐怖的威压压得倒抽了口气,抬头看去,就见司昆在灵气潮浪的另一边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压根没有杀招被阻拦的愤怒。   他薄唇微微一掀,冷然一笑,“我司昆此生最厌奴颜媚骨以色伺人之人,谢危,你是长得不错,可你的倾城之色在我眼里,比之狰狞恶鬼亦有不如,下辈子记得生丑一点,那样或许我会多看你一眼。”   谢危心道:那我一定要长得再好看点,我宁愿你不看我,我真不喜欢你!   下一刻,司昆身后忽而多出上百柄剑气凝成的长剑,剑尖同时对准谢危,毫不犹豫落了下来。   紫魅衣厉声道:“你敢!”   臂间挽着的紫缎毒蛇一般激射而出,却见司昆手中长剑一抖,阴煞磅礴的剑气霎时激荡出来,化作一股恐怖的剑意纠缠住紫缎,甚至还有余力把紫魅衣的退路全部封死。   紫魅衣不得不全力抵挡,眼睁睁看着那上百剑气朝谢危的方向落了下去,一时间几乎目眦欲裂,“小师弟,快躲!”   谢危自然不是任人待宰的兔子,他像以前一样本能的试图取出自己的武器,那是他在地球时生来就带有的武器,和他的火属性异能完美契合,那是一柄……   “哗!”   下一刻,一把刀身雕刻着华美红莲纹饰,燃烧着烈烈火焰的红色长刀突然出现在半空中,刀气蛮横而霸道,以无可睥睨的姿态在半空轻轻一划,那激射而来的剑气瞬间便被消融在一片金红色的火焰之中。   厚重的刀身被一只白皙修长骨态优美的手轻巧握住,熊熊火焰燃烧之中,谢危一身红衣悠然踏步而出,他一手扛着刀放到肩膀上,下巴微抬,眼神睥睨,一脚踏在面前凸起的石头上,微笑着道:   “喂,我说,我这次发的誓言是真的,我真不喜欢你了,你信不信?” 第2章   试问一个在片刻前还拉着自己衣摆满脸鼻涕眼泪诉说爱意求他多看自己一眼的人下一刻突然翻脸说不爱自己了,谁会信呢?   司昆没信。   紫魅衣也没信。   不过紫魅衣没当面打击自家小师弟的信心,那条紫色缎带在挣脱对方剑意束缚后便一击与司昆分离开来,他重新站到了谢危面前,上上下下新奇的看了对方好几眼,心道:这次的欲擒故纵倒是一眼分不出真假了,还有点看头。   虽然他知道肯定是假的。   司昆剑尖垂地,皱眉打量着他,尤其是在那火焰和长刀上多看了几眼,半晌突然一声不屑的嗤笑,“班门弄斧。”   谢危一懵——什么叫班门弄斧?他又学谁了?   紫魅衣轻咳一声,小声道,“他们万剑宗的小师叔祖,那位明尊殿下也是极品变异纯火灵根,使刀,已经魂飞魄散了,据说司昆小时候被他带过一段时间,两人感情很好,你是不是在学他啊?”   他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他一眼,“别说,学得还挺像,这气势也和那位有的一拼。”   谢危:“……”   完犊子,彻底解释不通了。   他能说他在地球就是使刀的吗?谁特么知道那什么小师叔祖学的什么刀啊!   对方铁定都以为他是扮熟人好接近对方,更加坐实了他欲擒故纵的事。   谢危刀都抗不下去了,逼也装不下去了,手腕一转就把长刀插进了身旁的地上,他叹口气,颇有点语重心长的说:“这位……云霄君,我是真的不喜欢你了,你看这样如何,这次就先算了,反正你暂时也杀不了我,我以后看到你就绕道走,如果我再纠缠你,你不用留手,我合欢宫绝对不会因此事而追究你。”   紫魅衣慢悠悠的补刀,“还是得追究的,你怎么说也是我们合欢宫少宫主,你死了我们就灭了万剑宗。”   说得特轻松特无所谓,就好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却也间接表明了他们的决心。   “……”谢危目光幽幽的看向自家大师兄。   紫魅衣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对司昆道:“云霄君,无论如何你今天定是杀不了他的,你我刚刚动了灵气,又身处兽潮包围之中,想必很快就会引来妖王追踪,再不走可就没机会了。”   司昆显然也是知道现在的处境,他身上乌云罩顶一般恐怖的威压慢慢收拢了起来,漆黑的眼眸冷森森的在谢危身上绕了一圈,淡淡道:“下次见面,我必取你性命。”   说罢,转身便走。   谢危目瞪口呆。   这明显是一个字都没信啊!   其实谢危对司昆并没多大的恶感,这充其量就是原主作孽之下的受害人罢了,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不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要是司昆不信就会杀他,他修为又没人家高,怎么躲?   他崩溃的捂额,“我该怎么才能让他相信我真的不喜欢他了?”   紫魅衣竟然比他还要崩溃,“他都走了你还在玩欲擒故纵,你入戏得有多深了?”   “……”谢危无力呻.吟,“我真的真的不喜欢他了,我不是在玩欲擒故纵!”   紫魅衣认真点头,“好,你不喜欢他了,师兄相信你。”   谢危瞄他一眼,大师兄脸上的表情明晃晃就是:既然小师弟要玩游戏,那大师兄就陪他玩好了……的宠溺模样。   谢危:“……”   原主造的孽太深太重,与其让别人相信他不喜欢司昆而保住命,倒不如提升自己的实力自己保命,可在原主记忆里他只是个金丹期的底层修士,距离司昆所在的合体,中间还差着元婴,化神两个大境界。   ……珍爱生命,远离司昆。   不过这倒是有个好处,至少暂时他们不会怀疑他被夺舍了,还不算太坏。   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正在头疼之时,紫魅衣忽而眼神一变,一把拉住谢危的手腕就往远处跑去,谢危只来得及挥手把大刀收回体内,很快就被拉着躲到了远处一个树洞之中。   紫魅衣一脸凝重的竖起一指,示意谢危别出声。   谢危无声点头示意知道,透过树洞半开的口子看向外面。   不多一会,空气忽而变得灼热了起来,甚至有细小的红色火灵气从空气里具现了出来,足以证实来者有多么恐怖的实力。   谢危自己是火系异能者,并未觉得不舒服,甚至还有点享受,紫魅衣就很难受了,额角鼻尖都是汗,皮肤也被烤得发红了。   两人一动不动看着外面,就见一阵风压猛地袭来,一只遮天蔽日般巨大的红色火凤凰全身燃烧着烈烈火焰从半空徐徐飞过,飘荡的翎羽即使看着都能感觉到那震撼人心的美丽,一双锐利的眼睛在地上仔细搜寻而过,似是没找到它要找的目标,很快便飞远了,目标正是司昆走的方向。   它身后还跟着一堆鸟类妖兽,最前方是一只全身燃着七彩烈焰的孔雀,所有的妖兽爪子里都抓着几个人修,或重伤或昏迷,竟是没一个完好无损的。   火凤凰烈烈而过,眨眼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空气里窒息一般逼人的灼热威压。   直到这会儿,紫魅衣才重重的喘出一口气来,擦了擦额头的汗,嘀咕道:“这妖王也真够狠的,兽潮里的人修竟是一个都没放过,真不知道谁惹他了。”   谢危眼巴巴瞅着火凤凰那一身漂亮华美的羽毛从头顶飞过,手指动了又动,恨不得冲上去揪两根下来盘玩。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羽毛这种东西情有独钟,特别想上手把玩,他在地球的床都是用羽毛铺成的。   这会儿听到紫魅衣的声音,神思才被扯回来那么一丢,疑惑道:“兽潮?”   原主记忆里并没提兽潮的事,他刚到莽荒大森就被火焰虎兽给喷挂了,后面的事都没记忆了。   紫魅衣点点头,在他身上来回打量一圈,略有些疑惑道:“昨日我收到你传来的求救消息,等我找到你时你就睡在个被火烧过的土坑里,全身都黑得煤球一样,衣服也没了……”   他心疼的拍了拍谢危的肩膀,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我给你洗了澡换上衣服,之后没多久妖王就率兽潮围住了莽荒大森,说是人族偷了他什么重要宝物,非要把这里的人修全都抓住,你比我早到这里,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谢危略有些尴尬的摇头,“我刚到莽荒大森就遇到一头元婴期的火焰虎兽,被它喷了一口就昏迷了。”   紫魅衣顿时就暴躁的开始撸袖子,“哪只天杀的妖兽敢欺负你?看我灭了它!”   谢危看得咂舌,前一刻还是强大冷静的靠谱大师兄,怎么下一刻就变身火药罐了?   他不得不拉着人努力转移话题分散火力,“现在可是兽潮,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之后又发生什么事了?”   紫魅衣勉强冷静下来,把那只敢欺负师弟的火焰虎兽上了记仇小本本,这才道:“之后我带着你东躲西藏,直到刚刚遇到云霄君,你突然打鸡血一样醒了,扑上去就去示爱,我怎么拉你都拉不回来,他也非要杀你不可。”   说到这里他牙疼似的抽了口气,“我说你到底怎么想的,怎么突然给他下药了,他之前没动你是你没触到他的底线,但下药这事,别说师兄我说你,你这事做的是有点过了,我合欢宫虽然主修双修之法,但强来这种事是所有人都唾弃的。”   谢危捂着抽疼的脑袋,想起记忆里发生的一幕幕场景,简直想把头撞墙壁来个选择性失忆。   特么一个大老爷们去诱惑另一个大老爷们,钢铁直男谢危爷们从灵魂都在抗拒!   他面目扭曲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冷静。   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原主和他的性格截然相反,和熟悉的人待在一起很容易会暴露他不是原主的事实,但要让他学原主一样娇弱妖娆的勾引男人又不可能,万一要是被合欢宫宫主知道他儿子换了魂,保不准会拿他开刀。   ……珍爱生命,远离熟人。   他看了眼紫魅衣,这位亲切友爱的大师兄正满目宠溺的瞅着自家小师弟,想来还以为小师弟沉溺自己欲擒故纵的戏本之中而没有怀疑壳子里换了魂。   谢危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大师兄有办法出去吗?”   “大师兄”三字说的异常顺溜,就像早就说过好多次似的,谢危把这归功于身体原本的记忆。   紫魅衣并没发现他的试探,点点头,道:“我已经给宫主传出消息了,不出意外宫主很快就到,我们只要再坚持半天就好。”   合欢宫宫主阙殷,也是魔道之主,修为大乘境,和妖王火凤凰同等境界修为。   ……也是原主他爹。   合欢宫的宫主是位极品变异纯火灵根,脾气霸烈绝对护短的……男子。   也就是说他要在“他爹”来之前逃出紫魅衣视线,顺带再逃出兽潮包围,不然有可能会被“他爹”开刀,路上还要注意不能遇到司昆,不然小命休矣。   谢危:“……”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艹!拼了!   “轰——!”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灵气波动,灼热的火焰炙烤得空气都扭曲起来,间或还伴随有锋利的剑气涤荡天地,整片空间里的灵气潮浪汹涌到几乎要把天地搅碎。   而且那打斗似乎在以极快的速度偏离,目标正是……他们这个方向。   紫魅衣呆了呆,忽而破口大骂:“艹了!这姓司的卑鄙无耻!这是要祸水东引!”   谢危脑中的神经立时绷紧,就见紫魅衣想都没想便从手上的储物戒指里取出一张符纸贴在谢危身上,语速极快道:“这张符纸会让你传送到方圆十公里内随机一处地方,我已经传讯给宫主了,他最晚半天就会到,你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宫主过来,别担心我,妖王不会为难我,最多困我一时,宫主一来我就没事了!”   话落,他直接催动了那张符纸,谢危只觉眼前一闪,一阵头晕目眩猛地袭来,下一刻就落到了一处草地上。   “轰!”   身后巨响声传来,谢危豁然转身,就见五里之外掀起一股猛烈的灵气狂潮,紫色,黑色,红色三色灵气轰然相撞,隐约间似乎空间都在颤抖。   他张了张口,喃喃道:“……大师兄?”   他之前对这位大师兄还没什么特殊的观感,毕竟人家再热烈的情绪也是对原主的,他不过就是一个孤魂,但紫魅衣刚刚替他拖延时间以身断后的行为却多少让他有点触动了。   虽然紫魅衣说过妖王不会杀他,但这份情义却是不可忽视的。   如果不是司昆祸水东引,大师兄也不会被抓。   他心里瞬间对司昆升起一丝恶感,如果有机会,他不介意把这份仇报回来。   身后的打斗声还在不断响起,谢危没浪费紫魅衣给他争取的时间,瞅准一处最密集的丛林钻了进去。   大概走了有半个时辰,途中遇到几只妖兽,庆幸的是修为很低,还没来得及开口示警就被他的火焰放晕了,眼见周围的树木越来越密集,妖兽也不见几只了,目测暂时是安全了,谢危总算松了口气。   接下来只要找个地方躲好,等兽潮退了,想办法确认下大师兄的安危,他就可以无所牵挂的出去了。   想到未来的美好生活,谢危顿感生活充满了希望之光,昂首挺胸迈步就往前走去。   “啪叽!”   “唔——!”   ……什……什么声音?   谢危缓缓抬起脚,看向脚下。   厚实松软的树叶之下传来一阵微弱的动静,接着树叶簌簌滑落,一个看起来有点熟悉的人缓缓坐了起来,苍白的脸上一双寒星似的眼眸幽幽抬起,慢吞吞对上了谢危……的脚。   随即目光陡然一冷,唇角一扯,露出一个冷冰冰充满嘲讽的笑,“又是你?”   那不出意料尽在掌控的目光就像在说:你果然又来玩欲擒故纵了。   谢危:“……”   谢危顿了顿,收腿,一踢,踹起一捧树叶直接盖到了面前人的身上,把人重新活埋了。   他虔诚躬身,诚恳道歉:“对不起打扰了先人安息,我这就走。”   随即目不斜视转身走人。   走之前还用后脚跟又往后一磕洒了波土上去,争取给先人的墓再盖得严实点。   大师兄,我给你报仇了,你的敌人已经进土了。   我干的! 第3章   司昆被树叶糊了一脸,整张脸都是懵的。   大概是没想到这货竟然敢这么对他。   他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薄唇微微一掀,慢慢露出一个阴凉冰冷的笑,“谢!危!”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谢危就感觉身后一股磅礴恐怖的气势在缓缓酝酿,顿感不好,连忙加快了速度,然而直至他走出这片树林也没见身后有什么攻击。   他站在原地怔愣了一瞬,忽而意识到什么,“艹!上当了!”   他连忙回身返回原地,只见落叶之间除了一捧鲜红的血,其它什么都没留下,人更是早就不见了踪影。   谢危一拍额头,懊恼道:“他都受伤了我怕个什么啊,虚张声势,有种别再让我遇到!”   “咳——!”   司昆狼狈的吐出一口鲜血,靠在一处洞壁上虚弱的喘了口气,垂着的眼底,黑色圆润的眼瞳有一瞬间竟变成了尖锐的竖瞳。   那瞳眸不像一般的冷血动物般阴冷森寒,反而透出一股威严大气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甚至眼角也有细碎的黑色鳞片慢慢浮现。   司昆像是注意到了什么,猛地一眨眼,鳞片和竖瞳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他的脸色也更加虚弱了。   他低头看向地面,先前吐出的那口血已经将地上的土石都烫出一个坑洞,灼热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炙烤得司昆脸色都有些发红。   他中了妖王凤凰的火毒。   身旁地面土石抖动,从地面缓缓钻出来一条巴掌大……的鲸鱼。   黑白色的小鲸鱼一甩尾巴飞到半空,冲着司昆“呜呜”地叫,短短的鱼鳍对着他指指点点,模样生气得不行。   司昆眉一皱,冷道:“我还没怨你为何发了疯突然把我带去找他,你闹腾个什么劲?”   小鲸鱼理直气壮,“呜呜呜!”   司昆紧拧的眉心慢慢舒展,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他……香?”   小鲸鱼“啪啪”拍尾巴,兴奋得直点头,“呜呜呜!”对啊对啊!好香好香的!   司昆疑惑更甚。   他刚刚路遇妖王,以他的实力虽然能与大乘抗衡,但他要隐瞒自身秘密,并不想与之厮斗,便假借受伤摔到地上,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时,唤出自己的契约兽土遁带他离开了。   哪知这货路上不知感应到了什么,突然一个急转弯,带着他直接冲着这边就来了,随即他就感觉被什么东西一脚给踩中了,等出来才发现是谢危。   司昆当时就想:一定是你用了什么手段追着我的气息跑来找我的,还真是狗皮膏药,甩都甩不脱。   他一度对谢危的恶感急速飙升,可惜伤势严重不能乱用灵力,只能虚张声势吓走他,不然非得把人一剑砍了。   ……现在看来,他好像是误会了对方?   司昆皱眉看向小鲸鱼,“之前也见过他几次,你并没什么反应,现在为何突然对他感兴趣了?”   小鲸鱼歪了歪脑袋,试探着“呜呜”了两声——突……突然变得好香了?   司昆:“……”   小鲸鱼围着他“呜呜”叫,顺带甩尾巴翻肚皮卖了个萌——香喷喷走远了,我们去找他去找他去找他呀!   司昆冷然一笑,“刚刚学了小师叔祖没成功,现在又想到引诱你的办法试图引起我注意,果然死性不改!”   他看向小鲸鱼,道:“等我伤势好点我们就去找他,到时你想如何都随你。”   小鲸鱼兴奋地“啪啪”甩尾,乖巧的游到一边翻肚皮玩了。   司昆这会儿也缓过口气了,撑着身体坐起来,看了眼身上一身的土和血,顿时嫌弃的再也难以忍受。   养尊处优的司家刑君,万剑宗清贵洁癖出了名的刑审司司主云霄君,生活起居无不精贵至极,平生最难以忍受“脏污”二字,尤其厌恶肌肤接触,触之者死!   下过药的谢危首当其冲!   他隐忍着眼里的杀气,不顾身上身上沉重的伤势,强行从虚弱的丹田里挤出一点微弱的灵气给自己施了个除尘术,又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直到一切打理得一丝不苟,这才长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打坐。   他的伤势不轻,妖王凤凰的火焰霸道又强横,即使是大乘境沾上也有可能身中火毒,除非是妖王本人,或是大乘境的医修,其他人很难根除火毒的影响。   司昆也是体质特殊才能暂时压制,但要根除,短时间内基本做不到,时间久了甚至会跌落境界,丹田枯竭而死。   他闭上眼睛开始打坐疗伤。   这一坐就是晚上。   小鲸鱼围着他转来转去,知道主人现在容不得打扰,便乖巧的给他护法,强横大妖散发的气息让附近的妖兽都不敢接近,顶上树叶一片叠一片茂密到透不下阳光,从天上飞过也不会被发现。   小鲸鱼正悬在一朵软绵绵的云朵上无聊的打滚,忽而感应到一股灼热的气息在不远处出现,虽不如妖王强横,但也足够强大。   小鲸鱼自己是元婴期,来者……至少化神。   是那只在妖王身边的七彩孔雀!   小鲸鱼脑袋立时抬起,朝着司昆“呜呜”叫了两声,声音急促短暂,司昆眼睫微微颤了一下,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又白了不少,嘴角缓缓流下一道鲜艳的血痕,却是没有醒过来。   这明显是到了行功的关键时刻,容不得打扰!   小鲸鱼顿时急了,围着司昆转了好几圈,感知里那孔雀似乎也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了,灼热的气息在迅速接近,目标直奔这边而来。   小鲸鱼眼神一凝,看了眼司昆,张嘴吐出一个巨大的泡泡包住司昆全身,接着尾巴一甩趴在泡泡上,整颗泡泡迅速下沉埋到了土里,以极快的速度直奔那道好闻气息的所在之地。   香喷喷的小哥哥,小妖鲸我来了!   .   谢危正在山洞里烤肉吃。   他自己在山崖隐蔽处用火烧了个山洞出来作为暂时的容身之所,庆幸的是穿越时似乎把他的火系异能完美带过来了,他的火焰天生比普通火系异能者要强不少,用起来还算得心应手。   他坐在一颗石头上,手里把玩着一根不知哪里捡来的羽毛,脑海里梳理着记忆里原主的人生过往,尽量多的掌握修真界的信息。   面前的火堆上正烤着一只兔形妖兽,肉已经被烤得金黄金黄,金黄色的油滴落下来,“滋”一声,窜起一大捧火苗。   谢危没在意,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原主记忆里他就是个金丹期,金丹在修真界也不算弱了,在外都要被尊称一声真人;元婴都是各门派的长老了;化神就是一尊活佛,轻易不会出动,都在门派闭关呢;合体属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轻易见不到;至于大乘那更是传说,全修真界就四个。   妖王火凤凰凤元坤,魔主合欢宫宫主阙殷,仙主万剑宗宗主应玄羽,青帝学宫宫主白蔹。   青帝学宫是独立于全修真界的一处学宫,传承完整,学子众多,底蕴深厚,宫主白蔹更善医道,乃当世第一医修,人脉宽广,即使实力在大乘垫底,各大势力却都不会轻易得罪。   原主的金丹乍一看还行,然而在这个修真界保命肯定不够。   谢危在白天已经看过了,他的丹田里有一颗金溜溜的圆形物体,想必那就是他的金丹了。   他伸出一只手,掌心火焰汹涌而起,他拿手指在火焰里戳了戳,满脸嫌弃,“我谢危华国第一异能者,异能局总教官,在这里竟然就只是个垫底的金丹?”   他也怀疑过他的火系异能会不会比原主本身的实力强大,但原主记忆里那些元婴化神合体动辄就有翻天覆地移山倒海的大威能,他在地球再厉害也就只能降个火雨弄个岩浆爆裂,天地规则什么的……地球压根没有。   “所以我果然还是最弱小的金丹吧。”   谢危满脸唏嘘的叹了口气,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想办法提升实力吧。   正对自己的实力发愁呢,突然面前的火堆一个颤动,架子上的烤肉直接掉了下来,谢危都来不及去抢救,就见火堆里突然窜出一个……鲸鱼脑袋?   谢危大惊失色——这是有妖兽发现这里了?   他下意识抬手一个火球就要把对方揍晕,小鲸鱼动作却比他还快,尾巴一甩就飞到了半空,接着地面颤动的越发厉害,一个巨大的透明泡泡缓缓从地下升了起来,泡泡里还坐着个熟悉的人,正面色苍白的闭着眼睛打坐调息,丝毫不知自家契约兽把他带到了哪。   谢危:“……”   谢危看了看小鲸鱼,又看了看司昆,先是懵逼,接着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脸上的表情逐渐兴奋起来。   唉嗨!正愁找不到人报仇呢,这就自己送上门了,还心想事成快递呢?不过这小鲸鱼又是个什么鬼?   等等,原主记忆里好像有,是司昆的契约兽……鲲鹏幼崽?   这时他正好瞥见自己的烤肉在司昆头顶的泡泡上晃了两下,谢危一惊,正要上前拿回烤肉,泡泡忽而“啪”一声破裂了开来,接着……   “嘭——!”   一大只又烫又油的烤肉就这么砸到了司昆脑袋上。   谢危瞬间倒抽口冷气。   司昆眼睫一颤,眼睛缓缓睁了开来,似是疑惑脑袋上的不明物体,下意识伸手一抓……   满手的油腻和滚烫!   司昆眉心一跳,一掌就把脑袋上的东西拂到了地上,脸上的嫌弃宛如触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脸色都有一瞬间的扭曲。   他一脸冰寒的转过视线,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看到了谢危。   顿时脸上的嫌恶成倍飙升,他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顿挤出几个字,宛如要将人碎尸万段:   “谢!危!你!找!死!”   谢危比他还要愤怒,他扑过去捧起地上沾满尘土的烤肉一脸的欲哭无泪,“老子烤了两个时辰的肉啊!就这么没了!”   他猛地转身,恶狠狠的盯着罪魁祸首,“我的烤肉它做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它?它死得很冤!”   “……”司昆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谢危顿了顿,面不改色的重新组织语言并配上生动的表情,“我对你做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的烤肉?我觉得我很冤!”   司昆一个除尘术把身上的油腻清理干净,冷笑一声,理直气壮,“不是你引诱我的契约兽让它将我带来见你的?”   谢危懵逼,“啥?引诱你的契约兽?”   他看向一边的小鲸鱼。   小鲸鱼在半空中兴奋地游来游去,对着他“啪啪”摆尾巴,像是在和他邀宠。   谢危:“……”   谢危一脸的匪夷所思,指指自己,“我,”再指指它,“引诱它?”   小鲸鱼仰起头冲着他的方向嗅了嗅,像是闻到了什么好闻的味道,尾巴摆得更欢快了,“呜呜”直点头——对哒!   谢危暴躁了,特么一个两个都来给他盖锅,是他好欺负是不是?   他冷笑一声,把烤肉扔地上站了起来,手上瞬间燃起一簇金红色的火焰,逼人的炙热炙烤得空气都开始扭曲起来,他指着小鲸鱼,像个恶霸在欺负良家姑娘似的蛮横粗暴,“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小鲸鱼眼巴巴盯着那火焰,“嘶溜”吸了口口水,突然像是忍不住诱惑似的扑到谢危面前,“嗷呜”一口就把他的火焰给吞了,完了还砸吧砸吧嘴吐出一个白色的烟圈,像是吃到最好吃的美食一样,眯着眼睛划着鱼鳍拍拍肚皮,一脸的享受。   谢危目瞪口呆。   这……这也行?   “你就是用这火焰来引诱它的?”   旁边一道凉嗖嗖的声音忽而响起。   谢危顿觉头皮一麻,转头看去,就见司昆正一脸阴沉的看着他,手里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唤出来了,透明的长剑上,恐怖的剑意正在缓缓酝酿。   谢危下意识身体一绷,接着反应过来什么,脸上渐渐泛起一个狰狞的笑容。   他不疾不徐一步一步往前走去,修长的腿轻轻落在地上,踏出了十足的狰狞气势,甚至还不怕死似的伸出手指朝他勾了勾,笑道:“你出剑吧,我接着。”   这笑容挑衅意味十足。   他本就长得极好,这般出色的容颜在合欢宫众多俊男美女里也是最巅峰的存在,但之前总是娇弱柔媚的笑,漂亮是漂亮,却显得没了几分特色,生生让那漂亮的容颜黯淡了几分。   但此时那笑容却显得张扬又耀眼,像是沉寂的火焰突然注入了灵魂,映得整个人都流光溢彩,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   司昆有一瞬间甚至在想,难道他真的不再喜欢他了,真的开始重新做人了?   但这想法只是一时,司昆深知眼前这货的秉性有多难看,他给过他太多次机会,却都被他用作勾引他的手段,他绝不再信他。   这只是他又一次勾引他的手段。   他眯了眯眼。   下一刻,如虹剑芒乍现,谢危只觉眼前一阵刺眼白芒闪过,多年生死危机间练出的本能让他下意识一扭腰身,一道剑芒贴着他的胸前险险擦过,“轰”一声撞在了身后的洞壁上。   大量土石坍塌而下,那一块很快变成了一堆废墟。   司昆徐徐收剑,冷声道:“这半日,我不是白过的。”   谢危没说话。   司昆以为他是吓破了胆,抬眼看去,却见谢危缓缓转头看他,眼睛却亮得惊人,脸色不白反倒有点红。   完全是一副兴奋过度的模样。   他舔了舔嘴唇,淡粉的舌尖在唇边一闪而逝,留下一点湿润的痕迹,“知道我为什么叫谢危吗?”   他一伸手,红莲长刀凭空出现,他微笑着说,“因为我遇到危险的时候,稍微有那么一点……疯。”   下一刻,空气中人影一闪,烈烈火焰伴随刀气席卷而来,司昆豁然抬剑阻挡。   “轰!”   刀剑相击碰撞出激烈的火花,隔着刀剑,谢危轻轻的笑着,说:“云霄君的半日时间是没白过,可也只是恢复了一点吧,持续战斗是不是会支撑不住?你还能出几剑呢,我很好奇啊……”   司昆瞳孔一缩,一剑将他逼退,又是一剑抬手挥来。   “锵锒!”   谢危抬剑接住,一时间刀剑相击的声音在山洞里响彻不休,烈烈火焰四散焚烧,都被小鲸鱼一口一个给“啊呜”掉了,顺带还用土遁之术给山体加固了下,不让他们打斗之中把山洞给塌了。   越是缠斗,司昆眉心皱得越紧,他受伤再重却也是实打实的合体,没可能一个金丹能接得住还活蹦乱跳,除非……   他又抬剑接住侧面砍来的长刀,冷声道:“你不是金丹!你是……”   “云霄君说笑了。”谢危抬腰扭身一个挥刀,笑道,“我只是一个比较厉害点的金丹,是你不够厉害而已。”   司昆眉心紧皱,随着他灵力消耗过大,体内火毒越来越汹涌,渐渐有压制不住的趋势,在转身之时身形有一瞬间的凝滞。   谢危瞅准时机,直接以刀背砍到司昆手腕上,七杀剑顿时脱落在地,再一掌直接拍人后背上,“啪叽”一下就把人放倒在地上了。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干练迅速,司昆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趴在地上了。   司昆:“……”   他像是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败在这货的手底下,下意识就要起身。   “啪!”   谢危一巴掌把人重新拍下了,并语重心长道:“伤患就给爷好好养伤,别起来,睡着。”   司昆眼底杀机一闪,并指如剑朝谢危点去。   “啪!”   谢危又把人拍地上了,都不给人反应时间的。   他把红莲刀插在一边,半跪在地,伸出一根手指抬起司昆的下巴,欣赏了下他的狼狈状态,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你能呀?你再能呀?你再扑腾呀!   看爷不折腾死你! 第4章   司昆面无表情的坐在地上,心里闪过谢危的八百种死法。   他们已经换了个山洞,毕竟刚刚那山洞动用过灵力,很容易被妖兽追踪到。   地方换了,处境也换了。   司昆灵脉被封,虽然身上没什么束缚,但却一丝灵力也用不出来,妥妥的俘虏,火毒没了灵力压制在体内肆无忌惮的肆虐,将他的皮肤蒸腾得有些发红。   再这样下去,丹田恐怕会被火毒烧枯竭,这人怕不是想要杀他。   森寒杀机涌上眼底又被他强制压下,他努力集中精力企图冲破被封的灵脉。   谢危大爷似的坐在一边,完全无视了身边的人,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大咧咧的敞着,脚下踩着嗡嗡震颤的七杀剑,红莲刀就插在他身旁。   他手里拿着一根长棍,棍子末尾垂着一截绳子,绳子末尾坠着团火焰,随着谢危手摇动的动作,火焰在半空晃来晃去,一团黑白色的圆球也跟着晃来晃去。   这团子就是小鲸鱼。   这货刚刚跟在谢危后边光顾着狼吞虎咽的吃火焰了,一个不注意把自个吃撑了,现在完全就是颗漂浮在半空中的球,就算这样还是勉强摆着尾巴跟着火焰鱼竿跑,主人是什么完全不知道。   在小鲸鱼又一次从司昆身边飞过不小心撞到主人后,司昆第一百零八次在心里吃起了鲸鱼肉。   他忍无可忍,终于睁开眼咬牙切齿的说:“小妖鲸!”   谢危眉一挑,横眉看他,“我说,我对你又没兴趣,你做什么喊我小妖精?”   司昆脸更黑了。   “呜~”   这时旁边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小鲸鱼摆着尾巴挺着肚皮慢吞吞飞过来,看了看主人,又看了看香喷喷的小哥哥,犹豫片刻,果断冲着小哥哥摆尾巴张嘴,“呜呜~”   要吃火!   谢危嘴角抽了抽,“小妖鲸?你?”   小鲸鱼点头啊点头,“呜呜!”对哒!   谢危摸下巴,沉吟,“别说,还挺好听,这么小一只,又是妖兽又是鲸鱼,可不就是小妖鲸,是我我也给你取这样的名字,你主人的审美还不错!”   小鲸鱼骄傲抬头,“呜呜!”可不是!   司昆:“……”   谁要这个奇葩的审美了!   天杀的小师叔祖,当年不知道从哪里带回一颗蛋送给他让他当契约兽养,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蛋里灵智初生的小鲲鹏洗脑了,非要叫什么小妖鲸。   等这货出壳后他起了无数个名字,小鲸鱼理都不理他,非要叫小妖鲸才肯应,这名字就迫不得已叫了下来,一度成为万剑宗一大笑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身边养了个暖床人呢,非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想叫。   想到这里他也有些疑惑,他家这小鲸鱼平时臭屁得很,连掌门的面子都不卖,吃东西非吃极其珍贵的天材地宝才行,怎么对这谢危却这么谄媚,还专吃他的火焰?   这谢危,似乎从中午看起来就怪怪的,那副娇弱柔媚的样子好一会都没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陌生的狂傲不羁。   司昆疑惑的视线在谢危身上转了一圈。   谢危挑起眼角斜斜看他,笑了,“怎么,我对你不感兴趣,你倒对我感兴趣了?”   谢危这话就是故意恶心人的,果然司昆一脸嫌恶的转过了头,沉默半晌,道:“你待如何?”   谢危“呵”了一声,耐人寻味的看了他一眼,继续拿鱼竿吊小鲸鱼玩。   对付这种硬骨头的人,威胁打骂是不管用的,就得好好吊着,让他捉摸不清你的意图,时不时给他几个似是而非的暗示,这样就算不把人搞崩溃,也得让他接近崩溃。   小样儿,他谢危好歹也是异能局的总教官,专治熊孩子熊大人的,就不信治不了他。   小鲸鱼摆着尾巴追着火球飞来飞去,见谢危有点心不在焉,小眼睛一眯,小尾巴快速一个摆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扑过去“嗷呜”一口叼起火球吞到肚子里,下一刻从嘴角泄出一点小火苗,眼见是吞不下去了。   肚皮塞得都快涨了!   谢危嘴角一抽,把鱼竿收了放一边,无语道:“吃不下就别吃了,正好时间差不多了,过来帮我个忙。”   小鲸鱼挺着大肚皮屁颠屁颠飞过来,嘴巴微微张开,一边打嗝一边道:“呜……嗝~呜呜嗝?”帮什么忙?   呜呜声以奇特的韵律直达脑海,谢危竟然诡异的听懂了,他并没什么意外,以前在地球他就能听懂异兽语,想来妖兽和异兽异曲同工吧。   他道:“会喷水吗?”瞄了眼司昆的方向,意味深长道,“我洗点东西。”   司昆闭着的眼皮微微一跳,强行按捺住了。   小鲸鱼“嗝”了一声,张嘴,喷出一嘴小火苗。   谢危:“……”   你说你一条鲸鱼吃什么火!   谢危挥手把它赶到了一边去,在储物戒指里捣鼓半天,对照着原主的记忆取出一张水符,又拿出一口大锅盛了一碗的水。   原主这空间戒指,好像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有点,锅碗瓢盆样样俱全,和他那娇弱的样子不太相符。   谢危没太在意,继续吩咐小鲸鱼,“去,把你主人推平了。”   小鲸鱼眼睛一亮——这个它可以帮上忙!   它迎着司昆凉嗖嗖的目光悍不畏死的冲了上去,“轰轰轰”又“隆隆隆”后,兴高采烈的扑腾过来邀功,“呜呜!”   谢危从头到尾都在捣鼓他的储物戒,压根没注意身后的动静,这时回过头一看,忍不住“嚯”了一声。   司昆呈大字型躺在地上,手腕脚踝都被一圈土石牢牢束缚住,两只手的手背皮肤青筋暴起,已经是暴怒到极点了。   谢危幽幽的看向小鲸鱼,咂舌道:“……他好歹也是你主人,你还真是不客气。”   小鲸鱼“啪啪”摆尾巴——我厉害吧!   谢危嘴角抽了抽,心道我要是有这样的契约兽,都想吃鲸鱼肉了。   他摇了摇头,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站起身来,脚底下踩的七杀剑眼见祸害离开,顿时兴奋的发出一声嗡鸣——主人我来救你了!   然而还没等它离开,谢危不慌不忙道:“红莲,陪它玩玩。”   “噌!”   红莲刀拔地而起,刀身上燃起滔天烈焰,像个屠夫似的对着七杀剑就砍了过去。   七杀剑整个纤细的剑身都剧烈颤抖起来,像是个受到凶蛮山贼逼迫的纤弱小公子,“嗖”一声就飞了出去,满山洞到处逃窜,红莲刀气势汹汹的追在身后,大有老子要劈了你的野蛮气势,硬生生把一柄合体期强者的本命剑追成了过街老鼠。   司昆:“……”   他侧头看去,就见谢危怀里捧着一堆东西缓缓朝他走来,有匕首,有瓶瓶罐罐,有大锅,甚至还有一条绳子!   司昆瞬间就想到了两天前的夜晚,谢危踏着月色出现在他所在的凉亭,身上只披着一件薄薄的红纱,手中还提着一壶下了药的酒,想要邀他月下赏酒……   而在凉亭的上风方向,早就被他种了一朵魅合花。   当花香袭来,酒香扑鼻,身体涌起热气的时候,那人的手往自己的衣襟处拉去……   然后被中了药的司昆一袖子扔远了,解毒之后就奔波千里追杀而至。   此刻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场景重现,司昆脸色前所未有的冰寒,那眼神几乎就是在看一个死人了。   谢危慢悠悠走到他身边,把一堆东西放地上,抬眼一看,被那恐怖的眼神唬了一跳,“嚯!这眼神,都可以冻死人了。”   他平静道:“可惜我是火灵根,没用。”   司昆:“……”   眼见谢危似乎要朝着他伸出魔爪,司昆全身豁然绷紧,额角青筋直跳,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挣脱束缚,眼角都被逼得有点红了。   他厉声道:“谢危,我劝你离我远点,若是再靠近,休怪我和你同归于尽!”   谢危平静的“哦”了一声,又往他身边凑了一点,“那尽吧,我等着。”   司昆:“……”   眼见谢危的手缓缓落下,就要放到他衣襟上,司昆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试图不顾经脉损伤极力冲破灵脉束缚,却被谢危轻飘飘一指点到丹田之处强行截断了。   司昆豁然睁眼,眼神凶厉如猛虎出笼,谢危依旧淡定自若,优哉游哉的说:“别气了,对身体不好,生气老得快哦。”   司昆回以一声咬牙切齿的冷哼。   谢危无视,拿起匕首,在司昆吃人的眼神中一手放到他的衣襟上不客气的扯开,露出一大片被火毒炙烤得发红的皮肤,尤其靠近心脏附近,红到都快烧起来了。   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在皮肤上按了按,试了下火毒的温度,底下的胸膛起伏速度明显加快。   谢危挑挑眉,唇角不怀好意的挑起,笑道:“哟,身材不错啊。”   司昆的呼吸顿时粗重起来,本就发红的肤色眼见着是更红了,眼底深处那圆润的瞳孔有一瞬间收缩成了窄窄一线。   他深吸一口气,咬牙道:“谢危,你别太过……唔!”   半空一道寒芒闪过,心口处瞬间多了一道十字划痕,暗红色的血伴随着灼热的温度喷涌而出,空气立刻开始升温,隐约间甚至有种岩浆流淌的感觉。   谢危咬破食指按在伤口处,指尖腾起一簇金红色的火焰,霎时间就像倦鸟回巢一样,那股喷薄而出的热意汹涌的朝着谢危指尖的伤口汇去,司昆明显感觉身体在快速的降温,虽然经脉被撕扯得有些微疼痛,但这在火毒面前压根不值一提。   司昆一怔,眼角开始隐约泛起的黑色鳞片霎时间收回。   他有些惊讶的看向谢危,就见他眉目低垂,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那精致艳丽的眉目在此刻却显得有些神圣不可侵犯,司昆一时间竟然有些看呆了。   他正有些走神,却见谢危忽而一收手,长出了一口气,接着,“嗝~”   打了声饱嗝。   继而一脸享受似的眯起了眼睛,像是刚刚吃了一顿绝顶美味。   他上下打量了眼司昆,接着突然歉意的笑笑,特真诚道:“抱歉,你可能有点误会,我对你的身体并不感兴趣,只是对你体内的火毒有点兴趣,事实证明我的眼光还可以,这火毒味很不错。”   司昆:“……”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更想杀人了。 第5章   谢危对司昆的眼神几乎都快免疫了,直接无视他。   他轻飘飘扫了眼司昆胸前还在流血的伤口,随意丢了个小火苗下去,“滋”一声皮肉烧焦的声音响起,伤口顿时被强制“缝合”。   司昆眉心跳了跳,强忍着没有出声,就见谢危行云流水的从一旁取来那些瓶瓶罐罐,打开闻了闻味道,接着一脸嫌弃的全给他洒伤口了,然后伸手在一旁的大锅里洗了洗手上的血。   他把水珠随意往地上一甩,在衣摆上擦了擦,手指往司昆丹田之处轻轻一点,一股浓郁的灵气瞬间便冲击开封锁的灵脉,汹涌澎湃的灵力重新奔腾在枯竭的经脉间,蕴养着被轻微扯伤的经脉。   到此时,他的伤势基本已经恢复了。   “啪!”   谢危打了个响指,地上禁锢司昆四肢的土石腾起一股烈焰,下一刻便化为齑粉,期间没伤到他一根毫毛,足可见那细微到恐怖的控制力。   “搞定!”   他淡定的起身拍拍衣摆,重新大马金刀的坐回了他的石头上,一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司昆,“感觉怎么样啊?这位……”   他顿了一下,才笑着道,“……云霄君?”   司昆慢吞吞坐起身子,一丝不苟的把衣服整理好,确定每一个褶皱都抚平了,这才抬起头来,一脸复杂的看着他,“你做这一切就是为了为我疗伤?”   敢情他刚刚那些愤怒挣扎都是自作多情?   “脸不要这么大嘛,”谢危笑眯眯的,优哉游哉道,“哪能是为了你啊,当然是为了我喽。”   司昆眼角一抽,忍着想揍人的冲动皱眉问:“你?”   谢危忽然神色一正,他坐直身子一本正经道:“以前勾引你骚扰你是我不对,这次替你解火毒算是我的赔罪,前尘是非恩怨两消,你以后不能再追杀我,我也不会再骚扰你,你看如何?”   司昆眯了眯眼,以前所未有认真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一眼,半晌缓缓道:“若你再骚扰呢?”   谢危毫不犹豫道:“这条命在这,你随时来取。”   司昆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他沉默一会,突然问起了另一个问题,“既然你诚心疗伤,为何要等这么长时间?为何要封我灵力?”   那当然是为了出口恶气啊!   谢危一本正经道:“封你灵力是为了让你不要随意压制火毒,我需要等你的火毒扩散到你全身,并要激起你的怒气致使它充分发挥出来,这样我才能在拔除火毒时对你的经脉创伤降到最小,你看这不是很轻易就拔.出来了吗?”   不用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拔河一样的吃饭真的是太好了!   司昆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其实他有些想问谢危那火焰来自何方,怎么只吃天材地宝的鲲鹏竟然对他的火焰如此着迷,还能轻易拔除大乘境都备受困扰的凤凰火毒,但想到两人这势同水火的关系,又放弃了。   况且这火毒解的也及时,若再拖下去,能不能活着出兽潮都是个问题。   他闭了闭眼,深吸口气,缓缓道:“只要你不再对我有非分之想,我不会再追杀你。”   谢危心里长长出了口气,总算搞定这货了,太不容易了。   关系暂时缓减,他总算能问另一个他关系已久的问题了,“问个问题,你当时和我大师兄一起对付妖王,你逃了,他呢?”   司昆不咸不淡的看他一眼,淡淡道:“妖王和魔主的关系非比寻常,自不会伤你合欢宫弟子,何必多此一问。”   谢危一怔。   没危险?那大师兄为什么一副舍身为他的样子阻止他和妖王见面?难道是关心过度?   莫非司昆当时祸水东引也是知道他们不会有危险才这么做的?   这云霄君看上去对他大师兄还算欣赏,互为对手也只是为了杀他,从头到尾都对紫魅衣没什么敌意,那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成立?   他瞄了眼司昆,想从他的表情上弄清楚那会儿到底怎么回事,遭到对方的横眉一瞥,颇有些无趣的收回视线。   山洞一时安静下来,其它的声音就显得很刺耳了。   “哗!”   七杀剑匆匆飞过,后面坠着气势汹汹的红莲刀。   这俩还在那你追我躲呢。   司昆眉心跳了跳,“你让它停下!”   谢危挑挑眉,屈指放在唇边吹了声口哨,红莲刀便听话的停了下来,飞到他身边自己找了块地重新插了进去。   七杀剑在半空中晃荡了两圈,似乎觉得空荡荡的一柄剑不好玩,于是又慢吞吞蹭到了红莲刀刀身边,拿剑尖戳一下刀,戳一下刀,戳一下刀……   红莲刀:“……”   红莲刀拔地而起,气势汹汹的追着七杀剑砍了起来,七杀剑夺路狂逃,宛如个受到迫害的可怜小公子,整柄剑都在瑟瑟发抖,引得红莲刀更加暴躁的追着狂砍,这会儿估计吹口哨叫停都不管用了。   司昆:“……”   谢危:“……”   谢危视而不见,捞过一旁的鲸鱼团子揉肚皮玩,认真的和它讨论问题。   谢危:“听说物似主人型,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宠。”   小鲸鱼:“呜呜!”对哒!   谢危:“你这么可爱这么粘人这么喜欢我呢。”   小鲸鱼羞涩的弯起尾巴,白肚皮都粉了。   谢危:“七杀剑有点贱,喜欢惹是生非,还喜欢被人追着揍,口是心非。”   小鲸鱼“呜呜”点头——对哒!   司昆:“……”   收回刚刚那句话,他还是想追杀这个人。   太欠揍了!   他最终忍无可忍的伸手,利用恢复的灵力强制动用契约,七杀剑顿时化作一道虹光落到了他手里,小鲸鱼也身不由己的漂浮在半空,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拽到了司昆手中。   谢危看了看空荡荡的怀里,拍拍手站了起来,抬手一接,气咻咻没砍到剑的红莲刀怀着一腔怨气落入了他手里。   误会暂时解除,谢危也不想和司昆这么个不确定因素待在一起,便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他一停顿,笑道,“无期。”   他潇洒转身,向着身后挥挥手,“不送。”   司昆坐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走出山洞,一手揣着挣扎不休想去找谢危吃火焰的小鲸鱼,另一手握着挣扎不休想去找红莲刀玩的七杀剑,额角青筋跳个不停。   他第无数次后悔:果然还是宰了他吧,本命剑和契约兽都被勾搭走了!   小鲸鱼眼里冒出一串泪珠,伸出一只尔康鳍试图挽留,哭得打嗝,“呜呜!呜呜嗝!”我的香喷喷啊!   七杀剑嗡嗡震颤不休,剑尖拼命延伸出丝丝缕缕的剑气试图藕断丝连——我的男神刀啊!   司昆眼里飚出一丝杀气,“你们再闹,我就杀了他!”   两只一顿,继而挣扎的更猛烈了——至少要在死之前见一面啊!   司昆:“……”   “轰——!”   正在他在思考是要去杀了谢危还是要去杀了谢危还是要去杀了谢危时,一声重响忽而在天空上炸响。   司昆眉心一皱,强制把小鲸鱼塞回了契约空间,把七杀剑封入剑鞘,确定好两只暂时不会捣乱,起身就走出了山洞。   山洞外不远处,谢危正站在那里一脸的愁眉苦脸,手里还握着一块即将燃烧殆尽的传讯玉佩。   谢危此时的确很苦恼。   他刚出山洞就感觉到腰间的玉佩在发光,原主的记忆告诉他这是“他爹”合欢宫宫主阙殷的消息,谢危自然不想和熟人接触以防身份暴露,于是果断把传讯玉佩毁了。   “轰——!”   天空上突然炸开一团巨大的火球。   谢危仰头看去,就见一颗黑红色的火球和一颗火红色的火球在半空激烈的打斗了起来,万千小火苗如流星一般坠落入下方的额森林里,顿时整片森林都闹腾了起来,到处都是妖兽惊恐躲避的嘶吼声。   黑红色的火球便是合欢宫宫主阙殷了,火红色的火球自然是妖王火凤凰凤元坤。   ……按照那位合欢宫宫主的霸烈性子,谢危深刻怀疑是因为他把传讯玉佩毁了的事让这位宫主彻底暴怒,进而把这股火气发到妖王身上了。   再之后,司昆就出来了。   两人相互对望一眼,司昆嫌弃的冷哼了一声,抬头看向天上。   谢危:“……”   ……特么想揍你!哼什么哼呢!   他也抬眸看向了天上。   就见此时,远处天边一道流星般的剑芒飞速接近,到了近处化作一道人形。   仙门魁首——万剑宗宗主应玄羽。   半空之上。   两颗火球见有人来,立时停止了打斗,同时皱眉看向来人。   应玄羽白衣黑发,风度翩翩,见到人未语先笑,“两位别来无恙啊,听说这里最近很不太平,本君也来凑个热闹。”   阙殷一身暗红色的红衣,其上绣有黑色的莲花图案,容色艳丽倾城,只是眉目之间颇有暴烈杀伐之气。   他翻个白眼,朝着凤元坤一挑眉,“瞧,你的麻烦来了。”   凤元坤冷哼一声,火红色的羽衣烈烈吹动,俊美华贵的面容无丝毫动容,“你们人修偷了我东西,我得搜身才能放走,理所应当之事,本王为何要觉得麻烦?”   “哦?”应玄羽微笑道,“不知妖王丢了什么东西,或许我可以帮忙找找。”   阙殷眼神一动,一双幽莲般幽深的眼睛紧紧盯在他身上。   凤元坤衣袖一拂,丝毫没被压制住气势,嗤声道:“本王丢了何物为何要告诉你们,那可是妖王宫的不传之秘,总之你们人修我并未伤其性命,等本王找到东西自会放他们走。”   他转头看向应玄羽,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冷笑起来,“倒是你万剑宗的云霄君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我妖域的莽荒大森?见到本王的兽潮竟然还妄图冲出去,真是不自量力。”   应玄羽早就通过魂灯确定了司昆无碍,闻言也只是淡淡一笑,“听说是被合欢宫的一位身份比较高的弟子暗算了,一怒之下一路追杀过来的。”   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阙殷。   阙殷眉心一跳,顿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一时间心里又是好气又是无奈。   怎么偏偏就迷那云霄君迷成那样了呢,之前又不是没见过,还养过人家一段时间,现在突然就这么不择手段想要弄到手,还要被人家一路追杀,还差点……   他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凤元坤,随即移开视线,心里无端冒出一股火气:我阙殷的儿子也是能被这么狼狈追杀的?   他冷笑道:“云霄君又如何?我儿喜欢他是他的福气,我合欢宫欲与万剑宗联姻,择日上门提亲,你待如何?”   应玄羽眉一皱,坚决果断的摇头,“自然……”   阙殷道:“我合欢宫百年之内不对你万剑宗弟子下手。”   应玄羽表情不变,铿锵有力道:“自然……容我考虑……”   阙殷:“百年之内,我与妖王不会联手对付仙门。”   应玄羽眉心一展,笑道:“魔主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什么得寸进尺的小人似的,我现在就传讯给他,让他择日上门去合欢宫住一段时间。”   阙殷也知道不能逼人太甚,强逼一位合体成亲的后果着实有点大,应玄羽能退到这一步已经算是给面子了,便微笑颔首,“那便有劳仙君了。”   一旁的凤元坤听了全程,半晌终于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就你那废物儿子也妄想和一位合体成亲?本王一扇翅膀便能废了他!”   阙殷幽幽的看他一眼。   片刻后……   “轰!”   两团火球激烈的撞击在了一起,势要分出个你死我活。   应玄羽连忙远远的退开,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道:也不知妖王到底发的什么疯,每次一提到那位少宫主总得冷嘲热讽,阙殷每次都要和他分个你死我活撕一大片羽毛不行,简直是俩冤家。   他在一旁悠闲的看戏,一边还试图添油加醋,“啧啧,两位的感情真是越来越好了,有望百年好合啊……”   “嗖!”   一颗火球直奔他袭来,另一颗黑红色的火球紧随其后。   应玄羽连忙闪身躲过,颇为无奈的叹口气,心道:这俩倒是越来越暴躁了,还是自家弟子好坑一点。   他笑眯眯的从怀里拿出传讯玉佩,给司昆发了条传讯。   地上。   正专注观察高空状况的司昆忽而一皱眉,从怀里掏出一块闪着光的白色玉佩。   万剑宗的传讯玉佩。   司昆下意识输入一道灵力,玉佩光华一闪,从里面传出一道温润的男声:   “小昆昆啊,兽潮完后找时间去合欢宫住一段时间,三个月内不准回来,和那位少宫主处处感情,人家爹可许了不少好处,对人家可好点。”   司昆:“……”   谢危:“……”   司昆幽幽抬眸,看向谢危手中那块燃烧殆尽的传讯玉佩粉末。   谢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立时手一抖,粉末随风飘散消失不见,他尴尬一笑,“我刚刚真没给我爹传讯要你来合欢宫,我就是看它亮得烦给烧了……”   ……这借口鬼才会信。   可问题是特么这是真的啊!   谢危简直百口莫辩,他解释不清楚身为合欢宫少宫主,为什么无缘无故会烧传讯玉佩,毕竟这可是能联系上他“亲爹”救命用的。   真不是做贼心虚毁尸灭迹!   他目光诚恳的看着他,企图用自己一腔赤诚换点信任来。   然而原主前科太多,可信度实在值得商榷……   司昆目光幽幽的看着他,半晌,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冰凉凉的笑,手慢慢握到了剑柄上。   谢危:“……”   艹!早知道劳资刚刚就宰了你! 第6章   谢危和司昆两人互相对视,剑拔弩张。   一个后悔刚刚没宰了对方,一个后悔刚刚答应了对方没宰了对方。   谢危就郁闷了。   他可以理解司昆对他穷追不舍的杀意,毕竟原主这事做的的确缺德,是他理亏在先,即使他不是原主,既然继承了原主的身份,顺带给他了结一下因果他也不太介意。   而这场因果他都帮他疗伤还了,从此互不相欠,但司昆现在还要对他赶尽杀绝就过了。   即使这是因为误会,即使司昆毫不知情,但谢危就有错了吗?他难道就该无怨无悔的背了这口莫名其妙的锅而不做反抗吗?   他谢危也不是个好脾气的,既然他没错,他便不会为了任何原因而妥协。   即使这可能让他付出一点代价。   谢危舔了舔嘴唇,肾上腺素急速飙升让他的情绪逐渐趋近于疯狂,唇角缓缓勾起,笑容越显兴奋。   面对危险没有求饶没有示弱,反而被激起了凶性,越发亢奋。   司昆眯了眯眼,再次认真的打量起了对面的人,心中本就存在的疑惑越来越浓,最终变成一片深深的怀疑。   不对,一个人没可能突然改变这么多,性格,实力,行为举止,说话习惯,和以前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修真界一般对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   司昆握紧了长剑,缓缓道:“你是谁?”   谢危本来半垂的眼睛豁然抬起。   虽然他从来没有刻意掩饰过和原主的区别,但被人这么直白的点明还是让他心里一咯噔,继而就是破罐子破摔的平静。   反正本来就没打算以这个身份在修真界活动,他对于身份暴不暴露无所畏惧,只要不被逮到就好。   他心里转了几番念头,面上却是冷笑一声,不慌不忙道:“云霄君眼神不好可以去治治眼睛,爷可不想奉陪。”   司昆眼神一冷,忽而一挥手,七杀剑脱手而出,在半空滴溜溜一转,透明的剑身渐渐变得如镜面般光滑,清晰映照出对面之人的身影,正是一身红衣的谢危,和他的外貌穿着分毫不差。   司昆一怔。   谢危也怔住了。   之前忙着逃命,以至于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穿的这副身体长什么模样,更何况他一个大老爷们对容貌什么的本身就不太在意,压根想都没想过要看一眼,此刻一见那镜面,顿时如见鬼似的瞪大了眼睛。   这张脸的容貌和他之前的脸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这副容貌过美过艳,堪称倾城绝世,少了点他的锋芒毕露狂野不羁,多了几分浅浅的妖娆魅意,虽然因为他的到来而让那股子柔媚散去了很多,但依旧还浅浅的残存在眼角眉梢。   而且这身段……过于纤细妖娆了啊!   特么劳资那辛辛苦苦多年操练锻炼出的猎豹一样矫健有型,穿个背心一上街就有好多人嗷嗷尖叫的完美身材没了!变成了这个白斩鸡一样弱不禁风的瘦弱身体!   他本就被点燃的怒火“噌”一下暴涨,脸颊因愤怒而渐渐变红,整个人如怒放的红莲一般暴烈而灼热,无端多了一股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   他缓缓勾起唇角,狰狞一笑,“云霄君这是什么意思呢?是让我看清自己有多配不上你?都说了我不喜欢你,你是不是……”   他歪了歪头,唇角还挂着笑,眸子里却燃着两簇火苗,“有点太自恋了?”   司昆一挥手收回七杀剑,看着他的眼神幽凉幽凉的。   很少有人知道七杀剑也是破妄之剑,可以看破一切虚妄,剑身的镜面可以显示出被照之人的魂魄,换言之,如果是夺舍之人,很容易就会被发现身魂不一,但谢危的魂魄和身体一致,这就能证明他没被夺舍。   性格大变?   好啊,这次的欲擒故纵倒是演得挺真实的,要不是应玄羽让他去合欢宫做客,他都快相信了。   他冷冷一笑,眼里的杀气逐渐暴涨,两人互相对视,眼看着就要再次大战。   “唧!”   一声暴戾的鸣叫突然响彻半空。   两人豁然抬头,就见天空上一只浑身燃烧着七彩火焰的七彩孔雀猛然朝他们这边急速冲来,浑身火焰熊熊燃烧,眨眼已是到了近前。   妖王身边的那只孔雀!   它之前一直追踪着司昆的气息,刚刚司昆祭炼七杀剑的动作引动了灵气,想必正好惊动了正在附近寻找的孔雀。   那孔雀不偏不倚,直直对准司昆就冲了过去,霎时间“轰”一声巨响,七彩火焰伴随着剑气在原地猛地炸裂开一个深坑。   三道身影急速退后。   孔雀高傲的昂着头,看着对面的司昆,显然没把在场的另一个渺小金丹放在眼里,冷笑一声道:“云霄君?呵,你如今总算落到我手里了,中了妖王陛下的火毒,我看你再如何猖狂!”   司昆淡淡看着他,道:“托你身后那位的福,火毒已经解了。”   正准备偷偷摸摸溜走溜一半的谢危:“……”   特么司昆我和你势不两立!   孔雀本来已经忽视了谢危,被司昆一提醒,便漫不经心飘过去一个眼角。   谢危:“……”   孔雀:“……”   谢危:“……”   孔雀:“……”   两人“深情对视”片刻,孔雀突然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冷笑。   谢危当即头皮一麻。   孔雀本来垂着的羽冠慢慢站起,浑身服帖的羽毛也缓缓炸了起来,宛如看到一个毕生宿敌般,那双漫不经心的眼睛顷刻间变得杀气四射!   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谢危,你还敢来我的地盘晃荡,怎么,这是被云霄君抛弃了,又来勾引我了?”   谢危:“……”   这……这又是哪门子龌龊事了?   他迅速在原主记忆里翻找起来,很快就找到了一点模糊的记忆。   那是一处河边,他衣衫半解斜倚在河边一颗石头上,裸露出光洁的肩颈,红衣在河里飘荡宛如盛开的红莲,一头如墨长发绸缎似的披散在身上,更似一只魅惑妖娆的水妖。   彼时孔雀正是一副半妖相,容色艳丽华美,身披七彩大衣,头上双臂和尾部的羽毛都极其柔顺,正站在河边一脸不可置信的瞪着河里的他。   而他却悠闲的伸出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对着岸上的孔雀轻轻勾了勾,魅惑入骨的笑,“还等什么呢,过来啊……”   孔雀全身的羽毛瞬间炸起,艳丽的面容扭曲狰狞,声音因为过度惊讶而尖利到失声:   “谢危!你竟然勾引我!!?”   被回忆蒙头砸了一脸的谢危:“……”   他捂着脑袋颇有些牙疼的看着面前这货。   这孔雀叫孔维,乃妖王座下第一大妖,原主记忆里,孔维听说他勾引云霄君被拒后来找他质问,却被他施展魅术企图勾引,孔维吼了他一通不务正业不知廉耻,最后被他叫来合欢宫的一群师兄师姐给赶走了。   这走的过程很不愉快,一路伴随着硝烟味。   从吵架的内容来看,他俩在以前貌似也认识,只是再往前翻找,记忆却是一片空白,怎么认识这孔维的一无所知。   嘶!又是一大冤家!   谢危牙疼似的抽了口气,一本正经道:“那啥……我已经改过自新对男人不感兴趣了,给个机会重新做人?”   “哦?”孔维歪了歪头,若有所思道,“我听说你在云霄君面前发了几次改过自新的誓言,每一次都是欲擒故纵,我还道云霄君怎么每次都信了……”   他上下打量他一眼,冷笑道,“现在我算是有所体会,谢危,你还真是贱!”   谢危:“……”   这事就过不去了对吧!   他烦躁的拿手扒了把头发,不耐道:“你待如何?”   孔维冷哼一声,突然张嘴吐出一道七彩华光,谢危下意识挥刀要挡,却见那华光一瞬间便融入了红莲刀中消失不见。   “乖乖站着,”孔维冷声道,“等我收拾好了他,再来解决你。”   司昆眯了眯眼,他本也没指望谢危能给他分去多少火力,只是见他鬼鬼祟祟想跑的样子心气不顺,故意引孔维看过去罢了,此刻见孔维要战,自不会惧了。   一人一鸟剑拔弩张的对视了会,下一刻便冲了上去。   “轰——!”   七彩火焰与犀利剑气很快碰撞在了一起。   谢危自然不会在原地乖乖等死,他选了个离开莽荒大森最近的方向正准备跑路,经脉之中却突然燃起一簇七彩火焰封锁住了他的灵气,半点都动弹不得。   但紧接着,一股霸道至极的金红色火焰突然从丹田之中窜了出来,宛如捍卫地盘的猛兽一般一口就将那七彩火焰给吞没了。   谢危眨了眨眼。   所以……他这是摆脱孔维的桎梏了?   那还等什么,逃命要紧啊!   底下这么大的动静半空中的人不可能没注意到,打斗中的两人立时停了下来。   阙殷一眼就看到了被司昆和孔维逼着逃跑的谢危,眉目之间飚出一丝杀气,二话不说就想出手救人,却被妖王一手拦住,“我又不会下杀手,他最多受点苦,不会有事。”   凤元坤轻蔑的扫了眼谢危,语气里都透着浓浓的鄙夷,轻飘飘道:“他不能一辈子都依靠你,我这是在帮他成长。”   “放你娘的屁!”阙殷一句粗口脱口而出,怒骂道,“你给老子让开,不然老子撕了你的羽毛!”   凤元坤自然不让。   于是两人又打了起来。   应玄羽在一旁试图悄悄溜走去救司昆,却被眼尖的阙殷看到了,这位暴烈的合欢宫宫主心态快炸了:我的儿子都救不了岂能让你去救你的宗门弟子?   于是一颗火球过去……   两人对战变成了三人混战,谁都别想好过,谁也别想插手。   “轰轰轰!”   伴随着惨烈的轰鸣声,半空突然如下火雨一般落下一颗又一颗小小的火球,那万千火光的中心处,正是凤凰那华美漂亮的火红色翎羽。   阙殷说撕羽毛就撕羽毛,那是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此刻这翎羽化作一颗颗火球,裹挟着凤凰那恐怖的火焰威力宛若一个个小炮弹般朝着整片森林倾洒下来,虽然只是余火,但修为弱的若是不小心沾到身上也够喝一壶的。   顿时整片森林都沸腾了。   不管是妖兽还是人修,所有活着的生物全都开始夺命狂逃。   “轰隆!”   随着火球落地,一片又一片恐怖的火焰席卷开来,妖兽惊慌失措的惊叫声此起彼伏,兽潮瞬间不攻自破。   “噌——!”   半空打斗的孔维和司昆被一颗火球逼迫着暂时分开,彼此身上都带着不少血痕,气息一片凌乱。   循着这个短暂的空挡,孔维下意识朝着谢危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早已空空如也,不见了人的踪迹。   “谢——危——!”   他暴怒的鸣叫一声,前所未有的怒火瞬间席卷他的心智,七彩火焰猛地高涨,狠狠地看向对面的司昆。   要不是这人,他哪会把谢危给跟丢!   孔维怒啼一声,迎着司昆方向猛地冲了上去,把所有的怒火全都发泄了出去。   “轰!”   一颗火球砸落地上,掀起一大捧狂烈的火焰,附近妖兽纷纷躲避。   谢危“噌”一下跑了进去,等出来时身上完好无损,手里握着一根火红色的凤凰羽毛。   他喜滋滋的打量一会,小心翼翼的放到储物戒里,那里已经有一堆凤凰羽毛了,都是他一路搜集过来的。   这么多羽毛,够他盘好久了!   谢危心情不错,准备再搜集最后一根就跑路,抬头一看,天空中万千火球里有一颗火球极为璀璨耀眼,其上还闪烁着绚丽的七彩光芒!   谢危眼睛一亮——就它了!   他追着火球坠落的方向急速跑去,万幸他速度一向很快,赶在火球落地之前猛地一个冲刺,上跳,抓……   “嘭——!”   地上砸落一个深深的大坑。   “咳咳——!”   谢危狼狈的躺在地上,胸口被一大团东西沉甸甸的压着,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什么羽毛啊,怎么这么重?   他一脸纳闷的往胸口一看,顿时一脸懵逼。   这是两只昏迷不醒的团子。   一个胖墩墩的人类团子,大概五岁左右,双眼紧闭,身上穿着一套被烧得不成型的衣服,小脸煞白煞白的,嘴角还有一点新鲜的血痕。   一只胖墩墩的毛绒团子,大概是鸟类幼崽,有点像孔雀,全身的绒毛灰扑扑的,还有不少伤痕,有些地方还在渗血,明显伤得不轻。   这俩团子连昏迷都不忘紧紧抱住彼此,甚至孔雀的嘴还紧紧衔着小孩的衣服,大有打死都不分离的样子。   谢危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所以我的七彩绚丽羽毛莫名其妙变成了俩崽子?   这什么事儿啊!   他扶额沉默一会,最后叹一口气,站起身来,任命的拎起两只团子挂在身上,期间企图把俩崽子分开,然而他俩实在抱得太紧,最后不得不以失败告终。   他不由感叹,“感情真好啊!”   虽然知道这俩团子以这种形式会出现在这里一定身份不同寻常,他还是少管闲事为妙,但作为一个成年人的良知,他无法对一个伤痕累累昏迷不醒的同类幼崽视而不见。   至于孔雀幼崽……那是顺带的。   也许长大了还能薅几根七彩羽毛玩玩呢。   谢危心道:   看在你俩感情这么好的份儿上,救一个也是救,救两个也是救,一起救了吧。   放心,他不会残忍到让这俩“好兄弟”分开睡的。   昏迷中的孔雀幼崽和人类幼崽同时打了个寒颤,睡梦之中突然涌上一股极致的恶寒,更紧的掐住了怀里的“东西”。   杀了你啊! 第7章   经过阙殷这么一闹,兽潮围人这件事就没什么意义了,毕竟大部分妖兽都被妖王翎羽给驱散了。   凤元坤眼见事情已不可回转,加上身上被撕了不少羽毛,恼怒到全身都差点烧成个太阳。   阙殷冷笑道:“你不阻我,哪来那么多事?”   妖王顿时就有点理亏。   但妖王是骄傲的妖王,是不可能会被理亏打败的,他抬着下巴放着狠话:“要是被我找到那小子,我给你揍得半死!”   阙殷眉目一厉,还没来得及说话,妖王冷哼一声,拖着他那一身被撕得凄凄惨惨的羽毛回去了。   应玄羽在一旁看得咂舌。   无论看多少次,还是不习惯妖王这在阙殷面前怂悍怂悍的模样,简直颠覆了他对妖王霸道不讲理的认知。   他悄摸摸退后几步,趁着阙殷没注意到他,连忙化成一道剑光远去了。   阙殷正愁找不到人发泄情绪呢,这时半空某一处空间突然一阵扭曲,一道紫衣人影像是被人踹了一脚般跌落了出来,正是紫魅衣。   这位大师兄除了衣服有点乱,脸色红润精气神饱满,看上去没受一点伤,见到阙殷时一点都不意外,脸上一副:宫主您总算来救我狗命了……的表情。   他激动道:“见过宫主。”   阙殷脸上的暴怒戛然而止,他顿了顿,像是在抑制什么情绪,半晌才道:“……如何?”   紫魅衣微微一笑,“幸不辱命,妖王并没见到小师弟。”   阙殷狠狠的松出一口气,拂袖转身看着妖王离去的方向,“很好,他刚刚差点就见到人了,被我插科打诨糊弄过去了,以后可要小心点,别让他再踏足妖域的地盘。”   紫魅衣恭敬点头,“是!”   他看到阙殷脸上那如释重负的表情,犹豫一会,终究没按捺住好奇心,忍不住问道:“您……为何不让妖王见到小师弟?”   “呵!见?”阙殷眉目之间霎时飚出一丝暴戾的杀气,他不客气的嘲讽,“找屁的宝贝!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紫魅衣:“……”   所以这俩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啊?抓心挠肺想知道啊啊啊!   “去找你小师弟吧,”阙殷一瞬间又柔和了脸色,轻轻拂了拂衣袖,道,“找到就带他回合欢宫,外面乱得很,别再乱跑了。”   紫魅衣连忙恭敬应是。   .   时间慢悠悠过了三日。   司昆是被脖子上一道箍得死死的桎梏给勒醒的。   生死间锻炼出来的敏锐直觉让他瞬时睁开眼,同时手下意识往身前一挥。   “啪叽!”   “唧嗷——!”   重物落地和惨叫声同时响起,司昆侧头一看,就见他身边四仰八叉躺着一只……毛绒鸡团子?   不对,是孔雀幼崽!   这幼崽身上裹着一圈又一圈白色的纱布,纱布底下有的地方还有红色的血痕,本就灰扑扑的绒毛被这么一裹顿时更加惨不忍睹,就像是只残疾鸡。   残疾鸡“嗷唧”一声站起来,两只小豆眼凶巴巴的看着他,尖利的嘶吼:“司昆你给我去死!”   话落,张开灰扑扑的覆盖着短短绒毛的小翅膀又扑到司昆身上,伸出那才刚刚开始发育的小嫩爪抓向司昆的脖子。   这就是刚刚司昆呼吸不上来的罪魁祸首。   司昆一皱眉,下意识伸出手调动灵气,这一动才发觉体内经脉一阵撕裂似的疼,一丁点灵气都动用不了。   最重要的是……   他看着面前这只胖乎乎白生生明显是小孩子的手,陷入了呆滞。   “嘭!”   残疾鸡扑到司昆身上照着他的脖子就抓去了。   司昆顿时被激怒,到这会他也知道了这残疾鸡的身份,就是那只七彩孔雀孔维!   他挥起胖乎乎的小手就揍了过去,残疾鸡自然不甘示弱,两只一时间殴打在一起,谁都奈何不了谁,最后弄了一地绒毛和衣服碎片乱飞,好不热闹。   谢危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他先是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连忙冲上去一手一个拎了起来,怒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俩不是好兄弟么?感情那么好睡觉都分不开,怎么一醒来就打架了?”   谁特么好兄弟了!   司昆和残疾鸡心里同时想到,不过这句话没说出来。   他们在谢危冲进来的第一时间就僵住了。   万万没想到在受伤不能动用灵力被迫缩小成幼崽形态养伤后会遇到这天杀的宿敌!   而且这宿敌……怎么说呢?   俩小孩悄悄打量了他一眼。   头发乱七八糟在脑后扎成个鸟窝,一身红衣也像抹布似的堆在身上,如果不是皮肤还干干净净的,就像个野人似的。   最重要的是,这货平时就这么想勾引他们了,万一现在趁他们没反抗能力动手的话……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谢危晃了晃两只沉默不语的崽,一脸疑惑,“吓呆了?我也没做什么吧?看你俩带伤还打架,这么能闹腾,胆子应该不小啊?”   这是……还没发现他们的身份?   司昆和孔维对视一眼,这一刻,这俩互相看不顺眼的敌人竟同时产生了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他俩是谁!   孔维立刻学着孔雀幼崽的样子撒泼打滚尖利的嘶吼:“你放开我我要揍死他!谁说我们是好兄弟了?我俩仇深似海!”   司昆学不来他的无赖样,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道:“……放手,我杀了他!”   谢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他是知道妖兽幼崽自小开智会说话的,因此也不意外,在看到俩小孩抱一起时就有这样的猜测了。   他深吸一口气,问:“你俩是要打到底了是吧?”   一人一鸟同时点头,“对!”   谢危:“没任何可商量的余地?”   一人一鸟:“对!”   谢危点点头,将他们背部朝上放到了床上,按住了他们的背,最后一次问:“真的没任何和解的可能?”   一人一鸟都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俩已经装定了倔强小孩,斩钉截铁道:“对!”   谢危深吸口气,点头,“好。”   接着他俩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庞大的灵力给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俩小孩心里的不安骤然攀升到顶点。   就在这时……   “啪啪!”   司昆懵了。   孔维也懵了。   谢危照着俩小孩屁屁又是轻轻一巴掌,“小小年纪有什么化不开的仇恨,非要不死不休的,啊?”   “啪啪!”   “好好活着不好吗?生命这么美好不应该好好珍惜吗?都带着伤了不好好养着还在这要死要活,精力多得消耗不掉是吧?啊?”   “啪啪!”   “早知道你们这么能折腾,我费那个功夫救你们干嘛?放着你们被妖兽吃了不好吗?”   “啪啪!”   “再给我闹事,小心我揍你们!”   “啪啪!”   谢危拍拍手掌,站起身来看着床上呆住的俩小孩,冷哼一声,“出来,吃饭!”   说罢,霸气转身扬长而去。   束缚着俩小孩的桎梏霎时间消失不见。   一人一鸟呆滞半晌,慢慢反应过来刚刚自己被那货揍了那里,一股前所未有的羞愤顿时涌上心头。   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不,只被一个人揍过屁股!   孔维是个比较闹腾忍不住的,立刻就尖叫着跑了出去,“啊啊啊我杀了你!”   司昆一张脸红了青青了红,他理了理身上凌乱的衣服,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把破烂的外套给脱了,只穿着尚算完好的中衣黑着脸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报仇,一定要报仇!   揍人屁……臀部之事,坚决不能忍!   半柱香后。   一处小小的院落里。   俩闹腾的小孩被分别用绳子捆绑在一根柱子上,面前放着一张石桌,石桌上放着烤鱼,烤肉,炖汤,米饭,炒菜,色香味俱全,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看得人食指大动。   谢危拿着一个大碗,正吃得津津有味。   他吃饭的速度虽快,但动作却并不显得粗鲁,看得出经受过很好的教育,声音也不大,就是那表情……实在太香了!   司昆和孔维互相看不顺眼似的头瞥向相反的一边,刻意不去看桌上丰盛的饭菜——别以为这样就想诱惑我们认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咕噜!”   扁扁的肚皮发出抗议的叫声。   司昆白白的脸微微一红,孔维正想嘲笑他,肚子突然不合时宜的“咕噜噜”一声。   还多了一个“噜”。   孔维气哼哼把头埋翅膀里不说话了。   这俩平时养尊处优惯了,按说不会被这平常的吃食给打动的,奈何身体受损急需元气弥补,而且谢危那表情实在太香了,愣是把他俩的食欲给勾动起来了。   谢危几口干完了饭,把空荡荡的碗往桌上一放,目光电似的看向俩小孩。   俩小孩目不斜视专注看身边,充分表达对他的嫌弃之情。   谢危看了他俩半晌,突然一挥手解开了束缚两人的绳子,指了指桌上的饭菜,“吃饭吧。”   俩小孩“噌”一下转头看向他,满目惊讶和怀疑——这货竟然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们了?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谢危一见这眼神就暴躁了,他特无奈的锤了下桌子,“干嘛?不想吃啊?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再怎么着也没饿孩子肚子的道理,自古饭桌上不教育孩子,没听过?”   他拿了两个碗,站起身走到一边的铁锅前给小孩打汤,一边道:“有什么事,吃完饭了再……”   他转过身来,声音戛然而止。   孔雀幼崽正把脑袋埋在面前的碗里胡吃海喝,羽毛上都不知道沾了多少米粒,人类幼崽端着一副正经模样一动不动,嘴角边可疑的沾着一粒米粒。   谢危:“……”   谢危目不斜视,走过去把汤碗往两人面前一放,在两颗毛绒绒的脑袋上轻轻一拍。   “吃饭!”   话落,直接进了屋子不再管他们了。   一人一鸟豁然抬头,孔维一甩脑袋,米粒瞬间从绒毛上脱落,司昆也把嘴角边的米粒擦掉了,俩小孩对视一眼,眼里同时传达出一个信息:   这个人,和他们认知中的谢危好像不太一样。   孔维道:“夺舍?”   司昆道:“我用七杀剑试过了,没被夺舍。”   孔维“切”了一声,不太信他,转头看了看周围,见院子门没锁,心里突然涌上一个想法。   在这里待着随时有可能会暴露身份,不如趁着他没注意,逃?   司昆显然也看到了那没锁的院门。   俩小孩对视一眼,同时伸爪……   “嗖嗖嗖!”   桌上凡是能打包带走的食物全都被他俩一通祸害给卷起来了,俩小孩最后揣着差不多大的一个大碗,彼此不甘示弱的哼了一声,同时跑向了那罪恶的大门。   自由,我来了!   “阿嚏!”   谢危悠闲的躺在床上,摸了摸鼻子,心道:   他在附近种了很多痒痒草,一碰浑身就痒,不知那俩小孩中招没啊?   小孩子什么的,还是不要随便乱跑了。 第8章   一炷香后。   空荡荡的小院里站了两个狼狈不堪的小孩。   司昆白色的中衣上全都是凌乱的痕迹,有草叶的刮痕,有土石的擦痕,白皙的皮肤都有点红,小脸也都憋红了,手指僵硬的垂在身边微微颤抖,堪堪维持着最后的倔强不去挠身上。   至于孔维……   这货早把身上的绒毛挠的乱七八糟了,大概是没了成年包袱,完全化成了幼崽模样在地上蹭蹭蹭,一边凄厉的惨叫:“啊啊啊痒痒痒痒死了!”   谢危大马金刀样坐在院子里,面前放着两个热气腾腾的大浴桶,闻言不客气的翻个白眼,“痒了就进,自己洗,我可不伺候你们!”   孔维怒吼:“你在这里我怎么洗!”   谢危一挑眉,“都是男人还怕我看了你?物种都不同,你个小屁孩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娇气!”   话是这么说着,他还是站起身出了院子,眨眼就不见了,也不知去做什么了。   孔维立刻就窜了起来,“嗖”一下就冲进了水里,溅起一大捧水花。   司昆维持着最后的尊严,慢吞吞一步一挪翻到了木桶里,在被热水浸泡的那一刻,忍不住舒服的吐出一口气,随即两道剑眉渐渐皱起,眉目之间杀气涌现。   “啊啊啊好气啊!”孔维用小翅膀趴着木桶边缘浮在水面上,另一只小木桶不住扑打水花。   实在怨不得他这么生气。   他俩出去没走多远,路上就碰到了拦路的痒痒花,本来这花但凡有点灵气都有驱除了,但他们经脉受损丹田闭锁,一丝灵气都调用不了,本来还打算强闯过去找个有水的地方,结果水是找到了,还是一条小河,但……   河里那鱼什么时候被谢危给驯服了,竟然一尾巴把他俩给拍上来了!   他们也试过找其它办法下山,但附近不少鸟兽好像都被驯服了似的,对着他们围追堵截,愣是把他俩给重新赶回了小院。   离家出走……失败。   司昆沉着脸没说话,心里在思考一件事——   谢危好像有驯养并操控动物的能力,从小鲸鱼亲近他就能发现端倪,以前从没听说过这件事,似乎也是突然之间就有了。   好像一夕之间,这人就变得不喜欢男人,实力提高,拥有了驯兽的能力,性格也变得狂傲了许多。   假如他真不是欲擒故纵,那让他去合欢宫做客又是怎么一回事?   司昆一边想着,一边把身上的痒痒花粉都洗了,皮肤总算不再痒了。   这时院门忽而被人推开了。   俩小孩见到来人,下意识做了同一个动作——双手/双翅护在身前,屁股往水里一沉让水没到下巴,一脸警惕的瞪着来人。   谢危嘴角一抽,有那么一刻怀疑自己是什么猥亵小孩的猥琐大叔。   他特无语的把手里新拿来的衣服并两条毛巾往旁边桌子上一扔,又放了一瓶药和一团纱布,道:“洗完了换上,药在这里,自己上。”   说完便郁闷的转身走了。   至于么。   他想。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不光一只孔雀一个男人以为自己要勾引人家,现在连小孩都对他这么警惕了,他看起来有这么喜欢男人?   特么劳资一个钢铁直男大老爷们对男人完全不感兴趣好嘛!   他一边走着,脑袋上一溜发丝不听话的垂了下来,风一吹糊了他一脸。   他烦躁的扒了把鸡窝头,正在想着找个什么时机把这头碍事的长发给剪了,丹田之处突然红芒一闪,红莲刀不经主人召唤出现在面前,随即化成一卷红菱把他的头发整个包了起来。   就像包了个大红色的头巾。   谢危嘴角一抽,“行行行,我不剪不剪,我就是去……去洗个澡,顺带洗个头。”   红菱犹豫了一会,这才慢吞吞解开了,重新化成刀进入了他丹田里。   谢危:“……”   所以他的本命法器为什么要护着这一头他不会打理得鸡窝头?他一个大直男连扎马尾都能扎得乱七八糟好嘛!   还有这身繁琐的古式衣服……   谢危一脸麻木的看了眼身上一堆乱七八糟的抹布……   撕了算了!   一炷香后。   院子里俩小孩差不多已经收拾完了自己,药也上好了,伤口也包扎好了,衣服也穿好了,正打算再琢磨怎么逃离这仇敌魔掌……   “嘭!”   院子门一开,谢危披散着一头绸缎似的长发,身上裹着一件红色的披风,沉着一张脸像个魔头似的迈着大步走了进来,大马金刀往院子正中央的凳子上一坐。   别说,如果不是深知这货的本性,这魔头这副样子还真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洒脱魅力。   俩小孩子浑身瞬间绷紧,宛如面对大魔头般,下意识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谢危眉梢一抬,细长的丹凤眼在他们身上一扫,突然勾唇一笑。   俩小孩立即瞳孔一缩——来了!这货要干坏事了!他要透露他的目的了!   “做个交易吧。”谢危缓缓道,“在你们找到自己家之前,我供你们吃穿保护你们的安全,你们各答应我一件事。”   司昆眯了眯眼,心道果然如此,这货救他们果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冷声道:“什么事?”   谢危伸手一指司昆,“你给我梳头发。”再一指孔维,“你给我穿衣服。”   俩小孩同时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谢危打量着司昆头顶那束得整整齐齐的发髻,又看了眼他穿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再看了看孔维给自己缠得规规整整的绷带,心道这俩小孩手艺不错,应该能把他的衣服和头发问题解决吧?   他在这里很认真很严肃的思考着学术问题,俩小孩的思路早就偏了。   他俩对视一眼,脑海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这货果然对他们有兴趣,想借着这种方式来接近他们!   臭不要脸!   死不答应!   司昆气得脸都白了,眼里杀气肆意,孔维更是冷笑道:“要占我们便宜就直说,用不着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   谢危:“……”   谢危崩溃的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重新组织语言,“你俩……教我扎头发,教我穿衣服?扎头发的时候我看一眼就成,穿衣服的话,文字解说也成。”   俩小孩依旧眼神不善的看着他,眼里是深深的怀疑。   谢危苦心婆心给他们讲,“这个交易很公平,你别看现在我们没什么危险,那是我之前把附近有攻击性的妖兽都驱逐了,剩下的都是在我掌控之内的,而且不止妖兽,人也是很危险的,你俩小小年纪没什么反抗能力,而且昏迷前坠落的那动静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天赋肯定不错,要是出去被人拐带了,打一个主仆契约什么的,那一辈子就完了。”   司昆和孔维脸上的不善慢慢淡去,若有所思的低头沉思起来。   之前一直想着逃离这人的魔掌,但谢危再坏也不会害他们性命,贞操什么的……目前看来这货好像也没那么变态到想要立刻下手的样子,暂时待在这个人身边等实力恢复,的确是现阶段最好的安排。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俩小孩终于勉强答应。   只限于动作指导,绝对不身体接触。   司昆远远的站立,解下发冠,一头柔顺的长发顺滑而下,他抬起双手,十指穿插在发丝中间灵活的梳理,不过一会就扎成了一个整齐的马尾。   谢危揣着被自己揉搓成一团的长发沉默片刻,“……再来一次?”   司昆:“……”   好容易忙活了半天,谢危终于扎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马尾。   孔维在旁边指着司昆哈哈大笑,“你这教人的能力简直笑死人了哈哈哈……”   司昆看着那凄凄惨惨的发型,眼角抽搐半晌,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了想要上去给他拆了重扎的冲动,黑着脸扭头走进了屋子里。   接下来是穿衣服。   孔维对着一件放在桌上的衣服指指点点,一脸自信,“这样这样……再这样……这个纽扣系到这个上面,这个扣子这样扣起来就对了!”   谢危裹着他的大披风拎着衣服走进屋去,半晌出来后差点喘不过气,“怎么这衣服紧成这样?”   孔维脸上的自信瞬间崩溃,捂着眼睛暴怒大吼,“谁让你把手臂的束带束腰上的!你在故意秀你的腰有多细吗?我是不会被你勾引的!”   谢危:“……”   谢危进去再出来,指着腿道:“裤子太短了,这应该不是半裤吧?”   孔维差点原地爆炸,“你是在秀你的腿有多白多长多直吗?那是手臂上的小褂,你穿到腿上干嘛啊啊啊!”   谢危:“……”   经过一番鸡飞狗跳后,谢危总算人模狗样的站在院子里了。   他一头绸缎似的长发用一根红色发带扎成一个利落的马尾,除了位置有点偏,头发有点凹凸不平了点,其它还好。   身上一袭艳丽的红衣,其上绣有朵朵红色的莲花,一条两指粗的腰带勾勒出他纤细的腰身,脊背笔挺,双腿修长,外罩一件轻薄的红色纱衣,手腕的衣袖也用束带缠成了一圈,看起来身段颀长优美,有种飒爽干练的气质,和以前那入骨的柔媚娇柔判若两人。   他双眉一挑,丹凤眼眼尾斜斜一扫,本就有倾城之色的容颜更多了一股子飞扬张狂的美,漂亮到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打量了一眼身上,满意点头,“别说,爷打扮一番还是挺帅的嘛。”   俩小孩慢吞吞从他身上移开眼,有气无力的坐在一边,一个揉了揉因为梳头发过多而泛疼的头皮,一个揉了揉因嘶吼过多而快冒烟的嗓子,心里同时想道:   以后谁再给这货教学,让天道劈了谁! 第9章   交易结束,现在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谢危自我介绍,“我姓封,单名一个危,是一个……”他一顿,“无亲无友的散修。”   司昆:“……”   孔维:“……”   谢危自我感觉良好,继续问,“现在介绍一下你们的名字,以及师门,我送你们去最近的师门落脚点。”   司昆:“……夜昆,无亲无友,散修。”绝对不要丢脸丢到熟人那!   孔维:“……风维,无亲无友,散修。”绝对不要丢脸丢到熟鸟那!   谢危:“……”   一大两小大眼瞪小眼半晌,谢危慢吞吞道:“这有点不地道啊,你俩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可别坑我。”   司昆和孔维动作一致的看他——你这一身极品火蚕天丝绸也不像是无亲无友的散修能穿得起的。   谢危显然也是看懂了他俩的意思,就有点无奈。   他的衣服都是原主的,原主那合欢宫少宫主的身份是何等尊贵,吃穿用度样样皆是极品,那衣服简直一套比一套华丽,这还是他挑挑练练后从里面选出的最不夸张的一套了。   包括之前给这俩小孩的孩童衣物也都是原主储物镯子里翻出来的,天知道为什么里面会有很多孩童的衣物,他翻找原主记忆的时候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提示,就好像他继承的是一个缺少了很多数据的残缺硬盘。   他想着也许是他穿越的后遗症,并没放在心上,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这俩小孩的事。   谢危抹了把脸,坦诚了一小部分,“行吧,我是离家出走的,因为一些原因,我并不能暴露以前的身份,和散修也差不多。”   他抬眼看向俩小孩,示意——我都坦诚了,轮到你们了吧?   司昆面无表情:“无亲无友,散修。”   孔维八风不动:“无亲无友,散修。”   谢危:“……”   行叭,的确没谁规定一方坦诚另一方也必须坦诚,怪就怪小孩套路深。   谢危无语的扶额,“所以你俩这是赖上我了对吧?”   俩小孩面无表情看着他,一个字都不说,那意思——你自己体会。   谢危不体会,谢危直接站起了身,招了招手,“收拾东西,起身。”   孔维哑着嗓子有气无力的问:“去哪?”   谢危一侧头,眼尾斜斜朝他们一扫,勾唇一笑,“给你们找归宿去。”   俩小孩:“???”   .   谢危选的地方是个离莽荒大森挺远,又离最近的村落有段距离的小院,估计是山里猎户进山打猎时修的小屋,他看到的时候破破烂烂的,像是刚刚废弃的,简单修整一下也能凑合用。   出门肯定要隐藏身份,谢危从储物戒指里翻翻找找,半晌找出一面银色的面具。   这面具银色为底,上面用红色的丝线雕刻出几根金红色的羽毛,眉心的地方还有一朵红莲装饰,看上去简单大气又不失华美,谢危一眼看到就打心眼里喜欢。   他摸着那几根羽毛和红莲,嘴角控制不住勾了起来,心道:原主也喜欢红莲和羽毛?怪不得我会穿到他身上。   他因为出生就有红莲刀伴身,对红莲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至于羽毛……谁知道呢,反正天生就对有羽毛的动物情有独钟,尤其是红色的羽毛。   他把面具戴上,只露出下半张脸,没了令人惊艳的眉眼,下颌骨到肩颈那优美利落的线条反倒更引人注目,尤其那皮肤,白皙柔润晃眼得很,任谁一看都知道这是个顶尖儿的美人。   偏偏美人自身毫无自觉性,他打量自己一圈后,得出个结论,“帅!爷这副装扮一定很能吸引姑娘!”   司昆:“……”   孔维:“……”   不,你吸引的应该是和你一样性别的人。   俩小孩同时转开视线,绝对不承认刚刚有一瞬间竟然觉得这人还挺好看。   三人收拾妥当,便出发往山下走。   谢危手里捏着一枚金红色的镯子,那镯子形状很漂亮,是一根金红色的羽毛首尾相接形成的,上面还有一股很纯粹的火灵力,比他自身的火灵气还要纯粹得多。   他捏着镯子一边走一边若有所思。   这镯子是他翻找面具时从面具旁边找到的,也是枚储物镯子,刚开始他并没在意,可无论他试了多少次都打不开后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输入一股灵力,镯子上浮现出一个复杂的符篆,需要他结出同样的符篆法印才可以解开,可他翻遍原主记忆也没这枚镯子的存在,更遑论法印了。   “什么玩意?”   谢危一脸的疑惑,这就像一个密码箱一样,他直觉里面存着对原主来说很重要的东西,但就是解不开,急死个人。   他无奈的摇摇头,随即把镯子戴在了手腕上,想着等以后有机缘了再慢慢打开它。   俩小孩不远不近的跟着,同样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不对劲,”孔维用一只小翅膀摸着下巴,一脸深沉,“这副样子,怎么有点像是以前?我都多久没见他这样了,还以为他去合欢宫后就变了,怎么又变回来了?”   司昆斜睥他一眼,那意思——你在说什么惊天大鬼话?这货以前不就是这副样子?   孔维不屑的嗤笑,“我俩可是从小长到大的,你懂什么,他小时候可比现在讨喜多了。”   司昆冷嗤,“妖媚惑人,一丘之貉。”   孔维:“……”   俩小孩又打在了一起,势要分出个你死我活。   谢危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俩只崽给扒拉开,又是一通揍屁屁,捂着抽疼的太阳穴指着他俩怒吼,“你俩一个给我走前边一个给我走后边!不许再互相瞪了!听到没!还瞪?看路!”   于是孔维迫不得已走在了前边,司昆走到谢危后边,一边不着痕迹摸了下火辣辣的屁……臀部,一边眼神火辣辣的瞅着谢危的臀部,心道:今日之耻,本君日后千倍奉还,迟早也要让你体会下本君的疼!   谢危只觉两道炽热的眼神盯在自己背上,心中还想着小崽子挺记仇,有本事就来报吧,他受着就是,没本事一边儿去。   却是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走着走着,前边远远的已经能模糊看到一点田地的踪影了。   孔维兴奋的拍了拍翅膀,刚要加快速度冲过去,突然“啪叽”一声踩到了什么。   低头一看,是一只吱哇乱叫的田鼠,他踩到的是尾巴。   孔维嫌恶的退开几步,抬头再去看,却见不远处还有几只田鼠的踪影。   谢危皱了下眉——怎么感觉这些田鼠不太怕人?   一大两小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越靠近田地,田鼠的踪影越多,甚至野鸡、野兔、鸟雀,小型野猪也随处可见,那片所谓的“田地”也现出了真身。   田地里种的的确是庄稼,只是庄稼长势都不太好,蔫蔫的一大片,多半已经被各种动物啃完了,大半庄稼倒在地上,腐败的花叶气味扑鼻而来,田鼠和蝗虫的踪影随处可见,土地干裂得都开缝了,杂草更是随地乱长,就像是荒废了很久一样。   可明明现在正是春耕的好时节。   而且那么大一片田地,竟然不见一个人影。   入目所见的屋舍竟也都破破烂烂的,现在明明都午时了,竟也没一点烟火气息。   可要说没人住,这里还是能看到有不少新鲜的脚印的,还有柴火在地上拖拽的痕迹,牲畜散落四处杂乱的羽毛等等,但却偏偏没有一个人。   倒是地上屋顶上到处都有一些新旧交叠的,火烧过的痕迹,大大小小都有,就好像降落过一场小型的流星雨。   不太对劲。   谢危谨慎的叫住了孔维,“你到我身边来,小心点。”   孔维看他一眼,这次竟然罕见的没反驳什么,乖乖走到了他身边。   司昆皱着小脸左右看了看,似是也觉得不太对劲,然而还没等他克服心里的障碍离谢危近点,谢危已经转过身来,一手一个拎着后衣领将两小只拘在腿边护着,一脸凝重道:“别乱跑,情况有点不对。”   司昆僵着脸整理着被弄乱的衣领,眼神幽幽地瞅了眼谢危,见他严肃绷直的唇线,难得没吭声。   一大两小一脸警惕的走进了村子里,谢危循着地上的脚印一路往前走,直至走到村后头某个拐弯处,前方渐渐出现了一点人声。   谢危皱了下眉,没有贸然靠近过去,拎着俩小只原地一个起跳直接落到了一处屋檐上,眯眼朝着前边看去。   前方一座小祠堂前挤挤挨挨的都是人群,中间是一个修士打扮的青年,身上穿着一套青蓝色的长衫,外罩一件白色薄纱,头上束着紫玉龙冠,打眼一看还真有种仙气飘飘的感觉。   他周围站了不少人,一个个看着皮肤黝黑又粗糙,身边都带着一个或几个孩子,形容佝偻衣服破烂,各个面黄肌瘦,像是好几天没吃过饭似的,有些人的头上身上还有大大小小新老交替的伤口。   然而他们看着前方“仙人”的眼神却很是灼热,像是看着改变命运的唯一机遇。   就有点疯狂的感觉。   谢危若有所思,“育儿所招人?”   俩小只僵了僵,抬起一双死鱼眼幽幽的看着他。   谢危完全不为所动,顶着两小只“看死人”似的目光真诚的问:“我之前就是想着哪里的门派招人就把你俩塞进去,毕竟你们是无亲无友资质很好的孤儿,去门派发展总比跟着我好,对吧?”   俩小只:“……”   他俩一时搞不清谢危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只是那么一晃神的功夫,谢危已经拎着俩小只飞到了那边。   邵元清是出来历练,顺带来柳炎村给自家门派卿耀门收徒的。   毕竟是大门派的核心弟子,平日接触的都是体面人,和这么一群衣不蔽体骨瘦如柴的村民接触了一会,邵元清的心里已经很不耐了,表情也从一开始的微微带笑变得一片麻木。   “骨龄十岁,没灵根,不能去,下一个。”   将戴着手套的手从面前孩童的手腕上收回来,也不管小孩和家人脸上瞬间涌上的绝望,他冷漠无情的继续测试下一个小孩的灵根。   一个女孩颤颤巍巍的上前,一脸期待又惶恐的将瘦不伶仃的手腕放到了仙人面前的桌上,她身边站着的父母深吸了一口气,嘴唇都紧张的颤抖了。   邵元清一脸若无其事的捏住了小孩的腕脉,三息之后面无表情的宣布:“骨龄八岁,没灵根,下一个。”   女孩眼里的光瞬间就破碎了。   她被失望的父母略显粗暴的拉到了一边。   一边冷酷无情的宣判还在继续。   “骨龄七岁,没灵根,下一个。”   “骨龄八岁,五灵根,勉强凑合吧,先一边站着,下一个。”   连续三十多个小孩,有灵根的也就两个,还都是五灵根,剩下的都是没灵根。   村民们脸色都不太好,但奇怪的是,他们眼里的光并没破碎,像是早已有了另一条出路,一些人的目光若有似无的望向了祠堂。   祠堂台上,一条蛇形的石像盘踞在那里,嘴唇微张,蛇信微吐,三角形的脑袋居高临下微微垂着,竟是从一条狰狞的蛇上看出了一点慈眉善目。   村民们看着看着,像是被那蛇像给感染了,紧张的情绪慢慢放松了下来。   整个村子只有三十五个十岁以下的小孩,邵元清心里数着数,当最后一个小孩的手从桌上离开时,他头一抬正准备说话,桌上突然多了四只手……爪?   一只五岁小孩胖乎乎白嫩嫩的手,一只毛绒绒的翅膀,这两只手正被两只一看就是成年男人的手牢牢按在桌上。   这两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手形优美又好看,一点都不像村里人那干惯了农活后粗糙干枯的手。   他下意识一抬头,霎时间瞳孔一缩。   面前站着一个颀长清隽的红衣男子,半边精美的羽毛面具遮住他的上半张脸,更显得下颌骨到肩颈的线条利落又优美,一看就是很惊艳的美人骨相。   他微微低着头,一手提着一只幼崽的爪子按在面前的桌上,薄薄的唇线扯开一抹飞扬的笑,一瞬间宛如烈火开花,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   他笑着说:“劳驾,托个孤,给他俩看看灵根?”   邵元清的呼吸都有一瞬间的停顿,眼珠子都凝住了。   司昆和孔维黑着一张脸,还在忙着挣脱谢危的手腕束缚,挣了半天都没成功,两双眼睛看死人似的盯着谢危——杀了你啊!   谢危完全不为所动,继续添油加醋,“他俩无亲无故,不用担心后遗症,没人上门找你们麻烦,资质还很出色的,不信你试试?”   司昆:“……”   孔维:“……”   宰了你信不信啊!   邵元清后知后觉回过了神,喉结上下吞咽了两下,艰难的把目光从谢危身上移开,神思恍惚的低头看向桌上的四只手……爪。   他深吸口气,脱下手套,颤抖着伸出手,搭在了……谢危手腕上。   谢危:“……”   什么情况?   邵元清一脸认真的握住谢危的手腕,像是捧着某个珍贵的宝物似的,他抬起头,看着谢危真诚的说:“这位师弟根骨绝佳,灵根超凡,在下卿耀门掌门座下弟子邵元清,修为元婴,师弟有意入我卿耀门门下吗?”   说着,还在谢危手腕皮肤上暗示性的轻轻一摸,嘴角挑起个自以为很“邪魅”的笑。   谢危:“……”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件事:   所以劳资这是托孤不成,反而被调戏加潜规则了?   他默了默,忽而唇角轻轻一勾,笑容逐渐狰狞。 第10章   最近刚被两个人加小孩鄙夷过靠魅术惑人,甚至原主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死,谢危对于“调戏”这个词可谓是敏感到了极致。   因为长相的原因,在地球时他身边不缺追求者,同性异性都有过,但他本身的气质太过彪悍,加上实力出众的原因,还真没人敢当面调戏他。   敢出手的都被他揍瘸了。   至于现在……   谢危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整个脑壳都在嗡嗡地响,“被调戏了”四个大字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爷都多少年没被调戏了,现在都撞到眼前了,还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刻!   没看到身边那俩小孩眼里的鄙夷有多浓郁吗!啊!?   我自证个清白我容易么我?啊!?   谢危嘴角的笑容越勾越大,他微笑着,脾气很好的说:“看清楚了,爷是男的。”   他微微扬起头,露出脖颈上凸起的喉结,因为吞咽的动作,那小小的凸起微微上下滑动了一下,在一片白皙的皮肤上越发的醒目,也越发的……诱人。   邵元清捏着谢危手腕的手微微一紧,喉结不自觉跟着动了动,勉强维持着风度笑道:“看师弟说的,我既然叫你师弟,那肯定是知道你的性别的,师弟怎么会这么误会我?”   谢危点点头,“哦,知道啊。”   他笑容逐渐狰狞,“知道那就好说了。”   邵元清本能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还没等他动作,谢危脸色刷然一变,手腕一扭便把手挣脱了出来,同时一手拎着人衣领猛地往上一提,往下一惯。   “嘭”一声重响过后,邵元清被谢危拉过桌子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呢,胸口一痛,一只脚狠狠踩在了上面。   谢危俯低身体,手肘撑在腿上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人,唇角一扯,笑了,“知道爷是男人还来调戏,那应该也做好了被男人揍的准备了吧。”   他伸出一指勾了勾邵元清的下巴,下颌微仰,笑得肆意,“怎么样,爽吗?”   邵元清呆呆看着他,半晌脸一红,喃喃道:“……爽。”   谢危:“……”   司昆:“……”   孔维:“……”   俩小孩刚刚还惊疑不定的眼神顿时一变,鄙夷又无语的看着谢危,那眼神满满都是——看,这货又开始故技重施勾引人了,死性不改啊!   谢危:“……”   尼玛劳资想杀人!   谢危一脚把地上这人给踹远了,嫌弃似的甩了甩手,寒毛都跟着立起来了。   不远处站着的村民们本来还挺震惊于仙人被揍,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去帮忙赚个好感,现如今一看这形势,估摸着对方也不是普通人,便都纷纷离远了点看热闹。   邵元清从地上站起来,优雅的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对刚刚的那一脚竟是一点都没在意,脸上还是挂着那副迷之微笑。   他一脸若无其事道:“这位师弟如此热情,想来是看上我卿耀门的条件了,师弟这般绝佳根骨……”   谢危冷漠道:“什么根骨?”   邵元清面不改色:“美人骨。”   谢危:“……”   邵元清光顾着摸美人骨了,哪顾得上检查资质根骨,在他的感觉里,面前这位美人也就是一位金丹期散修,都需要托孤了肯定没什么门派,散修哪能有什么好资质的,他定能将之收入门下。   他信誓旦旦道:“……入我卿耀门,定会让你享受到万人瞩目的宠爱,真传弟子不在话下,到时每月份例绝对不少,光灵石就一百颗起,丹药法宝更是……”   “停停停!”谢危不耐的打断了他,指着一边看热闹的俩小孩,没好气道,“我是来托孤的,不是来托我自己的,给他俩看看灵根如何,够不够格入你那什么门?”   邵元清:“卿耀门。”   谢危:“对,就那什么门。”   邵元清:“……”   邵元清对美人是很宽容的,他决定放弃沟通,看向那两只被忽视已久的幼崽。   一只孔雀幼崽,羽毛还没长出来,绒毛参差不齐的还有伤口,品相看起来就很差,而且那眼神……鄙夷满满。   一个人类幼崽,衣服质料倒是很好,皮肤白嫩干净,气质也像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只是那眼神……杀气满满。   两只幼崽搁那儿满身都是桀骜不逊的气息,左脸写着:敢收我你就死定了;右脸写着:尔等杂碎还想碰吾等仙君?   邵元清眨了眨眼,恍然间以为自己看到了门派里的镇派大佬,他再次不信邪的问:“无亲无故?没有背景?”   谢危哼笑着点头,“对,我路上捡的,无亲无故,没有背景。”   俩小孩齐齐磨牙。   邵元清心里稳了。   也许是想报复刚刚竟然被小孩吓到的心里,他的心态有点极端,心道这小破地方能有什么好资质的小孩,也就榜上个好心美人恃宠而骄了,便也没太当回事,只打算走个过场讨美人欢心了。   他拿出一块圆形的透明石头,灵力一托便放到了桌上,笑道:“这是无垠石,测灵根用的,手放上去就知道是什么灵根了,你让他们试试看。”   谢危疑惑的看了眼不远处的村民小孩,“你刚刚不是把脉?”   邵元清一滞,又笑,“这个效果更好。”   谢危没说什么,顶着司昆杀人似的眼神强行捏住小孩挣扎不休的手腕“啪叽”往石头上一按,透明的石头瞬间……没反应。   邵元清下巴一抬,重新找回了自信,目露不屑的看了眼司昆,“这小孩没灵根,你看另一只孔……”   话还没落,谢危不信邪的又捏起司昆另一只手腕“啪叽”往石头上一按,透明的石头“嗡”一声震荡,霎时间一道黑龙形状的剑气在石头内部一晃而过,“咔嚓”一声,石头裂成了两半。   邵元清:“……”   谢危懵逼,“什么玩意,这么不耐摸?”   邵元清瞳孔一缩,宛如看到了什么三观崩碎的事情,脸上的鄙夷渐渐僵化,半晌才不可置信的吐出几个字:“剑……刑天剑体?”   谢危疑惑看他,“什么?”   邵元清激灵灵一个冷战,突然回过神来,激动得舌头都捋不直了,语无伦次道:“刑天剑体啊!代天刑罚,传闻万剑宗司掌刑审司的云霄君出生之时天道异象,剑气化黑龙入体,万剑宗华尊天祖解释是代天刑罚,他测灵根时没有五行异象,就是一道黑龙剑气将无垠石劈成了两半,我原以为只是传说,现在看来……”   他目光火热的看向司昆,正当司昆以为身份即将暴露,心都提起来的一瞬间,邵元清:“……又一个刑天剑体诞生了!”   司昆:“……”   谢危:“……哦。”   顺带嫌弃的把司昆扒拉到一边,“那你跟他入那什么门修行去吧。”   云霄君什么的,呵呵哒,一辈子不见!   司昆:“……”   他对云霄君果然深情,不屑于替身。   死性不改!   一边的孔维本来还不太情愿测灵根,但被一个人类这么夸赞死对头,孔雀的高傲忍不了了,冲上去就抱起半颗劈碎的无垠石,下一刻无垠石爆发出刺眼的七彩光芒,“哗”一声……自燃了。   孔维拍拍翅膀,哼唧一声,叉腰站在了一边昂着下巴等表扬,却半晌没听到声音,睁开眼一看……   邵元清一脸抽搐的看着他,既惊恐又无语,刚刚的鄙夷是一点都不见了,“你这七彩火焰一看就是孔雀王族直系,就别跑外边嘚瑟了吧,我可不想因为拐带孔雀幼崽被孔雀王追到宗门去灭门了。”   孔维:“……”   谢危的眼神有点奇异,“哦?孔雀王族啊,这么巧。”   他可没忘记之前找他麻烦的那只七彩孔雀,再加上还有个更巧的,史上唯一一例和司昆一样刑天剑体的小孩……   他怀疑的看了眼俩小孩。   俩小孩脸一僵,浑身瞬间紧绷起来,没脸没皮如孔维更是歪头去咬自己尾巴上的绒毛转圈玩——我还是只崽崽,崽崽要玩玩~   司昆默了默,慢吞吞低头,耻辱的捏起衣摆转圈圈——我还是只崽崽,崽崽要玩……玩玩!   谢危看了一会便收回目光,疑惑的喃喃:“我猜错了?”   俩小孩恨不得给他应一声“是”!   谢危也就是那么一猜,自己也没太认真,那么大两个成年人怎么也不可能突然变成俩崽子跑他跟前卖萌啊,那不得丢人丢到恨不得杀人灭口了。   他见邵元清看着孔维一脸惊恐又有点跃跃欲试,便给他出主意,“你可以把孔雀幼崽带回去,再给孔雀族传讯让他们来接,就说路上捡到的走失幼崽,有意归还,让孔雀族承你一个人情,反正也是事实。”   邵元清眼睛一亮,点头,“可以一试!”   孔维:“……”   要反抗的孔维被谢危眼疾手快捏住两片嘴巴,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气得羽毛都炸了。   两人达成友好合作,谢危顺手抄起桌上那剩的半块无垠石,正准备递给邵元清,无垠石却突然燃起一团耀眼的金红色火焰,又……自燃了。   众人:“……”   邵元清这会儿已经麻木了,他惊疑不定的打量了会谢危,嘴里神志不清的喃喃自语:   “听说万剑宗的小师叔祖明尊殿下第一次用无垠石测灵根时就用一把金红色火焰让无垠石自燃了,无垠石遇极品变异火灵根才会自燃,这么多年也就燃过四次,一次妖王,一次孔雀王,一次合欢宫宫主,一次明尊殿下,无一不是赫赫威名的大佬,现在第五次……”   他双目无神风中凌乱的打量着一大两小,“你们……是绑架了一个鬼才团吗?”   谢危:“……”   没办法,“亲爹”基因好。   谢危亲切温和的说:“运气好,运气好而已。”   司昆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谢危,又看了眼地上被烧毁的无垠石残渣,心中疑惑一闪而过:巧合?怎么和小师叔祖的异象一模一样?   他把这疑惑压在心底,并没说出来。   孔维挣扎了半天,总算把嘴挣脱出来了,气到炸毛,“嗷唧”一声就扑了上去,“啊啊啊啊我杀了你!”   被谢危轻车熟路的拎起来一顿揍屁屁,清脆的声音听得司昆眼角直抽搐,感觉自己的屁屁似乎也在幻觉疼。   他不自觉拿手捂了捂屁屁,目光无意识的落到了谢危那挺翘的臀部。   眼神逐渐火热。   想……   揍。 第11章   一番闹腾过后,托孤问题总算暂时解决了,俩崽子面无表情的,默默打算等谢危真这么干的时候就宰了他!   谢危把蔫蔫的孔维拎到身边拘着,道:“我随你回门派看看,等孔雀来接这幼崽也好有个证人。”   也好看看崽子的生存环境,毕竟人是他捡的,孤是他托的,怎么也得负责到底。   邵元清自然是求之不得,就差抬着八台大轿把美人请回去了,连连点头,“好好好!没问题没问题没问题!等我把这里的事情解决了我就带你们回去!”   谢危心情不错,点头,“行,我等你。”   他向着俩小孩招招手,“走了,别耽误人家做事。”   邵元清站在原地看着一大两小走远的背影,脸上亲切热情的笑容渐渐冷却下来,若有所思的沉吟道:“竟然不问我什么事情,看出什么了?”   他沉默一会,随即又一笑,“聪明的美人。”   .   谢危带着两只小崽一路走到村子口,附近只有一座破破烂烂的小木屋,村民的屋舍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放眼望去都没什么人。   确定离人群够远后,谢危这才松出口气,“总算安全了。”   司昆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惊讶于他敏锐的洞察力,竟然没反驳他这句话。   孔维咋咋呼呼道:“你竟然能看出来刚刚的情况不太妙?”   谢危翻个白眼,“废话,我又不是白痴,他一个大门派掌门亲传弟子跑这么偏僻的地方总不可能是来给门派收弟子的,而且他给村子里孩子看资质是把脉,给你俩直接用无垠石,很明显是想从他们身体里获取什么线索,这情况,肯定是有什么不方便对外说的秘密任务,我要是不想被杀人灭口,就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孔维一脸深沉状点头,“还不错,洞察力没退化了。”   谢危无语的看他一眼——说得好像你有多了解我似的。   他懒得跟熊孩子一般见识,直奔那座破破烂烂的小木屋走去,打算修葺一下凑合住几天,等邵元清那边事了就跟他回门派。   岂知他才走了没几步,突然“嘭”一声,一颗石子被扔在他脚边。   谢危一怔,抬头看去,就见一个衣服破烂的少年坐在前方那破烂小木屋的门边上,手里拿着几颗石头,一脸挑衅的看着他们。   他转了转手里几颗石头,展示了下自己的武力,眼神不善道:“这屋子是我的,再不走,我可不客气了!”   谢危:“……”   孔维冲上去就想和人大战三百回合,咋咋呼呼道:“咋了咋了?我们不知道不行吗?你还武力威胁?信不信我叨死你啊啊啊啊你抓我干嘛?”   谢危拎着崽子就走,顺带朝孔维翻了个白眼,“你是没看到他脚下踩的石头吗?他手上那是火石,两块石头一摩擦,往你身上一扔,把你炸成熟鸟你信不信?”   孔维惊了,回头一看,果不其然,那少年脚下踩的可不就是一块黑红色的火石。   两块火石一摩擦,对付只没什么修为的孔雀幼崽轻轻松松。   孔维有点咂舌,“这……这也太过分了吧?我可没想杀他啊……”   谢危摇了摇头,把孔维放到地上,道:“谁知道呢,别惹他就是了。”   司昆走在最后,皱眉看了眼那少年,眼神有些冰冷。   大概是由于分神,孔维走着走着,“啪叽”一声又踩到了一只过路的田鼠。   他顿时气得跳脚,骂骂咧咧道:“等我抓条蛇过来就把这里的田鼠都端了!”   身后的少年豁然抬头,一双幽黑幽黑的眼睛紧紧盯住三人离去的背影,圆润的瞳孔有一瞬间竟然收缩成了窄窄的竖瞳。   像是一条蛇在盯着猎人。   三人谁都没在意这件事,很快便来到另一处更远更破败没人住的屋子,这已经到了林子里了,说已经出了村子也不为过。   谢危用火焰融化土石修补好了缺漏的地方,施了个除尘决把灰尘清理了,简单收拾了一下,时间也不早了,便拿出大铁锅开始做饭。   吃完饭走,两只崽子回去休息了,饭还剩了不少。   谢危不是个喜欢浪费的人,反正储物戒指没时间流逝,他正打算把饭装储物戒里,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树枝踩断的声音。   谢危转头一看,一道黑色的身影一晃而过,快得似乎是错觉。   他眯了眯眼,暗自提高了警惕,在屋舍周围布了一圈防御结界,这才放心的回去屋子里修炼了。   夜晚是被一声巨响给惊醒的。   “轰隆!”   整个屋子都跟着颤了几颤,地面都裂开几道细小的裂缝。   谢危猝然睁开眼睛,下地开门往外一看,顿时全身寒毛都立起来了。   半空不知从哪里抛过来一大堆燃烧着火焰的火石,密密麻麻几乎遮掩了夜空,眼见着就要落到结界上了。   而这时候的孔维和司昆也出于好奇出来查看情况,两只崽子的脚刚刚跨过门槛,身上都被半空的火焰映红了。   谢危瞳孔猛地一缩!   “危险!”   “嘭——!”   “轰隆——!”   火球无情的撞击上结界,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身后的屋子被这强烈的震颤感震得倒塌在地,地面裂开一道又一道裂痕,伴随着清脆的“噼啪”声响,防御结界只支撑了片刻便彻底崩散开来。   司昆和孔维却没感觉到疼。   两人呆呆的站在原地,身体被谢危牢牢抱在怀里,汹涌的火焰一波又一波的冲击过来,却被那不算太宽广的胸怀给挡在了外面。   “别动……别动……”谢危轻轻的喘息着,汗珠沿着下巴滴落下来,他努力挺直了脊背,安慰道,“一会就好,没事的,不会有事……”   孔维还好,心里到底有过猜测,对他的这行为不算太意外,司昆却完全僵住了。   这是在保护他们?   那个只会到处勾引人,见人就笑,似乎没男人就活不下去的谢危,在奋不顾身的保护他们?   像是被这事实给冲击的三观崩溃,他抬起头来,想认认真真的去打量下面前这个人。   “啪!”   谢危一个反手就把他头按怀里了。   “都说了别动!”谢危严厉道,“外面都是火焰,出去想被烧吗?”   司昆:“……”   “呼——!”   这时外面忽而响起一阵呜呜的剧烈风声,满地燃烧的火焰被一股龙卷风吸纳进风团里飞到了半空中,接着风团一散,火焰像一条匹练一般在半空划过一条弧线,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满地废墟之中,一道人影轻飘飘的落下,熟悉的声音轻笑道:“美人受苦了,我来救你了。”   是邵元清。   谢危在感觉火焰离去的瞬间就抬起头了,他打量了周围一圈,确定没有什么危险,这才松开俩崽子站起身来。   他不着痕迹的将崽子们护在身后,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邵元清叹息着道:“美人这话说的,我自然是来英雄救美的。”   谢危面无表情道:“如果你能在我昨天离开的时候提醒我注意那孩子,我会更感谢你。”   邵元清有些的尴尬的咳了一声,看左看右,最后道:“这不是……我也没料到他会突然变得这么激进,他很不喜欢外来人,经常会放火驱赶,一般修者也能应付,我当时虽然也被驱赶过,只是没这么……”   他谨慎的用了个词……“恶劣。”   谢危没说什么,毕竟的确是他把火焰卷走的,虽然那火焰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但有人帮忙也是好事。   他皱着眉头,打算去村子里找那孩子讨个说法。   无缘无故遭受这么一通火球轰炸,是个人都火大,何况他身边还有两只崽子。   “你找不到他的。”邵元清道,“那孩子喜欢恶作剧,经常砸人石头,伤到人就躲起来,谁也找不到他在哪,村子里的人都不太喜欢他,”   谢危一顿,眉头皱得更紧,“他没家人?”   邵元清一摊手,“没母亲,父亲卧病在床,现在仅剩一口气了,想见他一面见不到,他从不回家。”   他最后总结,“是个讨人嫌的坏孩子,对吧?”   谢危一时没说话。   司昆站在他身后,目光定在他的后背上,像在看什么不能理解的难题。   谢危穿的是法衣,还是防御力不错的法衣,他本身的火焰又足够厉害,再凶猛的火焰也伤不到他,但火石爆炸的巨力还是挺恐怖的,溅射的碎石子砸在身上,没把法衣砸穿,倒是把谢危的皮肤给砸破了。   现在后背完好的衣服下,一片殷艳的暗红缓缓铺开,里面的伤势绝对不轻。   司昆嘴唇动了动,想到刚刚的那一幕,犹豫着要不要帮他上药,又碍于对这个人的偏见而难以开口。   他酝酿了半晌,终于慢吞吞张开了嘴……   “你受伤了!?”   孔维咋咋呼呼的惊跳起来,指着他的后背愤怒道:“过分了过分了过分了啊!我都没让你受过伤,凭什小屁孩让你受伤了!啊啊啊气死我了!我要找他拼命!我叨死他我!”   司昆:“……”   他重新闭上了嘴,不说话了。   邵元清一听美人受伤,果断站不住了,迈步就朝这边走来,嘴里叨叨叨响个不停,“美人受伤了?哪里哪里?后背吗?啊!好多血,快快快快脱衣服,我这有最好的伤药,我来给你疗伤!”   说着,一只手直接不客气的朝着谢危的衣领伸过去了。   谢危眼皮一抽,抬手就是一个大耳瓜子扇人手上了,顺带一脚把人踹开,没好气道:“一边儿去,皮肉小伤而已,不用管它。”   孔维和邵元清异口同声,“怎么可以不管!”   孔维严肃道:“现在!立刻!马上!疗伤!”   邵元清积极举手,“我来!”   谢危:“……”   一只孔雀羽爪,一个心思不纯,疗啥疗呢!   谢危翻个白眼,“不疗,找人去!”   说罢,直接一转身就要走。   他可没忘记这俩崽子对自己那不堪的评价,脱衣服什么的,对他们来说是最忌讳的。   “……我来。”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闷闷的声音。   谢危脚步一顿,豁然转头。   司昆面无表情的立在原地,视线看向不远处的林子,慢吞吞道:“小树林里隐蔽,我给你上药。”   谢危眉梢一挑。   喔嚯? 第12章   白皙温润的皮肤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大的几乎有一个拳头大,嫣红的血沿着背部肌肉起伏的线条缓缓流淌,好似一只垂死的卧蝶。   这血淋淋的一幕冲击力实在有点大。   司昆沉默的看着,嘴唇绷得紧紧的,像是难以理解。   这个人,真的会冒着自己受伤的风险去救两个非亲非故的小孩?   即便亲眼看到了这般多的伤口,他还是感觉接受不了,对这个人根深蒂固的印象一时之间实在难以扭转。   “发什么呆呢?不是你说要上药的?”   谢危一脸疑惑的转过头,他的上半身衣服已经都脱了,顾忌司昆对他的偏见印象,他只扭了个脖子,而没有将上半身全部扭过来。   人对他人的观感是很奇怪的。   若是之前,司昆估计只会以为谢危又在做什么欲擒故纵的事情,从而对他的观感再次降低。   但现在……   司昆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他是在怕我误会而顾忌我,所以才没转身?   随即在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脸上下意识露出一抹嫌恶。   谢危此时还是转头的状态,正好看到,顿时一挑眉梢,手臂一抬就把半挂在腰上的衣服穿上了。   他背对着他没转身,只淡淡道:“既然嫌恶心,那就不用上了,走吧。”   司昆反倒心里不太舒服了。   谢危正要走人,一步刚迈出去,衣摆就被拉住了。   司昆沉默了会,声音略有些僵硬道:“你的伤必须要处理,衣服脱下。”顿了一下,又补充,“我……我不嫌弃。”   谢危沉思一会,认真道:“可是我有点嫌弃你。”   司昆:“……”   谢危忽地笑了,转身摸了摸崽子的头,特欠揍的说:“嫌弃你这婆婆妈妈的性子,早就看出你要给我上药了,想让你主动开口可太不容易了。”   司昆:“……”   我剑呢!想杀人!   等上完药出了小树林的时候,司昆的脸还是臭臭的,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样子。   一旁的谢危笑眯眯的,显然心情很不错。   邵元清中途想摸进小树林偷窥美人脱衣服,被孔维中途拦住了,一大一小正在林子外对峙,互相看不顺眼对方。   见人出来了,邵元清连忙迎了上去,一个转身就跑美人身后去看,等见到衣服已经不再有血迹后便松了口气,“小孩手艺还可以啊。”   司昆脸更臭了。   孔维也检查了一遍,见人没事,这才重新燃起斗气,“走!去找那小屁孩报仇去!”   邵元清摇了摇头,道:“那小孩有些能力,身具五行,精通土遁,手里火石多到数不清,我都近不了他的身,这还只是暴露出来的,不排除他还藏着什么底牌,你们即使见到他也抓不到他。”   谢危皱眉——一个普通村子里的孩子竟然有这么神奇的能力?   他猜测道:“他父母来历不简单?”   “嗯。”邵元清道,“他父亲曾经是修真界的人,后来受伤流落到这里了,一直体弱多病,现在都下不了床了,也就这两天的事了。”   折腾了半会,天差不多都亮了,几人边说边走,很快就来到了村子附近。   远远的就听到了几声哀嚎声和求饶声,还有火石砸在地上爆炸的声音。   谢危眉心皱得更紧,快走几步来到一处高地,一眼就看到前方发生的事情。   昨天见到的那少年正坐在一处屋檐上,晃荡着双腿笑嘻嘻的看着底下的村民,他手里拿着好几颗指头大的火石,正悠闲的一颗又一颗往地上砸。   五六个村民颤颤巍巍的双手抱头在地上乱跑,额头手背面上处处是砸出来的伤痕,有人哀嚎道:“别砸了别砸了,我们就是想你去看看你父亲,他都快撑不下去了,他就是想最后见你一面……啊啊别别!疼——!”   “不见就是不见,哪来那么多废话!”   少年冷哼一声,又是一颗石头砸过去,半空就烧成了颗小火球,砸到了刚刚说话那人的衣摆上,顿时吓得那人满地打滚,滚了两圈才把火苗给灭了。   底下的村民虽然是逃跑,也只是围着那屋子跑,各个一脸惊恐,但却还是没走远。   一个中年村妇小声劝道:“你父亲含辛茹苦养了你十三年,他眼瞅着就不行了,你怎么就不去看看他呢?”   其他村民也陆续开始劝告。   “是啊,你这野孩子整天不着家,祸害这祸害那的,我们也习惯了,可这回不一样啊,你要是再不见他,你这辈子就见不到啦!”   “这孩子,唉,你四岁之前我还抱过你呢,那会你也是挺乖一小孩,怎么现在这么野了呢?”   “整天上蹿下跳的也不回家,你不知道你父亲有多担心你,一直都在床上念叨着想见你一面,快回家去看看他吧。”   少年晃荡的双腿渐渐停下,表情也变得阴沉沉的。   他不耐道:“整天啰啰嗦嗦那么多,怎么还没死啊!烦不烦!”   他一抬手,五颗拳头大小的火石“噌”一下燃起剧烈的火焰,手一甩,猛地朝地上扔去。   这要是真落到地上,这几个村民非得被炸伤不可。   村民们顿时四散奔逃,却也比不过火石的速度,有个妇女已经绝望的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   “轰——!”   “嘭——!”   在火石落地的一瞬间,一个金红色的防御结界在上空撑了出来,火石落在上面,发出嘭咚嘭咚的闷响声。   村民们眼见着得救,纷纷朝四周打量,那少年愣了一下,嚯地转头朝这边看来,接着唇角一扯,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他拿起一块石头,对着谢危做了个扔的动作,吐了吐舌头,便手一撑屋檐跳下了地,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谢危皱眉道:“别跑!”   他抱起两只崽子,几个起落追了过去,到了房屋附近的时候,却见地上空荡荡的没一个人影。   “你抓不住他啦。”刚刚被救的一位村妇好心道,“瓜娃子一落地都能藏土里,你都不知道他从哪走的,这么多年我们都习惯了。”   谢危道:“你们就这么惯着他?”   村妇一滞,又叹息着摇了摇头,“那还能咋滴?打又打不过,抓也抓不住,除了好声好气的商量,也没别的办法了。”   另一个年纪大些的老伯又看向邵元清,笑道:“这不是有仙长来了吗?仙长来救我们啦!”   他那眼神就像是看到了生活的希望,灼热到逼人。   邵元清乘着轻风徐徐飘来,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笑眯眯道:“尽力,尽力而已。”   谢危疑惑的看他,“所以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他?”   邵元清“唔”了一声,试图讨价还价,“如果美人答应加入我们门派,我就把全部事情告诉你。”   谢危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邵元清遗憾的叹息道:“你又去哪?”   “去看看他父亲。”   据邵元清提供的信息,那少年叫叶怀,他父亲叫叶素,住在村子最中央的一栋精致小舍中。   这座屋舍和村子里其它屋舍不太一样,它明显要精巧得多,屋舍整体都是木质的结构,房檐四角还点缀着四只蛇形模样的脊兽,门口上方挂着一面八卦镜,两边门上还雕刻着两条环绕的长蛇,看那架势很像是守门兽。   这家人一定很爱蛇。   可奇怪的是,村子里一条蛇都没看到,倒是蛇最爱吃的田鼠都泛滥成灾了,农田都被田鼠给霸占了。   而且最诡异的是,村民们似乎压根没打算去理会那些田鼠,就好像对庄稼的收成都不在意了。   谢危一路走过来,看着村民们脸上那既有些忐忑又充满着希望的眼神,直觉这村子里发生的事不太简单。   他来到那座精巧的屋舍前,门半开着,里面村妇的说话声,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一道虚弱的男声略有些激动道:“我听到有人来了,是小怀吗?是他来了吗?”   有村妇出来看了一眼,见到门外几人顿时眼露惊喜,连忙冲回去道:“是仙长!仙长来了!”   那道男声平淡的“哦”了一声,随后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谢危站在门外,良久才道:“孩子这么糟蹋村民,这些人还对他爹这么照顾,是挺感人的。”   邵元清笑道:“很正常,毕竟他于村民有大恩,九年前这里田鼠泛滥,颗粒无收,现在年年都有余量,那可不得感谢他。”   谢危看了他一眼,拎着两只崽子转身走了,道:“我想自己转转,你别跟了。”   邵元清刚刚迈出的脚步被迫停下,看着谢危的背影越来越远,微笑着道:“信息给了不少,就看你的行动了。”   谢危带着两只崽子重新回到了破败不堪的小院里,谢危随意寻了块碎石上大马金刀往上一坐,挑眉看向两只崽子。   “有什么想说的?”他问。   司昆脸还是臭臭的,不太想搭理谢危,没说话。   孔维气哼哼道:“那姓邵的好像很希望你抓住那小屁孩,之前不提醒你,我怀疑就是想让你遭罪,然后自己去抓他。”   谢危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不错,观察力很敏锐。”   孔维得意洋洋的瞟了眼司昆。   司昆嗤声道:“幼稚。”   孔维不甘示弱,“是你蠢才对吧!”   司昆本不想理他,转头就对上谢危看他的眼神,喉结动了动,嘴先于大脑脱口而出,“我也有点发现。”   谢危唇角一弯,笑得格外灿烂,“说说。”   司昆懊恼的抿了抿嘴,话已出口,他只好继续道:“叶怀十三岁,四岁之前比较乖,四岁时性格突变,庄稼也是那一年在叶素的帮助下开始丰收,应该是田鼠得到了抑制,至于抑制的工具……”   他想到祠堂里的蛇雕像,以及叶素屋门前的蛇形雕刻,缓缓道:“……蛇。”   “啪啪!”   谢危笑眯眯的鼓起了掌,赞扬道:“不愧是我捡的小孩,你很聪明!”   司昆心里竟然诡异的略过一丝愉悦的情绪。   他略有些震惊的握紧了拳头,陷入了自我怀疑——我竟然会为我厌恶之人的一句夸赞而高兴?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孔维略有些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强制转移话题,“既然姓邵的想让你抓那小屁孩,那你还抓不抓了?”   谢危眉梢一挑,有些奇怪的问:“为什么要顾虑他的想法?抓那小孩是我自己的意愿,我要抓他讨要说法,至于那姓邵的……”   他颇有些嘲讽的“呵”了一声,“如果他自觉从我手里抢人要比他自己抓人方便的话,就让他来好了。”   孔维眼睛一亮,兴致冲冲的挥舞着小翅膀欢呼起来,“可以!怎么抓?我已经迫不及待要揍他了!”   谢危抬头看向天空,“等吧。”   孔维一愣,“……啥?”   “他不会善罢甘休的,”谢危淡淡道,“最迟今晚,他必会再动手。”   他缓缓站起身来,舒展了下筋骨,露出一抹略有些兴奋的笑。   像是一头刚刚苏醒过来,蓄势待发准备捕猎的猛兽。   天空之上,圆润的月轮痕迹淡淡。   今晚是月圆之夜。 第13章   圆月悬空,皎皎照夜。   花了一个白天的时间在废墟之上搭了一座简陋的小木屋,两只小崽子坐在院子里,仰头望着屋顶上的人。   谢危就站在那里。   他伸出一手轻揽月华,细细的感应了下,道:“感觉灵气变浓郁了。”   孔维晃了晃脑袋,不太在意,“也就一点而已,月圆之夜天地之气交汇,灵气是比平常浓郁一点,但和几百年前比差的远了。”   “几百年前?”谢危打趣的看了他一眼,“你又没活那么久,几岁的小屁孩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   孔维一滞,随即又不服气的叫嚷起来,“这都是常识了好吗?天地有缺,法则不显,灵气流失,万物同悲,这十六个字是个小孩都知道吧?”   谢危一怔,连忙在原主记忆里翻找起来,发现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只是这件事被原主慎之又慎的压在了记忆的最底下,像是最珍贵的,不容触碰的逆鳞。   原主记忆里说,远古种族发现天地有缺后,曾经举世界之力共同修建了一座神宫,名为磐月神宫,所有的远古种族都去了神宫,没再出来过。   传闻里面是修真界的世外桃源,法则完善,灵气浓郁,进去之后就可立地成仙,甚至可以弥补大世界的法则缺失。   或是为了权力,或是为了长生不老,或是为了传承,所有人都想进去一探究竟。   但磐月神宫外围被一层至高法则围绕,在法则不显的当下无人可以参透,进去的唯一办法便是现存于世的远古血脉。   从远古遗族体内的远古真血里提取祖先所领悟的法则,帮助开启磐月神宫。   “嘶!”   谢危一脸牙疼的喃喃道:“这也太残酷了,这是在剥夺传承啊!”   断人传承,不共戴天。   这修真界怕是难得安宁。   正这么想着,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低低的,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谢危眉梢一挑,“来了!”   院子里的两只崽子立刻站起了身,警惕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然而就在这时,从多个方向同时响起了同样的声音,“啪啪啪啪啪”,粗细不同的树枝被同时踩断,与此同时,很多只肥硕的田鼠一起从林子里冲了出来,朝着四面八方不断冲刺,制造的杂音完全掩盖住了来者的声音。   谢危表情不变,只是闭上了眼。   孔维冷哼一声,仰起头一声尖利的鸣叫,属于大妖幼崽的强横气息瞬间铺散开去,田鼠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接着哗一下朝四面八方猛地散开。   就在这噪音达到最高的一刻,一道黑影无声无息的接近了院落。   谢危倏然睁开了眼睛。   他身影微闪,下一刻便出现在两只崽子身边,手在空气里看似随意的一探,两指之间便多了一条手臂粗的毒蛇。   他“啧”了一声,表情微冷,“原本不太想用刀的,这是逼着我用啊。”   他另一只手在毒蛇嘴里一抹,两颗毒牙便被拔了下来扔在了地上,再随手一扔,毒蛇落在地上仓惶逃去。   司昆多少有点意外,“你不杀它?”   谢危抬手给他俩罩了好几个防御结界,一边道:“还不确定他的意图,我还不想和他结仇太深,孩子嘛,总得给一个机会的。”   司昆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心道:如果不是装的,这心胸倒还挺宽广的。   谢危可不知道小崽子在想什么,他检查了下结界,确定短时间内攻不破,这才满意的一拍手,“好了,你俩在这待着,我去抓他回来。”   孔维哼笑着问:“知道他在哪了?”   谢危一笑,“差不多。”   林子深处,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叶怀坐在树干上,听着身边的小蛇“嘶嘶”的鸣叫声,半晌睁开眼,冷笑道:“失败了?那就怨不得我无情了。”   他身边蛇群环绕,每条蛇嘴里都衔着一枚火石,目露森寒的看着前方小屋的方向。   “准备好了的话,”叶怀缓缓勾起嘴角,狞笑道,“那就扔吧。”   蛇群一瞬间直立起身子,脖子后弓开始蓄力,眼看就要扔了出去。   “你信不信你扔出去后,这些火石会原样弹回来?”   半空响起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让蛇群瞬间警惕的抬起了头。   就见高处的树枝上,一道带着半边面具的红衣身影半坐在那里,一条腿垂着,一条腿撑起,肩上随意的扛着一把红色大刀,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这里。   叶怀的表情并没有丝毫变化,就像谢危出不出现对于他的计划都没有影响。   他不屑的嗤笑一声,“装神弄鬼,有本事就来抓我,没本事……”他瞳孔霎时间收缩成窄窄一线,厉声道,“那就去死!”   霎时间所有的火石统统朝谢危扔了过去。   谢危轻叹口气,“怎么就这么熊呢。”   昨天情况突然来不及准备,不代表到现在他还没办法对付这小小石头。   他抬起手,掌心金红光芒一闪,下一刻,火石之内刚刚燃起的红色纹路瞬间熄灭,所有威力强大的火石都变成了普通石头,他再随手一挥,火石顷刻间燃起熊熊烈火,以更恐怖的速度流星雨般朝地上落去。   叶怀瞳孔一缩。   他豁然一下从树枝上站了起来,然而支撑他下半身的不是双腿,而是一条青金色的粗壮蛇尾。   那巨大的蛇尾往半空狠狠一扫,所有树枝拦腰折断,粗硬的鳞片撞击上燃烧的火石,甚至一点伤痕都没留下。   就这样几下简单粗暴的挥舞,所有的火石便都被扫到了一边去,落到林木深处瞬间燃起滔天大火。   谢危皱着眉头站起身来,抬手一挥,所有燃起的火焰受他控制全都升上了半空,因为没有依附物,便渐渐熄灭了。   叶怀喘息着,恶狠狠的看着谢危,“你找死!”   谢危歪了歪头,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兴奋的笑。   “找不找死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句话,”他缓缓道,“对付熊孩子,就得用比他更熊的方式。”   一道金红色的刀光从上至下猛然落下。   叶怀冷笑一声,悍然迎了上去。   “锵锒!”   坚硬的蛇鳞与锋利的长刀狠狠.碰撞在一起,在蛇鳞之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白印。   附近的蛇群纷纷逃窜开去。   林子里青金色光芒与金红光芒以极快的速度互相对撞,“砰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不时有树木倒塌的声音响起。   叶怀的所有攻击招式全在于他那条粗壮坚硬的蛇尾,像是鞭子一样,近身战并不适合他,虽然往日靠着强横的身体可以无往不利,但可惜遇到的是谢危。   身为一名战术训练总教官,谢危的一身格斗技术都是从枪林战雨和与异兽的搏斗中实打实锻炼出来的,面对着叶怀的攻击就像一个孩子拿着枪在威胁大人,除了那条尾巴太强大有点麻烦,其它的都不是问题。   瞅准一个间隙,他趁着尾巴抽出还没回防的功夫猛地冲上前去,用刀背劈开那同样强劲有力的一双手,猛一个旋身上踢!   “嘭!”   叶怀狠狠摔倒在地,随即胸口一痛,谢危以膝抵胸将他牢牢按在地上,厚重的刀背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抓到你了。”   谢危微笑道,“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叶怀狠狠地喘息着,眼神阴狠的看着谢危,咬牙道:“说个屁!”   粗壮的蛇尾对着谢危的后脑勺猛地拍下!   “嘭!”   “啊——!”   叶怀惨叫一声,蛇尾无力的摔在一边,上面有一道被刀划出来的血痕。   不深,但皮肉外翻,还有淡淡的焦痕,看着有点恐怖。   “我不是伤不到你,只是我不想对一个孩子太过残忍。”谢危缓缓收回长刀,淡淡道,“你要是再折腾,我可不客气了。”   叶怀惨白着脸,闻言却是嘲讽的惨笑起来,“不客气的究竟是谁啊,你们这些残忍的刽子手,休想我再相信你们!”   谢危皱眉看着他,“我们之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我想我并没得罪你,是你无缘无故放火石炸我们的。”   叶怀冷冷道:“等你动手的时候,一切就迟了。”   谢危觉得和他无法沟通,总感觉两人说的不是一件事。   他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想着该如何让这孩子放下戒备,分神的一瞬间,叶怀一闭眼又一睁眼,他的右眼变成了金灿灿的黄色,左眼则比之前更加幽黑深邃。   他一脸狰狞道:“去死吧!”   一金一黑两道光芒猛地从眼中射出,交汇成一个太极图。   “轰!”   谢危顿觉体内灵气暴.乱一般躁动起来,就像是阴阳颠倒一般,本该聚阳的地方变得阴寒一片,本该聚阴的地方变得炽热一片,气血倒逆,灵台混沌,整个人神经都差点错乱了,如果不是他心理素质格外强大,都忍不住想自爆解脱。   这是一种恐怖的,让人颠倒三观是非人生命运的错乱感,防不胜防,完全无法抵抗。   然而还没等他想办法去压制,丹田之处突然窜出一股霸道至极的金红色火焰,那火焰沿着经脉迅速流转全身,把经脉之中渗入的金黑二色雾气全部一口吞入。   整个过程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谢危回神的刹那间,顿觉颈间一股风声袭来,他下意识抬手,一抓又一捏,“咔嚓”一声脆响,骨骼脱臼的声音清晰回荡在耳边。   “啊——!”   叶怀猛地一声惨叫,脸色一瞬间惨白至极,他惊疑不定的看着谢危,喃喃道:“怎么会……你怎么没事?”   谢危的脸色也不太好,刚刚真是千钧一发,差一点就被这小子给反将一军了。   他捏着他脱臼的手腕,冷声道:“看来是我对你太宽容了。”   叶怀不为所动,一金一黑的眸子看着他,观察了半晌,突然冷笑一声,“你不是完全没事的,你现在的灵力应该还是很混乱,你确定你还要继续和我僵持下去吗?我的天赋还可以发动一次,陪你在这浪费时间无所谓,但你身边带的那两只崽子可就难说了。”   谢危一眯眼,“怎么说?”   叶怀微微一笑,好整以暇道:“我刚刚已经把蛇群派出去了,你猜那俩崽子可以坚持住几轮火石的轰炸?”   谢危顿了顿,缓缓道:“我不该对你留情的。”   叶怀“呸”了一声,不客气的嘲讽,“谁需要你留情了,假惺惺的刽子手!恶心!”   谢危眯了眯眼,对着他的脸猛地一掌拍了下去。   叶怀下意识闭上了眼。   良久,脸上却没传来疼痛感,倒是额心涌上一抹温热的触感。   叶怀睁眼一看,就见谢危一指缓缓从他额心离开,指尖还闪烁着一点金红色的光芒。   他轻叹口气,淡淡道:“你好自为之吧。”   话落,手腕一转,把手里那只脱臼的手腕复位了,随即站起身来,最后看了眼地上的少年,转身便离开了。   叶怀不自觉摸了摸额心,隐约摸到一个火焰的纹路,气得他跳了起来破口大骂:“呸!你给小爷身上打了什么烙印?你给我抹了去!别以为你放了我我会感谢你,我迟早会拿火石砸死你!”   “那么大一个美人,砸死岂不暴殄天物了?”   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忽地在林子里响了起来。   叶怀嚯地转身,一金一黑的双眼猛地射出两道光线,就想故伎重演,却被一面金色的镜子挡住了。   邵元清一身薄纱青衣,仙风道骨般从天而降,面露微笑看着面前浑身警惕的少年,“你的天赋已经用了一次,我这面玄元镜可挡你一次天赋,三天之内你是用不出来了。”   他微笑道:“你没底牌了。”   叶怀浑身僵硬,拖着巨大的蛇尾缓缓后退,手里不知何时又握了一块拳头大的火石。   邵元清轻叹口气,摇了摇头道:“那些小把戏对我无用,你把唯一能帮你的人给气走了,真是可惜啊。”   叶怀震了震,猛地睁大了眼睛。   邵元清笑道:“忘了告诉你,他和我不是一伙的。”   叶怀深吸一口气,冷笑道:“不是一伙的,不代表目的不一样!我不会再信你们这些骗子了!”   邵元清一摊手,“正好,我也不需要你的信任,我只需要达成我的目的就够了。”   叶怀瞳孔一缩,蛇尾在地上轻轻摆了摆,整个身体眼见着竟是缓缓沉到了地面之下。   邵元清轻飘飘丢了张符纸进去,地面瞬间变得坚硬如铁,把叶怀的半边蛇尾都卡在了地上。   他微笑道:“除了你那诡异的天赋,我还真没怕过你什么,你逃不了啦。”   他一挥折扇,青色灵力化成风刃围绕身边,随着他向前一指,猛地飞了过去。   “轰——!” 第14章   谢危出了小树林的时候,远远的就听到火石落地轰炸的声音。   他晃了晃有些晕眩的脑袋,又勉强加快了速度。   叶怀那一击也不知是什么诡异霸道的天赋,他那向来无往不利的金红色火焰这次也只是清除了作乱的黑金色雾气,身体里混乱的气息还得自己恢复,着实是个大工程。   他一边跑一边调息,隔了一段距离就看到一群蛇围绕着小小的院落疯狂往里砸着火石,金红色的防御结界摇摇欲坠,已经裂了好几条裂缝。   谢危深吸一口气,停下脚步,双手握刀猛然往地上一插!   地面沉寂一会,霎时间数道火柱喷薄而出,恰恰避开了蛇群所在的范围。   蛇群扔火石的动作倏地一停,朝来人看去。   谢危单膝半跪在地,维持着长刀插入地面的姿势,淡淡道:“滚!”   蛇群顿了顿,接着轰然一下四散开来,钻入附近的林子里消失不见。   谢危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院落走去。   结界里的孔维炸着的羽毛这才缓缓平复,咋咋呼呼道:“你再不回来,结界都快碎啦!”   司昆虚握着的拳头缓缓松开,掌心一抹剑型的灵气顷刻消散,看着谢危的身影慢慢走来,紧绷的脸色也有点放松了。   至少他们死不了了。   孔维却突然惊呼道:“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你受伤了吗?”   司昆一听这话也看向谢危。   谢危还戴着半边面具,往日里红润的嘴唇略有些苍白,下半边脸的皮肤也少了些血色。   他的步伐不快不慢,脚下有些许轻浮,状态比走之前差了很多。   听到孔维的问话,他摇了摇头,声音略有些嘶哑道:“没事,不小心中招了。”   他缓慢走到结界跟前,随手一挥把结界撤了,又设了一个更大的结界将三人包围进去,便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般撑着刀缓缓坐在了地上。   孔维连忙跑到他身边,担忧道:“伤得严重吗?你的气息很混乱。”   “只是灵力有点暴·乱,等我理顺了就好。”谢危一手撑着额头,闭上眼道,“你俩先看着点周围,我歇一会儿。”   孔维见他这样,也没敢问那小屁孩怎么没带回来,干巴巴的“噢”了一声,便真的开始警戒起四周。   司昆怀疑的看了他一眼,心里猜测他是不是又在搞什么欲擒故纵,但见他虚弱的样子又不太像作假,试探着往他背后一看,就见背后一片血淋淋的,早上包扎好的伤口又裂了。   这让他的心情不太美妙。   要是普通伤口,他可能就不管了,但这伤是为了保护他们而受的,他心里多少有点别扭。   犹豫了一会,不情不愿的开口,“你伤口裂了,我给你上药。”   谢危慢吞吞地抬起头来,浑身上下都虚软无比,但好歹知道伤口裂了,的确需要上药,便“嗯”了一声,抬起手就去解衣服的系扣。   然而这会儿他气息混乱得厉害,手指都有点抖,解了半天愣是没解开。   他想了想,道:“算了,不疗了,我休息会就好。”   司昆皱着眉头僵立在一边,有心不管他,但见那血色逐渐晕染开,连前胸都开始慢慢染上了血色。   “滴答!”   血液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清晰的回荡在耳边,也在挑战着司昆那岌岌可危的一点责任心。   他闭上眼睛,拼命说服自己:他是为了救我受伤的,我只管他这一次,只这一次!   他嚯地睁开眼,深吸一口气,一手捏住谢危的手拉了开来,顺带给他诊了下脉,果然见他体内灵力暴动不息,一时半刻恐怕停不下来。   这真的不是他欲擒故纵。   司昆心里想着,脸色总算好看了点,另一手同时朝谢危的衣领伸去。   “啪!”   谢危一脸警惕的瞪着面前的人,“你干嘛?”   司昆堪称是懵逼的看着被拍回来的手,像是三观都被震碎了一般,好半晌愣是没回过神。   我都没嫌弃你了屈尊降贵的给你解衣服,你竟然嫌弃……嫌弃我?   孔维不客气的哈哈大笑起来,嘲讽道:“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啊,想当初他追……咳咳……哈哈哈咳咳咳……”   笑得都快喘不上气了。   司昆的脸一瞬间黑如锅底。   谢危也觉得刚刚的反应有点过了,实在是白天邵元清追着他解衣服那一幕给他弄出阴影了,下意识就拍出去了。   他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心道我一个大老爷们在这矫情啥呢,人家一个五岁的小屁孩又不是邵元清那个心思不纯的,反应过度反应过度啊!   他咳嗽一声,试图道歉,“那啥……抱歉哈,我不是故意的,白天被那姓邵的刺激出毛病了,反正那伤也只是皮外伤,你不用管它了,过会我自己处理。”   司昆瞅了他一眼,想起早上那一幕正大光明的欲擒故纵,心道:我可不会再上当了,不管就不管了,谁管谁手贱!   他一脸冷漠的坐在一旁,事不关己的闭目养神。   孔维也不催他,一脸看好戏似的坐在一边,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滴答!”   “滴答!”   “滴答!”   鲜血滴落在地的声音不停响起,谢危坐的地方眨眼就积了一滩殷艳的红,并且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司昆眼皮一跳,继续闭着眼装死。   十息过后……   司昆臭着脸站在谢危旁边,还带着婴儿肥的小手灵活的解开谢危的衣扣,缓缓褪下外衣。   谢危瞅着他那脸色,很和气的说:“……要不还是不用疗了?”   司昆:“……闭嘴。”   谢危便乖巧的闭上嘴不说话了。   ……嘴角忍笑忍到抽搐。   司昆心里暴躁到想杀人。   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给自己最厌恶的人脱衣服疗伤,还是自己上赶着的,人家还各种拒绝嫌弃。   司昆眼里杀气森寒,如果光看他的眼神,会以为他在凌迟一个人。   然而手上的动作偏偏还算轻柔,甚至堪称小心翼翼。   孔维在旁边笑得满地打滚,被谢危轻轻踢了一脚,给他个眼神——你可给我收敛点吧。   孔维笑得更大声了。   司昆脸色更臭了。   一层又一层的衣服被揭开,褪到腰部挂在手肘上,层层绷带被揭开,露出那好看流畅的肩颈线条,以及背上比早上更严重的伤口。   司昆心里的杀机一瞬间暴涨到极点。   早上好不容易克服了嫌弃心里艰难的把伤口包扎好,这次又给他搞这么重的伤!   重要的不是他受伤了,是他怎么受的伤——救他受的伤!   这伤一刻好不了,他一刻得对这伤负责!   他语气不太好的问:“这次怎么受伤的?”   谢危“唔”了一声,撑着下巴慢吞吞道:“那小孩有些邪门,眼里会射出一金一黑两道光线,根本没法避开,那光进入我体内就让我灵力暴动阴阳倒逆气血逆行,我把那光线清除了,灵力短时间内没法平复。”   司昆瞳孔一缩,“烛九阴?”   谢危一怔,从原主记忆里搜寻一会,立时睁大了眼,“你说祖蛇烛九阴?那小孩是远古遗族?”   孔维“哧溜”一下立起身,震惊道:“你遇到烛九阴竟然活下来了?”   谢危心里一跳,原主记忆里只有烛九阴祖蛇的介绍,并没其它资料,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怎么说?烛九阴很危险?”   “那当然啊!”孔维一挥小翅膀,严肃道,“烛九阴的天赋神通——阴阳倒逆,那可是连大乘都能中招自爆的顶级天赋,无视修为等级操控阴阳,你说厉害不厉害?”   “嘶——!”谢危倒抽一口冷气,他能活下来真是走了大运!   孔维也觉得谢危真是命大才能活下来,他上下打量他一眼,缓缓道:“除了一些特殊的法宝,除非遇到比他还厉害的顶级血脉才能镇压,你这……”   他给了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谢危心里庆幸——“亲爹”基因救我一命。   他强自镇定,“我用了一点法宝,小屁孩乱猜猜什么呢,我一个散修能有什么特殊血……嘶!”   他俩在这说话,司昆已经不客气的开始清理伤口了。   谢危试图和他商量,“……你可以轻点……轻点……嘶!”   司昆面无表情,手上动作轻柔,眼里杀气森寒。   只是这杀气换了个目标,是对造成这伤口的罪魁祸首。   天杀的小崽子,敢破坏他早上刚弄好的伤口,这仇他记下了。   俩崽子都知道谢危的身份,对他能活下来没什么意外,毕竟合欢宫宫主的血脉的确不普通,这是整个修真界都知道的事,谁都没在这事上再聊下去。   伤口很快就清理好了。   绷带缠上,衣服穿上,一切整理妥当后,司昆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解脱了。   孔维问:“接下来怎么办?烛九阴很棘手,一天能用两次天赋,他对你用了一次,还剩一次,我们暂时接近不了他。”   可放着不管又很不甘心,小屁孩无缘无故炸伤他们,差点害他们丢了命,这仇不报他孔维咽不下这口气!   “不剩了。”谢危淡淡道,“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已经被抓住了。”   俩崽子一怔,接着恍然大悟,孔维道:“姓邵的出手了?”   谢危点点头,“我走的时候感觉到林子里有另一个人的气息,应该就是他了。”   他叹了口气,“我本来可以抓住他,但觉得没必要,那孩子满身都是棱角,无论我们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信我们,反而会无时无刻伺机反击,我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把他带在身边,就先寄存在姓邵的那了。”   孔维问:“你知道他在哪?”   谢危点点头,“我在他身上种了一枚火种,先看看情况吧。”   他指尖一弹射出一缕火焰,扭曲的火焰在地上越燃越大,最后成了一簇火堆大小,火焰涟漪般波动一会,上面竟渐渐出现了一副画面。   孔维惊讶道:“火镜之术?唔,这个东西好。”   司昆有些讶异的看着地上的火堆。   火焰不比水可以映照东西,火镜之术修炼极为困难,化神合体都不一定能修炼好,谢危用来却似信手拈来。   这货天赋这么好?难道是为了偷窥人专门练的?   他略带怀疑的看了眼谢危。   谢危察觉到他的眼神,回看过去,“怎么了?”   司昆慢吞吞收回眼神,心道:也许我该去求证一下再下定义。   他没发觉,他对谢危的心态已经从一开始的极端负面变成了正负相对。   至少不再是那么武断的根据喜好去判断了。 第15章   地上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将另一个空间发生的事情清晰的传了过来。   这是在一座小屋里。   小屋的装饰很精致,床上挂着淡青色的床帘,家具虽然很简单,但用料却是挺讲究的,每一件都是很上档次的木料。   木料之上雕刻着很多蛇形的图案,屋里也不乏蛇形的摆饰。   三人一瞬间就知道这是哪里了。   “叶素的屋子。”   谢危道。   孔维皱着眉头,“情况不太好啊。”   司昆面无表情的“呵”了一声。   叶怀的处境的确不太好。   他被邵元清拎着后脖颈提溜进屋子,往地上随意一扔便不管了。   叶怀浑身都被一条散发着浅淡光芒的绳子束缚住了,那条粗壮的蛇尾被折叠起来层层捆住,他现在除了一张嘴,没有任何攻击的能力。   他的瞳孔完全变成了一金一黑的颜色,窄窄一条竖线宛如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阴森警惕又怒火满满。   他瞪视着床上的人,宛如瞪视着不共戴天的仇敌。   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很诡异的男人。   他半躺在床上,下半身已经完全变成了蛇尾,上半身有一大半都长出了金色的蛇鳞,唯一没被蛇鳞覆盖的地方只有鼻子往上的上半张脸了。   这便是叶怀的父亲,叶素了。   他痛苦的嘶吼着,手不断朝少年伸去,发出的声音也是类似于蛇类的嘶鸣,“给我……给我……给我另一半……”   叶怀惊恐不安的颤抖着,尖声道:“滚啊——!”   邵元清在一旁远远的站着,没有一点要出手帮忙的意思,他慢悠悠道:“人给你带来了,能不能成功就看你了。”   叶素阴森森的看了他一眼,忽而一个翻身从床上滚了下来。   他用两只手臂撑着地面,就这么蠕动着,爬行着,一点一点靠近了叶怀。   叶怀厌恶又恐惧的看着他,拼命往后缩,但他身后就是墙,已经躲无可躲了。   他尖锐的吼叫着,绝望又痛苦的挣扎,“滚开!你滚!滚开啊!啊啊啊——!”   在一声惊恐的尖叫声中,叶素整个人都扑到了叶怀身上。   叶怀狠狠地一个哆嗦,他想要用力推开他,然而绳子束缚了他的行动,叶素抱得很紧,像是抱着他生的希望。   他喃喃道:“对不起,我不想的,我本来就拥有烛九阴的血脉传承,是他们为了开启所谓的远古神宫而剥夺了我的远古真血,我生你只是为了寻回我失去的血脉,你四岁觉醒,已被我剥夺了一半蛇魂,它活不久的,给我吧,给我另一半,我可以让你的大蛇继续活下去……”   “闭嘴!”叶怀尖利的吼道,“你这个自私虚伪的掠夺者,你有本事别生我啊,你生了我又想剥夺我的天赋,你把我的大蛇都拆成两半了,现在还要让我把它给你吗?”   叶素沉默着,没说话。   火堆旁边的一大两小也沉默着。   良久,谢危叹口气,道:“我以为叶素是好人的。”   孔维拿翅膀撑着脸颊,忧桑的四十五度角望天,“我以为是熊孩子太熊了不着家不孝顺老父亲在家操碎心临终前也见不到一面……的剧本。”   司昆没出声,脸上的表情并不见多少意外,像是已经见过了太多这种事情。   火堆里的画面还在继续着。   叶怀尖利的嘶吼了半天后,像是也累了,闭上眼睛惨然一笑,“所以你为什么要生我啊……为什么啊……”   叶素眼神空洞的发了会呆,忽地一笑。   “为什么?”他说,“为了我自己啊……”   他猛然张开嘴,露出一对尖锐的獠牙,朝着叶怀的肩膀一口咬了下去。   谢危瞳孔一缩,倏地打了个响指。   “嘭!”   一捧金红色的火焰猛然自叶怀身上燃了起来,将叶怀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叶素受惊之下骤然后退,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那火焰。   “嗖!”   火焰之前紧盯着事情进展的谢危忽地站起了身,这会儿他暴动的灵气已经平息了不少,虽然还没恢复全盛,但也比刚刚好多了。   地上的火团在火种被用出的一瞬间便熄灭了,不知另一边事情进展如何。   谢危道:“你俩在这待着,我过去看看。”   孔维连忙一个跳跃拦在他面前,严肃道:“不许去!你自己都没恢复好,哪来的精力救人,何况你只是个小小金丹,本就打不过他!”   司昆也拦住他,淡淡道:“他说得对,你那伤是为了救我们受的,如果再裂,我可不想再给你包扎一次。”   谢危心里略感动,俩崽子没白养啊,好歹知道关心他,他叹口气,道:“他本性并不坏,只是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孔维不为所动,冷漠道:“无论他有什么隐情,他炸伤了你,又用天赋对付你,你能活着是你运气好,你没有责任去救他。”   谢危眨了眨眼,抛出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诱惑,“你们不觉得一条烛九阴带在身边,相当于一个保命底牌吗?以后谁还敢欺负你们?”   俩崽子愣住了。   孔维犹豫着道:“倒也不是不能去……”   司昆道:“带上我们。”   谢危正要拒绝,司昆道:“我们身上有保命的底牌,他杀不了我们,要么带我们去,要么别去。”   谢危是那种会受崽子威胁的人吗?   他哼笑一声,揣起崽子就跑。   他之前在叶怀身上放了一颗火种,既能起到监视的作用,一旦有危险还能及时保护叶怀,为他拖延一点时间。   谢危毕竟还没恢复,速度没平时那么快,花了点时间才到了屋子附近,他在院子外面放下俩崽子,正要冲进屋子里,却听轰然一声巨响,整个屋子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从里面破开了!   “轰隆!”   “噼啪!”   炸裂的木屑天女散花般飞得到处都是,谢危猛地停住身形,一挥手撑出一个防御结界,护住了身后的两只崽子。   屋子里的事情并不会因为外面的突发意外而停止进展。   叶怀整个人像是披着一身火焰铠甲,邵元清挥出的风刃都被金红色的火焰挡在了外面,每挡一次,火焰的明度就降低一分,到最后已经十分黯淡了。   叶怀愣在原地,看着身上像是在保护他的金红色火焰,脸上的表情极度惊讶,眼见着火焰越来越黯淡,他眼里显出一丝不安,喃喃道:“快点啊!快来啊!撑不住了啊!”   叶素笑了笑,像是在嘲讽他那可笑的期盼,他突然挥手推开邵元清,无视那尚还在燃烧的可怖火焰,整个人倾身抱住了叶怀。   而那火焰竟然奇迹般的没有伤他。   他轻声叹息道:“抱歉。”   叶怀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瞳孔因极度恐惧而收缩成一线。   下一刻,叶素便张开獠牙一口咬在了叶怀肩上。   那是在过继蛇魂!   “轰!”   一捧金红色的刀光裹挟着金红色的火焰朝着屋子猛然落下,屋子里同时挥出一道青色的风刃,两者在半空相撞,爆发出一股强烈的灵气狂潮,将本就破败不堪的屋子彻底摧垮。   “轰隆!”   伴随着屋子的倒塌声,邵元清缓缓踏步而出。   他看着不远处的谢危,轻叹口气,道:“美人,你还是来了啊。”   谢危脸色很不好看。   那火种本可以庇护叶怀一时,但他灵力紊乱,操控也费力,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无视了叶素的攻击。   他没搭理邵元清,抬步就往废墟走去,却在快要越过人时被一把折扇拦住了。   “我的目的不是他们的命。”邵元清叹息一声,道,“叶怀有烛九阴的血脉,搜集远古真血开启远古神宫,这是全修真界都在做的事,我只要他身上的远古真血,不会伤他性命。”   谢危平静道:“让开。”   邵元清皱了下眉,语重心长的给他解释,“若是带着这东西出去,让性情残暴的人遇到了,是不会管他性命的,在我这里他好歹还能留一条命,而且我能保他根基不失,可以继续修炼。”   他自觉自己的解释已经够诚恳了,这也是看在美人的面子上,要是其他人,他早就不客气了。   谢危斜斜睨他一眼,嗤笑一声,道:“什么时候掠夺他人的东西也能这么冠冕堂皇了?”   他要继续往里走,不出意外被邵元清伸手拦住,谢危眼都不眨,抬手便是一刀挥了过去。   “锵锒!”   红莲刀和折扇撞击发出一声重响,两人各退后几步,谢危本就没恢复,脸色微微一白,唇角已是见了血。   邵元清急道:“你为何非要冥顽不灵?你可知有多少远古血脉争着抢着要我取他们的远古真血?只因我从不伤人根基性命,他带着这身血脉出去只会是祸害!”   谢危持刀一挥,金红刀光乍现,他冷声道:“哪来那么多理所应当,他不愿,这便是最好的理由!”   邵元清一挥扇把刀光撇开,忍不住吼道:“大是大非面前由不得他胡闹!他既然有这血脉,就该他献出来给我们!”   谢危暴躁道:“献个屁!有本事献你自己!给我让开!”   “嘶嘶——!”   却就在这时,身后倒塌的房屋激起的滚滚烟尘之中,一条硕大的金色巨蛇猛然破开尘土直立起身子,半开着的蛇嘴之中叼着一个人。   那是叶怀。   他的蛇尾已经变回了双腿,正拼命挣扎着,被捆绑的双手在身后死死抓住一颗獠牙,然而缠在他腰上的蛇信却强硬的将他拉住,慢慢往喉咙滑了进去。   他绝望的吼道:“我是你儿子啊,你真要做到这么绝吗?”   大蛇没出声,只是更加用力的扯拽着他往喉咙滑去。   抱住蛇牙的手越来越往后,即使再用力的抓紧,还是抵不住那巨力的牵拉。   十根手指……   五根手指……   三根……   “嘭!”   手指彻底滑落蛇牙。   叶怀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葬身蛇腹的那一刻。   却就在这时,手腕猛地一紧。   叶怀豁然睁开眼睛。   谢危一手抱着颗蛇牙一手紧紧抓着他手腕,脸色惨白如纸,唇角却还是轻扬着的。   他笑道:“还没跟你算炸伤我的账呢,这么轻易就想以死谢罪啊?”   叶怀怔怔的看着他,嘴角动了动,突然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你怎么才来啊!?”   这次轮到谢危怔住了,他纳闷道:“你不是之前还恨不得杀了我吗?”   叶怀突然就哭了起来,他嚎道:“我以为你和那个坏蛋一样是来抓我的,我以为你们都要杀我,我明明没做什么坏事,我还帮他们对付田鼠让他们每年丰收,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杀我?连我父亲都要吃了我!”   他哭得喘不上气,抽噎两声,闷闷道:“……可你刚刚的火焰保护了我。”   谢危愣了一下,一瞬间一股尖锐的心疼袭上心口。   这孩子到底是有多缺爱,才会在一次简简单单的保护中彻底交付信任呢?   他理了理情绪,轻声道:“抱歉,我来迟了。”   叶怀打量着他的脸色,尤其是在他唇角的血色上停顿了一下,忽地便低下了头。   突然就知道了他来迟的原因。   大蛇见迟迟吞不进人,情绪逐渐暴躁起来,猛地在半空中甩起了脑袋,试图把谢危甩下去。   而这时候,被谢危短暂甩开的邵元清也朝这个方向飞了过来。   前有虎狼,后有追兵。   谢危深吸口气,道:“信不信我?”   叶怀眨也不眨的望着他,重重点头,“信!”   谢危微微一笑,抱着蛇牙的那只手忽地松开。   叶怀瞳孔一缩!   下一刻,两人被蛇信一同卷进了蛇腹之中。   “唳——!”   一声暴戾的孔雀鸣叫声响彻天空,伴随着七杀剑出鞘的声音,外面的两只崽子彻底陷入了狂怒之中。 第16章   孔维和司昆原本只是在地上远远站着,打算看情况不对就不着痕迹的适当帮忙,结果没想到情况这么猝不及防的突变了。   谢危被蛇吞了!   俩崽子同时愤怒了!   孔维只是单纯的看到小伙伴被自己以外的人欺负了而愤怒,司昆就比较复杂点了。   ……那背上的伤口裂了又得他重新包扎,他实在不想再脱一次谢危的衣服了,那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不能忍!   俩崽子本就是伤势过重才变成幼崽好疗伤的,经过两天的休养,多少恢复了一点,已经能短暂变成成年体态了。   只是事后又得多休息几天。   于是就在邵元清一脸可惜的望着大蛇的蛇腹,还在思索着怎么在确保任务完成的情况下把美人捞出来时,地上突然窜起一股令他极度毛骨悚然的气息。   邵元清豁然转头。   “锵锒——!”   折扇与长剑交击,碰撞出一连串激烈的火花。   两道身影交错而过,隔了一段距离远远的对峙。   邵元清朝来人看去,霎时间瞳孔狠狠一缩,“……云霄君?”   对面之人一袭用料极为考究的黑色法衣,五官俊美凌厉,气质矜贵出尘,手握一把透明长剑,漆黑的双眼冰冷淡漠,剑一般看着对面的人。   那双眼里无悲无喜,却正是这样才最可怕。   邵元清一瞬间冷汗都下来了。   修真界关于云霄君有个传说:他特别厌恶为了获取远古真血而追杀远古遗族的人,见之则杀,毫不留情。   偏偏他的修为堪称大乘之下第一人,无人打得过他,所有人只能默默的受着,尽量避开他走,要真是被他撞到了,那也只有倒霉的份。   邵元清现在就很倒霉。   他喉结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司昆却懒得和他废话,长剑一抖,万千剑气化光雷霆一般攻了过来,一出手便是毫不留情的杀招。   邵元清匆忙抵挡,满心都是绝望,他以为他这次在所难逃,甚至连底牌都救不了他了,遇到云霄君的震撼已经压垮了他所有的心态。   修真界谁不知刑君之恐怖?   “云霄君”是他的道号,“刑君”却是所有人对他的畏称。   然而当那剑气真正落到身上的时候,却没有雷霆万钧之势。   虽然依旧强大,虽然依旧不可抵挡,但比之全盛时期一剑可劈山裂海的恐怖剑势,这真的算是微不足道了。   总不可能是云霄君留情。   邵元清顶着伤痕累累的折扇勉强抵挡,心里总算明白过来了——云霄君受伤了,他是在勉强出手。   这修为和他一样都是元婴期!   这一发现总算让他的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然而很快,另一只生灵的出现让他重新绝望了起来。   “唳——!”   尖利暴怒的孔雀鸣叫几乎撕裂天地,一只巨大的七彩孔雀腾空而起,锋利的巨爪朝着巨蛇蛇腹直直抓下。   “锵——!”   利爪与鳞片碰撞,激起一片火花四射,金色的蛇鳞上连一道痕迹都没留下。   “嘶——!”   巨蛇仰天嘶鸣,蛇嘴一张,愤怒的朝孔雀咬去,孔雀一扇翅膀飞上天空,嘴一张,七彩火焰汹涌而出,朝着巨蛇猛地落下。   巨蛇不躲不避,巨大的蛇身优雅从容的浴火而出,竟是没留下一丝伤痕。   孔雀更加暴怒,扇着翅膀在天上飞舞,寻找着下一次攻击的契机。   此时此刻,蛇腹之中。   谢危在落下巨蛇喉咙的一瞬间就将叶怀抱入怀中紧紧护住,他本打算用红莲刀从内而外先将大蛇蛇腹破开解决掉一个敌人,再专心去对付邵元清,但情况有些出乎意料。   滑入喉咙之后本该有的食道并没出现,反而是一条不知深浅不明方向的漆黑通道。   他们就这样在这通道中不停的坠落,谢危的灵力还是很混乱,但也勉强支撑着飞了起来,减缓了一点下坠的速度,这样至少落下地的时候不会被摔死。   他召出红莲刀砍断叶怀身上的绳索,感觉着怀里少年不断的颤抖,叹了口气,安慰道:“不会有事的,我会带你出去的。”   叶怀却不是在害怕。   离得这么近,他能清晰感觉到谢危身体里那尚还在暴.动的灵气,他想:若是他当时理智一点没伤了他,是不是他当时就会救他了,是不是他不会来迟,是不是他也能从叶素口中救他出去了?   所以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他哽咽了一声,声音微带哭腔,“对不起……”   谢危轻叹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不怪你,所以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叶怀平复了下情绪,缓缓道:“我四岁之前一切都很美好,父亲很疼爱我,村民也都很照顾我们,我当时也没这么叛逆,大家都相处得很好,除了因为田鼠和蝗虫过多,一直吃不饱饭,但四岁那年……”   四岁那年,叶怀的烛九阴血脉觉醒,体内多了一条烛九阴蛇魂,他开心的和父亲分享这个消息,父亲也很高兴的夸奖他了,却在当晚他睡着时强制把他的蛇魂夺走了。   幸好他当时被大蛇的悲鸣声惊醒了,勉强保住了另一半蛇魂,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回家了。   他召唤来蛇群保护自己,为了不让村民继续食不果腹,他还操控蛇群给他们驱逐田鼠和蝗虫等一切在田地里作乱的东西,蛇群从不伤人,村民也就渐渐不怕了,只以为他们身上有蛇妖血统,甚至还供奉起了蛇像。   父子俩来历不明的身份渐渐被村民所熟知。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叶怀除了不太回家,平时也还算是个好孩子,吃百家饭长大的他对村民感情很深,村民只以为他们父子不和,孩子太野父亲拿不下,也没多想什么。   直至几天前,出来历练的邵元清无意间路过这里。   仙风道骨面相温和的邵元清一瞬间就将叶怀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小孩给迷晕了,邵元清问什么,他说什么,很快就把自己的老底都交代光了。   邵元清微笑着挥别了他,就去见他父亲了。   他们不知谈了什么,邵元清给他的食物里下了药,他浑身虚软无力的趴在地上,被邵元清带到了叶素身边,要强制剥夺他的另一半蛇魂。   危机时刻,他大受刺激下意外觉醒了烛九阴的天赋,将叶素打成重伤卧病在床,接着匆忙逃离。   可邵元清并没放弃,反而在村里公布了他的远古遗族身份,言说只要抓住他,或者让他去看他父亲,就会给他们数之不尽的荣华富贵,甚至还让他们进门派修炼。   村民哪懂这些啊,他们不知道他们就算进了门派也只是个可以随意打杀的洒扫奴仆,甚至比在村子里的生活还不如,他们只知道他们要翻身了,要做仙人了,便将往日的恩情弃之不顾,一个个都扮演着好人来劝说叶怀,甚至连农田里的庄稼和田鼠都不去管了,整日里做着人上人的美梦。   叶怀气不过,便撤了田地里所有的蛇群,被劝得狠了还拿石头砸他们。   “那天你身边那带毛的崽子说要抓条蛇来吃田鼠,我以为你们又是来抓我的。”   叶怀闷闷的说,“所以我就想着先把你们赶跑,我也没想真下杀手,那会儿房屋倒塌的时候我就在地下藏着,你们要是撑不住,我就带你们到地下躲着了,我就想着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然后赶紧跑。”   他仰起头来,急匆匆的解释,“第一天我考虑不周,第二天我都怕伤到那俩崽子,打算先派蛇过去把他们拖远的,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谢危颇有点哭笑不得,他叹口气,“你怎么就专盯着我们了,也不见你去对付那姓邵的。”   叶怀顿了顿,微微低下脑袋,“……他……就住我父亲院子里。”   谢危一滞,随即轻叹口气。   这孩子,怕还是对叶素这位父亲抱有期望的,即便对方再对不起他,也不想将这份唯一维持着温情的联系给抹杀了。   两人下落了差不多有一刻钟的时间,忽地周围慢慢亮了起来,底下隐约能看到坚硬的青色石台。   谢危连忙加快灵力运转,下落的速度又慢了不少,两人还算是安全的落地,几乎是同时松出一口气。   谢危下意识抬起头打量着周围,随即便“嘶”一声倒抽口冷气。   群蛇环绕。   宽广的青色石台之上,十座巨大的蛇形石像呈圆形直直挺立,每一座蛇像都栩栩如生,仿佛还活着一般,其中有一座金色的蛇像呈现出透明状,和其它实体的蛇像不太一样。   十座蛇像的最中央是一座三米多直径的圆形方台,所有蛇像的目光都注视着方台的方向,神情温和而专注,像是在注视着新生命的诞生。   包括那座金色的蛇像。   而他们就在这座石台之上。   叶怀也在看着看着那座金色蛇像,他睁大了眼睛,像是不可思议般,喃喃道:“……父……叶……叶素?”   金色蛇像“嗡”一声散发出一层金色的光华。   叶怀立刻警惕的直起了身子,做出了攻击的姿势。   谢危手持长刀牢牢将他护在身后,皱眉道:“出来!”   金色蛇像身上的光芒越来越亮,点点金光飘散到半空中,凝聚成一个人形。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年轻男子。   他五官俊丽,眉眼上挑,给人一种凌厉逼人的感觉,身姿颀长挺拔,气势森然强悍,一金一黑两只竖瞳漠然的看着底下的两人。   那正是全盛时期的叶素。   “啊,多了一个人?”他淡淡一笑,“也不影响什么,那就一起接受传承吧,如果你能挺过去的话。”   谢危一怔,“什么传承?”   叶素淡然道:“自然是烛九阴的传承,我蛇魂已失,千辛万苦掠夺蛇魂就是为了开启传承空间,给这崽子觉醒真正的烛九阴传承。”   他感叹一声,“要骗过那姓邵的还真是不容易呢,我可演了好久的戏。”   叶怀也怔住了,只是一会他又反应过来,冷笑一声道:“你又在搞什么鬼?别想我再上当了,我不会再信你了!”   叶素微微一笑,不以为意,“信不信吧,反正你又反抗不了,觉醒失败可是会死的。”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亮光闪烁,其余九条蛇眼中同时现出一黑一金两道光芒。   “那么,现在便开始吧。” 第17章   谢危总算知道叶素为什么会对他一个外人接受传承有恃无恐了。   因为这是烛九阴的传承,没有烛九阴的阴阳本源调节平衡,那黑金光芒对他而言就是彻彻底底的灾难!   阴阳错乱,气血逆行,灵台混乱,灵气暴动,背上的伤口火烧火燎的疼痛起来,能感觉到鲜血在背上肆无忌惮的流淌。   神思恍惚之间,谢危竟然在想:又得让小崽子黑脸一次了,不知道这次又会气成啥样。   恍惚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谢危毕竟是谢危,越是危险他反而越会兴奋,束手待毙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劳资第一次都活下来了,这都第二次了,怕个鬼啊!   就你数量多,劳资也是有资本的!   他狰狞一笑,下了死劲去调动丹田里那股霸道至极的金红色火焰,“给爷都滚出来!”   “轰——!”   金红色的火焰洪流一般从丹田席卷而出,比之前的一缕强壮了好几倍,也不知是不是吞噬了之前叶怀那一缕阴阳之气的缘故,那火焰远比之前要威猛霸道得多,刚出现就奔着经脉里横行肆意的阴阳之气去了,就像一头捍卫地盘的猛兽。   金红火焰所过之处,阴阳之气无不被吞噬殆尽,反而还成了金红火焰的养料,从之前的一缕很快就壮大成了一条宽广奔腾的河流,撒欢一样在经脉里蹦跶着,像是在久违的舒展着筋骨。   谢危一瞬间就变得神清气爽了,背上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也愈合了,他怔愣一会,喃喃道:“亲爹厉害啊!”   这血脉够可以的,比掌控阴阳的祖蛇都厉害,这到底是什么神奇的血脉?   “啊——!”   突然身边一声惨叫把他惊回了神,他转头看去,叶怀狼狈的躺在地上,露出来的皮肤上布满青金色的蛇鳞,下半身也变成了一条粗壮的蛇尾,他痛苦的左右翻滚扭动,身上灵力暴动不休,一副撑不住快要自爆的样子。   这明显就是营养过剩消化不良啊!   阴阳之气太多了孩子调节不过来失衡了!   谢危连忙将他扶坐起来,盘腿坐在他背后,一手抵在他后心之上,低声道:“不要抵抗我,我帮你炼化。”   叶怀艰难的点了点头,脸色扭曲痛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谢危闭上眼睛,分出一点金红火苗融入灵力里,通过手心进入叶怀体内,因为火焰很少,这次倒没彻底吞噬了,只是把暴动的阴阳之气强制镇压下来,让叶怀一点一点慢慢炼化。   叶怀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平静了下来。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等到最后一点阴阳之气被彻底炼化之后,叶怀终于彻底松出口气。   谢危收回灵力,睁开眼睛擦了擦滑落到下巴的冷汗,笑道:“不错,总算成功了。”   叶怀有点不太自在的扭动了下蛇尾,转过头来,他的眼睛已经彻底变成了一金一黑,额心之处多了一块青金色的蛇鳞,孩子本就长得不错,这会儿看着倒有了几分妖异的感觉。   “我……”他动了动口,要说点什么,忽地脸色一变抬起了头。   谢危也同时抬头看去。   “咔嚓!”   之前还栩栩如生的十尊蛇像已经彻底褪去了颜色,石像之上裂纹遍布,而且还在不断扩大,随着“轰隆”一声,很快就化作了一地粉尘。   叶素的那尊蛇像还在勉强支撑。   他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温和,一双蛇瞳欣慰的看着叶怀。   “你活下来了,真好,”他笑着说,“我们积累了十代的阴阳之气,都给你啦。”   叶素这会儿也感觉到了事情不太简单,他心里莫名有点不安,喃喃道:“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叶素抬起头来,目光悠远的看向不知名的远方,“烛九阴十代传承,十代都被修真界之人剥夺蛇魂,你出生的时候我就想,如果你这辈子当一个普通人就罢了,一旦觉醒,要么你就死在传承里,你也不用受剥离蛇魂传承被夺之苦,要么,就做最强的那一个,谁敢对你不利,你就杀了谁!”   叶怀睁大眼睛,被这霸气给镇住了。   叶素继续道:“烛九阴的传承是必须吞噬上一代烛九阴的阴阳之气才能完全觉醒,我当时没舍得吞噬我母亲,可悲的是,十代之内我们所有亲人都没有吞噬彼此,所以我们代代惨遭不幸,只能把阴阳之气留存于传承空间,等待后代来此再行赠予。”   他低头看向叶怀,微笑道:“我深知你本性良善,定不肯主动吞噬我,我便送你来这啦。”   叶怀怔怔的看着他,脸上还是倔强的不肯服软,眼泪却早已流下来了。   谢危轻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把他抱在了怀里。   叶素微微俯低身体,布满裂痕的巨大蛇头缓缓凑近了叶怀,突然他调皮的眨了下眼,笑道:“抱歉啦,我的孩子,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他微微一顿,笑着说,“……要你自己走了。”   叶怀眨了眨眼,试探着伸出手去触摸他,手刚刚摸到那冰冷的蛇头,突然“咔嚓”一声响,大半蛇头一下便崩碎成了粉尘。   剩下的半截蛇头缓缓扭转看向谢危,还剩半颗的眼珠似乎弯了一下,残缺的蛇嘴微微一动,破碎的声带却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他无声的说了几个字:   好久不见啦,明尊殿下,阿素想你了。   “哗——!”   残破的蛇头彻底崩碎成了一堆粉尘,飘飘扬扬落了一地。   谢危一怔,从叶素最后的眼神之中感觉出他想说什么,然而他没听清楚。   叶怀看着漫天飞散的粉尘,嘴唇一抖,再也控制不住,“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父亲!”   谢危叹了口气,这前前后后的转折实在把人折腾得不轻,以为的坏人是好人,以为的好人是坏人,没想到最后还有这么一重转折,坏人还是好人,还是牺牲自己成就他人的大好人。   这会儿他也反应过来了,敢情那时候他的火种没阻止叶素咬叶怀,是因为叶素压根没有害人之心。   他摸了摸叶怀的头,正想说点什么,却就在这时,满地灰尘之中突然飞出一条透明的青金色小蛇,蛇嘴里衔着一枚金色的蛇鳞,欢天喜地朝叶怀冲来,在叶怀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就冲入了叶怀额心。   叶怀的哭声戛然而止。   谢危猛地反应过来,“是你的蛇魂归位了?那金色鳞片是……?”   叶怀喃喃道:“……父……父亲的残魂?是父亲的残魂!我的蛇魂保住了父亲最后一缕残魂!”   他说到后面已经激动到快跳了起来,他紧紧抓住谢危的手晃来晃去,又哭又笑,“父亲有救了!”   “停停停停停——!”   谢危差点被他晃成脑震荡,连忙把手抽出来,指着周围道:“我知道你很激动,但现在不是庆祝的时候,空间要塌了,得想办法出去。”   叶怀转头一看,就见周围空间扭曲,一片又一片塌陷,露出身后恐怖的空间乱流。   叶怀一笑,不慌不忙,“传承记忆里有,我带你出去。”   此时此刻,蛇腹之外。   巨大的孔雀在半空飞舞,寻找着机会准备给底下的巨蛇来一爪子,但巨蛇防御力太强,他现在仅仅只恢复到元婴期,连人家皮肉都伤不到。   孔雀暴躁的鸣叫着,虽然知道谢危有法衣保护,短时间内不会有事,但时间越长越危险是肯定的!   “废物!”   身旁一道声音响起。   司昆提着七杀剑缓步走来,一袭黑衣整洁矜贵,如果不是另一只手提着伤痕累累的邵元清,完全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打斗。   他把邵元清往地上随意一扔,仰头朝毫发无伤的巨蛇看了一眼,嘲讽道:“这么久还没救出人,无怪乎孔雀王族衰落至今。”   孔维炸毛了,怒道:“这垃圾蛇鳞片贼厚,小爷的火焰爪子都抓不透,有本事你上啊!”   司昆自然不会和他客气。   他蕴气于剑,猛地挥出,一道寒芒一闪而逝,在金色蛇鳞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巨蛇猛地僵住。   孔维怔住了,狐疑的看了眼司昆,心道:难道这货真比我厉害?   然而让孔维承认这点是很难的,眼见着司昆酝酿一会,第二道更强的剑气即将挥出,孔维不甘示弱,仰头酝酿出一口最强的火焰,对着巨蛇猛地喷出。   然而这会儿,巨蛇巨大的身体竟开始变得透明起来,很快就化作光点漫天飞扬,露出地上两道熟悉的身影。   司昆和孔维猛地僵住,然而这时候收招都来不及了。   谢危刚从蛇腹空间出来,还没缓过一口气呢,一抬头就看到一道熟悉的剑气和熟悉的火焰奔腾而来,熟悉得他毛骨悚然心惊肉跳头皮发麻脱口卧槽,连忙召出红莲刀一刀猛劈了过去。   “轰——!”   七彩火焰,金红火焰和黑色剑气轰然相撞,在原地猛然爆开一大股剧烈的灵气狂潮。   “嘶——!”   几十米长的青金色巨蛇拔地而起悍然嘶鸣,金黑两色灵气在它身边环绕,将那□□的灵气狂潮强行镇压了下去。   谢危站在蛇脑袋上,狠狠地松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要不是刚救的这崽子,他保准得伤个不轻。   随即便看向面前半空飘着的两个罪魁祸首,眉梢一挑,嘲讽的笑了,“呵,仇家都追到这里来了,这是不打算内讧了,齐心协力想杀我不成?”   司昆:“……”   孔维:“……”   就……突……突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第18章   孔维很慌。   救人不成反而差点给小伙伴造成灾难,现在面临身份即将暴露的危险,怎!么!办!?   司昆很……不,司昆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意外,外加有点小愧疚。   毕竟是来救人的,差点把人砍成重伤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至于身份问题……   司昆眯眼,先发制人,“你为何会在这里?”   谢危一怔,“你们不是冲着我来的?”   司昆强制冷静,“我接到我侄儿的求救消息,一条巨蛇企图屠村,我特来屠蛇,为何巨蛇不见了,你却出现了,还带着另一条巨蛇?”   孔维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连忙跟着司昆编造的理由继续道:“对对对!我也是收到我侄……咳咳,我族弟子的求救消息赶过来的,我们都在对付那条巨蛇,为何你会在蛇身里,还……骑蛇?”   说着,两人怀疑的目光全都落在叶怀身上,这疑惑倒是真真实实的。   毕竟他们可没忘记叶怀进去之前已经被剥夺蛇魂了,这怎么又突然变巨蛇了?还比之前那条金色巨蛇都大了一倍,而且金色巨蛇又是怎么突然消失了?   疑惑太多,他们真假参半的,谢危一时半会儿真分不出来。   他狐疑的看了眼他们,被这一提醒,倒是想起俩崽子了,四周一看并没见到他们的踪影。   他皱眉道:“屠村的事情有误会,我和大蛇的事和你们无关,倒是那俩崽子真是你们的亲族?为何不见他们踪影?”   司昆冷静道:“你和他们是何关系?为何会知道他们?”   谢危嗤声一笑,“干你何事?”   两人争锋相对,目光对视间火花四溅,谁都不肯先回答对方的问题。   脚下的大蛇轻轻晃了晃脑袋,问道:“他们是你的朋友吗?”   谢危嘲讽的笑了声,“高攀不起,敌人还差不多。”   大蛇眼睛一亮,蛇尾巴轻轻的摆了摆,跃跃欲试道:“我感觉我可以打垮他们!”   他刚刚接受完传承,那么多阴阳之气全部炼化,他直接从一个没修为的少年一跃到了元婴期,再加上天赋和强横的肉.身,一个干趴一群元婴都不在话下。   他吐了吐蛇信,一双蛇瞳阴冷的看着对方,一副想要冲上去干架的姿势。   谢危轻轻的笑了笑,蹲下.身拍了拍蛇脑袋,“先别急,等我问完那俩崽子的事情再说。”   大蛇“噢”了一声,摇晃着尾巴乖巧的停在原地,蛇瞳森然的盯住对方,像是一只只要主人一声口令就可以冲出去干架的狗狗。   孔维:“……”   司昆:“……”   就离谱,怎么去蛇肚子里转一圈,出来就有这么强大的帮手了呢?   倒不是怕了这条蛇,只是他俩现在的修为只有元婴,不打架还好,一打架准暴露,一看就是受伤过重,以谢危的聪明说不准就联想到崽子身上去了。   这个险不能冒。   谢危安抚好了大蛇,这才看向两人,微微一笑,“我和崽子什么关系,你问他们就知道,不是有传讯手段吗?现在问啊,问完了告诉我他俩在哪,如果崽子当面认你们,这事我不计较,如若不然……”   他意味不明的呵了一声。   即使知道对面这两人修为很高,那也不是他放弃崽子的理由,在地球时身为总教官的责任使然,他对身边的每一个孩子都是负责到底的。   包括这俩崽子。   司昆和孔维同时皱眉。   孔维戏精上身,闭上眼睛做戏,半晌睁眼道:“崽子说是你救了他们,带他们来这里……托孤?”   司昆也同样看向谢危,眼带疑惑,缓缓道:“……托孤?”   谢危心里一定,多少有点信了,理直气壮道:“对啊,我问他们身份他们谁也不说,这里有门派在招收弟子,这不塞他们进去了吗?”   说到这里才恍然大悟,“我说那小崽子和你一样都是什么刑天剑体,原来是叔侄俩,怪不得!”   他看了眼司昆,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一抹嫌弃。   司昆:“……”   为了不暴露身份,勉强忍了。   谢危又看了眼孔维,若有所思道:“果然孔雀的暴躁是一脉相承的,一个整天嘴上杀人,一个见面就揍人。”   孔维:“……”   这天是彻底聊不下去了。   孔维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嗖”一下张开翅膀,怒道:“……小崽子叫我,怕是又有什么危险,我先走一步。”   司昆幽幽的扫了眼谢危,手中七杀剑握了再握,好悬忍住没出剑,留下一句冷哼也转身走了。   谢危看着他们的背影,眯了眯眼,道:“都这样了还不动手,总感觉他们今天怪怪的。”   叶怀疑惑道:“你在故意挑衅他们?”   “啊,对啊。”谢危哼笑着点点头,“之前他们见了我可是恨不得冲上来砍我几刀的,我怎么说好话都没用,今天一反常态,明明为屠蛇而来,见我可能和你父亲一伙的还不计较,故意挑衅都没反应,没点猫腻谁信呢?”   大蛇摆了摆蛇尾,跃跃欲试,“追上去看看?”   谢危一笑,“追!”   然而才追了几步,大蛇就动不了了。   他周围不知何时围满了村民,他们跪在地上,又惊喜又惶恐的看着直立的大蛇,见大蛇低头看向他们,顿时一个个全都嚷嚷起来。   “是小怀吧?你是小怀对吧?”   “叶素呢?叶公子去哪了?刚刚还看到金蛇的啊!”   “仙人被另一个仙人打晕了,没法收弟子了!”   “小怀,你这是要走吗?你不管我们了吗?”   “我们可养了你那么久啊,你怎么忍心就这么抛下我们?你……你把仙人救醒啊!”   “对啊,我家娃可是有灵根的,马上就能做仙人啦!”   “只要……只要仙人醒了,我们也可以的!”   “对!救仙人!小怀,你救救他啊!”   “至少……至少把田里的田鼠给驱逐了吧?”   “嘶——!”   猛然一声尖锐的蛇鸣打断了村民的吼叫。   叶怀蛇嘴大张,凶相毕露,锋利的獠牙仿佛淬毒般寒光闪闪,“闭嘴!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人,休想我再给你们一点恩惠,过去你收留我们,我们供你们年年丰收,便算恩怨两消,现在你们得罪我的事我不和你们计较,这个村子里的任何事情,以后都和我叶怀无关!”   村民们怔愣一会,接着又哭嚎起来,有人尖利的叫道:“你这样你父亲知道了不会同意的,叶公子可是很看重我们的!”   叶怀昂起脑袋,大声道:“我父亲可是最爱我了,我做的任何决定他都不会反驳。”   说到最后,他声音里都有一点得意,就像一个得到玩具后迫不及待想和别人炫耀的小孩。   谢危听得哭笑不得,轻轻拍了他脑袋一下,“适可而止,出够气了就走吧。”   叶怀甩了甩蛇尾巴,昂首挺胸就打算走,有胆子大的男人却突然上前拦在了大蛇面前,仗着蛇群这么多年也没伤害过他们的事,理直气壮道:“你……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叶怀冷笑一声,“关我何事!”   那男人还想再说点什么,“你……”   叶怀突然张开大嘴,低下巨大的蛇头冲着他猛地一声咆哮,“吼——!”   那男人脸色唰一下白了,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惊恐的看着面前有他好几个人大小的蛇脑袋。   叶怀笑了起来,猖狂又满怀恶意的,他说:“真以为我不会吃人?逼急了我,你们这么多人都不够我填肚子的。”   这话过后,村民们果然不再敢拦他了,叶怀托着谢危趾高气昂的出了村子,往司昆他们离开的方向游去。   “我刚刚帅不帅?”   叶怀一边走一边得意洋洋的问。   谢危瞄了眼他有些僵硬的蛇尾巴,知道这孩子是刚刚吓人后怕他嫌弃,这是在故意声东击西的试探呢。   到底是缺爱的,心里太过敏感了。   谢危微微一笑,“很帅,我都被惊艳到了。”   叶怀僵直的蛇尾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了,他有些不自在的左右看了看,说:“我以为你刚刚会自己追出去不等我了。”   谢危仰头望天,撑着下巴道:“那俩崽子好歹也有亲人找来了,我走了,你就只剩一个人了。”   叶怀身形微微一僵,本来看着森然的蛇瞳竟多了几分温情。   他试图转移话题来让自己不那么煽情,“你相信那俩崽子是他们的亲人了?”   谢危点点头,轻叹口气,“虽然不想承认,但也八九不离十吧,哪有那么巧的刑天剑体和孔雀王族,多半是亲族没错了。”   他忧桑的仰头望月,“今晚注定是个分离夜啊,是吧,孩儿们。”   叶怀一愣,游动的身影猛地停下。   周遭林木森森,夜色寂寂,没一点声音。   谢危翻个白眼,扭头看向某个方向,“还不出来啊?等着我请你们?”   叶怀歪着头朝那个方向看过去。   过了一会,林子里窸窸窣窣传来动静,两道小小的身影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正是司昆和孔维。 第19章   俩崽子脸色都不太好看,毕竟经历了差点被发现身份的一幕还得拼命压抑着本性不去揍人,实在是难为了这两尊平时为所欲为惯了的大佬。   孔维臭着脸道:“你没事了啊,正好亲族来接我们,那我们就走了。”   司昆没说话,上下打量谢危一眼,见到他肩膀上明显是从后背晕染过来的血迹,眉头一皱,脸色忽地就沉下了。   果然又双叒叕开裂了!   他幽幽道:“你下来,我给你把伤口包扎好。”   谢危还没说什么呢,叶怀抢先开口,不客气道:“那伤是我炸的,我给他包扎就好,小屁孩哪来回哪去,慢走不送!”   司昆眯了眯眼,“正因为是你炸的才不让你包,谁知道你可不可信?”   孔维也跟着帮腔,“对!你可是差点炸死我们呢!还放蛇咬我们!”   叶怀理直气壮,“谁让你说要抓蛇的!那都是我的宝贝!还有我现在很可信谢谢,我刚刚都帮他赶坏人了!”   三小孩眼见着是越吵越上头了,谢危连忙道:“停停停停停!”   三双目光霎时间都望向他,一个个都炯炯有神,看得人亚历山大。   谢危头疼道:“我的伤已经好了,在蛇腹里得了些机缘,一开始伤裂后很快就愈合了,你们不用再管我的伤。”   三小孩异口同声:“真的?”   谢危:“……真的。”   三小孩同时报以怀疑的眼神。   谢危:“……我没必要骗你们不是吗?别再说这件事了,你们马上就要走了,不说点什么?”   说什么?反正很快就会见的——孔维冷漠无情。   说什么?我没杀了你已经算留情了——司昆冷漠无情。   说什么?反正我又不走——叶怀冷漠无情。   谢危:“……”   这莫名其妙的冷场是怎么回事?   他无力的摆摆手,“行叭,没说的就走吧,找你们亲族去。”   孔维没心没肺,蹦蹦跳跳转身就走了——反正修为一恢复换个身份就能见面了,煽什么情?告什么别?   司昆更是决绝,一言不发转身就走——终于没有暴露身份的危险了。   谢危看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突然轻叹口气,颇为伤感的问:“我做人这么失败吗?这俩崽子就没点不舍的?”   叶怀信心满满,“没事,我很舍不得你,我给你养老!”   “……”谢危温柔道,“乖孩子,修真界只有受伤了才会老,别诅咒我活不长。”   叶怀:“……噢。”   就在这时,原本离去的司昆突然一回头,转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谢危眼睛一亮,老父亲的慈爱之心瞬间点燃——总算还有个舍不得的!   司昆走到近前,突然伸手一抛扔出个东西,谢危下意识接住,低头一看,是一个药盒。   “你的救命之恩我还了,别死了。”   他说完,转身便走了。   谢危:“……”   他一拍大蛇脑袋,心如死灰,“走走走,回去睡觉!”   司昆和孔维的秘密什么的……被这俩崽子折腾的没兴趣了。   叶怀驮着脑袋上的人回了谢危所住的小院,叶怀重新变回人形,住进了俩崽子住的那一间房。   晚上,夜深人静。   村民们将昏迷不醒伤痕累累的邵元清抬回屋子,费了大力气处理好了他身上的伤,便守在屋外等着仙人转醒,带他们回所谓的门派修炼做仙人。   人人都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虽然不是我们请小怀去见他父亲,但他最后也见到了,仙人总该履行诺言的。”   “对啊,这可是他亲自承诺的。”   “要是小怀留下就好了,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吱呀——!”   屋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邵元清惨白着脸色慢吞吞推门出来,周围一瞬间围上了一群嘘寒问暖的村民。   “仙人,您怎么样了?”   “您……您再躺会吧,您脸色很不好看。”   “仙人……去门派的事情,您看……”   邵元清深吸口气,勉强露出一个笑,“我已经给门派发了消息,他们很快就会来接走你们村子里有灵根的两个孩子,我就先走一步了。”   村民脸色大变,有人问:“您不是答应过我们,让我们都去修……修仙吗?”   邵元清眼里露出一丝嘲讽,嘴上却道:“我是答应过,可你们没做到我说的事情,好了,我要走了,别挡路。”   村民们一脸的惶恐,一个村妇强行堆起一个笑,颤抖着问:“可……可我们的庄稼都坏了……我们这个冬天没法活了……”   邵元清淡然道:“哦,我会交代同门给你们带一点粮食,放心,死不了的。”   他不再说话,挥开拦路的村民们,迈步就走了,留下身后一脸惶恐茫然不安哭喊的人。   邵元清慢慢走着,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刚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他立刻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张传送符纸打算离开这里,在符纸亮起的一瞬间,他脸上露出一抹放松的笑。   却就在这时,那符纸突然被一股金黑两色相交的气息浇灭了。   背后一道阴冷的声音响起,“走这么急,是在躲我吗?”   邵元清猛地一僵。   圆月照耀之下,地上一条巨大的蛇影慢慢显现出来,将邵元清整个人都覆盖在阴影之下。   邵元清浑身冷汗都下来了,他不敢转身,只是道:“我对你没杀意的,我只是想要你的血脉。”   大蛇森森然的笑了一下,说:“刚好,我对你也没杀意,只是想要你体会下我和父亲的痛苦而已。”   邵元清怔了怔,接着脸色大变。   “你把村子里每个人的脉象都摸了一遍,看来你对我的能力很清楚,”大蛇缓缓道,“烛九阴可以通过血脉之力将另一个人改造成伪远古血脉,体内会存有一滴远古真血,你不是很想要它吗?我送你啊……”   邵元清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猛地拔腿就跑,然而已经迟了。   “啪嗒!”   一滴金黑两色相交的鲜血落在了邵元清头上。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几乎刺破夜空。   大蛇冷漠的看着地上扭曲挣扎缓缓变形的人,嘲讽道:“听说你已经通知了你们门派的人过来接你,那这附近应该遍布你们门派的人了吧,不知道他们撞上一条烛九阴,会是什么反应呢?”   邵元清的踪影已经消失不见了,地上多了一条青金色的小蛇。   小蛇抬头看了一眼大蛇,猛地一个颤抖,惊恐的摆着蛇尾巴游远了。   大蛇冷冷的笑了一声,转身回去了。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人形,蹑手蹑脚的进了院子,悄悄探头看了一眼隔壁屋子,见黑洞洞的灯没亮,这才松了一口气,像是做坏事没被家长抓住的小孩。   他微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一打开门……   “嚯——!”   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全身汗毛唰一下起立。   谢危坐在正对门的桌椅前,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回来了?”   叶怀僵硬着身子,呐呐的点了下头,“……啊。”   谢危站起身,从容不迫的从他身边经过,道:“那就睡吧。”   叶怀:“……好……好的!”   谢危出了门,停在隔壁自己门边,开门,进屋,关门。   叶怀重重松出一口气。   “嘭——!”   突然门又开了。   叶怀一口气停在喉咙口,差点噎着。   谢危笑眯眯道:“晚安。”   叶怀:“……晚……嗝……晚安?”   谢危便又关门回去了。   叶怀:“……”   这次他紧紧的盯了那门好一会,见那门迟迟没打开,总算慢吞吞松出一口气。   突然门里传出一道声音,“那姓邵的罪不至死,你能冷静处理,很好。”   叶怀腿一软,差点跪地上了。   他扶着门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夸他,激烈跳动的心脏这才缓缓平复,连忙一个冲刺回了屋子里,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翘了起来,眼睛也是亮亮的。   不自觉的,他开始哼起了歌,那是他父亲在他年幼时唯一教过他的歌。   父亲,我又有亲人啦!   这个人对我很好的,也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   圆月寂寂,一条青金色的小蛇从窗缝里钻出来,一路沿着墙壁爬到了谢危的窗口,拿蛇头轻轻蹭了蹭窗户门,一双蛇瞳满是依恋与信任的看着这扇窗户,似乎透过这薄薄一层门板看到了后面的人,那目光之间有浓浓的不舍。   他就这样待了好一会,终于下定决心般,扭头游下了窗户,沿着地面越走越远。   屋子里。   谢危倏然睁开了眼。   他怔怔的看了会屋顶,忽地便轻叹口气,“果然崽子都是没良心的啊,一个个有本事了就跑,徒留老父亲在家守候……”   他觉得自己真是不幸。   在地球时,身为异能局总教官,他负责带的都是群孩子,往往是三观还没形成的孩子危害力最大,因为他们根本不懂什么是大事什么是小事,可能哭闹一下,恶作剧一下,火球雷电乱飞,都可能造成普通人一大片的伤亡,偏偏这些孩子大部分可能都不是故意的,也没办法具体关押量刑坐牢管教,所以凡是有异能的孩子都会送去异能局教育几年。   越厉害的,越有天赋的,越乖戾的,越会往总局送。   而他就是负责管理教育这群熊孩子的。   因为只有他能管得住这群孩子。   也不知是不是中了什么奇怪的诅咒,他对孩子几乎是无往不利,无论什么样的孩子到他手里,到最后都特乖巧听话,但再乖巧的孩子最后还是得离开,于是最后所有的小孩都奔赴向了外面花花乐乐的世界,徒留老父亲一个人悲伤不舍的看着孩子们离家的背影,一颗心哇凉哇凉……   “嘶嘶——!”   窗台有小蛇游过的声音响起,谢危眼睛一亮,连忙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小蛇嘴里叼着一片青金色的鳞片,小心翼翼的放到了窗台上,小小声道:“我说过我要给你养老的,等我给父亲报了仇我就来养你,你可不要忘了我啊,我让我的鳞片代我陪你!”   说罢,小蛇依依不舍的又蹭了下窗台,便游下地远走了。   谢危怔了一会,忽地一笑,“小没良心的,都说了不要咒我早死啊!”   那颗哇凉哇凉的心倒是一下好受了很多。   他知道叶怀肯定是要走的,他父亲为他而死,他心里愧疚难安,必会想办法为叶素报仇,夺回他被剥夺的蛇魂。   这是一条漫长的路,叶怀选择了独自去走,谢危没有劝说他,因为要是他,他也会这么做。   只能助他一路顺风了。   他闭目养神了一会,眼瞅着是有了些睡意,刚刚浅浅的进入梦乡,却就在这时,有脚步声朝这里接近,还是好几道。   谢危眼皮动了动,轻轻呼出一口气。   来了啊,等了一晚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村民讨好的声音,“仙长,那位骑蛇的仙人就住这里,您看……”   “好了,我知道了。”另一道清脆的少年音响起,“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们来。”   有一道沉重的脚步声很快便远去了。   这一伙人便是卿耀门的人,是被昨晚邵元清的传讯给招来的。   领头的少年叫林玉恒,是卿耀门掌门之子,这次他是同妹妹林玉媛以及一众师弟来的。   林玉恒向着门的方向拱了拱手,“这位道友,在下卿耀门林玉恒,听说你驯服了一条蛇,这条蛇的父亲曾经为祸一方,为防它有害人之心,可否将他请出来让我们一观?”   屋子里静了半晌,随即一道轻笑响起,“你们是为烛九阴而来的吧?”   林玉恒怔住了,林玉媛却是个不讲理的,眉梢一横,不客气道:“既然知道我们是为烛九阴而来,还不赶紧将它交出来,是等着我们去抢……”   “噌——!”   一枚金红色的令牌破门而出,其上燃着一层暗红色的火焰,上方一个“欢”字鲜艳又刺眼。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林玉媛的下半截话就这么顿在了喉咙里。   “吱呀——!”   推门声响起,一道红衣身影推门而出。   他一头黑锻般的长发闲闲的垂在身后,身上松散的披着一件红色的外套,几缕碎散的长发垂在颊边,一副刚刚睡醒的慵懒模样。   他打了个哈欠,狭长的凤眼微微垂着,修长的身体往门框上随意一靠,双手环胸,眼角斜斜往这边一扫,懒洋洋道:“是你们打扰本少主休息?”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脸颊不自觉飘起了红,有人的呼吸都开始粗重起来。   这人实在是太太太太……太美了!   那种震撼人心的美直击灵魂,尤其是那种无意识的,偏偏又一举一动都带着莫名魅力的美,让这群涉世不深的少男少女们宛如喝了酒般,都有种晕乎乎的不真实感。   林玉恒好歹阅历还算丰富,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直视谢危,声音都有点颤抖,“您您您……您是合欢宫的人?”   谢危笑起来,很温柔的自我介绍,“我叫谢危,合欢宫少宫主。” 第20章   所有人“嘶”一声倒抽口冷气,一时间脸色红红白白,扭曲得厉害。   谁都知道合欢宫少主谢危暗恋万剑宗的云霄君,做出各种天怒人怨的事情企图勾引,所有人对谢危的观感都不太好,说起来谁都是一脸嫌弃:除了一张脸还能看,修为人品处事样样突破下限,简直是合欢宫之耻!   也就合欢宫的那群师兄师姐不嫌弃了,还整天宝贝似的宠着。   现在听到他们刚刚是被他们所看不起的人吸引了,一个个脸都涨得通红。   脸倒是和传言中那样挺美的,只是性格实在不敢恭维。   林玉媛冷哼一声,脸颊还是红着的,嘴上却不客气,只是底气明显比之前要小了一点,“听说你收服了烛九阴,让我们看看呗?”   谢危“唔”了一声,若有所思的打量他们一眼,一脸认真道:“我觉得你们是要仗着人多抢我的蛇。”   众人:“……”   虽然这的确是他们的目的,但这么明确的说出来也的确是……不给人脸面。   林玉媛脸色一黑,“你这么弱,那烛九阴肯定是看上你的容貌才跟着你的,我们收服他是为你好,蛇性本淫你没听过吗?”   谢危嘴角抽搐了一下,给叶怀正名,“……人家才十三岁!”   林玉媛理直气壮,“童养媳没听过吗?你就是那个媳!”   谢危:“……”   谢危从储物戒里掏出一块传讯玉牌,道:“你说的好有道理,我问问我爹,如果我爹同意,我就把它交给你们。”   所有人脸色顿时变了!   合欢宫宫主阙殷,脾气暴烈至极霸道护短,比之妖王还要难缠得多,而且他血脉不简单,一直都有庇护远古遗族的倾向,要是知道他们想要从他儿子手里强行夺走一条烛九阴,这位宫主能直接从合欢宫里化成一颗火球砸过来!   林玉恒连忙道:“等等等等!有事好商量,既然那烛九阴被你约束住了,我们……我们……我们也可以不管它了……”   谢危眼睛一亮,“真的?那我现在就告诉我爹,你们是什么门派?哦,对了,卿耀门对吧,我现在就和我爹说,你们为民除害和我要烛九阴,现在见被我约束就不要了,简直是深明大义,我让我爹去你们门派走一趟,送你们点礼物……唉?你脸怎么了?”   林玉恒一张儒雅温润的脸生生扭曲成了关二爷脸。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烦请这件事不要告诉魔主!我们现在就走!”   说罢,他一转身,拉着脸色同样扭曲的林玉媛便走了,身后一堆师弟各个脸色都不太好看,仿佛魔主这两个字在他们心中是个极为恐怖的代名词。   直至所有人的身影全部出了院子,谢危终于忍不住,仰头便哈哈大笑起来。   演个戏,谁不会,只要不让他娇媚柔弱的去勾引人,其它的都是小事。   笑够了,他手一伸将玉牌收起放入储物戒,随意一揽将头发扎起来,又把衣服整理好,整个人转瞬间就换了个人似的,那副慵懒闲散的模样消失不见,转而变得飒爽又肆意。   早就知道卿耀门这伙人必来,不可能这里出了个烛九阴,还有个邵元清在,他们门派却没收到任何消息,与其躲躲藏藏,不如正大光明的面对,以绝后患。   叶怀也是知道这一点,昨晚才让邵元清变蛇引开卿耀门视线,他自己好歹得到了完整的烛九阴传承,冲出个包围圈不是问题。   至于他,身份在这里摆着,谁都不敢得罪他。   他手一抬拿过叶怀放在窗台上的蛇鳞,将它珍重的收了起来,心道: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了。   从此以后,所有人都会知道合欢宫少主收服了一条烛九阴,叶怀也算是有背景的人了,普通人不敢轻易得罪。   虽然和合欢宫少主扯上关系有点不太好听,但总比人身安危重要多了。   至于他暴露身份的后遗症……   不是没想过村民可能会泄露他和原主不一样的行为举止,但那又如何?   换个面具一戴,谁能找得到他?   他神清气爽的走出了屋子,往身后丢了个火球,金红火焰熊熊燃烧,把一切痕迹都覆没于尘土之下。   走出门一看,林玉恒那伙人还在不远处晃荡着,见他出来,齐刷刷又往后退了一大段距离,势要与他划清界限。   谢危一笑,转身就朝相反的方向走去,走到半路时忽有所感,朝田地里一看,漫山遍野的田鼠和蝗虫一夜之间便消失不见了。   谢危怔了怔,反映过来后,眼里都染上了丝丝笑意。   叶怀那小子,嘴硬心软,临走前还是帮这个生他养他的村子做了最后一次好事。   这也是他最后的温柔了。   他摇了摇头,转身朝荡荡山野间走去。   清风徐来,绿野悠悠,浩荡天地,我自逍遥。   林玉恒一伙人远远的看着他的背影,直至他被林木吞没才收回视线。   林玉媛噘着嘴,小小声道:“看着也不是那么娇柔啊,怎么反而有点帅?”   林玉恒皱着眉,道:“我确认那块玉牌是真的,那张脸……我没见过比他容貌更出色的人。”   潜在意思就是——这人应该是真的。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之中同时透露出来那么一点不明的意味。   身后一位师弟小小声的说出了他们的心声,“我怎么感觉我们被……耍了?”   众人沉默。   林玉媛不甘心的咬了咬牙,“我们难道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林玉恒眼神一定,很快有了主意,“我们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合欢宫少主随身带着一条烛九阴,总有人不怕死会去找他的。”   “可以!”林玉媛狠狠点头,笑道,“反正我们这次也抓了一条烛九阴,虽然是伪远古遗族,但好歹也有一滴真血,够交差了。”   一天之后,卿耀门的人撤去,这里迎来了一位着紫色宫装的美人。   美人在村子里东转转,西转转,挨家挨户的打听一位红衣美人的事迹。   “原来如此,这位美人这么猛啊!当街揍仙人?”   “蛇口救人?还拿刀砍蛇?厉害厉害!”   “连烛九阴都可以收服?”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大婶您歇着,我就不留下吃饭了,我走了!”   再一天之后,这位美人衣带飘飘的回到了合欢宫,来到了合欢宫宫主阙殷所在的大殿之中。   他跪在殿里,把所见所闻一一叙述,末了道:“这就是小师弟在柳炎村所做的事情,宫主,您看我们要不要去卿耀门给小师弟报仇?”   上座高位久久没有声息传来。   紫魅衣好奇之下,忍不住抬起头,用眼角余光悄悄朝上瞥去。   阙殷斜倚在座椅上,一条腿支起,一条腿慵懒的垂着,手肘撑在支起那条腿的膝盖上,一手支颐,另一手把玩着一根金红色的羽毛,整个人的姿态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慵懒霸气。   他唇角微微勾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那带着艳杀之气的面容罕见的显出几分温情。   紫魅衣彷如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般,整个人都傻了。   宫……宫主竟然笑了?   他都有多少年没笑过了啊,整天这么一副孤寡老人……咳……的形象,让整个合欢宫的气氛都肃杀又沉凝,如今竟然笑了?   笑了唉!   阙殷没理自家大弟子的目瞪口呆,他眉目低垂,轻轻的抚摸着那根金红色的羽毛,微微笑道:“总算玩够了啊,终于舍得回来了。”   紫魅衣瞪大眼睛——谁?谁回来了?   阙殷忽地一拂衣袖站起了身,一步踏出,身影已然来到了合欢宫中心半空。   他灵气纳声,顷刻间传至整个合欢宫,“合欢宫弟子听令,即日起全宫出动,给我把你们小师弟绑回宫来,谁带回来的,我奖励谁一件仙器,带不回来也不要紧,提供他所在之地消息给我……”   他微微的笑着,漆黑的眼中仿佛有红莲在徐徐转动,“我亲自去找!”   合欢宫所有弟子无论是在做什么的,下一刻全都跪在了地上,声音齐齐传上云霄:   “谨遵宫主之令——!”   紫魅衣咂舌,事情大条了啊!   阙殷一袭黑红色的法衣站在半空,其上红莲花纹随风舞动,仿佛随时都会在空气里绽放开来。   他一手后背,遥望远空云卷云舒,“呵”地笑了一声。   谁准你滥用合欢宫少主的身份,敢用,你就给老子滚回来!   不惯着你!   消息很快传到了妖王宫。   火红色的凤凰郁闷的趴在岩浆池里恢复着身上被某个霸道不讲理的人拔去的羽毛,听到属下火鸾鸟的汇报,整只鸟都不好了!   “他费那么大力气去找那小子?”   火鸾鸟很有眼色的躲远了点,一本正经道:“消息是这样没错。”   凤凰愤怒的在岩浆池里打了个滚,溅起点点岩浆飞到了岸上,恰恰落在火鸾鸟脚前一点。   火鸾鸟擦擦冷汗,幸好他有先见之明的后退了一点点。   凤凰发泄了一会,又很快振作起来,“不行,我也要快点找到我的宝贝,那天我明明在莽荒大森里感应到涅槃的气息的,一定是被可恶的人修偷走了!”   他嚯地站起身,身上原本坑坑洼洼的羽毛已经重新长出来了,除了颜色还有点粉嫩嫩,一副没经历过风吹雨打的娇弱模样。   他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嫌弃的皱皱眉,火光一闪便化成了人形。   “通知下去,在明月楼挂个任务,”凤元坤冷冷的笑着,道,“谁能揍那小子一顿,我送谁一根凤凰羽毛,注意别揍太狠,不要伤了根基和性命,其它随意。”   火鸾鸟默了默,慢吞吞道:“魔主那边恐怕不太好交代……”   凤元坤一拂衣袖,一脸狂傲,“让他来!他都拆了我四座妖王宫,最多也就是再拆一座妖王宫的事,没什么不好解决的!”   火鸾鸟:“……”   您能把认怂说得再狂傲点吗?   他不敢反驳,转身便退出去了。   得尽快通知兄弟们趁早收拾东西走人,别到时候像上次一样被魔主活埋了,还得麻烦铁鼠族那边挨个挖洞救出去。   说起来就是一个“惨”字。   .   修真界最近发生了不少事情。   先是消失已久的烛九阴重新现世,又是合欢宫少主收服烛九阴。   对这消息,大伙儿报的态度和林玉媛一样,多半都是:烛九阴看上谢危的容貌了,这是在养道侣呢。   谁都不信那个娇娇弱弱柔媚妖娆只会到处勾引人的合欢宫少主会强大到收服一条烛九阴。   即使传闻他好像性格突变,修为暴涨……   嗨,也就听着好玩,谁信了谁是白痴。   这件事之后,合欢宫突然又疯了似的全宫弟子出动,满修真界寻找他们的少宫主,见人就笑,一笑就问,偏偏他们各个都长得极美,于是一时间修真界飞行时掉剑的,飞剑与飞剑撞一起的,走路时候掉河里的,情人间吵架的,和离的等等,交通事故频发,吵架打架事件数不胜数,整个世界的火气莫名上涨了不少。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不是这点。   听说魔主又双叒叕把妖王宫拆了。   原因是合欢宫在找他们小师弟的时候,妖王在边上拱火,在修真界专门承接任务的明月楼挂了个任务,言说谁能揍那位少宫主一顿,只要不是伤筋动骨的,都能得到一根凤凰羽毛。   这简直就是在魔主的尾巴上跳舞。   于是妖王宫就被拆了。   听说当天魔主和妖王大打一架,妖王刚刚养好的羽毛又被撕了好多,漫天凤凰羽毛飘落,被魔主全都揣走,冷笑说你要送羽毛,那我就给你代劳了。   回去就把凤凰羽毛撒得满魔门都是,把妖王气了个半死。   这件事过后,又听说卿耀门出了件大事,他们抓住一条伪烛九阴,提取真血后,那伪烛九阴竟然变成了他们的大师兄,把掌门都惊动了。   那位大师兄遭受一番巨大的心理打击,闭关三个月,至今没出来,听说整个人都沉默了不少。   修真界风起云涌,仙魔妖都有大大小小的事情频发,万剑宗最近也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他们家的云霄君一回来就闭关了。   云霄君之前为追杀合欢宫少主而去了莽荒大森,之后遭遇兽潮被妖王所伤,再之后便销声匿迹,再再之后突然某一天就回到了万剑宗。   有人说在柳炎村出现过疑似云霄君的人,还对付过邵元清,但疑似终归是疑似,没人亲眼见过。   毕竟要是云霄君真在那出现,早就把合欢宫少主给砍了。   万剑宗之上的天上飘着一座山,名为昆玉山。   这山传言是明尊封九重以大手段自海外搬来,用了某种方法漂浮到天空上的,山的周围布下重重禁制,自明尊死后,这里就归为了司昆的领地,除了万剑宗宗主应玄羽,谁都进不去。   此时此刻,昆玉山中。   云雾缥缈,烟云重重,彷如走在仙宫圣地,肉眼五米之外几乎都看不清东西,只能隐约听到淙淙水流声响起,水雾几乎遮掩了整座昆玉山上下。   应玄羽来到昆玉山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他小小的唏嘘一声,喃喃道:“这次受的伤不轻啊,这么大架势?”   重重云雾之中,隐约能看到一头庞然大物的踪影,还能听到这头庞然大物翻身之时涌动起的水流声,以及那一呼一吸之间彷如风一般席卷的气流。   云雾随之流动,不见寡淡,反而越发浓郁,彷如巨物在吞云吐雾。   应玄羽除了最开始的意外,脸上的表情稀松平常,他缓缓走到岸边,对着前方重重云雾喊了一声:“喂!小昆昆!我来看你了!”   水流声猛地一滞。   过了一会,云雾之中缓缓走出一道人影。   来人一袭黑衣,长发带着细细的水汽披散在背后,身上只着一件简单的外袍,往日里凌厉的五官看着竟莫名有了几分素淡之气。   他清清淡淡的看了眼应玄羽,道:“师尊来此有何事?”   应玄羽笑眯眯道:“来和你玩呀!”   司昆:“……”   眼见着徒弟脸色不好了,应玄羽连忙打住,正色道:“看你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了,想交给你一件任务,这件事也只有你能办了。”   司昆简简单单一个字,“说。”   应玄羽一脸凝重,“之前吩咐你去合欢宫住一段时间,现在合欢宫到处在找他们的小师弟,我想着这正是个加深我们两门感情的好时机,所以你看你要不要用你的姿色吸引那位少宫主出来,和他一起……去……合欢宫……住?”   说到最后,司昆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应玄羽的声音不自觉就低了下去。   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是他师尊,司昆这会儿都拔剑了。   他咳嗽一声,有点心虚的说:“这不也是为了仙门着想么,人家魔主都答应如果你去合欢宫住,他和妖王百年不联手攻打仙门,这样我就有足够的时间等你到大乘,我们也不用再顾忌妖族和魔门的联手了。”   人家俩大乘,血脉还一个比一个厉害,脾气还一个比一个暴烈,他家就一个他自己,打不过啊!   这不没底气么,只能卖徒弟了。   司昆沉默半晌,拂袖一转身,道:“我不可能去,他们若是联手,我自有对付妖王的办法。”   应玄羽急道:“可你若是暴露身份……”   “我会尽快到大乘的。”司昆淡淡道,“一旦到大乘,他们就无法再对付我,再给我点时间。”   他眯着眼轻声道,“……很快了,很快就好。”   应玄羽看了他一会,轻叹口气,“行叭,如果你这么有信心的话,魔主那边……”他脸色扭曲了一瞬,想到阙殷那暴烈脾气,垮着脸小声道,“我……想想办法吧……”   司昆侧过头轻轻一颔首,“麻烦师尊了。”   随即脚步一踏,重新步入了浓雾之中消失不见。   应玄羽望着他的背影,半晌抹了把脸,喃喃道:“小师叔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管管这孩子,自从你走后,他谁的话都不听了!”   “哗啦——!”   水里一声巨响传来,像是有巨物在不满的拍水。   应玄羽哼哼一声,“发什么脾气,叨叨几句都不行,给你惯的!”   说是这么说着,他还是不敢再叨叨了,转身便走了。   浓雾之中,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注视着应玄羽的背影越走越远,直至彻底出了昆玉山范围,这才缓缓合上了。   梦里有一道红色的身影在起舞。   那身影飒爽又干练,又不乏妩媚之姿,那流畅的身影,那华美的花纹,那霸烈的脾气,那火热的触感,那沉稳的身影,那耀眼的光芒,那漂亮的火焰……   啊!梦中男神!   你看它多美,多悍,多烈,多艳,多……   “闭嘴——!”   轰然一声巨响,水中的庞然大物掀起一阵剧烈的水花,一甩尾巴猛地把一柄透明的长剑给拍飞了出来,“咚”一声插.进了山体上。   七杀剑嗡嗡震颤个不停,像是在表达强烈的不满。   司昆赤足走出来,浑身带着浓郁的水汽,身上只简单披了一件外套。   他脚踏虚空,一步步走到七杀剑面前,那眼神都恨不得把这破剑给融了。   他冷声道:“你再敢让我梦到那把刀,我让你回炉重铸!”   七杀剑“嗡”一声震颤,剑柄摆来摆去,那动作是恨不得冲上去给自家主人两耳刮子!   气得司昆一拂袖,把它拍的更深了,堪堪留了个剑柄在外面。   “自己反省吧,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司昆留下一句狠话,又回去浓雾之中养伤了。   七杀剑拼命挣扎,誓要冲回去和主人大战三百回合,但奈何剑身被土石束缚得死死的,出师未捷身先死,只好气哼哼的颤剑柄。   就在这时,浓雾之中又游出一道小小的身影。   巴掌大的小鲸鱼摆着尾巴慢吞吞游过来,绕着七杀剑飞了两圈,突然一口咬住剑柄,摆着尾巴拼命往外飞。   七杀剑整柄剑都兴奋起来,配合着小伙伴往外拔自己,随着“咚”一声闷响,一剑一鱼在半空扑棱棱翻了几个跟头,险险在浓雾之外停了下来。   七杀剑激动的嗡鸣起来,还没嗡两声呢,“啪”一声轻响,小鲸鱼一尾巴拍剑身上,把七杀剑给拍懵了。   “嘘!”小鲸鱼竖起鱼鳍做了个静声的动作,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浓雾,见身后水流声淙淙不断,巨物呼吸之间鼻息沉稳,明显没发现外面的动静,这才松出一口气。   七杀剑也反应过来了,摆了摆剑尖表示自己不会出声。   一鱼一剑悄悄游到了远离浓雾的地方。   小鲸鱼招来缕缕雾气,鱼鳍一挥,控制白雾形成字体,“想不想去找香喷喷小哥哥?”   七杀剑浑身都是一个激灵,剑身拼命点啊点——想啊!我要见美刀!我的男神刀!   小鲸鱼用鱼鳍一指山外的方向,“咱偷偷去找?”   七杀剑犹豫一会,作为本命剑的本能还是不太想背叛主人的……   小鲸鱼教唆它,“这不是背叛,咱是去给主人找道侣,小哥哥那么香,哪里配不上主人?”   七杀剑有点被说动了——男神刀的眼光肯定不错的,它相信男神!   小鲸鱼一挥鱼鳍,“去不去?”   七杀剑——那必须去啊!   于是一条本命契约兽,一柄本命剑,趁着主人养伤的时候狼狈为奸勾肩搭背,一起去给主人找道侣去了。   一月之后,司昆的伤终于养好了。   其实他的伤本没这么严重,最多一月也就能好了,但他为救谢危强行长大过一次,之后为了回宗门又长大了一次,导致他伤势加重,不得不化回原形休养更长的时间。   所幸总算彻底好了。   他穿戴整齐,整理好仪容,淡然自若的来到七杀剑“面壁思过”的地方。   收获一枚空荡荡的“窟窿”。   司昆:“……”   司昆沉着脸闭上眼睛,感应了下本命剑的位置,顺带再感应了下契约兽的位置。   ……片刻之后,他倏然睁眼,额角青筋突突跳了两下。   这俩什么时候跑那么远了?感应时断时续,都不知道跑多久了!   他皱着眉思索了一下,片刻后突然一挥手,身周白雾层层涌动,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这涌动的痕迹正是之前才刚刚发生过的。   时间逆转!   这已经涉及了大乘才能领悟的法则领域!   白雾被层层推动,很快就到了一月之前,小鲸鱼拿着白雾写字的时候。   空气中漂浮着几行字体。   “想不想去找香喷喷小哥哥?”   “咱偷偷去找?”   “这不是背叛,咱是去给主人找道侣,小哥哥那么香,哪里配不上主人?”   “去不去?”   司昆沉默了默。   半晌之后,昆玉山上响起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   “小妖鲸!七杀剑!别让我找到你们——!” 第21章   司昆从昆玉山上下来的时候引发了一系列动荡。   “云霄君出关啦!”   “云霄君终于出来了!”   “刑……刑君!是刑君……嘶!”   有激动的,有兴奋的,大部分还是害怕的。   万剑宗刑审司司主,负责一整个宗门的刑罚,就问谁见了不腿软。   也就只有一些崇拜者了。   出身修真大族,司家嫡系长子,自小拜入万剑宗,百岁化神,刑杀天下,屠妖灭魔杀尽宵小,这样的人,有人惧到了骨子里,也有人喜到了骨子里。   白镜和司流就是这其中两个。   白镜是应玄羽的大弟子所收的徒弟,大弟子死于一场走火入魔,留下的徒弟没人照看,司昆偶尔会指点两句,师叔侄关系还算亲近。   司流是司昆的小侄子,长得白白胖胖很讨人喜欢,是白镜的小跟屁虫。   两人正在院子里一脸痛苦的练剑,应玄羽在旁边一边强制唠嗑一边强制指导。   “你们说,那个死孩子交给他正儿八经的任务不做,非得强逼自己突破,这不是有毛病吗?”   “唉唉唉小胖子你剑不稳,上一招没练好,再来一遍!”   “他绝对是有毛病,我和你们讲,我这个做师尊的都得看他脸色,稍微叨叨几句就嫌我烦,还敢给我泼水……”   “小镜子啊,你右手再抬高点,对对,就这样!”   “呵!小师叔在的时候他是这样吗?小师叔当时都三天两头短他的饭,时不时就把他忘了,还给他穿女娃娃的衣服,都这样他还念着人家,让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说他什么毛病哦!”   “小胖子!灵台乱了,你胡思乱想什么呢?专心练剑!小镜子你的灵台也乱了!沉心静气!”   “唉对对,好了,就这样,呵,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冷酷无情了,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你们那位师叔啊,最得意的事情不是他的天赋和修为,而是他成功把小师叔从一个邋遢青年改造成了出去都让人惊艳的男人!当然,除了那面具实在太丑了,影响他……”   “啪嗒!”   司流的剑掉在了地上,白镜睁大了眼睛,一脸惊骇的模样。   应玄羽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一手磕着瓜子闲闲的看着他们,得意洋洋道:“是吧?很惊讶对不对?一个整天施放杀气的冰块内心竟然隐藏着这样的小秘密,是不是很不敢置信啊?”   白镜和司流“嘶”一声倒抽口冷气,一脸看勇士的表情看着他。   应玄羽眨了眨眼,“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看作死之人的表情。”   身后一道声音幽幽的响了起来。   应玄羽浑身一僵!   他僵硬着转过脑袋,就见司昆面无表情的站在身后,浑身散发着阴凉的冷气,凉嗖嗖的看着他。   应玄羽:“……”   应玄羽僵硬的微笑,“你……你出关了啊?修为又精进了不少,我都没感觉到你过来。”   司昆没理他这句明显的废话,转而问道:“他在哪?”   应玄羽没反应过来,“……谁?”   司昆:“……谢危!”   应玄羽:“哦哦哦!他啊!”转瞬又愣住,“等等,你要他的消息干什么?你不是不去合欢宫吗?”   司昆淡淡道:“你只要告诉我他在哪就行。”   应玄羽碎碎念,“没良心的小崽子,把师尊当工具人!”   司昆:“……”   应玄羽嘀咕归嘀咕,还是不敢得罪徒弟的,便正色道:“那位少宫主最近的行为有点奇怪,给自己戴了个面具就以为全天下人都不认识他了,他不知道合欢宫的功法彼此之间是有感应的吗?现在满天下都是合欢宫弟子,他有好几次都被揪出来了,不知怎么的竟然还逃了,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万山岭附近。”   他想起什么,又道:“哦,那附近和御兽宗比较近,御兽宗最近刚刚发生了一次妖兽动乱,妖兽跑出去伤了不少人,很多门派都派了人去调查,我们万剑宗还没去呢,这事比较复杂,我还没调查清楚,你要去的话顺带帮我调查……唉?怎么就走了?”   司流和白镜眼见着人走,连忙跟了上去,“师叔/小叔!我们也想去!”   司昆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他们,半晌点头,“跟上吧。”   两人欢天喜地,连忙跟上去了,徒留应玄羽一个人在院子里若有所思。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去找人家少宫主了呢?总不可能是喜欢上人家了,自家这个杀神眼光有多高他还是知道的,至少也得是小师叔那样的鬼才才行。   这个问题,白镜和司流也同样好奇,但两人想的就比较简单粗暴了。   一定是那个可恶的少宫主又招惹师叔/小叔了,这是要重新追杀呢!   激动!刺激!想参与!   司昆一路沉着脸,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本命兽和本命剑都被最讨厌的人勾搭走了,距离太远时间太长根本感应不到去了哪里,只能问别人那货的行踪。   这份憋屈,谁懂!?   谁懂!   .   出云镇是万山岭附近一个繁荣的小镇。   这里靠近山脉,妖兽众多,连带着小镇的生意也很火红,南来北往都是各类散修及门派弟子,还有众多生意人。   尤其是最近,附近的大宗门御兽宗发生了一场妖兽暴动,伤了不少人。   按说发生这种事情,多多少少都会影响附近的人气,人都是会往外走躲避风头,但御兽宗附近的村镇却一反常态的人多了起来,甚至多到有些不正常,有很多魔门的人和妖族都参与了进来。   鱼龙混杂,时不时就会发生点乱斗,这情况修为低点的都不敢随便在外面走,留下的都是至少金丹以上修为的人。   这会儿,大街上正上演着一场“追杀”。   “小师弟!你往哪里跑!?”   一道红衣身影在前边疯跑,后边紧紧追着一、二、三、四、五……足足六道身影!   每一道身影都身姿颀长体态优美,容貌堪称倾世绝城,走到路上随意一笑都能引发一大堆飞剑撞击事故,普通人要是被一位美人垂顾一下都能幸福好久,这会儿却是六道身影齐追一道身影,大有追不到誓不罢休之态!   大街上的人全都驻足围观,新来的还是艳羡嫉妒的,大部分人却是一脸麻木。   “又开始了。”   “什么又开始了?什么情况?”   “合欢宫那位少宫主呗,那位魔主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让全合欢宫的人都去抓那位少宫主回宫。”   “哦哦,这事我知道,闹得挺大的。”   “最反常的是,那位少宫主打死不肯回去,之前已经有好几位合欢宫的弟子差点抓住他,都被他逃了。”   “而且他一开始好像不知道合欢宫的功法可以互相感应,以为戴个面具就可以躲过去了,结果被一大堆合欢宫的人设计抓住,差点就绑回宫了,后来不知怎的就逃了。”   “感觉有点奇怪啊,夺舍?”   “不像,合欢宫没说,那位宫主还不让伤他,要求弟子们毫发无损的将他带回去。”   “奇了怪了……”   一堆人在那兴奋的讨论着猜东猜西,谢危都快要崩溃了。   他几乎用了最快的速度在街上跑路,企图甩开身后穷追不舍的六人。   然而这群合欢宫的人似乎是被他逃跑的能力锻炼出来了,都追了一早上了,六个人还是六个人,一个人都没少!   为首的一个粉衣女子眼见着人一直追不上,不由大声道:“小师弟,你再跑,我们就告诉宫主你在这了,你是想让宫主亲自来抓你,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   谢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趁这时机,粉衣女子立刻上前,手一扬,一条粉色长菱飞出,直奔谢危脚踝而去。   谢危险之又险的凌空一个转身,红莲刀尖点地稳住身体,一捧金红色的火焰轰一下燃起,将长菱烧了个窟窿。   粉衣女子气道:“小师弟!别让我抓到你!”   谢危心道:抱歉抱歉,真不是故意的,你不抓我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想是这么想着,他还是疯狂逃命。   此时此刻,一条小鲸鱼脑袋上顶着一柄小剑晃晃悠悠从万山岭出来,刚刚进入出云镇。   小鲸鱼在地下穿梭着,仰着脑袋四处闻嗅——它就是一路嗅着香喷喷小哥哥的香气穿山越岭钻地过来的!   还没闻了两下呢,忽地眼睛一亮!   头顶的小剑也激动的震颤起来!   它们感觉到了小哥哥/男神刀的气息!   只是这气息有点不对劲,小哥哥/男神刀似乎在逃命一样,移动速度极快,身后还有几道穷追不舍的气息。   两只同时愤怒了!   岂有此理!谁敢欺负小哥哥/男神刀!   看它们给小哥哥/男神刀报仇!   于是,合欢宫一伙人追着追着,突然地面塌陷,火柱冲天,锋锐的剑气在地上乱窜,天空上还莫名其妙砸下来一堆火石,虽然都不致命,但光是躲避这些东西也够烦人的。   谢危又从来都是个机会主义者,哪能放过这绝佳时机?   于是等合欢宫一众人终于冲出干扰圈时,谢危早就不见踪影了。   合欢宫的人都气坏了,粉衣女子怒道:“哪个不长眼的捣乱,给我滚出来!”   小鲸鱼和七杀剑早就逃之夭夭了。   等谢危终于终于逃出包围圈,躲进自己早就选好的藏身之地——一座被他包下来的小院时,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总算暂时安全了,这段时间简直是惊心动魄,快把他折腾得筋疲力尽了。   没料到那位宫主对儿子的事情这么敏感,他不过是露了一些小破绽,竟然全天下追捕,幸好没给叶怀带来什么危险,这件事还是趁早解决的好。   他一脸凝重的想:那位合欢宫宫主绝对是知道他儿子被夺舍了,这才这么大阵仗的找他,绝对不能被抓回去,不然这条小命就真的没了。   得想办法把这功法给废了。   之前他不知道合欢宫功法之间可以互相感应,原主的记忆里压根没提这一点,所以吃了一次大亏,要不是他们低估了他的修为,那次还真就被抓回去了。   这段时间他不是没想过办法,他躲进集市里的书楼查了很多资料,最后确定了有一种方法可以安全无忧的废除所学功法。   御兽宗的镇宗神兽——远古遗族青鸾。   青鸾的神火可以废人功法,他身体里的合欢宫功法一废除,合欢宫的人就很难找到他了,反正他有异能在,也不担心会失去战斗能力。   这只神兽的天赋于人修大大的有利,有太多人因为练错功法走火入魔或是有各种各样的后遗症,青鸾一口火焰就能解决,所以虽然它是远古遗族,但很多人并不是太希望青鸾的血脉被剥夺,于是它就被留到了现在,成为了御兽宗的镇宗神兽。   谢危的目的就是这只青鸾。   得想办法去一趟御兽宗,时间要快,不然那位宫主真的会降临的!到时他的小命就完了!   谢危在小院里歇了一会,估摸着合欢宫的那群人应该散了,便深吸一口气,往身上披了一件灰扑扑的披风遮住身体,重新开门走了出去。   还有一些东西得准备,尽快弄好,尽快去找青鸾。   同一时间,出云镇门口,一位黑衣剑修带着两个少年刚刚进了镇。   司昆一入镇就是一皱眉。   他们是驭使飞剑过来的,方向明确,所以要比小鲸鱼的速度快了很多,距离越近,他越能感应到契约兽和本命剑的位置,整个镇上都弥漫着那两只的气息,明显是刚刚动用过灵气。   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边走着,一边听着镇上的修士在讨论刚刚发生的事情。   “那位少宫主又逃了。”   “听说合欢宫的那群人都气坏了,路上突然蹦出来一堆火石剑气拦住他们的去路,要不是这样,我估计这次能抓住。”   “那位少宫主传言不是修为很弱吗?怎么这会儿还没抓住?”   “我也奇怪,还用一把大刀,和他以往那到处勾引人的气质严重不符,我都怀疑被夺舍了。”   “别瞎说!上一个讨论被夺舍的还被揍了呢,合欢宫明显不承认。”   “你们还别说,我觉得现在这形象多少有点吸引人,我看了都心跳加速。”   司昆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眉心皱起。   白镜和司流鹌鹑似的闭着嘴,听着人群议论纷纷,一个字都不敢吭,生怕被司昆迁怒。   司昆淡淡道:“你们先去找客栈,我稍后就去。”   两人连忙应是,逃也似的离开了。   司昆转头看向一个方向——他在那里感应到了小鲸鱼和七杀剑的气息。   但愿他们还没相见。   他一步踏出,下一刻已到了十来米来,又一步踏出,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一路循着两只不安分的气息来到了一座小院前。   司昆皱着眉头,感应了下里面没有人的气息,这才轻轻松出一口气。   应该还没会面成功吧,还来得及消灭证据。   他身影一闪,凌空翻入墙内,看向小院里唯一的一座屋子。   此时此刻。   小鲸鱼和七杀剑正在床的角落里嘀嘀咕咕。   小鲸鱼:一会一定要给香喷喷小哥哥一个惊喜!   七杀剑:我也要给男神刀一个惊喜!   小鲸鱼:到时候我就突然跳出来给他一个亲亲!   七杀剑:亲亲有点冒犯,它要亲的话我不会拒绝……   两只在这美滋滋的畅想着美好的未来,这时突然“吱呀”一声,门开了。   两只还没来得及高兴呢,一道凉嗖嗖的声音幽幽的响了起来:   “你们在等谁呢?”   随着这道声音,一道熟悉的人影迈步走了进来。   小鲸鱼和七杀剑同时一惊,接着立刻瑟瑟发抖的缩到了床脚——天杀的主人怎么在这时候来了!   司昆随手关上门,像个恶霸似的一步一步缓缓走向床边,外面的天已经是快黑了,朦胧的光影照进来,映得司昆的脸晦暗不明,感觉更加可怕了。   小鲸鱼和七杀剑差点惊恐的尖叫出声!   啊啊啊啊这个魔头太可怕了!小哥哥/男神刀救命啊!   司昆冷冷一笑,“谁来都不管用,既然敢逃,就得付出代价!”   “吱呀——!”   院门推开的声音响起,谢危抱着一袋仙灵草的种子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心情不错的笑道:“青鸾应该会很喜欢这东西吧,可不便宜了。”   屋子里霎时陷入了一片寂静,司昆整个动作都僵住了。   只是片刻后,小鲸鱼和七杀剑齐齐一个激灵,猛地就朝院子方向冲了过去——小哥哥/男神刀救我狗命!   司昆下意识伸手去阻止!   “吱呀——!”   谢危一脸微笑的推开屋门,抬眼朝屋内看去,然后……   “嚯——!”   他猛地倒退一大步,怀里抱着的仙灵草种子都洒了一地。   小小的屋子里,他的床上,正侧躺着一个熟悉的男人。   司昆一手抓着震颤个不停的七杀剑,一手按着啪嗒啪嗒不停拍尾巴的小鲸鱼,脸色阴沉似水,眼神杀机森寒,宛如要去战场怒杀万千妖魔,身上的杀气都快实质化了。   谢危:“……”   他退出去看了看自己的院子,又看了眼屋内——没走错啊,就是他包的小院子,不是什么误闯云霄君修炼之地害人家又以为他来勾引的狗血故事。   所以这是……   谢危若有所思,“你是来勾引我的吗?”   司昆:“……”   “噗!”   小鲸鱼实在忍不住,从脑袋顶的鲸鱼孔洞里喷出一股小小的火焰。   整条鲸鱼都快笑抽搐了。   司昆:“……”   第一万零一次想吃烤鲸鱼。 第22章   谢危那句话自然是故意气司昆的。   身为一个直男, “勾引”这种词几乎不会在他脑子里出现,但司昆是个例外。   谁叫司昆之前老是把“欲擒故纵”和“勾引”等词挂在嘴边,现在好不容易他占尽先机, 自然该还回去了。   虽然它的确对司昆出现在自己屋子里的原因比较好奇。   但……   先怼一波再说。   他双手环胸,一脸好整以暇的看着屋子里的闹剧,一点也没有避讳的意思, 反而看得津津有味。   司昆沉着脸,一手抓着震颤个不停的七杀剑,一手抓着笑得抽搐不断拍尾巴的小鲸鱼,缓缓的站起身来, 一步步向门外走去。   走到谢危身边即将错身而过时,他淡淡道:“听闻少宫主最近出尽了风头,想必很想要师兄师姐陪伴身侧了。”   这话就是赤.果.果的威胁了。   谢危“嗖”地转头看他。   两人目光碰撞间仿佛有雷光炸响, 谁都不肯认输。   半晌, 谢危冷冷地笑了声,道:“红莲,你的仇敌来了,陪它玩玩!”   丹田一道红芒倏地射出,直奔司昆手中的七杀剑而去!   司昆一皱眉, 手一挥剑就想挡开, 七杀剑却在这时候开始掉链子,怎么都不肯听指挥, 使尽全身的力气纹丝不动,任凭红莲刀直直撞上来, 然后……   “锵——!”   狠狠抽了七杀剑一刀。   司昆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因为七杀剑被抽后不但没反击, 剔透的剑身反而还……变红了。   见鬼的变红了!   司昆反手就把七杀剑塞进了腰间挂着的剑鞘里,抬头看向谢危。   谢危眉梢一挑, 哼笑道:“看什么看,这本就是你的剑招惹的,上次它戳红莲的事情我还没找它算账呢。”   司昆点点头,“好,既然如此,你勾引我不够千次也有百次,想靠一次疗伤全部抵消吗?”   谢危眯眼,“你待如何?”   司昆冷冷一笑。   下一刻,漆黑剑气乍现,谢危“艹”了一声,连忙握住红莲刀一刀猛劈了过去。   “轰——!”   金红色火焰冲天而起,隔了老远都能看到。   谢危骤然一僵。   司昆退后几步,淡淡道:“祝你好运。”   说罢,转身就走。   然而没走成。   见到火焰的小鲸鱼挣扎得更凶了,司昆一个没拉住,小鲸鱼摇摆着尾巴欢天喜地冲入火焰里“嗷呜嗷呜”大口吞吃了起来。   司昆:“……”   司昆催动契约强行召回,“回来!”   小鲸鱼嗷嗷叫着,极不甘心的被一路拖了回去,塞入契约空间关禁闭。   被这么一耽搁,司昆刚刚的霸气荡然无存,他黑着脸一甩袖,转身便走了。   身后谢危慢悠悠道:“云霄君光临寒舍,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有一颗留影石以作纪念。”   司昆嚯地转身。   谢危已然站到了院墙上,他一手扛着刀一手拿着颗留影石,笑道:“我想这东西应该很多人都想看吧,堂堂云霄君光临他最嫌弃的人寒舍,还是躺在床上这么一副样子,啧啧啧,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呢。”   他说完,一跃跳下了地,道:“我现在就去拿给师兄师姐们看!”   司昆:“……”   于是等合欢宫的人欢天喜地终于找到自家小师弟又可以开启一场追逃的时候,惊讶的发现有人比他们更早一步在追杀他。   那身影……   粉衣女子粉霞疑惑道:“我怎么瞅着有点像……云霄君?”   她师妹绿依道:“不是有点像,根本就是吧。”   这群人同时怒了。   小师弟只有自己能欺负,别人也跟着欺负算怎么回事?   然而还没等他们冲上去算账呢,前方的身影突然一个转身,朝着他们出了一剑,几人脸色大变,连忙各展手段抵挡,然而一招之后,前方的两人都不见了踪影。   白镜和司流正在客栈整理床铺。   他们家那位长辈生活起居极为讲究,用的都是最好的东西,客栈里床上原来铺的东西都被他们收起来了,转而铺上了一整套极品冰蚕丝,枕头也是用的上好的南烟暖玉。   茶具,桌椅,地毯,床帘,地毯,凡是能移动的东西都被换上了最好的,不能移动的也都收拾得干净整洁,等一间屋子收拾完,两人同时松一口气。   白镜坐在桌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叹口气,道:“也不知师叔找没找到那人。”   司流哼哼道:“这么久没回来,肯定是找到了,小叔也真是的,干嘛亲自去找,他往这里一亮身份,保准那人立刻舔着脸过来了。”   白镜摇了摇头,“师叔可能有什么计划吧,我们等着就是了。”   “吱呀——!”   门被推开,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两人立刻站起身,恭敬叫道:   “师叔!”   “小叔!”   司昆点点头,脸色虽然不太好,但说话时语气还是挺克制的,淡淡道:“先去打探清楚这里的情况。”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些惊讶——这是没追到?   却也不敢说什么,恭敬点头后便退出去了,临走不忘把门关上。   屋子里没人后,司昆这才低头看向身侧的七杀剑。   透明纤细的剑身被封在剑鞘里,动也不动,宛如死物。   司昆看了好一会,手放在剑柄上,往外一拔……   没拔动。   这就是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   刚刚一路追着谢危过去,快追到人时本打算出剑,哪想拔了个空。   七杀剑赌气了,封在剑鞘里死活不出来!   天知道当他打算气势恢宏的挥出一剑时,本命剑死都不配合到底有多尴尬。   只能庆幸谢危当时正好背对着他逃命没看到,不然又得刺他两句。   发生这种尴尬的事情后,司昆也没心思再去追谢危了,便转身回到了客栈里。   他看着装死不动的七杀剑,冷笑一声,道:“你信不信我把你熔了重铸一把?”   七杀剑不理他。   司昆沉默一会,道:“我数三声,你再不出来,我真熔了?”   七杀剑继续不理他。   司昆:“一,二,三!”   七杀剑继续不理他。   司昆:“……”   半晌之后,房门一开,司昆拦住正好路过的小二,问道:“最近的铁铺在哪?”   小二:“……出门直走再右转有一家李记铁铺,生意挺好。”   司昆淡淡道:“多谢。”   他按照小二的指引来到铁铺面前,离得老远就是一股炽热的火气扑面而来,“铛铛”的打铁声不绝于耳,还有烧红的铁块放入冷水后“哧啦”腾起的冷气。   司昆皱了下眉,站在外面没进去,见有小二在门口招呼生意,便扔给他一块上品灵石,“把你们最好的铁匠叫出来。”   小二一见那灵石,眼睛当即一亮,知道是有大生意上门了,连忙笑道:“得嘞,您稍等!”   片刻后,一个胸前围着皮布,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走了出来,见到司昆先是一憷,脸上的笑容更加恭敬了,“贵客找我?您有什么要求?”   司昆低头看了眼七杀剑。   七杀剑依旧纹丝不动。   司昆抬起头,扔给了他一份图纸,“一个时辰我要看到成品。”   大汉手忙脚乱的接住,打开一看,纸上画着一把长刀,刀身呈红色,其上描画着朵朵红莲,透着一种华美又大气的感觉。   大汉面露难色,“这刀看着很贵气……一个时辰怕是……”   司昆面无表情的扔给他一袋灵石,“材料无所谓,形似就可,半个时辰。”   大汉接过,打开一看,被里面满满的灵石映得眼都快瞎了。   他笑眯眯道:“好嘞!我给您上最好的火焰,半个时辰给您打好!”   半个时辰之后,司昆提着一个被布条遮掩得牢牢实实的长刀回到了客栈,关好门窗,设好结界,把刀上的布条一拆。   他冷声道:“刀给你拿来了,你出是不出?”   七杀剑“嗡”一声震颤,慢吞吞把自己从剑鞘里拔.出来了。   司昆的脸色总算好看了点。   七杀剑飘到半空中,好奇的蹭到长刀面前,用剑身轻轻戳了戳刀身。   “咚咚——!”   沉闷凝实的声音瞬间把七杀剑骇了一跳,整柄剑都软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头子剑也来勾引本剑!本剑对男神刀一往情深,你这个劣质的替代品不配存在!   “哗——!”   一道黑色剑气飞出,直接把这金絮其外败絮其内的长刀给一刀两断了。   七杀剑气势汹汹的回了剑鞘,不理主人了。   有被气到!   司昆:“……”   司昆深吸一口气,出了门,一个时辰后回来,手里提着一把同样的长布条。   他把布条解开,露出里面同样模样的长刀,只是这次的材质用料明显好了很多,已经算是灵剑了。   他看向七杀剑,道:“出来!”   七杀剑倒是很听话,“噌”一下就出来了,出来之后看都没看,一道剑光直接把那长刀给劈成两半,又回去闷着了。   司昆:“……”   司昆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恨不得把这破剑直接扔了。   本命剑不消停,另一只契约兽也不消停。   他耳边犹自还能听到小鲸鱼在契约空间乱撞的声音,从进去起就没停过。   “咚咚咚咚!”   一声一声仿佛敲在耳膜上,震得他头皮发麻,灵台都混乱了。   这副模样别说修炼了,不走火入魔就是好事!   熔了剑?   本命剑事关根基,七杀剑没了,他的修为得废一半,眼下这时候妖王和魔主随时有可能联合对仙门不利,他需要时间,赌不起。   烤鲸鱼吃?   那是小师叔祖送他的,他答应过他要照顾好它的。   司昆坐在屋子里,陷入了沉思。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没有剑于他而言相当于战力折了一半,必须得想个办法让这俩家伙听话。   而不听话的源头就在于谢危。   司昆眯了眯眼。   .   谢危这会儿又在搜罗他的仙灵草种子。   之前一大袋种子全都洒在屋子门口了,害他心疼了好久,又不能返回去找,就怕遇到那群亲切的“师兄师姐”,只好重新准备了。   幸好他储物戒里还有不少原主的灵石,这次算是全砸里面了。   他裹着一件灰扑扑的大披风,下半张脸围着围巾,怀里抱着一小袋种子从灵植店里出来,手捏了一小把种子在太阳底下看着。   店主说:“这可是比仙灵草还要珍贵的种子,叫天弥谷,属于天材地宝的一种,本店新到的货,就这么一小把,那可真是可遇不可求了,只要一出世就都被鸟类给吃完了,千辛万苦才能保住这么一小撮,你把种子往外一露,保准那吃肉的鸟都跟着你跑,就是这价钱么,比较贵一点,按粒算……”   那岂止是贵一点,那是贵了不止一点!   谢危忍着肉疼,在别人看冤大头的视线中花了全光积蓄买下了这么一把贵到离谱的种子。   为了跟青鸾做交易,也是费尽了心思。   他看着掌心躺着的一小搓种子,疑惑道:“看着也不怎么样嘛,真能吸引青鸾?”   他把手往高举了下,试图在不同的角度看出一点不同的韵味来,让他那颗肉疼的心好受一点。   下一刻……   “咕咕咕咕——!”   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传来,一只土黄色的土公鸡从天而降,直直冲着手心的种子扑了过去。   谢危大惊失色,连忙手指一握把种子收了回来,匆忙之间有几粒种子还是从指缝洒落了出去,滚落一地。   土鸡直接落在地上,像只饿了很久的鸡一样,奔着那几粒种子就冲了过去,谢危都没抢过它,弯腰捡种子的时候差点被这鸡啄了一口。   土鸡吃完种子,直接一屁股蹲坐在地上,翘着两只鸡爪子一脸惬意的深深吐出一口气,然后……   “嗝~”   打了声饱嗝。   谢危看得眼都快喷火了,“我的种子!”   按粒算的!   一粒十块上品灵石!   这鸡刚刚都吃了十五颗了!   他气得都想吃鸡了!   他把种子往怀里一塞,撸起衣袖就打算抓鸡,“你还我的种子!一百五十颗上品灵石没了!”   土鸡很人性化的朝他翻个白眼,一个翻身站起来,灵活至极的左右一个扭摆躲开他伸来的手,扑腾着翅膀就朝远方跑去,“咕咕咕咕咕咕!”   救命啊!变态杀鸡啦!   谢危不仅想杀鸡,还想吃鸡!   他满大街追着一只土鸡跑,引得路人纷纷围观,要不是他现在不敢动用灵力怕引来合欢宫的人,这鸡一挥手就能到手里。   然而这鸡鬼精鬼精,一路专挑犄角旮旯走,谢危几次都差点追丢,眼见着一条小巷子即将到头,前方就是一条大路,谢危眼睛一亮,却见那鸡刚刚冲出去,骤然又冲了回来,“咕咕”叫着一下扑了他满怀。   谢危手忙脚乱的接住,拎着两个鸡翅膀指着它怒道:“我的种子!你把我的种子吐出来!那可不是给你吃的……喂喂喂你干嘛?”   土鸡翻个白眼,鸡爪在他身上一蹬,别说那一爪还挺有力,竟一下挣脱开谢危的束缚,一头钻进了他胸口的披风里,团成一团不动了。   谢危怔了怔,平静的评价,“色鸡!”   土鸡气得在他胸口踹了一脚。   谢危深吸一口气,哼笑着点点头,“行,你能,回去就给你做成烧鸡赔我的种子!”   他转身要走,刚走出巷子,眼前一队着御兽宗弟子服的人突然从大路上走过,眼见着旁边小巷子里有人,便一抬手露出一张图,图上画着一只熟悉的土鸡。   “道友有没有见过这只鸡?”   谢危看着那幅画,诡异的沉默了一下。   他问:“这只鸡怎么了吗?”   来人冷笑一声,“偷了我们一点东西,要它还回来!”   “……”谢危一本正经,“没见过!”   来人狐疑的看他一眼,又在他胸口瞄了一眼,总觉得那团鼓鼓的不太对劲,这也不是个女人啊,怎么看怎么奇怪。   谢危见他眼神不对,立刻转过身双手抱胸,装作一副警惕的模样道:“非礼勿视,谢谢!”   来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到随着谢危动作,好像有几根绒毛从披风缝隙里漏了出来。   他眯眼仔细看了看,那团东西好像也知道自己暴露了,突然蠕动了一下,接着一只熟悉的鸡头从领口露了出来,很无辜的冲着他“咕咕”叫了一声。   现场一瞬间突然变得安静如鸡。   不,鸡还在咕咕叫。   来人沉默一会,突然暴怒,冷笑道:“原来是你指使它偷东西的!”   谢危:“……艹!”被只鸡坑了!   他试图解释,然而来人并不准备听他解释,直接一挥手,指着他道:“把他给我抓起来!”   谢危暴躁了!   玛德!有完没完!一天到晚的都被追三次了!!每次都是不同的人!   他自然不会束手待毙,悍然……转身就跑。   运转灵气会被合欢宫抓住啊啊啊!   土鸡你等着被吃吧你!   他打算跑远一点,跑出镇子拉开距离就好动用灵力了,然而身后这群人修为很高,动用灵力追捕的效果是他赶不上的,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   谢危转过一个弯,眼神一狠,刚准备拔刀,突然旁边半开的窗子里伸出一指修长白皙的手,拉住人一把就将人拽了进去。   御兽宗一伙人刚转过一个弯,突然停住脚步。   眼前一片空空荡荡,远处行人来往,却不见那人的踪影,只有边上半开着一扇窗户。   领头之人皱着眉头走过去,刚要问人去了哪里,见到那人,立刻一憷,头皮都发麻了。   司昆一袭整洁的黑衣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本书正在看着,见到来人,缓缓抬眼看来。   那双眼幽黑深邃,无波无澜,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   他淡淡道:“有事?”   御兽宗一伙人同时腿一软,领头之人干笑一声,“我……我们在追捕一个人,既然云霄君在这里,我……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罢,不等司昆说什么,连忙转身就跑。   屋子里。   谢危一脸惬意的躺在床上,脸颊在床单上蹭了蹭,眯着眼道:“真舒服,铺点羽毛就更舒服了,啊!爽!”   司昆关上窗户,回头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他面无表情的想:回头就让白镜重新把床单换了,顺带把床也换了。   谢危可不管他怎么想,他蹭够了,便伸手入怀,从披风里掏出一坨圆滚滚的毛绒绒,打算和它好好算账。   毛绒绒被掏出来的时候还有点懵,一脸迷糊的抬起脑袋,鸡脸上沾满了种子,嘴里咔啪咔啪停不下来,胸前鼓鼓嚷嚷一大坨,一看就是吃撑了。   谢危只觉脑子里“轰”一声响,整个人都傻了。   土鸡歪了歪脑袋,一脸无辜,“咕?”   谢危呆了呆,突然“嗖”一下爬了起来,举起土鸡上下猛烈摇晃起来,崩溃道:“我的种子!你还我的种子啊啊啊啊啊啊!”   土鸡被他摇得都快升天了,也崩溃的惨叫:“咕咕咕咕咕——!”   司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猛然道:“闭嘴——!”   一人一鸡的声音戛然而止。   谢危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特平静道:“哦,抱歉,把你忘了。”   司昆:“……”   他下意识握紧了腰侧的七杀剑剑柄,拔了一下没拔动,这才反应过来他把这人拉进门的目的。   谢危盘腿坐在床上,把晕乎乎的土鸡抱怀里一下一下顺着鸡毛,下巴一抬斜睥他一眼,道:“说吧,拉我进来做什么?”   那是一点都没感激司昆的救命之恩。   想也知道这人没那么好心,小肚鸡肠睚眦必报杀神在世自恋狂魔动不动就说人勾引他!还喜欢误会人!   谢危能说出他的一打缺点,他对这人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司昆对他也不逞多让,两人是互看不顺眼,但为了他的目的还得暂时忍耐。   司昆深吸一口气,道:“你替我做一件事,我帮你见青鸾。”   谢危豁然抬头看他,“你知道我要见青鸾?”   他怀里原本还晕乎乎的土鸡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一双黑幽幽的小豆眼抬头看向谢危。   两人都没注意到它的异常,司昆淡淡道:“自然,这一点合欢宫的人应该都知道,你受合欢宫功法影响被合欢宫追捕,一日不废功法,一日多一份危险,最迟再有半月,那位宫主怕是该坐不住了,到时亲自出手,你难逃他的掌心。”   谢危沉默。   事实上以目前越来越凶猛的架势看,那位宫主可能都撑不到半个月。   司昆道:“青鸾乃御兽宗镇宗神兽,最近传闻它生了小崽,御兽宗藏得紧,没我的帮助你见不到它,如何?”   谢危狐疑的看他,“你的身份能见到青鸾?”   司昆:“见不到。”   谢危:“???”   司昆:“但我的消息比你灵通。”   谢危:“……”   那就是偷偷见吧。   那也总比他两眼一抹黑的好。   谢危抹了把脸,点头,“行叭。”   土鸡不满的冲着谢危叫了一声,爪子在他腿上狠狠踩了一下。   谢危一巴掌拍它背上,“消停点!”   土鸡气哼哼的咕咕两声,小眼睛看向司昆,羽毛微微炸起,做出一副攻击的模样。   谢危眯了眯眼,幽幽道:“烤鸡,叫花鸡,烧鸡,蒸鸡,煮鸡,炸鸡,你选一个?”   土鸡:“……”   土鸡瞬间安静如鸡。   谢危抬头看向司昆,“你的条件?”   司昆诡异的沉默了一下。   半晌之后,他握住七杀剑的剑鞘,在谢危警惕的眼神之中一把抛了过去。   谢危抬手接住,一脸疑惑的看他,“怎么?”   司昆微微侧过头,像是难以启齿似的,酝酿了好半晌才道:“七杀剑交给你,让它可以正常出鞘,不受……你的刀影响。”   谢危:“……”   他低头看向手里漆黑的剑鞘,入手厚重冰凉,古朴大气,除了纤细了一点,一看就是一柄很上档次的剑。   这大好青年剑……不出鞘?   他试探着拔了一下……   “噌——!”   一柄通体剔透莹润的长剑映入眼帘,剑身修长锋利,剑气敛而不发,是柄好剑。   他疑惑的抬头看向司昆,“……不出鞘?”   司昆:“……”   他迈步走过来,从谢危手中取过剑柄剑鞘,还剑入鞘,再拔剑……拔……拔不出来。   司昆:“……”   谢危:“……”   谢危嘴角直抽搐。   艹!一把剑都会看人下菜了,这是不敢得罪心爱刀的主人吗?   司昆一把将剑抛给谢危,眉间的杀气几乎要溢出来了,“你让它听我命令,这就是我的要求!”   谢危:“……行……行叭。”   司昆杀气腾腾,“还有。”   他一挥袖,“嘭!”一头小鲸鱼凭空出现,还维持着到处乱撞的姿态一头就撞到了谢危怀里,直直撞到了土鸡身上,差点把土鸡给撞扁。   司昆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让它也听我命令,不要过分沉迷你!”   最后三个字尤其加了重音。   小鲸鱼这才反应过来到了香喷喷怀里,整只鲸鱼都乐了,扑在他怀里到处蹭,尾巴“啪嗒啪嗒”不停拍打,把本就晕乎的土鸡彻底给拍晕了。   谢危连忙按住小鲸鱼,颇有些手忙脚乱的把它伸出来舔自己脸颊的舌头给塞回去,再把嘴给封住,一手土鸡一手小鲸鱼怀里还放着七杀剑,忙的不亦乐乎,半晌才顾得上回他,“好好好行行行,我帮你搞定!”   司昆:“……”   一边忙的要死,身上一堆灵物,一边闲得要死,身上空无一物。   偏偏那灵物还都是他养的。   司昆猛地一拂袖,转身就走。   越看越心烦。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等等,这好像是两件事。”   司昆猛然停住脚步,转身看他。   谢危指了指小鲸鱼,又指了指七杀剑,眉梢轻挑,“我帮你搞定两个灵物,你只答应我一件事,这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司昆顿了顿,道:“你待如何?”   谢危微微一笑,“简单,你手里应该有暂时切断合欢功法之间联系的法子,给我。”   司昆眯了眯眼,半晌一挥手,给了他一颗火红色的莲子。   “这是我小师叔祖的东西,你收好,勿丢。”司昆看向他,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待你见到青鸾,我自会取回。”   谢危接过一看,莲子在手心先是寂静无声,接着突然一颤,“嘭”一声轻响,莲子竟然发芽了!   两人同时一惊。   然而这变化还在继续,并且速度极快,发芽,抽枝,长叶,花苞,开花,一颗莲子转瞬变成了一朵巴掌大的红莲。   红莲“轰”一下燃起一簇金红色的火焰,继而缓缓下沉,很快就在掌心形成了一个火莲纹身。   司昆脸色微变,猛地扑了过来,举起他的手在掌心狠狠摸了几下,然而火莲早已成纹身,怎么抠都抠不出来了。   司昆怔怔的看着那朵火莲,陷入了呆滞。   那人送他的东西很多,亲手做的却不多,他说他练了一种功法,体内开了一朵红莲,等过几天莲子熟了就送他一颗,据说那东西可珍贵了,可以隔断功法之间的联系,只是可惜时效有点短,不足一个月就废了,他还唉声叹气好久,说要好好研究改进一番。   然而几天过后,再见之时他却鲜血淋漓,命不久矣了。   当时他手心握着一颗莲子,笑着说:“等它开花的时候,我就回来看你啦。”   那是他最后送他的东西了。   他视若珍宝,一直珍藏,即使知道他只是在哄他,毕竟他亲眼看着他魂飞魄散,不可能再回来了,但他心里一直有个念头隐隐约约的提醒着他。   莲花开了,小师叔祖就回来了。   现在花开了,人呢?   司昆眼眶微红,豁然抬头看向谢危。   谢危被他这眼神吓了一跳,他这会儿也有点心虚,毕竟人家这莲子一看就很珍贵,但却莫名其妙在他手里开花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他试探着道:“我试试能不能把它取出来?”   司昆眼神在他身上打量一圈,随即在心里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小师叔祖是何等经天纬地的鬼才,怎么可能是眼前这货,这人从出生到现在的资料都能查到,合欢宫一点都没遮掩,完全和小师叔祖没有一点关系,而且以前那副到处勾引他的柔媚模样还历历在目呢,他实在没法把这样低劣的人和小师叔祖那样的人联系在一起。   把这两人放在一起比较就是对小师叔祖的侮辱!   虽然现在的谢危的确是顺眼了一点,但也仅仅是一点点而已,绝对比不上小师叔祖!   司昆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还抓着谢危的手呢,连忙一脸嫌弃的扔开了,道:“你最好想办法把花取出来,不然……”   他冷冷的看了眼那只手,大有我一剑剁了它的意思。   谢危心里火气直冒,但也的确是自己理亏,他忍了半晌,幽幽道:“可能剁了花就谢了呢?”   司昆:“……”   别说,还真有这可能。   他额角青筋突突跳了下,猛地一甩袖,转身走了。   走到门边时他脚步一顿,眸子微垂,语气难得温和了点,“那是我很重要的亲人留给我的种子,望你珍重。”   说罢,他一开门,门外正杵着两道身影,正是白镜和司流。   屋内有结界,两人被拦着也不知道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见人出来,眼睛同时一亮。   “师叔!”   “小叔!”   司昆轻轻颔首,道:“另开一间房,出去说。”   两人虽然有点好奇,但还是乖巧点头。   门被关上,屋子里只剩了谢危一个人和一堆灵物。   谢危若有所思的看着手心这朵火莲纹身,轻叹口气,“干嘛非得往我身上钻?这下好了,凭白矮人一头,腰都直不起来喽!”   火莲纹丝不动,宛若死物。   谢危无奈,暂时没管它,看向怀里这三只灵物。   吃货小鲸鱼,恋爱脑七杀剑,以及一只欠他债还晕乎着的土鸡。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小鲸鱼和七杀剑,突然灵光一闪。   他好像知道司昆会出现在他小院床上的原因了。   为爱出走的剑和鱼和主人在宿敌的床上狭路相逢最后被宿敌撞到什么的,谢危光是想想都要笑出声。   “噗……还真是冤种主人和他的纯纯大冤种剑鱼。”   他笑着摇了摇头,便正色起来开始干正事。   土鸡先不说。   谢危先和小鲸鱼讲条件,“这样,你听他的话,我定期给你投喂火焰,放心,等我修为高了,即使咱俩相隔很远我也能给你把火焰送到,保准让你经常肚皮鼓鼓,你看如何?”   小鲸鱼想了想,也和他提条件,“呜呜呜!呜呜!”   光隔空送火还不行,隔一段时间还得亲亲抱抱举高高!还得给我撸肚皮!   谢危:“……行,我尽量。”   小鲸鱼高兴的翻肚皮求撸。   谢危一边撸鲸鱼肚皮一边看向七杀剑,继续谈判,“红莲刀的意愿不是我能左右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点,红莲刀最讨厌背叛违逆主人的武器。”   七杀剑猛地一个颤抖,像是惊恐至极。   谢危又给了它一点糖,“但是如果你听你主人的话,我会经常叫红莲刀出来和你玩,它要揍你还是躲你还是和你相亲相爱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所以能不能让它喜欢你到主动来找你,就看你这段时间的表现了。”   七杀剑嗡嗡震颤了下,突然“嗖”一下飞起来,朝着屋外就冲出去了。   主人主人主人!我可听话了!你快来让我出鞘啊!我一天能出无数次鞘!我超乖!   谢危笑眯眯的打了个响指:“小样儿,搞定!”   小鲸鱼欢呼的拍起鱼鳍,“呜呜!”小哥哥万岁!   谢危嘴角一抽,心道:这叛主叛得有点明显啊,你能活到今天也是个奇迹了。   两个条件就这么简单的解决了。   土鸡在旁边旁观了一切,幽黑的小豆眼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那眼里竟透出一丝开了灵智之物才有的灵动睿智。   它还在想着事情,突然谢危把目光转向了它,阴森森一笑,“轮到你了啊,吃我种子的事情还没和你算账呢,清蒸还是红烧呢?这身羽毛看着质感还不错,铺床上应该很舒服吧?”   土鸡:“……”   土鸡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翅膀一扑腾就想逃,旁边小鲸鱼“啪嗒”一尾巴抽它脑袋上,直接把鸡给抽懵了。   谢危狞笑着一把抓起它,“你逃啊,你再逃,吃我种子还不算还坑我一次,看爷今天不宰了你加餐!”   “噌!”   心随意动,红莲刀化光而出,锋利的刀尖抵在鸡脖子上,眼见那刀即将落下,土鸡突然尖利的叫出声,“咕咕咕唧唧你你别杀我我还你就是!”   刀尖骤然停住,随即无聊的摆了摆,飞到了一边去。   谢危把土鸡往腿上一放,笑眯眯的顺着它炸起的羽毛,假心假意的安抚,“看把你吓的,早这么乖不就好了,我本来都不想上刀的,非得逼我上,你说你图啥呢?”   土鸡激烈跳动的心脏慢慢平复,听到这话,顿时整只鸡都不好了,“你知道我开了灵智?”   谢危翻个白眼,“你以为我有那么蠢?一只普通的鸡能从我手里逃脱,还偷了御兽宗弟子的东西?”   土鸡喊冤,“我没偷他们的东西,他们就是想抓住我!因为我……”   它顿了一下。   谢危替它说出原因,“因为你和青鸾有关系。”   土鸡大惊失色!   它全身羽毛瞬间炸了起来,警惕的瞪着谢危,眯着小豆眼道:“你怎么知道!?”   谢危看傻子一样看着它,慢吞吞道:“如果你能在刚刚我们谈论到青鸾的时候表现的不那么具有攻击性,也许我也会猜不到。”   土鸡:“……”   艹!草率了!   谢危把它放到一边,伸了个懒腰,往后一仰躺到了床上,淡淡道:“你想不想说,说什么,都是你的自由,我不干涉你,我只需要你把我的天弥谷谷子还回来,那东西可是十块上品灵石一颗呢,我准备用来和青鸾交换火焰的,你怎么也得给我等价的东西吧?”   土鸡憋了半晌,慢吞吞道:“其实那谷子在御兽宗也就十块上品灵石……一斤。”   谢危蓦然睁开眼,“噌”一下坐了起来,“什么!”   土鸡幽幽道:“而且它想吃的话随时都会有,也不是那么珍贵,不值得它用来交换火焰。”   谢危呆若木鸡。   土鸡深沉点头,给予他最强一击,“对,你被骗了,还骗得很惨。”   谢危:“……”   谢危感觉自己有点喘不上气了。   小鲸鱼大惊失色,立马扑上前去,用鱼鳍拍打着他胸口给他顺气,“呜呜呜!”   振作点呀小哥哥!你还得去找青鸾喜欢的其它东西呢!   我没灵石了啊!   谢危白眼一翻,彻底晕了。 第23章   早上的时候, 司昆和白镜司流在一楼用饭。   因为有司昆这位不差灵石又讲究吃穿的人在,这客栈早就被他彻底包下了,楼上楼下就他们三个, 这顿早餐也是堪称奢华,虽然量少,但样样都很精致。   三人正沉默的吃着, 突然楼上晃晃悠悠飘下一条小鲸鱼,慢悠悠的飞到饭桌上,“嗷呜”一口吃掉自己那份,又伸出两只鱼鳍端起一盘香酥包, 旁若无人的摆着尾巴就朝楼上飞去。   司流和白镜看得目瞪口呆——小妖鲸都学会囤饭了?   司昆一皱眉,道:“回来!”   小鲸鱼尾巴一僵,不停反快, 眨眼就到了楼梯上, 眼看着就要进门,司昆一挥袖,小鲸鱼捧着的那盘香酥包就“哧溜”一下飞了起来,缓缓落回了桌上。   小鲸鱼气得从鲸鱼孔洞里喷出一股火苗。   司昆淡淡道:“只准现吃,不准外带。”   堪称冷酷无情。   小鲸鱼蓦地转身, 摆着尾巴气哼哼的游回了屋子。   白镜和司流对视一眼, 还在猜测小妖鲸到底给谁带饭食时,突然门一开, 小鲸鱼又飞了出来,只不过这次嘴里还衔着个人。   那人一身凌乱的红衣, 长发也有些凌乱, 低着脑袋被小鲸鱼咬着后衣领提拎在半空中,双手懒懒的垂了下来, 整一个昏睡不醒的咸鱼样。   小鲸鱼吃力的摆着尾巴慢吞吞的游着,简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好容易飞下楼梯,又往前飞了一段距离,把人放在餐桌上唯一剩的位子上,终于松开了嘴,呼哧呼哧跑旁边大口的喘气。   累死鱼了!   椅子上的人像是被小鲸鱼从被窝里强制叼起来的,他明显才刚刚苏醒,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哈欠,喃喃道:“小妖鲸啊,你就不能让我多睡会?我昨晚可是焦虑到一晚上没睡……”   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司昆微微皱眉,筷子停在碗里一时没动。   白镜和司流对视一眼——这人谁啊?总感觉有点眼熟,师叔/小叔竟然默许他坐了,没把人赶走?   红衣人迷蒙了半晌,突然他鼻子动了动,敏锐的闻到了一点香气,嚯地一下精神起来,猛然一抬头,始终被遮掩着的面容终于露了出来。   白镜和司流大惊失色,同时站起身异口同声道:“是你!”   “啊啊啊是我是我!”谢危一点都顾不上理会他们,看着满桌的食物胃口大动,刚要动筷却发现没碗筷,于是很干脆的从储物戒里掏出一双筷子,特自觉的开始夹起了菜。   “早餐这么丰盛啊,辛苦辛苦!”他一边点头赞好吃一边不忘狼吞虎咽,夹起个包子就往嘴里塞,笑道,“云霄君有心了,区区一场合作还给准备这么丰盛的饭菜,受之无愧,受之无愧啊哈哈!”   小鲸鱼这会儿也缓过来了,飞到谢危身边“呜呜”叫了两声,尾巴“啪嗒啪嗒”直摇,一副求奖励的模样。   谢危“嗯嗯”两声,摸了把它的鱼头,“干得好!”   小鲸鱼骄傲的扬起脑袋抬起尾巴,弯成个大虾!   白镜和司流气得脸颊都红了。   白镜还算冷静点,试图和他讲道理,“这是我们点的,没有你的份,请你离开这里!”   司流直接道:“你这坏人又想用什么方式勾引我小叔?今天有我们在,你休想得逞!”   谢危“嗯嗯”点头,“放心放心,我马上就离开了,你们好厉害啊,我好害怕,我绝对不会勾引他的!”   听着就一股子敷衍的劲,白镜和司流更气了。   司昆已经把筷子放下了,他眯了眯眼,道:“你刚吃的香酥包一块灵石一个,水晶虾三块灵石一个,云香卷五块灵石一个,过后记得付账。”   谢危一顿,他咽下嘴里的食物,看向他腰侧的七杀剑,诚恳道:“小七啊,忘了告诉你,红莲刀还会化红菱,我一会就带着它去附近练武,你看不看啊?”   七杀剑“嗡”一声震颤,眼看着就按不住要出鞘了,谢危又笑眯眯道:“算了,我现在的身份还比较敏感,还是不练了,改天再耍给你看?”   七杀剑的震颤立刻停止了,丧丧的缩回主人腰间不动了。   谢危朝着司昆一挑眉,那意思——呵!   司昆:“……”   他深吸口气,“你待如何?”   谢危突然脸一垮,双手抵在桌上撑着下巴,丧丧的说:“我的灵石被骗光了。”   司昆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谢危期待的看着他,“在你帮我见到青鸾之前管我吃住如何?放心,我吃的很少!”   白镜气道:“卑鄙!”   司流:“无耻!你别想以这种方式留在我小叔身边!”   司昆淡淡道:“可以。”   “唉?”两人同时呆住了。   司昆看向白镜,“给他记账上,过后再还,记住,一颗不差,只许多不许少。”   白镜眼睛一亮,“好!”   谢危:“……”   切!小气鬼!   他默默的拿起筷子,继续夹桌上的东西吃。   司流在一旁报数,“仙玉饺第六只,水晶虾第五只,奶香鱼片第七片,灵虚鸭肉第三块……”   白镜在一旁拿着笔和纸,运笔如飞。   谢危:“……”   他渐渐吃不下去了,气得放下筷子转身就上楼了。   小鲸鱼“呜呜”叫了一声,连忙摆着尾巴跟了上去。   司流在身后哇哇大叫:“天字号房一晚,所用家具皆为私人订制,一百颗上品灵石!”   白镜唰唰唰记上。   谢危:“……”   这日子是不让人过了!   小鲸鱼也气哼哼的回过头,冲着桌子的方向“嗷呜”了一声,然后朝天张开嘴,一吸,一吐。   “砰砰砰砰砰!”   一堆璀璨的灵石从天而降,在谢危震惊的目光中瞬间把他给活埋了。   他费劲巴拉的从灵石堆里爬出来,小鲸鱼欢快的摆着尾巴朝着他“呜呜”叫了一声——小哥哥我有零花钱,我养你啊!   谢危哭笑不得,摸摸它的脑袋,叹气道:“我再落魄也没到需要一条鲸鱼养的地步,收回去吧。”   小鲸鱼丧丧的“噢”了一声,一个鲸鱼长吸,又把灵石收回去了。   谢危开门进屋,打算揣着他的鸡走人,这屋子他不住了!   谁知进去的时候,那土鸡还窝在床上睡得香甜,脑袋埋在翅膀里,整一个毛绒绒的鸡团子,让人看得就火大。   他几步走过去,一把拎起鸡团子正要把鸡喊醒,忽地一怔。   毛绒绒的鸡屁股底下压着一颗蛋。   蛋壳呈金红色,蛋里像是有岩浆流淌般,整颗蛋都散发出极高的温度,灵气浓郁至极,好像下一刻就要破壳流淌出来。   谢危一挑眉,他最不怕的就是岩浆火焰,当即伸出手把那颗蛋拿了起来。   入手滚烫,触感也如岩浆,但是里面没有生命气息。   一只土鸡生出一颗岩浆蛋?   还是只土公鸡?   他一脸惊奇的看向土鸡,土鸡这时候也慢吞吞清醒过来,见到谢危还迷迷糊糊的打了个招呼,“早啊。”   谢危:“……早,你的蛋也早。”   土鸡扭头看了眼他手里的蛋,小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见谢危一副迷蒙新奇的表情,心里一定,道:“哦,这东西对我没什么用,你把它毁了吧。”   谢危:“……”   这什么神奇的公鸡?   他晃了晃手里的蛋,“毁了多可惜,送我如何?”   土鸡有点不太情愿,但好像又怕他看出什么,蔫蔫点头,“……行叭。”   谢危于是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一手揣着鸡一手捧着蛋下了楼,桌上已经重新上了一遍早餐,俩小孩见他下来立刻警惕的瞪着他。   谢危直接无视他俩,走到司昆身边一伸手,“这玩意能换多少灵石?”   司昆有些意外他会问自己这种问题,再一次对他的厚脸皮刷新了认知,低头看向他手中的蛋,忽地一皱眉,一伸手拿在了手里,“你从哪得来的?”   谢危一指土鸡,“它下的。”   司昆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土鸡。   土鸡一时间没想到谢危会把蛋给卖了,整个身子都僵住了,这会儿被司昆看着,顿时有点紧张的缩起了身子,警惕的瞪着他。   司昆收回视线,伸手甩给谢危一袋灵石,“这东西归我,今天的早餐和住宿不记账,这是结余。”   谢危眼睛一亮。   爷这是捡到了一只发财鸡啊!   他笑眯眯道:“多谢多谢,以后它下蛋了我还给你!”   小气鬼虽然身上一堆毛病,但至少不会骗人,这一点谢危还是相信自己没看错人的。   他乐呵呵的揣着新鲜到手的灵石便出门了,小鲸鱼屁颠屁颠紧随其后。   司昆一直看着他背影走远,客栈门关上,这才低头看向手里的岩浆蛋。   白镜和司流也觉得司昆的态度不太正常,白镜好奇问道:“师叔,这颗蛋可是有什么问题?”   司昆眯了眯眼,缓缓道:“知道大地金焱兽吗?”   司流连忙举手,“这个我知道,远古神兽大地金焱兽,最大的龟类神兽,主封印防御,它的火焰可以封印一切,传说早就灭绝了,小叔你提这个做什么?”   司昆伸出一指,指尖剑气一闪刺破蛋壳,里面浓郁的岩浆缓缓流淌出来,被司昆约束在掌心范围。   他缓缓道:“这就是大地金焱兽的火。”   俩少年同时一惊。   这岩浆火焰浓郁又灵动,明显是最近才采集的,它的主人还没死。   这意味着附近有一只大地金焱兽,这种神兽动辄身长几百里,如此巨大,肯定难以隐藏身影,而他们谁都没听到消息。   白镜喃喃道:“我记得临走时师祖说,御兽宗最近发生了一次妖兽暴动,很多门派都过来调查原因,但一般情况妖兽暴动,人族不是应该远避他乡吗?现在又出了一只大地金焱兽……”   司流懂了,“他们都是冲着大地金焱兽来的!”   两人都有点气愤,因为长于司昆身边,他们受司昆影响很深,对迫害远古遗族的行为深恶痛绝,遇到必定会想办法阻止,但毕竟年纪还小,一时不知道怎么下手,于是都看向司昆。   司昆淡淡道:“忘记这火焰是从哪来的了?”   俩少年明悟了——那只鸡!   它应该是被金焱兽封印了血脉强行变成土鸡,通过下蛋的方式将金焱兽的火焰排出体外,以达到净化血脉的目的,等火焰排完的时候就能恢复真身了。   那只鸡的来历绝对不简单!   “放手去做,有我在,”司昆缓缓站起身向楼上走去,走到一半时回头看向两个晚辈,声音难得温和了一点,“遇到危险便捏碎玉牌,我随时在你们身边。”   两少年眼睛亮亮的看着他,重重点头,“好!”   随即便转身出门了。   找鸡去喽! 第24章   谢危披上他的大披风, 围巾帽子一戴遮住半张脸,捧着他的鸡直奔一个方向走去。   小鲸鱼趴他脑袋上,整个身子被帽子遮住, 只露出来班长嘴,尾巴晃晃悠悠的摆来摆去,看上去心情好极了。   它张开嘴“呜呜”叫了一声——我们去哪呀?   谢危狰狞一笑, “找那个骗子要灵石去!”   小鲸鱼欢呼起来,“啪嗒啪嗒”直拍尾巴,被谢危一把按住,“停停停停停!你拍我后脑勺了!”   小鲸鱼讪讪的停下了。   谢危一边走一边看向怀里的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土鸡的羽毛颜色好像没那么土黄土黄了,太阳光一照还有那么点淡淡的青色。   别说, 比昨天好看多了。   他顺手摸了两把, 质感也比昨天柔顺多了,唔,还重了一点。   “总感觉你今天有点不太一样。”谢危若有所思道,“话也没那么多了。”   土鸡身子一僵,又立刻回过头来, 嚷嚷道:“哪里不一样了, 本鸡还不是一只鸡!”   谢危眯眼,“更不一样了, 总觉得你在强调自己的身份。”   土鸡气得想叨他。   谢危也就是那么一说,他慢悠悠道:“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 你再下几颗蛋给我, 我赚够赔在你身上的灵石就放你走,如何?”   这次轮到土鸡惊奇了, “你知道我和青鸾有关系还肯放我走?”   谢危翻个白眼,“再有关系你也不是青鸾本鸾,我要你干嘛,找青鸾有司昆那家伙,我就不操那个心了,至于找到之后怎么让它给我火焰……”   土鸡浑身紧绷,小豆眼盯着他一眨不眨。   谢危微微一笑,“我就说我救了你一命,你那么在乎它,它也总会念你的情对不对?”   土鸡:“……”   卑鄙!无耻!禽兽不如!   土鸡气哼哼的炸起羽毛,恨不得冲上去叨他一嘴,接着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等等,你说那个人叫司昆?云霄君司昆?”   谢危点点头,“对啊,是他没错。”   土鸡怔了怔,刚刚一直紧绷的身体突然就放松了很多,整只鸡都成了一只蓬松的毛团子。   谢危眉梢一挑。   喔嚯!有故事!   算了,反正也不关他的事,不管了。   就这么一路到了昨天买种子的那家店铺。   其实昨天他知道被骗后就想来的,但当时街上又是御兽宗又是合欢宫,都是来追捕他的人,他想着等风头过去再出去,便一直等到了现在,果然一路上都没遇到这两拨人。   他瞅着那店铺之上“仁济堂”三个字,忍不住哼哼一笑,一副找茬样走了进去。   “啪——!”   “哎呦喂!”   一道人影从里面飞了出来,直直砸向谢危。   谢危下意识伸手一拂旋身一转卸去冲力,两人便稳稳的站在地上。   他低头一看,眉梢一挑,轻轻笑了,“哎哟,熟人啊!”   这人中年模样,修为只有金丹期,个子挺矮,膀大腰圆,留着长长的灰白胡子,颇有种介于商人和大夫之间的不伦不类的感觉。   这便是这仁济堂的店主,赵三福了。   那双小眼睛朝谢危一瞥,便先露出个笑来,“是您啊,多谢道友救命之恩,小人日后定会报答您的恩情,告辞!”   谢危一把拉住他肩膀,笑眯眯道:“不用日后,现在就可以。”   赵三福一僵。   谢危笑容逐渐狰狞,“把骗我的灵石还!回!来!”   赵三福浑身抖如糠筛。   却不是对他的。   面前的店铺里缓缓走出来一个眉目嚣张的金衣少年,身后还跟着几个着淡黄色法衣的人,一看就是同一个门派的。   金法宗,地位仅次于万剑宗,和万剑宗一样是三大顶级门派之一,一直致力于抓捕远古遗族开启磐月神宫,落到他们手上的远古遗族非死即伤,和万剑宗关系很不好。   领头的少年是金法宗宗主儿子,金旭,其余人都是他的师弟。   谢危脑海里忽而冒出关于这伙人的信息。   这人调戏过原主。   谢危皱眉,从原主的记忆里勉强扒拉出一个片段。   那是个傍晚黄昏的河边,他好像是又勾引不成被司昆扔出来了,伤心的跑到河边以泪洗面,最后一个想不通,跳河了。   当然跳河只是单纯的跳河,作为修士是淹不死的,他只是想让河水淹没烦恼,快速转移情绪而已。   他就这么仰面躺在湖水上,呆呆地看着天空发呆。   但偏偏有人很没眼色。   一搜装饰奢华的大船从湖上游过,正好路过谢危身边,船头甲板上站着个眉目风流嚣张肆意的金衣少年,见着湖里的人,顿时眼睛一亮,“哟!这儿有个美人!快给小爷我抓上来!”   身边呼啦啦一瞬间跳下很多人,在谢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他围住了,七手八脚的把他抬上船拎到了金衣少年身边。   那金衣少年就是金旭。   他手里拿着把折扇,笑眯眯往谢危下巴上一杵,再一挑,上下左右打量了下那张脸,最后评价道:“脸倒是漂亮,就是这眼神怎么这么魅?总感觉玩两下就坏了,太弱,经不起折腾。”   “那还不简单,”身边有人笑道,“送去给家里那伙人调教个几天,保准你玩得舒服。”   金旭嫌恶的皱眉,“送给他们,那还不得连皮带骨给吞了,小爷我还玩什么?”   他不情不愿道:“算了,我自己调.教,拿鞭子来。”   “啪!”   一道鞭影落在身上,泛起火辣辣的疼痛,他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鞭影还是不停落下,最后疼得狠了,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出一只手臂,让他碰到了储物戒。   再之后他把身上所有的法器都一股脑扔了出去,闹的动静有点大,被还没走远的司昆察觉到了,一剑就扫了过来。   司昆冷笑一声,“我虽看不惯他,但更不喜这等恃强凌弱之事,要么滚,要么留下两只手,你可以自己选。”   金旭自不会和他硬碰硬,不甘心的走了。   自那之后,他就更沉迷司昆了。   因为那次是偷偷跑出宫的,他爹把他关起来不让他去找司昆,是师兄师姐挨不住他的请求偷偷放他出来的,为了避免其他人受牵连,他就没和亲爹告状。   加之金旭也不知他的身份,因此除了司昆,谁也不知道合欢宫的少宫主还被金旭欺负过。   这段记忆被深埋角落,如果不是遇到金旭,谢危也不会费劲的从角落里扒拉出来。   他眯着眼睛看着那人迈步走出来,唇角微微勾起,缓缓笑了。   金旭却没注意到他,他眉眼嚣张的看向胖乎乎的赵三福,冷笑一声,“既然敢坑我,就得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给小爷狠狠地揍他!我不说停,谁也不许停!”   他身后一众弟子缓缓走出来,各个脸色狰狞眼神狠厉,一看就没少干这种事。   赵三福脸色惨白一片,连忙道:“各位,我承认我卖贵了,但我的东西是真的啊,我已经把灵石还给你们了,求求你们别打我,小人知错了,真的知错了,少宗主您就饶了我吧……”   金旭一瞬间暴跳如雷,宛如被触到逆鳞般猛地暴躁起来,“知道我是少宗主,那你他.妈还敢骗我!是不是看不起我!”   他指着赵三福道,“给我打!狠狠地打!把他这破店铺都给小爷砸了!”   赵三福都快哭出来了,“不……饶命!我给你们灵石,我还有很多灵石……”   谢危幽幽道:“那灵石还有我的,别把我的灵石赔进去,谢谢。”   赵三福一抖,对着他就是不住鞠躬,“道友啊,您就别添乱了,没看到他们都快揍人了吗?”   谢危道:“那是不是他们不揍人了,你就能赔我的灵石了?”   赵三福愣住,“这……你能应付他们?”   谢危问他,“是不是?”   赵三福现在只想着保住自这一条命了,哪管那么多啊,连忙道:“是是是!他们走了我就赔你!”   谢危微微一笑,“你这么说我就舒服多了。”   金旭不怒反笑,一伸手阻止了那群弟子的动作。   他缓缓从腰间拿出一根鞭子,“啪”一声在空气里狠狠一抖。   “一个个的,都当小爷我是透明人,小小金丹也敢来挑衅,呵!好!很好!”他深吸一口气,一边往下走,一边冷笑道,“小爷我今天亲自出手,不把你们揍得体无完肤我不姓金!”   “啪!”   他猛地一挥鞭子,那金色的鞭影带着锋锐的金锐之气骤然之间腾空而起,若是落实了,甚至能削铁刮肉把人打个半死不活,足见这一鞭的气势之强,以及这少年的心狠手辣。   那鞭影奔着谢危直直落了下去。   “嘭!”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缓缓伸出,在半空看似随意的一握,便把那狠戾的一鞭给接在了手里。   金旭皱着眉头拽了拽鞭子,纹丝不动,到这会儿终于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了,警惕道:“一般金丹可接不住我的鞭子,你是谁?”   谢危轻笑一声,“少宗主真是贵人多忘事,连我都忘了,我可真是好伤心呢。”   金旭一怔,仔细看他。   谢危手指一松,手里的鞭子便被收回去了,他抬手解下披风的绳带,“唰啦”一扯,灰扑扑的披风飘飞而起,露出底下一袭张扬艳丽的红衣。   他下巴一抬,露出的面容倾城绝世,红莲刀被他抗在肩上,刀身燃起烈烈火焰,说不出的洒脱肆意,狂到极致,艳到极致,美到极致,那强烈的冲击刺得人灵魂都跟着一颤。   金旭瞳孔猛地一缩,脸颊飘上一抹诡异的红云。   谢危轻轻笑起来,他舔了舔嘴唇,舌尖在唇角留下一点湿润的痕迹,眼神深处仿佛有火焰在熊熊燃烧。   他微笑着,缓缓地说:   “爷可是很想你了啊。”   想揍你想的发疯呢。 第25章   金旭呆呆看着谢危, 陷入了那震撼人心的美色里,久久不能平息。   他听到周围围观的人在议论纷纷。   “是合欢宫的少宫主!”   “嘶!是他!怪不得这么漂亮!”   “竟然当街用灵力,这是不怕合欢宫追捕了吗?”   “合欢宫的人估计很快就到了吧。”   金旭怔怔地想:哦, 原来他就是合欢宫的少宫主啊,怪不得那么弱,抽几鞭子还吐血, 一点都经不住折腾。   现在看着似乎没那么弱了啊,那一定能玩很久了!   他的眼神突然火热起来,嘴角兴奋的勾起,猛地一挥手, “还等什么!给我把他抓起来!要活的!”   “这……”有个弟子犹豫的看向赵三福,“不揍他了?”   “啪!”   金旭一鞭子狠狠抽在他身上,骂道:“废物!没听到我的命令吗?抓人!我要活的!”   所有人顿时再不敢犹豫, 齐齐冲着谢危就冲了过去。   这一伙人有六个, 三个金丹三个元婴,金旭自己也是元婴,但他却可以肆无忌惮的命令抽打这些弟子,完全没有一点尊重,而这些人却同样不敢反抗, 甚至连一点怒气都不敢有。   这哪是同门弟子?这和奴仆也差不了什么!   谢危缓缓提刀, 悍然冲了上去。   “轰——!”   灵力交击爆发出激烈的灵气狂潮,中央之地金红色灵气卷成一团, 金法宗弟子都是主修金火灵根,一时间空气里都是灼热的火灵气和锋锐的金灵气。   围观的人群纷纷退避, 赵三福更是连滚带爬远远的避开, 眼里犹自残留着惊魂不定的情绪。   片刻之后,谢危猛地一跃冲出重围, 渐渐散开的灵雾里露出三个金丹弟子的身体,已是昏迷不醒了。   剩下三人紧随在他身后,脸色都不太好看,一时间都低估了谢危的实力。   他们呈三角形包围,手中灵剑化出万千金色剑气,剑气之上还附着红色的火焰,手决一掐,同时朝谢危射去。   谢危哼笑一声,猛然把刀往地上一插,霎时间地面喷出好几道火柱,牢牢把谢危护在中间,金色剑气往上一撞便被重新消融成灵气。   三人还没来得及切换法诀,猛然之间,火柱轰一下朝三个方向散开,正是那三人所在之地。   三人脸色大变,这一下堪称猝不及防,他们只来得及在身前撑出一个防御结界……   “晚了——!”   火柱之中传出一道笑声,接着是一点红色的刀尖,轰然一声撞上了结界。   “咔嚓!”   在那人惊恐的视线之中,火柱冲破破裂的结界,瞬间便把人给吞没了。   连续这样解决了两人,到第三人时那人明显警惕了很多,防御结界罩了一层又一层,还给自己加了一层防御铠甲,到这会儿火柱基本已经接近尾声了,他手指掐诀捏出一把火剑,就等火柱完时直接对敌。   却就在这时,半空响起一道叹笑声,“你不知道火克金吗?在我面前玩火,你是生怕自己完的不够快啊。”   那人一怔,抬头看去,就见半空之中那红衣人一脸悠闲的盘腿坐在他的长刀上,一手撑着下巴玩味的看着他,一手伸出,对着他轻轻一点。   那人脸色猛地大变,他面前的火焰巨剑突然轰一声炸裂开来,本是红色的火焰变成了更可怕的金红色,火焰附着到铠甲上,烧得整副铠甲都剧烈滚烫起来。   “啊——!”   他惨叫一声,再也无力维持结界,就这么从半空中跌落了下去。   不到一刻钟,三个元婴三个金丹全都躺平了。   谢危一步一步从半空中走下,红衣飘扬,长发飞舞,脚下火焰呈红莲状朵朵绽放,整个人说不出的意气风发,张扬又艳丽。   他缓缓落到金旭面前,刀身慢慢抬起,直指金旭,微微一笑,“就剩你啦。”   金旭眼中倒映着他的身影,眼里的灼热不减反增。   他一点也没有惧怕的意思,嘴角的笑容志在必得,从容不迫道:“你可以试试攻击我。”   谢危眉梢一挑,他自不会惧了他,但也留了个心眼,看似随意的轻轻一挥刀。   “轰——!”   雪亮刀芒划过,撞击在了一面镜子上。   那镜子有两个手掌大,呈灿烂耀眼的金色,上面燃烧着层层金色火焰,隐约和日火有点像,刀芒一落到镜子上,丁点波澜都没惊起就覆没于无形。   离得很远,有路人看到,顿时惊得倒吸口冷气。   “曜日镜?金法宗至宝,这东西竟然给金旭了?听说能引起日灼,可以让火系妖兽反噬自身!”   “不只是火系妖兽吧?”   “好像是所有火系灵力……”   谢危瞳孔猛然一缩。   下一刻,曜日镜里轰一下射出一道金红色的刀光,比之刚刚要猛烈了数倍不止!   “轰——!”   谢危撩刀往上,将那刀光引到半空之中轰然炸开,一地火红色光点飞溅如流星。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缓缓低头,眼神玩味的看着那面金色的镜子,“有意思……”   却是不退反进,更加激起了斗志。   金旭有恃无恐,得意洋洋道:“有这面镜子在,你无论如何都伤不到我,便是大乘来了,也都束手……”   他猛然睁大了眼睛。   红莲刀身燃起狂烈的金红色火焰,谢危缓缓抬起刀身,笑道:“我觉得我应该可以应付得了它。”   金旭冷嗤,“不自量力!”   谢危想了想,指尖悄然划破,一滴嫣红血珠滚落刀身,其内封存着一缕他丹田里那股霸道的金红色火焰。   这火焰屡战屡胜,谢危就没遇到过它干不掉的东西,这曜日镜嘛,先试试再说。   他抬起刀身,又是一刀劈了上去。   和上次一模一样的场景,金红色火焰被曜日镜吞没其中,一点波澜都没惊起。   金旭正要嘲笑出声,却就在这时,曜日镜猛地一颤,曜日镜的中心之处金色的火焰染上了层层金红,竟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洞,像是镜面被融化了似的。   金旭脸色骤变!   所幸那黑洞只有中心一滴血珠大小,估计是火焰后继不足,金红色火焰闪了两闪,熄灭了。   谢危若有所思,“唔,看来威力不够大,我再加把火。”   眼看他还要再动手,金旭一挥手就把曜日镜给收了,怒道:“加你奶奶个头,敢动小爷的东西,你死定了!”   鞭子一挥就朝他身上落下。   谢危轻轻巧巧一伸手便接住了,握住鞭梢一扯把人直接扯了过来,金旭自不肯束手就擒,法诀一掐,长鞭瞬间坚硬如铁,其上竖起层层金刺,一路朝谢危的手心刺去。   谢危叹息一声,“怎么就不能乖点呢,非要受那份罪!”   他掌心一握,金红色火焰唰一下燃起,一路沿着鞭身直奔对方而去,将那金刺融化殆尽,在金旭不甘心的用鞭柄刺来时猛地一脚踹了出去,“嘭”一声响,金旭整个人都落到了地上。   谢危慢悠悠的踱步走到他身边蹲下,若有所思道:“你打了我五鞭,我想想怎么还回去。”   眼看着金旭狼狈的挣扎着要起身,他不客气伸出手,一巴掌又重新把人拍趴下了,“动什么动,打扰我思路了!”   金旭暴怒,“你……”   谢危伸出根手指戳他后脑勺,说两个字戳一下,一点都不客气,“你什么你,乖乖趴着吧你,战败者没有说话的资格!”   金旭眼底倏地一下燃起一层金焰,眼瞅着都快疯球了。   谢危突然打了个响指,“有了!”   金旭一僵,猛地一转头紧紧盯着他。   谢危朝他温柔一笑,“知道小孩不乖大人是怎么教训的吗?”   自小被宠着长大从不知道教训是什么的金旭:“???”   谢危温柔的看他一眼,温柔的抓起他后衣领子,粗暴的把人拎起来了,一路拎回了不远处的济仁堂里。   半晌后,里面传来几道清脆的声音。   “啪!”   “这是对你打我鞭子的教训。”   “啪!”   “这是对你随意毁人店铺的教训。”   “啪!”   “这是对你随意把人打残的教训!”   “啪!”   “这是对你围攻我的教训!”   “啪!”   “这是凑够五掌的次数!”   金旭被迫趴在椅子上,身上缠绕着层层火绳,整个人都呆住了,屁股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烧得他眼眶都有些红。   他感觉自己快炸了。   偏偏谢危还不紧不慢的拍了拍他后脑勺,语重心长道:“以后可少点戾气吧,骚年,你家里人都不教你分辨是非对错吗?”   金旭猛地一回头,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多管闲事!你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不然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谢危打量他一眼,若有所思道:“或许你想被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再打一次屁屁,以证明我现在就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金旭:“……”   金旭敢怒不敢言。   谢危看了他一会,突然凑近了他粲然一笑,“你不说话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嘛,整天凶巴巴的,多难看。”   那张脸本就美,怼到人眼前再那么一笑,造成的冲击力几乎是不可估量的。   金旭呆了呆,耳根慢慢就有点红了,就连谢危什么时候把他的束缚解开都不知道。   谢危微微一笑,摸摸他的头,转身便出去了。   一出了门,左右一扫,眼瞅着赵三福趴在一处墙边一副看呆了的模样,便晃晃悠悠走了过去,手一伸,一副要债模样,“人我给你搞定了,灵石呢?”   赵三福立刻回过神来,连忙道:“啊?哦!对!灵石灵石!”   他在储物戒里翻找一会,突然脸色一变,抬起头来道:“这……每天的灵石都会送给上面的人保管,我现在手里没足够的灵石,要不……您明天来怎么样?”   谢危眯了眯眼,缓缓收回手,“你确定不是在耍我?”   赵三福给他鞠躬又鞠躬,诚恳道:“我这店铺虽然人少,但开了也有很多年了,肯定不敢耍您,只要您明天来,灵石绝对能带走!”   谢危打量他一会,见他不像是骗人,慢吞吞点头,“行,那我明天再来,到时要是没拿到灵石……”   他扫了眼济仁堂的方向,微微笑起来,“我可放人了。”   这一眼威胁力十足。   赵三福连连点头,“绝对有绝对有绝对不敢骗您!”   谢危哼笑一声,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好自为之,指尖隐约有火光一闪而逝。   他转身走人。   刚走没几步,赵三福突然好奇的问道:“道友的火焰看起来很厉害啊,能冒昧问下是什么火吗?”   什么火吗?   “好问题,”谢危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   赵三福看着他背影越走越远,那双小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喃喃道:“合欢宫少宫主……火化红莲……”   他想起传闻中合欢宫宫主阙殷身具顶级血脉,有庇护远古遗族的倾向,远古遗族里能火化红莲的……   “轮回圣莲!那火是……红莲业火!?”   他呼吸骤然一紧,眼里慢慢涌上一抹泪光。   “它有救了啊!”   像是想到什么事情,他突然提起精神冲回了济仁堂里,直奔店铺后面而去,刚转了个弯就遇到了金旭。   赵三福猛地停住脚步,惊骇的瞪大了眼睛。   金旭却没管他,他正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脸色红红白白变换一会,忽地推开赵三福跑了出去,那眼神像是要杀人。   “他呢?他呢?”   他不断扫视着周围,一手不自觉捂了捂屁股,又很快放开,这让他的情绪更加暴怒,“给小爷把他找出来!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他那六个跟班一个接一个从地上勉强爬起,正要领命去找,被金旭暴躁的一脚踹了老远,“废物!一群废物!滚!”   人群离得更远,看着金旭的眼神都带着一点嫌弃和惊惧。   这时街边突然一阵骚动,一个金衣青年穿过人群缓步走来,身后跟着一大群人,着同样的淡黄色弟子服。   这才是金法宗这次来出云镇的队伍。   他看向暴怒中的金旭,微笑着打了声招呼,“五弟,好久不见,父亲命我来接你手里的任务。”   金旭所有的动作蓦然停住。   他看向金衣青年,缓缓地,冷冷地笑了一声,“金烨,是你。”   金烨微微一笑,“是我。”   两人隔空相望,对视之间火花电闪,彼此眼底都燃烧着浓浓的讥讽。   半晌,金烨似有感应般忽地一扭头,看向街角的方向。   那里,一道红衣身影头顶一只小鲸鱼,怀抱一只土鸡,悠悠然迈步离去,对于身后的一切一概不知。   金烨眯了眯眼,突然笑了。   “美人,又见面了。” 第26章   谢危丝毫不知道身后一场不太寻常的兄弟对峙, 他这会儿正忙着安抚两只生气的灵物。   小鲸鱼气哼哼的拿尾巴一拍谢危脑袋。   谢危:“……我错了。”   小鲸鱼继续拍。   谢危:“……我真错了,你都拍了好一会了,反正都拍不到, 咱先停一下?”   小鲸鱼哼哼唧唧,不情不愿的停下了,“呜呜”叫了一声。   谢危好声好气道:“好好好, 我不该刚刚掀披风的时候把你掀飞出去,我下次一定带着你打架,不过你刚刚吃了我那么多火焰,都消气了吧?”   小鲸鱼整条鱼都胖成个圆球, 从背后看就是颗长尾巴的气球,拍尾巴都拍不到谢危身上,只能上下晃动一下, 威力不大, 可爱性极强。   它舒服的打了个饱隔,懒洋洋点头,“呜!”   这次就先原谅你了。   谢危松口气,总算安抚好一只了。   “我还没消气呢。”土鸡蹲在他肩膀上幽幽的说。   谢危反倒奇怪的看它,“你怎么没跑?”   土鸡诚恳的看他, “我不是还没还完债吗?”   谢危冷漠无情, “哦,那老板说会还我灵石的, 你不欠我了,走吧。”   土鸡:“……”   所以外来鸡果然是可以随便扔而不配被安慰消气的吗?   土鸡气哼哼的炸起羽毛, 翅膀扇了又扇, 最后还是没走。   它左右看了看,若有若无的提醒, “说不准那老板不会还你灵石呢……”   谢危眯眼,“我感觉你在咒我。”   土鸡:“……”   谢危眉梢一挑,轻轻笑起来,“放心,他跑不了。”   那火种可不是白放的。   土鸡眼神闪了闪,缩起脑袋没说话。   刚走过一个转角,谢危脚步骤然一停。   六个身段颀长容貌极美的男女慵懒的靠在街边的柱子上,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粉霞眨了眨眼,笑道:“小师弟好威风啊,真是出尽了风头,让我们等得好苦啊。”   绿依委屈的一抹眼角,“大街上这么大张旗鼓的打架,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们这些到处找人的人呢。”   其他人也都一脸幽怨的看着他,大有一种对待负心薄幸之人的怨气。   谢危呆若木鸡。   土鸡沉默半晌,慢吞吞道:“看不出来你竟然是这种人……”   谢危:“……”   谢危严肃纠正,“你别瞎说,我可没辜负过他们,是他们要抓我!”   土鸡一脸震惊,“抓你做压寨丈夫吗?那还不快跑!”   谢危:“……”   不是,这话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但事情已经容不得细想了,因为六人已经彻底被土鸡一句话激怒,一脸狞笑着扑了过来。   谢危转身就跑!   .   司昆正坐在屋子里,他面前漂浮着一面镜子,镜子里的画面正是谢危怒揍金旭的场景。   他微眯着眼睛,手指一下一下在桌上敲着,半晌才道:“你说他将三个金丹四个元婴都打败了?”   “是的,师叔,”镜子里传来白镜清脆的少年音,“而且他没受一点伤。”   司昆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注意金法宗的动向,先不用查那只鸡。”   白镜应了一声,镜子灵光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司昆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想起那会儿在山洞疗伤时他和谢危的那次交锋,看似金丹的外表,实力却深不可测,甚至能接住他合体的一击。   这人到底什么修为?   而且这性格……   司昆皱了下眉,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没以前那么惹人嫌了,看久了还有点……帅?   正在出神之中,突然眼前怼过来一张极艳极美的脸,那张脸上露出个笑容,和他打了个招呼,“中午好啊,小气……哦不云霄君。”   司昆:“……”   司昆微微往后退了一点,眯眼。   不,他收回刚刚的想法,这个人还是好讨厌。   谢危趴在窗台上,笑眯眯的看着他,道:“帮我个忙,我让你更快找到青鸾,你看怎么样?”   司昆:“不怎么样。”   谢危嗯嗯点头,笑道:“就知道云霄君很讲义气,那就拜托你了!”   司昆:“???”   谢危手一撑窗框翻身入屋,身影一闪就躲到了他身后,露出远处六道疾奔而来的身影,“我被他们抓走你就没法履行承诺了,对吧?”   司昆:“……”   于是等到粉霞满面煞气追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道安静坐在窗前看书的身影。   粉霞皱着眉头四处看了一圈,她明明看到小师弟朝这边过来了,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她狐疑的朝那人看去,接着一愣,“云霄君?”   司昆缓缓抬头,皱眉道:“有事?”   当然有事了!   前不久司昆才给了他们一剑,虽然是为了阻挡他们追人,威力并不大,但这印象着实不太好。   粉霞当即俏脸一沉,“我在追我小师弟,云霄君可有看到他?”   司昆不答反问,“你觉得我会容许他在我面前安然无恙吗?”   粉霞面上杀气一闪,冷笑一声,“你若敢伤他,宫主不会放过你!”   司昆波澜不惊道:“你可以让他来。”   粉霞眯了眯眼,勉强忍下了这股气,心道宫主过几天大驾光临,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一抬下巴,又质问道:“先前我们追捕小师弟,云霄君为何要出手干预?”   司昆语气平静,“我不喜欢有人拿着武器在我后面追赶,你们触了我的忌讳。”   粉霞:“……”   玛德,这人怎么可以这么欠揍,要不是打不过,真想冲上去干一架!   她气得冷哼一声,甩袖走了,至始至终也没提过进屋搜查一事。   一是打不过,二是……   想也知道云霄君和自家小师弟不可能待在一间屋子而相安无事,不然云霄君早就怒而拔剑了。   屋子里。   谢危坐在桌前拿了一颗果子啃着,翘着腿笑眯眯道:“辛苦云霄君了。”   司昆关上窗户,转身,拔剑,猛地一剑便劈了过去。   谢危不躲不闪,剑光擦着他耳边险险锊过,“轰”一声响,他身后那张奢华大床顷刻碎成两半。   司昆冷笑一声,“若是再有下次,这一剑劈的会是你的头。”   谢危知道自己这次的确理亏,难得没和他生气,好声好气道:“好好好行行行,我一定不让他们看到我们在一起,不然你的谎言就戳破了。”   司昆:“……”   不知道为什么,更气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道:“今晚和我一起夜探御兽宗。”   谢危眼睛一亮,“有青鸾的消息了?”   司昆点头,“算是,它生了幼崽,御兽宗给它重新安排了新地方保护,刚刚得到的消息,那地方找到了。”   早点见到青鸾早点把这尊瘟神送走,他是一刻都不想和他多呆了。   心口疼。   气的!   谢危肩上站着的土鸡全程缩成一团,小眼睛藏在羽毛里微微眯起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   到晚上的时候,土鸡又下了颗蛋。   土鸡两只翅膀抱着蛋,死死不撒手,“你们带我一起去我就给你们蛋!”   谢危果断拒绝,“不行!”   土鸡愤愤不平,“为啥?我认识御兽宗的路,可以给你们带路!”   谢危冷酷无情,“我们和你又不熟,你和青鸾是一伙的,我更担心你把我们给卖了。”   土鸡:“……”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土鸡气得炸起羽毛,“你们不带我去我就不给你们蛋!”   谢危和它讨价还价,“换个条件。”   土鸡:“就要这个!”   “可以。”   谢危和土鸡嚯一下转头,齐齐看向司昆。   司昆道:“蛋给我,我带你去。”   土鸡眼睛一亮,连忙屁颠屁颠跑过去把蛋递给了他,“好!”   司昆接过蛋看了一眼,确定里面是同样的岩浆火焰,便珍而重之的收入了储物戒里。   谢危在一旁看着,抱起手臂“嗤”了一声,“你倒不怕被它给卖了。”   司昆不咸不淡道:“对我来说,火比较重要。”   他转身道:“走吧。”   土鸡连忙跟上,扑扇着翅膀飞到了他头……肩上。   司昆顿时一僵,那张脸肉眼可见的黑了。   谢危哈哈大笑,走上前去一把将鸡塞入自己怀里,给它比了个大拇指,“你可真勇,这人小气龟毛又洁癖,你竟然敢往他身上飞,佩服佩服!”   土鸡后怕的拍拍胸口,就说刚刚怎么感觉到一股子杀气,吓死鸡了。   司昆幽幽扫了眼谢危,没说什么,迈步走了。   两人一鸡准备就绪,小鲸鱼暂时被司昆塞入契约空间,便出发了。   御兽宗位于万山岭正中央,那是一整座宏伟的山脉,占地足足有几百公里,山上几乎囊括了所有风景。   有林木葱葱的森林,有花木繁茂的花田,有沼泽,有沙漠,有岩浆,有水泽,小小一个地方分割出一块又一块的地貌,给了妖兽充分的选择余地。   他们所要去的地方就是岩浆区。   夜晚的万山岭并不寂静,昼伏夜出的妖兽们正在肆意捕猎,司昆一路开着合体威压碾压而过,直线往御兽宗飞去,凡是碰到的妖兽全都远远的吓跑了,都没一个敢冲上前的。   谢危在后边啧啧称奇,“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修为?我才一个小小的金丹,唉……”   一个小小金丹你能揍翻三个金丹四个元婴还把曜日镜给破了个洞?   司昆和土鸡同时心里想道。   司昆不想搭理他,土鸡全凭他揣着自己去御兽宗,于是谁都没戳破这一点。   就这么飞了一会,司昆忽而一顿,转身换了个方向,谢危只管跟着他飞也没多想,直至飞了一段距离,谢危忽而反应过来,“等等,你这是绕了个大圈,直线飞不是更近?”   司昆停下身影,往那边看了一眼,冷笑道:“去找你的情人?”   谢危一怔,这会儿也回过味了,回头朝那片森林看去,就见那里大片灯火闪烁,不时有穿着金色法衣的人上下飞舞,中心之地站着一个金衣男子,手里拿着一面熟悉的镜子,边上远远的是抱着手臂脸色不太好的金旭。   谢危皱眉,“金法宗?他们去那里干什么?”   他怀里的土鸡骤然炸起浑身羽毛,“嗖”一下朝那边看去,那双小豆眼里一瞬间迸发出浓浓的杀机。   这还是谢危第一次见土鸡露出这么凶悍的神态,之前它炸毛要叨他的时候也没这么凶,这会儿看着是真的想杀人。   他啧啧惊奇,“他们和你有仇?”   土鸡冷冷道:“他们想要杀我最亲密的伙伴。”   谢危一怔,“青鸾?”   土鸡没吭声,又缩成了一团,这会儿是彻底沉默了。   谢危低头打量着土鸡,他发现这鸡是真的有点神奇,早上觉得它的羽毛在太阳底下泛着点淡青,现在是整个颜色都有点发青,腿也比之前长了一点,分量似乎又重了不少,越来越不像一只鸡了。   他戳了戳鸡的羽毛,若有所思道:“你到底是什么鸡?怎么一天一个样?”   土鸡僵了僵,这次却罕见的没强调自己身份了,明显心情很不好。   谢危也没和它计较,加快速度追上司昆,很快就到了御兽宗范围。   巨大的结界包围着整座雄浑的山脉,在夜色里宛若一个大型灯罩。   两人落在靠近岩浆的结界方向,司昆扔给谢危一块令牌,自己拿了另一块,随即往前一迈步,便轻轻松松跨入了结界。   谢危照做,同样安全进入。   他有点新奇,“这是御兽宗弟子令牌吧,你哪来的?”   司昆瞥他一眼,淡淡道:“司家生意遍布天下,先前有一队运送妖兽粮食的司家人进过御兽宗,至今没出去。”   打晕两个御兽宗弟子送出两块令牌来也就变得很容易了。   谢危懂了——这是暗探敌情!   怪不得能搞到消息来源!   土鸡眯着眼睛看了眼司昆,从鼻子里喷出一声小小的冷哼。   司昆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张地图,上面详细标明了御兽宗所有的警戒巡逻,想必也是从内应那拐来的。   两人一路避开巡逻的弟子,按照地图指引绕过重重障碍来到了一处石门前,门口有几个守候的弟子,石门不远就是一片岩浆湖,不时有沸腾的气泡自湖面炸开,蒸腾得空气都一片扭曲。   司昆皱了下眉,还在想到底怎么引开人时,谢危忽而一笑,“看我的!”   他“啪”一声打了个响指,岩浆湖突然猛烈的沸腾起来,像是火山即将喷发似的,滚滚岩浆直接朝着四面八方涌了出去。   那几个弟子猛地变了脸色,连忙飞到了半空中躲避,然而那岩浆不止沸腾,还突然朝天上炸了起来,一股又一股火流窜上半空,将这群弟子们吓得到处乱窜。   “快告诉长老,它又开始挣扎了!”   “快快快!快撤!这里不是我们能待的,快走!”   “我去叫长老!”   不一会儿,这群弟子便跑了个精光,看样子像是经常遇到这种事情,除了有点慌乱,还算有条不紊。   两人没多想,只顾着先寻找青鸾了,谢危一挥手,奔腾的岩浆又原路退了回去,露出了原本的地面,却是毫无烧焦的痕迹,一看便是经过特殊处理的。   “走。”谢危猛地窜了出去,司昆紧随在他身后。   两人来到石门前,司昆按照图纸上的方式,在石门上画了个符篆,石门光华一闪,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缓缓上升,露出后面巨大的石室。   在看清里面场景的一瞬间,两人都脸色微变。   这是一间很空旷的石室,高约十来米,占地二百来平米,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石台,石台上竖立着一根粗糙的枯木,石台周围像是鸟笼一样竖着很多石柱栏杆,从头顶一直垂到地上,将石台牢牢封锁其中。   石柱的周围还一圈一圈缠绕着很多粗壮的铁链,给人一种阴森压抑的感觉。   这会儿,那枯木之上空无一鸟,石台上洒落着很多血迹,石台旁一处石柱碎了一个大洞,很显然里面的大鸟已经逃了。   谢危喃喃道:“你确定青鸾是御兽宗的镇宗神兽?这待遇怎么看怎么像囚犯啊……”   司昆也皱着眉,半晌才道:“我们来迟了。”   那血迹已经很暗了,青鸾逃了至少有五天以上了。   谢危扫视了眼周围,在不远处发现一个石门,石门角落处有一个刚好容一只鸟通过的大洞,洞里散发出灼热的火炎气息,有红色的火光隐约露出来。   谢危正要上前去,安静已久的土鸡突然一跃下了地,猛地就朝那洞口跃去,然而刚刚到达洞口,突然“嘭”一声撞上了一层结界。   土鸡被摔得仰面朝天,两只鸡爪在空气里蹬了半天,终于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小豆眼紧紧盯着那洞口,宛若盯着什么必须要完成的目标,眼睛都有点红了。   洞里散发的浅淡红芒照在它身上,映得它羽毛上的青色更加明显了,孤零零一只站在那,看着有点落寞。   谢危和司昆一时都没说话。   半晌,谢危轻叹口气,道:“走吧,外面来人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土鸡死死盯着那洞口,没动。   谢危走上前去,把整只鸡都捧在怀里,手往它眼睛上一盖,强制它移开了视线。   “走吧,”他说,“等我们下次计划好,寻一个时机再过来,外面那么多人,除非你想把你自己也交代进去。”   土鸡闷闷的应了一声,没有挣扎。   两人带着土鸡出了门,刚刚飞到远处躲起来,天边就有一大群人直奔这边而来,合体都有两个,化神元婴更不用说,若是他们再晚一点,结果肯定是被发现。   两人躲在一处隐蔽的石头缝里,想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一群人各个面色凝重,一窝蜂进了石洞,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他们又陆陆续续出来了,领头之人是个中年男子,手里捧着一个不知什么材质做的碗,碗里盛着半碗金红色的岩浆火焰。   司昆瞳孔一缩,握着七杀剑的手猛然紧绷起来,眉眼间闪过一丝杀气。   谢危皱着眉头,觉得那火焰有点眼熟,想了半会终于想起来了,低头看向土鸡——这不就是土鸡下的岩浆蛋?   土鸡的岩浆蛋和那洞底下的东西有关?   这时候,他听到那中年男人有些疑惑的声音响起,“这次的火焰有点少,不像是它暴动,岩浆也都退回去了,情况不太对。”   他身侧另一个中年女子道:“难道是有人混进来了?”   男人缓缓点头,“通知下去,严加防范,这个非常时期一定要排查清楚每个出入宗门的人!”   谢危和司昆对视一眼,谢危指了指回去的路,司昆沉着脸缓缓点头。   两人收敛声息,小心翼翼沿着来路返回,全程都沉着脸,极有默契的没有说一句话,直至离得远了,确保周围没有其他人,这才同时停下脚步。   谢危瞄了眼司昆,“你把那蛋拿出来看看。”   司昆淡淡道:“不用看,那是大地金焱兽的火。”   大地金焱兽,早已灭绝的远古神兽,主封印和防御,最大的龟类神兽,属火,身长动辄几百里,足足有一座山脉大。   谢危从原主的记忆里扒拉出来了一点信息。   他看着怀里同样沉默的土鸡,轻叹了口气,“所以你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土鸡沉默着没说话。   谢危若有所思,“怪不得他们要抓你。”   这样一来,金法宗那群人的行为就好解释了,曜日镜能让火系妖兽反噬自身,他们在找大地金焱兽。   两人沿着来路一路返回,然而走到一半,整个御兽宗地面突然颤动起来,前方的地形徐徐变动,高地变成洼地,水泽变成高地,整个地面宛如活了一般起伏不定,两人迫不得已离地飞起,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这变化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停下,周围的地貌已经大变样了。   这是启动了防御阵法。   司昆皱了下眉,把那已经无用的地图收了起来,抬眼看向四周,企图寻找出一条合适的路。   “往前走,然后左拐。”   土鸡突然出声,“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就按我的指示走。”   谢危无奈的叹气,“还有别的选择吗?”   司昆道:“显然没有。”   也不知是不是处境危险,这一刻,两人之间争锋相对的感觉倒是消减了很多,司昆偶尔也会搭他一两句话。   两人对视一眼,虽还做不到相视一笑,倒也不再互相嫌弃的扭开脸。   谢危揣着土鸡,按照它的指示一路走过,这条路虽然偏僻,但路上遇到的人极少,就算遇到也有足够的掩体,不至于被发现。   直至来到一处山崖之上。   远远的就听到前方似乎有些沉闷的声响,好像有很多妖兽的叫声,伴随着其它零零碎碎的声音,听着就瘆人。   谢危低头看向土鸡。   土鸡面无表情,声音低沉稳定,“继续往前走,这是整个御兽宗唯一的结界缺口,想出去就听我的。”   司昆瞥它一眼,走到前方领路,高大的身影倒映下的阴影刚好把他遮住。   谢危怔了怔,忽而就笑了。   这人,好像也没那么惹人嫌。   “吼——!”   “嗷——!”   “唧啾!啾啾!啾——!”   凄厉的叫声越来越明显,方向隐隐是前方的山谷,还伴随着一些锁链拖拽的声音,鞭子在半空挥舞的声音,以及人的怒吼声。   这让两人的脸色越发不好看。   直至他们走到山崖边,透过茂密的草丛隐隐看到了山谷里的景象。   人间炼狱。   山谷里密密麻麻都是妖兽,只是这些妖兽都形容惨淡,一只只身上全都套着御兽环封印灵力,四肢还被锁着铁链,一些御兽宗的弟子手拿长鞭长剑在妖兽身上疯狂抽打,一声又一声脆响,那是下了死劲的。   这些妖兽却都是犟骨头,即使这样还依旧倔强的扬起脑袋,冲着天空奋力嘶叫。   谢危能听得懂兽语,从那些混乱的吼叫声里隐约分辨出一些模糊的声音。   “让我们走!”   “让我们出去!出去!”   “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啊啊啊杀杀杀杀杀!”   那沸腾的杀气冲得谢危不敢共鸣,立刻停止了对声音的搜集。   身边的司昆也是同样的神色。   两人退后几步稳了稳情绪,谢危突然一伸手召出红莲刀,抬眸看他,“怎么说?动手?”   司昆握着七杀剑的手指紧绷到僵硬,即使有再多考量,看到这样的事情都不能忍。   他们已经忍了一路了。   囚禁青鸾,困锁大地金焱兽夺取兽火,虐待妖兽,每一条都是鲜血淋漓的罪。   即使出手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但那又如何?   这样才刺激不是吗?   谢危一步踏出,脚下金红色火焰轰然暴起,火焰层层涌动,渐渐开成一朵艳丽的火莲。   他缓缓扛起长刀,金红色的火焰映在眼底,仿佛眼睛都在燃烧。   “我有点生气。”他说。   司昆缓缓拔剑,黑色剑气环绕身周,那双本就幽深的眼睛仿佛更加黑了。   他淡淡道:“正好,我也是。”   谢危狰狞一笑,“那就闹他个天翻地覆吧。”   管他身后如何,先畅快了再说! 第27章   “轰——!”   寂静的夜空突然降下密集的火雨, 一朵又一朵天火落在山谷里,溅起一片片艳丽的红莲火花,其间还伴随着大量锋锐的黑色剑气。   这壮阔恢宏的一幕让山谷里还在抽打妖兽的御兽宗弟子全都脸色大变。   一个俊朗的蓝衣男子吼道:“起结界!”   所有人同时应道:“是!大师兄!”   数道身影齐齐飞了起来, 手指掐诀,灵光飞舞,巨大的结界很快就在半空铺展开来, 蔓延至整个山谷。   下一刻,那漫天的火雨和剑气便一股脑砸了下来。   “轰轰轰轰——!”   结界发出不堪抵挡的声音,“咔嚓咔嚓”的裂缝声不绝于耳。   就在这火光剑雨中,半空一道金红色的刀光穿过层层阻碍直奔结界而来, 惊鸿一闪的刹那……   “轰——!”   “咔嚓——!”   结界一瞬间化成虚无,数道光影冲天而起,在火雨剑气的间隙里惊险躲避, 很快就有三道身影被狠狠砸到了地上。   “锵锒——!”   长剑与长刀狠狠交锋, 一红一蓝两道身影在半空相撞,碰撞出激烈的灵气狂潮。   金红火焰熊熊燃烧中,火焰中心的谢危眉梢一挑,长笑一声,“实力还不错, 能接得住我一刀。”   蓝衣男子皱着眉, 眯着眼睛打量着他,脸色沉沉道:“合欢宫少宫主?”   谢危笑道:“是我没错!”   长刀与长剑一触即分, 两人分立半边天空,一边火焰冲天一边浪声涛涛, 是水与火相克的灵根属性。   “噌噌噌——!”   御兽宗剩下的六个弟子纷纷朝这边飞来, 围成一个圈将谢危围在中央,实力都在元婴期, 各个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谢危胸口的衣服动了动,土鸡露出一颗脑袋,小小声道:“那穿蓝衣的叫宗澜,御兽宗大弟子,单水灵根,修为化神,弱点是右手腕,他那里受过伤,你攻击那里他会下意识躲。”   谢危一笑,“明白。”   宗澜看得皱眉,“青鸾,是你带他们来的,你……”   土鸡眯眼,“揍他!”   “哗!”   红芒一闪,随即半空宛若闪电一般噼啪炸响,红蓝两道光芒不断相撞又离开,碰撞出的火光和浪涛在半空蒸腾起一片闷热的水汽。   其他六人也加入其中,手指掐诀,半空灵气汇聚城一条条锁链,朝着谢危猛地射去。   “锵锒——!”   长刀与锁链碰撞,伴随着火花四射,粗壮的锁链被斩成碎片,但还有更多的锁链缠了上来,多少影响了一点谢危的动作。   再一次交击过后,他被一剑划伤了手臂。   宗澜抬剑指他,皱眉道:“我不想下杀手,你放下青鸾离开,我不杀你。”   谢危甩了甩手臂,甩出一堆血珠,他“啧”了一声,道:“麻烦,看来得上点真本事了。”   宗澜心里疑虑更重,感知里对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金丹,怎么能接他一个化神的招数?怎么看怎么奇怪,哪成想对方竟然还没出真本事?   他有点被气笑了,“有什么招你尽管来,我等着!”   谢危眉梢一挑,手一招,洒落出的血珠悬浮在半空,突然“噌”一下燃烧成一朵朵漂亮的红莲。   “免费赠送火莲一波,”他举起的手猛地落下,微微一笑,“请笑纳。”   这火莲可比一开始的火雨要小得多了,但其上滚滚的温度却将空气都蒸腾得扭曲起来。   宗澜脸色大变,“小心——!”   “嗖嗖!”   火莲的速度极其迅速,宗澜及时撑开结界防御,然而那火莲只是落到结界时速度稍微一缓,很快就在结界上烧开个大洞,直奔宗澜而来。   宗澜瞳孔一缩!   “轰!”   下一刻,火莲在他面前猛然炸开。   “轰轰轰轰轰——!”   同一时刻,其余六人身前的火莲也同时炸开,半空火云一重接着一重汹汹燃烧,六个元婴连着宗澜一起从半空一起狠狠坠落,在地上砸下一个大坑。   “嚯!”   谢危眉眼一挑,“这威力还挺大,你确定他是化神?怎么一朵小小的火莲就把他干趴下了?”   土鸡也呆住了,半晌才有些结巴道:“他他他他……他没事吧?”   谢危挠挠下巴,“应该没事,我没下重手,最多就是撞晕乎什么的,话说回来……”   他有些疑惑的低头看向土鸡,“你不应该恨不得他去死吗?关心他干嘛?”   土鸡一僵,又很快道:“他身上牵系着几只妖兽的命,他要死了,那几只妖兽也得死。”   谢危狐疑的看了它一眼,总觉得这只鸡有所隐瞒的样子。   就在这时,底下的妖兽群情激奋起来,对着他们不住嘶吼,谢危因为怕被他们的杀气感染,没敢主动去理解兽语,土鸡却突然飞了起来,站在谢危头上张开翅膀仰天就是一声响亮的啼鸣:   “唧——!”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土鸡又叫了几声,妖兽们回以低沉的吼叫,渐渐不再抬头看天上,去看落在地上的御兽宗弟子,一个人周围足足围了有好几只妖兽,不断的嘶鸣吼叫。   谢危皱眉,正想把人拎出妖兽堆里,毕竟人再怎么作孽,他也不能看着同族被妖兽活生生吃掉,土鸡却一伸翅膀,道:“他们没事,放心,你还是先关心下自己的处境吧,支援来了。”   谢危转头一看,四面八方有不少人影都朝这边飞来,司昆已经先行一步,挡住了两个最强大的合体。   谢危揉了揉手腕,叹笑一声,“我觉得今天活着出去的可能性不太大。”   土鸡问:“你后悔了吗?”   谢危一笑,纵身提刀,横扫长空。   “后悔是什么,爷从不知道!”   半空一道金红匹练铺展而开,燃烧起熊熊大火。   “轰!”   金红色火焰冲天而起,与来支援的人群悍然相撞,碰撞出激烈的灵力狂潮。   .   另一边。   黑色剑光与灵气碰撞,轻易便切割开结界的阻拦,与结界之后的长琴狠狠相撞。   “锵!”   两道灵光悍然分开,另一道绿色灵气紧随其后,数道藤蔓腾空而起袭向司昆,轻易便将司昆包成个大茧。   片刻之后,大茧从内到外轰然炸开,漆黑的剑气在半空肆虐,扬起一头长发和黑衣随风飘舞,更像是魔头再世。   三人短暂的试探之后齐齐分开,双方都满目凝重的彼此对峙。   “滕玉君,韵琴仙子……”司昆一字一顿,缓缓叫出对方的名字,“二位在修真界名声尚可,为何做出此等虐待妖兽之事?”   对面两人就是取大地金焱兽兽火的那对中年男女,御兽宗掌门滕玉君,与长老韵琴仙子。   两人眉头都不好看,像是忍着很大的火气,滕玉君道:“这是我们宗门之内的事情,还请云霄君不要插手此事,过后我自会给出一个交代!”   韵琴仙子语气还算温和,“云霄君不了解内情,最多再有一日此事就会解决,届时再邀云霄君入宗门一游,今晚还请退去,如何?”   “轰轰轰轰——!”   激烈的爆破声传来,三人扭头看去,就见半空像是下饺子似的不断有人坠落下去,一道金红色身影在弟子堆里横冲直撞,大有横扫千军万马的气势。   滕玉君额角青筋猛地蹦起,全身火气“嗖”地就上来了,“竖子尔敢!”   “等等!”韵琴仙子仔细看了看,道,“青鸾好像在他身上,他是青鸾叫来的人。”   滕玉君一怔,眯眼看去,果然见一只土鸡紧紧趴在那身影的头上,翅膀紧紧抱着他脑袋,鸡脸上还一副兴奋的模样。   滕玉君怒了,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青!鸾!”   他身影一闪就想朝那边冲去,却被司昆一剑拦住了。   “你的对手是我。”司昆淡淡道,“出剑。”   “啊啊啊啊!”滕玉君彻底崩溃,猛地一挥藤蔓就冲了上去,韵琴仙子也跟了上去。   整个御兽宗彻底乱成一团。   底下妖兽嘶鸣,却都没什么战力了,半空一整个灵力□□,区区两个人把整个宗门搅得鸡犬不宁。   但毕竟宗门的力量太过庞大,数以千计的弟子即使不是两个人能对付得了的。   “锵!”   谢危挥刀逼退一人,半跪在地上以刀拄地狠狠喘气,身上的红衣被染了层层鲜血,颜色更加暗红如血。   土鸡在他脑袋顶趴着,土青色的羽毛也染了谢危的血,一双豆豆眼复杂的看着谢危,小声道:“差不多了,你走吧,这么大闹一通,妖兽们能舒服很久了,它们的命系在它们主人手上,你要真放出去了也不现实。”   谢危轻叹口气,“你觉得现在是我想走就能走得了得吗?”   “轰——!”   当空一道水刃对着他劈下,谢危眼皮一撩,勉强抬刀抵挡,强大的冲击力让他后退了好几步,差点腿一软跌倒在地。   他抬头望去,很大一部分人身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但却还是艰难的站着,一圈圈朝他围拢过来。   谢危把刀插在地上,后腰抵着刀站着,无奈一笑,“瞧,把他们惹毛了,不好收场了。”   又有一波人在酝酿灵力,各色灵光在半空闪烁,化成锋利的法术铺天盖地猛地落下。   谢危握紧长刀,眼神一厉,“都给爷滚!”   他刚要一刀劈出,忽而半空一道犀利的剑气轰然炸开,一绿一紫两道身影狼狈的摔了出去,重重撞上了山石。   随即万千黑色剑气在半空聚拢,朝着地面悍然一降!   “轰——!”   土石飞扬,烟尘漫天,谢危半跪在地激烈的咳嗽着,一时看不清眼前发生了什么。   浓烈的雾霭之中,一道黑衣身影悠然走近,低头看向他,语气平淡无波,“你很狼狈。”   谢危缓缓抬头,司昆一袭黑衣,还是那么整洁干净的模样,好似一场战斗下来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他“呵”地一声轻笑,“小气鬼,别装了,你头发乱了。”   司昆下意识抚了下头发,果然抚到一丝乱发。   他皱了下眉,抚顺那缕发丝,上下扫了眼谢危,问:“能起来?”   谢危哼笑,“当然能!”   他腿一用力,拄着刀立起了身,然而一下没站稳,身子一晃就要摔到。   司昆下意识伸出一只手抓住他手臂,这一抓倒是把两人都抓愣了。   这还是司昆第一次出于纯粹关心的目的主动对他伸手,还没介意他身上的血污。   司昆怔了怔,若无其事收回手,头侧到一边,道:“剩下的交给我,你先歇着。”   他转身,迈步,尘土摩西分海般向两边弥漫,露出他笔直的背影。   他缓缓抬手,半空中渐渐现出一道巨剑的轮廓,剑尖指地,通体漆黑,似虚似实,锋锐异常,只是看那么一眼都有种灵魂要被割伤的错觉,难以想象那巨剑落下时会造成何等可怕的破坏。   韵琴仙子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半空那柄巨剑,瞳孔猛地一缩,“那是……虚空巨剑?他领悟了空间法则?”   滕玉君“噌”一下跳了起来,大声道:“使不得!使不得!云霄君快住手!”   所有的御兽宗弟子轰然一下退了老远,全都惊骇的看着那巨剑,离得再近点怕是要被那剑气直接刺破皮肤。   土鸡猛地跳了起来,“住……住手!这柄剑不能落下,会出事啊啊啊啊!”   谢危同样抬头去看,眼底倒映着那巨剑恢宏的身影,过度的震惊已经让他忽视了外界的喧嚣,喃喃道:“……厉害啊!”   山谷里刚刚还寂静的妖兽们突然又嘶吼了起来,一个个都暴躁不安,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戾气。   司昆站在原地,身影笔直如剑,身周的气势浩瀚磅礴深不可测,如渊如海般雄浑的灵力围绕身周,让他看上去更加不可侵犯。   他微眯着眼睛,看向周围,缓缓道:“一个一个解决有点麻烦,就这一招吧。”   土鸡尖叫:“啊啊啊啊住住住住手!”   滕玉君怒吼:“不不不不要!”   韵琴仙子喘不上气,差点晕过去。   妖兽们愤怒的嘶叫几乎撕破天际。   御兽宗所有弟子都屏住了呼吸,一脸惊骇的看着那巨剑缓缓下沉,下沉,下沉……   就在那巨剑即将接触到地面的时候,整个地面突然不稳的震颤起来,像是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从地底以极快的速度冲了上来。   司昆瞳孔一缩,猛地闪开!   “轰——!”   地面骤然喷起一道火柱,与半空中的巨剑轰然相撞,因为威力过于巨大,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只能看到半空汹涌的灵气潮浪一波又一波激荡开来,掀起一阵狂猛的风暴,整个天空都变了颜色。   谢危只觉手臂被人一抓又一带,眼前空间骤然变化,下一刻已经来到了山谷之外。   他下意识朝身边看去,不出意外看到了司昆。   他挑了挑眉,转头看向前方那狂暴的灵气潮浪,半晌才道:“……大地金焱兽?”   司昆微眯着眼睛,缓缓点头,“是它。”   谢危困惑的皱眉,“所以这是怎么一回事?大地金焱兽救了御兽宗?”   “御兽宗里不乏强制控制妖兽的法术,”司昆沉吟片刻,道,“事情有些复杂,我们出去调查清楚再说。”   土鸡待在谢危头上,呆呆看着那道火柱余光,整只鸡都呆若木鸡。   过了半晌,它突然拿翅膀抹了下眼睛,指了指山谷角落的一处灌木丛,“那丛草下边就是通往外界的路,你们沿着那条路就能出结界,出去就不要再回来了。”   谢危敏锐的从这句话里听出什么,“等等,你不出去?”   土鸡扑扇着翅膀跳下了地,回头朝他一笑,“我的小伙伴来找我了,它用火柱给我开了这么一条捷径,我怎么好意思不去找它?”   谢危还想说点什么,土鸡摆了摆翅膀,道:“这是我的选择,谢谢你们的帮助,这里的事情很复杂,你们不要再参与了。”   说罢,它扑扇着翅膀就朝灵气潮浪中心飞去了,想必是去找那火柱喷出来直达地底的通道了。   谢危追了两步,又慢慢停下了,皱了下眉。   司昆道:“不追了?”   谢危轻叹口气,转身朝灌木丛走去,道:“追什么,反正我们明天会再来的,调查清楚所有事情,再把大地金焱兽和青鸾一起救出来,今天就先让它们团聚吧。”   他说着,回头一笑,“你说呢?”   司昆侧过头没看他,半晌才道:“可。”   谢危轻轻笑了。   灌木丛下如土鸡所说是一条隐蔽的山洞,洞壁上有很多凌乱的爪印,像是妖兽抛出来的,两人一路沿着山洞走了一刻钟便见到了光亮,出去一看,已经到了结界外边。   远处的地方还能看到金法宗的人在那里徘徊,有人站在天空远远的朝这边看来,似乎也注意到了御兽宗的动乱。   司昆看了眼谢危狼狈的模样,忽地一伸手,道:“手。”   谢危一怔,伸出满是血污的手,“我的?”   司昆皱了下眉,到底还是没说什么,握住他的手,闭上眼睛感应了会,迈步往前一踏。   下一刻,空间倒转,两人已然来到了客栈里。   谢危惊奇的睁大眼睛,“你有这手段怎么不早用?”   司昆幽幽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松开他的手转身向门口走去。   谢危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是一开始嫌弃我不想摸我吧?”   司昆脚步一顿,语气平静道:“你知道就好。”   随即便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谢危:“……”   切!之前干干净净的时候嫌弃,现在一身血污你倒不嫌弃了,什么毛病!   谢危翻个白眼,开始处理身上的伤势。   所幸伤都是些皮外伤,还有失血过多灵力枯竭造成的虚弱,对于修士来说,只要没伤到经脉丹田,就都是轻伤。   一晚上的休息后,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二天。   谢危一觉睡到了中午,起来的时候神清气爽,虽然还没恢复到巅峰,但也比昨晚好了很多。   他伸了个懒腰,稍微整理了下仪容就下楼了。   楼下,司昆和两个小辈正在吃午餐,桌上的食物样样精致,一看就不便宜,小鲸鱼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一副得了相思病的模样,见到他来,顿时兴奋的拍打着尾巴扑了上去。   白镜和司流装作吃饭的模样,眼角余光偷偷朝他瞥去。   “哟!肚子消化完了?”谢危笑着摸了摸小鲸鱼扁扁的肚皮,道,“走,我今天有灵石了,去外面喂你!”   小鲸鱼“嗷”了一声,亲昵的蹭了蹭他,极为熟练的趴上了他脑袋,安静的当一只美鲸。   谢危朝着司昆一挥手,“回见,云霄君,两位小朋友。”   他直接无视了那丰盛的一桌饭,神气十足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司昆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只是把碗筷放到了桌子上,过了半会,突然起身走了。   白镜看了眼司流,小声道:“又是这么多饭,我们吃不了啊,早餐到现在还撑着。”   司流苦恼的皱着眉头,“干嘛非得准备五个人份的,我们三个加小妖鲸也才四张嘴,早上也是五个人……”   白镜慢吞吞回头,看了眼门口的方向,好似一瞬间突然顿悟了什么。   他慢慢睁大了眼睛。   不……不会吧?   .   谢危可不知道屋子里发生的事情,他正兴高采烈直奔济仁堂而去,准备去取回自己的灵石,然后再去好吃好喝一顿。   当然他没忘了伪装,又是一件黑色大披风遮住身影,他可没忘记昨晚他干了什么好事,真身出去保不准就被追捕了。   他一边走着,一边听着街上的人群议论纷纷。   “御兽宗昨晚那事闹得可大了。”   “可不,又是那个合欢宫少宫主,白天才揍了金法宗的人,晚上就大闹御兽宗。”   “我听说还有云霄君呢。”   “什么?他竟然和那位少宫主一起出现了?”   “我只是听说,也可能是谣传,毕竟谁不知道云霄君要杀那位呢。”   “你们这消息都滞后了,不知道今早御兽宗那边又出事了吗?好几头带伤的妖兽冲出山,把在万山岭的金法宗的人给伤了!”   “对啊,幸好御兽宗的人来得早,不然呢双方得闹个你死我活。”   “这还算好了,上次妖兽暴动都伤了好几个门派的人,数量也比这多得多了,这才几只啊,御兽宗这到底是怎么了,之前也没发生过暴动这种事啊,对妖兽还挺好的,现在……唉……”   谢危一边走,一边听着人们议论纷纷,皱着眉头道:“妖兽暴动?金法宗?”   怎么又妖兽暴动了?和昨晚的事有关?   这宗门怎么搞得挺神秘的,一会取完灵石就找渠道好好调查一下这事。   他一边想着,很快就到了济仁堂门口。   这店铺看着挺冷清的,尤其是发生过昨天那事之后几乎没什么人,至少谢危进了铺子的时候没看到一个人,除了在柜台后面抱着账本不停算账的赵三福。   人还在,没跑。   他屈指敲了敲桌面。   赵三福忙碌之中一抬头,脸上的表情乍然一喜,“少宫主您来了!”   谢危“嗯”了一声,也不和他废话,直接道:“我来拿灵石。”   赵三福“唉”了一声,殷勤的跑出柜台走到门边,赔笑道:“您等会儿,我现在就给您去拿,这赔灵石的事我不常做,还是先把门关上为好。”   谢危表示理解,“行,你快点。”   赵三福诚恳弯腰,“您稍候,我这就去拿。”   他说着,跑去柜台后的门之后,过了半会,手里拿着一个储物袋出来,给谢危一递,“您数数?”   谢危接过,打开一看,怔住了,“这么少?我当时足足给了你五千上品灵石吧,你就给我四千块?”   赵三福也挺震惊,“我给您的天弥谷种子正好是一斤,市场价就是一千上品灵石一斤,我给您退四千块,没错啊?”   谢危睁大眼睛,“不是一斤十块上品灵石?”   赵三福比他更惊讶,“少宫主,我承认我比别处卖的贵,您叫我奸商我无可厚非,但我不至于到这种程度还和您说假话,您不信出去问问,天弥谷种子价格就没下过一千上品灵石一斤,这是绝对的珍物!”   谢危不信邪,他转身就出门去了,过了一会回来后,整张脸都是懵逼的。   赵三福没骗他,天弥谷种子市场价一千上品灵石一斤,能吃得起这东西的绝对是宝贝中的宝贝。   土鸡说它常吃,十块上品灵石一斤?   要么就是它在说假话,要么就是别人骗了它,告诉它这东西价位低,让它没有心理负担。   谢危震惊的待在原地,越发觉得御兽宗这事透着股诡异。   赵三福又把门关上了,拿起储物袋走到他身边,谄媚的笑道:“您检查下这灵石真伪和数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过后我可再不负责了。”   谢危有些恍惚的接过储物袋,随意将手往进一放,下一刻,他瞳孔猛然一缩。   本是装满灵石的储物袋竟是被人施了幻术,里面是满满的岩浆火焰,在谢危还没反应过来的刹那,那火焰唰一下附着在手指上,迅速沿着皮肤侵入经络,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进了身体。   谢危猛地将手抽出储物袋,整只手的经络都散发着一层红色的光芒,那光芒迅速朝体内扩散开去,所到之处所有的灵气都被那光芒给死死缠住,动弹不得,只是一息片刻的时间已经到了丹田!   “轰——!”   霸道至极的金红色火焰宛如捍卫地盘的猛兽般猛地冲出,和那诡异的火焰狠狠撞击在一起,谢危身体一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唰然抬头看向赵三福,眼神犀利如刀直刺人心。   赵三福在他将手放入储物袋时已经迅速后退到了离他最远的地方,下一刻,柜台之后的门被推开,呼啦啦涌进来五六个人,各个身着御兽宗弟子服,修为都是化神,为首的正是大弟子宗澜。   小鲸鱼搜地一下蹦起尾巴,鱼鳍拍了拍谢危,焦急的“呜呜”叫了声。   谢危伸手拍了拍它,看向眼前这明显来者不善的人,冷冷一笑,“好计谋,不知是哪位道友想出的?”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赵三福。   赵三福一抖,咧着嘴强笑道:“这……我只是想请你去御兽宗坐一趟客,放心,你不会有事,这火焰只是封印你的灵力而已,对你没有伤害的。”   谢危眯着眼,阴森森道:“所以我的灵石你是真不打算还了对吗?”   赵三福万万想不到到这时候了他还惦记灵石,呐呐道:“这……我会还的……”   谢危冷冷的笑了一声,看向宗澜,“这是要干什么?为昨晚的事算账吗?”   宗澜一脸复杂的看着他,“这倒不是,只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他叹口气,“你现在应该很难受吧,轮回圣莲的红莲业火虽然比金焱火厉害,但要彻底吞噬还是得不短的时间,你先睡一觉,等醒来就知道了。”   他一挥手,半空中突然弥漫出一股奇异的香味,谢危眼前一黑,他只来得及把小鲸鱼抱在了怀里,便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   倒地的一刹那,小鲸鱼也跟着落在了地……不,地下。   它鱼尾一摆,直接从地下遁地逃了。   小哥哥你等我,我去搬救兵来救你!   这一突发状况让宗澜等人脸色微变,待要追捕时已经来不及了,宗澜一挥手,道:“带着人走,速度快点,走密道回!”   “是!” 第28章   谢危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 隐约感觉到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在脸颊上蹭来蹭去。   他眼皮动了动,忽地一下睁开眼,对上了一颗青土两色交杂的鸟脑袋。   土鸡见他醒了, 眨巴眨巴眼,突然伸出翅膀抱住他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呜你终于醒了, 我可等得心肝都碎了!”   谢危嘴角一抽,“……倒也不必如此痴情。”   土鸡擦了擦眼泪,正色道:“不,是我连累了你, 如果昨晚你没听我的话大闹御兽宗,他们请你的方式也不会这么粗暴。”   谢危问:“那是怎么请?”   土鸡想了想,“……打残了请?”   谢危:“……我谢谢你啊。”   他翻个白眼, 慢吞吞坐起身来, 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   这明显是一处很深的地底石室,空气里火灵气浓稠至极,石门的地方关着,石室里除了他和土鸡,空无一人。   他就躺在石室里唯一的石床上。   体内的金红色火焰还在和金焱火对峙, 吞噬在缓慢进行, 保守估计至少还得一个时辰。   谢危轻叹口气,“所以呢,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要我帮忙不会好好说, 非得用这种方式?”   土鸡一屁股坐在它旁边, 两只鸡爪蹬在半空中,仰着头忧桑的四十五度角望天, “所以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让你揍他们呢?”   谢危沉吟,“我觉得我揍轻了。”   土鸡恨恨道:“对!就该把他们揍得起不来,一群不听话的崽子!”   谢危瞥它一眼,从这语气不难听出来,青鸾对他们似乎有很深的感情。   土鸡想起什么,又瞪了他一眼,“说起来你为什么还会中招?我不是提醒过你那老板不会还你灵石吗?”   谢危突然想起土鸡若有若无的说过这句话,当时他怎么回的来着?   我觉得你在咒我。   谢危:“……”   麻蛋,对追债的渴望胜过了一切。   他抽了抽嘴角,扶额叹气,“大意了。”   土鸡气得不想理他。   谢危瞥它一眼,幽幽道:“说起来,你一只青鸾装成只土鸡在我身边蹭吃蹭喝,我还没和你算账呢,还骗我去御兽宗找你,嗯?”   土鸡一僵,眼神闪烁,“我这不是怕你不去御兽宗么……”   它说到这也有点理亏,连忙道:“等我恢复了我就给你火焰,保准满足你的要求,没有任何一点后遗症!”   谢危“呵”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他又想到什么,有些疑惑道:“御兽宗不是说你下蛋了?”   土鸡说起这个就生气,恨恨道:“那是他们为了解释囚禁我的事情特意编出来的借口!我一只雄鸟哪来的蛋!”   谢危:“……你不是昨晚还下了?”   土鸡:“……”   土鸡气得炸成只鸡团子。   那是排出来的金焱火,哪里是蛋了啊啊啊!!!   一人一鸡相顾无言的待了一会儿,半晌后,石门突然轰隆隆轰鸣着缓缓升了起来,宗澜带着一队弟子走了进来。   他见谢危醒了,便一拱手,道:“抱歉,以这种方式请你过来,实在是迫不得已。”   谢危一抬手,“打住,不管什么得不得已,你封印我迷晕我就是不对,忙什么的别说了,不帮!”   土鸡一个翻身站起身,仰着脑袋道:“对!我都说了这办法行不通,抓人就是不对,这忙不能帮!”   宗澜皱眉,“青鸾,你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为何非要阻止我?”   土鸡理直气壮,“再严重也不是你们绑人的理由,昨晚绝对是揍轻了,你还是得挨一顿打!”   宗澜深吸一口气,还没说话,石门之外突然走进来一道身影,是掌门滕玉君。   他两道浓眉竖着,脾气极度暴躁难耐,一进来就道:“在这磨磨蹭蹭干什么,还不赶紧带人过去,时间来不及了!”   宗澜应了声“是”,走到谢危身边,道:“得罪了。”   他一伸手要朝谢危肩上抓去,被谢危一掌拍开,冷声道:“我自己走。”   他下了地,土鸡扑扇着翅膀飞到他肩上,气得炸成只毛绒鸡。   它今天的模样又变了很多,身上很多羽毛已经变成了青色,中间还夹杂着一些淡黄色,鸟喙长了一点,腿也长了不少,尾羽半长不长拖到地上,头顶的羽冠也变成了青色,有那么点青鸾神鸟的模样了。   它气哼哼地嘀嘀咕咕,“死老头,臭老头,封印本神鸟不说还把本神鸟关起来,还到处追捕我,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滕玉君一句话给它堵了回去,“谁让你自己找死!”   土鸡:“……”   土鸡气得浑身发抖,眼瞅着那颗绒球体积又大了一倍。   谢危看了眼土鸡,又看了眼这一伙人,总感觉他们之间有点猫腻。   算了,反正等会就知道了。   一行人很快出了石门,沿着一条隧道走了一段距离,前方的温度越来越灼热,火灵气越来越暴躁,光线越来越亮,直至拐过一个弯,眼前的视线豁然开朗。   谢危抬头一看,被眼前的场景狠狠震撼了一把。   这是一处异常空旷的地下岩洞,高度足足有几百米,除了边缘一圈可供人站立的地面,整片诺大的地方都布满了红色的岩浆。   岩浆之中锁链满布。   从穹顶垂下的,从洞壁伸出来的,从地底贯穿的,整片岩浆池都被锁链布满了,金红色的符篆雕刻满一条又一条的锁链,不断闪烁着淡淡的灵光。   谢危对照着原主的记忆仔细看去,发现那些符篆都是些封印困锁之类的,好像是在镇压着岩浆池里的东西。   滕玉君走到岸边,眸色复杂的看着岩浆池,半晌才轻轻的喊了一声,“我们来了,出来吧。”   “咕噜咕噜!”   岩浆表面骤然泛起一层气泡,随即像是海浪一般翻涌起来,像是有什么庞然巨物在缓缓冒出来,空气中的火灵气越加暴躁了。   随着岩浆奔涌的越来越厉害,一颗硕大的龟.头突然浮了出来,接着是龟壳,四肢,龟尾,一整头龟兽悬浮在岩浆表面,扬起龟.头轻轻嘶吼了一声,“吼——!”   这是一头足足有几十米高,身长三百来米的巨龟。   它全身的皮肤都是土褐色,身上有红色的岩浆脉络流动,龟壳之上矗立着一座又一座小小的土峰山岩,整只龟看上去说不出的厚重威武,透着一股远古神兽特有的古朴大气。   只是它身上缠满了大大小小的锁链,龟脖,四肢,龟尾,龟壳,锁链上金红色的灵光频频闪耀,在在发挥着它们封印困锁的能力。   这便是大地金焱兽了。   御兽宗所有的人全都仰面看它,眼里是浓浓的敬仰和爱戴,谢危也同样眼露震撼,他还从没见过如此威武庞大的巨兽。   大地金焱兽缓缓低头,看向滕玉君。   滕玉君那暴躁的脾气突然就收敛了很多,他声音轻轻的说:“我们把人带来了。”   谢危冷嗤一声。   大地金焱兽转头看向谢危,那双红色的眼睛透着时间沉淀下来的睿智,像一位长者一般温和又稳重。   它叹息一声,轻轻的摇了摇头。   谢危从它的眼中看出了一点痛苦和无奈,这让他有些疑惑,金焱兽似乎并不情愿他来。   土鸡抽噎一声,突然再也忍不住了,尖叫着就扑了上去,“大个子呜呜呜我想死你了!”   它扑扇着翅膀飞了起来,长长的尾羽在半空划过,“吧唧”一声砸到了金焱兽的脑袋上。   它抱着那颗大脑袋就嚎啕大哭起来,就像一只受尽委屈的孩子突然见到了亲人,哭得抽噎哭得打嗝,哭到停不下来。   金焱兽任由它抱着,眼神温和带着一点宠溺,看得出来它们关系很亲近。   滕玉君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谢危,迫不及待道:“你……你下去……”   他停了停,像是发现自己的语气不太好,又耐着性子道,“你跳下岩浆,这里的岩浆可以助你炼化金焱火,你跳下去很快就可以恢复灵力了。”   谢危抱起手臂,斜睥他一眼,“恢复灵力之后呢?”   “恢复灵力之后,需要借你的一些红莲业火,”宗澜道,“是你丹田里的火焰,不会太多。”   谢危挑了挑眉,“哦?你们求人办事就是这个态度?”   宗澜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有点理亏的沉默了。   滕玉君有些焦躁的来回走了两步,道:“时间来不及了,快点,下……”   “轰——!”   一句话没说完,整个洞窟突然剧烈震颤了两下,所有人都跟着不稳的晃了下身影。   滕玉君骤然抬头,眼中露出一丝杀机,冷笑道:“这速度倒是够快。”   宗澜焦急道:“怎么办?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怎么办?”滕玉君杀气腾腾,“事已至此,没有退路了,那就杀吧!”   他骤然一拂袖,就要将谢危扫落岩浆池,沉寂不动的金焱兽却突然低下头,整颗巨大的头颅都挡在谢危身前。   它冲着滕玉君吼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张开嘴,叼起谢危的衣服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凌空越过岩浆池放到了自己的龟背上。   土鸡一路安抚,“没事没事,大个子保护你,你不会有事!”   谢危对土鸡还是信任的,便没有反抗,任由金焱兽把自己放到了凸起的一座土丘上,和御兽宗的人隔开了一段很远的距离。   期间所有人都没动,滕玉君眉头皱得死紧,手中藤蔓握了又握,还是没有出手。   他看着金焱兽,语气忍不住冲了一点,“你就不能听一次话吗?就不能妥协一次吗?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金焱兽沉默的看着他,红色的眼睛坚毅温和,不动如初。   滕玉君眼眶微红,倏地转身,抬头看向头顶。   穹顶之上的震颤越来越厉害,突然一块地方猛地炸开,土石滚落,烟尘漫天,随即唰唰唰飞出几道人影,各个身着淡黄色法衣,为首之人容貌俊美,一派风流,手拿一柄折扇轻轻扇着,一副贵公子模样的打扮。   是金烨。   谢危“嗖”一下站起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瞬间感觉那人有种诡异的熟悉感,好像在哪见过似的,仔细一看,那五官却是很陌生的,倒是那扇折扇的动作有点眼熟。   金烨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忽而转头看向他,随即朝他露出一个笑,“美人,好久不见。”   谢危额头青筋猛地一跳。   艹!姓邵的!   金烨扫视底下一圈,微笑道,“各位午安,我来取兽血了。”   滕玉君眉间戾气一闪,冷笑道:“金焱兽是我们的,谁准你动它!”   金烨微笑,“那就各凭实力吧。”   他取出曜日镜,对准金焱兽一照,刚刚还沉默温和的巨大神兽顿时不安的嘶吼了一声,谢危能感觉到它浑身的灵力都在暴躁不安的躁动着,皮肤上红色的岩浆脉络一鼓一鼓的跳动,整个龟壳都在因痛苦而簌簌发抖。   “竖子尔敢!”   滕玉君顿时暴躁的冲了上去,和金烨打成了一团,其他人也不甘示弱,一个一个相继飞出,半空很快就乱成一团。   谢危坐在龟壳上,体内灵力半点使不出来,他轻叹口气,看向面前的岩浆,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洗个岩浆澡,加快一点炼化速度。   “我劝你不要进去,”土鸡脸色沉沉,“这岩浆被他们做了手脚,会抽取所有种类的火焰,金焱火可以,你的红莲业火也可以,虽然只是部分火焰,过后可恢复,但你也会虚弱一段时间。”   谢危看向半空乱成一团的战斗,幽幽道:“虽然我知道御兽宗肯定有苦衷,但就冲着他们这态度,我不太想帮忙。”   土鸡叹气,“谁说不是呢,都说过不能绑架人了,还非要动手,这么欠揍,就该狠狠地揍一顿!”   大概因为金烨忙着战斗,曜日镜没再取出来,金焱兽的暴动慢慢停了下来,整只龟的气息都虚弱了很多。   它慢慢转过头,巨嘴张开,对着谢危轻轻吸了一口气,霎时间一点点红色的火星从他身上飘散出来,被金焱兽吸入了口中,谢危顿觉体内的金焱火淡了很多,金红色火焰顷刻间占据完全的上风,开始以极快的速度炼化起来。   金焱兽吸了那一口就不再动了,这次它眼睛的颜色都黯淡了一些,整只龟的气息都虚弱到了极致。   它轻轻的冲着谢危叫了一声,谢危能听懂它在说:“我不能乱动灵力了,剩下的靠你自己了,抱歉。”   对着这么只神兽,谁也没法冷得下心。   谢危摸摸它的龟壳,笑道:“我懂,你先歇着吧,不怪你。”   金焱兽缓缓点了下头,疲惫的闭上了眼。   谢危看向金焱兽身周繁琐的锁链,“这东西不能卸?”   土鸡声音沉沉,“卸了它会死。”   它见谢危一脸迷蒙,轻叹口气,道:“大个子想自绝生机啊。”   此时此刻,御兽宗大门口。   一道手提长剑的黑衣身影一步步踏上台阶,每踏一步,脚下黑色剑气肆虐,台阶便碎裂成蛛网。   他裹挟一身森寒杀机缓步走来,身周剑气缭绕,宛若杀神降世。   一只小小的鲸鱼尾随在他身后,狐假虎威的昂起脑袋做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嗷呜!   小哥哥我搬救兵来救你啦!   大门正中,韵琴仙子抱琴而立,轻叹口气,“云霄君此来为何?”   司昆脚步不停,淡声道:“救人,救兽。”   韵琴仙子道:“人无事,兽无需你救。”   司昆缓缓补充,“还有杀人。”   韵琴仙子一滞。   司昆缓缓拔剑,抬剑指她,“那就先从你开始吧。” 第29章   “嘭!”   半空一道身影狼狈的砸落下来, 在地上陷落出一个深深的大坑。   韵琴仙子抱着破败的断琴艰难的坐起身,看着半空缓缓降落的身影,眼底的神色有些复杂。   司昆手持长剑缓缓走近, 身周剑气缭绕,剑尖指她,“他在哪?”   韵琴仙子笑了一声, 道:“都说云霄君厌恶少宫主,恨不得将之碎尸万段,看来传言不实啊。”   司昆皱了下眉,手一挥, 韵琴仙子手臂上又多了一道剑痕,“多嘴,他在哪?”   韵琴仙子轻叹口气,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如果云霄君如实回答,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   司昆沉默的看着她,没说话。   韵琴仙子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传言云霄君对剥夺远古遗族血脉之事深恶痛绝,遇到必杀之, 请问, 传言属实否?”   司昆不避不闪直视着她,一个字铿锵有力, “是。”   韵琴仙子看了他一会,惨然一笑, “罢了, 现在已无退路,我也只能赌一把了, 云霄君的名声还是值得我放手一搏的。”   她缓缓站起身,挥手收了断琴,款款向御兽宗内走去,“随我来吧,我带你去找他。”   司昆收了剑,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   一路上都是昨晚的战斗造成的损坏,树木拔根而起,房屋倒塌,所有的建筑都有大大小小的损坏,令人惊奇的是,昨晚山谷里的妖兽都随意的在整个宗门走动着,走几步就能看到一个弟子身上缠着绷带一脸凄惨的躺在路边,身边必有一头甚至几头妖兽趴卧着守护,有的还亲昵的伸出舌头舔舐着主人,一副心疼的表情。   哪还有一点昨晚杀气腾腾的模样?   司昆皱眉看着,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我们不止鞭打了它们,还折断它们的四肢不让它们走路,”韵琴仙子温柔一笑,“是不是感觉很残忍?可它们还是这么喜欢我们。”   司昆淡淡道:“理由?”   韵琴仙子叹笑一声,“因为我们在救它们啊。”   司昆眉间疑惑更浓。   韵琴仙子眼神温柔的看着妖兽们,轻声道:“这些孩子啊,为了救金焱兽,是可以拼上命去杀人的。”   .   “杀人?”   谢危看了眼土鸡,想起之前在街上时听路人提过的事情,妖兽伤了在御兽宗附近的金法宗的人。   他顿时明悟,“金法宗的人?”   半空中的打斗还在继续,金法宗的人只有七人,但各个都是精英,金烨更是合体后期,而滕玉君只是合体中期,他几乎是被压着打,只有招架的份,没有还手的份。   谢危撑着下巴看着,鉴于这人刚刚的态度,他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土鸡同样沉默的看着,不过它看的是金法宗的人,那双小豆眼里杀机森寒,透着刺骨的冷意。   它点点头,道:“他们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得知世上还残存有最后一头大地金焱兽,整天拿着曜日镜在万山岭到处晃,不知引起多少火系妖兽暴动,晃到御兽宗附近时,大个子被反噬引发暴动,体内火焰喷涌不息差点暴露自身,一旦被外人发现御兽宗藏着一头大地金焱兽,后果不堪设想。”   谢危想起叶怀和叶素的事,唏嘘的点点头,“那是。”   怕是会吸血蚊子一样引来一大堆想要瓜分金焱兽的人。   土鸡拿翅膀轻轻摸了摸底下的乌龟脑袋,“大个子为了保住御兽宗,为了保护我们,就打算……”它停了停,异常艰难道,“……自绝生机。”   谢危瞳孔一缩。   土鸡说:“御兽宗为了保住大个子的命,被迫用封印之锁锁住它的经络,镇压它全部灵力,防止它真的自杀,但金法宗那群人还是不断拿着曜日镜在附近乱晃,甚至还召集了一些小门派做炮灰给他们探路,最后……”   谢危缓缓道:“最后妖兽们忍不住了,发动了一次暴动,冲出去伤了不少人,这是第一次妖兽暴动。”   土鸡沉沉点头。   .   “那次其实我们知道它们忍不住的,这底下的整片大地都是金焱兽的龟壳,它们从小在金焱兽身上长大,日日和金焱兽的气息为伴,金焱兽就是它们的父亲。”   韵琴仙子一边走,一边道,“我们想了所有一切的办法,封住它们的灵力,给它们灌软骨汤,用锁链捆住,只要不伤到它们,我们都用尽了,然而百密一疏,即使没有任何灵力,它们还是凭着强大的肉.身一点点咬坏锁链,趁我们不注意刨洞钻出去了,那次它们出去了一百多头,回来只有不到三十头,其它的……”   她摇了摇头,没再说了。   司昆眯了眯眼,看向那群伤痕累累的妖兽,它们有的甚至走路都一瘸一拐,但还是拖着伤体趴在主人身边忠诚的守护着。   韵琴仙子缓了缓情绪,继续道:“所以之后,掌门师兄一狠心,卸了所有妖兽的四肢,只要不听话就打,狠狠地打,伤在我们手里,总比死在外面要好,我们给它们用最好的伤药,最毒的狠打,然而不管用,它们还是要出去伤人,我们越打,它们杀气越重,但却从来没伤过我们。”   她轻轻吸了口气,又笑起来,“我本以为哪天稍一松懈,它们又会跑出去了,但是昨晚你们那么一闹,伤了我们那么多弟子,这些妖兽们反倒一个个都开始护主了,守在弟子们身边就怕他们遭遇不测,今天只是有几头格外犟的跑出去了,也幸好发现的早,都追回来了。”   她回头一笑,眼角带着点点泪意,“你说它们是不是贱骨头啊?明明这么犟,怎么打都不听话,但我们一受伤,就巴巴的守着来了……”   她说到最后,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远处天边飞来一只浅紫色的蝴蝶,蝴蝶翅膀上划痕累累,伤势不轻,但还是乖巧的停在她头上,点点荧光洒落她身上,似是在安慰。   韵琴仙子擦了擦眼角,珍而重之的抬起手将它捧在了掌心,轻轻吻了吻蝴蝶翅膀。   蝴蝶回以轻柔的颤动。   司昆静静看了一会,道:“若是我,我会去对付金法宗。”   韵琴仙子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们没想过?成不了的。”   她回头看向司昆,缓缓抛出一个重磅炸弹,“金法宗宗主就在万山岭。”   .   “金法宗宗主,传说他离大乘只有一线之遥,或许早已无声无息的跨入大乘了。”   土鸡道,“我们不是不想动,是动不了,别说御兽宗就两个合体了,再加两个合体也打不过他,哦,或许云霄君可以。”   谢危用手撑着下巴,坐在龟壳上看着上面激烈的打斗,有种置身事外的悠闲感。   他瞥了眼土鸡,“那你和他们又是怎么回事?干嘛要关你?”   土鸡翻个白眼,“我们意见不合,我有办法解决眼下的难题,他们非要拒绝,关我还不够,还要把我封印起来,我可是费了千辛万苦才逃出去的!”   “嘭!”   头顶一道身影狠狠的砸落下来,就摔在谢危不远处。   是滕玉君。   谢危一挑眉,“啪啪”拍了两下手,热烈庆祝讨厌鬼被揍下地,“恭喜恭喜!”   滕玉君瞪了他一眼,艰难的从龟壳上爬起来。   谢危没理他,继续问土鸡,“所以你具体是什么意见?为什么和他意见不合?”   土鸡深沉道:“能救全局的意见。”   滕玉君刚刚站稳,听到这句话顿时气道:“你那什么破办法!用你的火焰废除金焱兽的功法血脉?这事是解决了,你自己还有命吗?你不是在找死吗?那次要不是我及时发现你破出牢笼去找金焱兽,你早没命了!”   土鸡理直气壮,“这是伤亡最小的办法,也是能保全御兽宗最好的办法!”   滕玉君暴怒,“我御兽宗不需要你来保护!要存共存,要亡那就一起亡,你和金焱兽一个都不能少!”   土鸡气得炸起羽毛,“你堂堂一个掌门怎么一点大局观都没有?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耍你的那套英雄主义?这是一个门派的存亡,不是小儿戏!”   滕玉君道:“御兽宗是一个整体,不存在个人英雄主义,我说了不允许你死,你就不能死!”   一人一鸡互相对峙,一个为了大局一个为了个体,谁都不服谁。   谢危在旁边看着,冷静点评,“都是不怕死的。”   一人一鸡齐齐看向他,眼睛几乎喷火。   谢危指指对面,“别看我,看他,曜日镜又出来了。”   滕玉君豁然转头,就见没了滕玉君的牵制,金烨又把曜日镜拿出来了,缓缓对准了金焱兽。   滕玉君眼眶暴突,一句脏话脱口而出,“我特么……”   “吼——!”   安静已久的金焱兽猛然发出一声吼叫,锁链随着它痛苦的颤抖簌簌抖动,全身灵力都开始狂暴汹涌的暴动起来,皮肤上那红色的岩浆脉络一股又一股的跳动着,眼看都要撑破皮肤爆炸开来了。   滕玉君瞳孔一缩,想都不想便一挥藤蔓,锋锐的尖端刺入那跳动的岩浆脉络,似血又似岩浆般汩汩浓稠的鲜血奔涌而出。   谢危一怔,突然发现这就是之前躲在暗处时看到的滕玉君那碗里的半碗岩浆火焰。   他看向金焱兽,这火焰流出来后,金焱兽暴躁的气息总算是略微平和了一些,但气息也更加虚弱了。   那是金焱兽的血脉灵气,也是最浓稠最精华的金焱火。   滕玉君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谢危,道:“你跳下岩浆,我求求你下去好吗,它虽然会抽取你一部分丹田的火焰,但真的只是一部分,你过后还会恢复的,我会给你很多补偿,只要你救它的命……”   谢危不为所动,“为什么要我的火焰?”   “火系妖兽的反噬只有更加高等的火焰才可以镇压,越高贵的火焰,反噬起来越可怕。”   土鸡幽幽道,“他们已经找了很多火焰,都不管用,看到你的出现都快乐疯了,为了杜绝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他们放弃了友好沟通的可能,决定把你绑过来强制救它,大个子反对都不管用。”   谢危“唔”了一声,不解道:“其实你们要是好好沟通,我也不是不能救,为什么非要用这种办法?”   滕玉君怒道:“万一和你说了你透漏了金焱兽的存在怎么办?已经有了一个金法宗,我不想再给金焱兽带来任何危险了!”   谢危看了他半晌,轻“啧”一声,语气颇有些复杂道:“执念入魔啊。”   这修真界还真是人生百态都有,上次柳炎村的村民为了荣华富贵不惜出卖对他们有恩的远古遗族,这滕玉君又为了保护两只远古遗族而变得如此不择手段,甚至不惜赌上整个宗门存亡。   一个个的,不是极端就是疯子。   土鸡叹了口气,赞同道:“你魔障了啊。”   它刚刚一直静静的趴在金焱兽头上,现在突然站起来,屁股底下放着一颗火红色的蛋。   它把蛋一踹,落入了岩浆池里,抖了抖身上的羽毛,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谢危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土鸡一身土黄色羽毛竟然全都变成了青色,双腿纤长有力,尾羽长长的拖曳到地面,修长的脖子优雅的抬起,整只鸟神气活现,优雅尊贵,说不出的好看。   它已经彻底变回青鸾了。   它转过头看向谢危,笑道:“恭喜我吧,我完全恢复了,可以给你废除功法了。”   它低头看向金焱兽,“也可以救大个子啦!” 第30章   滕玉君看到青鸾恢复真身, 脸色一瞬间巨变。   他扑上去就要阻止青鸾,青鸾却早有准备,肃声道:“你要是过来, 我现在就取出火心给大个子吞下!”   滕玉君脚步一滞。   火心是每只火系妖兽的火焰本源,一旦取出,生机即刻断绝, 断没有再救活的可能!   滕玉君脸色惨变,他猛然转身看向谢危,苦着脸道:“你和它关系不是很好吗?你忍心看它为救金焱兽而死吗?金焱兽已经撑不了太长时间了,你助它恢复之后还可以吞噬它的火焰帮自己的火焰晋阶, 我真没有害你的意思!”   谢危翻个白眼,都懒得和这人说话了。   重要的不是他害没害他,而是这求人帮忙的态度大大的有问题, 本来挥手就可解决的事, 被这人强制按着脑袋做,还卖惨诉苦仿佛他不干就是对不起金焱兽,对不起御兽宗。   ……特么谁爱干谁干吧!   滕玉君见他没反应,怒道:“你真忍心看着它死?”   谢危冷漠无情,“这和你无关。”   青鸾看不下去了, 一扇翅膀道:“你与其在这里和我们废话, 不如去对付金法宗!”   滕玉君转头一看,金烨刚刚歇了半会, 在吸收附近的火灵气补充曜日镜的消耗,现在刚刚补充完, 似乎是察觉到滕玉君的视线, 朝着他一笑,“滕玉君可以继续解决你们的事情, 我不打扰你。”   随即手指一掐诀,曜日镜顿时就燃起一层耀眼的金色火焰,金焱兽痛苦的吼声几乎是同时响起。   “吼——!”   滕玉君顿时火冒三丈,再也顾不得其它,转头就朝他扑了过去,“找死——!”   两人随即又打在了一起,半空灵气撞击声不断,土石灰尘簌簌滚落,整个世界一片轰鸣。   青鸾在这混乱之中安静站立,静静看向谢危。   谢危抱着手臂站着,同样在看着它,慢悠悠道:“我不太想遂了那讨厌鬼的愿。”   青鸾叹气,“我知道,我不为难你。”   它弯过头在身上取了根青色尾羽,扇动翅膀飞到谢危身边,低头递给他,“废除功法时拿着它运转所需要废除的心法,自会成功。”   谢危伸手接过,抬头打量它一眼,轻叹口气,“别说我打击你,我不觉得金法宗的人会让你成功废除金焱兽的火焰,曜日镜可以让它反噬,也可以让你反噬。”   青鸾又怎会不知道,它摊了摊翅膀,洒脱一笑,“那就只能出绝招了呀。”   它最后看了眼谢危,像是在告别,随即一扇翅膀飞上了半空,全身瞬间燃起熊熊青色火焰,嘴一张,朝着金焱兽猛地落下。   “吼——!”   金焱兽愤怒的吼叫,它大概知道青鸾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不断试图左右摇头躲避,但满岩浆池的锁链限制了它的行动,那火焰还是不可避免的落到了它头上。   火焰所过之处,它身周暴动的灵气似乎有所平息,但它的体积实在太大了,若要真正平静下来,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   这也意味着青鸾短时间内不会停下来,这会耗光它的火焰,也就是滕玉君所说的,它会死。   谢危轻叹口气,看向掌心,那里金焱火已经变成了淡红色,金红色火焰正在急速吞噬,要彻底完成还得一会了。   他挠了挠下巴,心道:若是来得及,我就救你一次,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至于那什么滕玉君,管他去死。   却就在这时,突然半空“轰”一声响,滕玉君被一道火焰击中胸口,狠狠地摔到了洞壁上,大半身体都布满了恐怖的烧伤。   谢危豁然一抬头。   却原来是金烨见青鸾出手,再也坐不住了,祭出曜日镜直接用里面储存的火焰烧伤了滕玉君。   随即他冷笑一声,缓缓举起曜日镜,对准了……青鸾。   滕玉君猛地吐出一口血,目眦欲裂,“你敢——!”   谢危瞳孔一缩,紧急之下他猛地抛出手中的青鸾尾羽,尾羽在半空对上曜日镜的光线,唰一下燃起一大团青色火焰,将那一道反噬挡了回去。   “唳——!”   却就在这时,青鸾突然仰头一声啼鸣,它眷恋的看了眼滕玉君和远处还在打斗中的一众御兽宗弟子,又最后看向谢危,轻轻笑了笑。   谢危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随即青鸾猛一低头,尖锐的鸟喙刺入了心口,霎时间鲜血洒长空。   “噗嗤!”   谢危顿时反应过来,它所谓的绝招,就是取火心直接给金焱兽!   “吼——!”   金焱兽仰天哀鸣,奋力仰头却够不上半空,声音悲戚痛苦充满绝望。   “青鸾——!”   滕玉君不顾满身伤痕,鲜血淋漓的朝它扑了过去!   谢危在龟壳上一个助跑,猛地跃起朝半空飞跳。   然而所有人都离它太远了,取火心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嘴一张一合,一个鲜活的生命即将逝去。   它刚刚还和自己交流谈话,它才刚刚恢复本体,千辛万苦跑来救自己的小伙伴,却如此快得就要凋零了。   它明明有可以活命的机会!   谢危几乎用出了全部的力气,用尽全力往前一跃,却还是差了一段距离。   他眼中露出一丝悲戚。   电光火石之间……   “噌——!”   一柄剔透莹润的长剑从远空飞来,剑柄在青鸾的鸟喙上狠狠一撞,“嘭”一声响,直接把那长长的鸟喙从胸腔里撞了出去。   青鸾一个没飞稳,晕头转向就从半空掉了下来,正好落到了谢危跃起在半空的方向。   谢危连忙伸出双手朝青鸾探去。   “轰——!”   一人多高的大鸟狠狠砸在怀里,谢危抱住青鸾在龟壳上滚了几圈卸去冲力,最后终于半跪在地停了下来,连忙低头看它。   青鸾鸟喙上都是血,胸腔破了一个大洞,周围的羽毛都被血染红了,万幸它还没来得及取火心,除了胸口的皮肉伤,没有伤到根基。   谢危顿时松出口气,“还好还好,命保住了……”   “青鸾!”   滕玉君一身狼狈的扑到青鸾身上,还没发表一点凄惨的感想呢,青鸾猛地一个打挺坐了起来,气得浑身羽毛全都炸起,整只鸟都像要杀人似的。   “哪个王八蛋……咳咳……呸……”它吐了一口血,怒道,“哪个不长眼的阻止本神鸟取火心,我好不容易鼓起一次勇气我容易么我,谁打断了我……”   “我。”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青鸾呆呆的看着一步一步缓缓走来的人,看着对方一袭整洁干净的黑衣,看着对方一袭森冷寒凉的杀机,看着对方那凌厉俊美的面容,以及他手中一柄刚刚从半空中飞回来的剑。   青鸾白眼一翻,差点晕倒。   谢危没好气的拍了把它脑袋,“胆子这么小还搞什么自绝,一个人就把你吓破胆了。”   青鸾整个身体都痉挛了一下,被气得不轻,但又不敢吭声。   滕玉君从储物戒里掏出药粉给青鸾止了血,这才站起身来警惕的看向司昆,随即又看向司昆身后的韵琴仙子。   韵琴仙子摇了摇头,示意他过来说话。   两人站在一边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谢危也没在意,他把青鸾放在地上让它休息,便站起身来看向司昆。   两人对视一会,谢危忽地笑了,“来救我的?”   司昆瞥开眼,看向大地金焱兽,“救兽。”   谢危点头啊点头,“我懂,顺带救我而已。”   司昆眉角隐隐的抽了一下,竟然也没反驳。   他上下打量了眼谢危,见到他手上的淡红色金焱火脉络,眉心一皱,毫不避讳,直戳人心,“你太弱了。”   谢危有被伤害到,他捂了捂心口,愤愤道:“我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金丹,你堂堂合体大佬,我当然没你强,我不信你金丹的时候也和你现在一样厉害!”   司昆:“……”   本君不和你这个假金丹一般见识。   他抬头看向半空中。   在他到来的那一刻,所有的打斗便都停止了,御兽宗的人在半空中围着金焱兽站着,金法宗的人远远的站在另一边。   金烨的曜日镜已经收起来了,他看着司昆,叹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今天是必须有一场大战了啊。”   他一挥折扇,转身直接撤了,“我在外面等你们。”   一众人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司昆没出去,他看向金焱兽,道:“回你的本体,我将你送走,自今日起,御兽宗再无大地金焱兽的存在。”   这一句话顿时让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他。   谢危也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滕玉君当时就气得怒发冲冠,“云霄君这话是什么意思?金焱兽是我们的,谁都别想从我们手里夺走它!”   司昆瞥他一眼,“即使它会因此丧命?”   滕玉君一滞。   金焱兽低低的吼了一声,示意司昆继续。   司昆道:“远古遗族只有到大乘才会摆脱任人鱼肉的命运,你暂时无法到大乘,现在也已暴露,保全御兽宗和你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你送走,我最近对空间法则略有领悟,我可以保证他们找不到你,只是……”   他眼一抬,道,“作为帮助你的代价,从此之后,你不再归属于御兽宗,你属于万剑宗。”   谢危一抬手,“等等,先打住,办法是好,但它转移后你怎么压制它反噬的火焰?”   司昆瞥了他一眼,“……也属于你。”   潜在意思,你解决。   金焱兽低着头沉思起来。   谢危眼睛一亮,当即打了个响指,“可以!”   既解决了问题,又恶心了把讨厌鬼,两全其美啊!   青鸾虚弱的躺在地上,举起两只翅膀“啪啪”鼓掌,“我也觉得可以。”   滕玉君坚决不同意,“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对它不利,它不能离开我们的视线,只有我们才能保护它,只有我……”   “吼!”   金焱兽冲着滕玉君吼了一声,红色的眼睛里满是不赞同。   滕玉君就这么愣在那里,过了半晌,眼眶渐渐就红了,“你……你真要跟他走?”   韵琴叹息一声,转过了头。   宗澜等御兽宗弟子也全都眼露不舍。   金焱兽的眼里也流露出浓浓的不舍,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冲着他低低的吼了一声。   那句话的意思是:打开锁链吧。   滕玉君还想挽留,“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取你的兽血,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虐待你,我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金焱兽静静地看着他,宛若一位宽容慈祥的长辈,半晌,它轻轻摇了摇头,低吼一声。   他对我没恶意,我感觉得出来。   活了多少年的远古神兽,感知是绝对准确的。   滕玉君整张脸都扭曲了一瞬,嘴唇抿得紧紧的,似是要哭出来了。   突然他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一拂袖,转身就跑了。   临走之前很粗暴的甩出去了一块令牌。   司昆抬手接住,低头一看,是一块上面刻画着红色“封”字的玄铁令牌。   韵琴仙子叹息一声,“把它放到锁链上,输入灵力,锁链就会开了。”   司昆照做。   半空密布的锁链在接触令牌后齐齐爆发出一阵耀眼刺目的光芒,随即“哗”一声散做漫天灵光消失不见。   金焱兽重获自由,仰天一声长长的吼叫,巨大的身影竟开始缓缓变得透明起来,不一会就散做了虚无。   随即整个地底空间都开始剧烈的震颤起来。   司昆一挥袖,面前空间涤荡开一层波纹,他一把抓住谢危的手臂,“离开这里。”   谢危还在疑惑大家伙去哪了,就被司昆一把拉进了空间波纹里,眼前一花,下一刻就到了半空中。   一瞬间他浑身汗毛唰一下就立起来了。   艹!我现在还没恢复灵力啊!   司昆却淡定从容的将七杀剑抛了出去,七杀剑瞬间变大变长,剑尖一转就到了谢危脚底。   一瞬间脚就踩到了实地。   谢危提在嗓子眼的心总算落回去了,他擦了把冷汗,笑道:“谢了啊小七!”   七杀剑剑柄左右一摆——不谢啊,男神刀的主人。   身边的空间波纹一闪一闪,眨眼间地底所有的人就都出来了,韵琴仙子长吸一口气,声纳灵气大声道:“所有弟子和妖兽,现在立刻升空!速度!”   她话音落下不过片刻,地面一阵翅膀扇动声,飞剑出鞘声,法宝落地声,能飞的自己飞,不能飞的坐妖兽,妖兽也不能飞就坐飞行法宝,不一会,天空密密麻麻布满了人群和妖兽,御兽宗里已经没了生灵存在。   像是所有人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们都屏气凝神,看向地面。   司昆一眯眼,“来了。”   谢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先是土石抖动的声音,建筑倒塌的声音,河流断裂的声音,树木倾倒的声音,再是地裂声,岩浆喷涌声,像是有一条庞大的地龙在翻身。   这波及的范围是整个御兽宗方圆百里,是一整座山脉,是一整片大地!   这片大地和周围的地方渐渐出现了断层,轰鸣声不断响起,整个御兽宗都在一点一点缓缓上浮。   谢危倒吸一口冷气,“这是……”   “大地金焱兽本体,”司昆缓缓道,“刚刚看到的只是它的火心聚拢而成的灵。”   谢危看了眼这方圆百里的巨大山脉,震惊到无法言语。   上浮还在继续。   直至和周围的地面足足有了近百米的差距后,谢危才看出来,这竟然只是它的龟背,而它的四肢还在一点一点缓缓站立,巨大的龟.头慢慢从土石中抬了起来,不知又弄塌了多少座大山。   这简直是震撼人心的一幕。   直至整座巨大的神龟完全露出它的真身时,半空中的所有人久久都无法开口说一个字。   即使御兽宗的人早就知道他们的金焱兽有多大,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它的本体。   实在难以想象,这世间竟然还存在这样一只令人光是看着都能感觉到震撼的神物。   那就是一大片连绵的,会移动的,有生命力的山脉,万物在它龟壳上蓬勃生长,而它负责载起一片世界。   壮丽山川在它身上蜿蜒,碧波水秀在它身上铺展,万古长青,永夜长明,这就是来自远古的神物。   大地金焱兽一点一点站起身,它缓缓仰起庞然巨物般的龟.头,对着天空仰天嘶吼。   “吼——!”   仿佛整片大地都在共鸣一般颤动,天地震荡不休,万山回音不断,一重又一重,一浪又一浪,随即整座万山岭的妖兽都仰天长鸣,像是在欢迎这头神物的重新降世。   这是神迹。 第31章   “轰!”   就在所有人都在震撼于这神龟降世的神迹时, 天边一道金色剑气已经不客气的落了下来。   司昆眉心一皱,抬手便是一道剑光挥出,与那剑气相撞在一起, 霎时间半空爆开一道灵气狂潮,狂潮之后一道金衣人影缓缓走出,手持折扇, 面带微笑,正是金烨。   他一笑,道:“等候各位已久了,那就开战吧。”   韵琴仙子眉心倒竖, 粉面含煞,冷笑一声道:“你们这群强盗,今日我就让你们付出代价!”   她挥手拿出一柄长箫, 身影一闪便到了半空, 横箫一吹,霎时间滚滚杀气化作一道道音浪朝金烨攻去,却是一首杀机四射的十面埋伏。   金烨自不会惧她,轻声一笑,折扇轻挥间有道道金色风刃挥出, 与那滚滚音波狠狠撞在一起。   “轰——!”   一圈又一圈灵气潮浪辐射开来, 所有人迫不得已远离了那片天空,给两人让出位置。   合体之间的战斗, 除了合体,连化神都插不上手, 那声势实在太庞大了, 稍微挨上点余波都得一命呜呼。   谢危仰头看着,脸上的表情很是凝重, “青鸾说金法宗宗主还在附近,他比金烨还要强,你要转移大地金焱兽,谁来对付他?”   司昆眼神一转,看向不远处脸色黑沉的滕玉君。   “他?”谢危一脸怀疑,“他连金烨都打不过,还能对付得了更强大的金宗主?”   司昆不疾不徐道:“那是因为他还没用出底牌。”   滕玉君似乎是听到两人的对话,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但还是道:“云霄君放手去做就是,既然是它的意愿,我自会全力配合,不会有人打扰到你。”   司昆淡淡道:“那就有劳滕玉君了。”   身影一闪便落到大地金焱兽龟背上一座山封顶。   “吼——!”   大地金焱兽弯过脑袋低低吼了一声,算是与他打了招呼。   司昆轻轻一颔首,闭上眼睛,脚下层层空间波纹开始涤荡开去,渐渐向整个金焱兽身上蔓延。   谢危在半空中看着,若有所思道:“好家伙,带走金焱兽就是带走整个御兽宗啊,御兽宗的灵石库存不知有多少,够不够赔我的四千块灵石呢?”   “不多,也就五万多块吧,毕竟要养这么多妖兽呢,花销太大了。”   青鸾不知什么时候飞到他身边,扇着翅膀极力蛊惑,“你带走就都是你的啦,大个子还会飞,可以当一个移动的家,那一整片山脉都是你的,你住在它龟背上,它飞哪你到哪,每天出门都是不同的风景,帅不帅,酷不酷?”   谢危睁大眼睛,被那美好的未来冲击得眼睛恍惚,“……那可真是梦寐以求了。”   青鸾又问:“够聘请你出手吗?”   谢危眨了眨眼,一拍手,“够!必须够!”   就算为了自己,也值得他搏一次啊!这么大的家伙,又可以当护院神兽又可以住还可以是一栋飞在天空的移动山脉……   艹!想象过于美好,被自己给镇住了!   这时候,远处天边又飞来密密麻麻的光影,却是金焱兽的出世太过声势浩大,把在附近游荡的修士都吸引过来了。   宗澜冷笑一声,“找死!”   他飞到半空,运气于声,猛然大吼:“所有弟子听令,与我一同迎战,今日誓死保卫金焱兽,不让他们越雷池一步!”   御兽宗所有弟子整齐划一的应道:“誓死保卫金焱兽!”   妖兽们齐齐长鸣,各个气势滔天,战意满满,声如洪钟,震荡九天!   霎时间流星四射,所有弟子与妖兽分散开来,护卫在庞大的金焱兽附近,如同众星拱月,共同护卫着中间的巨兽。   “吼——!”   金焱兽仰天长吼,似是在回应他们的保护,那双巨大的眼睛里是浓浓的爱护,以及满满的自责。   它轻轻叹息一声,闭上眼睛全力配合司昆的转移。   只有它离开了,他们才能安全。   危机即刻便到。   远空万千光华很快降临附近,接着便是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都震撼于眼前巨兽的壮丽与恢宏,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浓浓的贪婪。   这么大的巨兽,不知道够取多少兽血,怕是所有人都够装好几袋子了,一袋远古真血能换取的利益可是多到足以让人跨越一个小境界的,更遑论这么多!   见者有份啊!   他们已经被贪婪蒙蔽了眼睛。   下一刻,无数道灵光从天而降,齐齐冲着金焱兽落下。   “结界,起!”   宗澜猛然一声大吼,手指结印,所有弟子同一时间同一个动作,下一刻,庞大的结界在半空铺展开来,在攻击到来之前险险护住了金焱兽。   “轰轰轰——!”   结界上霎时间落下数不清的攻击,所有的弟子都用尽了全力支撑着,没有一个退缩,没有一个放手,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头巨兽。   谢危仰头看着上方的结界,观察了半晌,发现来的人还是有一小部分人没出手的,可能是不忍心对这头巨兽下手,也可能是在等渔翁得利,有几个还在阻止身边的人出手。   谢危轻叹口气,“好人还是太少啊。”   “御兽宗收取弟子不看资质,不看经历,只看本性,”青鸾缓缓道,“只有对妖兽心存爱护之心,对天地心存敬畏之心,才能成为御兽宗弟子,所以御兽宗一直是中流门派,大半资质好但心性不正的人都被淘汰出去了。”   谢危“唔”了一声,举起手给他看,“我并不觉得你们的心性有多正。”   青鸾看着他手上的淡红色金焱火,慢吞吞补充,“……人兽情深过度也不太好,御兽宗的信念是出了点问题,回头我再教育他们。”   这时候,结界某处突然“轰”一声炸响,结界碎了个洞,虽然很快就在御兽宗弟子的努力下愈合了,但还是漏了几个人进来。   为首的是个眉眼狠戾的俊美少年,手持一柄长鞭,气势汹汹朝他飞来,身后跟着三个淡黄色弟子服的人,都是元婴。   谢危一挑眉,“哦豁!”   熟人啊!   青鸾炸起羽毛张开翅膀挡在他身前,警惕的看着来人。   金旭带着一身火气飞到他身边不远处,冷笑一声,“可算让小爷找到你了,看你还往哪里逃!”   谢危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冲着我来的?”   金旭瞪眼,“自然!我对那什么金焱兽又不感兴趣,若不是你在,小爷都懒得过来!”   谢危“哦”了一声,和他讲道理,“你看你是来教训我的,但我现在被封住灵力了,没法挡住你的攻击,要不然这样,你也不用灵力,鞭子抽打我的时候我就可以坚持得久一点,你也可以出气,你看如何?”   金旭嘲讽一笑,“你被封住灵力关我什么事,小爷就是要抽你出气!”   谢危理直气壮,“万一一鞭子下来抽死了怎么办,你还没出气我就没了!”   金旭暴怒,“那是你死有余辜!”   他猛地一甩手,一鞭子就挥了出去,然而那长长的鞭影上却没附带任何灵力。   谢危微不可查的笑了笑,“青鸾,你去挡住其他人,他交给我。”   然后一拍七杀剑,“走,去大家伙背上打架,离你主人远点,别打扰他。”   青鸾点点头,扇动翅膀飞到半空,青色火焰喷吐而出,朝着金旭身后的那群人落下。   七杀剑半空急急一个转弯,险险躲开那抽来的鞭子,载着谢危落到了龟背上。   金旭冷笑一声,紧随其后。   “啪——!”   一鞭子险险落在谢危脚边,谢危原地一个翻滚躲开,半空又是一道鞭影猛地挥来。   金旭手持长鞭,一步一踏,面上冷笑重重,“敢打小爷的屁股,小爷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打过呢,你有种,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鞭影重重落地,万幸的是并没附带灵力,谢危在土丘之间腾挪转移,险险避过一鞭又一鞭,冷静的思索着寻找破局的办法。   金旭也有些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戏弄感,他并不急着一鞭打死猎物,他要让猎物在充分的紧张感里慢慢死去,他享受这种主宰的乐趣。   对,他刻意避开要害和脸抽,听他的话没用灵力,就是这个原因!   金旭杀气腾腾的想。   “啪!”   又是一鞭落了下来,谢危终于看准了机会,猛地一侧身抬手接住,扬声道:“小七攻他身后!”   金旭下意识一转身,身后空空如也,忽地手上有杀气袭来,金旭猛地躲避,但谢危却突然拽着鞭梢将他往回一扯,身形不稳之下金旭没来得及躲过这一击。   “噌——!”   七杀剑从他手腕上斜斜划过,带着一捧血珠飞溅,落到了七杀剑剑柄上。   金旭当即怔住。   七杀剑在半空绕了一个弯,回到谢危身边轻轻蹭了蹭他。   谢危扔开手里的鞭梢,那一鞭还是太勉强了,他手上的皮肤破了,嫣红的血珠滚滚流出。   他“啧”了一声,甩了甩手,抬头一看却愣住了。   金旭看着手上的伤痕,整个人都急剧颤抖了起来,他的情绪像是突然失控了,脸色惨白惊恐又混杂着暴怒不安,嘴里不断喃喃道:“我……我流血了……父亲……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现在……我现在就报仇,我给我报仇!”   他豁然一抬头,那双黑色的眼睛竟不知何时布满了血丝,猛地一挥手,半空燃起滔天金焰,朝谢危轰然落了下来。   谢危瞳孔一缩。   他下意识一手握住身边七杀剑的剑柄,正要挥出七杀剑本来的剑气,却突然整个身体猛地一震!   “轰——!”   体内像是有一座岩浆突然爆发了。   他僵硬着脖子缓缓低头,七杀剑的剑柄上沾满了金旭的血,那血却是诡异的泛着点点金色,与他手上被鞭子抽出来的伤口互相交融,散发出一点点淡淡的金色。   那金色缓缓扩散,越来越大,越来越耀眼,渐渐蔓延至他全身上下,将他一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下一刻,滔天金焰从天而降。   “轰——!”   “唳——!”   半空的青鸾刚刚解决完三个元婴,低头一看就见到这一幕,顿时仰天一声怒啼,扇着翅膀猛地冲了下来,刚要冲进火焰救人,却与暴怒之中的金旭狠狠地撞上了。   霎时间青色火焰与滚滚金焰撞击在一起,彼此谁都互不相让,一时分不出高低上下。   滚滚火焰在龟背上燃烧。   谢危也觉得自己快要被烧死了。   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的火焰好像天生就很高级,在地球时也是如此,能吞噬一切火焰进阶,拿火焰攻击他就是个笑话,结局除了被吞噬没有其它的后果。   他第一次遇到能烧到自己的火焰。   那诡异的金色血液在他经脉里流动,所过之处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一般燃烧……不,不是燃烧,是在共鸣!   好像是失去已久的血液重回身体,身体的所有反应都在欢迎这滴血的回归。   用燃烧来欢迎!   轰!   金色血液一路咆哮着在经脉里欢呼,它的目标很明确,直奔丹田而去,所过之处的所有经脉都在强烈的颤动抽搐,直至到达丹田之后,那滴血猛然化作一颗小小的炮弹,轰地一下朝着丹田中央的金丹狠狠撞去。   “嘭——!”   谢危耳边似乎听到了一声闷响,他的身体猛地一颤,整个世界一片空白。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回过神来,有些恍惚的朝丹田看去,接着瞳孔猛然一缩。   “咔嚓!”   像是蛋壳碎裂的声音响起,圆润的金丹表面裂开一道裂缝,那裂缝越来越大,最后碎裂开一个小小的边角,一滴纯金色的火焰从金丹里滴答一声落了下来,像是水滴入大海般,落入了那片霸道至极的金红色火焰里。   世界有一瞬间的寂静。   下一刻……   轰!   整片金红色火焰突然就沸腾了起来,一点金色从中心缓缓扩大,眨眼就蔓延了整个丹田,接着冲入经脉,冲入全身,冲入了手上那淡红色的金焱火。   金焱火连一息时间都没撑住便消融于无形。   所有被封印的灵力一瞬间全部释放,在金色火焰的滋养下甚至还更加霸道灼热了起来。   谢危豁然一抬眼,身上沸腾的金色火焰全都被他轻而易举纳入身体,全身一瞬间充满了力气,抬手一招,红莲刀瞬间入手,刀身上的火焰滚滚燃烧,不再是金红一片,而是更加霸道的灿金色。   他抬头看向和青鸾交锋的金旭,瞳孔微微一缩,喃喃道:“那是……我的血?”   忽而他一转头看向不远处,脸色猛地一变。   片刻之前,金旭受伤之后。   几乎是在他受伤的同时,远处一道金色巨剑腾空而来,裹挟着庞然威压“轰”一下狠狠撞在了结界上。   结界上陡然裂开几道蛛网一般的裂缝,接着再也支撑不住,“轰”一下碎成破碎的灵光漫天飞舞。   所有御兽宗弟子齐齐吐出一口血,豁然抬头朝天空看去,接着脸色惨变。   那是一个着白衣的男子,其上用金线绣着一只一只灵动的异兽,面容约莫三十岁左右,一张脸写满冷酷与不近人情。   那是与司昆的冷完全不一样的冷,司昆是杀气凌然的冷,这人却是久居上位的残酷与暴虐,不敬天地,不敬生命,唯我独尊,独断专行。   金法宗宗主,金灼厌。   他一现身,先是看了眼和韵琴仙子缠斗的金烨,冷哼一声,“这么久还没拿下一头兽,真是废物。”   金烨脸色一变,手下一个不稳,差点被韵琴仙子的音波波及。   金灼厌却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低眼看了眼龟背上和青鸾打起来的金旭,眉心一皱,挥手就是一道金色剑气攻出,半空却被一道藤蔓拦住了。   滕玉君挡在半空,阴森森的看着对面的人,冷笑道:“总算来了,可是等你好久了。”   金灼厌呵了一声,嘲道:“你又挡不住我,等我来取你的命吗?”   他缓缓抬手,半空虚空震荡,一柄几十米高的巨剑缓缓成型,再次朝龟背上落下。   滕玉君深吸一口气,猛然仰头一声大吼,身上突然爆发出浓郁的绿芒。   木系修士有一个最后保命的绝招——绝对囚笼。   此招一出,内外攻击皆不破,代价却是一身修为化为乌有。   “吼——!”   金焱兽猛然大吼,龟.头一弯朝他探去试图阻拦,滕玉君的速度却更快一点,他整个身体突然抽长再抽长,接着长出了很多枝条,那枝条以极快的速度朝周围蔓延,编织成一个巨大的网状,不过眨眼功夫就护住了金焱兽方圆百里的全身上下。   合体修士的绝对囚笼,足够护佑一方宗门平安。   金色巨剑落下,藤蔓坚强的顶着巨大的压力拦住了攻击,直至巨剑散作灵光,依旧纹丝不动。   “吼——!”   金焱兽悲戚的声音从里面响起,巨大的头颅抬起缓缓蹭了蹭头顶的藤蔓。   金灼厌冷冷的看着,忽地一扯唇角笑了,“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挡我?若是一月之前或许的确可以,只是现在么……”   他身上气势一震,猛然从合体跨入了大乘,挥手之间法则之力浮动,锋锐的金锐法则游荡徐徐身边。   “可以破开一切阻挡的金锐法则,和可以阻挡一切攻击的绝对囚笼,让我看看谁厉害吧。”   他一抬手,天空万千金色剑气即刻成型,各个都带着法则之力,随着他一挥手,轰然落下。   “轰轰轰轰!”   绿色的藤蔓纹丝不动,坚定地阻挡着来自外界的攻击,然而这次开始有一根根绿藤被剑气划伤,虽然它阻挡了绝大多数的剑气,但还是有零星剑气不断落在那伤口上。   伤口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终于……   “嘭!”   一根绿藤断裂,两根绿藤断裂,三根……五根……十根……五十根……一百根……   “轰——!”   整个大网再也支撑不住这来自大乘的一击,随着绿光一闪,半空一道人影狼狈的跌在龟壳上,猛地吐出一口血。   却是再也无力阻挡了。   “吼!”   金焱兽极力后弯脑袋,哀伤的看着他,滕玉君一边吐血一边还在摇头,虚弱的笑道:“没……没事……”   “啪嗒!”   金焱兽眼眶里缓缓滴落下两滴泪。   金灼厌并没在意一个失败者的下场,他的视线落到了龟背上的另一个人身上。   也是他唯一忌惮的人。   他微微一笑,“云霄君也在?”   空间波纹已经包裹住了金焱兽的大半身体,司昆暂时没法出手,他抬眼看向半空,淡淡道:“比你早一步。”   金灼厌轻笑,“修真界可不讲究先来后到,说的是弱肉强食,你说是不是?”   他一挥手,又是万千剑气凝聚,挥手便朝司昆攻去。   “轰!”   所有的剑气似乎撞上了什么无形的东西,在半空微微一滞,接着后退,消散,如它们成型之时一般消泯于无形。   金灼厌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时间法则?还有空间法则?云霄君天赋不错。”   司昆缓缓放下手,脸色略有些苍白,同时操控时间法则和空间法则,对于还没入大乘的他来说实在有些勉强,要是再来一次,金焱兽恐怕就转移不走了。   他眉心紧皱,心里难得有些焦躁起来。   大意了,没想到这人竟已入大乘。   金灼厌这次没再虚空成剑,他手心一握,一柄金色的长剑便出现在掌心。   “对付云霄君,果然还是得上点真本事。”他微微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身影一闪,下一刻已然来到身边,蕴含着金锐法则的一剑猛地刺出,目标就是司昆的丹田。   那真是一点都没有留手,一出手就是杀招。   司昆瞳孔一缩,他下意识抬手要再动用时间法则,却突然僵住。   不行,若再继续,金焱兽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它会被那群贪婪的人折磨得伤痕累累,直至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就和以往他所见的惨剧一样。   就和……小师叔祖……   他呼吸一滞,眼眶逐渐布满血丝,瞳孔一瞬间变成了窄窄一线。   不能再死了。   他想。   金焱兽一定要保住,他发过誓的,目之所及,他会护住每一个远古遗族,绝对不会让小师叔祖的悲剧重演,大不了……大不了暴露身份……   他隐藏在袖中的手上已经开始有细密的鳞片蔓延开来。   金灼厌的剑锋近在咫尺,锋利的剑意几乎要切割开皮肤。   他狞笑道:“接我一剑!”   “轰——!”   半空一柄金色长刀凌空袭来,与那柄剑重重相撞,金灼厌猝不及防之间整个人都被一刀砍飞了出去,“嘭”一声撞在一座山上。   滚滚金色火焰熊熊燃烧,映得司昆眼底仿佛也跟着烧了起来。   一道熟悉的身影提着长刀站在他面前,红衣飘扬,长发飞舞,下巴轻轻抬起,眼神睥睨扫向四周,长笑道:“有我在,还轮不到你来伤他。”   司昆怔怔的看着他,大概是因过于震惊,一时间完全忘了说话。   突然那身影转过身来,那张足以颠倒天下的倾城容颜怼到他眼前,左右看了看,随即疑惑的皱起了眉,“也没受伤啊,怎么傻了?都不会说话了。”   司昆飘飞的思绪猛然拉回,一瞬间耳朵都飘起了点红。   他豁然转过头,道:“……你恢复了?”   谢危一笑,“自然,不然怎么来救你?”   他眉梢一挑,笑得意气风发张扬肆意,“剩下的交给我,你安心转移金焱兽,我护着你啊!”   司昆觉得,大概这是他看这个人最顺眼的一次了。   如果没有下一句的话。   “这可是我们的私人财产呢。”   司昆:“……” 第32章   时间总是不允许温情再多留一刻的。   “轰”一声响, 金灼厌从土石中落了出来,一挥袖拂去身上粘连的土石,抬眼朝这边看来。   一瞬间他脸上露出一抹兴味盎然的笑, “合欢宫少宫主?真是惊喜连连,连你也来了,不过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的, 你还是让开比较好。”   谢危怔了怔,“你认识我?”   他在原主的记忆里扒拉了半晌,压根没和这人相关的记忆。   金灼厌微微笑起来,“啊, 当然认识,我只是对你身上的某些东西比较感兴趣,我可是关注你很久了。”   谢危一瞬间全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艹!这种被人在暗地里肖想着身上某个东西的感觉真是恶心透了。   他嫌恶的看了他一眼, 抬起红莲刀, 刀尖指他,冷笑道:“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司昆在身后提醒道:“小心,他刚入大乘,至少领悟了一种法则,为金锐法则, 剑气所出, 无往不破,不要和他硬碰硬。”   谢危一笑, “懂,但你说的是废话, 爷我除了硬碰硬, 不会其它打法。”   司昆:“……”   还没等他继续劝说,谢危已经扛着大刀冲了上去。   他眼皮一抽, 然而形势所逼,也没其它办法,只能努力加快扩散空间波纹。   一把燃着烈烈金焰的刀与一柄覆着金锐之气的剑在空中短兵相接,悍然一撞!   轰!   灿金色的光芒交击在一起,片刻后又快速分开,一金一红两道身影急速后退。   嘭!   谢危后背猛地撞上一座山丘,眼前有一瞬间的发黑,唇角已是见了血。   他粗鲁的抹了把嘴角,眼神狠厉的看着对面,“艹!点子有点硬啊……”   如果不是这突如其来的金色火焰让他的灵力又增强了不少,可能连这一击都接不下来。   毕竟是可劈山裂海的大乘啊。   谢危眼神发亮,不惧反喜,唇角笑容越发兴奋。   揍大乘啊,揍了还没死,那还等什么!   必须接着揍啊!   他长笑一声,扛起大刀猛地就冲了上去,“爽快!再来!”   金灼厌虽然没撞上土丘,但手臂也被那一刀砍得发麻,心里同时也有些惊骇。   这人到底什么修为?怎么感知里像金丹,真正对上却比合体都猛?而那火焰竟能无视他的金锐法则……不,不是无视,而是在焚烧法则!   他瞳孔有一瞬间的颤动。   焚烧法则……这种恐怖的火焰,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   明尊封九重!   还没等他想明白,谢危已经扛着刀飞了过来,刀身举起,悍然一劈。   轰!   两道金芒狠狠地撞击在一起,激起一阵爆裂至极的灵气狂潮,炸裂开的土石溅落一地,随即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从土石碎屑里飞出,在半空中再次相撞。   轰!   嘭!   锵!   每一次相撞都是一起强大的灵力风暴席卷四周,每一次相撞都震得整片空间都在颤动,狂暴汹涌的灵气潮浪在半空肆虐,空气里密布锋锐的金灵气和灼热的火灵气,仿佛靠近一步都要被切割成粉末,焚烧成虚无。   那是一种恐怖的,让人无法窒息的磅礴威压。   那是来自大乘的威慑。   青鸾早就带着无力动弹的滕玉君离开附近了,金旭不知何时也离开了,所有在半空中打斗的人,金烨,韵琴仙子,在两人升空的一刻便远远的避开了,俱都惊讶的看着这一幕。   在御兽宗结界破碎的那一刻,修士们就蠢蠢欲动想去分杯羹了,但是因为金灼厌的突然到来,摄于大乘的威压,没人敢轻举妄动,现在见半空两道身影互相交击,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震惊到无法言语。   窃窃私语声不断响起。   “那是合欢宫少宫主?那个只有金丹只会勾引男人的废物?”   “是吧……但是他这么猛,我都不敢认了。”   “绝对是他!光看那张脸就知道了,我就没见过比他还美的人!”   “前几天他还被合欢宫的人到处追呢,我还看到了,怎么今天……嘶!这都大乘了吧?”   “金灼厌大乘我还可以理解,毕竟人家都在合体巅峰待了好几年了,但那位少宫主……开玩笑的吧?”   “一定是被夺舍了,说不准是哪个大乘死后夺舍……”   “啪!”   一道粉菱从天而降,狠狠在那人身上抽了一下,将那人抽得在半空转了个圈。   粉霞满面含煞,缓缓收回粉色长菱,冷笑着扫了那人一眼,“我小师弟清清白白,魂魄和身体完全一致,我们不介意你们用查看夺舍的法宝看他,但要是谁敢胡说八道,我合欢宫定不会放过!”   人群一阵哗然,被抽那人瞪着眼看了半晌,最后却还是没敢说什么。   合欢宫早已不是过去的合欢宫,在阙殷执掌它的那一刻起,它的实力就位居魔门第一了,一门十五个合体修士,现在来的就有两个。   过了一会,有人试探着拿出一面测夺舍的镜子,缓缓对准了谢危的方向。   粉霞看了一眼,并没阻止。   那人松出口气,他身边一瞬间也围了很多人,全都在专注的看着镜子。   谢危的移动速度实在有点快,那人必须同样快速才能跟上,镜子里波纹一闪,渐渐现出一个红衣身影,和谢危一模一样。   所有人“嘶”一声到抽口冷气。   那人喃喃道:“还……还真没夺舍,那这修为怎么暴涨这么多?还性情大变?”   没人替他解答,因为所有人都不知道。   甚至有的人灵机一动,掏出留影石开始记录半空中的场景,而这样的人还不在少数。   粉霞在远处看着,心里微不可查也松出一口气。   绿依小声道:“说实话,若不是宫主提醒过,我也有点不太敢认小师弟呢。”   粉霞点点头,眼里也露出一丝惊叹,“这变化也实在太大了……”   临走之前,宫主叫住他们,提醒了一点小师弟的事情。   “他的性格和修为会有点变化,你们不必担心,他没被夺舍,只管带他回来便是,必要时可借他人之手验证他的身份。”   当时她还不懂什么意思,现在却忽然懂了。   真是男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脱胎换骨不外如是。   只是被人欺负就是所有人都不能忍的了。   粉霞冷笑一声,“等着吧,宫主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来,很快了……”   此时此刻,半空中的战斗差不多已经分出了胜负。   “嘭!”   两道身影再一次相撞后猛地分开,齐齐退后一段距离。   “噗——!”   谢危猛地吐出一口灼热的鲜血,身上都是被利剑切割出来的剑痕,脸颊上也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线,少了几分艳丽,多了几分彪悍,眉眼之间尽是犀利的杀伐之气,一眼看去,惊人的美。   他撸起袖子抹了把唇角的血,抬头朝对面看去。   金灼厌满身都是被火焰灼伤的痕迹,那身整洁干净一看就很高贵的衣服已经惨不忍睹了,右手甚至整条袖子都被烧没了,脸上更是黑灰一片,不见半点霸气,反倒很是狼狈。   但他身上的气势要比谢危沉稳得多,至少没吐血。   谢危轻叹一声,“还是勉强了啊。”   不过他的唇角还是缓缓勾起一个笑。   金灼厌的脸色反倒很不好看。   他们的视线同时落在下方。   金焱兽庞大的身体绝大部分已经被空间波纹包裹住了,那波纹正缓缓向四肢蔓延,最多不超过一刻钟就能完全包裹住。   再和谢危缠斗下去,他就得不到金焱兽了。   金灼厌眼神一狠,倏然转头扫向四周,声呐灵气大声道:“今日见者有份,凡攻击金焱兽者,事后都能得到一袋兽血,我金法宗说话算话,决不食言!”   空气安静了一瞬。   司昆豁然抬眼,眼中杀机满布。   谢危被震得睁大眼睛,半晌才抖着嘴唇说出一句话,“……我艹你X!”   御兽宗所有弟子脸色大变。   与之相反的是沸腾的人群。   刚刚一直不出手不代表他们不想出手,而是被两个大乘给逼得不敢出手,现在金灼厌允许了,还许给他们梦寐以求的好处,试问谁不想搏一把?   霎时间天空灵光四射,万千灵光齐齐落下。   合欢宫众弟子脸色微变,他们本不想参与这件事,合欢宫对远古遗族一直是视情况而定,在不危及自身安危的情况下能帮则帮,但自家小师弟在里面,这就是不得不帮了。   粉霞猛然一声大吼,“结阵,挡!”   六人齐齐出手,霎时间半空铺展开一道结界,但人少范围太小,只是拦住了一小片方向,片刻后又陆续有一些人加入了进来,帮他们把结界撑大了,挡住了小半部分攻击。   粉霞有些意外的朝身边看了一眼,都是陌生修士,一个都不认识。   他们朝粉霞回以善意一笑,其中一人道:“只是不想看着这么宏伟的巨兽沦为修炼的牺牲品,能帮则帮吧。”   粉霞一怔,随即露出微笑。   这世间不乏不为利益所动坚定本心者,虽少,但还是有的。   虽然他们帮忙分担了一部分攻击,但是大部分的攻击还是朝着金焱兽落了下来。   谢危一咬牙,刀尖在手腕上一划,滚滚鲜血流淌而出,在半空瞬间熊熊燃烧起来,浪涛一般一浪高过一浪,猛地辐射开一大片,又挡住了小部分攻击。   御兽宗其他弟子各展所能,所有的防御法器全都用上了,没防御法器的就用剑,用刀,用身体去挡,妖兽们扇风刃的,吐火焰的,各展所能,牢牢护卫在自家主人身边,生生撑起了一面防御的人.兽墙。   空间波纹已经蔓延到过八成,速度越来越快。   突然半空金锐之气再次聚拢,金灼厌手中长剑光芒大盛,他冷笑着看向谢危,缓缓道:“你撑不住了。”   谢危刚放了点血,现在身体的确有点虚弱,他不着痕迹的喘出口气,咧嘴一笑,“那就试试吧。”   金灼厌抬剑指他,下一刻身影倏然消失,再出现时已然到了谢危身侧。   金锐之气化万千剑气,倏然一划。   谢危抬刀一挡。   “轰——!”   半空一道金红色身影轰然落下,在龟背上砸落一个深深的大坑,溅起万千碎石飞落。   “咳咳……”   谢危勉强撑着刀从坑里站起来,抬头看向半空,又是一剑刺来。   谢危瞳孔一缩。   “嘭!”   又是一声土石塌裂声响起,谢危狼狈的摔在地上,落点正好在司昆附近。   司昆手指一颤,脸色一瞬间紧绷到极点,就想上去帮忙。   “别过来!”谢危“呸”了一声,吐出一口血,眼神狠厉的看着缓缓走近的人,“说好了护着你,就不用你动一根手指,我说话算话,可别砸了爷的名声!”   他撑着刀,一点一点站了起来,那并不算高大的身影牢牢挡在司昆面前,即使满身狼狈,也不曾后退一步。   司昆眼神微微变了,颇有些复杂的看着他。   不知何时,他已经不会再以欲擒故纵来想他了,更不知何时,他可以无视他的脏污握住他的手了。   又更不知何时,他对这个人竟开始有了一丝欣赏。   不,不是一丝。   是很多。   和他并肩作战的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畅快。   空间波纹已经包裹九成了。   司昆闭上眼,极力催动空间法则。   就剩一成了,就剩最后一点了……   “轰!”   又是一道撞击声响起,司昆没有睁眼,只是全身紧绷手指紧握,唇角缓缓流下一道血线,脸色逐渐惨白如纸。   他不惜强制从元婴里压榨灵力,拼尽了全力在催动空间法则。   他没忘了谢危拼命护他是为了什么,这是最好的报答。   “轰!”   在又一道撞击声响起的时候,司昆豁然睁眼,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的气息一瞬间萎靡到极致。   成了!   但他付出的代价同样不小。   “吼——!”   大地金焱兽仰天长吼,全身都被空间波纹层层包裹,整只兽的身体开始缓缓变淡。   御兽宗所有人在阻挡攻击的片刻都眼露欣喜。   谢危哼笑着抹了把嘴角的血,他整个身体都撞在一座土丘上,红莲刀横刀挡在身前,紧紧地拦住刺来的长剑。   他看向面前近在咫尺的人,冷笑道:“你输了。”   金灼厌阴沉的看了他一会,却突然一笑。   “不,赢的是我,”他缓缓直起身,身影一闪飞到半空,笑道,“我会让它自愿留下的。”   谢危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金灼厌猛然一挥手,虚空万千剑气顷刻成型,对准了……所有御兽宗的人。   谢危瞳孔一缩,想要阻拦,一步跨出却虚软的跪倒在地。   司昆豁然抬剑,然而过度抽取元婴灵力,一时间甚至无法动用一丝灵力。   剑气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中轰然飞出。   时间好像一瞬间放慢了无数倍。   金灼厌嘴角的狞笑还定格在那里。   御兽宗弟子脸上的惊恐缓缓凝结。   谢危脸现惊怒。   司昆满眼杀机。   “滴答!”   仿佛有水滴落在地上。   天空有庞然巨兽缓缓飞过,巨大的龟壳似土石凝结。   剑气在它面前就像根绣花针。   但绣花针有时候也是致命的。   “轰——!”   伴随着巨兽的长鸣和剑气撞击声,一头庞大的巨兽从天而降,狠狠砸落地面,像是一片山脉轰然落地,那声音过于巨大,一时间甚至无声。   只能看到烟尘四起,大地开裂,树木倒地,山脉倾塌,仿佛一场巨大的灾难降临。   大地金焱兽趴在地上,嘴角鲜血狂涌,那双巨大的兽眼中流落出滴滴透明的眼泪。   它仰天长鸣,声音悲戚,震天荡地。   大概是这场景过于震撼,所有的攻击顷刻停止。   御兽宗的弟子们呆了半晌,突然一个个大吼出声,泪流满面的扑到了大地金焱兽身上,像个孩子般失声哭了起来。   韵琴仙子脸色惨白的落到龟.头附近,滕玉君被青鸾抓着也飞了过去,落地的时候几乎是跌跌撞撞的。   他抱住金焱兽的脑袋,即使只能抱住一小块皮肤,他依旧紧紧地抱着,哽咽道:“你这是做什么,你马上就能走了,你管我们干什么啊!你干什么啊!”   金焱兽温和又悲伤的看着他,低低吼了一声——因为你们有危险啊。   滕玉君突然就崩溃的哭了起来,“可你走不了了啊!你走不了了啊!”   韵琴仙子轻抚着金焱兽的头颅,早已泪流满面。   青鸾两只翅膀紧紧抱着它,也跟着哭了起来,“大个子……呜呜……大个子……”   谢危和司昆一前一后慢慢飞到龟.头附近,看着眼前巨大的神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本就能成功了,却突然出这事,但也不能怨金焱兽,毕竟它之所以答应司昆的条件,就是为了保住御兽宗。   人兽情深啊。   金焱兽眼睛一转看向他们,突然张开嘴,口中飘出两颗红色的珠子,落到了司昆和谢危手上。   “吼——!”   金焱兽低低的吼了一声,所有人都脸色巨变。   金焱兽说:“谢谢你们帮过我,这是我的火心,送你们当谢礼。”   金焱火也属于高等级的火焰了,金焱火的火心,那是绝对的至宝!   金焱兽如此庞然巨物,被剑气击中最多受伤,不至于濒死,但它已经错过一次空间转移,司昆已经没办法再给它转移一次了,只要不离开,它必死无疑。   他们挡不住这么多人的贪婪。   金焱兽也是知道如此,所以它直接献出了火心。   火系妖兽失火心必死。   它是在求死,也是在对司昆和谢危表达谢意,不让他们白忙活一场。   谢危感觉握着个烫手山芋,这可是一头巨兽的生命!   司昆自然也是如此。   但火心已失,塞是塞不回去了,塞回去也没用了,金焱兽已经活不了了。   它的眼睛已经黯淡了很多。   韵琴仙子叹息一声,“你们拿去吧,这是它的请求,我们会尊重它的。”   她抬头看向天空,略有些疲惫道:“让我们陪它最后一程吧,它快不行了,给我们最后留一点时间。”   人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人对死亡都是有些敬畏的,一时间谁都没出手。   韵琴仙子缓缓低下头,垂下的眸子里杀机一闪。   陪完它最后一程,就战它个天翻地覆,谁敢动它,从他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所有的御兽宗弟子都如此想。   却就在这时,突然一道金光猛地袭来,直直朝着谢危手中的金焱火心夺去,“给我拿来!”   谢危眼神一厉,猛地抬刀阻挡。   “轰——!”   一堆土石猛地炸开,一道身影狼狈的陷落其中,伴随一声脆响,手心紧握的金焱火心碎裂开来。   “谢危!”   司昆下意识两个字脱口叫出,这是他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初次的生疏后很快就来不及在意太多了,幸好他这时灵力已恢复些许,身影一闪便冲了上去。   “嘭——!”   金灼厌伸向谢危手心的手被另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挡住了。   “云霄君?”金灼厌不是很惊讶的打量他一眼,笑道,“你的状态有些差啊,能挡得住我吗?”   司昆轻轻呼出一口气,缓缓道:“那也要挡了再说。”   两人对视一眼,下一刻交错的那只手已经于片刻间过了几招,因为招式实在太快,司昆猝不及防间握在手心的金焱火心一个没拿稳,“啪”一声落了下来。   正好落在了谢危身上。   谢危这时候已经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他整个人都已经进入了一个奇妙的状态。   原因来自于那颗金焱火心。   火心碎裂,里面浓郁的岩浆流淌到他身上,很快进入皮肤,进入经脉,进入丹田,最后沿着那颗金丹碎裂的缺口流淌了进去。   “嘶溜!”   好像有吸吮的声音响起,片刻后,一股奇妙的感觉传递上脑海:还差点,就差一点了……   谢危迷迷糊糊地想:什么差一点?什么东西?   下一刻,身上突然被扔了什么东西,那东西接触皮肤的部分涌上一股热意,接着那热意很快到了丹田,又被金丹吸收了进去。   “嘶溜!”   又是吸吮的声音响起。   这次谢危感觉到了浓浓的满足感。   片刻后,一片金色的绒羽从金丹缺口飘落了下来,还有一片小小的红色花瓣。   绒羽和花瓣接触到火焰后,谢危的眼前一瞬间一片空白。   他恍惚了一瞬,下一刻神思猛地清醒过来。   这是一处纯白色的空间。   一道红衣身影背对他而立,手持一柄暗红色的长刀,似乎是在那里站了很久。   谢危一怔,莫名感到一阵熟悉感,对那身影升不出丝毫警惕。   他好奇道:“你是谁?”   那身影顿了顿,缓缓转过身。   谢危瞳孔一缩。   那是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那人眉梢一挑,轻笑出声,是他经常做的表情,“我等你好久啦,谢危。”   谢危猛地后退一步,诡异的感觉到一股荒诞别扭的感觉,就像在照镜子一样,镜子里的影子还不和本人同步。   他警惕道:“你是谁?你等我做什么?”   那人笑道:“我叫封九重,尊号明尊,别人称我明尊殿下,万剑宗的小师叔祖。”   谢危一怔——他好像听谁提起过这个称呼?   那人微微一笑,“我在进入万剑宗之前还有另一个名字。”   他踏前一步,脸上笑意越发明显。   “我还叫……谢危。”   谢危猛然一震!   那人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张狂肆意,他笑着道:“是不是被吓到了啊哈哈哈哈,我就猜我以后肯定会被自己吓到的,果然如此哈哈哈哈……”   谢危一头黑线的看着他,莫名有点想揍人的感觉。   那人笑声却突然一收,表情变得严肃又正经,“算了,我时间不多,还是给你解决眼下的难题吧。”   他一挥手,面前的白雾突然涌动起来,渐渐显出一副画面,正是司昆和金灼厌打斗的场景。   两人用的都是剑,但是司昆刚刚消耗太大,还抽调了本源,一时之间身体有些虚弱,只能勉力支撑,撑不了多久。   封九重看着,轻轻叹出一口气,“小崽子长大了啊,虽然还没我当初厉害,但也很不错了。”   谢危冷漠道:“你再啰啰嗦嗦下去,他就死了。”   封九重一噎,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忽地正色道:“我曾自创一套刀法,名为九重刀法,一刀即九刀,刀刀重影,威力极大,在修真界名气很响。”   谢危冷漠接话,“但我不能用。”   封九重:“……你能不能别抢我的话!”   谢危翻个白眼,“废话,要是我用出你的刀法,不是在告诉修真界明尊回来了?我连你的生平都不了解,我可不想继承一个陌生人的人生。”   封九重眼神复杂的看他一眼,继续刚刚的话题,“……后来我卧病在床一段时间,闲来无事,又推敲出一套刀法,这套刀法还没来得及在人前现身,所以无人知道。”   谢危脸色一正,“什么刀法?”   封九重缓缓道:“封天刀法。”   谢危:“……你,封九重?”   封九重:“对。”   谢危:“九重刀法?封天刀法?”   封九重笑起来,“那是,我这么天才,又自创的刀法,为什么不能以我的名字命名?我就是要告诉天下人,这套刀法是我创的!”   他笑得骄傲笑得自得,洒脱又肆意,自信又自傲,灿烂耀眼到让人瞩目。   谢危看着他,渐渐也笑了起来,同样的骄傲同样的自得,仿佛那套刀法就是他创的。   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表情。   那两张脸渐渐靠近,额心相抵。   封九重笑道:“揍翻他啊!”   谢危回道:“必须的啊!”   两道身影渐渐透明起来,接着缓缓重合,融为一体。   “轰!”   司昆猛地后退一段距离,唇角鲜血横流,韵琴仙子刚刚为他挡了一击,此刻也已受伤,跌落在旁虚弱的喘息。   半空合欢宫弟子们要上去帮自家小师弟,却被一道身影拦住了,“我劝你们还是别动为好。”   粉霞扫过去一眼,脸色猛地一变。   地面上。   司昆深吸一口气,看着缓缓走近的人,他的丹田在丝丝抽动,是过度调用灵气的后遗症。   转移这么巨大的金焱兽,对于还没到大乘的他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金灼厌持剑走近,缓缓道:“我本不想杀你的,奈何今日已结仇,那就只有斩草除根了。”   司昆冷哼一声,懒得与他废话,“来战便是。”   金灼厌假惺惺的叹口气,“那就请云霄君……归西吧。”   “归西的是你吧。”   身后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忽地响起。   金灼厌嚯地一转头。   谢危扛着一把长刀,一步一步慢慢走来,满身狼狈,却气势凌然。   他微笑道:“我来送你归西。”   金灼厌冷笑,残兵败将而已,想都不想,随意一剑挥出。   谢危双手举刀。   一刀。   劈山裂海。   “轰!”   眼前一座大山直接从中间劈裂成两半。   金灼厌深深陷落地底,人早已不知被埋到了哪。   谢危吹了声口哨,一笑,“都说了送你归西,偏偏不信。”   他看向司昆,挑了挑眉,“哟!不小心又救了你一命,你的那颗金焱火心我就收下了。”   司昆:“……”   一时间分不清这又惊艳又糟心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滋味。 第33章   司昆上下打量一眼谢危, 感觉他的灵力澎湃雄厚中又混杂着强烈的暴.乱感,心里有了个猜测。   “你吞噬了金焱火心?”   谢危一摊手,表情略显无奈, “啊,对,不小心把它打碎了, 它自己进我体内了,顺带把你的那颗也吞了,没法还了。”   司昆皱了下眉,但也没说什么, 只是道:“既如此,你便炼化了吧。”   谢危顿了顿,忽地问:“你搜集火焰, 是不是为了给你的小师叔祖?”   司昆有些意外的看他一眼, “是。”   一顿,又道,“不过他已魂飞魄散,我只是留个念想,你既已吞噬便罢了, 我再去寻其它火焰。”   谢危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 “你小师叔祖有你这个崽子一定很欣慰。”   他摇了摇头,忽地感应到什么, 抬头看向天上。   此时此刻,金焱兽还勉强留有一线生机, 御兽宗的弟子围着它站了一圈, 各个眼露哀戚。   妖兽们都趴在金焱兽身上,舔它的, 蹭它的,悲戚的叫声一声又一声。   滕玉君和青鸾抱着它哭得喘不过气。   而天上并不太平。   不知何时,这里已经不再只是聚集着附近的散修,天空飘着一艘又一艘巨大的云舟,还有飞塔,祥云等,各类飞行法器几乎占满了半个天空。   每一个飞行法器上都站满了人,法器之上印刻有各自门派的标识,和之前的小门派和散修天差地远,一个一个气势恢宏,灵光四射,一看就有一方大门派的深厚底蕴。   道门三大顶级门派:万剑宗,金法宗,天道院。   如今金法宗宗主刚被他们揍翻,生死不知的沉在地底,天道院的人也来了,来的还是最不好惹的那一个,太上长老,合体巅峰临虚。   此外,道门十大一流门派,冰玉宫,烈阳宗,丹华宗,足足来了三个。   万山岭所在为道门地盘,一时倒是没看到妖族和魔门的人,但光是这些门派来的人也足够头疼了。   显然这么一头巨兽带来的利益足够庞大,足以让这些门派同时出动。   合欢宫的人就站在半空中,与他们对立的是冰玉宫的人,一方冰清玉洁不动凡心,一方释放天性游戏红尘,两方素来不合,此时可谓是仇敌见面分外眼红,如果不是形势复杂,可能早就开打了。   绿依警惕的看着对面的人,小声和粉霞咬耳朵,“我觉得宫主来得有点慢,按说应该到了啊,这场面小师弟快撑不住了。”   粉霞默了默,意味深长道:“想开点,说不准还是件好事呢。”   绿依眨了眨眼,慢慢反应过来什么,“……你是说?”   粉霞沉默着点了点头。   绿依眼睛瞬间一亮。   此时,地面上。   谢危轻轻呼出一口气,缓缓道:“有完没完啊,一波完了又一波……”   司昆皱着眉,半晌才道:“挡不住了。”   谢危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身上酸疼得厉害,虽然吞噬了金焱火,但还没消化完,灵力暴躁紊乱在身体里乱窜,其实不太适合再次动手了。   但是……   谢危轻叹口气,“放着不管还是做不到啊,我才刚刚吞了人家的金焱火心。”   吃人手短,不外如是。   司昆看他一眼,道:“拖延时间。”   谢危一怔,猛地反应过来,“你请了帮手?”   “万剑宗离这里比较远,”司昆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再把头发抚顺,清理了面上的血渍,缓缓道,“我在来救你之前已经传讯过去了,应该快到了。”   谢危轻笑着调侃,“这会儿倒是承认来救我了。”   司昆一顿,没回他这句话,脚步一踏,下一刻已然来到半空。   谢危“切”了一声,吐槽道:“嘴硬心软。”   他笑着摇了摇头,慢慢飞了上去,与他当空并肩而立。   这两人站在一起的效果相当于是一滴火星落入了热油,刚刚还勉强平静的场面霎时间变得失控起来。   与合欢宫最不对付的冰玉宫首先忍不住了。   冰玉宫来的是宫主蓝渺,修为合体巅峰,是位年轻女子的面相,一袭浅蓝色法衣看起来仙气飘飘冰清玉洁,面容也是高高在上清冷淡漠,仿佛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她站在一艘冰玉质地的飞舟船头,目光清冷的看着司昆,质问道:“云霄君何时与这妖人为伍了?传言他为了勾引你数次欲对你不轨,你竟就这样容忍他在你身侧放肆?”   司昆目光一冷,还没说话,谢危倒是冷嗤一声,“多管闲事,小爷就算勾引他,又碍着你什么事?有这份闲心不如去修一下心,都做出一副不染红尘烟火的模样了,就不必跑来这里掺和这些利益纷争了吧?”   蓝渺清冷的脸上一瞬间略过一丝杀机。   “噗!”   粉霞再也忍不住了,她带着合欢宫的人飞到谢危身边,笑着与他打了个招呼,这才看向蓝渺。   她轻笑道:“小师弟说得对,整天这么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还不是照样在外面奔波杀戮勾心斗角,就是披了一层皮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块冰了。”   绿依吐了吐舌头,赞同道:“就是说啊,装模作样还不让人说,还要多管闲事管人家的情情爱爱,烦死了!”   蓝渺气得脸色冰寒,冷笑道:“我不和你们一群妖人一般计较!”   绿依道:“是你理亏!”   说着,还冲着谢危眨了眨眼睛,“小师弟别怕,我们护着你啊。”   谢危一看到他们就下意识想逃,然而现在实在不是逃跑的时机,更何况人家又在帮他,他只好僵着身子勉强点了点头,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谢……谢谢啊!”   身边又响起另一道声音,“仙子不必同他们较真,总之我们人多,他们阻止不了,就按之前说好的,这头金焱兽我要三分,其余归你们。”   谢危转头看去,见是一艘木质的巨大云舟,上面标着丹华宗的印记,说话的正是船头一个着青衣的男子。   丹华宗宗主,徐知舟,合体巅峰。   烈阳宗坐的是一艘火红色的云舟,领头人是宗主烛炼,修为合体巅峰,身形魁梧,头发火红,看着火气很不小。   他一挥袖子,很不耐的样子,“婆婆妈妈废这么多话做什么,上就是了!”   “且慢!”   半空一座四合院缓缓降下,院子顶站着一个着道袍的中年男子,面相刻板,续着长须,手持一柄拂尘,一派得道高人的模样。   天道院太上长老临虚,合体巅峰。   四个人,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临虚一扫拂尘,道:“修真界既讲究弱肉强食,也讲究先来后到,既然是云霄君先来,你可以先挑一成。”   司昆淡淡看着他,道:“我要五成。”   临虚皱眉,“一成已是看在仙主的面子上,你已无力阻止我等,适可而止为好。”   谢危慢吞吞举手,“等等,我也想要五成!我也比你们先到!”   这次换来四声冷哼。   蓝渺:“不自量力。”   徐知舟:“人贵有自知之明。”   烛炼:“你也配?”   临虚:“这里没你说话的资格。”   谢危:“……”   谢危默默转头看向司昆,“……我觉得他们在鄙视我。”   司昆:“不用觉得,是事实。”   谢危:“……”   司昆瞥他一眼,又道:“你以前的名声并不好听,就算他们看到你出的最后那一刀,依旧觉得你可能用了什么法宝。”   谢危叹气,“我懂,固有印象太深刻了。”   原主用二十多年时间积累起来的累累劣迹不是靠他短短时间内就可以扭转的。   司昆嘴唇动了动,想说你怎么性格突变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但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   这句话过于亲密了,他们还没到那么无话不谈的地步。   就在此时,他听到粉霞幽幽道:“上次我记得云霄君说小师弟不在你房间里,还说你不会让他在你面前安然无恙……”   司昆:“……”   司昆装作没听到,面无表情悬空站立,看上去真是正经极了。   谢危尴尬的咳了一声,看左看右就是不看他们。   临虚见他们久不回话,皱眉问道:“云霄君考虑得如何?”   司昆道:“三成。”   临虚道:“不行,最多一成。”   司昆眯眼,“两成。”   临虚:“不可!”   司昆:“一成半。”   临虚:“……”   到这会儿,他终于后知后觉发现哪里不太对了。   往日的云霄君脾气可是极为不好,剑不离手,遇到不顺心的事哪会那么多废话,直接以纯武力威慑,而现在……   怎么感觉他像是在应付差事一样?   其他人对视一眼,眼神都露出那么一点疑惑,接着慢慢回过味来了。   临虚恍然道:“他在拖延时间!”   蓝渺皱眉,“万剑宗离这里的确很远,需要一段时间。”   徐知舟道:“这样就可以解释了。”   烛炼暴怒,“那还得等什么,等得时间再多又得多来几个门派,动手!”   “且慢!”临虚双眉倒竖,“若是仙主来了……”   烛炼冷笑道:“仙主来就来了,我们又不是杀他,只是要对付底下那只金焱兽罢了,他要冲上来我们也没办法。”   临虚还想说什么,烛炼已经等不得了,手一挥,“对准龟壳给我打!”   云舟之上火红色瞬间亮起,船舷两侧木块升起,露出一个个黑幽幽的洞口,洞口里都是一颗颗巨大的火红色火石。   烈阳宗是炼器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攻击性法器。   其它三宗见他如此,也觉得没必要再等了。   冰玉宫四周凝结起一块块剔透的冰凌,天道院上方亮起一个阴阳太极图,华丹宗四周有青色藤蔓生长。   谢危仰头看着,轻轻叹出一口气,“我觉得这次有点悬。”   司昆缓缓道:“现在还有离开的余地。”   谢危叹笑一声,“说实话,为了一头已经活不了的神兽拼上自己,很傻。”   天空冰凌猛地落下,火石投落而下,太极图里灵光四射,青色藤蔓探出触手朝他们疯狂射来。   “但……”谢危认命的握起长刀,抬头一笑,“谁让我就是个傻子呢。”   司昆静静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略有些敬佩。   他握住七杀剑,黑色剑气缭绕身周,锋利到骇人。   粉霞绿依等合欢宫弟子没有一丝退却,牢牢守在谢危身边,各自握紧了武器。   漫天灵光裹挟着滔天气势猛地落下,天空都似乎在共鸣般颤抖。   谢危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抬刀。   “轰——!”   冲天刀光似划开天际的一道弧线,天空似乎都被劈裂成两半,半空落下的火石有一瞬间的停滞,接着轰然炸开!   谢危猛地喘出两口气,哼笑着喃喃道:“我觉得你说的不对,这不应该叫封天刀法,应该叫裂天刀法。”   没有人听到他在说什么。   司昆挥剑一扫,黑气剑气当空纵横,挡住了天道院太极图里落下的灵光。   合欢宫弟子兵分两路,一路拦住冰玉宫的冰凌,另一路拦住肆虐的藤蔓。   似乎暂时达成了脆弱的平衡。   但随即,更猛烈更密集的攻击随之落下。   不再是火石,而是威力更强的攻击性法器,不再是冰凌,而是更加强大的冰天雪地,藤蔓爆射出绿色的毒液,太极图里的灵光换成了威力更猛的灵剑。   谢危脸色微变,朝着司昆吼道:“你的支援还不来?撑不住了啊!”   司昆握紧了剑,沉声道:“快了,最多一刻钟,再等等……”   谢危深吸口气,“行,再信你一次!”   他体内的灵力已经很乱了,最多再出一刀,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握紧了长刀,猛地一划。   惊鸿刀光再一次乍现,匹练一般朝天际掠去,冲入了那堆火系攻击法器里,霎时引起一大片恐怖的爆炸声。   谢危握着刀剧烈的喘息着,还没来得及调整过气息,骤然瞳孔一缩。   “接我一刀!”   从那片爆炸的烟尘中乍然间冲出一道魁梧的身影,却是烈阳宗的宗主烛炼忍不住出手了。   电光火石,风驰电掣!   “轰——!”   半空两柄长刀狠狠相击,碰撞出一片激烈的灵气狂潮。   “嘭!”   一道红衣身影破布一般从半空坠落下去,半空中呕出一大口鲜血。   “谢危——!”   “小师弟——!”   阻拦空隙中看到这一幕的人齐齐发出惊叫,粉霞回手挥出一片粉菱拦住冰剑,转身就朝谢危追去,却有一道人影比她更快。   司昆身影在半空几个闪烁,空间法则运转到极致,在距离地面堪堪有十多米时一把拉住了谢危的手,猛地拽入了怀里。   黑色法衣在半空旋转出一道悠扬的弧度,带动怀里的红色法衣一起转了个圈,司昆将人护在怀中,豁然抬眼看向半空。   铺天盖地的攻击朝他们落了下来。   “咳……”谢危勉强推了推他,声音虚弱道,“松手,你挡不住了……”   司昆闭了闭眼,缓缓道:“我以为我可以把这个秘密一直带到大乘的,现在看来保不住了。”   谢危又吐出一口血,气得翻个白眼,“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咳咳……松开,不然你也得死……”   司昆道:“不会死,只是可能日子不那么好过了。”   他的瞳孔已经变成了窄窄一线,谢危觉得抱着他的手臂突然开始变得坚硬起来,像是衣服里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生长。   他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   万千攻击即将降落,灵气的轰鸣声几乎在耳边响起,暴虐的灵力狂潮切割得皮肤都在生疼。   合欢宫的弟子在朝他们急速奔来,然而和他们还有一段距离。   一切都好像放慢了似的,谢危甚至能听到种子发芽生长开花的声音。   奇怪,哪来的种子?   “轰!”   天空倏然绽开一朵庞大到极致,绚丽到极致,灼热到极致的黑色火莲。   火莲上的火焰滚滚燃烧,蒸腾得空气都涟漪一般扭曲起来,迅速绽放开来又迅速闭合,将半空中的两人紧紧包裹在花苞里。   “轰隆!”   漫天的攻击随之落下,迸溅出一片巨大的灵气狂潮,整片空间剧烈震荡,轰鸣声震耳欲聋,几乎要震塌山川大地。   直至所有攻击全部落完,停止,狂潮退去,烟尘四散,露出中间那一朵完好无损的花苞。   花苞徐徐绽放,露出花心中原封不动的两人,和被火莲包裹之前的状态一模一样。   所有人怔怔地看着,倒吸冷气声不断响起,烛炼脸色巨变,一个转身就回了烈阳宗的云舟上,全身都紧绷到了极致。   司昆脸色沉凝,不言不动。   谢危头皮发麻,不喜反惊,他攀着司昆的肩膀勉强站立,抖着嘴唇喃喃道:“这火焰……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司昆瞥他一眼,缓缓道:“是你最不想见的那一位。”   谢危瞳孔地震!   所有合欢宫弟子眼里瞬间露出一丝惊喜。   像是在回应他们的情绪,半空一道声音轻飘飘的响起,带着一丝疑惑,一丝霸道,一丝暴烈,一丝冷笑。   “听说这里有人欺负我崽子?”   谢危猛地一僵,全身汗毛唰一下立了起来。   下一刻,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搭在了他肩上。   有吐息声在身后响起,那道好听的声音轻轻笑了一下,慢悠悠道:“崽儿,你和爹说说,谁欺负你了?”   谢危:“……”   麻蛋!小命要没了!   “唳——!”   这时,远处天边有凤鸣声响起,一只全身燃烧着滔天火焰的火红色凤凰以优美的姿态徐徐飞来,到了近前红芒一闪,化成一个俊美的红衣男子。   凤元坤在一旁抱臂而立,扫了眼全场呆住的众人,颇感兴趣的笑了,“好热闹啊。”   阙殷瞥他一眼,不屑冷嗤,“你可以滚了。”   凤元坤哼了一声,道:“这又不是你的地盘,你打你的,我就看着,不插手。”   众人:“……”   特么谁不知道你和魔主是一伙的!魔主要敢受一点伤,你能立马炸成颗火球信不信! 第34章   阙殷懒得在乎其他人怎么想, 他拎起谢危的后衣领子,像拎一只小鸡崽子似的拎在半空中,上下左右打量起来。   谢危乖巧的任他动作, 全身都绷得紧紧的,动都不敢动一下。   也不知道为什么,连一丁点反抗的心理都生不出来。   以前面对再恐怖再绝望的敌人也没这样啊, 偏偏对这位宫主大人那是打心眼里的怂。   就奇了怪了。   忽地阙殷眉心一簇,脸现杀气。   谢危心里咯噔一跳。   完了!认出来了!   他知道我不是他儿子了!   他紧张到鼻尖都冒出了冷汗,心里一瞬间闪过无数种逃跑的办法,就在他要实践其中一种, 脚已经悄悄抬起打算一个翻身挣脱束缚逃之夭夭的时候……   “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阙殷双眉倒竖,一指头戳他额头上,怒气冲冲道:“无缘无故把传讯令牌烧了干嘛?那上面有我给你留的结界, 普通大乘都破不了, 你躲结界里能伤成这样?光上面的防御阵法就能把你敌人给灭了!”   谢危:“……”   不……不是……您没发现我的魂……   谢危呆滞的转头看他,被阙殷不客气的又戳了一指头,“蠢死了!”   谢危:“……”   阙殷把谢危放了下来,又看了眼司昆。   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云霄君下意识挺直了脊背,浑身都是一紧。   阙殷看了一会, 点点头, “不错,你刚刚救了他, 我记下这份人情了。”   司昆缓缓道:“……是他护我在前,不必。”   阙殷眉一挑, “这和我记这份人情有关系吗?”   司昆:“……并无。”   阙殷满意点头——有眼色。   他丢给两人一人一颗丹药, “服下。”   谢危并没犹豫,他要杀他实在太容易了, 没必要在丹药上动手脚,便乖乖仰头吞下。   丹药入口便化作一股澎湃浓郁的暖流,温养着全身上下的经脉,皮外伤眨眼之间就好得差不多了,酸痛抽疼的经脉也好了很多。   他眨了眨眼,看了眼司昆,司昆的脸色也没之前那么难看了,稍微多了点血色。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看向阙殷。   阙殷一挥手,墨色火莲载着他们徐徐上升,直至与半空的云舟齐平……再比他们高了一段距离。   他居高临下看向半空中形形色色的人,眉目平静,深处隐藏着暴戾,“给我指指,刚刚是谁伤了你。”   谢危小心肝一抖。   这……伤你儿子的人包不包括我这个异世孤魂?   阙殷慢悠悠道:“指!”   谢危下意识抬起手朝烛炼一指,“他!”   烛炼整个魁梧的身躯都是一颤,脸色一瞬间难看至极,他极力辩解道:“我只是出了一刀,谁知道你这么弱?”   “哦?”阙殷眉梢一挑。   他伸出一根纤长白皙的手指,半空一柄火焰长刀缓缓凝聚,看着只是一柄普普通通的刀,甚至连一丝温度都感觉不到,并无多少特色。   他微笑道:“那我也对着你出一刀,看看你弱不弱吧。”   烛炼脸色剧变。   还未及他反应,火焰长刀已经落了下来。   烛炼眼神一狠,大吼一声,抬刀迎了上去。   “轰——!”   连一丝一毫的停滞都没有,烛炼整个人都被那柄火刀给揍到了地上,砸落一个大大的土坑。   阙殷弹了弹手指,慢悠悠道:“我只是出了一刀,谁知道你这么弱。”   谢危:“……”   司昆:“……”   睚眦必报又小心眼的宫主大人。   帅呆了。   下方众人脸皮抽搐,齐齐被阙殷的气场压制。   谁都知道魔主不好惹,然而没直面过,就没法体会那逼人的窒息感。   传说上任魔主因为看上他的容貌而妄想强行收他,甚至还拿整座合欢宫的人逼他就范。   阙殷直接一路打上门把那魔主阉了,废除功法做成人彘受尽折磨,最后还是自绝死的,手段堪称酷烈。   魔主死了,阙殷理所当然成了魔主。   他当上魔主后,合欢宫从中流门派一跃成为魔门第一的门派,往日里有很多看不起合欢宫的门派不服,齐齐攻打合欢宫,准备将阙殷从魔主的位子上拉下,甚至还有人想仗着人多强行纳他入后院。   阙殷一夜之间将所有来犯的门派全部灭了,彻底清洗整个魔门,传说那一夜魔门血流成河,人间炼狱不外如是。   行事霸道,手段酷烈,脾气暴戾,修为至高,极为护短,和同样不好惹的妖王疑似结盟,没人敢随便惹他。   临虚等人之所以敢动手,是因为仙主快来了。   同是大乘,只要应玄羽在,阙殷就无法大肆动手,而且他们自有底牌可以保命,也不是太怕了阙殷。   而且之前他们亲眼看到大乘期的金灼厌被谢危随意一刀给劈进了山,给他们造成一种错觉,似乎大乘也不是那么难以对付的,一个废物金丹都可以用法器打败。   但……   万万没想到大乘和大乘之间也有那么巨大的鸿沟!   如果说金灼厌是刚刚成年的人,可以随意对地上的蝼蚁生杀予夺,那阙殷就是比人还要高大可怖的巨人,挥手之间主宰生死。   所有人都被这股恐怖的气势压得抬不起头。   除了实在看不过眼的死对头。   蓝渺深吸口气,道:“魔主,这里可是仙门地盘,你是不是太过放肆了?”   阙殷淡淡扫了她一眼,转头看向谢危,“她有没有欺负你?”   谢危想了想,“语言侮辱算不算?”   阙殷点头,“算。”   谢危正色道:“她骂我妖人,还说我勾引小气……哦不,司昆,还拿冰凌和冰剑打我们!”   阙殷视线一转,幽幽扫了眼蓝渺,意味深长道:“哦?”   蓝渺冰冷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阙殷转头看向粉霞,“我不骂女人,你来。”   粉霞应了声是,嘚瑟的飞到阙殷身边,叉着腰开始大骂起来,“你个冰块脸尼姑,整天把门下弟子管得跟修炼无情道似的,人家稍微有点小情小爱都要废除灵根逐出门派,你知不知道我们合欢宫有多少弟子是自你们门派叛变过来的,哎哟还跟我冷脸,我小师弟的名声有一大半是你坏的,装的冰清玉洁,背后说人坏话倒是顺溜……”   “闭嘴!”蓝渺气得不轻,胸口都在起伏,“你这妖人,有本事来战,我冰玉宫容不得你如此侮辱!”   阙殷慢悠悠道:“那就如你所愿。”   半空的灵气忽地变得暴躁起来,一朵又一朵小小的墨色火莲在半空凝聚,仿佛整片天空都在燃烧。   他问谢危,“你就说哪些人没伤过你吧。”   谢危扫了一圈,刚刚形势太乱,他也不知道有哪些人出手过,看向粉霞。   粉霞凑上前来,手指在半空点点点,正是之前帮他们撑结界的人,“除了这些人,其他人都出手过。”   阙殷沉默一会,忽地就叹了口气,“怎么就这么能惹事呢,和以前一模一样。”   谢危鹌鹑似的垂着脑袋,吱都不敢吱声。   “不过,”阙殷傲然一笑,“这才是我的崽不是吗?你有这般魄力,我很欣慰,你可以尽管闹,爹给你兜着底。”   他一展衣袖,笑得自信又宠溺,眼里是满满的纵容和疼爱。   “只要我在,你就不会死,也无人敢欺你。”   谢危狠狠地震在原地。   有一瞬间他在想,要不要干脆坦白他的身份了,这样真诚浓郁的爱是对原主的,他受之有愧。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话,阙殷却忽地一转头看向四周,冷笑一声,“现在,爹给你做主来了。”   他下巴一抬,睥睨四方,“本尊也不欺负你们,只此一击,无论结果如何,既往不咎,敢做就要敢当,既然敢伤他,现在是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临虚皱眉道:“魔主,我们不是有意伤他,我们只想要这只金焱兽,是他拦在前边自己冲上来的。”   阙殷斜睥他一眼,淡淡道:“我崽子想要这只兽,你们敢抢?”   众人:“……”   万万没想到一个人霸道能霸道成这样!   临虚大怒,“强词夺理!如此巨兽,见之有份,为何独属于他一人?”   阙殷傲然道:“就凭本尊比你强!”   众人:“……”   阙殷横眉冷笑,“还有什么要说的?”   特么你都万事有理了还说个屁啊!   众人敢怒不敢言。   阙殷手指一动,“那就接招吧。”   天空万千火莲似火雨,轰然落下。   众人脸色大变,形势瞬间倒转,刚刚还是人多势众追着人家打,现在直接被追着打,纷纷使出看家本领结阵防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天边一道剑光急急驶来,伴随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魔主手下留情——!”   是仙主应玄羽。   刚刚还脸现绝望的众人脸上顿时重新燃起希望——仙主来了!终于能掣肘这魔主了!   阙殷眉眼一抬,声纳灵力,幽幽飘过去一句话,“你家徒弟刚刚差点被他们打死。”   司昆:“……”   那道剑光霎时一顿,接着突然喝醉酒似的左右摇晃起来,本来即刻就能到的剑光硬是在半空消磨起了时间,在一众人越来越绝望的目光中“轰”一声撞上了不远处的一座山。   众人:“……”   下一刻,天空中密布的火莲轰然落下。   “轰轰轰轰轰!”   宛如一条火龙在半空炸开,除了刚刚粉霞所点的那几处位置,所有的人都无差别承受着这可怖的火焰焚烧。   烈烈黑炎在半空绽放,映衬得阙殷眼底都是那汹汹火光。   他一手后背,静默看着,半晌才叹息道:“真美。”   暴烈如斯,艳丽如斯。   这才是执掌魔道生杀予夺的魔主。   谢危怔怔地看着,都有些呆了。   他爹这脾气可真烈,也不知原主的娘到底是谁,竟然敢和这样的主生孩子,也真是太勇了!   半空很快下饺子似的坠落下一撮又一撮人,砰砰砰砸落到地上,溅起一堆灰尘。   谢危默默在心里为他们哀悼——你们也是勇的。   阙殷瞥他一眼,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解释了一句,“放心,我没下杀手,只是个不大不小的教训,这里毕竟是仙门,仙主的面子我还卖几分。”   谢危“啊”了一声,点点头,“这点我还是看出来的。”   司昆也是看出来了,所以也没插手,毕竟这里涉及的门派太多了,要真全都死了也太过了。   阙殷上下打量他一眼,皱眉道:“还有谁欺负你了?你这伤怎么像是金锐法则划伤的?”   谢危默默指了指那道劈裂开的山体裂缝,“……金法宗宗主,刚进阶大乘,被我揍山底去了。”   阙殷看了眼那山体,眯眼。   下一刻,天空倏然落下一柄火刀,狠狠斩进了那劈裂开的山体里。   谢危猛地一震。   接着又是一刀,又是一刀,又是一刀……   轰轰轰轰!   足足十刀下去,彻底把那片大山劈裂成一片不知有多深的峡谷,直至里面喷涌出岩浆才停止。   阙殷满意点头,“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谢危:“……”   远处的凤元坤默默地看着他大发神威揍敌四方,红色的眼底是浓浓的痴迷。   他深深叹息一声,“又想打架了,什么时候也和我打打呗。” 第35章   阙殷连施一通火刀斩, 解决了某个欺负儿子的人,顿时身心舒畅。   只有还有一件事让他有点疑惑。   他转头看向谢危,道:“你的修为只有金丹, 最多对付化神,怎么会把金灼厌揍到地底去?”   他一脸理所当然的疑惑,好像在他看来, 自家崽以金丹对付元婴甚至化神都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完全不觉得这阶级跨越得有点大。   司昆默默侧过头去,有点不太想和这对父子交流,正好远处应玄羽乘着飞剑晃晃悠悠的飘了过来, 他想了想,便对着阙殷一拱手,“我先告辞。”   阙殷瞥他一眼, 一点头, “走吧。”   司昆又向谢危点了点头,便一踏步离开了这里。   谢危下意识伸出尔康手想让他带自己走,然而阙殷幽凉幽凉的视线唰一下落到他身上,他猛地一僵,讪讪的把伸出来的那只手挠了挠头, 又放下了。   阙殷满意点头, “回我的话。”   谢危认命的叹口气,思索了一下, 道:“我刚刚和一个少年打斗的时候,我的伤口无意间碰到了他的血, 那血和我共鸣了, 钻我金丹里了,之后我的火焰和灵力就变得有点可怕了。”   阙殷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非常可怖。   眉目阴沉, 杀机四溢,体内的威压甚至控制不住的逸散了出来,那磅礴恐怖的威势即使只初窥一角都让人心生骇然。   谢危下意识退后几步,心里有些忐忑——难道是他察觉到他不是他儿子了?   幸好那外溢的威压只是一瞬,下一刻就被他收了起来。   阙殷满目阴沉,缓缓道:“谁?”   谢危一怔,猛地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谁,“金灼厌的五儿子,金旭。”   “轰!”   阙殷猛地一挥袖,半空一道火刃挥出,刚刚才劈砍的那座大山瞬间碎成齑粉。   幸好刚刚在劈砍裂缝的时候山上的妖兽就已经全都逃走了,不然还不知得造成多少杀孽。   阙殷冷笑一声,看得出他是气到了极致,胸口不住上下起伏,“原来是他啊,金法宗,好一个金法宗!我看这宗门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谢危眨了眨眼——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阙殷环首四顾,转到一个方向时忽而一眯眼,抬起手朝那个方向五指成勾猛地一抓,霎时一道金色身影直奔他掠来,下一刻,他掌心里眨眼已经牢牢掐住了一个人的脖子。   正是金旭。   金旭前一刻还藏在地上伺机准备逃跑,这一刻却突然被人掐住要害,吓得脸色都白了,双手抓住阙殷的手臂拼命挣扎,“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魔头……唔!”   阙殷手一挥,火莲花苞层层合拢,包裹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结界,彻底隔绝了内外两界的气息。   他冷笑一声,眼神暴戾似要杀人,“放开你?老子崽儿的血都在你身上,放个屁的你!”   他气到了极致,出口就是脏话,手指一用力,金旭的眼睛已经开始泛白了。   谢危脸色微变,“等等,他……先问清楚情况……你再用力他就死了!”   “死便死了!他该死!”   阙殷毫不犹豫一句话把他堵了回去,说是这么说着,手还是慢慢放松了一点,至少金旭能呼吸了,但也被吓得不轻,脸色惨白惨白的,身上都布满冷汗。   阙殷冷哼一声,理都不理,指尖一挥在他手腕上割了道口子,霎时间嫣红鲜血流淌而出,伴随着点点碎金般的光芒闪烁,被阙殷收入了一个小玉瓶里。   金旭整个人都是一个激灵,脸上的表情满是惊恐,刚刚才消停下的身体又开始挣扎起来,喃喃道:“我的血……不要放我的血……我……我会死的……”   阙殷嗤了一声,嘲道:“这血继续在你身体里你才会死。”   “不要……不要……”金旭的瞳孔因为恐惧而开始涣散,他不停地喃喃自语,崩溃的哭泣,“父亲会杀了我的……父亲真的会杀了我的……”   阙殷冷漠无情的继续放血,丝毫不为所动。   谢危在一旁看着,忽地伸出手握住了金旭的手腕,止住了那不断流淌的鲜血。   阙殷蓦地转头看他。   谢危微垂着眼,道:“这样……太残忍了,他还是个孩子……”   阙殷嘲讽的笑了笑,“你现在觉得我残忍,可知你的血是为何到他身体里的?”   谢危默了默,轻叹口气,“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就算抽干他的血,也只是多了一个受害者,你想要的消息一个都得不到。”   阙殷看他半晌,沉思片刻,缓缓点头,“是我冲动了,的确,抽干他的血也只是泄愤而已,这些血于你而言,再生只是时间问题,用处已经不太大了。”   他一松手,金旭软软倒在地上,已经昏了过去。   阙殷冷冷看他一眼,一弹指射出一朵火莲融入他额心。   “我给他种了火种,他接触到的消息会即时反馈给我,”他冷哼一声,“我迟早要找到害你的元凶,他逃不了的!”   谢危微松口气。   这死孩子,保住一条命不容易啊。   金旭的心到底不是太坏的,若真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暴戾,之前挥鞭子时早就直接用灵力了,那样他可能都撑不到灵力释放就没命了。   虽有罪,但不致死,还是这么残忍的放血致死。   阙殷缓了半晌,总算把情绪平静下来了,伸出一只手,道:“过来,我探探你的脉。”   谢危乖巧的伸过去一只手。   阙殷手指搭在他腕脉上,探入一丝灵气顺着经脉进入了丹田,很快就“看”到了那颗破了一角的金丹,以及围绕着金丹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   他脸色一沉,指尖在手腕上一点,一丝黑色火焰进入经脉,迅速来到丹田里,将整颗金丹都封印一般包裹其中,那金色的火焰也随之渐渐变成了原来的金红色。   谢危整个人都怔住了。   阙殷收回手,轻轻松出一口气,道:“现在还不到开丹的时候,等回宫了我再给你开。”   他一挥手,火莲花苞徐徐绽放,结界消失,外面的景色重新映入眼帘。   谢危眨了眨眼,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开丹了会发生什么事?”   阙殷幽幽的看向凤元坤,凉嗖嗖的笑了,“一件你避之不及,恨不得逃到天涯海角的事情。”   谢危:“???”   不远处的凤元坤:“???”   你和你崽子说话,看我干什么?   他又不是我崽子,干我什么事!   他抱着手臂远远的站着,颇为嫉妒的看着他们父子俩亲亲蜜蜜的挨蹭在一起,恨恨道:“我迟早也要找到我的宝贝崽子,羡慕死你!”   说到这里他也有点疑惑,“奇怪,刚刚明明感觉到很浓郁的崽子气息,怎么过来就不见了?”   他刚刚已经把四周都感应过了,除了空气里密布的浓郁火灵气,压根没一点崽子气息。   难道是又跑了?   他垮着脸,整只凤都丧得提不起劲。   不就是当年在你小的时候强逼着你炼了一门过于霸道的功法么,你都逃了三百年了,你爹都跑去和其他情人生崽了,都把你给忘了!   也就只有你凤凰父亲还记着你了。   他幽怨的看了眼阙殷,却见阙殷一眼慢悠悠扫过来,横眉冷笑,“你怎么还没滚?”   凤元坤不甘示弱的瞪回去,“你管我!”   阙殷眼带火气的看着妖王,那眼神都恨不得把那一身羽毛再撕个遍。   刚刚忙着给崽子报仇,都没时间找这货算账,现在总算得空了,阙殷可谓是积攒了满肚子火气待发泄。   也怨不得他气性这么大。   他本该在一炷香之前就到了。   奈何某只凤凰发神经一样在合欢宫周围安置了很多眼线,阙殷一离开合欢宫,远在妖族的妖王就收到了消息。   妖王心心念念都在嫉妒着魔主去找那个废物儿子,一听魔主这么大动静,立刻坐不住了,风风火火就出宫了。   两人在半路狭路相逢。   阙殷是一百万个不想妖王见崽子,妖王是一百万个不想魔主见崽子,两方谁都不让谁,于是就打起来了。   打着打着,阙殷忍不住了,弟子传回宫的消息说崽子遇到了麻烦,担心去晚了时间来不及,便一狠心没再管妖王,自己先来了。   结果一来就看到崽子被人欺负得这么惨。   阙殷目光阴凉的看着他,手中缓缓凝起一把火刀,声音带着沉沉怒气,“你害他伤这么重,我不止想管你,还想揍你!”   凤元坤不服气了,他下巴一抬,理直气壮道:“他又不是我伤的,你把怨气发我身上干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落后,阙殷的眼神似乎更加可怖了。   阙殷冷笑一声,道:“不是你半路拦我,他能受这么重的伤?”   凤元坤继续理直气壮,“那又关我何事?他和我又没关系,我为何要为他的伤势负责?”   阙殷一瞬间收敛了所有怒气。   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对,他和你没关系,没——关——系——!”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字说出来的。   凤元坤:“???”   他一头雾水的看着阙殷,搞不明白他干嘛这么大火气,他自己和情人生的崽子还要他负责,想什么呢?   他没宰了那崽子已经是看在阙殷的面子上了。   迟早把那碍事的情人找出来杀了。   凤元坤面无表情的想。   他见那父子俩站在一块的样子,嘴里都酸得冒泡了,最后一转身愤愤地化成原形飞走了。   本王去找我的崽崽去,找到了把他宠上天羡慕死你们!   哼!   阙殷看着他的背影越飞越远,最后冷哼一声,手中的火刀渐渐散了。   “算你跑得快。”   他扫了眼底下奄奄一息的金焱兽,看向谢危,道:“你想要那只金焱兽?”   谢危还在震撼于老爹霸气四射怼妖王的气场中呢,听到这话立刻回过神,“啊,是,这么大又还会飞,当个移动洞府都绰绰有余,挺威武的。”   阙殷点点头,“是不错,不过它和御兽宗的因缘很深,你即使得到,心也不向着你。”   谢危看着底下那庞大的巨兽,轻叹口气,“现在说什么也不管用了,它已经活不了了。”   阙殷微微一笑,“谁说的?”   谢危一怔。   阙殷一挥手,随意把金旭扔到某个山林里,火莲载着他们徐徐下降,来到了地上,最终慢慢消散于虚无。   他一步踏出,顶着御兽宗众人警惕的目光缓缓走近金焱兽,道:“我可以救它。”   众人一惊。   青鸾“嗖”一下从金焱兽身上站起来,滕玉君顾不得满面狼狈,眼带期望的看着他,韵琴仙子声音颤抖道:“真……真的吗?真的可以救它?”   阙殷淡淡道:“自然。”   滕玉君连扑带爬的扑过来,对着他深深一磕头,“求……求求你救它,我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阙殷正要说话,青鸾却突然道:“我们之前绑架过谢危。”   阙殷忽地一眯眼。   所有人都脸色大变,齐齐看向它,滕玉君大声道:“青鸾!”   谢危也有些意外的看着它,接着便露出一个笑。   青鸾正色道:“做错了事就得付出代价,我们虽然没有害他的意思,但也是违背他的意志将他强制绑来救大个子的,我必须告诉你全部事情,再由你决定提出代价。”   阙殷冷冷地看着它,“你不怕我不救它?”   青鸾顿了顿,还是道:“怕,但我若不告诉你,你救了大个子后定会觉得不舒服,说不准它还得死一次,到时候就真的没救了,与其如此,不若一开始就说清楚,再由你来决定。”   阙殷目光幽冷的看它一眼,又看向谢危,“你怎么说?”   谢危轻叹口气,“绑架我的是其他人,青鸾并没参与,它是唯一反对这件事的人,不该由它来背负因果。”   阙殷点点头,“很好,”他又看向其他人,“你们又怎么说?”   众人面面相觑。   韵琴仙子轻叹口气,缓缓跪下,“是我魔障了,我愿付出一身修为为少宫主赔罪。”   宗澜沉默一会,也跪了下去,“人与兽情深,人与人也该有基本的信任,是我救它心切,以致忽视了少宫主的意愿,愿以一身修为赔罪。”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都跪了下来。   “少宫主刚刚为救金焱兽身负重伤,我等看在眼里,方知错的有多离谱,愿以一身修为赔罪。”   “少宫主对我等恩情太大,我等无以为报,愿以一身修为赔罪。”   “少宫主,对不起,我错了。”   “是我们防人之心太重了,欠缺考虑,对不起。”   “如果我们当时是去诚挚的请您就好了,唉!错了啊!”   “……抱歉,是我错了。”   “我错了啊,唉!”   眨眼之间,周围跪了一地的御兽宗弟子,他们的妖兽也随之跪在地上,做出一副虔诚赔罪的模样。   谢危还没被这么多人同时跪过呢,舒畅没有,多的是不自在。   他倒也没有随便做主,转头询问的看向阙殷,颇有些尴尬道:“……咋处理啊?”   阙殷问他,“想要他们的修为吗?”   谢危:“……倒也不是太想。”   阙殷“呵”了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叹息,“我怎么就猜得这么准呢。”   他一挥袖,半空一道气浪射出,众人同时觉得心口一痛,随即涌上一股火烧火燎的感觉,只有青鸾没有被攻击。   “火烧心口一月为惩罚,提醒你们所做之事,日日忏悔,”阙殷淡淡道,“既然我崽儿不想要你们的修为,此事便罢了。”   众人脸色苍白的对着他一稽首,“多谢魔主和少宫主手下留情。”   阙殷眼皮一撩,看向现场唯一站着的人。   滕玉君像是有些不能理解似的,他转头看向其他人,皱着眉道:“错哪里了?为什么错了?我又不是要伤他,他救了金焱兽还能靠吞噬金焱火壮大火焰,只需要他的一点丹田火就够了,我对他没恶意啊,我只想要救金焱兽而已,有错吗?”   阙殷目光一冷。   他上下打量他一眼,寻思着这人修为已废,稍微折磨一下就死了,不太解气。   他一挥袖把人扫开,直接没搭理他,走到金焱兽身边。   金焱兽此时还有最后一丝气息,眼睛里的光芒已经快消散了,即将断气。   阙殷道:“我要你们发誓,救金焱兽之事只字不许外提。”   这要求实在太简单了,众人纷纷以心魔起誓,一个比一个发的狠,就差赌上命了。   阙殷还算满意,伸出一手落到了金焱兽身上,霎时间汹汹黑色火焰从他掌心燃起,波浪一般向着金焱兽全身笼罩过去。   这恐怖的一幕顿时让所有人脸色大变,宗澜刚要上去阻止,却被韵琴仙子拦住了。   “等等……”韵琴仙子眯了眯眼,道,“你忘记他是什么火焰了?”   宗澜怔了怔,猛地反应过来,“轮回圣莲……红莲业火!”   韵琴仙子脸色凝重的点点头,“红莲业火掌轮回,一烧因果二烧业,因果业孽一尽就到轮回了,他是打算直接让金焱兽转世重生!”   宗澜“嘶”地倒抽一口冷气。   一旁的谢危听到之后也惊讶的睁大了眼。   转世重生?   从来只在传说中才听过的事情,竟然真的有人能办到!   “呆在那干什么,过来!”阙殷朝他一招手,“需要你的一点东西。”   谢危连忙走了过去,在阙殷的示意下伸出一只手递给他。   阙殷手指放在他腕脉上,探入一丝火焰深入丹田,穿过金丹外面的火焰,沿着那破洞缺口直接进去了,不知在金丹里做了什么,半晌后卷着一片金色的绒羽又冲了出来,一路沿着来路回到手指。   他摊开手,掌心光华一闪,那片小小的绒羽便出现在手里。   随即手一挥,绒羽落进了金焱兽身上黑色的火焰里。   “轰”一声响,本来黑色的火焰变成了黑金两色交融,将整头巨大的金焱兽全部包裹进去,火焰越缩越小,最后变成了一颗褐色上交错着岩浆脉络的巨蛋。   谢危仰着头看着面前这颗足足有三人多高,十多个人长的巨蛋,陷入了沉默。   半晌之后,他震惊道:“这这这……大地金焱兽?”   阙殷淡淡点头,“对,你把它孵出来他就是你的了。”   谢危:“……”   孵这么大的巨蛋?你在开玩笑吗?   滕玉君看着这颗蛋,眼里已经满是痴迷了,他恍若无人的向前跑去,就要伸手去摸蛋。   阙殷却突然一伸手,在他和巨蛋之间轻若无物的一划。   “嘭!”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断裂开了。   滕玉君的脚步猛地停住,他捂了捂心口,感觉心里像是缺了一块很重要的东西,空虚得厉害,但明明他的身体完好无损,除了被废的修为,并没受伤。   他怔怔道:“怎么回事?”   “啪嗒!”   一滴眼泪滴落在手背上。   他抬手一摸,这才发觉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韵琴仙子一脸惊骇的捂住了口,宗澜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瞬间惨白如纸。   谢危瞳孔一缩,喃喃道:“因果线……断了?”   阙殷冷冷地看着滕玉君,道:“你绑架我崽儿在先,不认错在后,本尊罚你,永生永世与金焱兽再无关系。”   滕玉君脸色瞬间变了,他跌跌撞撞就朝巨蛋跑去,巨蛋却在他接近的瞬间突然开始滚动起来,他往那边跑,巨蛋就往哪边滚,他们永远都触摸不到,永远都无法感知到对方。   “不……不……”滕玉君惨白着脸摇头,不断奔跑着去追巨蛋,期间不知跌到了几次,满身狼狈却不肯放弃,他哭嚎道,“金焱兽,是我啊,是我啊,你不要跑,不要跑……”   巨蛋似乎顿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依旧继续滚动着。   阙殷冷漠的看着,道:“轮回转世,金焱兽记忆全无,但前世与你们因果还在,若有缘遇到,它多少会亲近你们,只是不会像这一世如此深刻。”   韵琴仙子抹了抹眼泪,对着他深深一礼,“我懂,它已是魔主的,我们不会再过多纠缠了。”   阙殷不咸不淡道:“就算我让你们留下,你们也保不住它,害人害己而已。”   韵琴仙子默了默,又问:“掌门师兄他……和金焱兽……”   阙殷冷哼一声,“因果已断,休要纠缠!”   他一挥袖,一朵墨色火莲乘着金焱兽的蛋徐徐上升,阙殷拎着谢危也飞了上去,合欢宫弟子紧随其后,火莲载着一众人徐徐远去。   谢危站在火莲边上,眼神复杂的看着对着天空不断呐喊的滕玉君,半晌才道:“因果线……是不是一旦断裂就再也无法续上了?”   阙殷瞥他一眼,道:“怎么?你想把蛋还回去?”   谢危轻叹口气,“也不是,只是看着他和金焱兽的事,有些感慨罢了。”   阙殷眯了眯眼,缓缓道:“只要执念够深,再有些奇遇,还是能续上的,他和金焱兽并不是再也无法相见,前提得他自己走出魔障。”   谢危“噢”了一声,对这个结果还算能接受。   阙殷忽地道:“你身上有一条即将断裂的因果线。”   谢危一怔,疑惑的看他。   阙殷眯着眼在虚空看了一会,眼中仿佛有两团墨莲在徐徐转动,过了半晌又缓缓摇头,“不,应该断了很久了,而且,好像是你单方面切断了他对你的因果,你对他的还续着,他对你的好像有续接的痕迹。”   他越说越有趣,颇感兴趣地问:“是谁?云霄君?”   “……”谢危一脸懵逼,“你在说什么?”   阙殷看他半晌,“呵”了一声,“你就装傻充愣吧。”   谢危无辜摊手,“我真不懂!”   阙殷点点头,“回头我就让仙主把云霄君送到合欢宫,你好好玩。”   谢危:“……”   不是,你真误会了!   他待要解释,忽地想起什么,脸色大变,“糟了!”   阙殷猛地转头看他,脸色凝重,“怎么了?”   谢危哭丧着脸看向巨蛋,“我的灵石!他们说好了把御兽宗库存送我的,你把我的五万灵石也烧没了!我好不容易才从御兽宗手里要回来的!”   阙殷:“……”   阙殷一挥手,“掉头,回御兽宗要。”   谢危连忙道:“不用不用,我知道和谁要。”   .   经过魔主那么一闹,往日里热热闹闹的出云镇一瞬间变得空空荡荡,整个小镇几乎都没人了。   济仁堂的门死死的关着,门把手上用绳子吊了一枚储物戒,附带了一张小纸条,上书:   “灵石五万,客官笑纳,小人先走一步,有缘再会。”   谢危一把撕了纸条,取下储物戒,谨慎的探入一丝灵力查探,顿时被里面满满的灵石光芒闪瞎了眼。   他没敢放下戒心,又仔仔细细检查了好一会,确定不是什么幻术,也没什么奇奇怪怪的机关,这才把戒指收了。   “死胖子,跑得倒挺快,”谢危哼笑一声,“有本事别让我碰到!”   阙殷弹了弹指尖,一朵火苗落下,直接把整座济仁堂给烧了。   他漫不经心道:“看着碍眼。”   谢危:“……”   老爹不愧是老爹,够霸气!   阙殷斜眼瞥他,“没事了?能回宫了?”   谢危:“……能……能了。”   阙殷拎小鸡崽子似的拎起他,一跃到了半空的火莲上,徐徐往合欢宫方向飞去。   谢危看着身边飞速掠过的风景,忧桑的撑着脸,心道:   完球,这趟小命怕是要没。   谁来救救他啊!   .   应玄羽站在飞剑上,对着周围几位掌门虚虚一礼,微笑道:“抱歉抱歉啊,喝了点酒,不小心撞山上了,让各位受苦了。”   众人颇为无语的看着他,一头黑线。   哪有人喝的身上一点酒味都没有,还刚好醉的那么及时!   不就是听到我们欺负你徒弟不想救了吗?   但这事的确不太适合说出来,几人维持着面子上的和谐僵着脸应付。   徐知舟:“没事没事,理解理解,仙主辛苦了,只是醉的比较及时。”   蓝渺:“撞到山没受伤真是太好了。”   临虚:“万剑宗到万山岭这么远,您醉了还能这么快赶来,真是担心徒弟呢。”   烛炼:“哪里买的没酒气的酒,介绍我品尝一番。”   各个阴阳怪气话里藏刀。   应玄羽宛若听不懂,一律“啊”、“好”、“是”应付,笑眯眯的模样真是看了就欠揍,众人又不能把他怎么样,让他做主出气更是没理,谁让他们的确先揍了人家徒弟,只好气哼哼的离开了。   司昆离得远远的,一直在看着一个方向。   应玄羽飞过来的时候就见他瞅着合欢宫那朵飞远的火莲看着,顿时眼睛一亮,“你对人家少宫主感兴趣?我立刻安排你过去住!”   他本做好了被驳斥嫌弃的准备,结果司昆这次没回话。   应玄羽疑惑的看过去。   司昆蹙着眉,像是想不通什么事情,半晌才道:“金丹有可能打得过大乘吗?”   应玄羽大惊,“你发烧啦?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司昆:“……”   所以果然不是他一个人觉得奇怪吧,也只有那对父子这么不把越阶对敌当一回事了。   谢危那修为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正当应玄羽跃跃欲试想探他额头温度的时候,司昆忽而道:“安排我去合欢宫。”   应玄羽这次是真的震惊了,一句话脱口而出,“……你被夺舍了!?”   司昆:“……”   司昆幽幽的看了他一眼。   应玄羽有被吓到,他拍拍胸口,庆幸道:“还好还好,没被夺舍,那怎么突然想去合欢宫了?”   司昆默了默,道:“他很怕魔主,我觉得有些蹊跷。”   应玄羽眨了眨眼,嘿嘿一笑,“担心人家了吧?”   司昆深吸一口气,艰难的忍住了揍人的冲动,道:“你尽快。”   话落,便虚空一踏离开了。   应玄羽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有猫腻,绝对有猫腻!等着我挖出来看!”   万剑宗第一手爆料又有了哈哈哈!   他迈着快乐的步伐晃晃荡荡的回去了,身后还远远的跟着两只小崽子,正是白镜和司流。   这两人在司昆去救人之前就被司昆安排去给万剑宗传讯了,两人远远的站在一边,白镜化成镜子给应玄羽传达这边的画面,司流给他护法,所以应玄羽是从头看到了尾。   也只有在司昆面前装一点没看过的样子了。   白镜沉吟道:“这个谢危……好像变了不少,没以前那么讨厌了。”   司流小声道:“而且小叔好像对那个人也改观了不少。”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得出了一个结论。   所以果然早上中午多余的饭是给某个人留的吧!   .   过了半天之后,御兽宗原来所在的地方差不多已经没人了,御兽宗弟子和妖兽们也都陆陆续续离开了。   忽地,空间波纹一闪,一道人影重新出现在这里。   这人一身红衣,容貌俊美,正是妖王凤元坤。   他的视线在金焱兽原来躺过的地方搜寻半晌,有些疑惑的皱了下眉,“崽的气息,生之法则?”   古有三顶级血脉:祖龙掌时空,丹凤掌生死,圣莲掌轮回因果。   凤凰的火焰毁灭中带有生机,配合圣莲的轮回法则,可以使人转世重生,忘尽前尘,重生者会因生之法则的缘故对丹凤极为亲近,视若父母。   他家崽崽让金焱兽重生了?   还有轮回法则的气息,当时阙殷也在,阙殷……阙殷知道崽在哪!   凤元坤下意识想到了谢危,但随即又否定了。   他家崽崽出生都三百年了,谢危今年才二十多岁,他从小到大一切成长轨迹都清晰可见,绝对不是他家崽崽!   凤元坤想到这里就生气了,愤愤道:“好啊,你都知道他在哪里,还让我找这么多年,你等着我找你打架吧!”   呵!等着吧!   只要查清楚金焱兽亲近谁,自然就能确定谁是崽了。   他“哗”一下变成原形,一扇翅膀正要走鸟,突然地面破开一个大洞,两个穿着金色衣服的男子一前一后满身狼狈的爬了出来。   凤元坤眨了眨眼睛。   两人似乎是感觉到头顶灼热的温度,也抬起头看来,猛然僵住。   凤元坤歪着脑袋想了想,恍然大悟:哦!这就是阙殷不惜砍了十刀也要挫骨扬灰的那个揍了他崽子的人……和他儿子啊!   阙殷要揍的,那不就是他要揍的吗?   凤元坤脑袋里自动画上等号,仰起头一声啼鸣:“唳——!”   翅膀一扇,凤凰火焰滚滚落下。   金烨和金灼厌脸色大变,慌忙逃跑。   凤元坤在后边慢悠悠的追着,还边掏出一块留影石记录,打算哪天和阙殷炫耀炫耀去。   你十刀都打不死的人我帮你打死了,那可多威风。   我比你厉害多了! 第36章   修真界永远是热闹的修真界, 一茬子事完了又一茬子。   据说最近又发生了一件事。   远古早已灭绝的大地金焱兽竟重新现世,如此庞然巨兽自然引来各派争锋,但惊奇的是, 这巨兽最后没落入道门任何一派之手,反而被魔主收入囊中。   这消息刚一出来的时候,整个道门可谓是炸翻了天。   大地金焱兽现身的万山岭可是属于仙门内地, 听说最后仙主也来了,怎么就能落入魔主之手呢?   这还是仙主吗?这不凭白矮了人一头吗?   而且,据可靠消息,金法宗宗主已晋阶大乘, 也去了万山岭,两个大乘干不过一个大乘?   这也太给仙门丢脸了!   就在仙门一片震荡之时,整个修真界默默的开始流传出一堆留影石, 留影石中都是同一个画面。   正是谢危怒战金灼厌的那场战斗。   画面之中, 往日那个只会到处勾引人,连一点法术都不会的废物少主摇身一变,变得悍利又张狂,完全和往日是两个不同的极端。   不光性格变了,修为也变得深不可测, 甚至还把金灼厌给揍翻了。   只出了一刀。   劈山裂海。   那道刀光彻底震撼了所有人, 有人说是法器自身所藏刀光,有人说是天赋绝伦, 有人说是被夺舍了,但当另一块证明谢危身魂一体的留影石流出后, 这一部分人就都没话说了。   尽管再不情愿, 再不想相信,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虽然不知原因, 但那位少宫主是真的变了,变得更……吸引人了。   至于金焱兽最后为何落入魔主手里,据当时在场的人说,是御兽宗的人最后的托付,将偌大的巨兽送予少宫主,谢他的守护之恩。   这样一来,众人就没话说了,岁还有些流言蜚语说仙主怕了魔主,但影响也不太大。   大伙儿都在说关于少宫主的事情,毕竟这事太神奇了。   “我觉得他以前肯定是藏拙!他才多少岁,二十五岁?这就能干趴大乘了?最年轻的大乘也就是明尊吧,那也是一百二十岁才到大乘的!”   “藏拙?你觉得这一身悍利狂傲的模样能装成以前那个柔媚娇弱的模样?这完全就是两个性格吧!你让一个强者去装弱者有什么必要?他爹可是魔主!”   “之前他还一直躲合欢宫,非得魔主亲自去抓才被迫回宫,总觉得这其间有什么猫腻。”   “唉,抛开别的不说,你们不觉得他如今的模样很……吸引人吗?”   “嘶!我早就想说了,那脸本就是世间极品,之前那副模样美则美矣,但总归少了点灵气,看着别扭,现在这模样,我是个男人看了都有冲动!”   “就是不太会收拾自己,稍微打扮下肯定更好看。”   “你们没听说吗?上玄门的净月仙子公开表明说非他不嫁了!”   “嗨!这算什么,很多大门派的男弟子都很欣赏他,不对,欣赏这个词我觉得过于内敛了,说爱慕更合适。”   “别说,云霄君竟然也和他站在一起了,以前不还是嫌弃得要死吗?甚至还要追着杀人呢。”   “肯定也是被他吸引了,要是给我个机会,我也……”   魔门,合欢宫。   阙殷懒洋洋的坐在高座上,手里把玩着一根金红色的羽毛,听着底下弟子一条又一条的汇报。   紫魅衣道:“大致就是这样,现在外面对小师弟的风评都转过来了,还吸引了很多爱慕者。”   粉霞略有些忧虑,“就是小师弟性格大变修为猛增这件事没法解释,长此下去,怕有心人会作出什么文章。”   阙殷抬了抬手,慢悠悠道:“不必理会,你若去解释了,他们反而蹦跶得更欢,继续监督,有任何不对的言论第一时间告诉我。”   两人连忙应是。   阙殷幽幽一抬眼,又道:“他在做什么?”   粉霞眨了眨眼,笑了,“还是老样子呗。”   紫魅衣微笑着道:“我刚刚来的时候碰到他趴在外墙上,还在研究怎么破结界呢。”   阙殷淡淡一笑,眉眼之间少了几分漠然,多了几分宠溺。   “随他去吧,只要不出去,不必管他。”   两人应是。   此时此刻,合欢宫一处偏僻角落的破败宫殿屋顶上,一道红衣身影正懒洋洋的躺在那里,双手枕在脑后悠闲的晒着太阳。   他嘴里衔着一根草,不住的嚼动着,看着屋顶边缘严丝合缝笼罩着整座合欢宫的结界,眉眼之间满是无奈。   “这真的是没放过一个犄角旮旯啊!”   全方位无死角笼罩,就没他能出去的地方!   这几天他几乎逛遍了整座合欢宫,飞天遁地采取了各种方式,包括并不限于挖地洞,刨墙,拿符纸炸结界等一系列极限操作。   一开始还矜持一点,遇到师兄师姐还急匆匆的藏起作案工具,装模作样笑眯眯的打招呼问好,得到一溜似笑非笑的回应,有性子活泼点的还打趣道:“小师弟你继续挖,我们保证不告诉宫主。”   谢危还会脸红,还会不好意思,还会假装笑笑然后飞一般溜走。   到后来,他已经能顶着一溜看好戏的目光淡定且镇静的拿着铲子挖坑了。   师兄师姐在一边嗑瓜子,打赌他多会就碰到结界了,他在前边吭哧吭哧挖,视外界干扰如无物。   这日子过得真是风生水起。   他来合欢宫已经有半个月了。   半月之前,阙殷带着他来到合欢宫,给他介绍了他所住的宫殿,天知道原主记忆里本来就有,阙殷为什么还要再给他介绍一遍,当时阙殷的表情可以用自豪与宠溺来形容。   当然得自豪。   阙殷几乎是把大半个合欢宫都划成了他的私人领域。   “这是睡觉的地方,这床你随便滚,不用担心掉地上。”——来自占地方圆五里的宫殿加二十多米大的巨床。   “这是你洗澡的地方,啧,还是有点太小了,我一会再扩一下。”——来自占地十里的一方温泉湖泊。   “这是你练功的地方,把山都劈了也没关系,我再去外面搬几座回来。”——来自合欢宫的大半山脉。   “这是你吃饭的地方,想吃什么尽管说,”——一整个三层楼的宫殿,光大厨就塞了足足百来个。   “这是你看书的地方,还是有点少,我会继续搜集的。”——如果说拓印了合欢宫整座藏书阁的书也算少的话。   “这是我给你拨的侍女侍童,侍候你的生活起居穿衣吃饭梳洗打扮……”   谢危一脸麻木的听着,直至听到这里才脸色大变,坚定且坚决的拒绝了老父亲慷慨浓厚的父爱。   “……我觉得我只需要一个小院就够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院,而且不需要人伺候。”   阙殷沉默半晌,道:“我觉得你在怀疑我给你创造生活条件的能力。”   谢危:“……”   经过一个下午的沟通,两方都有妥协,谢危最终得到了合欢宫最最华美最最巨大的一座宫殿……旁边的仅次于这座宫殿的宫殿,名曰明辉宫。   大宫殿是阙殷的,叫玄月宫。   阙殷当时就说:“爹一出来就能看到你,真好。”   谢危心里一瞬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难受。   这份爱浓烈深沉,真挚美好,却不是对他的,而他还不能说,一说出来就得玩完,只能拼命躲避。   他想,等他找到离宫的方法,就留一张字条告诉阙殷,交代清楚他这异世孤魂和原主的关系。   不是他的东西,即使再好也不能贪图,这是他的原则底线。   他在屋顶躺了一会,最后轻叹口气,缓缓坐起身来,吐掉嘴里的草根,打算去干点正事。   他来合欢宫只干了三件事。   熟悉地形和人际。   想方设法离开。   查找有关于明尊的资料。   第一个干的差不多了,第二个没进展,第三个……   谢危眯了眯眼,一跃跳下了地,朝着自己宫殿走去。   合欢宫整座宫殿的人都不许提“明尊”两个字,他第一次问粉霞的时候,粉霞一瞬间脸色大变,差点腿一软坐地上。   “这两个字在合欢宫……不对,甚至整个魔门都是禁忌,谁要是敢提,宫主绝不会轻饶!”   之后他又问了几个人,包括实力最高的大师兄紫魅衣,都对这两个字讳莫如深。   甚至他书房里所有的资料都没这两个字。   按说明尊那么大名气,不应该没有任何资料记载,只能说是刻意了。   谁的意思不言而喻。   为何那么忌讳明尊?   有仇?   也没听说过啊。   谢危百思不得其解。   他边走边思索,没留意走岔了路,还是额头突然碰上什么东西,“嘭”一声响把他给惊回神的。   他捂着脑袋后退了几步,一脸疑惑的抬头看去……   空无一物?   他眨了眨眼,面前是一片空旷的空地,伸手触摸,能摸到一片光滑的结界,他刚刚就是撞结界上了。   什么地方这么神秘?会不会能出去?   谢危眼睛一亮,手上立刻包裹了一层金红色的火焰朝着结界烧去,结界纹丝不动。   他不信邪的又召出红莲刀,刀尖戳了戳结界,依旧纹丝不动。   他又左右看了看,到底顾忌这里是合欢宫,没敢闹出太大动静,正要收刀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惊讶的声音,“小师弟,你怎么跑这里了?”   谢危嚯地吓了一跳,红莲刀刀刃在手心上磕了一下,破了一小点血口。   他连忙把刀收了起来,回头一看,是绿依。   她双眉皱起,脸色罕见的有些严肃,“这片地方是禁地,宫主刻意封起来不让人进去,你要挖其它地方都没事,这地方不行,宫主很看重的。”   她这脸色的确有点严肃,谢危多少有点心虚的后退了一小步,手心触到了结界上,血迹和结界接触的地方忽地亮起一道微光。   这一小点变化谁都没注意到。   谢危若无其事的微笑道:“只是碰巧路过,既然是禁地就算了,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绿依摇了摇头,“宫主亲自来这里改造过好几次,我也不清楚。”   谢危“噢”了一声,道:“好吧,那我……艹?”   他猛地僵住,身体倏然被一股亮光包裹住了。   绿依脸色大变,下意识朝他伸出手,“小师弟——”   “唰!”   下一刻,眼前白光一闪,谢危整个人就被结界吞没进去了。   还在大殿高座上休憩的阙殷忽地睁开眼,猛地站起了身,脸色微微变了。   “你进去了……”他喃喃道,又猛地摇了摇头,“不,现在还不到时候。”   他身影一闪,下一刻已经出了大殿,直奔结界而去。   此刻的谢危已经完全僵住了。   他呆滞的看着眼前这一座屋子。   屋子里的墙壁被占的满满当当,一副又一副画像挂满了整面墙,书架上还摆放着整整齐齐的书籍,书脊上各色名字都不一样,但都有两个字。   明尊。   《明尊殿下生活琐事碎碎念》、《明尊的七十二个小秘密》、《关于明尊和他的刀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关于明尊和他的大冤种小侄孙的事》、《明尊殿下和他的崽崽军团》、《关于明尊是崽崽迷这件事的证据》……   画上的人红衣翻飞,长刀明亮,头戴一面丑陋的鬼面具,却掩不住那傲人的风骨。   画像的最后几张是摘了面具的图,一袭红衣的青年慵懒的倚在床上垂目而笑,红梅洒落点点,似血又似花,透着股凄美的感觉。   最后一张是闭上双眼安静睡在床上的模样,与其说睡着,更像是与世长辞。   书是明尊,画也是明尊。   这像是为明尊准备的灵柩。   合欢宫没有任何资料有明尊的记载,而凡是有明尊记载的资料,都封存在了这里。   谢危倒吸一口冷气,瞳孔急剧收缩,因为过于震撼而无法说出一个字。   “你不该来这里的。”   背后一声轻轻的叹息声响起。   谢危嘴唇颤了颤,喃喃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阙殷缓步走上前来,一手握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拉,“出去吧。”   下一刻,两人已然站在了结界之外。 第37章   谢危看向阙殷, 目光灼灼企图寻求一个解释。   阙殷背对着他站着,往日里显得沉稳可靠的背影如今却有些僵硬。   沉默半晌之后,他说:“这件事……我以后再告诉你好吗?”   他的声音异常艰涩, 字里行间都是浓浓的请求。   作为一个生杀予夺主宰生死的魔主,他却在请求他的孩子。   谢危轻吸口气,心里沉甸甸的也不太好受, 他缓缓点了点头,道:“我只问一个问题。”   阙殷转身看向他,道:“你问。”   谢危道:“明尊死后,你收藏他的画像和资料, 如今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我却是你的儿子,我性格大变,你却没追究, 是不是你在乎的只是这张脸……”   “你不是替代品!”阙殷骤然打断了他, 他的目光深沉若海,定定看着他,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从始至终, 我的儿子只有一个, 从身体到灵魂,从不曾变过!”   谢危猛地一抬头, 眼底露出深深的震撼。   阙殷深吸一口气,忽而一拂袖, 转身看向不远处的绿依, “带他回去吧。”   绿依就在不远处听到了全部。   她眼神复杂的看了眼谢危,缓缓走到他身边, 道:“小师弟,走吧。”   谢危闭了闭眼,终究没再追问什么,跟着绿依回去了。   明辉宫的屋顶看星空是十分广阔壮丽的。   硕大的圆月盘旋在天际,星子一闪一闪,洒落下点点碎星般的光辉。   谢危躺在屋顶上,眼底映着满天星辰,脑海里在盘旋着今天阙殷说过的话。   他喃喃道:“明尊封九重?……和我?”   半晌,他忽地一抬手拍在脸上,叹了口气,“我只是个自由自在的异世孤魂啊,别乱给我背什么责任,我会疯的啊……”   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只是缺乏一些具体的证据,以及一些关键的信息。   但光是他隐约窥探到的一角,已经庞大沉重到让他喘不过气了。   “小师弟是在想那个结界的事情?”   身边徐徐落下一道身影,紫色宫装在半空徐徐飞扬,正是大师兄紫魅衣。   谢危“啊”了一声,道:“是有点好奇。”   紫魅衣掀起衣摆在他身边坐下,也跟着他仰起头看星辰,姿态优雅又高贵,仿佛一位宫中出来的王公贵族。   他微笑道:“绿依都跟我说了,她说你心情不太好,我来看看你。”   谢危轻叹口气,“有一些事情想不通。”   紫魅衣静静地看着漫天星辰闪烁不休,忽地道:“一百年前,磐月神宫开启,修真界曾经爆发过一场旷世大战,那次抓捕的远古遗族数量足足有上万,他们被强制带进了磐月神宫,准备进行献祭大典,阵法用的是最霸道的十绝献祭阵,一旦开启再无可能停下,那些门派打算用他们的血开启磐月神宫结界。”   谢危倏地转头看他,眼神犀利直刺人心。   紫魅衣仿若不觉,自顾自道:“一百年前,修真界的大乘足足有十个,妖族一个,魔门一个,道门七个,青帝学宫一个,被一人一刀一夕之间斩了足足五个。”   他抬头看向天边,眼神有些恍惚,“谁都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等有人赶到的时候地上已经躺了五个大乘的尸体,那人一身鲜血,满目狼狈,所有的遗族都消失不见了,十绝献祭阵也关闭了。”   谢危不知何时已经坐起了身,双眼紧紧盯着他。   “我知道宫主一直在找一个人,他找了两百年,一直没找到。”   紫魅衣语调平缓的讲述着那段曾经的岁月,“磐月神宫之事后,他突然从外面带回了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封了整座红烛小院不眠不休的陪伴,三天之后他又发疯一般要我们搜集有关于一个人的所有资料。”   谢危闭了闭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紫魅衣转头看向谢危,微微一笑,“宫主是个很重情的人,他看一个人,绝不会仅仅只看脸。”   谢危嘴唇动了动,想要说点什么……   紫魅衣又慢悠悠的补充,“虽然脸不好看的确会被他直接扔出去。”   谢危:“……”   紫魅衣伸了个懒腰,缓缓站起身理了理衣摆,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哦,我只是和你讲了一段故事,小师弟从故事里感悟到什么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谢危慢吞吞道,“……我知道了。”   紫魅衣微微一笑,衣袖一拂,衣衫款款的飞了起来,宛如一位月下仙子在迎风起……   “啪!”   半空一道巨大的火焰巴掌猛地拍下,将优雅高贵的仙子直接拍入了地底。   旁边的玄月宫里响起一道冷漠的声音,“多嘴!”   紫魅衣慢吞吞从深坑里爬了起来,呸一声吐出嘴里的尘土,满身都是土石碎屑。   他抹了把脸,虚心诚恳的拱手道歉,“是是是我多嘴,宫主您就饶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多说了。”   玄月宫里沉寂一会,一道声音咬牙切齿道:“滚!”   紫魅衣再次鞠躬,便慌慌张张……不,一点都不慌张的理好了衣服,这才走了。   谢危在一旁看的嘴角抽搐。   敢情您早就知道大师兄在和我讲悄悄话了,但也没阻止不是么?干嘛人家要走了再来个马后炮?这不是暴露您……想让他讲给我听么?   这性子怎么看怎么……   谢危眨了眨眼,微笑着心想:可爱。   他闭上眼睛又重新躺了下去,虽然心里的疑惑不减反增,但心情却平静了很多。   至少他确定了,阙殷是不会害他的。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谢危惊讶的发现,笼罩了合欢宫半个月的结界撤了。   他看着那前所未有澄澈的天空,整个人顿时感觉神清气爽,毫不犹豫的抛出红莲刀踩了上去,红莲刀“嗖”一下冲上了天空,在天际划过一道金红色的火光,奔着最远处的一座山去了。   “轰!”   旁边玄月宫的屋顶骤然破了个大洞,一道火柱猛地冲出,瓦片哗啦啦滚了一地。   阙殷站在宫门口,目光看着天际急速消失的那道光,胸口不住起伏,脸色阴沉的快滴下水了。   紫魅衣在旁边连忙道:“宫主您消气,小师弟他只是被关太久了,看到结界开了就乐疯了,我们现在就去把他抓回来!”   阙殷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不必了。”   紫魅衣疑惑的看他。   阙殷轻叹口气,“总不能关他一辈子,他总要出去的。”   原以为关一段时间,相处久了能让他体会到他的善意,却还是他太痴心妄想了。   阙殷自嘲着摇了摇头,眯着眼睛看向天际——算了,就放你出去玩一天吧,一天之后本尊必抓你回来,到时你休想再随意离……   他倏地一怔。   天边一道金红色光芒急速飞来,眨眼就到了近前,落地化成一道红衣人影,正是谢危。   他怀里抱着一束还挂着露珠的红炎花,脸上尚还挂着微笑,正要走上前去,忽而一脚踩到了一片断裂的瓦片。   他愣了愣,低头一看,满地带着火烧痕迹的碎瓦片胡乱滚了一地,再去看屋子,透过大开的门就能看到屋顶上那巨大的坑。   谢危:“……”   阙殷:“……”   阙殷面无表情的一挥手,地上的破瓦被黑色的火焰焚烧成虚无,屋顶上的破洞被一层结界堵上了。   他僵着脸问:“还回来做什么?”   谢危眨了眨眼,忽地一笑,抱着那束花走上前去,笑容灿烂又真挚,“那座山最高最陡,沐浴了清晨第一缕阳光,最美的花送给最好的父亲,不是理所应当吗?”   阙殷定定的看着他,道:“你再说一遍。”   谢危道:“那座山最……”   阙殷:“后一句。”   谢危:“最美的花送给最好的父亲。”   阙殷缓缓伸手接过了那束花,道:“叫爹。”   谢危乖巧道:“爹!”   阙殷缓缓点头,缓缓转身,缓缓说:“好,回去吧。”   他一迈步回了宫殿,袖子一挥,宫门轰然闭合,将紫魅衣和谢危都挡在了门外。   紫魅衣眨了眨眼,说:“我觉得宫主肯定哭了。”   谢危深沉点头,“我刚刚看到他眼眶红了。”   紫魅衣还要再说,一片火焰手掌从天而降,一巴掌又将他拍入了地底。   “啪——!”   “轰——!”   谢危在一旁看着,冷漠无情的拿了根树枝插在坑边,双手合十对着人形大坑拜了拜,道:“大师兄,走好。”   坑底的紫魅衣:“……”   宫殿里。   阙殷取出一个千金难买,只用来存放最珍贵天材地宝的紫玉盒,毫不犹豫的用火将它烧了,融化塑形成一个漂亮的花盆。   他在玉盆中放入两把一粒值上千上品灵石的息壤,珍而重之的将那束那不是太珍贵的红炎花栽入了进去,再浇入上好的灵水,小心翼翼的将之种好,放入了宫殿里光线最好的地方。   一切准备就绪,他微松出一口气,伸出手指拨弄了下那娇嫩的花瓣,笑道:“算你有点良心。”   眼眶却是湿润的。   唇线也紧紧的绷着。   似是在极力忍耐某一种情绪。   他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喃喃道:“一百年了,回来了啊……”   还未出世的孩子,放到凤凰那供养成形,还没见上一眼就失踪了,苦苦寻觅二百年,再见即是生离死别。   短短三天,道尽一腔心酸不舍。   所幸还是回来了。   只愿你自由自在,不再背负曾经沉重的过往,属于明尊的一切便让它过去吧。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看着眼前明艳靓丽的红炎花,一滴眼泪最终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第38章   自从和阙殷解开心结后, 谢危在合欢宫里可谓是彻底放开了自我。   他一会送一束花,一会送块玉,一会又给阙殷捏捏肩膀捶捶腿, 说尽了好话, 把一位脾气暴烈的魔主硬生生哄成了一只只会软软的摊着没什么攻击力的猫。   此时此刻,阙殷正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晒太阳,怀里抱着谢危送的一只灵猫幼崽, 听着他讲述这只猫的来历。   “是我在附近逛的时候看到的流浪猫,应该是哪家仙家弃养的宠物,我看着挺可爱的,爹应该会喜欢, 就用一朵灵花和母猫换了一只幼崽。”   谢危一边给阙殷捶着肩膀,一边诉说着自己的心酸历程,“那猫可狡猾了, 一开始我用灵花换的时候差点被它咬了一口, 我发誓我会好好照顾它的,好说歹说, 母猫这才不情不愿的给我了。”   阙殷一边摸着灵猫幼崽毛绒绒的身体, 一边慢悠悠的笑道:“你可以把它们一家子都抓进来, 我不介意替你养着。”   谢危咧嘴一笑,“就知道爹会这么说,所以,嘿嘿……”   “喵~”   一声猫叫声响起, 一只白色的母猫带着三只小猫崽子迈着优雅的猫步从院子外走了进来, 一路来到阙殷面前站定, 冲着他撒娇般叫了一声,“喵呜~”   阙殷失笑, “你这小崽子,小心思倒是挺多的。”   谢危笑道:“知道爹好心,定不会看它们一家子流落在外颠沛流离,所以我就替您拯救它们了,您看它们也不怕您,这是缘分呐!”   阙殷心情颇好,微笑着点头,“可以,本尊养了。”   白猫似乎是听懂了,软软的冲着阙殷叫了一声,走过去蹭了下阙殷的腿,似是在表达感谢。   旁边角落里还蹲着一只白鹰,一只花驴,一只狐狸,一只白貂,全都眼露嫉妒的看着那一窝猫。   这些都是谢危这段时间给他搜罗来的宠物,只要是谢危送的,阙殷都收了,一只一只养得白白胖胖,眼瞅着比刚送来时都胖了一倍了。   伙食太好,照顾太周到,但主人太少,争宠都争不过来了,还又来一窝猫。   几只敢怒不敢言,委屈巴巴缩角落里,互相对视一眼。   这窝猫就算了,好歹是崽子,不好下手,再有新的小伙伴就不干了,集体造反!   这边父子俩亲亲热热的聊天,院子门口突然进来一道身影,正是绿依。   她一进来就笑道:“小师弟,那只鸭嘴鹰兽要生崽了,附近有几只妖兽等着吃崽呢,你来不来护崽了?”   谢危连忙应了一声,“唉!就来!”   他召出红莲刀,扛着大刀气势汹汹就冲出去了,临出门时不忘朝着阙殷回了一声:“爹,我去去就回来啊!”   阙殷笑道:“去吧,注意别伤着。”   谢危“唉”了一声,风风火火的和绿依一起跑远了。   合欢宫的日子,总是如此热闹又充实。   阙殷微笑着摇了摇头,叹道:“真好啊,要是日子一直这么平静就好了。”   “可惜这只能是个幻想。”   院墙上一道人影飘落而下,紫色宫装在半空起舞,宛若一位优雅高贵的王公贵族。   是紫魅衣。   他缓缓落到地上,对着阙殷施了一礼,道:“宫主,最近的流言不太好了。”   阙殷眯了眯眼,将怀里的猫崽放到地上,挥了挥手示意它们一边待着,这才道:“说。”   紫魅衣道:“小师弟从未在魔门面前露过脸……我说的是他回来之后,虽然有留影石传出去,但主要是仙门那边,魔门和妖族并无人亲眼见过小师弟出手,他之前的形象在魔门这边根深蒂固,一时不太好扭转,有些人还是以为他耍了什么手段,之前小师弟修为只有金丹时还好说,但现在他修为暴增,魔门这边有些门派不安分了。”   阙殷“唔”了一声,点点头,“意料之中,本尊到现在还没收徒,有人盯上这个位子了。”   魔主的传承有个惯例,要么靠收徒弟,要么靠血脉世袭,要么就靠强大的修为推翻上任魔主统治,强势上位,就如阙殷一般。   现在阙殷修为强大,眼见着是打不过了,便有人盯上了他的徒弟之位。   而这个时候,突然从废物摇身一变成绝世天才的少宫主就变得耀眼……且碍眼起来了。   “他们怕我把位子给崽崽?”阙殷眯眼一笑,“等崽崽彻底恢复之后说不准还要强过我,我收几个徒弟都不够他一刀砍的,有些人这脑子不太够用啊。”   紫魅衣摊手一笑,“这不是他们还不知道吗?”   “那就让他们知道吧。”阙殷忽地站起了身,轻轻一拂袖,道,“传令下去,为庆祝少宫主秘法大成修为猛增,合欢宫将举办一场宴会庆祝,邀魔门各大门派前来观礼。”   他微微一笑,“记得多设几个演武台,让他们好好的斗,魁首可挑战崽崽,胜利者,本尊或会考虑收徒。”   紫魅衣睁大眼睛,倒抽一口冷气。   宫主这可真是肯下血本,这是在给小师弟造势啊!   他眼睛发亮,狠狠一点头,“好!”   他转身要走,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忽地停下了脚步,脸色有些纠结。   阙殷瞥他一眼,“有事就说,没事滚。”   那是一点都没对待自家崽子的耐心。   紫魅衣无奈叹气,任劳任怨的扛起了一片杂物的天,“最近又有几个小门派被灭门了。”   他有些忧虑的皱起了眉,“魔门一向弱肉强食,按说这种事情挺多的,有时候一天也有好几起,我没必要向您上报,只是现在正值关键时刻,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阙殷眯了眯眼,“派粉霞去查查。”   紫魅衣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   合欢宫宴请魔门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妖王宫永远是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的。   “他要给那个废物儿子开宴?”   凤元坤气得从屋顶直接飞了出去,掀飞了一整个琉璃瓦做的屋顶,整只凤凰都炸成只毛团子了。   他一边在天空飞一边愤怒道:“气死我了,气死本王了!那么一个废物儿子有什么好宠的,本王……本王也要找到我的崽崽,本王现在就去找崽崽!”   他说着,直接朝着合欢宫的方向飞过去了,嘴里嘀嘀咕咕的声音就没停下过。   “别以为本王怕了你,本王才不是顾忌你才不去合欢宫的!”   “本王也有办法进合欢宫的,不需要你放行,呵!”   “到时候找到崽崽,本王要将他宠到天上去,羡慕死你!”   一只七彩孔雀慢悠悠从远处走来,正要进妖王宫呢,抬头就看到一只红色的炸毛凤凰气势汹汹从天边飞过,顿时疑惑的眨了眨眼。   他随手拉过刚从妖王宫出来的红鸾鸟,问:“陛下这是又去合欢宫了?”   红鸾鸟嘴角抽搐着点头——全妖族都知道也只有魔主能让妖王陛下气到这么炸毛的程度了。   孔维疑惑道:“他不是之前才去过,说是要找那什么金焱兽,最后被那结界给挡回来了?”   红鸾鸟:“……也许陛下有其它办法吧。”   孔维摸了摸下巴,一脸深沉,“唔……等他成功了我也和他请教请教,合欢宫对妖族的防备也太严了,尤其是羽族,啧……”   都是陛下惹的祸,害他都不能去见他的小伙伴!   这俩打架都打了三百来年了,说敌人不似敌人,说盟友不似盟友,关系奇奇怪怪的,问题是魔主还老来拆妖王宫,可能还在闭关呢就直接被活埋了。   这战战兢兢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唉!   仙门,万剑宗。   应玄羽假模假样的拿着块传讯玉佩,一手指着那玉佩道:“瞧瞧瞧瞧,这都办宴会了,人家魔主肯定很宠那位少宫主,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所以你还去不去了呀?”   使眼神使到眼角抽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打趣调侃一样。   司昆直接无视了他。   他站在昆玉山山巅,遥望远空云卷云舒,忽而某一处的云层急剧变黑,像是一片劫云扩散开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又消散于无形。   那劫云的范围前所未有的广阔,即使在空寂无人之地,依旧能看到一些边角,比他渡合体劫的时候还要广阔得多。   大乘?   他眯了眯眼,心里涌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应玄羽见人不理,得了个无趣,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就看到了那块劫云。   他有些疑惑道:“是大乘劫,但还没渡劫,被强行收回去了,要渡劫随时都能引来劫雷,可这有什么必要?若是被追杀,一旦渡劫,攻击渡劫者可是会承受雷劫几倍的回击,一般不会有人阻人渡劫的。”   司昆缓缓道:“第六次了。”   应玄羽一愣,“什么?”   司昆道:“自上次从御兽宗回来后,这是一月以来的第六次了,仙门四次,魔门一次,妖族一次。”   应玄羽慢慢睁大眼睛,“嘶”一声倒抽一口冷气。   修真界一百年就出了他一个大乘,短短一个月冒出六个大乘?   要出大事的节奏啊!   司昆伸出一只手,轻轻抓了一缕流动的云在手中把玩着,眼眸微垂,问:“仙门会不会赴魔主的宴?”   应玄羽回过神,道:“不会,宴会范围只限于魔门,但……”   他一顿,想起刚刚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大乘,声音略微低沉了一些,“不排除有人不请自去。”   司昆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很轻很淡,一瞬即逝,他轻声道:“万剑宗赴宴,备厚礼。”   他说:“我去。”   话音落下一瞬间,他身上的气息似乎浮动了一下。   应玄羽瞳孔骤然一缩。   “大……大乘?”他喃喃了一声,又摇了摇头,“不,不对,还不到大乘,你……你快突破了?”   司昆拂袖一转身,黑色衣摆在半空清扬,他掠过应玄羽朝前走去,忽地顿住脚步,偏头朝他一挑眉,“刚刚忘了说,仙门的四次里,有我一次。”   他的背影越走越远,直至被浓浓水雾包裹,空气里响起巨物腾空声与水流流动声,整座昆玉山再无他人。   应玄羽眨了眨眼,喃喃道:“好家伙,你一突破可了不得,大乘最强了吧,不知魔主能不能打得过你啊……”   啧啧,这一身血脉,要突破最难,卡了五十多年不得寸进,一旦突破,那可是惊天动地的。   嘶!   真是想想都可怕啊。   他摸了摸下巴,忽地想起一件事。   等等,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去赴宴啊?不会真的是……?   他眼睛一亮,正要下山继续他的快乐八卦写话本之旅,忽地,云雾之中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   “之前魔主让我去合欢宫住,是谁的主意?”   应玄羽一怔,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原原本本的把当时的场景说了一遍,“……就是这样,是我突然提你和他,魔主也是临时想到的,干嘛突然问这个?”   空气一时之间陷入了一片寂静。   应玄羽眨了眨眼,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等等,你不会是以为人家让他魔主爹强制……”   “你可以走了。”   云雾里的声音落下的一瞬间,一阵强风吹来,直接把应玄羽刮了出去,远远的还能听到他在喊:“你绝对错怪人家了喂喂喂!”   云雾震荡,翻滚不休,似是主人的心绪极度不稳,边缘水雾稀薄的地方甚至隐约露出一角庞然的轮廓。   那是一段修长的角,古朴沉重,峥嵘屹立,只观其一角就能感觉到一股浩瀚磅礴的威压扑面而来,无法想象当这巨物真正现于人前时,是如何的恢宏壮丽。   他闭上眼睛,想起那时的场景。   谢危给他疗伤,言说因果已清,两不相干,他答应了。   之后他收到应玄羽让他去合欢宫住的消息,按照固有印象直接把锅扣在了谢危头上,无论他如何解释也不听,再后来遇到孔雀,暴露谢危行踪,再之后受伤变成孩童,不顾救命之恩,直接定论他不怀好意欲擒故纵。   要不怎么说固有印象害人不浅呢,那会儿觉得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以新的角度重新认识了一遍人,再回头去看以往种种,皆是他一味的自相情愿。   也亏得谢危脾气好没和他计较,要是放到他身上,一剑砍了对方都是轻的。   虽说一切皆有情由,但也不该忽视他待他的好,而随意以他的喜好去待人。   是他迷障了。   他轻叹一口气,睁开眼睛。   如此大批量的突然出现大乘,又都相继隐藏劫雷,其中定有猫腻。   能值得这么大阵仗对付的,又在近期内出过风头的,只有一个魔主阙殷。   合欢宫怕是有危险。   他缓缓抬头,透过云雾看向合欢宫的方向,铜铃大的眼里似有冷光凝聚。   “从前到后,你救了我五次。”   “这次换我来救你。” 第39章   谢危和面前一只毛绒绒的鸭嘴鹰兽幼崽大眼瞪小眼。   谢危:“你再叫!你再叫我可揍你了啊!”   幼崽:“嘎!”   谢危:“……”   幼崽:“嘎嘎嘎!”   谢危默默转头, 看向旁边那只巨大的鸭嘴鹰兽母兽,“……你管管你孩子!它都要跟我走了你都不管的嘛!”   母兽歪了歪头,想了想, 低头叼起崽子放谢危怀里, 示意——我管了,你带走吧。   谢危:“……”   旁边一群合欢宫弟子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危抹了把脸, 沉沉叹口气。   都是一群不靠谱的。   之前绿依喊他来给鸭嘴鹰兽护崽,这只鸭嘴鹰兽是合欢宫附近森林里的一只妖兽,之前谢危在附近闲逛的时候发现它身体虚弱,好像要产崽了, 周围还有几道和鸭嘴鹰兽一样强大的气息,担心产崽时其它妖兽会突袭,便嘱咐绿依随时盯着, 以防不测。   没想到到了产崽的时候, 那些家伙果然过来搞突袭了。   谢危风风火火的扛着红莲刀赶来,几刀过去把捣乱的妖兽驱赶走, 又在外面给它护法, 挨了一天一夜才产下一只幼崽, 本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结果鸭嘴鹰兽产前受惊,产后血崩了。   绿依带着一群合欢宫弟子轰隆隆就上去救母兽了,刚出生的小兽没有人看顾, 谢危就抱在怀里哄起来了。   这一救就是一个下午, 等母兽缓过来时, 谢危就把崽给母兽了。结果他一离开,幼崽就“嘎嘎嘎嘎嘎”个没完, 活像是要杀崽似的。   谢危和它讲道理,不管用,威胁,不管用,和母兽告状……母兽直接把崽给他了。   谢危一脸认真的沉吟,“……难道我真的是吸崽体质?”   绿依乐不可支,笑得腰都弯下了,“哈哈哈哈哈小师弟你才发现吗,你以为母兽为什么会把崽给你?你身上就写着‘我对崽崽超级好超级有耐心’这几个字啊哈哈哈哈……”   谢危黑着脸,把幼崽重新塞母兽怀里,控诉道:“作为一个母亲,你不可以不负责任!”   鸭嘴鹰兽“嘎”的叫了一声,扇扇翅膀——我现在身体虚弱,不适合带崽,您可以帮我管教一段时间吗?   谢危:“……”   虽然他的确有点心动吧,看到崽崽就走不动路的毛病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了,但你这么客气也是……   谢危抱起崽转身就走,“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后悔!”   鸭嘴鹰兽:“……”   合欢宫众弟子在后边笑得前仰后合,笑声贯穿大半森林,气氛一片欢乐。   “小师弟你慢点,这么急着回去养崽呀?”   “什么时候自己生个呗,我感觉你能把崽宠上天了。”   “旁边还有一对白狮夫妻也怀孕了,过几个月就生崽崽了,你可一定不要来看了,万一把人家的崽崽都吸引走,人家可得找你拼命了哈哈哈……”   “我严重怀疑那窝猫就是幼崽被你吸引回来,母猫迫不得已跟回来的。”   “你真相了哈哈哈我可是亲眼看到的,小师弟当时不过是喂了一点灵花,小猫崽子就趴他身上不下来了,母猫在一旁龇牙咧嘴的威胁他,还以为他要拐带小猫,小师弟可崩溃了,怎么拔小猫都拔不下去,和母猫解释老半天才把人一家子都带回宫的。”   “哈哈哈哈哈这也太好笑了……”   谢危在前边走着,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倏地一回头看向他们,哼笑着道:“皮痒啦?嗯?”   众人静默一瞬,轰然散开,一边跑还一边大吼:“小师弟又要抽人啦!快逃!”   谢危冷笑一声,一手揣着崽子,一手召出红莲刀猛地一甩,红光一闪而过,红莲刀化成一条长长的红菱,鞭子一样在半空一舞,奔着那群欠揍的师兄师姐就过去了。   “哪里逃!”   一阵鸡飞狗跳,虽然不乏红菱抽在空气里的“啪啪”声响,气氛却是一片欢乐的。   等人都出了森林,回了合欢宫后,又过了好一会,半空徐徐降落下一只火红色的凤凰,停靠在一颗树上。   他闭眼感应了下周围,搜寻着附近的羽族,搜寻来搜寻去……   “只有一只刚生产的鸭嘴鹰兽?”   他气哼哼道,“知道你不喜欢羽族,但也用不着赶尽杀绝吧,把所有羽族都驱逐了,这鸭嘴鹰兽若不是怀孕了,也都被你驱逐走了吧!”   他抱怨了一会,又丧丧道:“算了,聊胜于无吧,虽然属性相克,但也没得选择了。”   那幼崽也不知道去哪了,鸭嘴鹰兽附近灵气波动强烈,之前应该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崽子估计死了吧。   正好方便了他。   他身上火红色光芒一闪,摇身一变,成了一只土褐色,绒羽边缘有点发蓝的鸭嘴鹰兽……幼崽。   他上下打量自己一圈,嫌弃道:“真丑。”   算了,别无选择。   他扇着短短的小翅膀,朝着合欢宫的方向扑腾过去了。   谢危撵着一群不着调的师兄师姐回了合欢宫,便撒手不管了,兴致冲冲回了他的明辉宫,把崽往大床上一放,“你乖乖等着,我去找点养你的东西。”   幼崽:“嘎!”快去快回呀!   谢危拍拍幼崽脑袋,便一转身出去了,直奔旁边阙殷的宫殿而去。   阙殷院子外面有颗巨树,枝丫一直延伸到院子里,树干粗壮结实又向一旁倾斜,是个很好的天然阶梯——省时省力那种。   比到院子门口再进去的距离近多了,也一向是谢危的专用楼梯。   他踩着巨木树干就奔进去了。   “爹!爹!”   阙殷正在拿珍贵的灵水浇那朵红炎花呢,听到这声音便眉眼一弯,笑道:“在呢,听到了!”   一道身影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谢危风一样跑到他身边,猛地一停脚步,咧嘴一笑,“我把那只鸭嘴鹰兽的幼崽带回来了。”   阙殷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头看他,“那是水属性幼崽,你会养?”   谢危理直气壮,“所以我来找您了,万能的爹。”   阙殷被哄得眼睛都弯了起来,笑道:“算你有眼色,区区一只幼崽而已,没什么难的。”   他一挥手,两道光落在谢危面前,一个是玉简,一个是一颗蓝色的珠子。   “玉简上记载了水属性妖兽的养育方法,鸭嘴鹰兽也有。”阙殷道,“珠子是水属性至宝天澜珠,对大乘也有束缚作用,你将幼崽放入其中,可让它隔离你无意识逸散的火灵气,对它的成长更好。”   谢危“唉”了一声,一手一个灵物接过,笑眯眯道:“知道爹最疼我,宝物给的都是最好的。”   阙殷听得身心舒畅,嘴角的弧度就没降下来,挥了挥手,“去养你的崽吧。”   谢危和他告别,便风风火火又朝自己的宫殿跑去了。   此时此刻,玄月宫外墙上。   一只鸭嘴鹰兽幼崽吭哧吭哧顺着墙边那颗巨木慢吞吞爬上树,两只幼嫩的爪子攀着树干一点一点往上挪,双眼紧紧盯着那墙边的一片瓦。   翻个墙而已,可难不着本王!   凤元坤愤愤地想。   他之前费了很大功夫才在合欢宫外墙某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挖了个洞,只是一直狠不下心以这副模样进来,便一直作罢,现在阙殷高调宠崽的姿态是彻底刺激到他了。   再加上金焱兽也在合欢宫,他得去看金焱兽到底亲近谁,好去确定崽崽的身份,便一狠心就来了。   至于为什么来玄月宫……   凤元坤心道:本王倒要看看你个狠心弃崽喜新厌旧的人到底是怎样的冷漠无情!   ……暗地里看看就好了。   封印了全部修为,他不信阙殷还能感应到他。   他吭哧吭哧爬上树,爪子尖刚探上瓦片,慢吞吞把头探过去,倏然面前一张脸急速放大,接着……   “嘭!”   凤元坤直接被一脚踹到了地上,翻了个大大的跟头,整只鸟都懵了。   “唉?”   谢危习惯性翻墙而出,落地时总感觉自己踢到了什么东西,转头朝周围一看……和一只摔得四仰八叉的幼崽对上了视线。   凤元坤:“……”   糟……糟了!被这废物看到了本王最不堪的一幕,而且他还踢了本王!   本王要揍死……   “你怎么跑出来了?”   谢危惊讶的看着他,连忙冲上前去把幼崽抱了起来,掀翅膀抬腿检查一通后,总算松出口气,“都告诉你要乖乖等了,幸好没受伤。”   凤元坤整只鸟都是懵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废物一通揉搓,气得他张嘴大叫:“……嘎!”   凤元坤:“……”   本王宁死不开口。   谢危拎起崽子“嗯嗯”点头,“这不是回来了吗,知道你难受,所以我从爹那给你讨了最好的东西,保准你喜欢。”   他掏出那颗珠子,微微一笑,“天澜珠,如何?”   凤元坤:“……”   凤元坤脸色大变,拼命挣扎——特么什么如何?本王一只火凤凰你要让本王去一个充满水的天澜珠里,你要本王的命你早说,用不着如此卑鄙的手段,本王绝对不会被一个废物坑……咕噜噜?   蓝色珠子光华一闪,凤元坤整只鸟都被吸纳了进去,变成了一只落汤鸭。   谢危感叹道:“这么迫不及待啊,送你进去了,舒服吧?”   凤元坤:“……”   咕噜噜噜噜噜噜噜……   气到冒泡。 第40章   天澜珠不过一只巴掌大, 刚好一只手能握住,两只手大的鸭嘴鹰兽幼崽被吸进去就变小了,正好够它腾挪转身。   谢危好奇的看着里面的幼崽, 发现它嘴角一直在冒泡泡, 两只小翅膀拼命扑腾,白眼都翻起来了,整一个窒息喘不上气来的模样, 身体周围还冒起了莫名其妙的云雾,顿时一惊。   这什么情况?   虽然他对水系妖兽了解不太深,但有一点还是知道的——水系妖兽天生近水会游泳。   这只怎么不太行的样子?都冒烟了,什么鬼!   他连忙把幼崽取了出来, 鸭嘴鹰兽一身湿哒哒的羽毛,有气无力的瘫在他掌心里,整一个落汤鸭现场。   谢危掌心窜出一点火苗, 把它羽毛烘干了, 戳了戳他脑袋,忧虑道:“你不太行啊, 这样长大怎么得了, 明明属水的, 这么怕水?”   凤元坤有气无力的翻个白眼——本王明明属火!   谢危想了想,还是有点不太放心,便拿出那块玉简探入一丝神识查看了起来。   上面记载,有个别天赋极差的水系妖兽幼崽出生时不会游泳, 天赋运用不灵活, 往往活不长, 这时候,母兽就会狠下心将幼崽按入水里强制幼崽适应水的存在, 过一段时间换一次气,出生时间越短,成功率越高,一般是能纠正过来的。   谢危目光幽幽的低头看向幼崽。   凤元坤还在瘫着呢,突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莫名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谢危突然拎起他直接往附近一处最大的湖泊跑去,到了湖边二话不说把幼崽往水里一塞。   凤元坤:“咕噜噜噜噜噜……?”   谢危唉声叹气,“幸好时间还来得及,你才刚出生不久,这已经是最近的湖泊了,唉,天赋不好不是你的错,等你适应水的存在就好了,加油,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鸭嘴鹰兽的!”   凤元坤:“咕噜噜噜噜……?”   我谢谢你啊!   他拼命挣扎,然而那只手牢牢锁在他脖子上,封住全部修为的他压根挣脱不了,没了修为,憋气也不太行了,真真是差点被水呛到窒息。   突然那只手往上一提,凤元坤整个被提了起来,浑身湿哒哒一片,眼瞅着就快升天了。   谢危一脸沉重,“不行,还得继续。”   刚缓过口气的凤元坤:“???”   我艹你爹!   一句脏话没骂出口,他已经又被那只手压入了水里。   咕噜噜噜噜……   凤元坤:“……”   就这么一连压了好几次,中途几个合欢宫弟子路过,见他捏着幼崽脖子往水里压,还唏嘘了两声。   “这崽子天赋差成这样啊?那可得多压几次了,小师弟还是下手太轻了。”   “就是,要我就直接丢深水里了,快不行了再捞出来,要让他彻底感受到死亡的恐惧,他才能彻底救回来。”   谢危叹气,“唉,可怜的崽,估计是在它娘肚子里时受惊了,天赋都给惊没了,我先这么试一下吧,不行再去深水那边试试。”   凤元坤:“……”   你才天赋不行!你全家都天赋不行……不对,阙殷除外!你娘一定是个垃圾天赋才会有你这么个废物儿子!   凤元坤愤愤的想。   垃圾生垃圾,果然都是废物咕噜噜噜噜……   “哗啦!”   他又被提了起来,整只鸟都湿哒哒的没力气了,蔫蔫一息的模样看着就快挂了一样。   谢危一脸沉痛,“还没好?难道真要带你去深水区?”   凤元坤大惊失色——信不信本王真揍死你啊!   谢危想了想,“算了,那样太残忍了,别真把你给折腾死了。”   凤元坤松一口气。   还好还好,躲过去了。   谢危又掏出他的玉简查看起来,半晌道:“……若按入水中不成功,可喂食水属性的天材地宝,水灵气越浓郁越好,此法虽不如第一种方法好,但也可适当亲近水?”   凤元坤:“……”   谢危用火苗给他烘干身上的羽毛,抱着崽子站起身,道:“唔,我去找爹要几样好东西。”   凤元坤拼命挣扎,被谢危无情镇压,他一脸深沉道:“现在痛苦一点是为了你好,你以后就会感谢我了。”   凤元坤差点骂出脏话。   我感谢你个屁!我恨不得杀了你!   你让我这副模样见到阙殷是想杀了我吗啊啊啊!   然而再激烈的挣扎也挣不过谢危,他还是被谢危带着一路到了玄月宫,进门的时候刚好遇到了一波人。   是粉霞和一群合欢宫弟子。   他们各个脸色严肃,身着最正宗的合欢宫弟子服——一白衣外罩绯纱,仙气里透着妖娆。   只是这绯纱之上稍微有些破败的痕迹,像是经历了一场打斗。   他一怔,当即停下脚步,沉着脸道:“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们了?”   凤元坤倏地停下了挣扎,歪着头疑惑的看着他们。   粉霞本来阴沉的脸色突然一软,“噗嗤”一声笑了,“敢欺负我们,不都被姑奶奶我打回去了吗?放心,仇已经报了,就是有些事情不太开心。”   谢危皱眉道:“什么事情?”   粉霞轻叹口气,“正好我要和宫主禀告,小师弟也过来听听吧。”   一伙人一同进了玄月宫。   阙殷显然已经感应到了他们的到来,此刻正坐在玄月宫大殿主位上,见了谢危便朝他招招手,“过来坐。”   谢危乖巧的走过去,在他身边填设的另一个位子坐下了。   凤元坤在把头埋入他手臂和衣服的间隙里,只露出一个毛绒绒的屁股,大有种掩耳盗铃的架势。   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阙殷一眼就看到了谢危怀里的幼崽。   他眯了眯眼,问:“这就是那只鸭嘴鹰兽幼崽?”   谢危点点头,“对啊,不知为何天赋奇差,在天澜珠里差点溺水,我把它按入水里好半天也没见缓过来,正想找您要点水属性的天材地宝喂呢。”   阙殷眼中冷光一闪,道:“你确定它真的是鸭嘴鹰兽幼崽?”   凤元坤激灵灵一个颤抖,屁股狠狠一缩,又往谢危怀里蹭了蹭。   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   谢危没理解阙殷的意思,眨了眨眼,道:“我在母兽窝外守候了一天一夜,亲眼看着它把这只幼崽生出来,之后它身体虚弱,就把幼崽送我暂时看顾了,我一路亲自抱回来的,应该是鸭嘴鹰兽没错吧……”   阙殷“哦”了一声,眼中冷光缓缓消散,手一挥给了他几朵灵花灵草,“这些都是水属性的灵植,你慢慢喂。”   他一顿,又缓缓道:“当着我的面喂,我给你把关。”   谢危自然没什么意见,他把幼崽往两人椅子中间的桌子上一放,笑眯眯道:“行,有爹把关我更放心了,我现在就喂。”   他取了一片蓝色花瓣伸到幼崽嘴边,“张嘴,啊——!”   凤元坤:“……”   他眼角余光悄悄瞥了眼阙殷。   阙殷一手支颐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一双上挑的凤眼紧紧盯在他身上,似笑非笑的弯了下唇角。   凤元坤……凤元坤屈辱的张开了嘴,啊呜吞下了那片花瓣。   浓郁的水灵起霎时在嘴里炸开,和体内被封印的火灵气轰然相撞!   凤元坤死死的憋住了,硬生生用幼小的躯体抗下了这股小小的爆炸,黑豆眼里水光盈润。   你们欺负本……欺负崽!   阙殷不为所动,慢悠悠道:“继续,多吃对他身体好。”   谢危乖巧的又递出去一片花瓣,“来,张嘴,啊——!”   凤元坤:“……”   虽然说到了他这个境界,再多的水系灵植也只能让他拉个肚子,一晚上就恢复了,造成不了什么严重的后果,但这也实在是……   憋屈。   阙殷不再关注他,视线看向底下等候已久的合欢宫弟子。   “说说吧,情况如何?”   粉霞恭敬的一礼,道:“情况比较复杂,这次的灭门之案虽然只是发生在末流小门派身上,甚至最大的人数也才只有两百人,但数量有点多,一月之内已有二十八门被灭,听说仙门的小门派那边和妖族一些小族也有被灭的,具体情况我没去过,所以不太清楚,单说魔门这边。”   她理了理思路,继续道:“这些门派大致分两种死法,一种是被吸干精血而死,另一种是被人以极其残忍的手段虐杀致死,死前似乎受过刑讯逼问,一个门派都是单一一种死法,似乎有两拨人在动手,后一种虽然残忍,但在魔门这种弱肉强食的地方也算是比较常见,但前一种……”   她摊开掌心,一捧粉红色的灵气聚拢在掌心,闻之便有股娇艳靡乱的味道。   “……有点像是合欢宫的双修之法吸食人精血过度而死,外面很多人以为是我们做的,刚刚路上和几个人打起来了,人倒是教训了一顿,但这事还没查清楚,他们隐藏得太深了,我仔细查过那些门派,但事后已经被人清理过了,我没找到什么线索。”   阙殷冷冷的哼了一声。   合欢宫的双修之法自他坐上这位子后就没再出过人命,栽赃嫁祸的嘴脸未免太恶心了一点。   凤元坤刚刚咽下一片水蓝色的花瓣,承受了一波小小的灵气撞击,谢危又喂了一片青蓝色的草叶。   “……”凤元坤憋屈的吞下了。   谢危皱着眉,道:“都是这一个月内出现的?”   粉霞点头,“对。”   谢危“唔”了一声,挠了挠下巴,“未免也太巧了,我才刚回合欢宫一个月。”   “不巧,就是冲着你来的。”阙殷淡淡道,“有些人想要魔主这位子想疯了,本来还可以慢慢等本尊什么时候收徒,结果你突然变强大了,坐不住了。”   他缓缓坐直身子,眉心微凝,思考了片刻,道:“说起来,最近外面是有一些强大的气息出现,似大乘又不似大乘,怪得很,宴会不出意外应该不会太平静。”   谢危惊讶道:“什么宴会?”   他不过出去绑架了一只崽崽回来,怎么感觉合欢宫都出了好多大事?   阙殷便和他解释了一遍,末了一笑,道:“你可得给我争气点,我收不收徒就取决于你了,未来的魔主大人。”   谢危:“……”   他无奈的叹口气,倒也没拒绝,毕竟身份在那放着,以前是让人看低了,正好借着这次机会给爹争口气,不过……   他道:“既然宴会注定不平静,那我们还要继续……”   “自然要继续。”阙殷下巴一抬,冷哼一声,“便是大乘,本尊也不惧了他们,躲在暗处还烦得很,就等着他们出来了,倒省得本尊一个个去找。”   谢危摇了摇头,“我知道爹自然厉害,可他们既然敢来,怕是有对付你的法子,小心总是没错的。”   阙殷“嗯”了一声,懒洋洋的卷起一缕发丝在手里把玩着,漫不经心道:“崽崽说的有道理,那就把妖王叫来吧。”   “噗——!”   正在努力吃叶子的凤元坤一个不小心吐出了一股小火苗,幸好反应及时,连忙用翅膀捂住了嘴,嘴角边缘冒出一缕缕淡淡的烟雾,飘呀飘,飘呀飘……   谢危惊讶道:“水汽化雾?这是有点效果了?”   凤元坤双翅捂着嘴,被呛得眼睛都冒出了点水意,眼泪汪汪点点头——是的是的!   阙殷手指一扔,抛给了他一颗水灵果,“那就继续。”   凤元坤:“……”   凤元坤两只小翅膀抱着果子,委屈巴巴的啃果子吃,吃一口打一个嗝,体内一个小爆炸,炸得他身体一颤一颤,就像是哭了。   本王这辈子没受过这委屈!   等本王恢复了,本王要找你拼命!   他咬牙切齿的吞果子,宛如在吞着自己的仇人,谢危还在一旁劝道:“慢点慢点,吃得这么猛,没人和你抢。”   凤元坤:“……”   凤元坤吃得更猛了!   把幼崽的事抛到一边,话题再次回到最初。   谢危想起自家爹上次和妖王对峙的场景,一脸复杂道:“我以为你俩是仇人,爹不屑用他。”   阙殷冷笑一声,“是仇人没错,但对敌立场差不多,免费的苦力本尊为何要拒绝?”   凤元坤:“……”   本王决定了,本王绝对不会来!   除非你求着本王来!   阙殷道:“本尊从不求人。”   凤元坤:“……”   本王也不是不可以来……   阙殷道:“他爱来不来吧,谁也不逼着他来。”   凤元坤:“……”   本王……本王……   他呆了呆,突然把那啃剩的果子一口吞了,气得炸起毛。   本王受不了这委屈,本王要找你打架,找你拼命!把你合欢宫也拆一遍!   你等着吧你!   这时,突然门外有一道“嘎嘎”声越跑越近,最后被守在门外的弟子拦住了。   “你不能进去!别跑……唉!抓住你了!”   “奇怪,怎么是只鸭嘴鹰兽幼崽?不是被小师弟抱进去了吗?”   大厅里一瞬间陷入了一片沉寂。   片刻后,那弟子抱着一只眼熟的幼崽走了进来,举起怀里的崽子朝着上座一礼,“宫主,又发现一只鸭嘴鹰兽幼崽。”   阙殷默了默,忽而笑了,“鸭嘴鹰兽幼崽?两只?”   谢危慢吞吞道:“我非常确定,母兽只生了一只,我也就抱回来一只崽子。”   阙殷笑道:“那可是稀奇了,这只是大风刮来的?”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骤然僵住的凤元坤身上。   凤元坤:“……”   大概是因为一瞬间吞了大半颗果子,激起了他体内的一些剧烈反应,它羽毛末端的蓝色渐渐开始变红,变红,变红……   谢危“嘶”一声倒抽口冷气,突然意识到了这货是谁!   妖王火凤凰!   怪不得那么怕水,怪不得怎么按水里都不亲近水,怪不得水系天赋这么差。   人家压根就是属火的!   阙殷突然叹了口气,说:“你知道我如此厌恶羽族,为何外面森林里那只怀孕的鸭嘴鹰兽没被驱赶吗?”   谢危:“……不是因为怀孕了?”   阙殷微微一笑,“怀孕只是意外,因为当某只鸟要妄想变成它的模样装作样混进宫时,我一看到它,就知道某只讨人厌的鸟来了。”   他看着彻底僵住的凤元坤,好心的解释了一句,“那只鸭嘴鹰兽,我养的。”   谢危:“……”   原来从一开始的天澜珠,到玉简,到水系灵植,都是阙殷故意给的!   老爹,你牛。   凤元坤:“……”   本王……本王肚子不舒服,本王去拉个肚子。   债见! 第41章   凤元坤顶着大殿里一众人诡异的目光僵硬的立在桌子上,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鸟生一辈子,就没这么尴尬过。   而这一切都是阙殷一手谋划的。   凤元坤目光幽幽的看了眼阙殷,小豆眼里满满都是幽怨和愤怒。   你好, 你很好, 敢如此算计本王,看本王不找你打……   阙殷突然站起身,一伸手拎起他的两只翅膀, 提拎着就往外走去。   ……架。   凤元坤默默的在心里补充完最后一个字。   身体安静如鸡,宛如死鸡。   大殿寂静无声,所有人都为他无声让路,用眼角余光偷偷瞥他……手里的凤元坤。   宫主厉害, 又双叒叕一次占了上风!   如此彻彻底底的上风!   于是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一人一鸟相继走出大殿,过了一会儿, 半空突然“轰”一声炸响, 像是有人打起来了。   谢危“嗖”一下站起了身,再也忍不住了, 风一般跑出了大殿看情况去了。   其他人对视一眼, 也都相继跑了出去。   就见天空之上, 一团黑红色的火球和一团红色的火球互相对撞,每撞一次都能激起一阵剧烈的火花,浓郁澎湃的火灵气潮起潮涌,波浪一般惊涛骇浪的翻滚着, 在半空洒下点点璀璨的火星。   这壮丽的一幕只持续了……三息。   下一刻, 火红色的火球突然化成了一只火凤凰, 两只翅膀捂着肚皮一声痛苦的惨叫:“停!我肚子疼!不打了!”   “轰!”   然后他就被黑红色的火球毫不犹豫的踹到了地上,砸落一个鸟形大坑。   凤元坤:“……”   谢危“嘶”了一声, 喃喃道:“这够狠的,比大师兄的坑还深啊。”   众人齐齐点头——那是,宫主揍妖王哪一次没揍得妖王嗷嗷惨叫的?   阙殷缓缓落到地上,看着面前慢吞吞爬起来的凤凰,冷笑一声,“一场战斗,岂是你说开就开,说停就停的?”   凤元坤抖了抖身上的土石碎屑,反正今天丢脸丢够了,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哼道:“就是我说停就停,我现在不反抗了,你打吧,打成啥样算啥样,我就看你有多狠心。”   阙殷:“……”   谢危:“卑鄙!”   众人:“无耻!”   阙殷额角青筋跳了跳,掌心火焰猛烈的跃动了一下,终究还是没下手。   实在是面对一只摆烂的凤凰,没有什么揍的心情了。   他猛地一拂袖,转过身道:“滚吧!”   凤元坤头一抬,和他犟上了,“我岂是你说走就走,说留就留的人?”   阙殷冷笑一声,“那你可以随意找颗树待着了!”   凤元坤哼了一声,拍了拍翅膀,道:“我偏不顺你的意,本王肚子不舒服,本王告辞了!”   话落,他猛地一扇翅膀冲天而起,朝着妖王宫的方向飞去了,姿态优美又霸气……的在半空一个急转弯,直奔合欢宫外的森林而去。   估计是去解决他的肚子问题了。   一众人看得无语凝噎,哭笑不得。   阙殷嘴角抽搐一会,冷笑着一拂袖,“蠢货!”   谢危“啧啧”两声,对妖王的骚操作佩服得五体投地,半晌才道:“我觉得他一定是脑子有问题,将来生个崽子希望不会继承他。”   阙殷瞄他一眼,轻叹口气,“这倒不会,就是让他带崽子有点危险。”   谢危眨了眨眼,“……他有崽?”   阙殷毫不客气的冷笑一声,“他也配?”   谢危:“???”   这扑面而来的满满怨气差点把人熏着了。   所以他俩这到底有什么猫腻?   阙殷没再在这件事上继续耗下去,一挥袖,道:“宴会三日后开始,都各自去准备吧,崽崽,你跟我去试衣服。”   谢危:“哦,好。”   三天后,合欢宫开宴,邀魔门各大门派赴宴。   魔门有三大顶级门派,合欢宫,魔焰宗,血神宗。   之下是十大一流门派,若干二流和三流门派,记不住名字的小门派更是多不胜数。   闻其名便知其门派属性,魔焰宗主修火灵根,门派所在之地就是一片常年火山喷发的火焰山脉,虽然火灵气浓郁,但环境可谓是极度恶劣,宗门内弟子各个脾气火爆,一戳就炸,是个极为不好惹的门派。   血神宗主修与血有关的术法,最擅控血控尸,整天与这些门派打交道,脾气较为阴沉了点,与魔焰宗可谓是两个相反的极端。   这两门派关系极不对付,平日里遇到免不了一顿打斗,如今却在合欢宫门口狭路相逢。   合欢宫为这宴会是下足了本钱,从大门之外十里起就铺设了粉红色的地毯,用的是料子极为好的火蚕丝,一路走来,天上飘散的灵花花瓣就没停过,路旁彩色长菱漫漫飞舞,火树银花开满两旁,宛若立了两条灯塔长林,比之合籍大殿都要隆重得多。   魔焰宗宗主炎阳魔君一路走来,越看脸色越是沉重,双眉紧紧凝到一起,配合那张过于黝黑的国字脸,能生生把人吓死。   身边一道声音幽幽响起,“看来那少宫主在魔主的心里地位很高啊。”   炎阳魔君冷哼一声,“唯一的儿子,自然看重了点,有何稀奇的?”   说话的人正是血神宗的宗主血泣子,他着一身裹尸布一般的白袍,身上的装饰都是以白骨为主,身体显得很纤瘦,竹竿一般细长,脸也是又长又瘦,两颊凹陷,颧骨突出,看上去格外的阴沉吓人。   他阴森森的笑了笑,道:“那可不是,之前虽说宠了点,但却有些捧杀之势,功法没怎么教,人也没怎么管,不足为虑,如今却是……”   他虽没说完,但那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炎阳魔君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又阴沉了一些。   他冷哼一声,“一个只会到处勾引人的废物,本君倒是要看看他有什么真本事,别以为用一些魔主给的法宝就能欺骗了留影石。”   血泣子笑了,“正好,本尊也对他的血有点兴趣,那可是魔主的子嗣呢,轮回圣莲啊,我可做梦都想要一具顶级血脉的尸傀呢。”   炎阳魔君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别在本君面前提你的尸体!”   血泣子“呵”了一声,“嘴不长在你身上,炎阳魔君用不着多管闲事。”   两人彼此嫌恶的看了对方一眼,又冷漠的转开了眼。   到底是魔主的地盘,忍了。   魔主的血脉虽说神秘,但在修真界高层眼中也不算什么秘密了,三大顶级血脉之一的轮回圣莲,和妖王火凤凰同属顶级血脉之一,若不是他们结盟且修为大乘,早不知有多少人前仆后继的冲上前去了。   两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合欢宫门口,那长长的阶梯之上有一道黑衣身影缓缓攀爬到顶端,眨眼就入了门内消失不见了。   炎阳魔君眯了眯眼,突然笑了一声,“那不是贵派长老血清子的弟子吗?听说去了一趟青帝学宫,修为暴增,回来后就和血清子解除师徒关系了,甚至闹得叛出宗门?这是修为高了就看不上原来的师尊了吗?”   血泣子脸色阴沉似水,阴森森的冷笑了一声,“一个叛徒而已,不值得炎阳魔君过分关注。”   两人带着各自的门派相继入了宫门,身后人流如织,俱是魔门各大门派来人,看到一路如此壮观的布置,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显然,他们和血泣子想到了一点上——魔主对那位少宫主的宠爱过度了。   这不是件好事。   他们正要踏入宫门,突然身后一阵混乱的声音响起,两人回头一看,同时皱眉。   一队着白衣外罩蓝色轻纱的修士突然从人群末尾走了过来,领头一人一袭黑衣,气质凌冽,手握一把纤细的长剑,通身都散发着一股刺骨寒凉的杀气,行走之间颇有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   明明他没有说一句话,前边的人却纷纷给他让路,他一路领着身后弟子迈步走来,就这么一路走到了两边身边。   轻风吹过,扬起他鬓边一缕发丝掠过眼前。   他微微偏了偏头,扫了眼身旁两人,语气不咸不淡,“两位是在等本君一起吗?”   炎阳魔君皱眉道:“魔主好像没邀请仙门的人,云霄君为何在此?”   血泣子眼神闪了闪,阴沉沉道:“还看不出来吗?自然是来挑衅魔主的,我看也不必魔主出手了,我们现在就可以教训他一顿了。”   司昆淡淡“哦”了一声,道:“本君后面还有三个仙门门派。”   两人一愣——云霄君这是在借仙门助威?不像他的风格啊!   司昆缓缓转过头,看向面前长长的阶梯,“本来他们是在前面的,本君看不顺眼,便出手教训了一顿,八个合体没撑过本君一剑,或许你们想试试?”   两人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炎阳魔君上下打量他一眼,这才发觉他身上那股澎湃窒息的威压。   那明明是临近突破时才有的威压!   随时可能晋阶大乘的合体?   炎阳魔君瞳孔一缩,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后脸色微微一变,冷哼一声,道:“这里是魔主的地盘,你敢在这里放肆?”   司昆轻轻笑了笑,“你焉知魔主不允我放肆?”   他一拂袖,转身就进了宫门。   门口本来有合欢宫弟子守门,在司昆现身的一瞬间就脸色齐变,连忙掏出传讯玉佩把消息传了回去,片刻后玉佩光华一亮,上面浮现出四个灵光组成的字。   “宫主允了。”   守门弟子皆有些疑惑,不懂宫主为何允了,这时见司昆抬步走来,便也顾不得什么,在一众魔修惊讶至极的目光之中连忙伸手接引。   “云霄君请进。”   司昆轻轻一颔首,带领弟子鱼贯而入,踏上长长的阶梯,一步踏出,空间转换,下一刻人已来到阶梯之上。   那里早已有一人等候已久。   谢危双手环胸靠在一颗树干上,修长的身体被一身精致华美的红衣包裹着,腰身上束着一条金红色的腰带,将那紧窄利落的线条展现的淋漓尽致,手臂上戴着一套暗红色的精美护腕,身后还披着一件红色的披风,张扬华丽又不失飒爽利落,整个人看起来惊人的美。   从前的娇柔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悍利和磊落,通身少年般的意气风发张扬肆意,仿佛要掀翻了整个世界,帅气又迷人到让人移不开眼。   司昆一瞬间怔在那里,有一会儿没回过神。   明明是同一张脸,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也是这么好看的。   谢危见到人来,眉梢一扬,轻笑出声,“我爹可是说了,他欠你的人情还了,下次可就不客气了。”   那一笑坦率又自然,阳光落在他眼角眉梢,漾起一层碎屑般的光辉,灿烂又耀眼。   司昆也笑了,那笑容很轻很淡,春风一般柔和,一闪即逝。   他轻声道:“应该的。”   至于人情……   此番没有请帖强行赴宴是他理亏在先,魔主收回人情理所应当,司昆并无什么怨念。   虽然不太可能,但还是希望此次宴会平安结束吧。 第42章   两人时隔一月再次相见, 气氛却不像以前那样剑拔弩张了。   大概是因为那一场并肩作战实在太酣畅淋漓,两人之间的敌意倒是消减了很多。   谢危站直身子,上下打量他一番, 挑着眉道:“总感觉你这态度有些不太对, 我觉得你还应该再冷一点,这么温和我有点不太适应。”   他搓了搓手臂,自言自语, “瘆得慌。”   司昆:“……”   谢危又笑起来,“不过倒是比以前顺眼多了。”   司昆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他倒是满怀诚意而来,可有人嘴上不留德,专挑着他的刺戳。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倒是没生气,迈步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站在一起。   两人一同往合欢宫里走去, 身后跟着一队白衣蓝衫的万剑宗弟子。   谢危瞥他一眼, 道:“解释解释?这么不请自来可是会出事的。”   司昆眯了眯眼,脸色慢慢沉了下去。   他将那五个大乘的事情简略一说, 又道:“我本想早点过来, 但又想看看仙门不请自来的门派都有哪些, 便跟在他们后边过来了。”   话落,一顿,又道:“路上小小切磋了一番,估计他们短时间内来不了了。”   谢危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不愧是你啊, 暴戾嗜杀的云霄君哈哈哈哈……”   司昆:“……”   这形容也实在是戳心。   谢危笑了半晌, 终于缓过口气,脸色倏地一正, 道:“魔门这边也发生了点事情,再加上那么多莫名其妙的大乘,总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你随我去见一趟爹。”   司昆轻轻颔首,“好。”   两人相谈甚欢,气氛一片和睦。   身后一溜弟子看着,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窃窃私语声不断响起。   “没看错吧,云霄君竟然真的和那个人站一起了?不会是他真的勾引云霄君成功了吧?”   “气质感觉变了不少,但人还是那个人,难道是换一种方式勾引?我相信云霄君不会喜欢他的。”   “美是美,就之前那副德行,实在配不上云霄君,但有留影石的事在,我先观察看看。”   弟子们在暗地里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白镜和司流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一种现场吃瓜的自豪。   你们是没看到哦,小叔/师叔都给他留饭了!   谢危路上叫过合欢宫的弟子,让他们把万剑宗的弟子们带去赴宴,便和司昆一起进了玄月宫见阙殷。   “五个还没渡劫的大乘?”   阙殷坐在大殿主位上,听到这消息冷冷一笑,“打得倒是好主意,这雷劫一落,本尊的确有些麻烦。”   谢危皱着眉,道:“妖王那边如何?他不来?”   “来了也不管用。”阙殷脸色罕见的有些严肃,“大乘劫雷可不是说笑的,就是一道都有些麻烦,五道劫雷齐落,他来了也照样被劈。”   谢危若有所思的蹙起眉,忽地从储物戒里取出纸笔勾勒起来。   阙殷又看向司昆,眯了眯眼,道:“云霄君也是能随时引来劫雷的吧?你把这消息告诉本尊,本尊可否信你?”   司昆直立在大殿之上,面对他迫人的视线不避不闪,“魔主心里自有定夺,我之所以会来,只是因为谢危上次护我,我来还这份人情,于合欢宫而言,本君并无救你们的义务。”   阙殷看他半晌,又看向谢危,“崽崽,你可信他?”   谢危从纸笔中抬起头来,看了眼司昆,用笔梢挠了挠下巴,“这个人吧,虽然小毛病多了点,但在大是大非上还是靠得住的,爹不妨信他一次。”   阙殷毫不犹豫的点头,随手抛出去一块玄铁令牌,道:“既然如此,本尊信你,万剑宗享贵宾待遇,若遇突发事件,本尊允你在魔门先斩后奏。”   谢危小小的抽了口气——他不过一句话而已,爹爹这魄力也太大了!   不愧是魔主啊!   司昆一伸手接过令牌,上面一个鲜红色的“魔”字格外亮眼,乃魔主亲赐令牌,见令如见人,整个魔门就两块,另一块就在谢危身上。   司昆收起令牌,宠辱不惊的轻轻颔首,“多谢魔主。”   谢危这时候也在纸上勾勒完了,他拿着纸跑去阙殷面前,笑道:“爹,想不想玩一出大的,以雷制雷?”   阙殷颇感兴趣的挑了下眉,“哦?”   谢危把纸怼到他眼前,“它啊,不过需要一点小小的阵法辅助,爹可擅阵?”   阙殷傲然一抬头。“本尊无需懂。”   谢危:“……”   阙殷又一指司昆,“不过他懂。”   谢危“嗖”地转头看向他,眼神灼灼,目光火热,宛如一只盯着老鼠的猫。   司昆:“???”   .   一场演武收徒大会,整个魔门凡是对魔主位子感兴趣的人都来了,虽然每个门派都有名额限制,但魔门如此多的门派,照样是把宴会所在的巨大广场给占得满满当当。   众人看着中央那巨大的演武台,又看向主位之上空着的两张位子,窃窃私语声就没停过。   “那位少宫主真有那么厉害?你们谁见过了?”   “反正我是不信的,我之前还亲眼见过他勾引云霄君,那么柔弱娇媚一个大美人儿,被拒绝了还会哭,靠着床上功夫杀人我信,拿刀砍人?不是他疯了就是我疯了。”   “一定是他用了魔主的什么法宝才会如此厉害,我也见过他以前那样,娇滴滴水淋淋的,受不了一点委屈,不可能突然那么厉害的!”   “就是,那留影石我没看过,听你们说还拿刀砍人?美人突变屠夫?光是想想都恶心了,那大块肌肉我可欣赏不来。”   “总之先看看再说,留影石距离太远了,看得也不是太清晰。”   魔门的服饰大多色调暗沉,万剑宗的白衣蓝衫弟子服站在其中就显得特别显眼,但谁都不敢去轻易招惹,毕竟那可是魔主特许的,谁也不清楚云霄君和合欢宫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就这么等了一会,所有人基本都到齐了,也不见魔主和那位少宫主出来。   魔修的耐性向来不好,有些人脸现不耐,气氛越发焦躁,吵架辱骂声越见频繁尖锐。   就在气氛即将蒸腾到顶点时,突然天边飘来一个又一个俊丽娇俏的美人儿,各个脸色俊美,身段妖娆,身上彩带飘飘,薄纱晃眼,说不出的好看。   美人儿前后整整齐齐的排了两列,中间围拢着一朵巨大的黑色火莲。   火莲徐徐旋转飘飞而来,中央莲心处站着三道身影,正是魔主阙殷,少宫主谢危,以及……云霄君司昆?   众人都有些惊讶——传说云霄君嫉恶如仇,刑杀天下,怎么和这暴戾酷烈的魔主关系貌似还挺近?   至于那位少宫主,嗯,容貌还是那个容貌,就是看起来好像和以前有点不太一样?   三人落在高台,相继入座,谢危就坐在阙殷左下首一点,司昆……坐在谢危旁边。   合欢宫弟子相继入座,在两人下首的位置坐了满满一堆,放眼望去,一整片区域全是各色美人,定力再好也扛不住这诱惑,不时往这边张望,一时间气氛莫名火热了不少。   阙殷扫视底下一圈,见人已准备好了,便一挥手,“开始吧。”   紫魅衣站起身,简单把规则说了一下,“生死不论,撑不住就认输,认输后再下死手的一律踢出去,本次比试方式是混战,所有有意者可进入其中,站到最后的人就是魁首,现在开始。”   魔修们早已按捺不住了,这道声音一落下,便有人一窝蜂朝结界飞去,还没站稳,各色灵光已经在里面轰轰炸响,都被结界挡住了,没有逸散出来。   阙殷懒散的打了个哈欠,有点兴致缺缺。   谢危坐在一边,瞄了眼司昆。   司昆闭目养神,一手放在扶手上,食指虚虚的搭在那里,指尖略微有点不自然的颤抖。   谢危有些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劳累过度了啊,呵呵……   他又看向底下一群混战的魔修,魔门的修炼比之仙门更加肆意妄为,底下有尸傀乱舞,有毒虫横行,有毒雾四散,有控血的,控神的,也有使用灵根攻击的,堪称群魔乱舞,本来进去的足足有千人,现在是一倒一大片,不到半柱香已经只剩了三百多人。   谢危略有些无趣的看着。   这得啥时候才能决出胜负只剩下魁首啊?   也太乱……   忽而他眼睛一眯,四散的精力瞬间聚集回来。   他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一条熟悉的蛇……尾巴?   他连忙仔细在人堆里寻找起来,过了一会,那熟悉的蛇尾又是一晃。   谢危立即锁定了那人,猛地一抬头顺着蛇尾看上去,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下意识抬头看来。   两道视线在半空对撞。   谢危气得胸口起伏了一下,抬起手指对着他点了点,整个人都气笑了。   那人连忙缩起身子藏到了人群里,似乎心虚得厉害。   那人正是叶怀。   这死孩子,好不容易保住一条命,又跑这大混战里捞这劳什子的魔主徒弟之位,他不知道这是合体修士的专场吗,合体以下全部都是陪衬,被淘汰出去只是时间问题。   叶怀什么修为啊?他离开时才刚刚元婴,能短短时间就到合体?   这不是来找死吗?   擂台上可是生死不论的!   谢危的情绪变化太过激烈,阙殷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他睁开眼,道:“怎么了?”   司昆也朝他看了过来。   谢危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能现在就下去吗?”   阙殷蹙眉,“你好歹是我的崽崽,现在下去太掉价了,为何突然要下去?”   谢危指了指叶怀的方向,“那孩子,烛九阴,我之前救的。”   阙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片刻后一眯眼,“哦?他?就是那个用火石砸伤你的人?”   语气之中满满的幽凉之意。   谢危艰难解释,“……那是个好孩子,只是我们之间有点误会,现在误会解开了,他对我很好的。”   阙殷冷漠无情,“那也不能否认他伤了你。”   谢危:“……”   阙殷淡淡道:“等着吧,本尊不会让他死,但你也不许下去。”   谢危轻叹口气。   爹太护短了也是件忧桑的事啊。   叶怀小童鞋,只能靠你自己了。   司昆在旁看着,也没插手,毕竟阙殷都许诺了会保叶怀,他没必要再干预什么。   底下的战斗还在继续。   叶怀化出半身蛇尾,他似乎学会了隐藏血脉,看上去和一只蛇形半妖也没什么差别,魔门半妖数不胜数,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一路竟是靠着蛇鳞坚硬的防御硬生生扛下了漫天攻击。   烛九阴不惧毒,毒物咬不破,刀剑砍不破,控神控血的他有阴阳之气护体,一律挨不到他身上,竟是就这么靠着这一身铜皮铁骨站到了最后几人。   同时留下的还有三个人,炎阳魔君,血泣子,以及一个容貌俊美,眉眼阴沉的黑衣青年。   血泣子冷笑一声,“阎初轮,你这叛徒竟然也留下了,怎么,抛弃了你原来的师尊,就巴巴的赶来拜魔主为师了?”   黑衣青年阴郁的看了他一眼,眼神之中满是杀机,“干你何事?”   炎阳魔君不耐的一皱眉,“别废话了,先把这蛇妖赶下去,这玩意邪门得很,我方才看到血焱魔君他们联手对他出手,不知他在毒雾里干了什么,竟一下干掉了几个合体。”   这句话落,三人脸色齐变,血泣子道:“就他?一个化神?”   炎阳魔君冷声道:“你可以不信,被他打下去别怪我没提醒你。”   血泣子阴森森的打量他一眼,眼神诡异的变了一下。   叶怀在地上摆动的蛇尾微微一僵,手指紧张的捏了捏,瞳孔收缩成窄窄一线。   下一刻,炎阳魔君大吼道:“动手!”   “轰——!”   原地炸开一道火光,被裹尸布包裹的尸傀从天而降朝着叶怀扑去,阎初轮挥出一朵透明的火焰,齐齐朝着叶怀落下。   叶怀仰天一声嘶鸣,蛇尾抬起重重拍打地面,整个人瞬间钻入地底消失不见。   三人立刻冲天而起,但已经迟了,一黑一金两道光线猛地从地面射了出来,在滚滚烟尘中直奔目标,正是刚入合体看起来最弱的阎初轮。   阎初轮脸色微变,一片透明火焰组成火墙在眼前展开,还没等他松一口气,那一金一黑两道光线猛地穿过了火墙,射入了他身体。   阎初轮整个人骤然僵住,神色一瞬间变得颠倒混乱。   烛九阴天赋——阴阳倒逆。   等地面的烟尘散去之后,露出的正是看起来狼狈但没有受伤的叶怀,和僵在那里灵气混乱的阎初轮。   炎阳魔君脸色凝重,“又来了,他刚刚就是这样打败了好几个合体。”   血泣子眼神兴奋的盯着地上的烛九阴,贪婪的舔了舔嘴角,“我好像知道一点原因了。”   话落,他身影一闪,直奔叶怀攻去,身边骤然出现好几个尸傀,同时弹射出一张符纸固化土地,封锁了他再次土遁逃脱。   叶怀被迫应敌,眼神一瞬间露出一丝狠意,像一头狼崽子似的,张嘴就是一道红色火焰喷了出去。   烛九阴控阴阳,阴阳化五行,五行之术挥手即来,堪称天赋绝伦。   但其实除了天赋阴阳倒逆,化神对上合体,没有赢的资本。   血泣子挥出一道尸傀直接替他挡住了火焰,剩下的直奔叶怀而去。   叶怀眼神一狠,瞳孔徐徐变成一黑一金,直直对准了血泣子……   “嘭——!”   下一刻,他直接被旁边一道神鬼莫测的攻击给打趴在了地上。   叶怀猛地吐出一口血,惊讶至极的转头看去。   血泣子的尸傀也停止了动作,又慢慢飘飞了回来,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阎初轮大口喘着气,他的神色和当初谢危中了阴阳倒逆之后一模一样,脸色苍白灵力暴.乱,嘴角鲜血流淌而下,但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强行将那暴.乱的灵气抚顺了,此时正一手持着一柄燃烧着透明火焰的长剑对准了他,剑尖的地方还滴着血。   叶怀金刚不破的身体上,蛇尾后方赫然有一道血口子。   他惊骇至极 ,“你……你竟能伤我?”   阎初轮阴冷的笑了笑,“你以为你真的铜皮铁骨?那你历代的长辈又是如何遭遇毒手的?”   叶怀不惊反喜,他舔了舔嘴唇,垂下的眸子里是狠狠的杀意。   “真好,能伤我的,就都有嫌疑!”   他猛地站起身,蛇尾一摆,蓦然朝阎初轮挥去,“啪”一声巨响之后,阎初轮后退几步,叶怀蛇尾上又多了一道血口子。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里俱是能吞蛇嗜虎的狠意,下一刻又狠狠撞击在一起。   “啪!”   “轰!”   “锵!”   撞击声不停,血花飞溅,叶怀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阎初轮身上的淤青也来越多,但化神终究不是合体的对手,阎初轮最后猛地一个旋身飞踹,叶怀重重摔倒在地,“哇”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胸口猛地被踩了一只脚。   阎初轮提着滴血的剑立在他身上,嘴角的笑容狰狞可怖,“敢这么伤我的人都不在了,小子,你很好,我今天要把你扒皮抽骨!”   叶怀“呸”一声吐出一口血,冷笑道:“我才不陪你玩,我还可以退场,我认……唔!”   阎初轮重重在他胸口一踩,眉眼之间皆是戾气,“我不允许你退场,谁准你退的?”   叶怀大怒,“我艹你……呃!”   阎初轮又是重重一脚踩他胸口,他一双手提着沾满鲜血的剑缓缓放到他额头上,轻声道:“嘴放干净点,这样我还可以手快一点,说过扒皮抽骨,那就一点都不会少,就先从这里开始吧……”   他微微一笑,“我来啦!”   手指一松,剑尖猛地朝着额心落下。   叶怀瞳孔骤然一缩!   “啪!”   滴落的剑尖被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捏住。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过分了过分了啊,人家都要认输了竟然还阻止,这是钻规则漏洞啊!”   叶怀眨了眨眼睛,满脸的狠辣一瞬间收敛,变得乖巧又心虚。   谢危瞥他一眼,伸出一只空闲的手戳他一指头,语气几分责怪几分无奈,“怎么就这么熊呢,跑这大乱斗里玩,你是真不要命啦?”   叶怀老老实实道:“听说这里可以做魔主徒弟,还可以见你,我……我有点想你了。”   谢危哭笑不得,“所以你就来了?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   叶怀闷闷道:“我以为我靠着我的铜皮铁骨,及时认输也不会有事……”   谢危叹气,“怎么就这么傻呢?”   叶怀脸一红,心虚极了。   他俩在这若无其事的对话,阎初轮竟然也没打断,他歪着脑袋打量着谢危,半晌才凉凉的笑了一下,“合欢宫少宫主?”   谢危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啊,是我。”   阎初轮问:“我现在可以挑战你?”   谢危想了想,他已经落在擂台上了,总不可能再厚着脸皮回去吧,于是道:“可以。”   阎初轮一笑,“那就接招吧!”   那柄剑上骤然升起一团透明火焰,剑尖一转,从谢危指尖脱落,猛地朝他脖颈划去,出手干脆利落,一举一动皆是杀招。   谢危眼一眯,红莲刀于片刻之间出现在眼前,其上金红色火焰滚滚燃烧,与那柄剑猛地一撞。   “轰——!”   地上火光炸起,阎初轮提着剑飞到半空,皱眉往底下看去。   汹汹火光燃烧之中,谢危看似懒散的提着红莲刀,下巴微抬看向半空,将那半蛇少年挡在身后,道:“娃,你先下去。”   叶怀“哦”了一声,道:“你小心点。”   虽然很想和他一起御敌,但他也明白这是一场针对少宫主的挑战,他没再给他拖后腿,摆着蛇尾迅速退下了。   整个擂台只剩下四个人。   谢危轻叹口气,“这么想做我爹的徒弟,还想逼他强制收徒?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乖乖待着不好吗,非得折腾这破事。”   他似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忽地语气一转,眼神陡然一厉。   “收徒可以,你们得先过了我这一关。”   他微微一笑,缓缓抬刀指向半空。   “一起上吧。” 第43章   明艳张扬的俊美青年抬刀对空, 黑发飞舞,红衣飘扬,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阙殷静静地看着, 忽地叹息一声, “真好啊,这样的他,原该就有那么多人喜欢。”   他瞥一眼司昆, 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是吗?云霄君?”   司昆轻轻颔首,目露赞叹,“他很好。”   阙殷满意的眯眼。   相比于知根知底的两人来说, 其他人就显得冷漠多了。   炎阳魔君不屑嗤笑,“我承认你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但要同时对敌三个合体, 未免太过得意忘形!”   血泣子垂涎的打量他一眼, 阴冷一笑,“太张狂可是会流很多血的。”   阎初轮眉眼阴鸷的打量他一眼, 凉嗖嗖道:“身板挺弱, 口气挺强。”   谢危想了想, 很真诚的解释了一句,“可是我揍过大乘啊。”   三人:“……”   谢危打量他们一圈,若有所思道:“我觉得你们三个加一起应该也没大乘厉害,所以我为什么不能狂点呢?没自知之明的好像是你们吧?”   三人:“……”   炎阳魔君暴怒, “竖子猖狂!”   手一挥, 半空豁然出现一道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巨大柱子, 猛地往下一落。   “轰!”   火柱砸起漫天火焰与灰尘飘飞,滚滚火浪之中, 一道身影猛地冲出,红莲刀在半空划过一道惊鸿弧度,悍然一劈!   “锵!”   长刀与一道粗壮的火柱相撞,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炎阳魔君手持火柱咬牙冷笑,“合欢宫少宫主,也不过……如此!”   谢危弯唇一笑,“真的吗?”   下一刻,长刀之上跳动的金红色火焰猛地一收,宛若岩浆一般徐徐流淌,顺着红莲刀与火柱相接触的地方流到了火柱之上。   火柱之上本来还跃动的红色火焰不稳的颤了颤,接着越来越黯淡,直至熄灭。   整个过程不过三息。   炎阳魔君瞳孔一缩,“这是……金焱火的封印之力?”   “啊,对。”谢危好心的提醒,“你猜得晚了点,你的火熄了。”   炎阳魔君脸色一变。   下一刻……   “轰——!”   一道人影从天而降,重重摔落在地,砸落一个大大的深坑。   谢危立在半空,脚踏一朵金红色的火莲,轻描淡写的甩了甩长刀,一笑,“炎阳魔君,也不过如此。”   忽而他脸色一肃,猛地抬刀一挡。   “锵——!”   一柄燃烧着透明火焰的长剑自头顶劈下,与长刀交击在一起,彼此的火焰轰然一撞,竟一时间没分出胜负。   吞噬了金焱火的金红色火焰遇到那透明火焰,竟没有占据上风!   谢危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表情有一瞬间的愕然。   阎初轮狞笑一声,“死吧!”   身前身后八道尸傀直奔他袭来,每道身影都凝练出一道血炼法印,封锁了所有他可以逃脱的路!   谢危叹气,“这是在逼我啊。”   八道血炼之法狠狠撞击在一起,天空霎时一片滔天血光。   阎初轮和血泣子远远的退到一边,双眼紧紧盯着那片血光的情形。   忽地,一道刀光乍现。   似开天辟地之间惊鸿一现的一抹刀光,分天地,裂山海,衍阴阳,化五行,只区区一刀,整片天空霎时一静。   接着,像是镜面碎裂一般,漫天血光化成碎片掉落而下,露出其后一片湛蓝的天空。   谢危扛着红莲刀迈步而出,一步一莲开,火化红莲为他铺路,宛若一位主宰莲海的君主帝王。   他微微一笑,“封天刀法第一式,封天破镜。”   一片倒吸冷气声响起。   司昆倏地坐直了身子,双眼紧紧盯着谢危,喃喃道:“这刀法……不比九重刀法差。”   阙殷眼露自豪,淡淡一笑,“足以开山立派,做一顶级门派根基了。”   司昆眼中异彩连连。   上一次谢危的刀法虽然厉害,但好像是刚刚顿悟,加之灵气暴动,并没发挥出那套刀法最精妙的威力,如今身体灵力皆处于巅峰,又用了一月时间领悟渗透,再用起来,竟是比当初要出彩了更多!   两人在这边讨论着,擂台上的场面却是瞬息万变。   炎阳魔君带着满身尘土从地面飞了出来,三人对视一眼,瞬间达成了共识。   下一刻,三道身影化光而出,直奔谢危袭来。   这是打算三人联手了。   谢危一眯眼,手握长刀猛地冲了上去。   “轰——!”   四道身影短暂交锋又互相让开,动作快到眼花缭乱,残影重重,火光四射,火莲炸裂,血光飞散,刀剑碰撞,宛若一重奏响在半空的杀伐之曲。   “锵锒——!”   “轰隆——!”   “咔嚓——!”   激烈的对撞之中,只能隐约看到人影模糊的轮廓,就算如此,那道红衣身影腾挪转移之间依旧能看出他精准的预判,可怕的刀势,利落的身法,迫人的胆量,以及熟练至极的对敌姿态。   这绝对不是一个生疏于战斗的人。   这是长年累月在生死线上奔赴行走而锻炼出来的战斗狂人!   这是一个把战斗当成家常便饭的人!   这一点只要不瞎,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   而看出的一瞬,也意味着沉默。   这人,完全难以和以前那个娇滴滴的大美人联系在一起,这是一个全新的人格,如果他没被夺舍,那他合该被魔主如此宠爱。   他有这个资格!   “轰——!”   忽而场上形势一转,金红色刀光猛然在半空狠狠一劈,荡开三道攻来的身影,趁着这一刻空隙,谢危手握长刀举重若轻般在半空挥了起来。   起舞一般的优雅美丽。   每一道刀光都带出重重残影,几道刀光组合在一起,在半空形成一朵金红色的莲花。   接着,哗然绽放!   “轰!”   一片花瓣射出千百刀气,百片花瓣,有万千刀气从天而降,化作壮丽又浩瀚的刀雨,滴滴杀机,片片锋锐,以鲸吞之势悍然一卷。   “轰隆隆隆隆!”   三人被漫天刀光覆没,一时之间连人影都看不清了。   擂台之外的众人早已看呆了。   有人低声喃喃道:“我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明尊……”   有人反驳,“明尊的九重刀法不是这样的,我亲眼见过,虽同样很壮丽,但刀势偏狠,一刀相当于九刀,你想想往人脑壳上连敲九下的感觉,没把人打死也快震死了。”   还有人道:“和九重刀法不相上下,如果这是他自创的,我称一句鬼才!”   更有人道:“之前那个说人家少宫主肌肉屠夫恶心的,现在脸疼不疼?这容貌这气质这表情,嘶!我就没见过比他更带劲更美的人!”   叶怀呆呆的看着,脸上是浓浓的惊叹,他喃喃道:“原以为我已经进步够快了,你的速度比我更快啊!”   万剑宗弟子早已都看呆了。   他们之前还想着谢危又在用另一种方式勾引他们的云霄君,现在一看这场面……   这勾引个屁啊!人家哪用得着勾引,就这修为这容貌这天赋,倒贴都愿意啊!   他们恨不得云霄君下一刻就把这位少宫主给绑回去!   即使不是自己的,看看也好啊,多养眼啊……   一大部分人脸都红了,定力好的也忍不住频频朝半空的身影看去,眼中异彩连连。   高台之上。   司昆双手不自觉握紧,眼中是浓浓的惊艳,“这一刀很美。”   阙殷眼眶微湿,轻笑着道:“当然美了。”   这是那三天里,那个卧病在床的孩子为他的爹专创的一套刀法,刀名……   “莲开九重,”谢危缓缓开口,“封天刀法第二式。”   他轻轻笑了一声,仰起头来,叹息般接上了下一句,“花落不悔啊。”   莲开九重,花落不悔。   此生无悔做你儿。   阙殷眼睛一眨,眼角一滴泪水悄然滑落。   半空中的刀光徐徐散去,露出中间狼狈不堪的三人。   炎阳魔君粗重的喘息着,身上衣服被划得血淋淋的,还带着恐怖的烧伤。   血泣子有尸傀给他挡着,勉强还好,但八具尸傀几乎也损坏殆尽了。   情况最好的竟还是修为最弱的阎初轮。   他除了身上身上有些刀伤,气息倒是还好,有那诡异的火焰护体,刀气上带的火压根伤不到他。   三人眼里俱都带着火气,看着谢危的眼神都快将他扒皮抽筋了。   谢危眉梢一挑,缓缓抬刀指向他们,“我再出一刀,你们若还能站得起来,收徒之事,你们随意。”   三人眼神一动。   炎阳魔君道:“只一刀?”   谢危叹息着点点头,“毕竟我是揍过大乘的男人啊,用出全力就是欺负你们了,对吧?”   三人:“……”   玛德,更气了。   谢危微笑起来,扛起长刀,笑道:“对付你们,一刀够了。”   这赤.果.果的鄙视激得三人额角青筋一跳一跳,炎阳魔君本就脾气暴躁,这会儿是再也忍不住了,暴怒道:“本君无需你……”   “一刀就一刀。”阎初轮沉声道,“你出,我们接。”   血泣子从始至终沉默着,这便是默许了。   炎阳魔君呼哧呼哧喘了好几口气,理智总算占据上风,眼前这人他们的确不是对手,再纠缠下去只会败得更惨。   一刀就一刀,一刀之后如果还站着,入这一局就值得,面子已经不重要了。   他深吸一口气,狠狠点头,“你来!”   谢危双手握刀,缓缓举起。   炎阳魔君身周忽而出现数根火柱,排列组合成一套防御阵法,将他紧紧护在其中。   血泣子阴沉着脸色,手猛地在半空一划,一具巨大的兽形白骨突然从那空间波纹里缓缓浮现出来,浑身散发着强大骇人的恐怖气息,牢牢将血泣子保护在身下。   这是他最强大的本命尸傀,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比八具尸傀加在一起还要厉害,可一旦受伤,他也会受到反噬。   阎初轮长剑一抖,身周透明火焰越聚越多,最后化成一只巨大的喜鹊模样,只是这喜鹊长了七双翅膀,看起来有点奇怪。   四人皆是蓄势待发。   谢危身周的气势逐渐攀升,红莲刀上金红色火焰滚滚燃烧,锋锐的刀芒一吞一吐,似有恐怖刀意酝酿其中。   他紧握长刀,猛然一……   “轰!”   突然那只透明火焰组成的喜鹊剑一般射来,在谢危出刀的最后一刻打断了他,以迅疾之势朝他奔来,剑尖直刺他心口之处。   谢危豁然一抬头。   “锵锒!”   酝酿到一半的刀势被强行打断,刀与剑在半空狠.狠.碰.撞,两双眼睛在刀剑之后彼此对视,似要碰撞出冰冷的火光。   “没人规定我就一定要规规矩矩接你的刀,”阎初轮挑衅一笑,声音充满幸灾乐祸,“你的这一刀已经被我打破了,你阻止不了我们了。”   谢危眯着眼睛看他半晌,忽地一笑,“其实我一直在等你过来。”   阎初轮眉心一跳,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谢危慢悠悠道:“你的火焰很诡异,我没把握一刀把你打趴下,但如果你冲过来就不一样了。”   阎初轮冷笑一声,“可你的刀势已经被我打断了。”   谢危散漫一笑,“谁说我的刀势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了?”   阎初轮一怔,接着脸色大变,猛地往后一退。   但已经来不及了。   谢危举刀,轻若无物的一劈。   空气似乎寂静了一瞬。   阎初轮后退的动作猛然一滞。   炎阳魔君和血泣子要扑上来攻击的动作也停在了那里。   风似乎停止了流动。   声音也停止了传递。   一切都好似时间停滞一般,无声又无息。   下一刻……   “轰——!”   震天裂地的一声巨响,半空三人被一道突然出现在半空中的巨大刀气狠狠一劈,猛地砸落地面,滔天火焰宛如火山爆发岩浆喷涌,整个地面都被恐怖的热浪包裹。   “咔嚓!”   是结界碎裂的声音。   阙殷亲自布的,来自大乘出手的结界竟然逐渐裂开了蛛网般的裂缝,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在众人惊骇至极的目光之中“哗”一声散作漫天灵光消散。   没了结界的遮挡,结界里恐怖的热浪海涛一般袭来,伴随着那一道恐怖的威势,一大半的人都被推得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段距离,甚至修为弱一些的直接被威压压趴在了地面动弹不得。   这一刀恐怖如斯,悍烈如斯!   司昆豁然从位子上站起,朗声道:“好刀!”   谢危大笑,“谢夸!”   司昆道:“刀名?”   谢危爽朗一笑,“月落西天!”   管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老子西天去吧!   如此诗意的名字,却配着如此霸气的含义。   司昆罕见的听懂了他的意思,眉梢一展,竟也笑出声来,“好名!”   谢危哈哈一笑,衣袖一拂,地面漫天火焰瞬间收敛,烟尘四散,露出底下三人的状况。   三人身上都恒跟着一道恐怖的刀伤,炎阳魔君双眼紧闭昏迷不醒,火柱碎裂散落一地。   血泣子的白骨尸傀已经变成了一堆碎骨,堆成个小山堆将他埋在底下,人还在轻微挣扎,但早已不可能站起来了。   阎初轮虚弱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也没什么意识了。   谢危眯了眯眼,缓缓飘落下地,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眼神微有些复杂。   “合体初期,却比合体巅峰的炎阳和血泣子都强。”他轻叹口气,“你很有天赋,可惜非要拜我爹为师,他啊,不会让我有任何威胁的。”   他拂袖转身,刚要走路,脚踝却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   “我……我还没输……”   一道嘶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谢危脚步微顿。   阎初轮一手抓着他,一手撑着地面,一点一点努力撑起身子,撑到一半却突然“嘭”一声砸到了地上。   谢危没有回头。   阎初轮又一次慢慢撑了起来,却再一次砸落在地上。   一次次撑起,一次次砸落,最后他终于勉强跪坐了起来,握住脚踝的手也改拉住了他的衣摆。   接着一点点伸直双腿,缓缓地,缓缓地站了起……   “我刚刚并没用尽全力,所以你的根基还在,没有危及生命。”   谢危忽而开口,缓缓道,“现在还有一道刀气停留在你丹田里,你是想从此做一个废人,还是就此认输?”   阎初轮怔住。   谢危一步迈出,那只握住他衣摆的手倏然一紧,似乎停顿了很久,才很不甘心的一点点松开了。   整个人都无力的跪坐在了地上,发起了呆。   谢危迈步离开。   阎初轮忽地道:“少宫主,你回头一看。”   谢危一顿,转头看他。   阎初轮缓缓撩起衣袖,露出手腕上一个血红色的转轮印记。   他凉幽幽的笑了笑,“如果你发现这个印记,你会来找我的。”   他甩出一张符纸贴在身上,空间蓦然一阵波动,下一刻人已消失不见。   谢危皱了下眉,联想起最近相继而来的一堆事情,若有所思,“他难道知道点什么?”   不过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件事的时候。   他忽地转身,一跃飞上了高台,对着阙殷灿烂一笑。   “爹,我赢了,你徒弟没啦!”   阙殷微笑着拍了两下手,骄傲道:“本就无需什么徒弟,有你就够了,我的崽崽如此优秀,合该让全修真界的人都知道!”   谢危一抬下巴,笑得明艳又骄傲,“那是!我可是魔主的儿子!”   阙殷再也忍不住了,仰头畅快的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满都是自豪和喜悦。   合欢宫的弟子们也都忍不住笑起来。   真是好久都没见宫主如此开心了呢,小师弟好样的!   谢危微笑着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一旁的司昆。   司昆一直在静静看着他,眼里是满满的赞叹,“很精彩的刀法。”   谢危眉梢一挑,“我还记得某个人说我很弱。”   司昆:“……”   谢危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改天比一比,我一定让你亲口收回这句话!”   司昆眉梢一展,点头道:“好!”   就在此时,阙殷忽而脸色一变,抬头看向远方天际。   那里几艘巨大的仙舟缓缓靠近,各个灵气满蕴,看起来堂皇气派,颇有一种大门派的威势。   仙门不请自来的人,到了。 第44章   妖族和魔门接壤之地。   天空一溜孔雀徐徐飞过, 各个爪子里提着一个个笼子,笼子里满满都是一堆没开灵智的鸡鸭等家禽。   领头一只七彩孔雀双翅展开徐徐飞舞,姿态高贵优美, 正如他的身份一般高高在上。   只是他的内心稍微有点崩溃。   “陛下……”他双眼呆滞的看着天边云卷云舒, 缓缓道,“你确定我们这样不请自去,不会被魔主丢出来吗?”   七彩孔雀脑袋上蹲着只火红火红的烧鸡……哦不, 火鸡。   火鸡理直气壮道:“怎么可能,咱是去送食物的,他不是要开宴会吗?咱这是好心好意,他没理由丢你们。”   孔维慢吞吞道:“……那您呢?”   火鸡一抬下巴, “他更不会拒绝如此美味的本王!”   孔维:“……”   火鸡道:“你把本王一起给他送进去,他不会怀疑的,毕竟他做梦也想不到本王会混在一堆食物里。”   孔维:“……”   陛下,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火鸡才不管那么多, 他已经失去了理智。   哼!本王才不是去帮你,本王是去看热闹的, 本王就看你怎么被人欺负, 到时候巴巴的来求着本王, 本王或许才会勉强出手。   你要为你的猖狂付出代价!   孔维顶着只自我感觉良好的火鸡慢悠悠的飞着,第不知多少次想大逆不道地把妖王给掀翻下去了。   陛下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   他不由想起三天前,他在妖王宫外等候已久,还想着和陛下探讨下他成功混进合欢宫的方法, 以图去找自家小伙伴玩。   妖王回来是回来了, 就是回来时捂着肚子脸色苍白脚步虚浮气息凌乱, 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孔维大惊失色,“魔主这次动真格了?竟然将您伤成这样?”   凤元坤冷笑一声, “他不止伤了我的身,还伤了我的心!”   孔维:“???”   凤元坤愤愤道:“等着吧,本王要让他付出代价!此次宴会本王不去了,本王等他求着我去!”   孔维:“……”   等人求的妖王陛下幽幽怨怨的等了三天,合欢宫快快乐乐的过了三天,欢天喜地开始给他们的少宫主造势。   ……好像忘了有妖王这么只鸟。   凤元坤气得炸起毛,打算给魔主一个狠狠的教训,给他投毒去。   “他不喜欢羽族,本王给他送一大堆的羽族,让他好好享受这场盛宴吧!”   于是,临危受命的孔维带着孔雀族出发投毒去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半路妖王陛下化成只火鸡也跟了上来,美其名曰:这样他求本王的时候本王可以及时赶到。   孔维:“……”   就很迷。   妖王陛下真是个神奇的物种。   他生无可恋的叹口气,眼神呆滞的在云层里扫视着,以借此缓减尴尬,看着看着,忽而发现前方远处的云层里出现一点阴影。   他一怔,眨了眨眼睛,“陛下,我觉得前边的那些身影有点眼熟。”   火鸡还在自顾自的愤怒呢,听到这声音,下意识朝前方一看。   高空云卷云舒,白云飘飘,一点阴影在云层里就显得很刺眼。   那是十几只火红色的天鹰,各个身长几十米,领头的一只更是有百多米长,巨大的羽翼舒展开来,颇有种遮天蔽日的感觉。   “火鹰族?”凤元坤皱眉,“这个方向是去宴会的吧,妖族没有收到一封请帖,他们去干什么?”   这一族居住在火山口附近,环境恶劣,族人稀少,但各个都很强大,平日里喜欢找各族挑战,是妖族里很好战的一个种族。   孔维若有所思的看着,道:“前头那只是火鹰族族长鹰烈吧,他的修为强了很多,若不是眼睛看到,我刚刚都没发现他们,这是大乘了?”   凤元坤眯眼看了看,一摇头,“还没到,不过快了,只要他愿意,现在就可以渡劫。”   大乘,渡劫,宴会……   这三个关键词联想到一起,莫名给人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这时,前边的火鹰族突然停下了身影,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各个身上燃起滔天火焰,很快就进入了战斗状态。   两人本就不太好的预感瞬间加剧。   孔维眯了眯眼,道:“这是想灭口啊,不过他应该不知道陛下在这里。”   凤元坤“啧”了一声,“浪费本王时间,烦!”   他倏地一扇翅膀冲天而起,半空火光轰然一炸,一只巨大的火红色凤凰凭空出现。   “唳!”   他仰天一声鸣叫,翅膀一扇,猛地朝那群火鹰冲了过去。   “轰!”   天边云层猛然炸开,白色的云层迅速变红又变黑,隐约有银紫色的雷电在半空隐现,伴随着凤凰暴怒的鸣叫响彻天地。   “轰咔——!”   “唳——!”   .   魔门,合欢宫。   仙门的仙舟自远方天际徐徐飞来,粗略一数,大大小小的船只加起来足足有十来艘。   这还真是来者不善,若是再稍微多一点,怕是都以为仙魔大战爆发了。   阙殷冷笑一声,看向司昆,道:“仙主什么态度?”   司昆淡淡道:“师尊已经拦截了一大部分,这些是漏网之鱼。”   阙殷眯了眯眼,道:“仙门最近有些不安分啊。”   司昆道:“多了几个大乘,便以为可以挑衅仙主权威了,正常。”   谢危抱着手臂摇了摇头,道:“多事之秋啊。”   魔修们这会儿才终于从结界破裂,刀压泄露的狼狈中缓过神来,才刚刚收整好,便听场内有人叫了一声:“那是仙舟?”   所有人纷纷抬头看去,便看到了那缓缓驶来的仙舟。   顿时情绪便有些沸腾起来。   “这是魔门盛事吧,仙门来凑什么热闹?”   “这来势汹汹的模样,好像是来找茬的一样,仙门和魔门最近有什么矛盾吗?”   “这么说起来,不知你们听说过没有,最近灭门的那些小门派死法很像是合欢宫掠夺精血的方式。”   “对,我也听说了,好像仙门那边也发生了不少灭门惨案。”   “听说妖族那边也有,难道妖族也来了人?目前好像没看到。”   “你们别说了,快看魔主……嘶!”   窃窃私语声霎时一静,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之中,阙殷凌空一踏飞上高空,一手缓缓抬起,天空白色的云层突然变得火红一片,浓郁至极的火灵气在空气里蒸腾,在半空凝聚成了数不清的黑红色火莲。   阙殷微微一笑,“不请自来者,就没必要进门了。”   他一挥,半空火球哗然落下,直奔那些徐徐行来气派堂皇的仙舟而去。   霎时间,天空炸裂开一波火焰烟花。   “轰轰轰轰轰——!”   仙舟四周升腾起层层防御结界,伴随有弟子们结阵御敌的声音,倒也的确勉强撑住了,但也只是前边几艘。   后面几艘稍微小些的仙舟在魔门众人兴奋的眼神中被火莲一层层砸穿了结界,最后轰一声落在了仙舟上,随着一声剧烈炸响,一艘又一艘仙舟燃起熊熊大火,以狼狈的姿态朝着地上坠落而去,宛若一颗颗从天而降的巨大火球。   从火球上“嗖嗖嗖”飞出一连串的人,各个脸色黑沉一身狼狈,有的衣摆或头发还燃着火,像一只只燃着火的飞蛾似的在天空乱飞,霎时间从来找茬的人变成来表演杂耍的人。   谢危“啧啧”一声,“爹的手段还是如此直接啊,幸亏你来得早,不然也变烟花了。”   司昆:“……侥幸而已。”   谢危哈哈大笑。   半空的火莲降落的差不多了,仙舟也只剩了三艘还勉强撑着,只是结界也差不多被轰完了,每一艘仙舟或多或少都带着一点火莲炸伤的痕迹。   这下所有人都迫不得已放弃了仙舟飞到半空,各个脸色阴沉,表情都不太好看。   谁能想到魔主说动手就动手呢,不给人一点准备的机会,简直是猝不及防。   这一堆人还算是老熟人。   领头的正是天道院的临虚,以及金法宗的金灼厌。   身后还有烈阳宗烛炼,华丹宗徐知舟,冰玉宫蓝渺,以及其它几个一流门派,修天机的天机楼,善法术的道衍宗,善灵药的百草阁。   两大顶级门派,六大一流门派,今日齐聚魔门合欢宫。   临虚持剑而立,与阙殷遥遥对峙,怒道:“魔主这是何意?招呼都不打便行攻击之法,这是想开启仙魔大战吗?”   阙殷慢悠悠一笑,“便是想了,你又待如何?”   临虚一滞。   阙殷冷哼一声,“不请自来者,本尊难道还要等你们进门再打?你们是蠢货吗?”   临虚气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最后还是被金灼厌拦住了,“临虚道长,正事要紧。”   阙殷瞥了眼金灼厌,眉间杀机一闪,“倒是命大,竟然还活着。”   金灼厌面色沉冷,淡淡道:“侥幸而已,我们此来是想问魔主一件事,仙门最近发生了二十多起小门派灭门之事,手段和合欢宫吸人精血很像,魔主对此就没什么说法吗?”   “啪啪啪!”   谢危一边拍手一边飞到阙殷身边,笑道:“合欢宫可厉害啊,天下夺人精血的功法只有合欢宫懂,也只有合欢宫会,任何一件被夺了精血之事都是合欢宫干的,除合欢宫之外,所有人都不通此法,那照这么说,你们夺取远古遗族之血的手段也是从合欢宫偷练的,这算不算偷人传承?”   阙殷眼露笑意,“算,怎么不算,我们还没找他们算账,他们倒来找我们了。”   金灼厌脸色一沉,“天下是有不少此类功法,但有能力做到灭这么多门派的人可不多,况且我听说,似乎魔门和妖族之中也有此类事件发生。”   “没错!”   说话的是血泣子。   他不知何时已经在弟子的帮助下从地上站了起来,此刻正坐在一艘小小的白骨飞舟上徐徐升上天空,在阙殷背后停了下来。   他脸色阴沉,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阙殷,道:“魔门之中此类事件的确层出不穷,有能力有条件且有手段做这件事的人并不多,合欢宫是首要嫌疑,少宫主修为突增的确是一个很大的疑点,宫主若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怕是会影响仙魔之间的关系。”   他说完,甚至还扫了眼在场的其它魔门门派,“各位如何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着便嚷嚷了起来。   “我相信不是魔主做的,但这种事情的确挺闹心的,我希望魔主能查清楚,给魔门一个交代。”   “交代屁个交代,合欢宫都多久不干这事了,绝对不是他们干的,我前几天瓶颈期和一位合欢宫弟子双修,人家都助我突破了,要是有歹心我能活到现在?”   “对,我也是,合欢心法还是挺神奇的,这些年我受益良多,单说我现在还活着就不是他们下的手。”   “但从能力和手段看,他们的嫌疑很大啊。”   “你们忘了魔主任合欢宫宫主之前的情况了,那时候合欢宫修士十个有九个都干过这事,与他们而言只是看得顺眼和看不顺眼的区别而以。”   “而且,别说我怀疑,那少宫主修为增长的是有点过快了,总感觉用了点不正当手段。”   “不论如何,他们没法自证清白的话,这口锅是拿不下了。”   谢危“啧”了一声,道:“不好办啊,明显是有备而来,解释了不听,我们也没证据,直接开打?”   阙殷眯了眯眼,“那就打吧。”   虽然这样多少会占据下风,但把人打趴下了,总有办法让他们闭嘴,大不了之后慢慢查就是了。   两人还未出手,突然天地之间猛地一亮。   一道劈天裂地的剑光从左到右,直接将那尚还完好的三艘仙舟斩成了两半。   “哗!”   三艘仙舟里陡然迸发出三股极为强大的气息,船舱炸裂,三道身影猛地跃出,各个一身强横的气息,和司昆竟是不相上下。   司昆徐徐踏空而至,手握长剑,眼神冰冷,淡淡道:“废那么多话做什么,这一剑不就逼出来了。”   他冷漠的扫了眼对面三人,“金法宗段鸿,天道院伏贤,烈阳宗仇回,我记得三位前段时间都是合体后期吧,这么短时间不见,如今竟然都即将大乘了,别是用了什么秘法吧?”   他眯了眯眼,缓缓道,“比如说……吸人精血?”   此话一落,所有人脸色大变。   谢危眉梢一挑,“哦豁?贼喊捉贼?”   阙殷饶有兴趣的笑了,“说不准就是呢。”   临虚怒道:“云霄君,你休要血口喷人!你身为仙门中人,竟然与魔门为伍,亏你还是众人敬佩的刑君!”   司昆淡淡道:“那是你们封的,我道号云霄,我小师叔祖为我起的。”   “噗……”谢危突然笑出声,引来司昆疑惑的一眼。   谢危笑眯眯的摇了摇头,“没事,所以现在怎么说,开打?”   “打吧。”司昆淡淡道,“他们怀疑你吸人精血,我们怀疑他们吸人精血,互相栽赃罢了,就看谁的能力强了。”   谢危点头,“是这个理。”   阙殷淡淡道:“走吧,既然要打,就去远一点的地方,我可不想砸了我的宫殿。”   他一拂袖,一股气浪卷来,眨眼四道身影已然消失不见了。   下一刻,远方天际忽有雷霆炸响,黑云滚滚,火莲绽放,一片末日欲来的景象。   众人脸色皆是一变,连忙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司昆一伸手拦住也要跟去的谢危,道:“手给我。”   谢危眨了眨眼,立刻反应过来,笑眯眯伸出手,道:“来吧。”   那只手干净修长,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但显然并没留下什么痕迹,那是一场完全碾压的胜利。   司昆伸手,缓缓握住。   触感柔韧干燥,指尖有握刀留下的细茧,不像以前那样娇嫩细腻,但却意外的有力。   握起来还是很舒服的,手感也很好。   司昆发动空间法则的时候,脑海里竟然闪过这样的想法。   空间法则发动,空间波纹一闪,下一刻,两人已来到了那片战斗的场地。   那三人果不其然引动了大乘劫,一股磅礴的威压在天际铺展,雷霆在云层间闪烁,三个大乘的劫云不是一般的恐怖,覆盖范围至少方圆百里,普通人甚至都不敢进入这劫云范畴。   谢危一出来就被那磅礴的威压压得身体一震,若不是司昆及时扶住了他,差点都掉下去。   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看向虚空而立淡然自若的阙殷,脸色凝重,“爹能挡多久?”   司昆也看向阙殷,缓缓道:“大乘劫雷九九八十一道,前二十七道威力较小,中间二十七道威力变大,最后二十七道是威力最大的,但这是三人雷劫,威力翻倍,他能撑过五十四道就算好了。”   劫雷已现,阙殷现在已经不能对渡劫之人出手了,不然雷劫会一同攻击他。   谢危轻舒一口气,忽地伸手一拍司昆肩膀,笑道:“交给你了!我看好你!”   语气之中是满满的信任。   司昆唇角一动,露出一个清清淡淡的笑,“好。”   他一挥手,空间波纹闪动,下一刻,半空忽而多了足足一百座巨型圆锥形尖针。   这些尖针高有几十米,直径有四五人合抱那么粗,在半空出现的一瞬间便轰然下坠,伴随着一片震耳欲聋的震荡声,荒地之上霎时间多了百座按照特殊序列排列的巨物。   这东西的出现霎时间吸引了一大片目光。   空中的三人自然也看到了,他们还以为这是什么威力恐怖的法器,脸色凝重的探出神识朝底下扫过,却都傻眼了。   只不过是用金属简单粗暴熔炼而成的铁疙瘩罢了,最多是底下刻了一个阵法图案,可那淡淡的灵气却一点都不吸引人,这东西最多算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法器而已。   这玩意儿能干嘛?   即使数量再多,一道雷下去不就都劈坏了?   三人眼露不屑,都没把这小玩意放在心上。   段鸿嘲讽道:“云霄君就打算拿这些小玩意对付这场雷劫?”   仇回沉沉一笑,“怕是被那少宫主勾引的脑子坏了。”   伏贤摇了摇头,淡淡评价,“哗众取宠。”   司昆眯了眯眼,没回话,谢危却是冷笑一声,“安心渡您的劫吧,废话这么多,待会被雷劈了可不要太难看。”   三人大怒,正好这时候,天空“轰咔”一声响,雷光凝聚,第一道雷终于落了下来。   三人三劫雷,雷劫齐落。   阙殷一手后背,神态放松,竟是一点都没打算应付的样子,身周的灵力安静平稳,宛如在踏青一般。   即使他不知道这些圆锥尖针有什么威力,但他相信自己的崽崽,他不会害他的。   他微微一笑,看风景一般看着三道雷劫游龙一般从云层落下,一路奔腾而下,略过那三人,略过阙殷,在所有人震惊不可置信的眼神之下直奔地面而去,在落地之时忽而分成百道细小的雷光,落入了那上百道圆锥形尖针上。   “轰——!”   地面似乎震颤了一下,有丝丝缕缕的紫色电流在地面上蛇一般窜过,眼看着有越飞越远的趋势了。   司昆徐徐飘落到一座尖针顶端,脚尖在针尖上轻轻一点,“聚!”   所有乱窜的电流霎时间往那座尖针汇聚而去,紫色电弧噼啪炸响,最后聚集到了尖针顶端。   司昆姿态优雅的飘飞到地面,抬头看向谢危。   谢危眼睛一亮,身影一闪来到那聚集了雷电的尖针附近,他深吸一口气,忽而脚踏地面,双手握住那巨大的圆锥形底端,猛地往上一抗。   “给我起!”   “轰!”   一个纤细的身影硬生生将那四人合抱的巨大锥形物体扛了起来,锐利的尖针顶着一团雷电在半空晃荡,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缓缓对准了……仇回。   谢危狞笑一声,“刚刚是你的嘴最欠吧,说我勾引他,还说他脑子坏了?”   仇回看着那针尖噼啪炸响的雷电,心里忽而涌上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避雷针加聚雷阵,”谢危一笑,“你的劫雷,三倍还你!”   金红色的火焰顺着手掌贴合金属的位置猛地往上一冲,带起顶端尖针部位的那捧雷电,游龙一般咆哮着掠向了天际。   惊雷炸响,照耀天际!   火焰轰鸣,如龙铮鸣!   “轰咔——!” 第45章   火焰伴随着雷电一路轰鸣着飞向天空, 在仇回惊骇至极的视线之中咆哮着奔腾而来。   这可是在雷劫之中!   天道至公,为保护渡劫之人不受干扰,凡是靠近劫云范围者随时可能受到攻击, 若对渡劫之人出手, 更是会承受几倍的雷劫加持。   从古至今,修真界的固有观念就是:人渡劫之时一定是最安全的时候,除了雷劫, 无人会攻击你。   现如今这个观念被打破了。   雷劫之中有人堂而皇之的攻击,天道却视若无物。   因为这是劫雷,是渡劫之人本就该承受的考验,就算加了个火焰, 那也最多是火焰劫雷。   还是增加了三倍威力的火焰劫雷。   这劫雷现在就冲着他要劈的对象之一奔腾而来了。   仇回瞳孔骤缩,连忙拿出一早准备好的防御法器撑开,下一刻, “轰隆”一声炸响, 雷劫猛地在他面前炸开。   谢危将避雷针“哐”一声砸到地上,挑了挑眉, 一笑, “很漂亮的烟花。”   雷电噼啪炸响, 过了好一会才缓缓散开,露出其中被包裹的人。   防御法器已经碎了一半,眼瞅着是不能用了。   虽然他为渡这场雷劫准备了很多法器,但原计划一件法器至少能挡五六次雷劫, 现在一次就报废了, 心疼还是其次, 之后这场雷劫撑不过去,命都可能没了。   其他两人见状, 脸色都微微的变了。   这什么避雷针,怎么感觉这么诡异?   阙殷微微笑起来,眼中满是自豪——我家崽崽果然天纵奇才,合该有那么多人喜欢。   劫云之外的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魔门的人多半还是为魔主欢呼的,仙门的人就心情复杂了。   金灼厌脸色阴沉,“情况不太妙,妖族的人还没到?”   临虚冷哼一声,“没有,一点消息都没回,我怀疑被他们耍了。”   烛炼眯了眯眼,眼中杀机一闪,“火鹰族,光捞好处不付诸行动,该死!”   劫云之内,酝酿已久的第二道雷霆在众人复杂的眼神注视下轰然一落。   不出意外,三道劫雷直接略过劫云之内的所有人,又一次被避雷针分化吸收,最后再司昆的指引下凝聚在某一根避雷针上。   谢危扛起那根避雷针,针尖缓缓对准了段鸿的方向。   “刚刚是你说的字最多,接下来就打你吧。”   谢危微微一笑,“走你!”   “轰!”   火焰混合着劫雷再一次上冲,目标正是段鸿。   在众人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视线注视下,段鸿拿出一口金钟罩住自己,悍然一挡。   又是一次空中烟花炸裂。   雷光散去,火焰消泯,露出其后略有些狼狈的身影,果不其然,那口金钟破了一个大洞,眼瞅着是又坏了。   段鸿的脸色阴沉至极。   唯一还没受过雷劫洗礼的伏贤紧紧拧着眉头,视线若有若无朝劫云之外扫了一眼。   这一眼很快被劫云之外的人看到了。   临虚道:“他在示意你把人叫出来,他们撑不住。”   烛炼不耐的“啧”了声,“早就该叫了。”   金灼厌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再看看吧,妖王还没到,情况随时可能有变,此次计划不容有失,魔主必须死,最好也要重创妖王!”   劫云之内。   伏贤若无其事的回过了头,眼中有丝沉怒一闪而过。   他没说什么,仰头看向天空。   第三道劫雷已经落了下来,又一次重复了前两次的步骤,被避雷针吸收后,三道劫雷合一再次朝天空中射来,这次的目标是伏贤。   空中再一次炸裂开烟火。   伏贤不出意外也报废了一件法器。   三人全都挨了一次雷劈,各个脸色都不好看。   他们对视了一眼,一瞬间达成了某种共识,缓缓聚在了一起。   ”这是打算合作了。”阙殷眉梢一挑,指尖之间蠢蠢欲动的摩挲了一下,一朵小火苗“嘭”一声燃起。   “轰咔!”   天空中忽然一声炸响,比之前的三道雷劫威力更大更恐怖。   阙殷轻“啧”一声,又把小火苗熄灭了。   虽然雷劫注定劈不到他身上,但避雷针并不是可以无限承受雷劫的,一百个避雷针对付五个大乘还勉强可以,再多的,合欢宫也暂时拿不出那么多金属了。   他若是出手,雷劫只会越来越多。   算了,还是不给崽崽增加负担了。   转眼第四道雷劫又落了下来,在经过避雷针吸收凝聚后,再一次伴随着火光冲向天空。   三人各展手段,齐齐撑开防御法宝。   “轰咔!”   再一次雷光炸响,等雷光散开后,三人的防御法器勉强还撑着,但灵光黯淡,已然经不起再一次的摧残了。   越到后边雷光越强,哪怕是前二十七道,也是一道比一道厉害的,原以为三人在一起防御法器能撑过两道,但一道过后也和报废差不多了。   这是一个忧伤的事情。   却也让他们直接改变了对敌方式。   仇回道:“动手吧。”   段鸿道:“忍很久了。”   伏贤道:“出剑。”   雷劫里还要应付劫雷还要留出余地动手,其实很勉强,他们本来是为魔主留的,但现在如果再待下去,保不准真的会被这雷劫劈死。   先解决底下两个捣乱的人,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避雷针给废了。   三人达成共识,果断出手,霎时半空火焰横飞,灵光飞射,金锥横行,齐齐朝着地上落下。   谢危长笑一声,挥手召出红莲刀,“来得好!爹你不用出手,我能应付!”   司昆长剑在手,黑色剑气环绕身周,锋锐逼人。   阙殷手指上刚弹出的小火苗又被他收了回去,仰头看了眼天空。   一道恐怖的雷劫在他火焰熄灭的一瞬间也消泯于无形,其中有五道雷劫正在酝酿,三道是渡劫之人的,另外两道是对着冲着司昆和谢危去的。   这两人毕竟不是大乘,雷霆没那么恐怖,他一旦出手,那避雷针恐怕得废。   啧,麻烦。   伴随着一声雷霆炸响之声,半空劫雷降落,一道金红色刀芒和一道漆黑剑气冲天而起,与半空中落下的攻击猛地相撞在一起。   “轰咔!”   “轰隆!”   雷霆又一次被避雷针吸收,一次性吸收五道劫雷有点勉强,所有的避雷针微微的震荡了一下,有几个外表灵光一闪,阵法图纹若隐若现,看样子似乎要撑不住了。   司昆眉心一蹙,看向谢危,道:“你能行?”   谢危又劈出一道刀光挡住半空的剑影,笑道:“你放心去吧,这里交给我!”   司昆不再多说,身影一闪便到了那避雷针附近,食指蕴含灵力在金属表面几下简单的涂抹,阵图光芒一闪,又再次隐匿起来,灵气更加稳定了。   他又依法炮制,继续将另外几个阵图描画完,又快速将雷霆凝聚在其中一根避雷针上。   下一波雷劫又即将到来。   谢危刚刚将三人的攻击挡住,即使是他也觉得有点吃力,这毕竟算是三个伪大乘,就算他吞噬了金焱火心实力暴涨,也应付得极为困难。   他喘了口气,脸色有些苍白,握着红莲刀的双手微有些颤抖,碎发之下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再一道,再有一道……”   这时候,半天雷霆炸响,新的雷霆又即将落下。   谢危猛然一声大吼,“司昆——!”   司昆豁然一抬头,对着天空挥出一剑,与谢危挥出的一刀正好相撞,交叉着齐齐攻向三人。   “轰咔——!”   半空三道雷霆霎时又添了两道,五雷齐落,再一次被避雷针吸收转化凝聚,阵图不稳的颤抖起来,被司昆用极其熟练的姿态再次补上了。   谢危落地,扛起一根避雷针直接对准三人,“还你们!”   五道雷劫的威力合一,相当于后二十七道雷了。   三人脸色大变,匆忙抵挡。   “轰!”   再一次的炸响之后,一道防御法器已经抵挡不住了,半途就碎裂开来,三人不得不掏出两件防御法器。   好不容易等雷劫消散,三人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快滴下水了,正要再次对避雷针出手,谢危已经又扛起了另一根聚满雷霆的避雷针。   他龇牙一笑,“司昆,引雷。”   三人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忽地脸色大变。   一道漆黑剑光伴随一道金红色火焰朝天劈出,换来两道再一次劈下来的雷,谢危手中避雷针上的雷霆同时射出。   一上一下,有出有进。   一前一后,有强有弱。   这一道射出,下一道继续。   有时候是两道雷霆凝聚合一,有时候是五道雷霆凝聚合一,中间几乎没有消停的时候。   两道身影不断在避雷针中间腾挪转移,司昆负责维持阵法运转,谢危负责扛起避雷针发射,两人配合默契,游刃有余,不时射出一道剑气和一道刀气引来雷霆凝聚,避雷针的针尖就没少过一刻的雷霆。   反观半空中的三人,几乎要被这持续不断又强又弱的攻击给弄崩溃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的防御法器已经都用光了,每一次都是强行用自身攻击抵挡,甚至有时候都来不及挡,只能用肉.身硬抗,而且那雷还越来越猛,越来越快——废话,底下两个人配合的越来越默契了!   三人浑身上下电光乱窜,衣服破败,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   而这才只过了前面二十七道雷。   劫云之外的合欢宫弟子们看得哈哈大笑。   紫魅衣的风度都丢完了,只顾捧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我这是第一次看那个云霄君如此顺眼,这法器很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哈哈哈!”   粉霞笑道:“活该!谁让他们想用雷劫对付宫主的,这不就自食其果了!”   血泣子脸色阴沉,忽地扭头看向仙门的方向。   金灼厌同时看来。   两人似乎在片刻间达成了某种共识。   血泣子手指缩在衣袖里,握住一块传讯令牌,传达了一道命令。   不知名某处的山间突然炸裂开一道缺口,五道黑影相继飞了出来。   谢危和司昆还在避雷针阵法里欢快的扑腾着,扑腾了好一会,两人交错而过的一个瞬间,谢危忽地道:“有点太顺利了。”   司昆点点头,“小心,我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这话刚落,天边忽而一声雷霆炸响,天地之间本就厚重的威压忽地又增了好几倍,乌黑的劫云黑得似乎快滴出水了,雷霆也比之前密集了至少有两倍。   谢危一怔,抬头看天,“这是……”   忽而他瞳孔一缩,脸色猛地一变。   黑漆漆的劫云之下,在雷霆电闪的一瞬间,乍然多了五道黑色的身影!   那五道身影各个气息强横,皆是能引来雷劫的伪大乘,他们的穿着打扮也十分怪异,全身都被一层黑色的布条裹得严严实实,包括嘴唇鼻子和耳朵,只露出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那眼神一片暴戾混乱,看着竟是没一点神智。   谢危脸色一沉。   司昆眉心紧蹙,半晌才道:“我疏忽了,光算了这一个月出现的大乘,忘了在此之前,他们可能准备已久了。”   谢危摇了摇头,脸色凝重,“不是你的错,你能来告知我们已经是尽力了。”   这五人的出现也同样让劫云外面的人陷入了错愕。   合欢宫弟子一片怒骂,魔门弟子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不是说合欢宫吸食人精血指认灭门?怎么现在吸人精血的反而像是这些仙门?   仙门那边也不太平静。   天机楼的楼主娄玉仙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有段鸿道兄三人晋阶大乘吗?”   百草阁阁主柳千叶也蹙着眉,“情况有些不对,娄兄,宗兄,我们好像被人当棋子了。”   道衍宗宗主宗冽冷着一张脸,身周冰灵气缓缓扩散,一片冰雾弥漫。   他们三宗本不想来掺和这事,但金灼厌,临虚和烛炼一同上门,半胁迫半邀请的让他们一同来魔门助威,并许了很多好处,他们见推拒不了,对方又有三个伪大乘加一个真大乘,就是仙主也不一定救得了他们,就被迫上了这艘船。   此刻一见这状况,顿时额角突突跳了起来,本能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蓝渺的脸色也不太好,她和徐知舟虽然是主动来的,只为了找魔主报上次金焱兽被夺之仇,但他们同样也只知道三个伪大乘,并且也只是以为仙门灭门之事和合欢宫有关。   这突然出现的五个大乘让他们齐齐将目光转向金灼厌,临虚和烛炼,以图一个解释。   金灼厌淡然自若道:“这明显是魔门手段,本尊不知。”   烛炼双手抱臂,冷哼一声,道:“巧合而已。”   临虚一抖拂尘,高深莫测道:“兴许魔门之中也有人看魔主不顺眼呢。”   五人脸色都不好看。   这解释,骗傻子呢?   但此时场上瞬息万变,他们也顾不上再问什么了,连忙凝目看去。   伴随着五人的到来,雷劫的威力又强了不少,下一波雷霆紧接着到来,这次足足有八道!   “轰咔——!”   避雷针吸收的极其勉强,有足足十几根避雷针阵图颤动,司昆眉间杀气一闪,沉着脸去修补了。   但有一点不太好的是,新来的五个人完全没管那三人,他们分散开了,从不同的方向分别攻向底下的避雷针大阵。   “轰!”   聚集了八人威力的雷劫咆哮着射出,在半空划过一道蛇形轨迹,紧追着那五人射来,然而他们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司昆忙着修补阵法,谢危一个人绝对挡不下这五人的攻击!   关键时刻,半空猛地落下五朵黑色火莲,以极快的速度后发先至,在五人身边轰然一炸。   “轰隆!”   “轰咔!”   火焰爆炸的声音和雷霆降落的声音同时响起,阙殷抬手,在头顶撑开一朵巨大的黑色火莲,那裹挟着毁灭之力的雷霆轰然一落,全都被火莲拦在了外面。   火莲颤动,火焰炸裂,火光与雷光交织成一片,宛若地狱末日。   在那剧烈的轰鸣声中,阙殷低头看向谢危,道:“崽崽,你们先出去,避雷针撑不住这么多雷劫,在这里你们会有危险。”   谢危咬了咬牙,道:“那也是能撑多久就撑多久,还不到最后一刻呢,说退出还太早了!”   他狠狠的扫了眼半空中狼狈不堪的几人,道:“爹,你对付他们,我替你挡雷!”   阙殷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虽是不赞同,眼中却闪过一丝笑意。   关心爹的崽崽,不要太可爱。   谢危深吸一口气,豁然转头看向司昆,“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这是合欢宫的事,没必要搭上你。”   司昆忙着修补阵法,手上动作没停,不答反问,“救金焱兽的时候你退出了吗?”   谢危怔了怔,忽地咧嘴一笑,“那就战吧!”   “轰咔!”   又是霸道劫雷落地,聚雷阵阵图不稳的闪了闪,又有十几根避雷针阵图即将崩溃。   司昆眼睛一眯,忽地翻身跃到半空,双手十指伸出,指尖延伸出一道道灵气凝成的灵绳,灵绳的另一端连接在那十几根灵光黯淡的避雷针上。   他闭上眼睛,深吸口气。   接着,十指快速的连动起来!   每一根手指动的都是不同的方向,每一次轻微的抖动,都是一个不同的符篆阵纹,一心十用,十指同动,这妙到巅毫的操控力简直让谢危叹为观止。   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半晌才抽了口气,“厉害啊!我的昆!”   不过五息,司昆顷刻便修补好了所有的阵法!   阙殷的那一拨雷霆刚刚力竭。   半空的火焰轰然散去,化作漫天浓郁的火灵气。   他缓缓道:“崽崽,你知道为何做了我徒弟后,就等于坐上了魔主宝座吗?”   谢危眨了眨眼,“不是因为规则?”   阙殷笑了,“规则可是要用实力来维护的,没有实力,一切都是空谈,魔主的底气,是一柄魔剑。”   他伸出一只手,掌心黑炎凝聚,缓缓形成了一柄黑色的,燃烧着火焰的长剑。   “魔炎剑,”阙殷瞥了眼手里的剑,淡淡道,“用它有点麻烦,容易被反噬,不过还好,威力够大。”   他轻叹口气,“速战速决吧。”   这柄剑出现的一瞬间,空气似乎都有一瞬间的扭曲。   那五人被黑布缠着脸,看不清表情,段鸿三人却是脸色大变!   还没待反应过来,就见阙殷轻描淡写的一挥剑。   一道黑色的火炎闪电一般飞出。   速度似乎很慢。   所有人也都以为它很慢。   “咔嚓!”   一道被黑布缠绕的人影身上突然迸射来一朵血花,他浑身一颤,眼中的血光一瞬间黯淡,无力的从天上摔了下去。   “嘭!”   砸落一个大大的深坑。   人已经没了气息。   他甚至都来不及做出一个躲避的动作。   阙殷白皙的手指上染上一点黑色的火炎,那火炎通过皮肤渗入经脉,一节之间的经络变成了乌黑一片。   阙殷低头瞥了一眼,轻“啧”一声,“就是代价有点大,得花点时间去除这东西。”   谢危脸色微白,轻声道:“会有危险?”   阙殷一笑,“自然不会。”   “轰咔!”   似乎是因为阙殷杀了一个渡劫之人,阙殷头顶这次酝酿的雷比之前要大了许多,也恐怖了许多。   阙殷仰头看着,轻叹口气,“烦!”   雷劫随之落下。   阙殷正要挥剑阻挡,突然“轰”一声巨响,一道从地上射来的火雷光芒直接怼上了那道雷劫,在半空轰然一炸。   阙殷低头看去,雷声轰鸣之中,谢危朝着他咧嘴一笑,用唇语无声道:“爹,我护着你。”   阙殷轻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候,忽而其余七道身影齐齐朝他靠近,其中有两道黑衣身影速度极快,眨眼即到了近前。   阙殷正要再次挥剑,忽而瞳孔一缩,猛地退后一大段距离。   “轰!”   “轰!”   那两人竟是当场自爆了!   伪大乘自爆,还是两个伪大乘,其自爆产生的威力是足够恐怖的,即使是阙殷,猝不及防之下还是受了些波及。   他唇角有些血迹溢出,脸色微微苍白。   “爹!”   谢危脸色一变,就要冲过去,然而正好这时候,七道雷劫又落了下来,阵法图纹又开始不稳的颤抖起来。   司昆忙着修补阵法,无暇他顾。   段鸿等人一见阙殷受伤,自然不会错过这等时机,一个个疯狂来破坏避雷针。   而这时候,上一道聚集的雷被用来给阙殷挡雷了,新的劫雷还没凝聚好,阙殷头顶的雷已经再次聚集,随即轰然下落。   谢危刚刚拦住段鸿的攻击,抬头就看到这一幕,一瞬间全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阙殷刚刚才受了点轻伤,这一击怕是要伤上加伤!   还有那柄诡异的剑……   眼见着阙殷已经抬头,手握魔炎剑,似乎准备强行抗下。   谢危目眦欲裂,“爹!”   雷劫裹挟着恐怖的威势,以比上一次还要狂猛霸道的姿态轰然落下!   就在这时,一道红色的身影骤然从远处掠来,以极快的速度来到近前,巨大的羽翼豁然一展!   “轰咔——!”   “唳——!”   巨大的凤凰沐浴着浑身雷光仰天长鸣,宛若雷神降世,霸道无匹,将底下的阙殷护的牢牢实实,一丝雷光都没挨上。   阙殷脸色一僵,惊讶的看着头顶的凤凰,“你……”   凤凰低头,锐利的凤眼紧盯着他,鸟喙一张,口吐人言。   “为什么么么么么挨雷劈劈劈劈劈的总总总总是我我我我我我我……”   阙殷:“……”   凤凰瘫着一张已经被电麻木的脸,一脸严肃的说着最委屈的话,“我我我我明明明明刚刚刚刚刚才被劈劈劈劈过过过过!”   阙殷:“……”   雷电一抖一抖,电得他的嘴也是一抖一抖,声音自然也是一抖一抖。   他不服气的抱怨:“你你你你都还没没没没求本王王王王呢呢呢呢呢,本王王王就被劈劈劈劈了了了了,气死本王王王王了了了了了……”   阙殷:“……”   有凤凰的地方是没有感动这个词的。   感动是用来喂狗的。   哪怕只生出来微不足道的一小点,都能被凤凰的骚操作给薅没了。   阙殷面无表情,“挨够劈了就下来!”   凤元坤:“……”   有你这么对待救命恩鸟的吗?   这时候,这一波雷也刚好劈完了,凤元坤维持着展开翅膀的姿势直直的往下落去。   实在是被劈麻了。   凤凰铜皮铁骨伤不到哪,就是麻酥酥的,还抽筋,难受死了。   半空被阙殷化出的一朵火莲接住了。   底下的谢危总算松出口气。   段鸿几人对视一眼,打算趁他病要他命。   妖王被劈麻了,阙殷受伤,还有比这更好的时机吗?   底下几人对视一眼,齐齐朝着阙殷出手。   凤元坤这会儿已经缓过一口气了,他脑袋一转就看到了阙殷手里的剑,脸色猛地一变,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冲上前去,鸟喙一张便夺过那柄剑,抬爪握在爪里,怒道:“你你你你还敢用用用用用这破剑剑剑剑剑剑?你忘记记记记记上次反噬你你你你你差点没没没没没没命了了了了!”   阙殷:“……”   他握了握空荡荡的手指,倒也没有在意,“既然你来了,用不用它已经不要紧了,一起上吧。”   凤元坤气呼呼的炸起羽毛,到底没说什么,挥爪收起剑,与冲上来的五人撞在了一起。   本来那七人绝对不是凤元坤和阙殷的对手,只是阙殷防着他们自爆,出手稍微保留了一些,凤元坤更是还麻着呢,完全用不出全力,一时间竟然僵持在了那里,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   谢危也腾不出手来管他们。   五人的雷劫外加阙殷和凤元坤的雷劫已经将避雷针折腾得千疮百孔了。   他忙着搜集五人的雷劫对抗阙殷和凤元坤的雷劫,而这雷劫威力是一直在持续增长的,尤其是前边一波七人雷劫已经让避雷针有些承受不住了,多亏了司昆才得以勉强存续。   但现在的雷劫阵图已经出现了损伤。   一开始只是十几根,后来变成二十几根,三十几根,四十几根……   司昆的一双手已经忙不过来了,即使他拼尽了全力,越来越脆弱的阵法和越来越强大的雷劫依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眉心紧拧,脸色微白,指尖忙碌到甚至有鲜血开始溢出。   然而依旧只是徒劳。   这对比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巨大,直至……   “轰——!”   第一根避雷针承受不住这恐怖的雷劫压力,轰然炸成碎片。   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   司昆豁然睁开眼,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谢危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下意识抬头朝他看来。   在一片避雷针的炸裂声中,司昆飘然落在地上,表情平静,眉眼淡漠,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   只是他身周的气息一点一点开始不稳的暴虐起来。   一开始只是一点小波浪,渐渐变成浪涛,海啸,最后几乎要翻天覆地。   只是看着他都能感觉到一股磅礴恐怖的压力澎湃汹涌的肆虐着。   然而他的表情偏偏一派平静。   他看着谢危,清清淡淡的说:“我有点生气。”   谢危有一点被他这架势惊到了,声音都不自觉轻了,“……我看出来了。”   司昆伸出一双手,“我拼尽了全力去维护这阵法,然而他们偏偏要破坏。”   谢危看着他不断颤动鲜血淋漓的十指,半晌道:“……他们很过分。”   司昆点点头,道:“他们应该受到教训。”   谢危:“……对。”   司昆转身,轻描淡写道:“我去渡个劫。”   谢危:“???”   “等等!”他连忙叫住他,“渡劫?你认真的?你渡劫这么容易?”   司昆脚步一顿,道:“之前还卡着点瓶颈,不过刚刚情绪上来,通了。”   谢危:“……”   司昆脚步一迈,下一刻人已来到了半空。   在七人惊讶的视线之中,他身上那股恐怖的,惊涛骇浪般的气息忽地爆发,霎时直通天地。   “轰——!”   天空黑漆漆翻滚的劫云,乱窜的雷电猛然一静,接着,竟然以极快的速度消散了。   不,不是消散,而是吞噬。   有一片更恐怖更霸道的劫云从中心开始酝酿,那劫云竟是紫黑色的!   紫黑色的劫云迅速扩散,很快就吞噬了五人的劫云,那翻滚的银紫色雷霆也变成了恐怖的血红一片。   紫云,血雷,黑衣。   司昆踏空而立,衣摆长发烈烈飞舞,他手持长剑,看向那狼狈不堪的五人。   “现在轮到我的劫雷了。”   他唇角勾出一个极冷极淡的笑,眼神深处甚至有一点红光闪烁。   “雷劫里最恐怖的劫雷,灭神劫。”   他歪了歪头,一笑。   “不是要拿雷劈人吗?一起来玩啊。” 第46章   灭神劫是什么劫呢?   大乘雷劫根据天赋分为三种。   一种是最常见的九九雷劫, 为黑云紫雷。   另外两种分别为灭神雷劫和功德金雷。   功德金雷为白云金雷,除非有大天赋者且为天下做出巨大贡献者才会出世,都已经是传说了。   灭神雷劫, 为杀戮过重的天赋超绝者专属, 从古至今灭神雷劫所劈之人无不是各个绝世大魔头,不仅天赋惊世骇俗,所行之事更是令人发指, 动辄屠城灭门,手上沾满累累鲜血,几乎都死在灭神雷劫里了。   灭神雷劫,九死一生。   这可比九九雷劫厉害多了, 再来一百个大乘雷劫也不够比的。   至少段鸿三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   他们甚至连想都不想,转身就疯狂的朝劫云之外逃去。   然而……   “轰咔!”   天上三道血色劫雷猛地落下,带着一股择人而噬的霸道气息, 瞬间将三人覆没其中。   等劫雷散去时, 三人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了,身上都是可怖的烧伤, 气息混乱狼狈不堪, 简直不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你们以为你们的雷劫就此完了?”司昆慢悠悠道:“我的雷劫吞噬了你们的雷劫, 吞噬不是消失,是融合。”   他笑了一下,声音轻飘飘的说:“不小心把你们的雷劫升级成灭神雷劫了,抱歉。”   三人:“……”   特么我谢谢你啊!   三人看着司昆的眼神都恨不得将他吞了!   他们已经度过了前边六十多道雷劫, 就剩最后十几道了, 但就算只是十几道也是经过灭神雷劫加持的血色雷劫, 他们现在已经伤痕累累了,渡完劫还不得惨成哪样。   就很气!   司昆可不管他们怎么想, 若无其事的转头看向谢危和阙殷。   他直接略过了凤元坤。   妖王之前伤他的仇他还记着,并且没打算就此算了,什么时候找机会再狠狠报回去。   他睚眦必报!   他道:“魔主,谢危,你们先出去,这里有我够了。”   谢危看了眼满地炸成一堆碎屑的避雷针,轻叹口气,“你能行?”   司昆道:“我不做没把握的事。”   谢危默了默,仰头一笑,“行,我等你,别忘了我们之间还差一场战斗,我等你出来履约!”   司昆轻轻颔首,“不负君望。”   谢危不再多说,看向阙殷道:“爹,我们出去。”   阙殷自然不会拒绝自家崽崽的话,眼神复杂的看了眼司昆,道:“这人情看来是还不了了。”   话落,他一拂袖,踏空离去。   身后飘着一朵巨大的火莲。   火莲上瘫着一只麻了的凤凰。   凤凰鸟喙一张,夸赞道:“不不不错错错错,你你很很很很很有出出出出息……”   “啪——!”   火莲花瓣猛地合拢,把整只凤凰都包裹了进去,花苞外面还露着零散的羽毛,以及一句未尽之言。   “……息息息息息。”   阙殷:“……”   闭嘴吧你!   他面无表情的带着火莲花苞出了劫云范围,来到了合欢宫聚集之地。   谢危紧跟在他身后。   劫云范畴只剩了六个人。   “轰咔——!”   天际一道血雷炸响,酝酿已久的第一道雷轰然落下,血色光芒映衬得司昆脸上明暗分明,宛如泼洒了一捧浓稠的血。   他反手就是一剑劈出,雪亮剑芒一闪而逝,轻描淡写间将那道血雷直接斩成了两半。   “轰——!”   司昆缓缓看向剩下的五个人。   眼底血光更加明显。   他轻轻的说:“接下来就该你们了。”   凌空一踏,身影一闪,下一刻已来到仇回面前。   “锵锒!”   两柄剑短兵相接,碰撞出一连串激烈的火光。   “刚刚是你先出手的,也是你出手最猛,雷落的最凶。”他缓缓道,又加重了语气,“最凶!”   仇回:“???”   特么这人神经病吧?不好好渡你九死一生的灭神劫来对付我们?这个时候是内斗的时候吗!是吗!   司昆身影一退,又持剑砍了上来。   没错,是砍。   完全抛弃了一系列华丽漂亮的剑招,他用了最直接干脆的方式。   照着仇回就是一通砍。   “最凶!”   “锵锒!”   “最凶!”   “锵锒!”   “最凶!”   “锵锒!”   仇回整个人都快懵逼了。   他的灵剑已经千疮百孔了,撑不住司昆这般不要命的砍,迫不得已只好拼命逃跑。   司昆在后边提着剑紧追不舍。   就像屠夫在追一只逃跑的猪。   其他四人看得一愣一愣,都纷纷远远的避开。   劫云之外的人也看得一愣一愣,灵剑每一次撞击,他们都下意识身体一抖。   谢危看向旁边站着的万剑宗弟子们,震惊道:“你们云霄君生气起来就是这样的?”   万剑宗的弟子同样也很懵。   司流抖抖索索的说:“我我我也没见过小叔这这这副样子啊……”   白镜喃喃道:“感觉完全变了一个人……”   “是心魔劫。”   阙殷淡淡解释,“和九九雷劫不一样,灭神雷劫的第一道劫就是心魔劫,无声无息,在冲破瓶颈的一瞬间就会开始渡劫了,整个渡劫过程里都有心魔劫伴随,灭神雷劫之所以九死一生,心魔劫是最重要的原因,稍有差池就会被心魔吞噬了。”   谢危一惊,“那他……”   阙殷的脸色微微有点怪异,“他的心魔……好像就是让那几个人得到应有的教训?”   谢危:“???”   阙殷道:“他应该是在阵法破碎的刹那冲破的瓶颈,导致他对阵法破碎的元凶耿耿于怀,只要那五人付出他满意的代价,他就没事了。”   众人:“……”   谢危:“……哦。”   说教训一下,还真就是去教训了,你真是老实得可以!   谢危嘴角抽搐的想着。   凤元坤不知何时从火莲花苞里挣出一个脑袋,听完这话感叹一声,“小小小子不错错错错,有有有有我我我当当年年年年的风风风范范范范……”   “……”阙殷额角青筋猛地一跳,“闭嘴!”   火莲花苞“哗”一下合得更紧,差点把露在外面的凤凰脑袋给挤窒息了,凤元坤眼睛一突,用尽全力把自己往进一拔,“噗”一声响,总算缩回去了。   也彻底被花瓣包饺子了,紧得都不能动了。   凤元坤:“……”   就很窒息。   司昆追着仇回穷追猛打,有劫雷劈下来就一剑扫回去,有劈仇回的就往远处飞一点,等劈完了再继续穷追猛打,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得所有人都一脸呆滞,直呼精彩!   除了仙门的人,以及血泣子。   血泣子的心都在滴血,他双手紧握,双目充血的看着那剩下的两个黑衣人,眼里是满满的心疼。   这么多年就供养出这么几个好一点的,现在已经毁了三个了,眼看着另两个也有保不住的趋势了。   不,是一定保不住了。   就算挨过了司昆的追杀,也挨不过灭神雷劫。   段鸿三人只剩最后的十三道了,兴许咬牙还能撑过去,他那两个尸傀可是还有足足五十八道!   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就是他没正大光明把这些尸傀请出来,还没暴露到他身上。   但刚刚光明正大的顶撞,一会事后肯定少不了找他算账。   血神宗有麻烦了。   至于仙门……   百草门,天机楼,道衍宗这三大门派还好,本就是被半拖半拉着来充门面的,甚至还不知道被强行拉入了什么局里,现在见事情没成,反倒都松了口气。   面子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反正里面发狂的人是云霄君,仙门打仙门而已,没什么好丢脸的。   他们瞥了眼周围,见所有人都在专注的看着雷劫里的场景,便对视一眼,带着弟子们无声无息的退下了。   蓝渺和徐知舟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他们虽是主动来的,但心里对那五个伪大乘的出现到底有些发憷,那一看就是魔门手段,他们可不想和魔门有什么过多牵扯,此时一见司昆大发神威怒揍那几人,心里一时酸爽和沉怒交加,心情格外复杂。   两个见没人注意,领着各自的门派也打算退走了。   剩下的就是脸色最难看的就是金灼厌,临虚和烛炼了。   事情到此差不多已经可以猜出结尾了。   有司昆的灭神雷劫在,阙殷和妖王定是没法再伤一分了,雷劫里的那五人还不知能不能保住,唯一让人可以期待的就是司昆能死在这灭神雷劫里了。   但这事后还可以查,他们要再不走,那就真没机会了。   谁知刚刚退出人群,还没走了几步,忽而身周燃起大片黑色的火焰,包围住了两人。   一同被包围住的还有徐知舟和蓝渺。   阙殷一手后背,踏空而来,淡淡道:“放那三门走是因为他们名声素来不错,来这里想必是被你们胁迫,一开始的火雨已经足够,本尊不予计较,谁允许你们随意走了?”   他冷笑一声,“魔门是尔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金灼厌强自镇定,道:“你待如何?”   阙殷一指蓝渺和徐知舟,“很简单,他们两门,接我一朵火莲,不管生死,本尊不予计较,至于你们……”   他看向临虚,烛炼和金灼厌,冷冷一笑,“既然来了,就把命留下吧!”   他虚空一踏,脚下猛然绽开一朵巨大的火莲,四周的火焰熊熊燃烧,以鲸吞虎噬般的姿态朝着中间包围而去。   “轰!”   司昆一剑仇回轰下地,终于满意的眯起眼。   地上的人满身都是狼狈的剑痕和恐怖雷击烧伤,整个人狼狈得都不能看了。   而这个时候,天上雷劫又至,血红色劫雷轰鸣着落下,狠狠击在仇回身上。   仇回整个人都是重重的一颤,全身毛发霎时炸开,一声憋屈的怒吼冲口而出,“云霄君我艹你丫的不得好啊啊啊!”   惨叫声惊天动地,疼倒是其次的,纯粹是憋屈的发泄。   完全可以猜到刚刚那一通举剑追杀有多惨。   段鸿和伏贤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就连那没有神智的两个黑衣人眼里的红光都不稳的闪了闪。   司昆又一剑劈开上空落下的一道血色劫雷,静立一会,缓缓转头看向了两人。   他歪了歪头,喃喃自语,“接下来是谁呢?”   两人齐齐打了个哆嗦,心里默念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司昆来回看了他们几眼,最后目光一定,落在了……伏贤身上。   他微微一笑,“就你了。”   伏贤陡然一僵。   他缓缓转头看段鸿,“段兄,联手?”   段鸿僵硬一笑,“别说我们两个,就是再加那两个黑衣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伏贤试图说服他,“但我们可以拖延时间,我们就剩最后十道雷了。”   段鸿真诚道:“我觉得以伏兄的能力,一定能撑得过最后十道雷。”   伏贤:“……”   段鸿飘然飞开,对着他拱手,“祝伏兄好运。”   伏贤气得咬牙,却也顾不得说什么,因为司昆已经提着剑飞过来了。   他甚至都没做出一点抵抗的动作,转头就跑。   他可不想和这个煞神对上,能逃多久逃多久,逃不了再说!   然而跑了一会,身后一点灵气波动都没有。   他好奇之下回头一看……   “锵!”   段鸿猝不及防之间狠狠和司昆撞上了!   司昆慢悠悠道:“我还是看你不顺眼,先揍你吧。”   段鸿:“……”   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对了一击后飞快逃跑,路过伏贤身边时真诚求助,“伏兄,联手?”   “……”伏贤幽幽道:“我觉得你可以给我争取足够的时间。”   说罢,选了和他相反的方向快速飞开,一边飞还一边道:“祝段兄好运。”   段鸿:“……”   下一刻……   “轰!”   司昆举着剑就冲着伏贤狠狠的砍过去了,伏贤猝不及防之间被狠狠一击砸飞了出去,在半空翻了好几个跟头,“噗”一声吐出口血。   司昆转了转手腕,道:“算了,还是两个都看不顺眼,两个一起揍吧。”   说罢,又朝着段鸿飞去了。   两人:“……”   玛德,崩溃了,想杀人!   爱咋滴咋滴吧,老子今天和他拼了!   拼命的逃了!   三道身影在半空你追我赶,不时伴随着血色劫雷恐怖的轰鸣声,场上简直乱成一团。   剩下的两个黑衣人双眼呆滞的看着,血红色的眼底一丝神智也无。   逃又逃不了,雷劫锁着呢,打又打不过,上去找砍呢,就发个呆什么的吧。   谢危在雷劫外面看着,不知何时从储物戒里掏出一把瓜子,吃得津津有味。   “啧啧,这简直太上头了!”   他全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了,要不是情况不允许,都忍不住冲进去跟着一起揍人了。   突然手上的瓜子被一只手拿走一颗。   阙殷姿态优雅的磕了颗瓜子,道:“的确挺精彩的,不愧是你喜欢的人。”   谢危:“……”   谢危真诚解释,“以前我没神智,现在我不喜欢他……也不对,也算喜欢,不是男人对男人的喜欢,只是欣赏,是兄弟情!”   阙殷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哦”了一声,没说话。   谢危:“……”   所以这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啊!   要崩溃了!   他抓了抓头发,迫不得已转移话题,“那些仙门都解决了?”   阙殷眉目一沉,“其它宗门都走了,那姓金的,临虚和烛炼身上都有些蹊跷,我已经用了最强的火焰,他们还是防御住并且逃了,姓金的上次应该也是用这种方法逃的,不知具体是什么手段。”   谢危摸了摸下巴,也有些疑惑。   这时,雷劫之内忽而又是一声轰响。   两人连忙转头看去。   就见伏贤已经被一剑揍到了地上,姿态之狼狈比之仇回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一手向上半举,眼神恍惚的看着天空紫色的劫云,喃喃道:“还……还有最后三道了……我竟然……没逃过去……”   就遇上了那个煞星!   被狠狠的用剑抽!对!是抽了一顿!   神经病啊!   哪有剑是这么用的啊!   “轰咔!”   一道血色劫雷转瞬劈下,眨眼覆没全身。   伏贤怒而仰天大吼,“云霄君我和你势不两啊啊啊啊!”   崩溃的惨叫和憋屈的大吼覆没在劫雷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消失不见。   最后还剩了一个段鸿。   段鸿不知何时取出了全套的护具穿戴在身上,头盔,护甲,护腕,护手,铠甲,护膝,护靴,层层叠叠不知给身上裹了多少层。   也没见他渡雷劫被雷劈的时候裹得这样层层叠叠的!   他手上举着一面巨大的盾牌,盾牌另一边,司昆拿七杀剑当斧头砍,模样凶残又冷酷,虎得一逼。   “哐!”   “哐!”   “哐!”   “哐!”   “哐!”   一声又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在耳边,盾牌上裂开道道裂纹,看得段鸿眼角直抽搐。   这可是他最后一个防御法器了,还有最后两道劫雷了,他一定要想办法撑过去!   武力不行,只能靠口才了。   他视线在周围游移着,急速寻找着话题,晃到合欢宫那一块时忽而眼睛一亮。   “咔嚓!”   在一声轰鸣声中,盾牌终于不堪重负的碎成一片。   眼见一剑直奔着他身上袭来,段鸿猛然大吼:“等等!我知道你和那位合欢宫少宫主在一起了!”   半空劈来的一剑倏然顿住。   司昆脸色诡异的僵了一下。   “噗!”   谢危刚喝了一口水润滑了下被瓜子过度照顾的喉咙,听到这句话猛地一口水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他……他这是不要命了!竟然敢提我俩在一起这件事?”谢危一脸不可置信,“他不知道司昆最忌讳这点?”   阙殷淡定的从他手里拿瓜子吃,眯着眼扫了眼司昆的脸色,道:“我看他不像忌讳的样子。”   谢危:“???”   你在开玩笑?   之前不还老说他欲擒故纵啥的?害他现在即使有点欣赏他,都不敢做出和朋友之间勾肩搭背之类的亲密动作。   这个人洁癖老重了,一定是老爹在开玩笑。   劫云之内。   段鸿那句话落后,气氛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司昆好像一时之间不太那么急着要砍人了,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情,这让段鸿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轰咔!”   等候已久的倒数第二道雷终于落下,段鸿激灵灵一抖,立刻迫不及待跑去挨雷劈了——这血雷看着都眉清目秀的,比那煞神温柔多了!   一顿雷劈完,气息又蔫了不少,但段鸿的神情看着却精神了很多。   马上就要摆脱煞神的追杀了!   而且看着还似乎有戏!   他看着刚刚度完一道劫雷近在咫尺跃跃欲试又想劈人的司昆,极尽赞美之能事的鼓吹,“我祝你俩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一生一世只此一人比翼双飞相濡以沫早生贵子子孙满堂……”   司昆的脸色慢慢黑了。   段鸿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立马抽了自己一耳光,“啊呸!不是早生贵子子孙满堂,是早日飞升长生不老!”   司昆提着剑慢慢走近。   段鸿惊恐道:“祝祝祝祝祝你想摆脱他随时都能摆脱,不用再和以前一样受他骚扰!”   司昆眼底红光倏然大盛,七杀剑上的剑气骤然浓烈了一倍。   段鸿整个人都是一抖,“祝祝祝祝祝……”   司昆举剑,豁然往下一劈。   段鸿闭上眼睛猛然大吼,“祝你们情比金坚,情深似海!”   剑势陡然一停。   段鸿颤巍巍睁开眼。   司昆歪着头看了看他,慢慢收回剑,道:“我不劈你了,我送你样东西。”   段鸿简直要感动到流泪了,“什……什么东西?”   司昆一伸手,掌心多出一样金属质地,一米来高的圆锥形尖针。   他将尖针往前一递,声音轻柔,“抱在怀里。”   段鸿愣愣的接过,低头打量,总觉得有点眼熟的样纸……   “轰咔!”   最后一道雷劫终于落下了。   段鸿喜极而泣,一手握住那尖针欢呼着扑了上去,“劈!快劈我!”   眼瞅着精神都错乱了呢。   下一刻,司昆,伏贤,仇回,那两个人黑衣人,包括段鸿自己的雷劫同时落了下来。   然后在半空诡异的一个转弯,六雷合一,齐齐奔着段鸿……怀里的圆锥形尖针而去。   段鸿的笑容猛然僵住。   “轰!”   段鸿直接被这最后一道六合一的雷给轰到了地上,砸落一个深深的大坑。   众人:“……”   你狠,你够狠。   司昆轻飘飘落地,站在深坑边缘,轻飘飘道:“我不揍你不是我手下留情,是我觉得我下手太轻了,这道雷才够重。”   蔫蔫一息的段鸿:“……”   “他不喜欢我,我无需摆脱他。”司昆好心的和他解释了一句,“我俩没在一起,你的祝福是多余的。”   段鸿:“……”   司昆转身,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一道扛着刀的红衣身影,握着剑的手下意识往上一提,做出一个抗剑的姿态。   反应过来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眨了眨眼,看似自然的舒展了下手臂,又若无其事的把手放下了。   坑里的段鸿:“……”   艹!这都没在一起?都学人家的姿态了还在说鬼话呢!   尼玛我这雷都白挨了! 第47章   “活该你被揍这么惨啊。”   谢危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叹息。   好好的非得提这事, 还夸那么恐怖,活着它不香吗,何必作死。   自找的啊!   他磕着磕着忽地想起一件事, “等等, 他们这算是渡过劫了?”   阙殷摇了摇头,“还有最后一道心魔劫。”   谢危“唔”了一声,“倒是皮糙肉厚, 被你和司昆一起揍了一顿,还挨了雷劈,中间我和司昆又多送了他们一倍的雷,最后又挨了十三道灭神劫, 竟然还活下来了。”   虽然每个人都气息蔫蔫,就剩最后一口气了,但还的确活着。   他砸了咂嘴, 忽地想到什么, “你说金灼厌和临虚用了最强的火焰都没死?这三个又是他们门派的,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阙殷一怔, 心里一道灵光一闪而过, 一瞬间顿悟了什么, 脸色唰一下沉了下来,身周沉如渊海的气息霎时掀起一股惊涛骇浪。   这恐怖的威势一瞬间把附近的人都惊着了,所有人纷纷后退,全都一脸惊骇的看着他。   谢危倒没退后, 他只是有些惊讶, “爹, 你这是……”   阙殷眯了眯眼,说:“你忘了, 金旭身上有你的血。”   谢危“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他的血明显带着很精纯霸道的火灵气,对火和雷的抵抗性都比较强,他和金灼厌是父子,金灼厌和临虚烛炼又是一伙的,难免身上没点他的血,说不准还有其它什么诡异的手段呢。   阙殷沉着脸,看着场中那三人的眼神森寒又可怖。   防火防雷防攻击的防御至宝,有一样东西是天下公认的第一。   丹凤之羽。   他闭了闭眼,轻吸口气,收敛了全身惊涛骇浪般可怖的气息,转移开话题,道:“继续看吧,心魔劫来了。”   九九雷劫变成灭神雷劫后,心魔劫也相应的增加了威力。   三道血红色的圆形雷球从劫云中蹿了出来,像一颗棉花球似的飘啊飘,在段鸿伏贤仇回三人解脱一般的注视中没入了他们胸口。   三人的脸色齐齐僵住。   灵台一阵混乱之后,又是熟悉可怖的场景。   某一个熟悉至极的黑衣人冷漠的看着他们,半空雷劫炸响,紫云血雷,凶残可怖。   那人朝着他们微微一笑,举起了剑。   一剑就抽了过来。   三人:“……”   尼玛还有完没完了!好好的心魔劫给我再重现一遍这凶残至极的煞神追杀,还要不要人活了!   三人的脸色扭曲至极,又惊骇又恐惧又愤怒又憋屈又想哭又想骂人的,酸爽得可以。   司昆冷漠的看着,忽地一拂袖,空间一阵波动,下一刻人已到了合欢宫面前。   “我想魔主应该对他们很感兴趣。”司昆淡淡道,“比如说这百战不死的特性?”   阙殷笑了,“多谢。”   谢危好奇的看着他们,“爹准备怎么处理?”   阙殷心情颇好,“三个白来的大乘,不用白不用,以后有什么危险的任务就交给他们去做了,反正死不了。”   他微微一笑,声音轻柔,“操控人的功法可不止血神宗有啊。”   谢危:“……”   不愧是魔主,厉害!   地上的三人于心魔劫中突然感觉到一股彻骨的阴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呢。   司昆将段鸿几人解决后,终于把目光放在了另外两个黑衣人身上。   他思考了一下,问:“你们也有百战不死的能力?”   两个黑衣人回以他一双呆滞的眼神,明显并无神智。   司昆又摇了摇头,“算了,试试就知道了。”   他缓缓举剑,剑尖缓缓开始凝聚起一抹无形的波纹。   劫云之外的血泣子眼神闪了闪,心道:你要是像追杀他们三人那样追杀我的宝贝们,我就自爆给……   “噌——!”   一道雪亮剑芒划过。   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下一刻。   “轰!”   一个黑衣人胸口蓦然迸射开一朵血花,嘭一声砸在了地上,眨眼就没了生息。   司昆缓缓收剑,歪了歪头,道:“看来没有。”   解决了三个人,使他心里的暴躁感大大的降低,终于能稍微理智点对敌了。   刚领悟的空间之刃,效果还不错。   司昆略满意。   血泣子却快要气疯了。   猝不及防就没了一个宝贝,挣扎都没来得及挣扎一下,他都快心疼死了。   眼见着司昆已经出手,血泣子眼中血光一闪,喃喃道:“去死吧!”   那黑衣人忽地身影一动,直奔着司昆冲去,身上气息急剧攀升,眨眼已到了司昆近前。   那是要……自爆!   谢危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里的瓜子哗一下就扔了,“危险——!”   司昆眯了眯眼,却是不闪不避,豁然抬头。   “轰咔!”   一道血色雷劫降下,恐怖的雷劫直接将黑衣人整个覆没,自爆被强行打断,全身经脉受反噬冲撞寸寸断裂,丹田灵力疯狂泄露,直接被那雷一劈……   没生息了。   “啪”一声砸在地上,像一块僵硬的石头。   司昆慢悠悠道:“这是我的雷劫,想攻击我,也得问问雷劫同不同意。”   谢危紧绷的身体这才缓缓放松,喃喃道:“忘了是他的雷劫了……”   阙殷打趣的看他一眼,“瞧你这紧张的样……”   谢危咳了一声,理直气壮道:“好歹人家是来救我们的,出事了我会愧疚的。”   “那那那也得得得得得人家家家家家家家领领领情情情情,人家可可可可看看看看不上上上你你你你……”   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两人转头一看,凤元坤不知何时化成了人形从火莲包裹中爬了出来,只是头发冲天,衣服僵直,皮肤也乌黑一片,看起来怪里怪气的。   偏偏他还自以为很帅气的一手后背,下巴微抬,做高深莫测状,“你你和本王比比比,差差差得远了了了。”   谢危:“……”   阙殷:“……”   两人不忍直视的转过脑袋,嘴角同时抽搐了一下。   阙殷冷酷无情的一甩袖,在半空直接化出一面镜子。   凤元坤看了一眼。   只一眼。   他转身,迈步,若无其事的缩回火莲花苞里了。   还不忘用手把花瓣合拢的更严实一点。   阙殷冷哼一声,“下次在说别人之前,可以先自己照照镜子。”   火莲花苞安静无声,宛若无物。   旁观的众人若无其事的专心看渡劫,眼观鼻鼻观心,全当没看到。   血泣子脸色阴沉的缩在人群里,心抽疼得滴血,却也没敢做什么动作。   他目光幽冷的看向劫云之内,无比希望司昆就此葬送于这一场雷劫之中。   雷劫之内只剩了司昆一个人,大概是因为五个人都为阵法破碎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他眼中的红光渐渐消散了。   心魔劫破了。   他眨了眨眼,重新恢复清明的眼睛看起来似乎更幽黑了一点,他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劫云。   已经渡了十五道雷,还剩六十六道劫雷。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把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渡劫上。   “轰咔!”   又是一道血雷降落。   司昆抬剑,一劈,剑光乍现,血雷被劈成了两截。   “轰咔!”   雷声轰鸣的声音不断响起,血色雷劫不断落下。   一道又一道剑光劈向天空,不断斩断劈下来的血雷。   十八道。   二十八道。   三十八道。   四十八道。   五十四道。   渐渐地,雷光越来越强,剑光从一开始的干脆利落一剑两段变得需要两剑才能斩断,到五十八道雷落的时候,两道剑光也挡不住了,直到第三道,甚至第四第五道剑光才堪堪挡住。   而接下来是后面最难的二十七道雷,雷劫威力直接翻倍。   血色雷劫这次停顿的时间稍微有点长,足足半柱香时间,雷声轰鸣之中,气氛逐渐变得凝滞起来。   到这会儿,都没人敢说话了。   仿佛说一个字,都是对这场雷劫的不尊重。   终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酝酿已久的第五十五道雷落了下来。   “轰咔!”   这是一道比之前都要粗两倍的雷,它落下的一瞬间,司昆瞳孔一缩,猛地连挥十剑。   然而劫雷势如破竹,一路冲破那十道剑气阻拦,直直奔着司昆去了。   “轰!”   那恐怖的劫雷最后被一个防御法器挡住了,但在挡住的瞬间,法器顷刻裂纹遍布,最后几乎和劫雷同一时刻消失。   而下一道雷紧接着落下,比之更加威猛恐怖。   “轰咔!”   司昆直接甩出五个防御法器,同样是在接触的瞬间裂痕遍布,与雷劫一同消散。   接着是第五十七道,五十八道,五十九道……   直至七十道雷落下,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防御法器。   还有十一道雷。   下一道雷几乎没给人休息的时间,紧接着落下。   司昆手指结印撑出一道结界,与半空的劫雷轰然相撞!   “咔嚓!”   结界瞬间绽裂,但好歹险险的撑住了,最后与劫雷一同消散。   至此,司昆的脸色已经很苍白了,大量的灵力消耗让他的气息微有些混乱,庆幸的是身上还没受伤。   第七十二道雷落了下来。   司昆再次撑开结界,然而劫雷比上一次又增加了威力,这一次没撑过去,半途就轰然破碎。   血红色的劫雷刷然一下覆没了底下的人。   谢危倏地往前飞了一段距离,又被阙殷一手拉了回来。   “别进去,你帮不了他。”他眉心紧蹙,脸色凝重,“他实力很强,挨几道雷不会有事,先看看再说。”   谢危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那劫雷看了起来。   劫雷缓缓散去,露出其中被雷光覆没的人。   司昆脸色又苍白了一些,但衣服没碎,头发也看着很整齐,模样还好。   谢危微微松了口气。   紧接着是第七十三道,七十四道,七十五道……   血色雷劫不断下劈,一道比一道威力强大,次次都覆没司昆整个人影,司昆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气息越来越虚弱,但诡异的是衣服和头发一直整整齐齐,完全不像在渡劫,皮肤也干干净净的,和被雷劈的妖王是两个样。   谢危紧张之余不由疑惑,“他的衣服质地这么好?”   阙殷“唔”了一声,看上去也有点兴趣,“一会问问他什么材质,我给你也做一身。”   谢危:“……倒也不必。”   他深吸口气,忽地脸色一正,道:“真没有帮他的办法?他这样,很难撑到最后一道雷。”   阙殷眯了眯眼,没说话。   谢危转头看他。   阙殷指尖颤了颤,缓缓道:“没有。”   谢危脸色微白。   第七十六道雷落了下来。   司昆被劈得往下落了一大截。   第七十七道。   司昆轰然一声砸在了地上。   第七十八道。   司昆很快站了起来,勉力撑住了,等劫雷散后已经跪在了地上。   第七十九道。   司昆缓缓站起身,硬生生的受住了。   第八十道。   司昆这次彻底躺在了地上,浑身虚脱,脸色惨白,他尝试着站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万剑宗的弟子一个个屏住呼吸,白镜和司流都快哭成个泪人了。   就连魔门的人都有些不忍的侧过了头。   合欢宫的弟子们各个脸色凝肃,心肠软点的都忍不住哭了。   叶怀双手握拳,蛇尾巴紧张地翘起来,喃喃道:“站起来啊……站起来啊……”   唯有血泣子嘴角露出一点畅快的笑。   天空上的劫雷再次酝酿,这次时间格外的长,但也格外的声势浩大。   若是再落下来,司昆必死无疑。   他撑不住了。   灭神雷劫九死一生,这句话不是开玩笑。   司昆缓缓的撑着身体一点一点跪坐起来,他深深的喘了两口气,闭了闭眼。   眼里的瞳孔已经变成了竖瞳。   他想,这次真的不行了。   真的得暴露身份了。   明明答应过小师叔祖,等他回来才可以暴露,等他回来要给他尾巴和角玩,给他一个人看,就像以前那样。   就算明白这只是个虚妄的,注定会被辜负的心愿。   他还是在努力的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但可能等不到了,再等下去,这场雷劫是注定撑不过去了。   他轻叹口气,正准备运气,忽而有脚步声轻轻响起。   一声又一声,很轻,但近在咫尺。   司昆怔了怔,猛地一抬头。   谢危一步一步缓步走来,手里提着红莲刀,姿态说不出的轻松写意。   他走到他面前,笑叹着说:“你很狼狈啊。”   司昆怔了怔,也笑了,“是啊。”   谢危道:“还能起来?”   司昆说:“自然能。”   他拄着剑,一点一点缓缓把自己撑了起来,腿一软没站稳,差点摔倒。   谢危一把握住他手臂,一笑,“这一幕有点熟悉啊,不过你不弱,很强。”   司昆眨了眨眼。   是啊,前不久在御兽宗,相同的一幕,不同的处境。   司昆深吸口气,说:“我收回我那句话,你也很强,不比我弱。”   谢危笑了,“算你有眼色。”   他仰头看向天空,劫雷轰鸣,中央血光越来越明亮,似乎已经快聚集完了。   他说:“结个印?乾坤印如何?考虑吗?”   司昆怔了怔,“我自己可以渡过去。”   谢危眉梢一挑,“你还在嫌弃我,不想和我结印?”   他似是失望的摇了摇头,“既然如此,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转身就要走,肩膀忽地被握住了。   身后的声音顿了好一会,才缓缓响起,   “自你陪我在御兽宗大闹了一场后,我就不嫌弃你了。”   司昆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我只是……对你偏见太深,一时说不出口,抱歉。”   谢危唇角一勾,缓缓笑了。   他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他,“既然如此,那就结印。”   司昆轻叹口气,“最后一道雷很危险。”   谢危眉梢一挑,“结,或是不结?”   司昆看了他好半晌,终于轻吸口气,点点头,“结。”   谢危弯唇一笑。   两人手指结印,在半空一点一点靠近,最终重合。   白色的光芒缓缓笼罩两人身周。   谢危不由想起刚刚的场景。   阙殷冷漠无情的说没法帮司昆渡劫。   谢危正陷入低迷之中,这时火莲花苞里忽而传出一道声音,“有,乾坤印。”   阙殷骤然暴怒,猛地一拂袖,“凤元坤!”   火莲花苞倏然一颤,接着忽地一吐,吐出一个……不,一只炸毛的凤凰。   凤凰扇了扇翅膀,缓缓落到谢危身边,打死不变人形,歪头看着他,道:“你和他他他他结结结结乾坤印印印印,可以气息相相相相相融,天道会认为为为为为你们是是是是一体的的的的,你可以以以以以帮他渡劫劫劫劫劫劫。”   阙殷气得胸口都在起伏,咬牙道:“你还嫌害他害得不够惨,你这是还要害他吗?”   凤元坤理直气壮,“我这是是是是在帮他他他他圆心愿愿愿愿愿愿,他不是是是是喜欢那云云云云云霄君吗吗吗,这时候抛出出出出橄榄枝枝枝枝枝枝是最好的时机机机机机机!”   他见阙殷气得不轻,又慢吞吞补充,“而且这这这这乾坤印印印印可以解解解的!”   阙殷深吸口气,不再理他,看向谢危。   谢危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明显是对这乾坤印很感兴趣。   阙殷闭了闭眼,知道已经阻止不了了。   在凤元坤说出“乾坤印”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阻止不了了。   谢危问:“这是什么印?”   阙殷叹息一声,解释道:“远古有道友之间关系很好,为了提升感情,同生共死,便有了这印,结印者可生死相连,气息相融,非关系亲密者不会结此印。”   谢危眨了眨眼,问:“那就是兄弟印?”   阙殷点点头,“算是,同心印才是道侣印,乾坤印算不上,不过因为此印关系太亲密,未免道侣介意,现在已经几乎不用了。”   谢危一笑,“不是能解吗?我帮他渡完劫就解了,也影响不到他找道侣。”   他若有所思道:“他应该不会介意吧。”   阙殷冷哼一声,“他敢!”   谢危一本正经的点头,“他要是敢,我就不管他了。”   事实证明,司昆还是不敢的。   不,不是不敢,而是他选择不辜负这份情义。   白光缓缓消散,两人掌心都多了一个字。   司昆为“乾”,谢危为“坤”。   这便是乾坤印了。   这时,天空中的劫雷终于聚合完毕,血色劫雷吞吐不定,似乎下一刻就会落下。   谢危一笑,扛起长刀就走,“你等我把它劈散了。”   司昆道:“小心。”   谢危朝后挥了挥手,随即脚尖一踏,猛然朝天空冲了上去。   “轰咔——!”   酝酿已久的最后一道劫雷终于落了下来,磅礴壮丽,裹挟万千杀机,誓要杀灭雷劫之中一切生机。   谢危长笑一声,“来得好!”   红莲刀一挥,连劈三刀!   “封天破镜!”   “莲开九重!”   “月落西天!”   三刀齐出,巨大的莲花裹挟万千刀气在半空绽放,劫雷下落的趋势有一瞬间的滞涩。   谢危深吸口气,缓缓道:“这第四刀可是大乘才能出的,真是难为我了。”   他闭了闭眼,又是一笑,“勉力一试吧。”   他持刀,猛地朝着雷劫冲了上去,整道纤细的身影霎时间被雷海吞没。   阙殷脸色一白,“崽崽!”   他就要冲出去,却被凤元坤一翅膀挡住了,特淡定道:“放心,这崽子比之前聪明了不少,不会做自找死路的事情,等等看吧。”   阙殷看了看他,实在没忍住,猛地一拂袖,半空迅速凝聚出一只火焰巴掌,对着懵逼的凤凰狠狠一扇。   “啪!”   地上砸落一个深深的鸟形大坑。   阙殷冷笑一声,又怒又气,“蠢货!”   凤元坤:“……”   我又招谁惹谁了我?   阙殷不再看他,转头看向那道粗壮的劫雷。   司昆也在紧紧地盯着。   叶怀扬起脑袋,视线就没从雷劫移开过。   所有人都在目不转睛的看着。   就在众人注视之中,忽而那噼啪炸响不断的劫雷猛地一静,接着,竟一点一点往回缩了起来。   那不知有多粗壮的劫雷宛若内部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般,眨眼就缩小了一大半,还在以极快的速度缩小,缩小,缩小……   直至露出了中间的人影,众人这才看清发生了什么。   谢危双手握刀,刀尖凝聚着一颗血红色的雷球,而那颗雷球还在不断缩小,缩小,直至缩小成拳头大。   谢危脸色惨白,脸上都是冷汗,衣服破破烂烂到处都是烧灼的痕迹,头冠不知何时也被烧没了,长发散了一身,看上去颇有些狼狈。   然而他的唇角却是笑着的。   他握紧了长刀,深吸口气,猛地将那颗雷球往上一劈。   “给我炸!”   雷球落入了劫云之中。   翻滚不断的劫云霎时一静,接着……   整个世界都被一片刺眼强烈的血色光芒覆没了。   声音因为太过巨大一静听不到了,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在说着什么,有人在愤怒的咒骂,但所有的一切都是无声的。   甚至连看都看不太清了。   直至那光芒渐渐消散,众人这才发现,笼罩天空有一段时间的浓厚劫云不知何时已经消散一空了,万里无云,阳光明媚,有微风吹动衣摆徐徐飞舞,天气说不出的好。   谢危扛起长刀,两指并拢在唇上一亲,挥向天空,笑道:“老天爷,我爱死你这美丽的蓝了!”   那姿态说不出的肆意洒脱,看得众人眼睛都直了。   不知为何,就觉得这人此刻特别有魅力。   司昆怔怔地看着,有一刻觉得这人好看到极致了。   他眨了眨眼,靠着恢复的微末灵力虚空一踏来到他身边。   谢危察觉到来人,朝着他微微一笑,“我那一刀如何?”   司昆道:“好刀,刀名?”   谢危道:“吞天灭地。”   司昆:“……”好名。   谢危哈哈大笑,“是不是觉得太二了?没办法,这一刀是真有吞天灭地的威力,练到极致甚至可以吞灭天地,只是我毕竟还没到大乘,发挥不出它的全部威力。”   司昆就这么看着他肆意大笑,也不知是不是今天的阳光太明亮,他总觉得现在的谢危耀眼到让他移不开眼。   他静静地看着他笑,不知不觉唇角也带了点笑。   心情莫名就很愉快。   忽地,整片天地似乎微微震荡了一下,发出一声震荡灵魂的鸣音。   阙殷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又猛地一紧,震惊道:“这是……天地鸣音?”   只有极为罕见的天赋超绝者渡过大乘劫后会引动天地共鸣,产生天地鸣音,从古至今不超过三人。   为三大顶级血脉创始之人。   而司昆好似就做到了这一点。   天地鸣音,那可是能引动天地至纯灵气的,若能吸它一点都能让修为更上一层楼!   所有人在一开始的惊骇之后瞬间陷入了疯狂,一个个找地方坐好坐好吸收灵气的准备。   下一刻,浓郁的灵气自四面八方而来,齐齐朝着司昆汇聚而去。   司昆闭上眼,专心开始吸纳。   谢危不想打扰他吸收灵气,便想着离远一点,结果那灵气直接奔着他来了。   四面八方所有的灵气全都围绕着他俩,灵气浓郁到甚至在身周形成了一层水雾。   众人愣愣的盘坐在地面,感受着身周空荡荡的灵气,全都幽怨的看向天空。   谢危尴尬的笑了笑,想说他也不是故意的啊,这灵气好像就认准了他似的,好像他吸引的都比司昆那边的都多,也不知怎么回事。   而且,这好像和普通的灵气有点不太一样,精纯的过度了,简直像是灵脉最深处最精华的灵气一样。   而这灵气的流向好像是……   他眨了眨眼,看向司昆。   司昆闭着眼,身周灵气不断进入身体,从身体里绕了一圈后又朝他飘了过来,白色的灵气带了点浅蓝,看起来档次高了不止一点。   这这这……   司昆给他的?   然而还没等他想清楚,忽而丹田金丹一震。   他心里一惊,连忙内视,就见那颗被黑色火焰包裹的金丹不知何时又碎了一大片,随着滚滚浓郁的蓝色灵气被吸纳入丹田,金丹的碎裂还在继续,很快就碎了一大半,露出一朵红色的莲花……苞。   谢危眨了眨眼。   我这金丹到底是什么神奇的物种?别人碎丹化婴,我这是碎丹化……莲?   金丹外壳还在碎裂,很快就彻底跌落,完整的红莲花苞露了出来。   浓郁的蓝色灵气滚滚而入。   红色的莲花苞吸纳了足够的灵气后开始缓缓绽放,一层,两层,三层,四层,足足九层全部绽放,终于露出了花心的神秘物种。   那是一只金黄色的雏鸟。   它似乎感应到了花苞的绽放,那双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露出一双红色的眼睛。   它站了起来,张开稚嫩的双翅,抬起头,张开鸟喙。   它仰天啼鸣——   谢危嘴唇动了动,一股忽然涌上的冲动迫使他猛地仰起头,张开嘴就要叫出声——   “啾……唔?唔唔唔?”   嘴唇上忽而被盖上了一只手。   阙殷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边,脸色黑得能滴出水了,声音带着隐忍的怒气,“憋回去,别叫,叫了你就完了!”   说着,他又扫了眼地上刚从坑里爬出来的凤元坤,脸色肉眼可见的又不好了。   谢危:“……唔唔!”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听爹的总没错吧。   他点了两下头,示意他忍住了。   阙殷又往他身体里送了一波黑色火焰,将那朵绽放的红莲和雏鸟包裹得严严实实,这才松了一口气。   忍不住又瞪了底下的凤元坤一眼。   凤元坤:“……”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你怎么又瞪我!   气死本王了,本王又没害你崽,不过说了一句实话而已,他这不没事么!   就是想让他挨顿雷劈不好过而已,谁让你这么宠他的!   本王就是看他不顺眼!   呵!   他拖着大翅膀一瘸一拐的朝着自家的孔雀大部队走去了。   本王还没忘记要给你投毒的事呢,你给本王等着!   嘶!翅膀好麻,都飞不动,脚也麻了!   气死了!   救了你一次还被砸,没良心!   他一路骂骂咧咧的走了,心里演化了无数种报复阙殷的办法。   等本王找到崽崽,本王羡慕死你!   谢危看着他一瘸一拐走远的背影,又看了眼丹田里那只毛绒绒的雏鸟。   他眨了眨眼,说:“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阙殷轻叹口气,知道是瞒不住了。   这时,旁边灵气忽地一阵颤动,谢危转头一看,就见司昆已经吸收完灵气了,缓缓睁开眼。   他问:“你感觉如何?”   谢危一怔,恍悟了,“那蓝色灵气是你给我的?”   司昆点点头,“一点小手段。”   谢危笑了,“不错啊,我恢复得差不多了,还给我解开了一大秘密!”   司昆:“???”   司昆想了想,问:“现在没事了?”   谢危:“啊,没事了。”   司昆点点头,“那好,我昏迷一下。”   话落,他一闭眼,整个人直接坠落了下去。   谢危:“!!!”   他连忙冲上去一把捞起了人,颇有些哭笑不得,“你也不要说昏就昏啊,一点准备都没有,都快吓死人了。”   说着,他忽而感觉到怀里的触感有些不太对。   好像有点……太厚实了?   他眨了眨眼,试探着提起司昆的衣袖看了看……   里面层层叠叠至少十几件衣服,都是同一件外套,每一件都破破烂烂,满是被雷劈伤的痕迹。   谢危:“……”   他好像突然恍悟了什么事情,一脸震惊。   原来不是衣服质量太好。   而是每次都在衣服被轰破后,这人趁着雷光没消隐,匆匆忙忙又披上了一身新的衣服,还把头发给整理了一遍,确保出现在外面的形象都是整洁干净的。   都要死了还不忘整理仪容。   ……什么毛病啊!   万剑宗的弟子们在远处看着,各个脸色通红。   啊这……虽然我们已经同意你俩的婚事了,但也不用光天化日的就……扒人衣服吧?   怪羞涩的。 第48章   谢危抱着昏迷的司昆看向阙殷, “爹,这里应该没事了,我带他回去疗伤?”   阙殷轻轻颔首, “你去吧。”   谢危道了声别, 便抱着怀里的人往合欢宫方向飞去。   万剑宗的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跟了上去。   远处早已陷入震惊的叶怀猛地回过神来, 连忙紧随其后。   合欢宫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回去了,帮着去安排什么的,顺带还不忘把段鸿三人,以及葬送在雷劫之下的那五个黑衣人给抗上了。   现场的人就只剩下阙殷, 以及魔门各门派了。   阙殷悬空而立,一手后背,扫视周围一圈。   众人都在他的视线之下微低下了头, 不敢与他对视。   实在是魔主的视线太过逼人了。   阙殷看了一圈, 在血泣子身上重重顿了一下。   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血神宗, 好大的威风啊。”   血泣子谦逊的装傻, “魔主您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   阙殷冷哼一声,“本尊说什么,你自己知道。”   他不再多话,转向其他人, 道:“此次收徒大会至此结束, 谁现在还对少宫主的能力有异议?”   半晌无人回话。   阙殷满意点头, “既然如此,谁以后若再敢妄议少宫主是非, 本尊定不会轻饶,诸位现在可以散去了。”   他一拂袖,转身要走。   身后突然有人出声道:“魔主,我等相信合欢宫不会做出吸人精血之事,只是此事毕竟牵连甚大,还有那五个突然出现的伪大乘,我等人心不安,魔主可否彻查一番?”   阙殷脚步一顿,回首道:“此事,本尊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话落,他脚下绽开一朵黑色火莲,徐徐远去了。   众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互相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今日之后,魔门怕是要轰动了。   那位少宫主可谓是一战成名,此后再不会有人怀疑他的实力了。   那位娇滴滴柔媚娇软只会勾引男人的少宫主,已经是彻底的过去了。   .   谢危回到合欢宫后,本想直奔明辉宫去,但又一想,怕司昆那一堆小毛病犯了,又以为他欲擒故纵刻意勾引什么的,虽然以两人现在的关系看来不太可能了,但还是保持点距离为好。   尤其是在司昆昏迷的时候。   他挑了一座离明辉宫比较远的宫殿,叫流云殿,是一座比较大的庭院,院子里屋舍挺多,正好够那一拨万剑宗的弟子在这里安顿。   他把司昆放在主殿的床上,手指点在他腕脉上,探入一丝灵力查探了下。   唔,伤势很重,但没伤到根基,伤痕累累的经脉在浓郁灵气的滋养下渐渐修复着,估计睡一觉就差不多了。   他心情颇好,拍了拍手,转身就走。   到了门口,一拉开门……   “哗!”   猝不及防跌进来一堆人影,各个白衣蓝衫,年龄都不太大,修为最高也就元婴,大部分是筑基和金丹。   一堆天赋不错的小萝卜头。   准是趴门口偷窥屋里动静的。   谢危挑了挑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放心,我不会对你们家云霄君做什么,他衣服我都没动,打算找你们来换的。”   小萝卜头们被抓了现行,各个脸色窘迫,此刻一听这话,立刻“嗖”一下站起了身,眨眼就退出了屋子,宛如这里是什么吃人魔窟似的。   谢危:“???”   白镜警惕的看着他,“你你你你别找我们,你自己换!”   司流软软的说:“我觉得小叔更想让你给他换,我们就不插手了。”   谢危“呵”了一声,一百个不信,“你们在开什么玩笑?我之前连靠近他都会被他嫌弃,还给他换衣服?你们不怕我占他便宜了?”   有弟子脱口而出,“那你使劲占吧。”   其他人也附和。   “对对对,你占吧,我们不介意。”   “就怕你不占呢,你上吧,想干嘛干嘛,我们保证不打扰。”   不知是谁还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是谁占谁的便宜……唔唔唔!”   说话的人被其他弟子们捂了好几只手。   谢危眼神幽幽的看过去。   弟子们回以他一个纯真的笑,“他不懂事乱说呵呵呵呵……”   “……”谢危也回以他们一个纯真的笑,“我有件事得告诉你们。”   弟子们:“???”   谢危无辜的说:“我不会穿衣服。”   弟子们:“!!!”   谢危越过他们走出去,道:“既然你们不换,我去找合欢宫的弟子给他换,想必他们应该对刚刚大发神威的云霄君很感兴趣。”   “啪!”   他衣袖被拉住了。   司流抱着他手臂,脸上露出一个快哭出来的笑,“别……别了……我们给他换。”   谢危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脑袋,温柔一笑,“乖,去吧。”   司流:“……”   众人:“……”   总感觉被套路了呢。   司流和白镜哭丧着脸回了屋子,不由后悔当初对他太不好了。   要是之前住一块时多讨好一下交流下感情,现在也不至于求人办个事都能搞砸。   多么帅的师叔母,多么好的交流机会,就这么给没了!   唉!   谢危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了。   两人欲哭无泪的进了屋子里,半晌后一脸懵逼的出来,整张脸都是呆呆的。   众人一看这表情,顿时就有点急了,你一言我一语的问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云霄君伤得很重吗?”   “是不是云霄君要少宫主进去?我们这就去拉人!”   “求也要把他求过来看人啊!”   白镜面色僵硬,“……也不是,师叔没醒,伤睡一觉就好了。”   司流吞吞吐吐的说:“就是……就是衣服多了点……”   众人:“???”   什么叫衣服多了点?   司流憋了憋,最后还是选择维持小叔的面子,没把这事说出来。   实在是……   他捂住脸。   ……说了大概也不会有人信吧!   他算是明白谢危刚刚抱住司昆的时候为什么会去翻他的衣袖了。   那层层叠叠鼓鼓囊囊的衣服,谁都会好奇的好不!   .   谢危一边往玄月宫走,一边没好气的嘀嘀咕咕。   “一群小兔崽子,看爷变帅了就迫不及待让爷去伺候你们家云霄君,想啥呢!爷是这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也不看看你们家云霄君之前有多嫌弃我,今天我给他脱了衣服,万一他明天又翻脸不认人了咋办?”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虽然司昆现在好像不嫌弃他了,但这人臭毛病一堆,还是保险点保持距离的好。   更何况……   “我可不需要上赶着伺候一个之前百般拒绝我的人,又不是没人。”   他哼了一声,关系变好了,可不代表他不记仇,这些贴身的活儿谁爱干谁干吧。   他一路来到了玄月宫,熟门熟路的沿着院子外那棵树跳进去,进了玄月宫后在大殿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过了不多一会,阙殷就回来了。   他推开大殿门走了进来,一见着在位置上乖巧坐着的谢危,表情顿时一僵。   他略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你倒是早。”   谢危笑眯眯道:“那是,等着听您答疑解惑呢,比如您和妖王的事?”   阙殷轻叹口气,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道:“想问什么就问吧,不过我可不一定全部回答。”   谢危站起身,殷勤跑到他身后给他锤肩膀,笑道:“您就和我说说我……”他一顿,略有些别扭的说,“……我娘……是谁?”   阙殷听到这个称呼,嘴角不由抽了一下,一时间分不清是想笑还是生气,最后无语道:“你不是猜到了?”   谢危眨了眨眼,锤肩膀的手都僵住了,“……真……真是那只傻凤凰?”   阙殷撑着下巴,懒洋洋道:“这世上应该没有除你俩之外的第三只凤凰了。”   谢危眼神飘忽起来。   我真的是那只傻凤凰的儿子?   那么傻?那么憨?那么二?   他一脸恍惚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发起了呆。   不行,他得缓缓,这消息实在太劲爆了,他一点都不想承认妖王那憨儍凤凰是他娘这件事。   “很难接受吗?”   阙殷仰头望天,道:“老实说,如果不是当时我修炼遇到瓶颈急需双修突破,我也不会去找他,谁让他当时拥有着最霸道的火焰和最漂亮的容貌,你爹我又是个看脸的,一个不小心着了道,就有了你。”   谢危呆呆地看着他,“为什么两个男人都可以生孩子?”   阙殷道:“也不算生吧,我修炼的是圣莲决,功法大成就会在体内生出一朵墨莲作为本源,和你的红莲差不多,正常情况下墨莲结莲子可以反哺墨莲成长,但我当时走了捷径,和妖王双修完,莲子融合了我们两个人的火焰,突然就有了生命。”   他看向谢危,微微一笑,“你虽然是意外诞生的,但我们圣莲一族就我一个族人,有了你之后我还是很期待的,但那段时间正好是多事之秋,合欢宫风雨飘摇,我怕你遭遇不测,就将莲子取出,放到妖王那供养成形。”   他说:“你是在我体内诞生,被妖王孵化出来的。”   谢危愣在那里,艰难的消化着这庞大的信息。   要他突然之间接受另一个亲人是只对他冷漠无比的凤凰,这也实在是太考验人性了。   他叹了口气,道:“那之后我……明尊……为什么会出现在万剑宗?还成了他们的小师叔祖?”   阙殷眯了眯眼,眼里倏地闪过一道冷光。   他冷笑一声,“某只鸟逼你做了一件你不想做的事,你趁着他外出逃走了,自小在外流浪长大,被万剑宗的华尊老鬼带回去收徒了,你一直躲妖王,躲了足足三百多年,但你又不知道你另外一个爹是谁,我们就这么错过了,直至磐月神宫事变之后,你重伤濒死气息泄露,我才认出了你。”   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带了一些颤抖。   他闭了闭眼,深吸口气,道:“我和妖王决裂,就是在你逃走之后,他害你我错过这么多年,之后又生死相隔一百年,我至今不能原谅他。”   谢危抹了把脸,轻叹口气。   他爹也实在是辛苦啊。   怪不得每次见面必揍妖王,怪不得妖王每次见老爹都带着一股子怂劲。   原来如此!   把人没见过一面的崽子弄丢三百年,换他他也揍。   阙殷又道:“你最好隐藏好你的身份,若你被他发现凤凰雏鸟的气息,他还会把你抓回去做那件事的。”   他似笑非笑看着他,道:“他一直以为你是我和情人生的孩子呢,所以一直看不惯你。”   谢危:“……”   这凤凰老爹到底是有多蠢。   不想认了。   谢危无语的扶额,又问:“所以他到底逼我做了什么事?”   阙殷微笑着看着他,语气温柔,“你想听我复述一遍你童年时候的惨痛之事吗?”   谢危:“……算了,不感兴趣。”   阙殷满意点头,温柔地摸摸他脑袋,“乖崽,跟我一起鄙视妖王吧,他不配有崽。”   谢危:“……”   .   此时此刻,凤凰已经重新站在了合欢宫大门口。   他化成一只火鸡站在孔维的脑袋上,一脸跃跃欲试,“走,投毒毒毒去去去去!”   孔维默了默,说:“陛下。”   凤元坤:“嗯?”   孔维:“……人家宴会已经完了,咱用什么理由送食物?”   凤元坤:“……”   好问题,本王也想知道呢。   门口守门的合欢宫弟子们看着眼前这十几只孔雀和他们爪子里满满的鸡鸭家禽,脸上是满满的警惕和敌意。   要赶紧禀告宫主,妖族找茬的来了! 第49章   “宫主, 十几只孔雀带着很多鸡鸭来给我们送礼,还有一只火鸡,他们不知道我们合欢宫最讨厌羽族吗?我有理由怀疑他们是来挑衅的。”   阙殷接到门口合欢宫弟子这条传讯的时候, 表情是一脸的似笑非笑。   他微笑着看向谢危, “瞧,想都不用想,这是只有他能干出的事。”   谢危:“……”   也对, 个人风格太明显了。   阙殷道:“怎么说?赶走还是留下?”   谢危想了想,说:“有第三种选择吗?”   “有。”阙殷微笑,“揍一顿再赶走,或者揍一顿再留下。”   谢危:“……”   谢危沉思起来, 眼神飘忽着四处游荡,扫来扫去,无意间扫到了一抹黑色。   阙殷白皙的指尖, 因为使用魔炎剑而残留下的那一抹黑色已经占据了半截手指, 似乎还在往下扩散。   他怔了怔,说:“爹……”   “嗯?”阙殷看他。   谢危指了指他的手, “你的反噬……”   阙殷低头, 一眼就看到了手指上的黑色脉络,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轻轻甩了甩手,道:“没什么,我一会清理下就好, 不会有什么事。”   谢危一点都不信他, “妖王说, 你之前因为使用魔炎剑而差点反噬没了命。”   阙殷表情一僵,他试图解释, “那次是用的太多了,反噬有点厉害,这次我有分寸。”   谢危站起身,道:“我去叫妖王进来,我们一起合力清除。”   他迈步就走,身后阙殷连忙叫住他,“崽崽!”   谢危脚步不停,反而越走越快,“别说了,我是不可能让您有任何危险的,有妖王在,清除起来更加稳妥。”   傻凤凰在其它方面马马虎虎,至少在保护爹方面还算是靠谱。   他心里下定决心,无论阙殷说什么都不会停下脚步,眼瞅着就快出大殿门了。   阙殷轻叹口气,“傻崽崽啊,我没不让你叫他,只是在叫他之前,你能不能……”   他慢吞吞说出了最终目的,“……稍微整理下你的仪容?”   即将迈出大殿门的谢危:“……”   衣服破烂,头发披散,脸上黑一块白一块,亏得颜值撑得住,不然准被人怀疑是个叫花子。   阙殷再一次为自家崽崽的不修边幅叹气。   小时候在外边流浪惨了,没爹疼没娘爱的,没人教他爱惜自己,才成了如今这模样,唉!   都怪那只蠢凤凰!   .   当谢危在阙殷的帮助下整理好仪容,一身清清爽爽出去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彼时凤元坤还在和守门的合欢宫弟子僵持,进不去又不甘心走,强闯又不太敢,最终不知怎地就发展成了口水战,孔维就带着一堆孔雀在旁边一脸麻木的看热闹。   凤元坤:“你们很多年没吃过鸡鸭了,我来给你们送吃的。”   合欢宫弟子:“……”其实我们经常在外面吃。   凤元坤:“我是它们的族长,我允许你们吃它们。”   合欢宫弟子:“……”你不允许我们也经常吃。   凤元坤:“你们宫主太霸道了,自己不喜欢羽族就搞得整个合欢宫都不能有羽族,他不知道难道你们喜欢吃吗?”   合欢宫弟子:“……”宫主从不禁止我们在外面吃,你胆子够大敢说他。   凤元坤:“本……火鸡如此美味,你们竟然对本火鸡毫无兴趣,没眼色。”   合欢宫弟子:“……”哪有火鸡上赶着让别人吃自己的!你不是在说自己有毛病吗!   守门的弟子们互相对视一眼,越来越觉得这画风有点熟悉。   不会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这时突然从台阶上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既然你说自己美味,现在开一个灶把自己炖了再进去如何?我保证送你到我爹面前,让他亲自品尝。”   合欢宫弟子面露喜色,齐齐朝上方施礼,“少宫主!”   凤元坤一滞,气势汹汹的抬头看去。   谢危一步一踏,从台阶上缓缓走来,眨眼就到了宫门口,红衣飘扬,黑发飞舞,整洁干净飒爽利落,说不出的好看。   一看就是被精心照顾过的孩子。   凤元坤心里酸溜溜的,怪不是滋味。   你竟然对他这么好,他还要炖本王,本王是他可以炖的吗?他有什么资格!   他正要上前和他理论,一道身影却比他更快,风一般从他身边冲过去,眨眼就冲着谢危飞了过去。   “扑棱棱!”   半空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响起,一大片阴影猛地扑了下来。   谢危一抬头就看到一只巨大的七彩孔雀扑扇着翅膀迎面飞来,鸟喙张得大大的,口中尖叫道:“危子我来……”   他大惊失色,瞬间想起了之前森林里的追杀,想都不想就一挥手,一捧金红色火焰猛地飞了出去。   “嘭!”   “轰!”   火焰砸中孔雀的声音和孔雀落地的声音一前一后地响起,现场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孔维两爪朝天躺在地上,一脸懵逼,嘴里颤颤巍巍吐出最后三个字,“……看你了。”   谢危:“……”   凤元坤:“……”   孔雀们:“……”   一堆孔雀见族长被揍,连忙一窝蜂冲上前去把孔维围拢在中间,警惕地瞪着罪魁祸首。   合欢宫弟子们也不甘示弱,在谢危身前围成一个圈,警惕地瞪着孔雀们。   双方剑拔弩张,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   谢危和凤元坤还处在一脸懵逼的状态,都满目惊讶的看向孔维。   凤元坤:你不是说来找小伙伴,你小伙伴似乎不认识你?   谢危:你追杀我都追杀到合欢宫了?   孔维:“……”   孔维顶着一众人疑惑不解的视线慢吞吞站了起来,满目幽怨的看向谢危,“你这到底是恢复还是没恢复了?我来找你玩,你干嘛攻击我?”   谢危:“???”   他挥手让合欢宫弟子退开,想了想,道:“我之前出了点事,以前的事情都记不太清了,你说你是来找我玩的,你不是来追杀我的?”   孔维怔了怔,眼神略有些复杂起来,“果然,我早该猜到你记忆出问题了,不然怎么可能勾引我,还叫那么多人一起赶我,这不是你会做的事。”   谢危咳了一声,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那会儿……神智不太清醒,误会。”   孔维轻叹口气,“怪不得,我也不是真要你死,那次在莽荒大森里只是气不过,想揍你一顿罢了,现在气消了,听说你性子变得和以前一样了,我就来找你了。”   谢危恍悟,“……抱歉,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们的关系很好?”   孔维一挥翅膀,骄傲道:“那是,你当时还是个小屁孩呢,被你父亲追杀,匆匆忙忙逃出来,气息蔫蔫一身是血,要不是我,你早死了!”   ……被……被父亲追杀?还一身是血?   谢危睁大眼睛,嚯地转头看向火鸡。   你到底对小时候的我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凤元坤一脸懵逼。   你瞪我干嘛?你被你父亲追杀干我啥事!   哼!那一听就是个糟糕至极的父亲,哪像本王,爱崽如命,一出生就给予最大的父爱,修炼了凤凰族最至高无上的功法!   我这伟大的父爱!   虽然功法是难修炼了点,但再艰难再坎坷也只是路上的踏脚石,炼成后绝对有数不尽的好处。   最重要的是可以护崽一生平安。   磋磨一时,幸福一世啊。   凤元坤美滋滋,一脸骄傲的评价:“此等无能父亲,一脚踹死吧。”   谢危:“……”   孔维:“就是!”   谢危没脸再看凤元坤了,他算是明白阙殷每次见凤凰都想揍他的心情了,他的拳头也有点痒痒呢。   他深吸口气,朝着孔维招了招手,“走,进去,你多和我说说我小时候的事情。”   孔维欢快地冲上前去了,走了几步又猛地停下,“哦,对了,这些鸡鸭怎么处理?”   谢危想起阙殷对羽族的厌恶,想了想,道:“都放了吧,别带进宫了,想吃自己去外面抓。”   孔维便吩咐自己的族人,“听到没,放完就回去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孔雀们应了一声,转头提着爪子里的笼子飞走了。   原地只剩下凤元坤一只火鸡孤零零站地上。   他懵逼的抬起翅膀指了指自己,“我呢?”   谢危眯了眯眼。   .   “嘭!”   谢危扛着一口大铁锅放到阙殷面前,笑容灿烂又迷人,“爹,请你吃铁锅炖鸡!”   “……”阙殷一脸怀疑的看他,“你不知道我厌恶羽族?吃什么鸡?”   谢危微微一笑,“保准是你想吃的鸡!”   阙殷:“???”   他疑惑的揭开锅盖,下一刻就冷笑起来。   锅里一锅热水咕嘟咕嘟冒着泡,里面洒满了红色的辣椒,葱花,以及各种美味调料,一只火红色的火鸡安详的躺在水里一动不动,仿佛已经驾鹤西去。   阙殷温柔微笑,“好东西,只是没有拔毛放血,甚是可惜。”   谢危也跟着笑,“这道工序是留给您的,用餐之前小小的娱乐活动。”   父子俩对视一眼,嘴角的笑容狰狞又可怖,眼神之中满是对生命的漠视和冷酷,仿佛两个残忍的屠夫在商量着怎么杀鸡。   水里的火鸡眼皮狂跳,差点装不下去了。   谢危转身退下,不忘最后把门给关上了。   孔维早已化成了人形,把身上全部的羽族特征全都严严实实藏了起来,就怕魔主看不惯他也给他点教训。   他见谢危出来,连忙凑上前问,“如何?魔主收了?”   谢危“嘘”了一声,神秘兮兮的竖起三根手指,数一声收一根。   “三,二,一。”   下一刻,大殿里“轰”一声震响,接着是属于鸟类的惊叫和屠夫的冷笑,翅膀扑腾声,火焰炸裂声,东西碎裂声,重物落地声,乱七八糟一堆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发生了什么惨案。   谢危看向孔维,“你再和我说说我当时怎么评价我父亲的?”   孔维呆呆地看着殿门,恍恍惚惚地说:“刽子手,屠夫,虎毒食子,虐崽狂魔,变态。”   谢危深深为自己的童年悲哀,听着身后乱七八糟的声音,轻叹口气。   “活该啊!” 第50章   一场宴会刚刚完了, 合欢宫还有很多需要收尾的地方,整个合欢宫都是忙忙碌碌的,弟子们跑来跑去, 手里满满都是东西。   谢危刚刚在演武台上重创了三人, 又是渡雷劫又是劈劫云的,大家伙就都让他歇着了。   谢危也没推拒这份心意,干脆拉着孔维开始在合欢宫里晃荡, 顺带聊一下儿时趣事。   也许是小时候真的和孔雀关系很好,当这只大孔雀卸去满身敌意戾气的时候,相处起来格外的舒服。   也格外的熟悉。   “你当时就这么屁大点,白生生胖嘟嘟的一只人类幼崽, 也就三四岁模样吧。”   孔维给他比划着,语气里满是叹息,“也不知你到底是怎么跑那的, 那么大的莽荒大森, 危机四伏妖兽频出,你还一身鲜血气息蔫蔫, 简直是行走的食物, 要不是遇到我, 你早被哪只妖兽叼走吃了。”   谢危一脸唏嘘,“遇到个垃圾父亲,唉。”   孔维同情的拍拍他,“我当时也只有三岁, 还是只孔雀幼崽, 也没能力带你在那么危险的地方生存下去, 我本来想带你回孔雀族,结果你死活不同意, 说你父亲很可能去那找你,还要我给你保密,我只好带你去我的秘密藏宝地了。”   他说到这里还有点小骄傲,“我的宝地很隐蔽,还有结界保护,我可布置了好久,就是妖王陛下也找不到,你就在我的宝地里长大了,我时不时给你带一些食物过来,直至后来有了自保能力,你就出去打猎了。”   谢危抹了把脸,为自己的童年生涯深深悲哀,“原来我小时候过得这么惨。”   “倒也不至于。”孔维摇了摇头,“你只是在我的宝地待了两年就出去了,你的天赋很好,修为增长很迅速,第三年就堪比金丹了,之后你就开始了你的祸祸之旅。”   孔维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之中满是怨念。   “别怨我说,除了被亲生父亲追杀这点,我一点都不觉得你苦,你玩得很开心呢,上蹿下跳到处浪,附近的妖兽都被你折腾得痛不欲生,尤其是它们的崽子,一个个都跟着你混了,孩子王你懂不?你就是!那群崽子都不听父母的话了,气得妖兽们都告状告到我这了!”   谢危:“……”   谢危理直气壮的给自己找理由,“孩子嘛,都是要释放点天性的。”   孔维翻个白眼,“谁家孩子能熊成你那样的,整天跟个泥猴子似的,不是今天把人家雀鸟的窝用泥巴糊起来了,就是明天把白狼尾巴给点了,要不就是骑火马身上不下来企图驯服人家,有一次还把人九色鹿的鹿角挂满了泥巴藤蔓,做成一个巨大的鸟窝,还让不知情的雀鸟当窝了,九色鹿修炼醒来,头顶莫名一窝鸟雀,重得脖子都差点给闪了。”   谢危仰头看天,吹着口哨当听不到,“嘘嘘嘘~”   这确实像是他会干出的事。   他在地球是个孤儿,也不知道父母是谁,从懂事起就在外流浪,森林里异兽频出,偶尔有刚产崽的,性子温和点的雌性异兽会对他释放善意,他在它们的保护下一路磕磕绊绊的成长,直至十三岁那年被异能局的人发现才带了回去。   如今从孔维口中吐出的这些往事,倒是让他对曾经空白一片的过去有了一点共鸣。   不愧是同一个灵魂啊。   正因为受过太多的苦,他才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温情关怀,对于阙殷这位亲爹,他是打心眼里的尊敬渴望。   也正因为童年艰苦的生存环境,他对孩子格外地关注,对身世坎坷的小孩也就更加宽容。   比如叶怀……   说起叶怀……   谢危眨了眨眼,挥手叫住附近正好路过的一个合欢宫弟子,“陆师兄,你见过我在演武台上救下的那位少年了吗?”   陆颜昭正匆匆忙忙从上空飞过,手里还捧着不知从哪摘下来的一段长菱,听到谢危问话,立刻脚步一停,想了想,道:“他啊,见你进了合欢宫就走了,说是去查什么线索了,他说过两天再来找你。”   谢危“噢”了一声,“陆师兄辛苦了,你去忙吧。”   陆颜昭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匆匆忙忙又走了。   谢危摇着头叹了口气,“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就是胆子太大了点,才区区化神竟然跑去演武台和人家合体混战,差点保不住一条命。”   孔维好奇道:“谁?”   谢危瞥他一眼,忽而想起了什么,道:“就是之前那次村子里见面时你和司昆一起对付的那条青金色大蛇,少年烛九阴,叶怀。”   孔维表情一僵,“……哦。”   谢危似笑非笑,“你当时可还是一脸敌意质问我那条金色大蛇的事呢,这会儿倒是不计前嫌了,嗯?”   孔维看左看右,半晌才叹口气,道:“我们是十六岁时分开的,当时我还没长大,但是要去孔雀族地接受传承了,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下来,我怕你伤心,就和你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要你出去转转,你就出去了,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等我三百多年后从族地里出来,到处都找不到你,一百多年后再见到你时……”   他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你就要勾引我。”   谢危尴尬的咳了一声。   孔维道:“因为之前闹得不太愉快,我一直看不惯你,但是后来听说你性子恢复了,我就想来找你了,但又总被合欢宫的结界挡住,一来二去的,我也懒得计较了,就想着先见到你再说,我以为我喊出‘危子’这个称呼你就会知道我是来找你和解的,结果……”   他一脸幽怨的看着他——结果迎来了一枚火球攻击。   谢危干笑,“哈……哈哈……不好意思哈……实在是不记得了……”   他一把环住孔维的脖子,笑道:“走走走,兄弟叙旧去,你多和我讲讲我小时候的事情,我请你吃大餐!”   孔维被勒得直翻白眼,“松……松手!你谋杀啊!”   谢危哈哈大笑,“我不介意你谋杀我啊!”   两人勾肩搭背的回了明辉宫,在院子里摆了一张桌子,一壶酒,几碟菜,无所不谈地畅饮起来。   这一聊就是半天加一晚。   第二天早上,司昆从昏迷中醒来。   他眨了眨眼,感觉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体内的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灵力前所未有的澎湃汹涌,一波又一波宛如深海般浑厚,对于法则的理解也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甚至挥手可成一个法则领域。   他深吸口气,从床上坐了起,低头一看,猛地一僵。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整洁干净,是他一贯的风格。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他翻了翻衣袖,里面那十几层破烂衣服统统都不见了!   司昆僵住。   “吱呀!”   这时,门外的人听到动静,推门进来查看,见他醒了,眼睛立时一亮,急忙跑了进来,“小叔你醒了!”   白镜紧随其后也跟了进来,“师叔,伤势如何?”   司昆绷着脸轻轻颔首,若无其事道:“无碍。”   两人“哦”了一声,乖巧的站立一边,没出声。   气氛莫名就有点僵硬。   司昆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看似不经意地问:“谁帮我换的衣服?”   俩小只顿时一僵。   司流强笑道:“……我……我俩。”   白镜“啊”了一声,点头。   司昆呼吸轻轻顿了一下,虽然还是有点僵硬,但却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那谢危应该没发现他衣服底下那十几层……   司流小小声地补充,“但是是少宫主把你抱回来的,还在你衣袖里翻了翻。”   司昆骤然一僵。   司流又连忙解释,“不过他没对你做任何不轨的事,就是很规矩的把你抱回来了,我们求他给你换衣服他都不肯,一点都不愿意碰你,人家没对你有什么不好的企图。”   司昆眉心紧促。   按说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怎么听着这么不是滋味呢?   好像嫌弃他一样。   司流小小声地嘀咕,“好像是有点嫌弃你的样……唔唔唔!”   没说完的话被白镜捂住嘴了。   司昆:“……”   司昆幽幽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司流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说的有点不妥,一见他这眼神,立刻往白镜身后缩了缩,回以他一个干笑。   司昆慢吞吞转回头。   越想越不舒服。   他问:“谢危在哪?”   白镜乖巧回道:“在明辉宫。”   司昆“嗯”了一声,整理好衣服,转身便出去了。   一路遇到的合欢宫弟子都对他回以热情但不失礼的微笑,有奔放大胆点的还调侃一句,“云霄君去找小师弟吗?直走左转再右转就到了。”   司昆面无表情地轻轻颔首,一路维持着低气压来到明辉宫门前,看着紧闭的院门陷入了沉默。   不行,他想。   谢危又没对他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只是不给他换衣服而已,他身边有其他弟子伺候,谢危也是为了避嫌,毕竟他之前老说他占便宜欲擒故纵什么的,他做得对,没什么好怨怪的,他不能把脾气发到他身上。   他深吸口气,调整好心情,确定这一趟来只是普通的叙话而已。   叙话叙话叙话……   他做好心理准备,伸手,推门……   “吱呀——!”   院门缓缓打开,露出院子里满地烟火狼藉。   司昆眉心一跳。   环视一周后,呼吸都有点不稳了。   满院子破碎的酒坛子乱滚,中间还有两个在喝酒的人。   “干……干了这杯!”   谢危举起一个酒坛子,“哐”一声和另一个酒坛子相撞,醉醺醺地笑道:“庆祝我们的友谊万岁!”   孔维迷迷糊糊地举起酒坛子“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哐”一声往一边一扔,同样醉醺醺地笑,“万……万岁!”   他趴在满目狼藉的桌子上,吭哧吭哧道:“我……我和你讲……当时陛下老说他丢了什么宝物……但……但又不说什么宝物……就让我们瞎找……一会说是只红色的……的雏鸟……一会……又说……是个金鸟……换来换去的……你……你说好笑不好笑……”   谢危“哐哐”砸桌子,愤愤道:“他……他就是个傻子!”   孔维迷迷糊糊地笑:“就……就是!幸好……我……我那会儿……才三岁岁!还……还用不着……去……找,就……就和你一起……待我的宝地里……看他们……瞎……瞎忙活……”   他摆了摆手,“不……不行了……我我我……我得……睡……睡会儿……醉……醉……”   话还没说完,他眼一闭,直接打起了鼾,身体一软,直接面条似的从桌子上滑了下去,滑落时手臂不小心带翻了一盘菜,“啪”一声砸落在他身上,菜渣调料洒了一身。   孔维无知无觉,呼呼大睡。   谢危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你不行啊哈哈……你这衣服脏死了,换……换一身去……”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孔维身边,一手拉住他衣服随意扒扯起来。   这一幕看得司昆眼皮狂跳,心里那股子不舒服的感觉越发厉害了。   敢情你嫌弃我的十几层破衣服不给我换,就不嫌弃人家这满身菜渣子调料酒水遍布的脏衣服?   我的衣服不比他的干净?   谢危一边扒扯还一边疑惑,“怎么脱啊……你这怎么还穿裙子,难扒死了,算……算了,我找人给你换去……”   他转个身就要走,却“哐”一声撞到了一个人身上,本就不稳的身体晃了一下,眼瞅着就要摔倒了。   一只手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   谢危眼前晕乎了一下,很快就恢复过来,抬眼看去,撞入了一汪漆黑深邃的汪洋里。   他恍恍惚惚地笑起来,“是你啊……”   司昆见他醉醺醺的,神智似乎不太清醒,嘴唇动了动,试探着叫了他一声,“谢危?你还好吗?”   谢危诚实地摇了摇头,“晕……”   司昆顿了顿,也许是谢危此刻晕乎乎的模样实在太能降低人的警惕心了,司昆胆子稍微大了一点,他沉默了很久,稍微抖露了一点心里的话。   他说:“我不介意你给我换衣服,我不会误会你。”   谢危“啊”了一声,呆呆地看他。   司昆默了默,这次顿了好一会才开口,磨磨蹭蹭终于露出了他的真实想法,“……所以你应该不是……嫌弃我吧?”   谢危摇摇头,“嫌弃……倒不至于。”   司昆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   谢危又道:“但我觉得……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   司昆心一紧,低头看他。   谢危一脸认真的说,“……不是你不介意我,是我有点介意你。”   他眨了眨眼睛,微微笑起来。   “因为你的衣服太难穿了啊。”   爱美洁癖衣服里八层外八层如司昆:“……”   ……我的错? 第51章   司昆抱着谢危, 很认真的在想要不要干脆把这人扔地上不管了。   这理由也实在是太……让人不能接受了。   司昆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好像谢危是不太会穿衣服,那次光教他梳个头发都让他头皮疼了好半天, 孔维教他穿衣服教得嗓子都喊劈了, 也只是穿得勉强凑合。   那面对他身上更加繁复层次更加多的衣服,谢危估计更是无法下手吧。   这么一想,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样……   等等, 作为同样爱美的孔雀,孔维的衣服好像不比他复杂到哪吧?   所以果然还是……嫌弃他?   司昆低头看向怀里的人,有点不太能接受这理由。   有朝一日,他嫌弃了很久的人终于慢慢不嫌弃了, 等好不容易成了朋友的时候,对方又开始嫌弃他了。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心情复杂。   谢危推了推他, 道:“你……放手, 我还得……还得去找人……给这笨孔雀换衣服。”   司昆冷酷无情,“他不需要换。”   谢危瞪他, “那你需要?”   司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是可以需要一下的……   谢危:“那你去找你的弟子换吧。”   司昆:“……”   谢危挣扎了几下, 推开司昆, 踩着软绵绵的步伐出去了。   司昆一脸复杂的跟在身后。   谢危晃晃悠悠出了门,正好见陆颜昭从眼前跑过,连忙一把拉住,指了指院子里呼呼大睡的孔维, “麻……麻烦陆师兄帮我……给他换身衣服, 抬……抬床上……安顿好。”   陆颜昭见他这样, 还吓了一跳,“小师弟你喝醉了?”   谢危“啊”了一声, “一时兴奋……喝多了……”   陆颜昭哭笑不得,“行行行,我给你安顿,你也睡会吧,瞧这醉的。”   谢危晃晃头,道:“不行,我……我还有点事,你……嗝~你先去安顿他。”   陆颜昭无奈,看到随后跟出来的司昆,脸上一瞬间露出一抹戏谑调侃的笑。   他眨了眨眼,笑,“行,你们去忙吧,我给你们收拾。”   谢危“哦”了一声,没多想,又晃晃悠悠往隔壁去了。   爹和妖王应该都沟通好感情了,清除那反噬也该开始了,他得过去看看。   司昆就在身后看着他走。   然后就见谢危停在了玄月宫墙外一颗老树前。   然后顺着老树那比较平缓的树身踩了上去。   再然后……   “嘭!”   毫不意外的摔下来了。   司昆一脸麻木的伸出一只手接住了他,道:“……你可以走正门。”   谢危:“……这……这里快。”   司昆叹口气,把人打横抱起,一跃翻过了墙,又把人放在地上,递给他一颗丹药,“解酒用的,吃了。”   谢危“噢”了一声,伸出手接了,往嘴里一丢,霎时一股清凉的气息从喉咙里滑入体内,整个人由内而外的感觉到一股清爽凉气,被酒意迷蒙的神智总算是彻底清醒了。   他甩了甩头,拍拍脸颊,重启完毕,整个人神清气爽,转头朝着司昆一笑,“谢了。”   司昆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可算清醒了。   谢危转身走到大殿门前,敲了敲门,“爹,开始了吗?”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眼前空无一物。   谢危眨了眨眼。   突然脚被啄了一下,一道恶狠狠的声音响起,“这里!你往哪看呢!”   谢危缓缓低头,对上了一双火红色的眼睛。   一只羽毛凌乱参差不齐的火鸡翅膀叉腰站在那里,理直气壮的宣誓主权,“这是我的地盘,你出去!”   谢危默了默,用脚扒拉开它,径直走了进去。   看都没看他一眼。   火鸡气急,追上前去挂在他腿上,怒道:“不许进去!这是长辈的地盘,你怎么这么没眼色?你爹平时就这么教你的?目无尊长!不敬长辈!你果然和你父亲一样讨厌!”   谢危顿住脚步,低头看他,“你知道我父亲是谁?”   火鸡理直气壮,“本王不知道,但本王知道他追杀自己的崽,他就是个讨人厌的垃圾父亲!”   谢危深沉点头,“你说得对。”   火鸡:“???”   这……突然赞成自己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呢。   火鸡呆了呆,又很快回过神来,气势汹汹道:“你别以为你讨好本王本王就可以让你进去,这可是本王的地盘,本王不会让你随意进去的,你爹肯定也不同意!”   “崽崽,把他赶出去,你进来。”   内殿里突然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谢危唇角一勾,低头看火鸡,“好的。”   火鸡呆住。   火鸡被拎起后脖颈,一路拎小鸡似的把他放到门外,微微一笑,“祝你好运。”   然后“哐”一声关上门,回屋去了。   火鸡:“……”   火鸡气得拿翅膀哐哐砸门,边嚎边砸,“阙殷你不能这样,说好的我俩待一天呢,你让你崽子进去干嘛!他明显是破坏我们感情来的,你得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你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他都有司昆那小子照顾了干嘛还来打扰我们啊啊啊……”   “咳咳……”一道咳嗽声在身后响起。   火鸡回头。   司昆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手里七杀剑剑气森寒,身上气势汹涌澎湃,似乎随时能掀翻一座……咳,一只鸡。   他缓缓道:“妖王,本君刚刚好像听到你在说谁的坏话。”   火鸡不甘示弱的瞪回去,“你有意见?”   司昆眯了眯眼,“我记得你之前还伤过本君。”他缓缓举剑,“前尘旧账,一并算吧。”   火鸡瞪眼,“本王还怕了你啊!”   一人一鸡互不示弱的瞪视半晌,下一刻,两道身影悍然相撞!   森寒剑气裹挟磅礴威势迎面袭来,火鸡仰头张嘴,口中火焰若隐若现,就在剑气袭来的一刻,他猛地……   往旁边一躲。   “轰——!”   剑气落在宫殿门上,轰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破口。   火鸡扇着翅膀“啪嗒啪嗒”就飞进去了,一边跑一边叫,“阙殷我来了!我和你讲,这次可不是我强行闯进来的,我是为了保护你,你看你门都破了一个洞,是你崽的姘头干的,他们果然要对你不利,你还是赶他们走……”   “嘭!”   然后他就被一颗黑红色的火球毫不留情的轰出去了。   火鸡在地上滚了几圈,一脸愤愤地站起身,“你已经被奸人蒙蔽了眼睛!”   一道声音幽幽的在身后响起。   “我看你是被美色蒙住了眼睛。”   火鸡回头看去。   司昆缓缓举剑,说:“我突然对火鸡肉很感兴趣。”   火鸡:“……”   司昆扛着剑就火鸡就朝火鸡怼过去了。   火鸡:“咕——!”   “轰!”   一声重响惊得整个院子都震颤了两下。   内殿里。   谢危双手抱臂站在窗户口看着,平静地评价:“揍得好啊,我看他就是欠揍。”   阙殷盘腿坐在榻上,缓缓把身周漂浮的火焰收拢回体内,懒洋洋道:“某些人呐,就是装傻装可怜插科打诨用苦肉计让你心软的,你可别上当了。”   凤凰堂堂妖王,掌控生死法则的顶级大乘,会被一个刚刚大乘的司昆追着跑?   他会不知道他装成火鸡被端上阙殷的餐桌不会被识破?   他会不知道所谓的鸡鸭投毒只是个笑话?   他又不知道他变成鸭嘴鹰兽幼崽进来会被阙殷识破?   千方百计使尽手段往他身边凑,打的什么主意,阙殷又岂会不清楚?   阙殷伸了个懒腰,冷哼一声,道:“你可别被他的外表骗了,这蠢鸟看着蠢,心里可精着了。”   谢危点点头,深以为然——要真这么蠢,妖族早灭了。   他关上窗户,走到榻边看向阙殷,脸色终于严肃了一点,“你和妖王商量得如何,那反噬什么时候能彻底解了?”   阙殷伸出手看向指尖,黑色的魔炎已经消退了一大半,就剩指尖一小点了。   他若无其事的握了握手,道:“再有一个时辰就差不多了,你给我护法,我继续。”   谢危“嗯”了一声,专心致志的守在旁边。   阙殷闭上眼,又开始运功。   黑色的火焰蔓延在体表,一层一层浑厚的灵力在体内冲刷,指尖那残破的黑色印记不断消减,消减,最终汇聚在了中指,成了芝麻米粒大小的一个点。   只要把这点驱除了,反噬就彻底没了。   谢危微微松了口气,紧绷着的心总算放松了一点。   却就在这时,那米粒大的点忽而散出一点浅浅的血光,那血光越来越亮,原本黑色的印记竟渐渐变成了血红色。   阙殷眉心一蹙,脸色迅速变得苍白起来,气息有一刻的凌乱。   谢危脸色一变,“爹!”   他连忙冲上前去,一掌拍到阙殷后心,滚滚金红色火焰迅速进入阙殷体内,却发现他体内遍布丝丝缕缕的血红色细丝,阙殷的黑色火焰正和那些细丝对峙。   随着金红色火焰的加入,两方对峙迅速被打破,血色细丝被一点一点逼退,归拢,最后退缩到了手腕附近的经络之中,形成了一个血红色的转轮印记。   九片血色莲瓣围绕中心米粒大的一点黑色魔炎印记旋转,看起来格外的熟悉,他才在昨天一个人的手腕上见到过。   谢危倏然睁开眼,看向阙殷的手腕,眼神里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充斥着一股可怖骇人的气势。   他缓缓道:“这是什么印记?阎初轮身上也有。”   他抬头看向阙殷,目光灼灼,“他说我会看到这印记的,也一定会去找他的!”   阙殷的眼神略有些复杂,半晌才道:“九转血炼诀。”   谢危一怔,“这是什么东西?”   阙殷看向谢危,不知为何眼神微微变了一下,眼里似乎闪过一丝心疼。   他道:“提升血脉浓度的一种禁术,现今存在的远古遗族体内血脉稀薄,远远比不上远古时期的祖先,血脉中蕴含的法则之力很弱,但若是用禁术提升血脉浓度,就可以一定程度返祖,血脉法则天赋神通都会大大提升。”   谢危越听,心里反而越加慌乱,也不知是自身还是其它原因,他从灵魂之中升起一股浓浓的惊惧,仿佛自己亲身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他声音不由自主带了一丝颤抖,“这法术……有什么后遗症?”   阙殷没有隐瞒,他轻叹口气,道:“这世上除了凤凰的帝炎决,任何返祖之术都有很强大的后遗症,不是神智迷失就是根基断绝,或是献祭魂魄,或是献祭生命。”   他低头看向手腕上的印记,道:“九转血炼诀,从一转到九转共九层,一旦修炼就没法停下,一般极难修炼到九转,至少我从没听说有人成功过,修炼越高,神智越淡,到九转时会彻底变成一具傀儡。”   谢危轻轻抽了口气。   从没人修炼成功过的九转血炼诀,一下子冒出了五个。   他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你……这不是魔炎剑的反噬吗?”   “是那两个黑衣人自爆的血。”阙殷眯了眯眼,道,“修炼到九转的血炼决的血,只要远古遗族一沾上,就会被迫开始修炼,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不怕那血,一种是修炼过帝炎决的人,一种是本身血脉就至纯至净的人。”   “帝炎决!”   谢危猛地站起身,“我去找妖王,爹你等我!”   “等等!”   阙殷叫住了他,轻叹口气,道:“我没事,不用这么慌慌张张的,我曾经修炼过帝炎决,只是没修炼到最高层,这东西奈何不了我,最多处理起来稍微有点麻烦而已。”   谢危眨了眨眼,问:“真的?”   阙殷微微一笑,“自然是真的,我从不曾骗过你,不是吗?”   谢危顿了顿,心里紧绷的大石总算稍微松了一点。   阙殷笑道:“你去叫妖王进来,我和他商量点事。”   谢危“嗯”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他脸色微有些苍白,但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出了门,门外两个人还在打架,司昆追着火鸡上蹿下跳,整个院子里一片狼藉。   谢危深吸一口气,道:“妖王,爹出事了。”   “轰!”   本来还被追杀处于弱势的火鸡一瞬间身上爆出一股恐怖的威势,霎时间化成一只巨大的火凤凰,一双凤眼锋锐逼人,嚯地转头看向谢危,宛如一只凶猛可怖的远古荒兽。   抛去那憨儍可爱的外表,这才是妖王真正的面目。   他气息暴虐,火焰暴涨,鸟喙张开,一字一顿地说:“你刚刚说谁出事了?”   司昆猛地停住脚步,身影一转挡在谢危身前,警惕地看着他。   谢危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不安,拉住司昆让开身后的大门,道:“爹让你进去。”   “嗖!”   火凤凰化成一道火光掠进宫殿内,整个过程迅如闪电,带起的风压差点把宫殿门给掀飞了。   内殿陷入一片寂静,火红色的结界闪耀,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院子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半晌,司昆才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谢危轻叹口气,把九转血炼诀的事说了,末了道:“我要去找阎初轮,他应该知道所有的事情。”   他眼神沉怒,眼里仿佛有一团火焰汹汹燃烧。   “我要给爹报仇!”   .   内殿之中。   凤元坤化成人形,站在床边看着阙殷。   他脸色沉沉,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这印记不止有九转血炼诀,还有魔炎剑的最后一点反噬,你就算有我的帮助用帝炎决炼化它,那点反噬你也没有余力再处理了。”   阙殷面色淡淡,“你只管助我炼化血炼决就可,魔炎剑我自有办法。”   凤元坤道:“让你崽子帮你?”   阙殷挑了挑眉,没反对。   凤元坤猛地一拂袖,神色沉怒,“我承认他的火焰厉害,但和魔炎剑相比还太逊色,那可是丹凤走火入魔遗留下的魔火,就连我都没法抗衡,他又能帮得了你什么?”   他眼神闪了闪,忽地道:“不对,有办法,让他修炼帝炎决。”   “轰!”   一捧黑色火焰猛地飞了过来,狠狠砸在凤元坤身上。   凤元坤下意识拿衣袖一挡,火球落在衣袖上,被火红色火光吞噬了。   他有些惊怒道:“你做什么?这是唯一救你的办法!”   阙殷冷笑一声,“我做什么?你当初让我们的崽崽刚出生就修炼那帝炎决,害他九死一生受尽折磨,最后不堪忍受离家出走,你让我们父子分离这么久,你还好意思让我的崽崽再去修炼那见鬼的东西!”   凤元坤一提到这一点就有些怂,但他还是忍不住辩驳道:“可帝炎决是年龄越小修炼越能出奇效,他那么小修炼,说不准就能返祖成丹凤呢,血脉越纯净越能隐匿气息,他身上有我们俩的血脉,一旦气息泄露,后果不堪设想,我们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他身边的,我只是……只是……”   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长长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让他有自保的能力,想让他活得更久一点啊……”   阙殷闭上眼,沉沉一声冷笑,“丹凤……丹凤……谈何容易……”   他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谈何容易啊……”   凤元坤沉默着,久久没说话。   全身金羽者为丹凤,为凤凰至尊血脉,掌生死之火,当之无愧的火中帝王。   火凤凰看似是凤凰,却也只是火凤凰,羽毛之中一点金色都没有。   他是成年才开始修炼的帝炎决,却已经晚了,再无法返祖。   小时候受尽觊觎的视线,跌跌撞撞地长大,好不容易有了个崽崽,他想给他一个安稳的余生,便迫他修炼了帝炎决。   虽艰苦难过,虽痛不欲生,但炼成之后隐匿自身气息,绝无人再发现他的遗族身份。   哪知崽崽却逃了。   他长叹一声,看向阙殷手腕上的印记。   魔炎剑,丹凤走火入魔所化之火,丹凤之羽所铸之剑,也只有丹凤才可吞噬。   他到哪再去找一只丹凤? 第52章   凤元坤在内殿里待了好一会才出来。   出了宫殿门的时候, 谢危和司昆还守在那里。   凤元坤眼神复杂的看了眼谢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他没忘记临走前阙殷给他的那句警告。   “你若敢让他修炼帝炎决, 让他参与魔炎剑的事,别怪我和你翻脸无情!”   “反噬的事,我自有办法解决, 这件事无需你插手。”   凤元坤狠狠地瞪了眼谢危,一甩袖,愤愤地走了。   谢危看着他的背影离去,半晌才道:“脑子有病!”   司昆:“……”   司昆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谢危瞥他, “怎么?”   司昆若无其事的转开眼,“……只是很少听到你骂人。”   谢危“呵”了一声,道:“因为他活该!”   他迈步向宫殿内走去, 道:“你在这等会, 我去看看他们谈论得如何。”   他走入内殿,这里的摆设一片狼藉, 像是发生过一场极不和谐的打斗, 地面上火苗乱飞, 到处都是被烧焦的痕迹。   谢危小小地抽了口气,“这是……”   阙殷淡然自若的坐在椅子上,眼角微微还有点红,他语气清淡道:“没什么, 吵了一架。”   谢危不太敢问吵了什么, 毕竟这是长辈的事情, 他不太好插手。   他问起了最关心的问题,“你们商量得如何?有解决办法吗?”   阙殷微微一笑, “自然是有的,都让你别操心了,他会帮我解决九转血炼诀的事,还有最后一点反噬比较麻烦,到时用你的一片金羽就可解决了。”   谢危松出口气,笑道:“有办法就好,什么时候要我的羽毛?”   阙殷一眯眼,“等他走了之后吧,取金羽动静有点大,我怕被他发现你的气息。”   谢危一笑,“好。”   阙殷上下打量他一眼,忽地道:“你要去找阎初轮?”   谢危怔了怔,也没隐瞒,理直气壮道:“对,我要去给爹报仇!”   阙殷轻笑出声,“别这么紧张,我又没不让你去,只是找到他后先不要轻举妄动。”   谢危眨了眨眼,疑惑的看他。   阙殷道:“事情大致怎么回事,我心里差不多知道,不出意外就是血神宗搞出来的事,这一宗精通于血炼之术,能把血炼诀修炼到九转我也不是太意外,但刚刚出了那五个黑衣人的事,宗门里必定严防死守,我们的实力虽然比他们强,但若他们强行销毁,我们去了也得不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谢危道:“爹有办法?”   阙殷微微一笑,“不会让你等太久,先去找人吧。”   谢危:“???”   谢危一脸疑惑的出去了。   出了宫殿门,司昆早已等候已久了,抬眼朝他看来,“如何?”   谢危“唔”了一声,道:“爹的伤不太要紧,但他不让我轻举妄动,要我等他消息。”   司昆:“???”   谢危叹气,“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可能另有安排吧,我们还是先去找人。”   他顿了顿,又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仙门并无什么关系,你其实没必要跟着我到处跑。”   司昆神色凝肃,“仙门之中这几日不乏灭门惨案,我怀疑和这件事有关。”   两人对视一眼,一瞬间达成共识。   谢危一笑,“那就一起吧。”   合欢宫有专门搜集消息处理消息的地方,叫藏阅楼。   谢危跑去楼里,要师兄师姐们要了一大堆关于阎初轮的消息,和司昆一起研究。   “他的身世还挺惨?”   谢危看着眼前的玉简,一字一句复述着里面的内容。   “小时候是血神宗的杂役弟子,经常被人欺负,到十五岁一直是练气一层,在即将被赶下山的时候被他师父血清子收养了,三年后筑基,十年后金丹,五十年后元婴,七十年后化神,他如今才二百五十多岁就已经合体了,算是很天才了。”   谢危眨了眨眼,“这么说,他师父对他还是挺好的。”   “不一定,”司昆指了指他手中的另一份玉简,“这上面有说,他每次从他师父那出来脸色都很苍白,像是失血过多,很多人说他师父虐待他,但据我所知,血神宗主修的就是炼血之术,一些术法不乏会让体内鲜血精炼浓缩,经常会有失血之象,但等恢复之后修为都会大涨。”   谢危“唔”了一声,道:“他对他师父态度如何?”   “恭敬有加,亲近不足。”司昆把玉简扔给他,道,“之前青帝学宫面对各大门派招收学子,他师父推举他去,他以化神修为在学宫进修两年,晋阶合体后回来,公开叛出师门,欲拜师于魔主。”   谢危接过玉简查探起来,半晌,若有所思道:“血清子在收下他的短短两百年,从一个金丹期的边缘长老一举晋阶化神,进入血神宗的权力中心,直至阎初轮晋阶合体后才抛弃了他。”   他抬头看向司昆,“你有什么推测?”   “听上去很像徒弟修为高了之后忘恩负义抛弃原来的师父。”司昆这么说着,却是一摇头,“但我不这么想,这其中应该另有隐情。”   谢危微微一笑,“正好,我也这么觉得,你别忘了,阎初轮身上有九转血炼诀的印记。”   他是远古遗族,还是个修炼到九转的远古遗族,正常情况他早该变成一具傀儡了,但他非但神智清明,修为还不错。   这和他师父应该有所联系。   两人又在藏阅里待了好半晌,把血神宗明面上的资料查得都差不多了,对宗门里修为高的那一撮人都有了点基本认知。   而此时此刻,凤元坤正在满合欢宫乱转。   他刚和阙殷吵了一架,心情不太好,要去除九转血炼诀的印记还需要准备一些东西,暂时没法动手,他便在外面随意晃荡了。   他有很多年没来合欢宫了。   他和阙殷感情最好的时候,就是在初相识那会,崽崽还没诞生的时候。   那时合欢宫还只是一个二流门派,因为阙殷容貌出色,被当时的魔主看上,给合欢宫施加了很多压力,力图威逼利诱让阙殷就范。   阙殷那会还没到大乘,本来以他的天赋是无需双修的,继续修炼下去顺顺当当就能到大乘,但当时合欢宫风雨飘摇,他卡在瓶颈急需突破解决合欢宫危局,便找上了凤元坤。   当时阙殷一步一踏,步步生莲,就这么在妖王宫众妖环伺中旁若无人的走到凤元坤面前,手指一伸抬起他下巴,挑眉一笑,“小鸟儿,我见你容貌不错,和我双修如何?”   凤元坤大概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了。   明明阙殷是合体,凤元坤是大乘,阙殷只是一个二流门派的宫主,凤元坤还是妖王,但阙殷当时那居高临下仿佛掌控一切的气场一瞬间就让凤元坤迷恋上了。   他心甘情愿为他臣服。   直至后来,崽崽出生,阙殷晋阶大乘,屠灭魔主,收整魔门,也得到了魔主的那柄魔炎剑。   那一夜,魔门不服,齐齐来犯,阙殷一人力战众魔,魔炎剑的火焰燃烧了整整一夜,魔门血流成河,来犯门派全部被屠。   那一夜,凤元坤听闻消息,不远万里来到合欢宫,拼尽全力才把阙殷从魔炎剑的反噬里救了回来。   那一夜,备受折磨痛不欲生的崽崽带着满身鲜血逃了。   自那之后,就是持续到如今四百多年的对峙。   那一次也是他最后一次来合欢宫了。   凤元坤长长叹了口气,想起那风雨交加的一夜,忍不住心里一悸。   阙殷其实当时说过不让崽崽修习帝炎决的,那功法就算成年再修炼也是有风险的,更何况是刚出生的崽崽。   原以为有他护法,再艰难困苦也不会有危险,哪知阙殷突然被反噬重伤,他匆忙去救,那一夜走得太急没安排好,崽崽怕是九死一生,如果不是后来偶然间感受到过崽崽的气息,他甚至以为崽崽已经死了。   也怨不得阙殷怪他。   如果没有修炼帝炎决,就不会有后边那么多事了。   或者,等一切稳定之后再去修炼也来得及。   是他急功近利了。   是他对不起崽崽。   他从回忆里挣脱出来,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景色,舒缓着过于紧绷的心绪。   这四百年来,合欢宫变了很多,但有些地方还是没变的,比如那临水的亭子,那山上的高塔,那颗歪脖子垂柳树长得都快不认识了……   凤元坤循着旧时的记忆,沿着大路小路慢悠悠地晃荡,晃荡来晃荡去,走到某个偏僻地方时,忽而“哐”一声撞到了一堵墙上。   他捂着额头后退了几步,这才发觉不知何时走到了一处偏僻地方,眼前是一大片被结界笼罩的空白。   从结界上的气息能很轻易分辨出来是阙殷留下的,从附近的布局来看,这里好像是某一处院落?   凤元坤好奇的眨了眨眼。   什么情况?为什么把这里给封了?   难道是有什么秘密?   他忽地想起想起他查了很久都没什么消息的所谓“阙殷的情人”。   阙殷藏得紧,他查了二十多年,丁点消息都没有,难道是被藏在了这里?   凤元坤心里一紧,实在忍耐不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嫉妒心,他想了想,又在结界之外罩了一层新的结界,切断了结界与阙殷的联系,确保周围没其他人,他终于跃跃欲试的抬起了手。   “轰!”   一捧火焰狠狠撞在了结界之上。   “咔嚓!”   结界晃动几下,慢慢裂开几道裂缝,接着又是几下毫不留情的撞击,结界轰然一声彻底碎裂,化作灵光徐徐消散,露出其后美丽雅致的小院。   满院火红色的凤凰花开得灼灼烂漫,紫藤花沿着屋顶垂下,院子里种着各色珍贵的花草,旁边放着一张躺椅,一张石凳,仿佛曾有人悠闲的躺在椅子上晒着太阳,而另一人在旁边微笑着陪伴。   凤元坤的眼眶渐渐湿了,眼里冒出一股子火气。   他的声音带着沉沉怒气,“你果然藏了人在这里!”   这屋子明显是为两个人设计的,到处都有两个人生活的痕迹,成双成对的石凳,两个人的秋千,石桌上放着的两个人编织的花藤,躺椅上和长凳上各叠放着的盖被,角落池子里飘着的一黑一红两朵莲花……   光看这布置就知道花费了不少心思,只消一看就能知道两个人在这里的时光是多么的温馨静谧。   凤元坤越看,呼吸越不稳,眼里已经隐隐出现了红光。   你竟然……竟然和他感情这么好,怪不得你这么宠爱你崽子!   他倏地转头看向院子里唯一的一间屋子。   紫藤花下的屋子半掩着门,隐约露出屋子里一角温馨的布置。   凤元坤迫不及待就冲过去了,手放到门上时却又陡然顿住。   他怕看到里面有人。   他怕那个人是阙殷的……情人。   他怕自己接受不了,会冲上去杀了那人,阙殷会怪他。   他怕……阙殷再也不理他了。   但他终归是想知道的。   那个让阙殷的墨莲再次结莲子的人到底是谁?   哪怕杀了他,他也要知道!   他眼神一狠,蓦地推开门。   瞳孔倏然间一缩。   满目皆被一个人的东西团团围绕,几乎将他整只鸟都淹没殆尽。   他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   他低低地,沉沉地冷笑了一声。   下一刻……   “轰——!”   火红色的火焰瞬间覆没整座小院。   一只巨大的火凤凰浴火而出,仰头一声暴戾的鸣叫,视线在合欢宫巡视一圈,很快就瞅准了一个方向落了下去。   那里是藏阅楼的方向。   谢危和司昆刚刚从楼里出来。   还没走几步路,仰头就看到一只全身燃烧着火焰的火凤凰从天而降,落在他们面前化成人形。   两人倏地顿住脚步,莫名感受到一股子扑面而来的敌意。   凤元坤微红着眼看着谢危,眼神凶厉冷漠,暴虐残忍,宛若一只恨不得将仇敌千刀万剐的暴戾凶兽,但又用尽了全身力气去控制着没有出手。   司昆下意识挡在谢危身前,皱眉道:“妖王,此处是合欢宫,你做什么?”   凤元坤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谢危。   他忽地一甩袖,扔出去一柄剑和一枚玉简。   “想救你爹,你就去修炼帝炎决,吞噬了这柄剑。”   他冷声道:“这是唯一救他的办法,我不知道他和你说了什么,但无论什么办法,除了按我说的做,别无他法,除非你现在就去找一只丹凤出来,不然他就摆脱不了魔炎剑的反噬。”   谢危握紧了手中的剑,冷笑一声,道:“你知道我吞噬这柄剑会有什么后果?”   凤元坤转身过,冷冷一甩袖,“那关本王何事?本王所在乎之人,唯有你爹。”   他一顿,又说:“和我的崽崽。”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谢危,淡淡道:“他人生死,与我何干?若不是怕你爹不理我,你早便没命了。”   他话落,再不等两人说什么,迈步便走了,整个人的背影都透着股冷漠无情。   正如他此刻暴怒的心情。   你心心念念都是明尊,还专门建了座小院封存他的资料,你好,你够狠。   你的崽和他父亲倒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着就倒尽了胃口。   想必你看着崽子,想的就是明尊吧?怪不得那么宠他!   我不忍对付你,我还对付不了你的崽?   什么答应你的事,都滚一边去吧,本王懒得履约了!   谢危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幽凉幽凉的笑。   他叹笑着摇了摇头,“怎么越来越不靠谱了,以后有你哭的。”   忽地额头上覆上一抹温热。   谢危转头看去。   司昆手心放在他额头上,沉吟半晌,道:“没发烧。”   谢危哭笑不得,一把打掉他的手,无语道:“当然没发烧,修士哪那么容易生病?”   司昆瞥他一眼,看向凤元坤离开的方向,“你刚刚的笑容不像是对着一个逼迫你的人的。”   谢危无奈叹气,“到时你就知道了。”   与此同时,合欢宫地牢。   阴森黑暗的地底空间潮湿又闷气,脏乱的干草堆里到处有老鼠钻动,其中不乏铁链相互撞击的声音。   段鸿,伏贤,仇回三人就这么躺在干草堆里,双目无神的瞪着上空。   万万没想到,成为大乘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接受众人的膜拜,而是躺在这里喂老鼠。   四肢被带符篆的铁链束缚,丹田被封,还被下了合欢宫独有的痴傀术,被迫受制于人,浑身上下还都是被雷劈伤的痕迹。   一个字:惨!   段鸿道:“两位想到什么办法没?”   仇回冷哼一声,“你想的倒轻松。”   伏贤幽幽道:“痴傀术的术主可是魔主,除非我们比他强才能挣脱束缚,这世上还能有比轮回法则还强的法则?”   两人沉默。   痴傀术,一旦中术,法术发动就会极度痴迷痴傀术术主,让做什么做什么,绝对不会违抗半分,乃合欢宫最霸道的操控心法。   阙殷发明的。   也只有他会。   至于轮回法则,乃三大至尊法则之一,与祖龙掌控的时空法则,丹凤掌控的生死法则并列,没点司昆那恨不得让天道降下灭神劫和天地鸣音的恐怖天赋,普通人别想沾上一星半点,更别谈领悟了。   半晌,段鸿道:“难道我们就这么认栽了?”   仇回这次连冷哼都没了。   伏贤叹气,“也许金宗主能有什么办法吧……”   段鸿默了默,终于长叹一声,“我觉得他宁愿让我们灭口。”   仇回幽幽道:“谁说不是呢……”   “灭口倒是不至于。”   空气里突然响起一道熟悉低沉的声音。   三人浑身一紧,立刻转头看向入口。   “轰隆隆!”   千斤重的断龙石缓缓上升,浅浅的光照入进来,有一人负手而立,缓缓从台阶上踏步而来。   他很快来到三人身边。   却是阙殷。   三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紧绷起来,脸上隐隐约约露出一丝惊惧。   阙殷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三人,淡淡道:“只要你们办好本尊吩咐的事,本尊自会保你们平安。”   三人没说话。   阙殷并不意外,只淡淡道:“你们都是聪明人,如何做才能保住命,想必心里自有定夺,同样的话,本尊不会说两次,做,活着,不做……”   他眼神幽冷地朝地上一瞥,“你们身上正好有本尊想要的东西,本尊不介意将你们剥皮拆骨地取回来。”   三人深深打了个寒颤。   伏贤极力稳住略有些颤抖的声音,道:“魔主……要我们做什么?”   阙殷淡淡道:“去血神宗闹事,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不可胡乱杀人,但要足够引人注目。”   伏贤沉默了半晌,缓缓道:“我觉得段兄能力强大,比我适合。”   段鸿真诚道:“我觉得伏兄法术耀眼,比我适合。”   仇回幽幽道:“我觉得你们都擅长,你们都适合。”   伏贤和段鸿异口同声,“我觉得伏兄擅长潜行,你比我们都适合。”   三人争执不下,互相推锅。   阙殷冷漠无情道:“你们都去。”   三人:“……”   好的呢,魔主。 第53章   火红色的巨大凤凰立在合欢宫最高的塔顶上吹着冷风, 颇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凉之感。   好像在和某个人说:我很伤心,我心情很不好,不要来招惹……不对, 是快来安慰我!   谢危抬头看着, 也跟着伤春悲秋起来。   “脑子都坏成这样了,还有得治不?”   司昆冷酷无情,“我觉得他不需要治, 一剑下去就解决了。”   谢危叹口气,神情复杂,“你不懂,唉!”   司昆:“???”   谢危拍拍他肩膀, “先找人去吧。”   哪知刚走了没两步,突然绿依急匆匆地朝这边跑来,一边跑一边喊, “小师弟不好了, 妖王把宫主封存的那座小院给烧啦!”   谢危睁大眼睛,“什么!!!”   .   火红色的火焰熊熊燃烧, 将曾经美好的一切回忆都付之一炬, 那座温馨的小院只剩了一地烟火狼藉。   谢危呆呆地看着, 半晌才道:“我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啊……”   那些属于明尊的资料之所以封存,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知道阙殷是不想在他没恢复记忆的时候凭白给他压上另一个完全陌生之人的生平,这样对他是一种不小的压力,他只要做好他自己就好, 不需要去管明尊曾经如何, 也无需去追逐曾经的步伐。   他想他快快乐乐的长大, 顺其自然的恢复记忆,到时这座曾经载满悲伤和温馨回忆的小院就只剩了美好欢乐, 故地重游,还别有一番滋味。   他都已经做好等以后彻底恢复后再来这里转一圈,欣赏一下曾经英姿的准备了。   结果……   没了!   全没了!!!   谢危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   司昆及时把他扶住了,“你还好……”   后面的话突然顿住。   这一脸恍惚的模样,一点都不好的样子呢。   谢危就这么呆呆地愣了好半晌,突然咬牙道:“你完了妖王,就算你和我认错我也不会原谅你了,你等着跪搓衣板吧,不,就是跪榴莲我都不原谅你!”   司昆:“……”   谢危愤愤地站起身,眼神幽冷地看了眼高塔上站着的大鸟,又问绿依,“我爹知道吗?”   绿依脸色惨淡的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知道,妖王在结界之外又罩了一层结界,切断了小院和宫主的感应,但是这么大的事,他迟早会知道的。”   谢危深吸口气,点点头,“先不用让他知道,他现在身上还有伤,发起脾气来揍不过妖王。”   绿依眨了眨眼,“小师弟的意思是……”   谢危狞笑一声,“揍人这种事情,当然得伤好了才能干。”   绿依眼睛一亮,“嗯嗯”直点头,“我现在就去安排!”   话落,一转身就跑了。   司昆在旁边看着,忽地伸出手,眼前燃烧的火焰似乎有一瞬间的停滞,接着竟缓慢地开始变小起来。   不,不是变小,而是时间倒流!   谢危豁然转头看他,脸色猛地一变。   这……厉害了啊,我的昆!   大概是谢危这眼神太能鼓舞人心了,司昆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一点,时间法则似乎运用得更加纯熟了。   火焰越来越小,被燃烧成灰烬四散一地的碎片一点一点从半空飞来,徐徐拼合在一起,慢慢显露出了小院本来的轮廓。   黑色徐徐退去,火焰灭尽,就像一场大难之后历经铅华而现出的美好曾经,谢危激动得都快要流泪了。   熟悉的小院!   熟悉的小屋!   是他来过的地方!   他正要迈步走进去。   忽而司昆脸色一变,拉住他猛地退后一步。   空中飘散的最后一点即将熄灭的火星宛如瞬间被注入活力,“轰”一声燃起滔天大火,眨眼就覆盖了整座小院。   刚刚才恢复完好的一切转瞬覆没殆尽。   谢危目瞪口呆。   他转头看向高塔方向。   金鸡独立的火凤凰傲然一抬头,回以他一个冷酷的眼神——本王要烧的东西,还没谁能阻止得了!   谢危忽地一撸袖子,左手魔炎剑右手红莲刀,转身就朝高塔方向飞去,“玛德我和你拼了!我今天非要揍死你个不靠谱的!”   司昆比他动作更快,一迈步就冲在了他前边,一手拉着他一手握着剑就莽上去了,“正好,一起,我想揍他很久了!”   这一冲倒是把谢危濒临失控的理智给重新拉回来了,他连忙拉住司昆,“……等等,不能揍!”   司昆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谢危极为不甘心的咬了咬牙,堪堪维持住了底线,“……再怎么说,晚辈不能揍长辈,算了,我等我爹揍他。”   他理直气壮道:“到时候我要找我爹告状,让我爹狠狠揍他!”   司昆:“……”   司昆沉默了一会,说:“解释解释?”   这三人的关系,怎么看怎么混乱啊,都把他搞懵了。   谢危有气无力的叹息一声。   这事其实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司昆知道就知道吧,这人他还算了解,不会在大事上犯迷糊。   他仰头望天,一脸无语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是他离家出走的崽。”   司昆:“!!!”   谢危忧桑的四十五度角看天,“他脑子有病,认不出我,还满天下找他的崽,还虐待我。”   他举起魔炎剑给他看,“还让我吞了这柄剑!”   司昆:“……”   谢危叹气,“亏得我就是丹凤,不然他铁定又得造一次孽。”   司昆:“!!!”   事情过于震惊,以至于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司昆一言难尽的看了眼妖王,又转头看向谢危,整张脸都僵住了。   谢危倒是忍不住笑出声了,“你这表情哈哈……我觉得你脸都快抽搐了哈哈哈哈……”   司昆深吸一口气,终于勉强平复下心情,他一字一顿的问:“你是丹凤?”   谢危:“对。”   司昆:“……你是妖王和魔主的儿子?”   谢危:“对。”   司昆:“妖王和魔主……是一对道侣?”   谢危想了想,说:“冤家吧。”   司昆眼神复杂地看他一眼,又问:“你修炼了帝炎决?”   谢危叹气,“虽然我没有这段记忆,但从我丹田里的丹凤雏鸟来看,似乎曾经修炼过。”   他见司昆一脸疑惑,“啊”了一声,解释道:“我之前出了点意外,神魂残缺,记忆全失,追着你跑那段时间我的神魂不在身体里,近日才回归的。”   司昆转过身,默默一个人缓了好一会。   怪不得,妖王和魔主经常打架还对敌立场一致,关系奇奇怪怪。   怪不得,谢危之前和现在判若两人,却不是夺舍。   怪不得,谢危之前那金色火焰那么厉害,竟可以对敌大乘。   怪不得,谢危之前那么怕魔主,估计是以为自己是夺舍魔主的儿子了,怕亲爹算账。   原来如此。   他的传承记忆里曾提过一点:   帝炎决大成于浴火重生,火凤脱胎换骨可变丹凤。   浴火重生九死一生,神魂身体出点意外再正常不过。   而他身上的秘密,对于神魂残缺血脉至纯的远古遗族,堪称是有着致命吸引,谢危会迷恋他再正常不过。   原来他从始至终也没喜欢过他,只是单纯的被他身上的秘密吸引而已。   从他在莽荒大森里神魂归位的那一刻开始,谢危对他就再也没半点旖旎之情了。   偏偏他还整天把欲擒故纵挂在嘴边……   司昆呼吸略有不稳,整个人一瞬间僵硬至极。   谢危猛地退后一步,看着他身周弥散开的恐怖气息,惊讶道:“你……还好吧?怎么了?”   司昆闭了闭眼,道:“……没事。”   声音硬邦邦的,都快僵成根棍子了。   谢危:“……”   这一看就不是没事的样子啊!   司昆的确很有事。   铺天盖地的尴尬快把他淹没到喘不上气了。   必须做点什么,给他做点什么缓减下这股窒息的感觉。   司昆忽地转身看向面前的火焰,道:“你想要这座小院吗?我再送你一次。”   谢危还没说话,司昆已然动用法则了。   眼前的时间又开始倒流,火焰熄灭,小院重现,但眨眼又被火焰覆灭。   司昆眼一眯,另一只手一挥,谢危一瞬间似乎听到了一声空间塌陷的声音,熊熊火焰猛地一滞,接着越来越弱了。   小院的样貌渐渐出现。   就在小院彻底恢复的下一刻,“轰”一声响,整座小院瞬间塌陷。   生死法则之死亡法则,万物寂灭。   司昆眼里杀气一闪。   另一手一握,七杀剑瞬间在手,恐怖的黑色剑气宛若游龙一般在半空肆虐,绞杀着空气里属于法则的余波。   时间又开始倒逆。   火焰又开始肆虐。   空间又开始塌陷。   剑气又开始纵横。   小院重现了又倒塌,倒塌了又重现,重现了又被火烧,一直持续不断的来回折腾。   谢危默默退远了点,又远了点,看着这恐怖的威势,忍不住道:“那啥……我也不是太想要这座小院了,咱……停下手?”   司昆断然拒绝,“不行,我必须送你!”   谢危看着这片空间外面不断裂开的漆黑裂缝,眼角抽了抽,道:“……你俩再对峙下去,我担心这空间会……”   “轰!”   这片小小的院落终于撑不住两个大乘来回的对峙,在再一次的空间对撞中彻底塌陷,变成了一片扭曲旋转的漩涡。   别说是恢复小院了,靠近都会被整个吞噬,死无全尸那种。   谢危嘴角一抽,慢吞吞吐出最后一个字,“……塌。”   司昆全身灵力倏然一收,整个人的表情都平静无比。   谢危莫名觉得这表情有点熟悉。   司昆道:“他不是我长辈。”   谢危:“……对。”   司昆:“所以我可以揍他。”   谢危:“……”   司昆转身,提剑,说:“我去打个架。”   他举着剑,气势汹汹就朝那座高塔飞了过去。   下一刻,天空猛然炸开一团绚丽的火光,伴随着漆黑的剑气肆虐整座合欢宫上空。   阙殷刚从地牢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还有点纳闷,“怎么打起来了?”   看样子还是不死不休的真打,两个都下了死力气。   绿依就守在地牢门口,一见门开,始终握在掌心的传讯令牌立刻被她输入一道灵力,无声无息就给谢危发过去了一条传讯。   她略有些僵硬的笑道:“……这个……是……私人恩怨,小师弟知道。”   “哦?”阙殷问道,“他在哪?”   “在这在这!”   半空一道金红色光芒急速飞来,落地化成一道人影,正是谢危。   阙殷下巴一抬,朝天空指了指,“解释一下?”   谢危干笑一声,“哈哈,那个啊,之前妖王不是伤过司昆吗,他就报个仇什么的……”   阙殷眯眼,“真的?”   谢危点头啊点头,“自然是真的!”   阙殷没太计较这件事,他抛给谢危一块传讯令牌,“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等我传讯你再去血神宗,阎初轮你找到了?”   谢危接过令牌,乖巧摇头,“没有,还得老爹帮忙!”   阙殷无奈又宠溺的看他一眼,“你啊!”   他闭上眼,手指一动,似乎在空中捏住了什么,另一只手几根手指快速推衍起来,半晌忽而一睁眼,道:“他在东南方向,沿着那个方向一直走,你会遇到他的。”   谢危惊讶地看着,“这是……因果线?”   阙殷点点头,收回手,道:“轮回法则的其中一部分,因果推衍,他和你曾经有过交集,顺着因果线推衍就能找到他的位置。”   谢危毫不客气的赞美起来,“老爹厉害!”   阙殷微微一笑,“去吧,路上小心点。”   谢危“嗷”了一声,朝着上空一挥手,“司昆,我走了,你不跟上来我就不带你了!”   他召出红莲刀一跃而上,化成一道金红色光芒猛地朝着远方遁去。   半空激烈的打斗倏然一停,片刻后,一道黑色的身影随之跟了上去,眨眼就追上去了。   凤元坤扇了扇翅膀,愤愤道:“小子跑得倒是快,这次算你走运,呵!”   他低头看了眼阙殷,冷哼一声,扇着翅膀又回到了高塔上,金鸡独立登高望远,摆出一副冷漠傲然的模样,全身上下都在写着四个字:   我在生气!   阙殷眨了眨眼,看向绿依,“他发什么神经?”   绿依干笑,“……可能心情不好?”   阙殷淡淡道:“我看是脑子有病!”   绿依:“……”   阙殷冷漠地一甩袖,回玄月宫去了。   凤元坤还在那里等着某个人来安慰自己呢。   因为小院空间塌陷,那里的法则成了一片虚无,什么感应都没用了,阙殷到现在都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但合欢宫那么多人都看到小院没了,怎么也得告诉阙殷的吧?   他都看到自己生气了,他就不怕他把魔炎剑和帝炎决的事告诉他崽子?   他肯定会来安慰自己的。   凤元坤理所当然的想着。   他等啊等,等啊等,从中午一直等到了傍晚。   晚风萧瑟,夕阳血红,一只火红色的大鸟在高处迎风独立,陷入了呆滞。   等等,情况好像不太对?   怎么还没人来安慰他?   这时,天气忽变,风越来越急,天边乌云飘来,眨眼就电闪雷鸣。   “轰咔——!”   一声惊雷炸响,好死不死正好劈到了高塔上。   “唧——!”   屋外风吹雨打电闪雷鸣,偌大的冰雹毫不留情的从天空砸了下来。   玄月宫里。   阙殷从暖融融的被窝里坐起身,疑惑的眨了眨眼。   奇怪?他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的惨叫声?   他又听了会,那声音又没了。   算了,应该是错觉。   他又安然躺入了被窝,闭目养神。   唔,血神宗那边应该很快就要乱了,他得赶紧养精蓄锐,给崽崽护法去。   高塔之下,沟渠之中。   一只火红色的凤凰头朝下倒栽葱栽入泥土里,身上噼里啪啦落满了雨水,冰雹,以及泥浆,两只爪子朝天伸着,还抽搐似的抖来抖去,细小的雷光不断在身上蛇一般乱窜,窜得他整个身体都跟着痉挛起来。   整只凤凰都已经懵了。   好好站个高塔都能挨雷劈,本王招谁惹谁了!   就……就挺倒霉的。   又是挨雷劈的一天呢。 第54章   司昆很生气。   他全身上下的气息都很暴虐, 森寒剑意控制不住的缭绕在身周,迫不及待想去找个人发泄一通。   死凤凰害他送礼没成功,他心里到现在都憋着一口气。   没揍过瘾。   他在高空沉默不语的飞着, 身边谢危看得无语叹气。   “……那啥, 你要是实在没过瘾,再回去打一架?”   司昆面无表情,语气却还是温和的, “不必。”   刚刚才搞砸了一件事,他还指着这件事给自己扭转点印象呢,要不谢危脑子里都是他“欲擒故纵”四个字,想想就窒息。   于是司昆一路维持着低气压, 就这么沉默不语的飞着。   谢危试图转移下他的注意力,“你看那只双头鹰,他在欺负同伴, 那两只是一对夫妻吧?这是要强行夺他人之妻霸王硬上弓啊!”   “噌!”   一道剑光闪过。   谢危手里拎着一只张牙舞爪还在努力揍同伴的秃毛双头鹰陷入呆滞。   司昆:“烤了吃吧。”   谢危:“……”   谢危面无表情的一拳头把双头鹰揍晕, 顺手放在路过的一棵树上了。   过了一会,谢危又说:“你看那颗树, 树冠长得像不像一只正在招手的猴子?”   “噌!”   一道剑光闪过。   谢危抱着怀里硕大一颗树冠陷入呆滞。   司昆道:“送你。”   谢危:“……”   谢危面无表情的把树冠给扔了。   又过了一会。   谢危指着地上几只正在奔跑的兔子幼崽, “你看那像不像一堆行走的棉球……啊等等!”   “噌!”   一道剑光闪过。   谢危怀里多了一堆棉球。   司昆:“送你。”   谢危:“……”   谢危把兔子幼崽放回人家窝里, 被兔子母亲眼泪汪汪一把夺过,宛如看偷崽狂魔似的看着他们。   谢危无语扶额,飞到半空和司昆讲道理,“你这样是不对的, 人家兔崽子还有母亲呢, 你是强行让人家母子分离!”   司昆“哦”了一声, 转头开始四处搜寻起来。   谢危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找什么?”   司昆:“找没母亲的棉球。”   谢危:“……”   谢危拉着人就跑了, 这次一路拽着他手没敢放开,一边飞一边给他教育,“我一个男人你给我送什么礼物,我需要那东西吗,你这是憋火把自己憋出毛病来了?走走走,赶紧办正事去,你可别给我折腾了!”   司昆看着他拉着自己的手,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没有挣脱开。   心情莫名变得愉悦了一点。   就这么一路飞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空气中忽而飘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两人身影同时一顿,对视一眼,速度猛然加快了不少。   就这么飞了一会,前方渐渐出现了一个门派的踪影。   空气里的血腥味更加浓郁了。   谢危眉头一皱,心一瞬间沉入了谷底。   直至飞过一片大山后,眼前的景象终于映入眼底。   放眼望去,地上躺着一具又一具身体,俱是精血被吸干的皮包骨,周围血迹很少,到处都是一副打斗过后残垣断壁的模样。   这里已经被灭门了。   看规模是个小门派,从空气里的血腥味来看,应该是刚刚才发生的,凶手说不准还在附近。   司昆猛地一蹙眉,转身就朝一个方向飞了过去。   谢危连忙追了上去。   门派大殿之内,一片血迹淋漓。   地上躺着几具黑衣人的尸体。   阎初轮满身鲜血,他死死踩住地上一个黑衣人的胸口,那人被折磨得惨不忍睹,四肢扭曲,身上到处都是血淋淋的各种伤痕,眼眶暴突,嘴角的鲜血就没停下过。   阎初轮狰狞地笑着,宛若一个杀人狂魔,他轻声细语的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了,我就给你一个痛快,说还是不说啊?”   黑衣人嘴唇动了动,却是冷笑,“做……做梦……”   阎初轮眼睛一眯。   他慢悠悠伸出手,指尖透明火焰燃烧,一点一点靠近了那人。   黑衣人瞳孔一缩,眼里现出明显的恐惧。   阎初轮忽地站起了身,懒洋洋道:“算了,没意思,同样的恐惧我已经看得太多了。”   他猛然一跺脚,“咔嚓”一声骨裂声响起,黑衣人浑身抽搐了一下,瞬间便没气息了。   司昆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他瞳孔一缩,猛地抬眸看向阎初轮。   谢危随后跟了进来,看到大殿内的场景,顿时脸色一变。   阎初轮甩了甩手,淡淡一笑,“来了啊,时间正好,我刚办完事情。”   他倏地一转身,手在墙边某处一拍,墙边猛地旋转起来,阎初轮身影一闪便遁入墙内消失不见。   “别走!”   谢危和司昆连忙追了上去。   墙内是一处密室隧道,拐角内隐约见到有衣角一闪,两人紧随其后,诡异的是,密室内竟然有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以及草药味,还有浓浓的腐臭味道。   谢危抬头看向隧道四周,经年久月的血气飘散,在墙壁内形成一层薄薄的血薄,因为岁月过久,这血膜已经发黑发臭,正是腐臭味道的来源。   他的速度不自觉放缓了一些,心情越来越沉重。   司昆的脸色不比他好看到哪。   到了这会儿,抓住阎初轮似乎已经不太重要了,这地底下曾经发过生的事让他们有一些不太好的联想。   两人走了不多一会,隧道已经到了头,前方是一座比较大的石室。   谢危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入目是一个大铁笼子,笼子里躺着一个类似鲛人的生物,骨瘦如柴,浑身是伤,鳞片已经全部拔了,新伤旧伤层层叠叠,几乎没一块完好的皮肤。   他似乎已经昏迷过去了,气息蔫蔫,无知无觉。   铁质的笼子布着厚厚一层黑色的血痂,笼子周围的地面满是陈旧血迹,旁边有一个石台,石台上放着各种模样的锋锐刀具,和鲛人身上的伤口全部吻合。   难以想象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   谢危低低地抽了口气,脸色一瞬间难看至极。   他一步一步,以极轻的步伐走到鲛人身边,生怕惊扰了这可怜的生灵。   司昆也走了过去,一手伸入笼子,在鲛人身上轻轻一点,道:“还活着。”   谢危深吸口气,手上燃起一捧金红色火焰,没入了鲛人心口,“我护住了他的心脉,暂时应该不会有事。”   他环视周围一圈,眼里带着沉沉怒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你所见,就是这么一回事。”   一道身影从隧道里缓缓走出,正是刚刚不知踪迹的阎初轮。   两人豁然转头看向他。   阎初轮神色淡然,并无惧意,他缓步走入密室,上下扫视一圈,淡淡道:“某些门派囚禁了一些远古遗族,利用他们的血修炼领悟法则,最后被更大的门派割取韭菜了。”   他微微一笑,“你说这样的门派该不该灭?”   谢危沉下心,收敛了所有怒气,淡淡道:“所以你灭了他们?”   阎初轮轻笑着摇了摇头,“我倒是想,只是晚了一步,被那一伙黑衣人捷足先登了,我只好把他们灭了。”   谢危看着他,道:“魔门近日屡现小门派被灭之事,一种是吸取精血,一种是被虐杀而死,刚刚你的手段很像是第二种。”   阎初轮一摊手,似有些无奈道:“啊,我干的。”   谢危眉心一皱,道:“理由?”   阎初轮想了想,说:“是他们夺取了这些小门派的精血,我为他们报仇算不算?”   谢危手一伸便召出红莲刀,冷笑一声,“你在糊弄傻瓜呢!再胡言乱语信不信我揍你!”   司昆忽地道:“你刚刚让那人告诉你一件事,是什么事?”   阎初轮始终淡然自若的表情倏地一僵。   他转过身,淡淡道:“私人之事,这就不劳云霄君操心了。”   司昆道:“是关于你师父血泣子的吗?”   阎初轮豁然一转头,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看样子若不是司昆修为比他高,他都忍不住要动手了。   他深吸一口气,道:“这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这是整个魔门的事,灭门之事岂容你胡言了事?”谢危冷声道,“是你让我来找你的,如果你给不出一个解释,我有权力把你押入合欢宫,以灭门之罪制裁。”   阎初轮看了他一会,突然又心情很好似的笑了起来,“魔主果然出事了,如果你让我拜他为师,他就不会有事了,是你非要阻止我的。”   “轰!”   红莲刀裹挟着金红色的火焰带起一道刀芒,猛地朝阎初轮落了下去。   阎初轮眼都不眨,不避不闪。   刀尖险险地停在脖颈前,一线嫣红缓缓流下。   谢危冷冷地看着他,“你是没义务去提醒我即将会发生的事,但你知情不报,是为帮凶。”   两人彼此对视,眼神之间火光迸射。   忽而阎初轮拍出一掌,与谢危狠狠对了一击,两人各退了几步,阎初轮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他嗤地笑了一声,“你倒是个孝顺的好儿子。”   谢危皱眉看他,从他这句话里感觉到一股复杂的意味。   阎初轮转身往出走去,淡淡道:“走吧,虽然大部分事情我并不能告诉你们,但我可以领你们去看一些东西。”   他一顿,偏头看着他们,道:“别误会,不是我不愿意,是脑子里有禁制管着,一旦说了,我就会自爆。”   谢危皱了下眉,看向身后笼子里的鲛人。   司昆一拂袖,空间波纹一闪,鲛人顷刻便消失不见,只剩了一个空荡荡的笼子。   “我放入我的空间领域里了,”司昆道,“那里灵气浓郁,他能休息好。”   谢危松出口气,两人一起跟在阎初轮身后走了出去。   三人出了门派,飞上半空。   阎初轮直接往地上放了一把火,看着一整个小门派熊熊燃烧,眼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也跟着烧起来了。   谢危并没阻止,这么多人的尸体,一把火烧了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他带着两人又飞了一段时间,来到了另一个小门派所在之地。   这里狼藉满布,遍地尸体,也是刚刚被灭门的,只是一个个死状凄惨,明显经历过一番折磨。   谢危和司昆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这显然就是阎初轮下的手了。   阎初轮像是心情很好,一路领着他们进了一处密室。   这里的密室比之前要大得多,但也是血腥味浓郁,密室里放了一排又一排的架子,架子上摆满了一个个玉瓶,玉瓶上都写着字,每个瓶子还都不一样。   鲛人,重明鸟,毕方,九尾狐,嬴鱼,赤炎兽,英招……   每一个玉瓶上都是一个远古种族的名字,浓烈的血腥味从其中散发出来,熏得整个密室都仿佛沉浸在血泊之中。   司昆拿起一个玉瓶,打开一看,里面拥有一个很大的储物空间,满满都是浓稠的鲜血。   阎初轮靠在墙壁上,懒洋洋道:“你们应该知道那些小门派的精血去哪了吧。”   他抬起手,做了一个吸取精血的动作,“这里的每一个人,手都不干净。”   谢危深吸口气,道:“确实该死。”   阎初轮直起身,道:“狗咬狗罢了,都不值得同情,什么时候能把那一宗给端了,那才叫大快人心。”   他转身往出走去。   三人来到地面上,这次倒是谢危忍不住出手了,手一挥,天空降下漫天火雨,眨眼就吞没了整个门派,包括那一室的罪恶。   阎初轮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忽地说:“我已经灭了这样的门派有十六个了,但我还是没找到他。”   谢危转头看向他。   阎初轮仰头看向天空,缓缓道:“我大概能猜到他去了哪,但那里防守太严了,我想尽办法都进不去,我只能在外面徘徊,不甘心的到处找他的消息,我问了他们每个人,但他们都不告诉我,没办法,我只能折磨他们,让他们告诉我。”   他有些颓丧地摇了摇头,“但他们还是不告诉我,我就把他们都杀啦。”   他说到“杀”字的时候,语气格外轻快,多少有一点神经质的感觉。   谢危皱眉看了他一眼,从这人的身上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阎初轮又说:“于是我就去找魔主了,我打算成为他的弟子,以魔主弟子的身份造访那里,但可惜……”   他看向谢危,似是无奈的一摊手,“被你打败了,于是我只好又来找他们麻烦了。”   谢危道:“是血神宗吗?”   阎初轮似乎是要点头,忽而脸色一白,唇角滑下一缕鲜血。   他一脸平淡的把血擦了,指了指脑袋,一笑,“啊,不好意思,那禁制在阻止我透漏任何关于他们的消息。”   谢危深吸一口气,仰起头看向血神宗的方向。   半晌,他忽而笑了笑,手一伸,一块传讯令牌突然出现在掌心上。   阙殷的声音从其中传出,“崽崽,你可以去了。”   谢危微微一笑,传过去一道灵力,“好的。”   他爹每次都是这么及时,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他转头看向司昆,道:“我欲屠魔,你呢?”   司昆举剑,缓缓道:“愿为你开路。”   谢危一笑,“那就一起。”   夕阳血红,黑云逼近。   风雨欲来,雷鸣电闪。   忽有一红一黑两道亮光破开长空冲天而起,将附近的乌云荡开一圈空白的涟漪。   如一剑西来斩万魔。   .   同一时刻,血神宗不远处的一座山上。   仇回,伏贤,段鸿三人正一派悠闲的张开双臂,感慨着这大自然壮美的景色。   伏贤深吸一口气,道:“还是外面的空气好。”   段鸿叹息一声,“这山,这树,这生机……好久不见了啊……”   仇回蹲在地上摸着土,激动地快要流下泪——这土也是生机勃勃的啊!   阙殷在一旁看着,冷漠无情的提醒,“你们才被关了一天。”   伏贤叹气,“你不懂,魔主,那地牢简直是度日如年,我感觉我已经有好多年没出来了。”   段鸿补充道:“还每时每刻都在喂老鼠。”   仇回幽幽道:“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阙殷问:“外面的空气好?”   三人深深吸气,同时点头,“当然!”   阙殷仰头看了眼周围,怀疑他们待的不是一个天地。   大雨倾盆,电闪雷鸣,拳头大的冰雹哗啦啦砸下来,砸得三人鼻青脸肿全身湿透,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人脸上,都快把人淋出一层水膜了。   三人仰头长笑,“爽!”   阙殷:“……”   疯了都!   不过神智好像的确有点不太对劲的样子。   大乘劫的心魔劫三人并没度过,他们一直沉浸在被司昆追杀的恐惧之中,死了又活活了又死,不知重复了多少次,最后被阙殷给强制压下去了。   三人自从醒后,神智就有点不大对了。   也许是刺激过深?   阙殷不太在意的想着。   管他呢,能用就成,敌人而已,不用在乎那么多。   他躲在撑起的避雨结界里,冷酷无情的下了命令,“该你们干事的时候了。”   三人长长叹气,“好的叭。”   血神宗环水而立,水质呈淡淡的血色,周围围拢着一圈浅浅的血雾,将整座宗门遮掩得朦朦胧胧,看不太清里面的布局。   三人身上的伤堪称极为惨烈,被雷劫劈得惨不忍睹,虽说是大乘,但经脉堵塞丹田枯竭,能发挥出两三成实力就算好了,   唯一的好处大概是抗揍。   伏贤道:“折腾别人总比折腾自己强。”   段鸿道:“死在外面总比死在地牢强。”   仇回道:“外面威风总比地牢喂鼠强。”   三人对视一眼,踏前一步,眼里满是大义凛然。   下一刻……   伏贤:“段兄先走。”   段鸿:“伏兄为我探路可好?”   仇回:“你俩先走,我后边。”   伏贤:“仇兄先一步走吧,我会为你收尸的。”   段鸿:“我会为你俩收尸的。”   仇回:“我也会为你俩收尸的。”   阙殷:“……”   阙殷猛地一拂袖,一股力道裹着三人落入了底下的血雾之中,霎时三道猝不及防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滚吧——!”   .   “嘭——!”   “咕嘟——!”   “轰——!”   仇回落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段鸿落入一口水缸里溅出满缸水。   伏贤直接砸落到一座宫殿里,殿里一宫殿的美人正在飘飘起舞,扭着身段妖娆的躯体正缓缓朝着身边一个男人怀里靠去。   男人满目痴迷,张开双手朝前抱去。   然后就抱到了一个从天而降浑身湿透宛如水鬼的男人。   “嘭”一声响,直接把那男人砸得趴在了地上。   伏贤撩起凌乱不堪的湿发,看着满殿呆住的众人,想了想,露出一个纯真的笑。   “我说我是路过的,你们信不信?”   “信尼玛个鬼!”   趴在地上的男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个狰狞可怖的笑。   “去死吧你!”   “轰——!”   大殿破碎,伏贤慢悠悠飞了出来,同样飞起来的还有段鸿和仇回。   三人背靠背站在一起,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人,重重叹出一口气。   下一刻,脸上的笑容齐齐狰狞起来。   玛德,被司昆那个神经病杀人狂追杀虐待了那么久,好不容易遇到比自己修为低的了,还能让你们再给欺负了!?   有种的来!   我锤死你个仙人板板!   .   谢危和司昆带着阎初轮从远方飞来的时候,远远的就听到血神宗里一片混乱的声音。   “这里!”   三人还在疑惑呢,底下一道声音响起。   谢危低头一看,顿时便笑了,几乎是欣喜的飞了过去,还没落地就是一声“爹!”   阙殷弯唇一笑,“找到人了?不错,调查得如何?”   谢危大致把所见到的场景大致一说,末了道:“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我得去血神宗里再查一查。”   司昆和阎初轮徐徐从半空落下,站在谢危身后。   阙殷看了眼阎初轮。   阎初轮恭恭敬敬地抱拳一礼,“见过魔主。”   阙殷眉梢一挑,“九转血炼诀的事,知情不报?”   阎初轮沉默着没说话,下颌线微微紧绷了一点。   阙殷淡淡道:“我知道你受制于禁制不方便对外说,魔门之人常用的手段,但基础的提醒你是可以做到的,既然你没做,这人情本尊不欠,血神宗之事一解决,除了你要带走的人,我不会让你带走任何东西。”   阎初轮沉默了一会,缓缓点头,“……可以。”   阙殷一拂袖,“那就去吧。”   他看向血神宗方向,“我已经安排了人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们趁乱进去,能查多少查多少,撑不住了就传讯予我。”   他一眯眼,“也就一把火的事而已。”   谢危一笑,“好。”   三人身影一闪,同时朝着血雾飞了过去。   阎初轮走在前边,身影看上去清瘦无比,他侧头道:“这血雾具有探查敌情的作用,只要身处血雾之中,无论多少人,对方都能清晰感应到,唯一的办法是和它们融为一体。”   他扔过去两道玉简,“这是法诀。”   两人接过玉简,试着按照那法诀运转起来,那血雾本来似乎要缠绕过来,下一刻便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   平安无事的穿过血雾,终于来到了血神宗所在之地。   一片混乱。   半空飘着三个熟悉的身影,身周围着一大圈人,不断的攻击他们。   伏贤双手拿着一块木板,挨个在周围人脑袋上敲木鱼,敲一个嘀咕一声:“司昆我锤死你个仙人板板!”   段鸿手持一根铁棍,也跟着伏贤在人群脑袋上敲,敲一个愤愤一句:“云霄君我锤死你个仙人棒棒!”   仇回就直接多了,举着手狂扇人耳光,扇一个阴森森说一句:“姓司的我扇死你个仙人耳光!”   刚刚从血雾中出来的三人:“……”   阎初轮和谢危同时转头看向司昆。   司昆沉默了一会,道:“我想去打个架。”   谢危眼皮一跳,对这句话可谓是有了心理阴影,忙拉住人道:“你可别冲动!我们是悄悄来的!”   司昆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阎初轮,“……带路!”   阎初轮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们一眼,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梗,但还是转身带着他们走了。   能看得出来他很熟悉这里,走得都是几乎没什么人的偏僻小路,就算偶尔遇到人也只是一两个,还没等发出声音就被阎初轮无声无息放倒了。   他一路来到一处湖边。   湖水泛着淡淡的血色光泽,涟漪一波接着一波,似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底下游动,湖边伫立着一圈人守卫,并没理会外面的混乱,仿佛是这里坚定的守卫者。   三人躲在树丛之后,阎初轮的脸色终于变得凝重起来。   “我们要去的地方就在湖里,这些都是尸傀,修为堪比合体,除非是宗主的命令,他们不会随意离开。”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湖里有个东西,你们小心别……唔……”   他说着,嘴角的鲜血已是流了下来。   这是触及到禁制的秘密。   阎初轮脸色惨淡地冷笑了一声,“管的越来越宽了,你们自己小心吧。”   谢危瞥他一眼,道:“上面乱了这么半天,血泣子还不出来?”   阎初轮嗤了一声,“应该在照顾他的宝贝们吧,快了。”   话落,天空突然响起一道阴森森的声音,“启阵!”   “轰!”   半空猛然亮起一道道灵纹纹路,万千血光凝聚成血剑,齐齐射向了伏贤三人。   在一声炸响过后,三人分别朝三个方向跌落出去,伏贤好死不死,跌落的方向正是湖里。   只是没能让他落下去。   下一刻,湖边十几个尸傀齐齐飞出,朝着伏贤飞去。   尸傀们的站位有一瞬间的混乱。   司昆趁着这一瞬间忽地一挥手,无形的空间波纹包裹住三人,下一刻,空间一闪,他们已经到了湖里。   “哗啦啦!”   有鳞片与水接触时的摩擦声响起。   这声音一般是轻若无物的,除非身体过于庞大,鳞片过于密集,速度过于恐怖。   谢危忽然绷紧了身体,猛地回头一看。   庞然大物从身边缓缓游过。   大到什么程度呢?   整座湖底都是它的身躯。   蜿蜒盘绕,一圈又一圈,血红色的鳞片遍布其上,红色的鬃毛在水里飘荡,巨大的爪子如鹰勾般锋利,那颗头上,一双铜铃大的眼睛血红一片,直勾勾地瞪着他们,头顶一双修长的角狰狞屹立,鼻子旁边两条长须徐徐飘荡,随着它每次呼吸而一起一伏。   更恐怖的不是它的身体,而是它的气息。   货真价实的大乘境。   这是一条大乘境的……   龙。 第55章   龙悬水中, 蜿蜒盘旋。   巨大的龙爪之下是一道紧闭的石门,石门周围有一圈避水结界,除此之外, 没有任何防御。   也不需要任何防御。   只要有这条龙在, 任何防御都是多余的,而能越过这条龙的人,任何防御也不管用。   阎初轮眯着眼睛看着它, 缓缓道:“我就是被它挡住了路,它是最近才出现的,不会攻击我,但每次都不会让我进那扇门。”   一顿, 又道:“但它会攻击你们。”   水里荡出一圈圈水纹,那条龙庞大的身体缓缓在水里游动,一点一点包围住了几人, 血红色的眼睛浑浊一片, 似乎没有任何神智。   谢危眯了眯眼,道:“尸傀?”   尸傀是尸体做成的傀儡, 人早已死亡, 是被术主注入自身神识强行操控。   阎初轮却摇了摇头, 指了一个方向,“看它的逆鳞。”   两人同时看向血龙的下颌方位,那里一块鳞片倒立生长,比其它鳞片都要宽大一些, 颜色也更加暗沉如血。   而那鳞片之上, 正有着一个熟悉的印记。   “九转血炼诀?”   谢危眼神微微一变, “这是……返祖来的龙?”   “不然呢?”阎初轮嗤了一声,“真龙早已绝迹于世, 就连遗留下的后代也寥寥无几,却也血脉驳杂,天赋不显,他哪来的那么大能力找到这么一条龙。”   谢危眨了眨眼,“龙族血脉?天赋不显?”   他的丹凤血脉可是一早就天赋出众啊。   阎初轮正要说话,司昆却道:“龙族是远古种族里最先灭族的,几乎没有遗留下的血脉,偶尔出现也很稀薄,都被其它驳杂的血脉掩盖了,甚至有人都不知道自己还有龙族血脉。”   他一字一顿,缓缓地说:“龙族,是世间公敌,世人所认为的,致使天地有缺的罪魁祸首。”   谢危心里一沉,从这几句话里几乎可以想象到远古时候那段血腥残虐的历史。   万族屠龙。   血染大地。   光是听着就能感觉到一股沉重的绝望。   这时候,血龙似乎已经完成了对他们的包围,巨大的身躯在水里蜿蜒铺展,眼看着就要完全合拢了。   司昆闭上眼,忽地踏前一步,背对着他们缓缓转头对准那血龙的龙头。   血龙似乎以为他要挑衅,龙嘴微张,一声愤怒的龙吟已到了嘴边。   却在这时……   司昆豁然睁眼。   幽黑圆润的瞳孔变成了窄窄一线,他全身都散发出一股莫名的威势,血龙即将到口的龙吟倏然停滞,整条龙都变得僵硬紧绷起来。   谢危倒没什么特殊的感觉,阎初轮却猛地后退一步,差点被这股威压压得趴在地上。   他有些惊骇的看向司昆——这不像是单纯的大乘威压!   司昆淡然而立,声音比之往常多了一股浑厚大气之感,似乎还带了一点回音。   他道:“里面还有大乘吗?”   阎初轮收回视线,刚要说话,却忽而脸色又开始发白。   他狠狠咬了咬牙,冷笑一声,道:“我上次出来的时候……还没有。”   说完这句话,他的气息瞬间虚弱了很多,嘴角的鲜血简直是喷涌一般的流出,却被他一脸麻木的擦去了。   血龙的视线缓缓看向他,紧紧盯着那飘出来的血,浑浊的眼睛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   司昆的视线一直看着它,自然看到了这一幕。   他微微眯了眯眼,没有回头,缓缓道:“谢危,我能保证它一炷香之内不动弹。”   谢危立刻顿悟,微微一笑,“一炷香吗?够了。”   他看向阎初轮,道:“带路。”   阎初轮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身就朝龙身唯一的缺口处游去,很快就来到了那处石门口。   谢危转头看向司昆。   司昆像是心有灵犀般,抬手对准他们,五指一握,两人身周瞬间被一层透明的空间波纹包裹,从外面看起来就是完全隐形的。   司昆道:“三次。”   能穿三次墙。   谢危一笑,“好!”   随即一踏步,空间波纹与墙融合,眼前空间一闪,下一刻已到了石门之内。   阎初轮正要跟上去,却忽而,那始终盘旋在石门之上的巨大龙爪微微握了一下,似乎想要阻止他。   明明谢危进去的时候它无动于衷。   阎初轮回头看了眼血龙,那双浑浊的眼睛也在看着他,尽管并无神智,但目光从没离开过。   阎初轮冷声道:“我不知道你为何不攻击我,但你阻止不了我,我今天必须进去!”   他一踏步,跨进了石门。   身后那巨大的龙爪猛地抓握了一下,但只险险擦着他的衣摆略过,并没真的抓到人。   石门之后是一条长长的隧道,两边有人守卫,周围还不断有人巡逻。   谢危穿过石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场景。   他心里一突,但幸好司昆的空间法则还算给力,那些人目不斜视,一点都没发觉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阎初轮随后进来,左右看了一圈,挑准一个方向就走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左拐右拐,穿过一条又一条隧道,周围不断有人来回巡视,但还好并没发现他们。   直至来到一处石门前。   一波巡逻的人刚刚过去,四周并无其他人。   阎初轮眼神复杂的看着那扇门,道:“门后就是你要找的答案了,但我先说好,在我找到人之前,无论看到什么你都不能暴露,如果暴露了,我不会管你。”   谢危罕见地沉着脸,道:“放心,我有准备。”   两人做好准备,便一同穿门而入。   一股浓郁到腥臭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这是一座梯田塔。   从上至下分为六层,最底下遍布着一个个圆形血池,足足有百来个,越到上面血池数量越少,血池的范围也越小,呈金字塔状一直延伸到塔尖。   一层一百三十个血池,二层八十三个,三层十九个,四层五个,五层只有两个。   而且那两个血池还都空着。   每个血池里都坐着一个人,正在盘腿打坐,丝丝缕缕的血气不断从血池中进入身体,血池里的血却没见减少,因为有一些弟子正拿着一个个写着名字的玉瓶不断往血池里倒。   那玉瓶的模样,他刚刚才在阎初轮灭掉的那个门派密室里见过。   血池里一层的弟子只有金丹期,二层元婴,三层化神,四层合体,五层空荡荡的血池里并无一人。   谢危怔怔地看着,忽而想起一些门派奖励立功的弟子快速修炼的宝地。   传说那宝地按照灵气的浓郁也分为几个阶层,哪个修为就去哪个阶层,每次从宝地出来都能大有收获,晋阶更是常有的事。   而这……似乎就是血神宗的宝地。   以那些小门派吸纳远古遗族的鲜血修炼之后的精血为灵气,来……蕴养自身。   所以阎初轮说,小门派是被大门派割取韭菜的。   他闭了闭眼,艰难的忍住了将这些人一网打尽的冲动,呼吸略微粗重了一些。   他问:“为何他们非要那些人的精血,而不是遗族的?”   阎初轮淡淡道:“看他们的手腕。”   谢危眯眼看去,大部分人的手腕都是被衣袖遮住的,偶尔有那么几个人脱了外套,露出一点手腕的皮肤,隐约能看到半点眼熟的血红色印记。   他喃喃道:“九转血炼诀?他们难道不怕反噬?”   阎初轮想了想,道:“你知道九转血炼诀为何反噬严重吗?”   谢危自然不知。   阎初轮道:“因为血液里的远古血脉浓度在短时间内变高,身体可以在血液的滋养下慢慢变强,神魂却跟不上这速度,最后只有痴傻一条路。”   谢危点头表示理解。   阎初轮伸出一根手指,戳破指尖,一滴血缓缓掉落,滴入了地上一块松软的土壤里。   他看着土里晕染开的一团血,缓缓道:“但若是将遗族的血混入人血中……”   谢危呼吸一顿。   稀释!   那些被吸.精.血而灭门的小门派,只是用来稀释遗族的血,解决九转血炼诀的后遗症!   好歹毒的心思!   阎初轮幽幽笑了笑,“但这并不是万无一失的,百个人里能成一个就算好的,我是那个成了的,也是目前血神宗里唯一神志清醒的九转。”   他凉凉地说:“其他的,要么死了,要么疯了,就像那天你看到的那五个人。”   谢危眼里一瞬间略过一丝森寒杀机。   他可没忘记他来这里的目的——给阙殷报仇。   而那五个黑衣人和他们背后的人,就是他的目的。   查清楚这里的秘密,把血神宗一锅端了。   他转头看了阎初轮一眼,从那笑容里感觉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难以想象这人到底是如何在那样残酷的环境里活下来的,怪不得他一举一动都带着股神经质,杀人于他而言好似稀松平常。   这人,是真正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   这其中他师父到底扮演着一个什么角色,也实在是个谜题。   似好人,却又将徒弟推入深渊;似坏人,又被徒弟如此执着的寻找。   阎初轮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还能穿一道门,够了,他应该就在那里。”   谢危走在他身后,问:“你为何要找他?”   阎初轮没说话。   过了半晌,他才低声道:“我找他要一个答案。”   他低低地冷笑了一声,“明明抽了我那么多血,明明都害得我差点死了,却还要将我送去青帝学宫,以为对我好了,我就可以原谅他了。”   他狠狠地咬了咬牙,“闭门不见?躲我?我叛出师门,我去拜其他人为师,还是不见我,我寻遍了整个血神宗,唯有这地下我始终进不来,算来算去,他只有可能躲在那里。”   谢危问:“为何这么肯定?”   阎初轮眯起眼睛,幽幽道:“一个仅次于宗主,掌管整个地下生杀予夺的职位,那可是他想了很久的位子啊。”   他倏地停下脚步,看向面前一座封闭的石门,语气轻快地笑道:“瞧,我们马上就要找到他了。”   谢危一伸手拦住他,道:“虽然不想打断你的情绪,但请你控制一下,你的灵力逸散出去了。”   阎初轮深吸口气,把逸散出的灵力强行收回,勉强抑制住激动的情绪,道:“抱歉,有点失控。”   谢危点点头,道:“进吧。”   话落,一步跨出。   眼前空间倒转,下一刻就到了门后的空间。   在看清眼前所见的一瞬间,谢危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一整座监狱。   占据了一面墙的监狱。   一个又一个方形牢狱像是格子一样占据了一大面墙,每一个牢狱里都被铁栅栏分为里层和外层,里层是一只伤痕累累的遗族原形,外层是一个人,只是身上不同程度出现了兽化的现象,那兽化的痕迹和里层的遗族原形一模一样。   谢危就看到一只四尾狐狸躺在里层牢狱地上,外层一个男人一脸痛苦的盘腿打坐,头上长了两只狐狸耳朵,嘴巴凸起变成狐狸嘴,身后也有四条尾巴,但其它部位看着还是人。   这里的牢狱足足有几百个。   几百个千奇百怪的人坐在外间,身上不同程度都出现了兽化的迹象,看起来有些光怪陆离,给人的感觉极为不舒服。   那是一种自然存在的东西被生生切割胡乱拼凑起来的怪异感。   谢危闭上眼,声音看似平静,深处却酝酿着一股极为可怖的风暴。   “他们……在想办法变成遗族?   “血神宗这些年只干了这两件事。”阎初轮道:“如你所见,你可以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谢危深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大致已经猜出来了。   变成遗族,再利用九转血炼诀返祖,彻底变成远古种族。   远古种族得天独厚,各个天赋非凡,其天赋能力纳于血中即为法则,只要灵力足够,晋阶无任何瓶颈。   如今天地有缺,法则不显,一般人根本无法领悟法则,更无法成就大乘。   而这时候,有些人已经不满足于从远古遗族体内提取鲜血去领悟破碎残缺的法则了。   他们贪婪的想要更多,想要彻底把完整的法则纳于体内,想要那可只手遮天搅乱天地的伟力。   这样的大乘,是比普通大乘还要强了百倍的存在,譬如丹凤之于火凤。   而且,只要掌控了方法,人人都可成大乘!   谢危忽地想起外面湖里的那条龙,豁然睁开眼,“他们……成功了。”   阎初轮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他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在了眼前这面巨墙的上方。   那里有一座宫殿,装饰堪称奢华,像是在累累白骨之上开出的一朵糜烂至极的花。   他猛地离地而起,飞到了那座宫殿面前。   他深吸一口气。   下一刻,一捧透明的火焰猛地落下,直接掀飞了整座屋顶。   阎初轮兴奋至极,他迫不及待地吼道:“血清子,你给我滚出来受……”   他所有的表情一瞬间僵住。   宫殿里空无一人。   所有的东西都整整齐齐。   像是很久都没人住了。   阎初轮张了张口,喃喃道:“不在?为什么会不在?我找遍了血神宗上下,我找遍了魔门,为什么……找不到你?”   你到底在哪? 第56章   间  在穿过那扇门的时候, 司昆包裹在他们身上的空间波纹已经失去了再次穿梭的能力,但还是可以隐形的。   只是阎初轮出了那一剑后,他身上的空间波纹就消失了。   那一剑落下, 宫殿破碎, 瞬间就将一池平静的湖水打破了。   “哗!”   所有的外层牢笼一瞬间破开,一个又一个身上有兽化特征的人越狱而出,飞上半空齐齐围住了阎初轮。   谢危眯了眯眼, 正要召出红莲刀,阎初轮忽而道:“还少了几个遗族,你们把他们藏在了哪里?”   谢危一顿。   那四尾狐狸的男人冷冷道:“阎初轮,你已经叛出宗门, 我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阎初轮临危不乱,环视一周,嗤声笑道:“石昊, 你不过分到个二流的四尾狐, 废物一个,有什么资格和我狂?”   他眼角余光若有若无的朝地上扫了眼, 微微笑起来, “我倒是想知道, 谁运气那么好分到了那几只稀缺货,那可是仅次于三大顶级血脉的存在,你们啊,注定是会被抛弃的那一波!”   石昊大怒, 张口就是一声狐吼, 一道狐火冲着他就扔了过去。   阎初轮不屑嗤笑, “以为有了九尾狐血脉就可以用它的狐火了?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他抬剑, 一挥,透明的火焰轰然而落,直接将那狐火给吞噬了。   石昊脸色阴沉至极。   而随着这一次出手,像是一粒火星落入油田,瞬间激起了所有人的敌意。   下一刻,半空中哗然亮起五光十色的灵光,齐齐对着阎初轮落下。   轰然巨响中,一只巨大的鸟类悍然跃出,身周透明火焰熊熊燃烧,双翅张开猛然一声刺耳的啼鸣,“唧——!”   那鸟长得和喜鹊很像,但身上却有七双翅膀,一旦展开遮天蔽日,颇有种狰狞可怖的凶悍之意,翅膀末端的羽毛更像是鱼鳞一般,坚硬光滑,反射着片片锋锐的光芒。   远古种族——鰼鱼。   火之克星,天生善水,而今返祖,更是让他修炼出了特殊的火焰——水之火。   那是比金焱火还要霸道的存在。   这才是阎初轮的真身。   他展开羽翼,狰狞一笑,“一群废物半吊子,还想来挑衅我,都给我滚!”   “轰!”   空间似乎扭曲了一瞬,大鸟以极快的速度轰然落下,在地上瞬间砸出一个深深的坑。   他锋利的爪尖死死踩着一个人。   正是石昊。   他低头看着他 ,冷冷道:“给你一个机会,告诉我血清子在哪,我不杀你。”   石昊整张脸都痛苦的扭曲起来,听到这话却诡异的笑了起来。   “他啊……”他哈哈大笑,“你有本事你自己找啊,你若能找到,我把头拧下来给你啊哈哈哈哈哈……”   “哧啦!”   大鸟巨爪一握,石昊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上多了五道可怖的血痕。   人一瞬间便没了气息。   阎初轮扔垃圾似的把人扔到了一边,缓缓转头看向半空呆住的众人。   他歪了歪头,道:“你们谁告诉我他的消息,我就不杀谁。”   换来的是几声嘲讽。   “叛徒没资格知道。”   “是我们不杀你吧?”   “你师父?不是你自己抛弃了他吗?”   “我们凭什么告诉你?”   “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数百道身影齐齐朝着他落下,各色灵光裹挟着磅礴威势无情地落下。   阎初轮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大鸟展翅,漂亮如鳞的银蓝色尾羽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与铺天盖地的攻击轰然相撞。   “去死吧!”   “轰——!”   .   谢危早已离开了这里。   在阎初轮看向他的那一眼,他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还有几只血脉珍贵的远古遗族不在这里,他拖住他们,让谢危去找。   当然阎初轮肯定没那么好心,他大概是想从那些人嘴里问出血清子的下落,帮他只是顺手而已。   谢危自然不可能错过这时机。   里面的动静自然吸引了外面的人进来查探,石门轰隆隆升起,谢危趁势无声无息的出去了。   阎初轮坚持不了太久,他得抓紧时间!   然而外面的局势出乎他预料,是有一些人进了石门一起对付阎初轮,局势也的确挺乱,但更多的人都在到处搜寻着什么,看他们的神情,好似丢的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还没找到?”   一个血红衣袍的男人在血池旁走来走去,一边暴躁的问。   其他人噤若寒蝉,颤抖着摇头。   “废物!一条蛇能让你们找了那么久!”   男人暴怒,一伸手便摄来一人,手指死死掐住人脖颈,眨眼那人就变成了一具皮包骨的干尸。   其他人好像见怪不怪,脸上神情多是害怕,没什么意外。   男人随意把那尸体丢到一边,情绪似乎稳定了一些,冷声道:“再给你们一刻钟,若再找不到,我不介意把你们都吸了!”   其他人连忙四散开去,动作似乎更加匆忙了。   那男人就是血神宗地位仅次于血泣子的存在,副宗主血鬼子,性格暴虐,残忍嗜杀,仇人多不胜数,却都被他炼成了鬼傀。   谢危躲在一处拐角阴影里,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人,脑海里闪过之前在合欢宫里查阅到的资料。   又是个该死之人。   算了,得先找到那几个遗族下落,现在还不宜动手。   他们说是要找什么蛇……   蛇……   谢危眼皮跳了跳,莫名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呲溜——!”   似乎一脚踩到了什么圆滚滚的滑溜东西。   “嘶——!”   一道风声从后边紧接着袭来,谢危下意识挥出去一道火焰,与那东西相撞在一起,身上的空间波纹因为他出手的原因一瞬间消失,露出了他的身影。   “啪嗒!”   那与火焰相撞的东西也落在了地上,狰狞着露出一口獠牙朝这边看来。   一人一物瞬间对视在一起,同时一僵。   谢危眨了眨眼,看着眼前手指粗小臂长的青金色小蛇,“……叶怀?”   小蛇狰狞的獠牙慢慢又慢慢地收起,瞬间变成一条乖顺的绳子,还不好意思的把自己蜷了起来,一口叼住尾巴一脑袋扎入了蛇身缝隙里。   谢危:“……”   这德行,死孩子没错了!   这跟一个调皮捣蛋的熊孩子正在恶作剧时被大人抓住有啥区别?   谢危深吸一口气,避免自己被气到心塞,指着他抖抖索索道:“你你你你和我说你发现了新线索要去探查,就是发现的这里的线索?你自己一个人潜进来了!?”   小蛇抖了一下,把头埋得更深了。   谢危恍惚间感觉眼前一黑。   原以为之前跑去合体的主场参与大乱斗已经是很出格了,没想到这死孩子转眼就给他来了个更出格的!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独自一个人跑来这危险遍地连阎初轮都不敢随意进来的地方……撒野?   啊?撒野!?   气到失去理智!   “这里!还有个闯入者!”   突然有道声音传来,却是刚刚闹出的动静吸引了人来查探,他们被发现了。   谢危脸色一变,正要抓起蛇跑路,忽而一顿。   他低头看向小蛇,“我在找几只血脉极高的远古遗族,你既然潜进了这里,知道他们被关在什么地方吗?”   小蛇宛如听到大赦般忽地抬起头,眼里霎时迸射出一丝璀璨亮光。   下一刻,幽深的隧道里乍然现出一条三十来米长的青金色巨蛇,庞大的身躯一瞬间就将前来抓捕的一伙人给弹飞了出去。   巨蛇选准一个方向,蛇嘴张开叼起谢危,瞬肌肉紧紧绷起,接着……   “嗖——!”   就像一柄飞剑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沿路撞飞无数前来追捕的人群。   谢危面无表情的坐在蛇嘴里,沉思片刻,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这副场景很熟悉了。   这不就是闯了祸的熊孩子见有立功机会就拼命逮住往死了表现企图赢得大人从轻发落……吗?   哦,还知道自己莽撞啊。   谢危冷漠无情的想。   晚了!   巨蛇一路飞窜,攻击落到他身上都被那一身铜皮铁骨给挡住了,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左突右窜速度极快,直至一道幽黑的鬼影混杂在众多攻击里悄然袭来。   谢危眼睛一眯,猛地飞身掠了出去,红莲刀转瞬在手,一道金红刀芒一掠而出。   “轰!”   鬼影散去,露出前方一道血袍身影,正是血鬼子。   谢危落地,眼睛一眯,道:“叶怀,快到了吗?”   巨蛇停住身影,嘶嘶吐了吐蛇信,道:“前边转过弯就到了。”   谢危一笑,“好极了。”   血鬼子也笑,是激动兴奋的笑,“原来是少宫主啊,不请自来可是个不太好的习惯,既然来了,那就……”   “轰——!”   一道璀璨刀芒直接劈了过来。   谢危冷笑,“废话那么多,果然还是直接上手最爽!”   金红火焰烈烈燃烧,伴随恐怖的刀芒席卷,血鬼子应付得极为吃力,他一路被迫后退,身周鬼影重重,一个又一个扑上来,都被那霸烈的刀气给燃烧殆尽。   但他的表情却始终很镇定。   直至退到了拐弯处,巨蛇“嗖”一下溜到了左边,蛇尾灵活的在某一块石壁上画了个符号,伴随着轰隆隆的声响,一道石门缓缓升了起来。   叶怀化作一条小蛇猛地溜了进去,大声道:“就是现在!”   蛇尾在石门内部重重一拍,石门轰然落下,一道红衣身影堪堪赶在石门闭合前窜了进来。   小蛇软软倒在地上,重重松出一口气。   可算进来了啊!   下一刻,面前多了一双眼熟的鞋。   小蛇陡然一僵。   谢危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低头看他,“小孩,玩得爽吗?”   叶怀:“……”   叶怀心虚地盘成一圈,一口叼住了蛇尾巴,看起来无比得乖巧。   心里遗憾叹气:   差点就能把这里掀个底朝天了呢。 第57章   谢危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小蛇, 嘴角笑容狰狞毕露,小蛇瑟瑟发抖盘成一圈,都快要抖成筛子了。   看起来很像是坏人欺负小孩一样。   于是这一幕也理所当然被误会了。   “他还是个孩子, 要抽抽我的血, 你别对他下手!”   身后一道怒气沉沉的声音响起。   谢危转头一看,有一瞬间被这场面给镇住了。   身后有三个巨大的方形石台,其中两个石台上各立着一只身形庞大的兽类, 石台周围用石质的栏杆圈了一圈,困住了里面的古兽。   一只三足金乌,一只白虎,两只气息虚弱, 浑身伤痕,显然在这里备受折磨。   这两只俱是和祖蛇烛九阴同级别的存在。   刚刚说话的就是金乌,白虎一双白瞳也紧盯着他们。   谢危淡淡道:“教训孩子呢, 别管。”   两只:“???”:   谢危目光在第三个石台上绕了一圈, 那笼子里是空的,栏杆破了个大洞, 刚好能容纳一条巨蛇进出的样……子……   谢危默默低头看向叶怀。   叶怀身子一抖, 把自己盘得更紧了。   谢危眉一挑, “说说,怎么进来的?”   叶怀稍微抬起点脑袋看他,吞吞吐吐,“……就……被……被抓进来呗……”   谢危幽幽道:“是不是应该加故意两个字?”   叶怀……叶怀又把头埋进蛇躯里了。   谢危顿时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到这会儿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敢情那场大乱斗压根就是故意的, 故意要被血泣子发现他的身份, 再顺势被抓进来……   谢危深吸一口气,道:“你……你怎么出去的?”   叶怀连忙抬起头, 露出两颗獠牙,颇有些得意道:“我的传承记忆里有修炼蛇牙的办法,任何东西都困不住我。”   谢危冷哼一声,“你倒不怕他们把你的蛇牙给拔了。”   叶怀理直气壮,“这倒是不怕,拔掉我就没命了,他们也不会让我真的出事。”   谢危幽幽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你完了,等着挨揍吧你。”   叶怀:“……”   他们在这旁若无人的对话,两只古兽面面相觑一会,终于慢慢顿悟了什么。   这人……好像是烛九阴家的长辈?   可他这通身浓郁的火灵气,也不像是烛九阴的样子啊?   难道是叶怀被骗了?   金乌忍不住问道:“小怀,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是谁?”   叶怀顿时精神抖擞起来,给他们介绍,“他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救了我的人。”   金乌还是警惕,“那他为何会在这里?”   “显然易见啊,”谢危指了指地上的小蛇,道,“家里孩子丢了,找孩子来了。”   两只:“……”   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之前并不和这小孩在一起啊!   叶怀干笑,“哈哈……那啥……他比较爱开玩笑,但他真不是坏人,不然我早死了!”   两只古兽盯着谢危看了一会儿,勉强点头。   不管怎么说,小怀还是可信的。   谢危环视周围一圈,道:“时间不多了,不说废话,叶怀,这石门能撑多久?外面打不开?”   叶怀脸色一肃,道:“打不开,我从里面关上了,我也不知道能撑多久,大概片刻总能撑住吧?”   谢危“唔”了一声,转头看向那两只巨大的牢笼,手中长刀缓缓提起。   这架势一看就知道要干嘛了。   金乌怔了怔,忽地道:“等等,如果你要强行破开,我建议你先看看地下。”   谢危一怔,低头一看,瞬间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这地底不是土地,而是一层厚厚的冻冰。   冻冰之中密密麻麻封着很多奇形怪状的兽类,地上刻着一个血红色的阵纹,将所有的气息全部封住,一点都没露出来。   而那些兽类的眼睛此刻正紧紧盯着他,一双双眼睛全部血红一片,理智全无,只剩杀戮。   谢危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那些修炼九转血炼诀而被反噬的人都去了哪里?   除了那五个黑衣人,他再没见过其他人。   还有那些试图变成遗族但最后却失败的人又去了哪里?   总不可能只有那头血龙。   而这冻冰之下数不清的存在好像已经把答案揭晓了。   “这石台和底下的阵法相连,你若是打破石台,阵法也会瞬间破除,底下的东西全部都会出来。”金乌缓缓道:“猜猜看他们是什么修为?”白虎懒洋洋的趴着,淡淡道:“不用猜了,我告诉你。”   他说:“二十个大乘,七十三个合体,剩下的都是化神,元婴和金丹这里都没有,排不上号的。”   谢危倒抽一口冷气。   白虎道:“不是我们出不去,是出去了都会死,包括地下其它被囚禁起来的遗族,血泣子放它们在这里就是制约我们的,这群东西不受任何人控制,血泣子也控制不了它们,一旦出去就是个灾难。”   他一字一顿地说:“全天下的灾难。”   金乌道:“小怀才刚刚来,阵法还没和他的石台彻底勾连,所以他出去没事,我们出去有事。”   谢危看向叶怀。   怪不得叶怀明明有破坏牢笼的能力,却只他一个逃了出去,这显然就是原因所在了。   他想起什么,问道:“同样是没神智的存在,那头血龙为何会在外面?”   “他?”金乌脸色奇怪,“他也不算是完全失败吧,还有一点微弱的神智,被血泣子强行认主了,还算能控制得住。”   谢危“唔”了一声,低头看向地下的冰层。   现在有一个难题摆在面前。   救他们,会放出地下的这群东西。   不救他们,这两只古兽会继续被折磨,一辈子痛不欲生,直至死亡。   但情况似乎不允许他来犹豫。   突然地面阵纹一亮,地面轰隆隆声不断,下一刻,随着“咔咔”几道声响,谢危和叶怀身周地面瞬间升起一圈石柱,将他牢牢困在中央。   叶怀刚刚还懒洋洋的模样瞬间消失不见,“嗖”一下直立起身子,警惕地看着这些石柱。   谢危眉梢一挑,反手就是一道刀芒劈出,“咔嚓”一声响,三道石柱瞬间破碎。   但与此同时,地面的冰层也乍然裂开三道缺口,一丝可怖的气息从地底泄出,光是一接触就有一股头皮发麻的感觉,难以想象当里面的东西跑出来时会发生怎样恐怖的事情。   别说外面怎么样,石门里面的人绝对是首当其冲。   谢危一顿,眉头紧紧凝起,目光沉沉地看向地底。   金乌震惊道:“怎么会……他们修改了阵法?之前小怀的石柱明明还没和这阵法勾连的!”   谢危叹气,收起了长刀,“显然是,他们不可能会允许同样的错误犯两次。”   怪不得刚刚血鬼子一路被他打退,表情还始终镇定如初。   原来是有意将他引入这里。   老奸巨猾。   三道破裂开的缺口转瞬又被新的石柱替代。   石柱范围越缩越小,脚下地面缓缓升起一座石台,周围石柱林立,和那三座石台一模一样,直至彻底将里面的人围拢,石柱周围闪过一层光芒,一圈透明的结界牢牢将里面的人困在了其中。   谢危瞬间感觉到全身的灵力都被石台之上的一股力量压制住了。   叶怀浑身一颤,灵力被压,再也维持不住小蛇的形态,整个身体一瞬间变大,好悬没把谢危给挤到栏杆柱子上。   他连忙缩了缩身体,双目警惕地盯着石门的方向。   谢危表情平静,不慌不忙,他一个翻身直接在庞大的蛇身上坐下了,甚至还有闲心问叶怀,“你啃石柱需要多久时间?”   叶怀“嘶嘶”吐了吐蛇信,獠牙微微露出——他听到了石门咔嚓咔嚓的破碎声,外面在强行破门了。   他道:“最少一炷香,来不及了,你……魔主不来救你吗?”   谢危取出一块传讯令牌,眯了眯眼,道:“他来了,是能对付得了底下那二十个大乘,还是再被这石柱困一次?”   叶怀沉默不语。   谢危叹口气,翻手把那令牌一收,道:“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石门“轰”一声彻底破碎,尘土飞舞之中,血鬼子带着一伙人缓步走来。   他微笑着看向谢危,笑容里透着股浓浓的贪婪和势在必得。   “少宫主,可算抓到你了。”   他双眼红芒闪烁,一字一顿,宛如情人呢喃。   “三大至尊血脉之一的轮回圣莲,我可是觊觎好久了。”   .   一刻钟之前,阎初轮怒战众人之时。   随着他的暴露,地下被人潜进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血神宗上下。   还在地面与三人纠缠的血泣子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他的脸色却没多大变化,反倒是诡异的笑了笑,再不理会那满地面乱窜捣乱的三人,镇定自若的转身,身影一闪便到了湖中。   一眼就看到了与血龙对峙中的司昆。   他眉梢轻挑,不见愤怒,却是心情很好的笑了起来,“云霄君,是你啊!”   那五个宝贝伪大乘,都是被眼前这人给灭掉的。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啊。   明明是合体对上大乘,他脸上却现出一丝优哉游哉的快感,就像一个准备好了陷阱,等着猎物自投罗网的猎人。   司昆淡然而立,直接无视了对方,眼神扫了眼石门方向,微微皱了下眉。   血泣子不会突然来这,是暴露了?   阎初轮说里面没有大乘,谢危应该能应付吧?   他心不在焉的看了眼血泣子,压根没把他放心上,心里在想多久能把这血龙给解决了,得尽快进去看看。   他这模样却是让血泣子极度不爽起来。   血泣子目光阴森的看了他半晌,这时他耳朵一动,似乎收到了什么消息。   他忽而收敛了所有怒气,甚至心情颇好地笑道:“刚刚师弟给我传来一条消息,你那位很要好的少宫主被抓住了。”   司昆嚯地转头看他,眼里森寒剑气一闪。   血泣子慢悠悠道:“你来了,魔主和妖王应该也在附近,知道我为什么明知魔主怀疑,还从没想过逃走吗?”   他在司昆越来越冷的视线之下幽凉地笑了笑,“因为若是你们来了,就走不了了啊。”   司昆微微眯了眯眼,淡淡道:“那就先让你走不了吧。”   他抬剑,一挥,漆黑剑气霎时遍布整座湖底。   “轰!”   一道水柱炸响,两道身影破水而出,沉寂片刻,忽然整座湖底宛如地震般震荡起来,接着“轰隆”一声炸响,一道水花冲天而起,水花之中是一道血红色的庞大身影。   一条千米长的血龙破水而出,巨大的身体横亘长空,龙嘴张开,对着天空猛然一声长吟。   “吼——!”   声音浑厚如钟,没有传说中龙吟的大气磅礴,反而充斥着一股暴虐嗜血的气息,那低沉有力的吼声瞬间就把血神宗周围始终围拢着的血雾给驱散了很多。   血神宗地面上所有的混乱一瞬间停止,所有人齐齐抬头看向半空,眼里皆是满满的震撼。   下一刻,那血龙身周燃起滚滚血焰,掉头就朝司昆冲了过来。   霎时间剑气与血焰撕裂长空,在半空炸裂开一道绚丽的涟漪。   .   远山之上。   懒洋洋靠在树上等着崽崽传消息的阙殷猛地直起了身子,双眼紧盯着那条突然出现的血龙。   “大乘境的龙,这血泣子是折腾出了点东西。”   不远处的树上不知何时站了只凤凰,同样在看着那条龙,只是语气却有点酸溜溜的,“你竟然还能沉得住气,不去救你崽?”   阙殷手里紧握着一块传讯令牌,冷声道:“崽崽还没叫我,我去会破坏他的计划。”   凤元坤冷哼一声,“你倒是信他。”   阙殷淡淡道:“还好,比信你多点。”   凤元坤:“……”   感觉不太对啊,按说他都毁了那小院了,阙殷只轻轻怼他这么一句,怎么还没和他打起来?   往日里不都该撕他羽毛了吗?   不会……还不知道?   就在这时,血泣子突然冲上半空,仰头大声道:“魔主,妖王,我知道你们在这里,那位少宫主已经被我囚在地牢了,你们若再不去救他,他可就没命了!”   “轰!”   阙殷身上一瞬间燃起一团暴烈的火焰。   .   地牢之中。   血鬼子踏步而入,微笑道:“这里可是为少宫主准备了很久了,魔主和妖王,一个圣莲后裔,一个丹凤后裔,可都是我们垂涎好久的血脉啊。”   他轻笑着说:“不怕你们来,就怕你们不来,这一地的杰作,够招待你们了吗?”   他想了想,又道:“哦,再加上一个云霄君,没关系,今晚一网打尽吧。”   谢危仰头看天,半晌才道:“所以从雷劫开始,你们就一直在等着我们来了?”   血鬼子一笑,“那是,我们当时就想着,若能趁雷劫拿下魔主和妖王,那自然更好,若拿不下,九转血炼诀和那五个尸傀的事也足够引起你们的怀疑,你们迟早会来的。”   他一顿,又笑,“再不济,也还有那个叛徒在,他总会引着你们来的。”   谢危若有所思道:“怪不得,我们一路进来如此顺利。”   血鬼子心情好极了,也许是即将实现长久以来的心愿,他不介意解答他的疑惑,“我们知道云霄君领悟了空间法则,他能无声无息的进来我并不意外,原先金乌和白虎不在这里,是我们为了引你进来,特意关到这里的。”   他环视一圈,微笑道:“毕竟这里适合用来招待客人。”   叶怀瞬间绷紧身体,獠牙龇出,浑身鳞片都微微炸起,“嘶——!”   金乌气得破口大骂,“卑鄙!”   白虎还算沉稳,只冷声道:“你们好像并无控制底下这些东西的办法,你们能确定放出来不会攻击你们?”   血鬼子好心解答,“我和师兄改良了下功法,它们不会攻击修炼了九转血炼诀的人。”   一顿,他又补充道:“哦,我指的是改良过的,被九转之血溅上而被迫修炼的除外。”   白虎眼眸一眯,到此也说不出什么了,只能说他们蓄谋已久,准备得够充分。   血鬼子仰头看向穹顶,微笑道:“昔日明尊一人战五名大乘,当之无愧的修真界第一人,最后却也力竭而死,如今这里足足二十个大乘,外面还有一条血龙,而你们就三个人……”   他阵地有声,“除非祖龙丹凤现世,否则今日,你们必败无疑!”   “丹凤啊……”   谢危听了半晌,忽地问:“你说丹凤雏鸟能不能干得过这么多大乘?”   血鬼子一脸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即使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个,但……   即便是丹凤雏鸟,那不还是只雏鸟么?一个大乘都打不过好么!   谢危叹气,看了眼丹田里那只明显才刚刚破壳的丹凤雏鸟,幽幽道:“我也觉得不太行,所以还得想点办法。”   “没办法了。”血鬼子冷酷无情道,“我师兄已经告诉了魔主和妖王你被囚的消息,以魔主对你的重视,他们很快就会来了。”   他们一来,肯定第一时间就会破开他的牢笼,而只要牢笼破碎,阵法便会随之破除,地底的东西一涌而出,谢危和来救人的阙殷凤元坤首当其冲。   血鬼子抬起下巴,颇有点得意道:“这石牢里传不出任何消息,你即使传讯也不管用,别费心思了,你逃不了了!”   谢危却罕见的没多少担心。   他默了默,问:“我爹知道了,妖王……也知道了?”   血鬼子道:“自然,我师兄是广而告之的,魔主即便想瞒也瞒不住。”   谢危仰头望天,半晌才道:“……上面应该打得很激烈。”   血鬼子:“???”   .   远山山巅。   “轰”一声巨响,一团黑色的火焰和一团红色的火焰相撞在一起,轰然爆发出一股剧烈的震荡。   阙殷后退几步,脸上的神情堪称狰狞,“滚开!你再挡路,我不再客气了!”   凤元坤张开大翅膀死死拦住他,也同样暴怒,“让他自生自灭怎么了?小崽子就该经历风雨才能成长,我俩小时候有谁帮过我们?不还是照样过来了!你会害死他的!”   阙殷气得呼吸都不稳了。   凤元坤理直气壮,“再说,那血泣子有那么好心告诉你你崽子有危险?那底下肯定有阴谋,你是关心则乱,绝对不能去!”   阙殷气到快失去理智,声音几乎撕裂长空,“我——让——你——滚——开——!”   “轰!”   黑色火球与红色火球再一次撞击在一起。   远处看着的血泣子多少有点懵——怎么不去救崽子,反而在这打起来了?   .   地底石牢。   谢危扶额沉默了好一会。   他是闭着眼都可以猜到那不靠谱的老父亲又干了什么蠢事。   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光明正大的吃醋,就差把“蠢”写脸上了。   不过阴差阳错也算干了件好事,他爹肯定关心则乱想冲下来救人,到时候就中计了,所幸妖王还算庆幸,有傻父亲拦着也好,爹那边暂时是没危险的。   其它事情不靠谱,至少保护爹这一块,他做的还是不错的。   血鬼子这会儿也收到了血泣子的传讯,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不过顷刻又冷笑起来。   “只是一时的失误而已,他们很快就会来的,毕竟你在这里。”   谢危想了想,真诚道:“也对。”   血鬼子好整以暇的抱起双臂,“那我就等着他们的自投罗网。”   谢危看着地下厚厚的冰层,眼睛一眯,缓缓抬起手。   视线落在掌心的“坤”字印记上。   乾坤印身为联结两人仅次于道侣印的兄弟印,自然不会只有代替渡劫一个作用。   它可以感知对方大致位置,也可以通过印记……直接沟通对方。   只是之前还没来得及用。   不能传讯,不代表印记联系也被断了。   他闭上眼,调动体内微弱的灵力,注入到了印记之上。   “司昆。”   .   “轰!”   司昆刚刚那血龙的脑袋重重一脚踩入地里,忽而手心“乾”字印记一热,脑海里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整个人都是一顿,灵力注入印记传讯过去,“谢危?你那边如何?血泣子说你被抓了。”   谢危扫了眼前边忽而想到什么,缓缓往石牢靠近过来的血鬼子。   他淡淡道:“没什么,我问你一个问题。”   司昆一脚又把扫过来的龙尾踹飞,道:“你说。”   谢危问:“你能对付得了几个大乘?”一顿,又道,“最多几个?”   司昆又在龙头上跺了一脚,把龙头整个埋入地底,身体干着如此粗暴残酷的事,偏偏语气还很平淡,“五个。”   顿了顿,又说,“如果不计后果,六七个也行。”   谢危笑着夸他,“听说明尊才能对付得了五个,你比他还厉害啊!”   司昆又是一脚把龙头跺得更深,道:“小师叔祖在对付那五个大乘之前,就已经受了不轻的伤。”   言下之意,他其实能对付得更多。   谢危轻笑,“你这么一说,我更有信心了。”   司昆敏锐的发觉了他语气的不对,跺龙头的动作微微一顿,道:“……发生什么事了?你那边怎么了?我现在就过去!”   他转身就往湖水的方向飞去。   血鬼子已经走到了石牢旁边。   他手里拿着一柄刀,似乎要放他的血。   谢危淡淡道:“啊,没事,我能解决,你别过来,我只是想和你说……”   司昆身影一顿。   谢危微微一笑,“接下来有点辛苦,可能得你全力以赴了。”   司昆莫名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石牢里。   血鬼子站在栏杆之外,看着里面被束缚的红衣美人,贪婪地舔了舔嘴唇,“我们这样等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既然他们还有一会来,那我就先放你的血吧。”   他微笑道:“放心,我一定会轻点的。”   “嘶——!”   叶怀恐吓般地张开巨大的蛇嘴对准他,大有他若敢进来,就咬掉他手的狠意。   谢危却突然抬了抬手,阻止了叶怀的威吓。他抬眼看向血鬼子,道:“你想要我的血?”   血鬼子道:“自然。”   谢危忽地笑了笑,道:“我给你啊。”   他手一伸,掌心倏然握住了一柄漆黑如墨,其上燃着黑色火焰的剑。   血鬼子瞳孔一缩,下意识后退一步,“魔炎剑!”   谢危点点头,微笑道:“我用它给你血如何?”   血鬼子一脸莫名,魔炎剑划人?那不是会彻底把人烧死吗?这可是比反噬还恐怖的,这人是……要自杀?   他脸色瞬间大变,还没来得及阻止,谢危突然手一挥。   “哧”一声响,血光飞溅。   漆黑如墨的魔炎剑没入谢危丹田之处。   “嘶——!”   叶怀浑身激灵灵一抖,低头骇然地看着他,震惊过度以至于连字都吐不出来了,“你……你……你……”   金乌和白虎也都惊讶的看他。   血鬼子震惊地后退一步,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这看起来强势无比的少宫主竟是个一受到挫折就自杀的人?   谢危脸色惨白如纸,唇角也缓缓滑落一丝鲜血,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果然……很疼,傻父亲虽然傻了点,但幸好给了我这剑,若是没它,我可能还真的……没法破这一局了……”   破局?   用魔炎剑刺自己?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魔炎剑。   却见那柄漆黑如墨的剑竟渐渐发生了变化,火焰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似的缓缓流入到了伤口之中,那剑身也越来越小,最后整柄剑竟然都沿着那伤口没入了他体内。   谢危浑身的气息急速暴涨。   丹田的丹凤雏鸟变成了金色与黑色掺杂的颜色,那小小的雏鸟在短时间内迅速长大,眨眼就变成了一只金黑相间的凤凰。   那双始终紧闭的眼睛倏然张开。   双眼如血,满目鲜红。   它仰头轻轻一声啼鸣。   那一瞬间好似突然破除了什么奇怪的禁制。   他听到有人和他说话。   “崽崽啊,就是你以后真的返祖成了丹凤,那魔炎剑你也一辈子不要碰。”   “父亲,为什么?”   “那是个不祥的东西,丹凤走火入魔留下的不祥之物,你碰了,我怕你也会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   “就是会变得冷酷嗜杀啊。”   谢危倏然睁开了眼。   他从蛇身上一跃而下,不知何时变成红色的眼眸冷漠无情的看着石牢之外。   准确的说,是看着那地下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   他微微一笑,手指轻轻在石牢栏杆上一点。   只是那么一点。   “咔嚓!”   所有的栏杆轰然破碎,化成灵光消失不见。   与之伴随的,是地底封冻的冰块也层层碎裂。   群魔乱舞的嚎叫声霎时响彻整座石室,地底数不清的东西一拥而上。   石牢里的众人脸色剧变。   血鬼子疯狂向外退去,叶怀蛇嘴大张,口吐火焰,金乌和白虎蜷在石牢里警惕地绷着身体,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   时间好似有一刻钟的停滞。   谢危缓缓合上眼,双臂张开,下颌扬起。   他深深叹息一声,轻声道:“焚烧吧。”   “轰——!”   金黑色的火焰瞬间遍布整座地底。   .   远山之上。   凤元坤打死不让阙殷去地底,两人实力相当,半晌都僵持不下,阙殷气得脸都白了。   凤元坤振振有词,“崽子就该让他自生自灭,父爱那是多余的!再说你下去会有危险,我不会让你去的!”   阙殷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暴怒道:“所以果然是你故意让我们的崽崽走丢的?你终于承认了是吗?”   凤元坤一秃噜说错话,目瞪口呆,“我怎么可能让我的崽崽受这种苦!”   阙殷怒道:“那我的崽崽不是崽崽吗!”   凤元坤气到失去理智,口不择言,“什么崽崽,那就是那个什么明尊的替代品!他和他那讨人厌的父亲长得一模一样,你确定你不是在透过他看他父亲吗?我都知道了,我看到那个小院了,我已经把它烧了,还把魔炎剑给你的崽了,你就是救他他也活不了了!”   阙殷眼前一黑,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他颤抖着声音问:“你……你把小院烧了?”   凤元坤理直气壮,“那不烧我留着让你继续怀念他吗?我好不容易接受了你和其他人有了崽,但我绝对不能容忍那个人还活着!”   阙殷差点飞不稳从天上掉下去。   他捂了捂心口,深吸口气,喃喃道:“我原本想着,等崽崽到大乘了,等你再也无法对他造成伤害了,我再告诉你这件事的,但现在看来,我如果不说清楚,你又会害他再次没命。”   凤元坤眨了眨眼,心里莫名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什么事情?你要和我说什么?”   阙殷猛然一抬头,一字一顿,缓缓道:   “我说,谢危,他是我们丢了四百多年的崽崽,他一百多年前作为明尊死了一次,二十多年前才刚刚涅槃重生!”   “轰咔——!”   天际一道雷劫劈下,照亮半边天空。   火红色的凤凰彻底呆住了。   却就在这时,整个地面轰隆隆地震颤起来,似是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要从地底喷发出来,空气里散发出一股致命的灼热。   湖水咕咚咕咚沸腾起来,大片水汽蒸发,一池几十米深的水不过片刻就成了虚无。   整片湖底一片恐怖的高温。   刚刚到了石门附近的司昆脸色剧变,猛然躲开。   好不容易从土里拔.出.头来的血龙头上的鬃毛都因为高温而卷曲成一片,飞速升到了高空。   血泣子脸色阴晴不定,大声道:“所有人,退开湖边!”   就在这声音落下的一瞬间……   “轰隆——!”   一道金黑两色相间的火柱猛然从湖底喷了出来,以恐怖的速度直上云霄,瞬间将大片乌云轰然撞散。   云消雨散,天际一刻晴朗。   火焰之中传出一大片痛苦的嚎叫,仔细看去,那一道火焰竟呈火龙卷状,里面卷着数不清的奇形怪状的兽类,他们在高温之下痛苦的翻转扭曲嚎叫挣扎,但却挣脱不开火龙卷的肆虐,直至彻底被焚烧殆尽。   火柱越缩越小,上下缓缓合拢,最后变成一颗火球大小。   接着……   轰然一爆。   光明侵占人间,火焰纵横天地。   在这盛大灿烂的光景之中,有清丽悦耳的凤啼声响起。   “唳——!”   光焰消散,天地静默。   一只巨大的金黑色凤凰悬空而立,垂天之翼缓缓张开,长长的尾羽辉煌又绚丽,烈烈凤火在身上滚滚燃烧,空气都极度扭曲起来。   更让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   如血般血红一片。   他巨大的爪子里抓着一个伤痕累累的人,他拼命挣扎,不甘的声音响彻云霄,“……放手!你放开我,放开我!”   那是血鬼子。   金凤低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不含任何感情。   他倏地一低头,尖锐的鸟喙破空而来直接刺入了血鬼子的脖颈。   血洒长空。   所有的挣扎一瞬间停止。   血鬼子惊愕地睁大眼,嘴唇张了张,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金黑色火焰瞬间从脖颈扩散成全身,眨眼就将他烧成一片虚无。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惊到了。   丹凤出世,长空饮血。   如此凶戾之态,着实让人大受震撼。   血泣子脸皮抽搐,声音都在颤抖,“师……师弟……”   司昆瞳孔骤缩,“不太对……”   阙殷苍白着脸喃喃道:“崽崽……”   “嘭!”   凤凰忘记扇翅膀了,整只鸟都栽到了地上。   他“嗖”一下又飞了起来,眼都不眨地看着那只丹凤,小小声道:“崽崽……他是……我的崽崽?”   他顿了顿,又说:“我的?”   顿了顿,又说:“我的啊!”   但那黑色的火焰又是怎么回事?   看起来有点眼熟的样……子……   他瞳孔骤缩,整只鸟的羽毛瞬间炸起!   卧槽!   魔——炎——剑——! 第58章   金黑色的凤凰悬空而立, 其翼垂天,遮天蔽日,神态少了几分传说中丹凤的高傲贵气, 反而多了几分凶戾可怖。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 比看到那条血龙还要震撼,倒吸冷气的声音不绝于耳。   血龙只是龙族众多龙种的其中一种,远远比不上祖龙高贵, 和火凤凰的存在差不多。   但那可是丹凤!   凤凰族至高无上的血脉!   那可要远远比血龙高贵得多了!   血泣子一边心疼得抽搐,一边兴奋得抽搐。   心疼于师弟血鬼子的死,兴奋于这出世的丹凤。   到这会儿,他基本已经猜出了那是谁。   血鬼子刚刚要对付的人就是他, 稍微一想就可以猜到了。   那可是轮回圣莲和丹凤二合一的血脉,只要……只要能弄到他的血……   血泣子眼神灼灼地看着那只凤凰,眼里已经被浓浓的贪婪占据。   阙殷怔怔地看着那只凤凰, 声音颤抖几不成声, “魔炎剑……他真的……真的吞噬了魔炎剑……”   凤元坤猛地一扇翅膀就飞到了丹凤身边,越是靠近, 就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崽崽气息, 是他梦里不知多少次出现过的, 致命般的熟悉!   他看着丹凤身上夹杂的那不详的黑色,整颗心都在抽搐一般地颤抖,浓浓的窒息感几乎将他整个压垮。   魔炎剑是他给崽崽的,也是他让他吞噬的, 是他亲手将崽崽推入了深渊。   走火入魔的丹凤, 岂是一般东西可以压制得住的?   等他身上的黑色彻底吞噬金色的时候, 就会变成一头没有理智的魔凤,譬如远古那只走火入魔的丹凤, 最后为了不祸害苍生,是在仅存一丝理智时自爆而死的。   他绕着丹凤飞了一圈,张开嘴轻柔地叫了一声,“崽崽……崽崽你还认得我吗?”   丹凤转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无波无澜,没有任何情绪。   忽然他张开双翼,全身豁然轰然暴涨,仰头一声尖利的鸣叫,猛然冲着凤元坤的方向飞了过来。   那是显而易见的攻击姿态。   凤元坤骤然全身僵硬,若是之前他肯定毫不犹豫就一击过去了,但现在他甚至没法动一下翅膀。   光是想到他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就让他痛不欲生。   若是刚刚没阻止阙殷下去救他,是不是他就不会用这种绝地求生的办法吞噬魔炎剑了?   是不是……是不是还能听他叫一声“父亲”?   丹凤以狰狞凶戾的姿态朝着他冲了过来,锋利的爪尖甚至闪烁出刺眼的寒芒。   凤元坤呆立在那里,想着要是他揍他一顿出一下气能稍微延缓点走火入魔的速度倒也还好。   于是他就这么静立不动。   直至丹凤来到他身边。   巨大的羽翼斜斜从他身边擦过,轰然撞入了他身后的虚空之中。   “唳——!”   “嗷——!”   痛苦的惨叫和暴戾的啼鸣同时响起,伴随着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一道身影被丹凤从虚空之中撞了出去,化成一颗火球“嘭”一声砸在了地上。   下一刻,周围空间波纹荡起,一道又一道奇形怪状的兽影从虚空中走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一点烧伤,各个气息雄浑,与丹凤不相上下。   那是足足十九个大乘。   加上地上那一个,再加上血龙,二十一个。   那一道冲天而起的火柱将地下所有大乘以下的敌人全部焚毁,但大乘修士掌天地法则,不是单靠火焰就可以轻松解决的存在。   阙殷,司昆,凤元坤皆是面色大变,再看向丹凤时,瞬间就知道他为何会突然吞噬魔炎剑了。   那的确是一个引诱阙殷下去的陷阱,而谢危为了破这一局,就吞噬了魔炎剑,强制提升实力,变成了堪比大乘的存在。   凤元坤喃喃道:“虽然不是我没去救你才让你吞噬魔炎剑的,虽然没有魔炎剑我们一定凶多吉少,但魔炎剑的确是我给你的。”   他声音颤抖,“是我害得你走火入魔了……”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司昆不知何时飞到了他身边,环视着周围徐徐包围过来的大乘,冷声道,“若是不打败他们,你才是真正辜负了他。”   “他说得对。”阙殷也飞了过来,眼神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虽然很不想原谅你个蠢货,但你最好多干掉几个敌人,你没做过一次父亲该干的事,现在既然知道了,就该到你保护他的时候了。”   凤元坤深吸一口气,抛去心里乱七八糟的杂念,凤眼一眯,道:“好久没联手对敌了,那一招也很久没用了。”   阙殷淡笑,“现在可以试试了。”   地上被丹凤揍下去的大乘很快又重新飞上了天空,二十个大乘一个个目光血红一片,双眼紧紧盯着半空中的丹凤,眼里的贪婪几乎都快要溢出来了。   夺遗族之血修炼九转血炼诀而返祖的他们,蒙昧的神智里对血脉更高更纯的丹凤是几乎本能般地觊觎。   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变成和他一样的存在。   更次一等的火凤和墨莲,直接被他们忽视了。   这让阙殷和凤元坤眼里几乎冒出火来。   我们宠在心里的崽崽,岂是你们可以随意觊觎的?   挖了你们的眼都不够!   阙殷冷笑一声,身影瞬间燃起一层黑色的火焰,那火焰越燃越大,最后化成一朵巨大的墨色花苞,花瓣一层又一层徐徐展开,最后彻底绽放成一朵绚丽的火莲。   火凤凰仰头一声啼鸣,翅膀一扇飞到火莲上空,修长的凤爪缓缓落在火莲莲心。   凤凰仰头。   火莲绽放。   两道重合的声音在半空响起,宛若雷音一般重重嗡鸣。   “生——死——轮——回——!”   “轰——!”   一重透明的波纹霎时从两人中心涤荡开去,很快就扩散到那二十个大乘所在之地。   所有人的身影都有一瞬间的停滞,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似乎顷刻顷刻失去了光泽。   魂魄被摄取,强制进入轮回,被迫经历生与死的考验,眼前浮现出一幕幕画面,从生到死,从死到生,一瞬好似几世轮回。   铺天盖地的漆黑剑光霎时从空中落下,伴随滚滚金黑色火焰,空中成了一片剑气与烈焰交织的地狱。   “唳——!”   丹凤铺展开巨大的羽翼朝着火焰之中狠狠撞去,再次出来的时候,爪子里死死抓着一只狐狸形态的大乘。   那狐狸似乎才刚刚清醒,还没来得及反抗,便被丹凤牢牢抓在了爪子里,两只爪子各抓住它的头和身子,狠狠一撕。   血洒长空。   两截身体无力的从半空跌落,还未落地就彻底被焚烧成虚无。   丹凤身上的黑色似乎又多了一些。   司昆刚刚解决了一只虎形大乘,七杀剑缓缓从对方丹田拔出,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瞳孔一缩,“不能让他再杀人了,阻止他!”   而这时候,剩下的十八个大乘也从生死轮回的法则中缓缓清醒了,时机一瞬即逝。   他们齐齐朝着丹凤飞去。   火凤冲天而起,双翼展开拦在丹凤面前,司昆和阙殷也紧随其后,三人呈三角形护住丹凤三个方向,面对着气势汹汹冲来的大乘们,手段齐出。   一时天空黑红两色火焰伴随着黑色剑气席卷长空,与半空席卷而来的各色攻击轰然相撞。   整个天空都成了一片灵光四射的海洋,大乘的威压笼罩天地,血神宗的弟子全都远远的躲开了,各个一脸骇然地看着远处的那场旷世大战。   伏贤,段鸿和仇回三人躲在某个引人注目的角落里,一脸纠结地看着远处。   伏贤问:“你说我们骂那杀人魔的话他听到了没?”   段鸿幽幽道:“你说呢?我们嘴里的话好像就没停过。”   仇回冷漠无情,“都死吧。”   伏贤说:“痴傀术术主死了,我们也得死。”   三人齐齐沉默。   所以到底是希望你们赢还是希望你们输?   赢了他们要被司昆追杀,输了……死翘翘吧。   真是个让人为难的选择。   血泣子站在血龙头顶,仰头注视了半晌,忽地低头问血龙,“你说丹凤的血好还是魔凤的血好?”   血龙回以沉默。   血泣子舔了舔嘴唇,“我觉得不相上下,不如我们取来看看?”血龙继续沉默。   血泣子微笑起来,“那就取吧。”   他倏然一伸手,沉声道:“阵启!”   一道虹光轰然拔地而起,从地上射入了天空之中,半途突然分化成五道光索,齐齐朝着中央巨大的丹凤而去。   三人要应付十八个大乘,还要阻止身后的丹凤再继续杀人,即使他们实力远比一般大乘要强大得多,但也应付得极为吃力,阙殷身上甚至都多了好几道伤痕。   眼下那五道光索猝不及防的袭来,一时间简直分.身乏术。   火凤看了眼身后的丹凤,眼神一狠,猛然一声长啸,鸟喙一张,吐出一颗火红色的珠子。   那是凤凰的火心。   威力极大,但也极易受损,一旦火心破灭,下场和金焱兽失去火心差不多,必死无疑。   这是用来搏命的手段。   他正要催动火珠,突然屁股上被人踹了一脚,就这么张着鸟喙猝不及防往前一栽,“嗷呜”就把火心重新塞回了嘴里,差点噎得翻起了白眼。   从他们围住丹凤时就一直安安静静的丹凤突然一扇翅膀,猛地冲天而起。   下一刻,五道光索急速飞来,瞬间缠住了丹凤的两只鸟爪,翅膀和脖颈,光索收紧,绞进肉里,宛若一只待宰的羔羊般,整只丹凤都被锁死。   司昆脸色骤变,“谢危!”   阙殷一脚踹走一只扑上来的穷奇,脸色微白,“崽崽!”   “咳咳咳咳……”凤元坤好不容易把火心给咽了下去,仰起头就看到这一幕,瞬间整只凤凰都炸了,“雾草!谁敢欺负我崽!你父亲来救你!”   然而没等他们动手,一群大乘倏而调转方向,齐齐冲着丹凤飞去。   他们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没变过,就是血脉至纯至高的丹凤。   他们的速度极快,距离极短,十八个大乘齐齐出手,根本来不及回援。   三人几乎目眦欲裂。   “谢危!”   “崽崽!”   血泣子嘴角露出笑容,“盛宴来了……”   电光火石,千钧一刻。   丹凤蓦然仰天长鸣,身上金黑色火焰之外又多了一种颜色的火焰。   是红色。   他爪下燃起熊熊红炎,一朵红色的巨大火莲徐徐绽放,浓郁的法则波动在身周翻滚,直至聚集到某一时刻……   “嗡——!”   一层无形的波动荡漾而出。   身上的光索哗然断裂。   恍惚之中好似有人在轻轻呢喃。   “生死……轮回。”   所有袭来的身影顷刻僵硬,陷入到了比之前更加可怖的生死幻境里。   有两人当场气息萎靡,没有撑过这生死大恐怖,被死之法则彻底吞噬。   生死与轮回两大至尊法则第一次由同一人施展出来。   那效果堪称恐怖。   而丹凤身上,金色的羽毛有一半已经都变成了不祥的黑色。   随着杀人越多,他身上的黑色蔓延的越加迅速了。 第59章   黑金色丹凤脚踏红莲, 红莲业火与丹凤之火滚滚燃烧,在半空铺展开一片绚丽的火幕。   趁着生死轮回大法则摄住众人神智的时刻,司昆, 阙殷, 凤元坤齐齐出手,伴随着黑红色火焰与剑光闪烁,半空又是三道身影血光飞溅, 气息全无的落了下去。   至此,还有十三个大乘。   在片刻的混沌之后,他们徐徐苏醒,但却被一道火幕直接弹远了。   三人又重新守在丹凤身边。   司昆转头看向丹凤, 脸色凝重,“你们拦住他们,我去阻止他, 他绝对不能再杀人了!”   每杀一个人, 他身上的黑色就会浓重一分,等到彻底被黑色覆盖的时候, 他就真的没救了。   这是三人都知道的事情, 也是在极力阻止的事情。   阙殷道:“你有办法?”   凤元坤道:“只要你能救他, 拼死我都会拦住他们。”   司昆深吸一口气,道:“暂时没法让他彻底恢复,但能好转一点。”   阙殷和凤元坤对视一眼,两人齐声道:“好, 我们会替你挡住他们。”   司昆轻轻颔首, “两位小心。”   他身影一闪, 直接落到了丹凤头顶。   他跪坐在丹凤头上,轻吸口气, 道:“谢危,是我,司昆,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还有神智吗?”   丹凤没有甩落他,像是感觉不到头顶站着一个人,他沉默着,一双锐利的凤眼扫视四方重新又扑上来的敌人,并没有予以回应。   司昆闭了闭眼,忽地一伸手,掌心飘散出点点蓝色的纯澈灵气,他一翻手直接盖在了丹凤头顶。   霎时间整只丹凤都激灵灵一抖,身上持续扩散的黑色有一瞬间停滞,接着以极缓慢的速度开始淡去。   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微微晃了一下,混沌之中有了一丝淡淡的灵光。   掌心“乾”字印记一热,司昆脑海里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司……昆?”   司昆重重松出一口气,道:“是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轰——!”   那十三个大乘再一次攻来,却被阙殷和凤元坤死死的拦住了,给他们创造出了一片安静的天地。   丹凤静静地看着,缓缓道:“很想杀人。”   司昆默了默,声音略微低沉了一些,“忍住,你再杀人,就真的没救了,你看看你的父亲和爹,他们还在努力保护你,你真的忍心刚刚和他们团聚,就让他们再次失去你吗?”   丹凤的目光落在浴血奋战的阙殷和凤元坤上。   他看到阙殷身上带伤,还拼命舞出重重火莲拦住冲过来的大乘。   他看到凤元坤的翅膀被一只奇形怪状的金乌咬住,但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一甩翅膀拔了出来,带出片片飞溅的血羽,又速度极快的一翅膀把一只鲛人大乘给扇飞了。   丹凤眯了眯眼,道:“可我若不出手,我会失去他们。”   司昆闭了闭眼,道:“这十三个大乘难不住我们,只要你不走火入魔,我们……会有办法的。”   他顿了顿,又说:“我有办法的。”   丹凤默了默,缓缓道:“如果只是他们,我不担心,但血神宗准备这么久,你觉得会没有一点后手吗?”   司昆呼吸一滞。   .   血泣子整个人激动得都快颤抖起来了。   他几乎是癫狂地看着半空中脚踏红莲的丹凤,双手张开手舞足蹈,猖狂的笑声在长空肆虐,“完美!实在太完美了!轮回圣莲和丹凤的融合,两大至尊火焰和法则的融合,哈哈哈我终于知道那血是谁的了,我只尝过一滴,终身难忘啊,那味道美极了,美极了……嘶!”   他抽了口气,白眼一翻,几乎倒过气去。   足以见他有多么兴奋。   他深吸口气,稳下心来,喃喃道:“原来他所说我终会有用它的一天,指的是现在,幸好我没吞噬了它,值了,值得我用那东西了,赔上整个血神宗也值了,只要……只要能得到他……”   他双手张开,仰天向上,手指结了一个复杂的符印。   血红光芒闪烁不休,最后在半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色字符。   “祭。”   .   与此同时,地底之下。   整个湖底地下都被丹凤那一通火焰焚烧得惨不忍睹,血神宗一个人都没留下。   但这里却是前所未有的生机满满。   所有的遗族都得救了。   他们从那束缚了很久的笼子里钻了出来,所有的牢笼都被烧毁,每个遗族身上都裹着一层浅薄的金黑色火焰,那是生死法则中的生之焰。   不但没有伤害他们,反而护住了他们在这恐怖的高温之下不受影响。   此时所有的遗族全都奔向一个地方,轰隆隆的声音在地底蔓延。   最前方带路的是一只全身燃着透明火焰,很像是喜鹊,却长着七双翅膀的大鸟。   大鸟伤痕累累,受伤很重,但却还是坚持飞着,他身边是一条青金色巨蛇,巨蛇身后还跟着一只金乌和白虎。   巨蛇速度极快,不时看向身边的大鸟,神情之间颇有焦躁,“还有多久?你说的那东西真的存在?”   大鸟脸色沉沉,“很快就到了,那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不方便透露,去了你们自己就知道了,总之若不破坏它,不管那只丹凤有多强,它都必死无疑!”   叶怀蛇身紧绷,语气不由暴躁了一点,“你再快点!快点!快点!快点!”   大鸟突然双翅一展,停在一座被焚烧变形的巨大石门之前,“到了!”   巨蛇一时没刹住,整条蛇“嘭”一下撞了上去,那石门已经被火焰肆虐一次,再经不起他这一撞,轰隆一下就塌了个洞。   “噗……咳咳咳……”一阵尘土飞扬,巨蛇抖落身上的石块,从碎石堆里爬出来,直起身一看。   “嘶——!”   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响起。   所有的遗族全都头皮发麻浑身僵直,宛若看到了毕生大敌齐齐后退一步。   石门之下又是一层地下空间,宽广庞大,空旷冷寂,整个湖底地下大概都在这了,甚至比湖底的空间都要庞大了许多。   这里只有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占据了整个地下空间的血红色阵法。   阵法纹路与其说是阵纹,更像是一条条血红色的脉搏,中央之处画着一个巨大的“祭”字,“祭”字中心有一个碗状器皿,里面装着一碗纯金色的血。   金乌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这是……十绝献祭阵?”   一旦开启就无法停止,除非吸够足够的遗族之血,堪称遗族毕生大敌!   大鸟沉沉点头,“这就是血神宗最大的秘密,一百年前神宫之变,集所有门派之力多年搜捕遗族留下的血才启动了一次十绝献祭阵,但那金血好像威力很大,只那么一小碗就可以启动一个禁阵,是一百多年前血泣子从外面带回来的,如果不是数量太少,它早已被吞噬了。”   白虎若有所思,“一百多年前,十绝献祭阵启,明尊战五大乘而死之后吗?”   大鸟点头,“那之后不久。”   白虎道眯了眯眼,道:“看来和那场大战有关。”   叶怀早已等不及了,冲上去就企图把那碗金血叼回来,以破坏这可怕的阵法,但刚刚冲入地下,“嘭”一声就被一层结界给弹了回来。   “联手,破坏它。”   大鸟展翅,道:“时间不多了,他不会容许丹凤逃走,速度要快!”   破洞被扒拉得更开,近千名遗族齐齐站在结界之外,天赋齐出,同时向结界攻去。   虽然并不认识丹凤,虽然甚至都没见过谢危,但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他们会尽力助他一臂之力。   “轰隆隆!”   各色攻击轰然落在结界之上,各个都包含法则之力,结界轰鸣着开始颤抖,渐渐裂开蛛网般的裂缝,最后“咔嚓”一声响,彻底化作漫天光华消散。   叶怀巨大的蛇身猛地一弹,第一个就朝地底扑了下去,直奔那碗金血而去。   “嘭!”   那始终沉寂的阵纹脉络微微跳动了一下。   接着是又一下。   “嘭!嘭!嘭!嘭!嘭!”   脉搏搏动的声音响起,一声又一声,仿佛响在了心底。   整个阵法瞬间活了过来。   那只是电光火石一瞬间的事情。   金乌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一瞬间脸色剧变,爪子一探抓起跳出的巨蛇尾巴猛地朝外甩了出去,尖利的嘶鸣响彻整个地底。   “都躲开——!”   所有的遗族齐齐后退。   空气一瞬寂静,有恐怖的波动从地底蔓延出来。   不过一刻……   “轰——!”   血红光芒冲天而起。   破开地底,破开整个血神宗,一路势如破竹,直至冲上天空。   半空中的四人敏锐的感觉到了地底那股不同寻常的波动,脸色都猛地一变。   丹凤巨大的羽翼一扇,掀起滚滚热浪,企图破开一条去往外面的路,但那十三个大乘牢牢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司昆手一挥,想要开辟出一方空间,但附近充斥着混乱的法则波动,空间一片扭曲,估计一进去就能被挤碎。   丹凤眼神沉沉,道:“我开路,你先走。”   司昆深深吸口气,道:“我只能开启一次空间转移。”   丹凤道:“够了。”   司昆闭眼,抬手,层层空间波纹涤荡,极力排开附近混乱的法则余波,露出中央一片空荡荡的镜面。   丹凤扬声道:“爹,妖王,过来!”   阙殷和凤元坤回头一看,立刻懂了他的意思,两人一前一后飞速靠了过来,凤元坤果断道:“崽崽,你先进去!”   丹凤看向那群没了阻拦而扑过来的大乘,眯眼道:“我进去,他们也会进去,你们快点,速度!”   阙殷不再废话,拉着凤元坤直接步入了那空间镜面。   丹凤正要紧随其后,忽而那镜面“咔嚓”一声绽开裂缝,接着轰然散去。   司昆脸色猛地一白,低头看向地底,眼神森寒如冰,“有什么东西禁锢了此方空间!”   那股恐怖的波动越来越近,直至某一刻冲破了地底。   血色光柱带着恐怖的波动冲天而起。   丹凤瞳孔一缩,全身羽毛瞬间炸起,霎时感觉到了一股致命的熟悉。   仿佛他曾经也经历过这样的一幕,孤身一人与天地对抗,血色光芒铺天盖地,哪都躲不开,哪都逃不走,撕裂般的疼痛遍布全身,痛得他无声惨叫。   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丹凤和圣莲,明尊啊明尊,你竟是他们的血脉,但他们好像都不知道,你说你怎么这么惨,有这么好的一身血,最后却白白便宜了我。”   “你要救那么多的遗族,这阵法得吸你多少血才能停下?你说你最后还能有命吗?”   “说实话,我其实不想你死的,你只有活着才能创造最大的价值,但谁让你想不开,非要救他们呢。”   “你放心,如果你到时候还有命,我一定让你好好活着,在我的牢狱里。”   谁?是谁在说话?   铺天盖地的杀意瞬间侵占理智。   丹凤仰天长鸣,声音凶戾刺耳,身上原本停滞的黑色瞬间又开始蔓延。   脑海里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的画面走马灯般闪过。   他想起来了。   是有一个人,他启动了十绝献祭阵,他想用那一万多遗族的命去开启磐月神宫,他被迫跳入阵法暴露了身份。   那血光可真疼啊,疼得他撕心裂肺,却无路可逃。   无人护他,无人救他,他只能靠自己,伤痕累累地从阵中走出。   最后斩敌于刀下。   如今时光倒转,十绝献祭阵的光芒再次笼罩天地。   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又再次回到身上。   血光冲天,转瞬覆没一切。   丹凤暴戾长鸣,几乎被杀意淹没理智。   却就在这时,眼前霎时一黑。   仿佛有什么东西牢牢包裹住了他。   那东西很坚硬,触感甚至有点冰冷,但却牢牢围住了他,于漫天血光中撑起了一个牢固的结界。   他似乎听到有鳞甲摩擦的声音响起,片片锋利,块块冰冷。   但谢危却出奇得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有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驱散了心底那彻骨的冰寒。   “谢危,我说过我有办法的,你信我。” 第60章   司昆的情况并不算太好。   在那血光冲天而起的一瞬间, 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打破了禁制,他空白一片的脑海里猛地闪过一副模糊的画面。   仿佛曾经也有这么一幕场景,仿佛他曾经亲身经历过, 心里一瞬间涌上的是刻骨的心疼和绝望。   模糊的记忆里有谁在惨叫, 有谁在怒吼,有谁在哭嚎,有谁在狂笑, 还有谁在卑微的祈求着什么。   “小师叔祖,你别死!我把龙珠给你,求求你别死——!”   “别看!你转过头,别看!”   似乎有鸟叫声响起, 他的眼睛被轻柔地盖上了,盖上他的手覆盖着滚烫的鲜血,烫得他整个人都激灵灵一抖。   他听到那人在他耳边说话, 声音轻柔宛若呢喃。   “我会把你这段记忆抽掉, 小侄徒孙,你还只是个四岁的孩子, 若让你记着, 会影响你的心性, 我不希望你以后成为一个心性扭曲的人。”   “你执念太强,怕是会出事,我断你我因果,你以后无须再牵挂我。”   “这颗莲子你拿着, 等它开花了, 我就回来看你啦。”   眼前的记忆始终蒙着一层迷雾, 他无法看清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怔怔地呆在原地,一滴泪水不自觉从眼角滑落。   “小师叔祖……”   血光眨眼袭来, 铺天盖地,直奔半空的丹凤而去。   司昆一瞬回神,瞳孔猛地一缩。   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眼下情况紧急,实在容不得他再分神。   谢危曾为他与天劫一搏,他亦可为他与这禁阵一搏。   乾坤之印,容天纳地。   此情,我不负你。   他化作一道黑光,悍然冲入了血光之中。   “轰——!”   血光漫天,通天彻地。   刚刚从空间波纹里出来的阙殷和凤元坤自然也看到了。   两人一瞬间脸色骤变。   阙殷环顾身周,企图发现另一处空间转移产生的波纹,但转了一圈都没找到,身子一软,差点跌落下去。   万幸被凤元坤接住了。   阙殷落在火凤凰头顶,怔怔地看着不远处那可怖的血光,喃喃道:“十绝……献祭阵……”   凤元坤也呆住了,“一百多年前在磐月神宫开启的那个十绝献祭阵?除非吸够足量的遗族之血,不然不会停下来的阵法?”   阙殷忽地笑了。   那笑容颇有些癫狂,带着点清清淡淡的冷。   他轻声道:“一百二十年前,磐月神宫大乱,明尊战五大乘而死,世人都以为他是力竭而亡的,都以为十绝献祭阵吸了那一万遗族的血才停了下来,可等我到那里的时候,一个遗族尸体都没见,而他身体里已经没多少血了。”   凤元坤扇翅膀的动作猛地一顿。   阙殷笑着道:“你说他是怎么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还能手刃那么多与他同境界的敌人的呢?”   凤元坤浑身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那种情况,光是想一想都能感觉到一股可怖的窒息感,四面皆敌,身受重伤,还得手刃敌人,救那一万遗族。   无人可靠,只能靠自己。   阙殷笑容猛地一收,眼神森冷地看着远方那血光,“如今这鬼东西又来了,它又再一次想把崽崽从我身边带走了。”   凤元坤猛地一震翅,一团火焰飞起,将阙殷包裹着悬浮在半空中。   他抬起头,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他不再是一个人了,还有我在。”   阙殷一拂袖挥散火焰,冷笑道:“你别想丢下我一个人去,这些年是我在照顾他,不是你!”   凤元坤张了张口,还想拒绝,阙殷淡淡到:“你知道你阻止不了我,你再啰嗦,崽崽要没命了。”   凤元坤默了默,一笑,“那就一起吧。”   凤凰展翅,仰天长鸣。   墨莲绽放,烈烈燃烧。   黑红两色火焰从远空飞来,以极快的速度划过长空,轰然撞入了血色光柱之中。   “轰隆!”   光柱猛地一个震颤,似乎不稳的晃了几下,最后却还是撑住了。   血泣子陡然从血龙头上站了起来,双眼几乎都快冒出红光。   “好!都进去了!好啊!哈哈哈都去吧,去吧!”   血色光芒通天彻地,覆没了里面的所有事物。   无人知道光柱之中发生了什么。   也无人知道,此时的光柱之中足足困住了四只庞然巨物。   凤元坤和阙殷一进入光柱里,瞬间就感觉到一股腐蚀性的疼痛遍布全身,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痛疼越来越厉害了。   有细小的血珠从身体里飞出,飘散到光柱之中。   凤元坤强行忍住疼痛,极力在血光之中搜寻着崽崽的踪迹,晃眼一看,却突然被一头巨大的庞然之物震惊到了。   血光吞没,起伏不定,他们看到的不是很清晰,但光是露出的冰山一角都能认出他的身份。   那是一头龙类生物。   不是祖龙,不是龙族其它龙种,前所未见,前所未有,那气息甚至比祖龙还要宏伟,黑色的鳞片上描画着精致华美的蓝色纹路,看起来神秘大气又不失威严。   他巨大的龙身层层卷曲,中央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   那大小……那形状……   凤元坤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怒斥出声,那龙类忽而转头朝他看来,出声道:“是我。”   这声音……   凤元坤睁大眼,“姓司的?”   龙类点头,“谢危在我龙躯里,他暂时没事。”   墨色火莲直接略过他身边,来到司昆身侧,巨大的花瓣层层展开,轻柔又坚定地包裹住了那一团卷曲的起巨大龙躯。   于他而言,司昆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家崽崽现在是安全的。   凤元坤反应过来,也飞了过去,巨大的羽翼铺展开来,连同火莲在内一起包裹住。   他轻声道:“崽崽,这次你不是一个人了,我们都来帮你了。”   阙殷轻柔的声音随之响起,“崽崽,这次换我们来保护你,有我们在,你可以安安心心的躲在我们怀里。”   点点滴滴蓝色的血从龙躯上飘起,红色的血从火凤凰身上飘起,黑色的血从火莲身上飘起。   唯独不见金色的血。   龙躯之内的空间一片安稳坚固。   丹凤呆呆立在那里,身上的黑色不再蔓延了 ,眼里不知不觉滑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   原来冬天总会过去,春天总会来临。   温情是治愈伤痛最好的良药。   那曾经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他再次有了面对伤痛的勇气。   地底之下,光柱四周。   “哐哐”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所有的遗族都在不遗余力的撞击着那血色光柱,企图从根源将这阵法破掉。   “十绝献祭阵一旦开启就不可能停下,除非吸食足够多的血,”阎初轮淡定的飞在半空,张嘴吐出一口透明火焰落到了光柱之上,“但谁也没规定不能试试看。”   叶怀蛇眼大张,双眼一左一右射出两道金黑色光柱,“轰”一声撞在了光柱之上。   “这话我爱听,”他大声道,“我不计较你企图杀我的仇了。”   阎初轮冷笑,“我还想计较你伤了我的仇呢,出去了打一架!”   他一边吐火焰,一边问周围的遗族,“你们真的没人见过血清子去哪了?”   金乌吐出一口金色的火焰,抬头道:“我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在你被送到青帝学宫之后,有一次他被血泣子带到地宫,身上被锁了锁链,脸上还有一些鳞片,我不知道他吞噬了哪只遗族的血,我从未曾见过那鳞片,自那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   阎初轮一顿,眉头大皱,“他被锁了?鳞片不是我身上这种?”   白虎声音沉稳,“不是,那鳞片是血红色的,比你的要大得多。”   阎初轮整个人都混乱了。   明明抽了他那么多血,为何最后化成的却不是他的本体形态?   而且……还被锁了?   他堂堂长老,心心念念着那个地宫之主的位子,甚至不惜抽取他的血提升修为,为何竟会被囚?   血清子……到底在哪?   却就在这时,金乌眼尖地注意到光柱之内似乎有什么黑色的雾气弥漫了出来。   他震了震,随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那是……裂阵石?”   白虎猛然大吼:“趁现在,快撞!”   “轰!”   所有遗族的攻击齐齐落在了光柱之上,光柱霎时间发出剧烈的光芒,最后崩散成碎块消失不见。   .   有人爱的孩子是幸福的。   但幸福的同时也是自责的。   没有人会因为父母亲友舍命护己而高兴,感动是有,真要理所应当的沉默不动,那才是真的自私。   尤其是他曾经经历过那样的伤痛,他明白那到底有多恐怖,谢危更不舍得让其他人为他承担那样的痛。   谢危道:“你们松开,要承担我们一起来,我不需要你们保护。”   无人说话。   龙躯之内的空间依旧平稳坚固,不为所动。   谢危默了默,叹气,“松开吧,你们若是受伤,我会更加自责,四个人一起,压力会小很多。”   依旧无人答话。   他们沉默却坚定地守着他,给他撑出一片安稳的空间。   谢危正要再催,忽而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   外面那铺天盖地的恐怖波动似乎有一瞬间的滞涩。   光柱里的四人齐齐一怔。   光柱之外。   血泣子的脸色也猛地一变。   那血色光柱里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丝黑色的雾气,而雾气飘来的阵心之处已经开始崩散开来,很快就维持不住原先的模样,“哗”一声散作漫天灵光。   天空像是下了一场血雨。   血泣子试图去抓,一抬手却抓了满手空,灵光穿手而过,化成一片虚无。   他脸上所有的兴奋一瞬间僵硬。   “怎么会……裂阵石……哪里来的裂阵石?”   这东西虽说是专用来破阵的,可除非放入阵心,否则是没有作用的,而十绝献祭阵的阵心在阵法启动的一刻就被一股绝对的力量保护住了,除非……   除非一开始它就在那里。   布阵所用的所有的西他亲自准备的,除了一样东西来路不明,是他人赠予。   是……那碗金血。   血泣子一瞬恍悟,恍悟的同时,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竟是在拿我当诱饵,你是利用这个阵法故意引他出来的!”   他癫狂大笑,“你下的一手好棋啊!”   司昆在光柱消散的片刻猛地化成人形跌落在丹凤背上,脸色苍白至极,一副失血过多的模样。   阙殷和凤元坤也好不到哪,两人气息都很虚弱,身上又都带着伤,可谓是伤上加伤。   谢危展开羽翼将他们驼在自己背上,他身上的黑色已经褪去了很多,气息不再那么可怖了。   但周围的形势还是不太乐观。   那十三个大乘因为之前冲得过猛,血光袭来时一时没来得及躲开,一瞬间足足被吞没了九个。   就剩四个人了。   谢危眯眼,“你们先歇会,我去对付他们!”   司昆皱眉,“你不能再杀人了,我们一起去,放心,我还没到不能动的地步。”   谢危道:“一人一个。”   三人全都不赞同,还没等阻止,谢危就道:“只要有你们在,我就能控制得住。”   他一笑,“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走了,比比看谁的速度快。”   话落,他双翼一震,三人被迫飞了出去,就见丹凤化成一道金黑色光芒直直朝着一只穷奇大乘而去。   三人全都一脸心疼又无奈。   凤元坤已经抢先扑了出去,“崽崽我一定比你快!”   阙殷微笑着摇了摇头,也选了一个人飞了出去。   司昆轻叹口气,选了最后一个人。   昔日明尊一人对抗十绝献祭阵,又孤身对抗五名大乘,如今他们三人一起对抗十绝献祭阵,虽然有所消耗是不假,但没道理连一个大乘都打不过了。   毕竟都是站在巅峰的至尊血脉。   丹凤划过长空,金色的羽翼灿烂辉煌,与一只穷奇狠狠相撞。   “轰——!”   烈焰焚烧长空。   生死法则与风之法则对抗,丹凤爪下绽开红莲,轮回法则环绕身周,强制切断穷奇与风之法则的因果。   “因果断裂!”   “吼——!”   穷奇怒吼着张嘴吐出风刃,那风刃却不受他控制,四处乱飞。   死亡之焰瞅准时机,瞬间席卷而上。   穷奇凄厉的惨叫响彻长空。   丹凤展翅,猛然一震。   锋利的金芒一闪而逝。   “咔嚓!”   穷奇骤然僵硬,身影霎时一分两半,无力摔落。   丹凤转身看向其他人,表情里藏着一丝小小的炫耀。   黑色的无声在他身上又继续蔓延开一大片,但只是片刻,又渐渐开始往回缩去。   此时此刻,司昆刚刚干脆利落的解决掉了他的对手,阙殷一脸淡定的抛出最后一团致命的火焰,凤元坤一爪将面前的敌人无情的撕裂。   三人回头,齐齐看向谢危。   四人无声对视,默契一笑。   谢危仰起头道:“我第一。”   司昆正要说话,忽而面色一变。   阙殷和凤元坤也齐齐变色,同时朝着谢危飞去。   谢危一瞬间浑身羽毛倏然炸立,一股头皮发麻的感觉瞬间从尾椎骨涌上,整只鸟激灵灵一抖。   危险危险危险!   脑海里的预警在响,但身体却像是停滞了一般,动都难以动弹一下。   仿佛整个空间都被禁锢住了一般。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   “轰!”   “嘭!”   两道闷响在身后响起,似乎有利刃刺破肉.体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阙殷!”   凤元坤愤怒的怒吼响彻云霄。   那滞涩的空间终于得以恢复,丹凤立刻转头看去,就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相继栽落。   “嘭!嘭!”   两道闷响响起,姗姗来迟的凤元坤只来得及接住他们,两道身影砸落凤凰鸟背,霎时便晕染开一大片鲜红。   谢危彻底呆住。   身上本来渐渐消退的黑色无声无息又开始蔓延。   他呆呆地转头,看向罪魁祸首。   一条血龙横亘长空,血红色的眼睛不知何时恢复了清明,只是那眼神阴森狠辣,意外的熟悉。   是……血泣子!   他身周的空间扭曲波动,正是龙族所掌控的时空法则。   这人竟无耻的嫌弃九转血炼诀反噬太大,直接夺舍血龙,强行占据了他的身体。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禁锢谢危所在的那方空间,以空间穿梭之术来到他身边,企图偷袭。   是司昆及时发现,空间穿梭来到他身边,及时挡下。   但血泣子准备充分,竟要直接坍塌谢危所在的那方空间。   时间匆促,根本来不及再动用空间法则。   司昆只能以身体强制阻拦,那坍塌的波动完全被司昆,以及随后赶来的阙殷承受。   阙殷一瞬间就昏了过去。   司昆闭上眼睛趴在凤凰背上,有好一会都动弹不得。   凤元坤眼眶微红地看向谢危,“崽崽,你暂时拖住他,我去救你爹。”   他身影一转,落在地上化成人形,一手抱住阙殷,拼命给他输着灵气,司昆闭上眼睛坐在一旁,勉强盘腿打坐。   形势一瞬间再次逆转。   谢危呆愣愣地看着,身上的黑色已经蔓延过半。   他转头看向看向血泣子,猛然仰头发出一声凶戾的长鸣。   “唳——!”   身上金黑色火焰瞬间暴涨,他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血龙飞去。   血泣子狞笑一声,神态癫狂地喃喃自语,“来吧,都来吧,就算拼上这条命,我也不会让他的计划得逞。”   他哈哈大笑,“只要杀了你,他一定会后悔的,一定会的!”   血龙龙尾一摆,猛然往前一冲。   “轰——!”   却就在这时,那片血光冲破的地面陡然飞出一只长着七双翅膀形似喜鹊的巨鸟。   因为上空的大战,此时的血神宗已经毁得面目全非了,再也认不出原先的模样。   巨鸟满目茫然的低空飞了一圈,突然崩溃似的仰天大吼,“血清子,你到底在哪!?”   半空血龙的动作猛然一滞,阴森狠辣的眼神有一刻被血色占据。   “嘭!”   丹凤的巨爪猛然划过坚硬的龙鳞,却只在龙鳞之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   血泣子的眼神顷刻恢复。   他狠狠甩了甩头,狞笑道:“没用的,龙的鳞片可是很坚硬的,你以为我为何会夺舍他?你杀不了我的!”   丹凤眼睛一眯。   巨鸟在底下一声一声地叫:“血清子,血清子你在哪?你在哪里!?你出来啊!我不杀你了,你出来好不好?”   血龙忽而痛苦的仰头吼了一声,眼神一时清明一时混沌,一时狠辣一时茫然,两种眼神交错不定,突然在某一时刻被狠辣占据的瞬间,血龙张开口猛地朝底下的大鸟吐出一口火焰。   “闭嘴!去死吧!”   “吼——!”   血龙又是一声痛苦的吼叫,在最后时刻猛地一偏头,龙炎险险擦着巨鸟的身边飞过。   阎初轮狼狈的摔落在地上,猛地抬头看向血龙,眼里的杀气在接触到那血色鳞片的一瞬间忽而一顿。   他想起了金乌和白虎说过的话。   “……脸上还有一些鳞片,我不知道他吞噬了哪只遗族的血,我从未曾见过那鳞片……”   “那鳞片是血红色的,比你的要大得多……”   血色的……鳞片……   阎初轮陡然睁大了眼睛,心里一个骇然的猜测渐渐涌了上来。   却在此时……   “嘭——!”   趁着血龙分神的一瞬间,丹凤猛然提爪,对着血龙俯冲而下,锋利的爪尖死死握住坚硬的鳞片,轰然一声砸落地上。   “咳咳……”   血泣子甩了甩头,看向头顶的丹凤,却是挑衅地笑了,“你能耐我何?你破不了我的防御,你杀不了我!”   丹凤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缓缓提爪。   下踏,   那一瞬间那锋利的爪子似乎闪出九道重影,似踏一下,又似九下,只那么轻轻一落……   “噗——!”   血泣子猛然张口吐出一口血。   他骇然至极的睁大了眼,还没等反应过来,丹凤提爪,又是一踏。   “噗——!”   轰隆隆的踏声一下又一下,血泣子口吐鲜血,表情从一开始的挑衅渐渐变成惊骇,又变成痛苦。   他喃喃道:“别……唔……停……停下……”   丹凤非但没停,反倒更加用力了。   血泣子呆了呆,忽而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我……唔……我知道你是谁了哈哈……唔……噗!”   丹凤的动作猛然一停。   血泣子吐了一口血,笑道:“是你啊,原来是你啊,哈哈……可是你知道吗,你之前杀的那五个人,有一个还没死啊……”   他笑容越来越大,轻声道:“他就快醒啦!”   丹凤眯眼看他,冷声道:“你不会告诉我他是谁的。”   血泣子微笑着点头,好整以暇道:“对。”   丹凤也点头,道:“那你就没用了。”   他缓缓抬爪。这次对准的是龙头。   这一爪要是踩下去,整个龙头都得给跺碎了。   那是一点都没留情的。   血泣子脸色一变,万万想不到他竟如此杀伐决断,连忙道:“等等,你要是杀了我,你就会彻底入魔了!”   丹凤身上的黑色已经扩散了三分之二,再经不起他杀一个人。   血泣子又洋洋得意起来,“所以你杀不了我,除非你想给我陪葬。”   丹凤眯眼。   “……师父?”   突然旁边有道声音响起。   两人同时转头一看,就见阎初轮化成了人形,不知何时走到近前,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地上的血龙。   他轻声叫道:“师父?血清子?是你吗?”   血龙的眼神又开始在浑浊与清明之间变换起来。   他痛苦的甩了甩头,眼神在变成狠辣的一刻忽地顿住,他嘲讽道:“啊,是你这个逆徒啊,怎么?认出我了?”   阎初轮表情一顿,又沉沉摇头,“……不,你不是他。”   血泣子无所谓的笑了笑,“啊,的确,我的确不是你师父,不过关于他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啊。”   阎初轮冷冷地看着他,强行按捺住了所有情绪,道:“他既然抽了我那么多血,为何没化成我的模样?”   血泣子微微笑起来,那笑容充斥着浓浓的恶意,他说:“当然是为了救你啊,你身上有隐藏的龙血,只是你没发现,如果不抽出来,就会被我做成傀儡啦,就和我现在的模样差不多,怎么样,喜欢吗?”   阎初轮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忽而血龙眼神一变,眼睛逐渐变得血红一片,他痛苦地嘶吼了一声,猛然一张龙嘴,一颗血红色的龙珠被吐了出来。   龙珠上刻着清晰的主仆印记,那才是血泣子控制血龙的关键。   在龙珠离体的一瞬,血龙身上缓缓浮起一个熟悉的人影。   正是一身裹尸白袍的血泣子。   他猛然出现在血龙体外,一瞬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猝不及防间就滚落到了地上。   下一刻,头顶一片阴影缓缓笼罩了他全身。   血泣子抬头,就见丹凤提爪,锋利的爪尖对准了他。   血泣子瞳孔一缩,猛然吼道:“你杀了我,你就真的入魔了!你还敢杀我!?”   巨爪微微一顿。   血泣子脸上一瞬间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下一刻……   “轰——!”   巨爪落地,带出九道残影闪现。   地面缓缓晕染开一团鲜红。   丹凤抬爪,看着地上直至死前脸上还保留着一丝惊愕和不甘的人,淡淡道:“我选择杀你。”   有风吹起。吹动丹凤的翎羽簌簌作响。   那一身灿烂的金色已经彻底变成乌黑一片。   清明眼底渐渐染上代表杀戮的血红。   丹凤竭力控制,一字一顿,徐徐说道:   “我也……不会入魔。” 第61章   丹凤张口, 吐出一口黑色的火焰,将地上的尸体连神魂一起焚烧成虚无,再无任何重生的可能。   司昆刚睁开眼就看到了这一幕, 瞳孔猛地一缩。   “谢危……你……”   凤元坤刚刚稳住阙殷的伤势, 元神从对方丹田里收回来,入目就是一只巨大的黑凤凰。   霎时间整只鸟都呆了,“崽……崽崽?”   丹凤转头看了他们一眼, 又看向地上的血龙。   血龙在吐出龙珠后,巨大的身体竟缓缓缩小,最后化成了人形,苍白虚弱的躺在地上, 气息萎靡,蔫蔫一息,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   那正是血清子。   而那颗龙珠像是失去了目标一般, 在半空转了一圈, 最后选准了一个方向“嗖”地飞了过去。   司昆一抬手就把龙珠接在了手中,一抬手抹去上面的主仆印记。   龙珠散发出点点血红色的光芒, 竟一点点融入了他的身体, 而他的脸色一瞬间竟是好看了很多。   丹凤冷眼看着地上苍白虚弱的人, 眼里杀气未消,徐徐抬爪……   司昆猛然一个闪身来到他身边,一抬手握住了那只质感冰凉的爪子,厉声道:“住手!你再杀人, 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丹凤动作一顿。   阎初轮跪坐在旁边, 呆呆地看着血清子, 喃喃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说你是为了救我?你竟然会救我?”   血清子闭上眼睛沉沉喘气。   良久他才睁开眼,眼底的血色已经消退干净, 变成了一片清明。   他目光恍惚地看着阎初轮,凉凉地笑了笑,“你觉得,我会有那么好心吗?那次抽血,你差点就死了。”   阎初轮厉声质疑,“可刚刚那道龙炎是你极力躲开的!如果不是你,我就死了!”   血清子一顿,再次闭上眼,没说话。   摆明了一副不太想说的模样。   阎初轮气得眼眶发红,却又拿他没有办法。   司昆忽而道:“他是龙族遗族,龙珠被血泣子夺走,他化成人形隐瞒身份来到血神宗,想从血泣子手里夺回龙珠,一直没找到机会,直至遇到你。”   血清子忽而睁开眼,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阎初轮一怔,“你怎么知道?”   司昆一抬手,掌心血光聚拢,凝聚成一颗龙珠。   “它告诉我的。”   血清子挣扎着起身就要夺回来,“还我!”   然而他实在太虚弱了,刚刚起身就跌落下去,只能不甘喘息。   司昆继续道:“他感觉到了你身上龙族的血脉,于是收你为徒,教你修炼九转血炼诀,想让你返祖成龙,从此多一个族人,为了让你不寂寞,他不惜冒着反噬的风险和你一起修炼,哪知你龙族血脉太淡薄,返祖的是鰼鱼血脉,他从一开始对你的多加照顾变得冷血无情,心气不顺之下自然百般嘲讽。”   血清子扯了扯唇角,冷冷地“呵”了一声。   司昆继续道:“但你隐藏的龙族血脉在某一日被血泣子通过龙珠发现了,他企图对你出手,血清子在他动手之前夺走了你身上的龙族血脉,逐你出师门,将你送到了青帝学宫。”   他说:“你在青帝学宫学成回来之前,他就已经变成了血龙,神智被血泣子利用龙珠压制,所以你找不到他。”   阎初轮正怔怔地听着,喃喃道:“这么说,他还是为了我好?那他不知道我修炼九转血炼诀会没命吗?”   司昆道:“经过人血稀释后,九转血炼诀在三大至尊血脉中成功的机会很大,所以你是唯一修成的九转,现在加一个你师父,只是九转血炼诀返祖效果不如帝炎决,所以他不是祖龙。”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怪不得血龙从没攻击他,怪不得他要阻止自己进湖底石门!   阎初轮恍惚地看向血清子,“他说的是真的?你抽我血的时候和我说你要用我的血登上地宫之主的位子,你都是骗我的?”   血清子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阎初轮猛然扑了上去,一手拽住他的衣领使劲摇晃,崩溃地尖叫,“你说啊!说啊!那会不是挺嚣张的吗,你不是挺会嘲讽我的吗,怎么现在就不说了?啊?你说啊!”   血清子依旧闭上眼睛,只是眉头紧紧皱起。   阎初轮看着他,眼眶慢慢就红了,动作不知不觉轻柔了很多,“你说啊,你告诉我啊,我要你亲口说,你没想杀我,对不对?对不对!?”   血清子沉默一会,忽地便长长叹了口气。   他抬起手,在阎初轮头上轻轻拍了拍,像是妥协似的,略有些无奈的“呵”了一声,“……我真是欠了你的,糟心徒弟。”   阎初轮所有的表情一瞬间僵住。   下一刻,他忽而笑了,只是那表情更像是哭,“你才糟心,你这个糟心师父,只会整天嘲讽我,跟着你才是倒了霉!”   血清子冷哼,“谁让你不是龙,害我一腔心血白费。”   阎初轮不甘示弱道:“那我也是你徒弟!”   血清子这次没说话了,像是气急似的闭了上眼,整个一副心累的模样。   阎初轮倒是笑了。   大概是气氛不合适,他又连忙收了笑,抬头看向丹凤,表情一滞,“你这……”   丹凤提起的爪子缓缓落下,没有回他。   他的神智已经开始模糊起来,竭力控制才能勉强不被铺天盖地的杀意覆没神智。   他低头看了眼司昆,又缓缓转头看向凤元坤和阙殷。   他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谢谢你们,但对不起,保重。”   两人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巨大的丹凤一扇翅膀,猛地冲天而起,带起强烈的风压将几人全都扇远。   凤元坤猛然大吼,“崽崽!”   他正要追上前去,忽然天空飘落下一根带着金血的纯金色凤凰尾羽,翻倍风一路托着,落到了谢危昏迷的阙殷身上。   金芒一闪,金羽融入阙殷的身体,阙殷手腕上的九转血炼诀印记转瞬消失不见,就连指尖又开始蔓延的黑色也金芒所吞噬了。   丹凤振翅,徐徐飞远,不过片刻错眼,天际已然没了他的踪迹。   凤元坤正要追上去,司昆却一伸手阻止了他。   “我去,你留下,这里需要有人来主持大局。”   他抬眼环视周围。   天际各色灵光纷纷朝这边飞来,这场大战动静太大,差不多把魔门的人都给吸引过来了。   凤元坤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不好看。   司昆抬起手,掌心的“乾”字印记灵光闪烁,他缓缓道:“他无论在哪我都能找到他,但若你不在,魔门又会是一场乱局,他们应该都以为魔主死了,合欢宫就是他们下一步要对付的存在,你应该不想魔主和谢危无家可归吧?”   凤元坤咬了咬牙,即便不甘,但还是明白事情轻重,终于不情不愿的点头,“行,你去,这里我会处理好。”   司昆轻轻颔首,正要迈步,凤元坤又忽地问,“你能把他平安带回来的,对吗?”   司昆一顿,仰头道:“一定。”   漆黑剑光拔地而起,顺着丹凤飞走的方向疾掠而去。   谢危飞去的方向是一片水泽。   那是魔门地界,乃至整个修真界最大的一片水泽。   水泽名云梦天泽。   一眼看去无边无际,水雾缭绕,水声淙淙,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水灵气,是火属性妖兽最不想来的地方。   司昆越是飞,心里越是沉甸甸的,一股不好的预感慢慢涌上心田,他差不多猜到了谢危要做什么事。   他顺着乾坤印的感应一路来到水泽中心,然而湖面除了一片水雾飘荡,并无任何人的身影。   司昆闭眼,深吸一口气,猛然跃入了水面之下。   “扑通!”   湖底不知有多深,越是往下,水温越是低,周围甚至出现了蓝色的冰晶。   下潜了一会儿,终于能看到湖底了。   那是一片蓝色的冰面,深邃的蓝反射着冰冷的寒芒,即便是大乘靠近也能感觉到一股极致的冷。   大乘以下,靠近则死。   司昆却恍若感觉不到,他像是天生喜欢这般冰冷的环境,行动之间甚至更为灵活起来。   他落到冰面上,眼神在冰层之间四下扫视着,在落到某一处时忽地一僵。   那是一座凸起的长方形石台,石台冰层之中睡着一个人,那人一身红衣,安静的闭眼平躺在冰层之中,周围蓝色的冰面无情的将他全身冰冷起来,宛若一座没有生息的冰棺。   司昆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冰棺面前,看着冰棺里沉睡的人,良久良久,沉沉一声叹息。   “你是打算就这样把自己封印起来,独自抵抗走火入魔的杀念吗?”   他扫视了一眼冰棺,不知是何意味的牵起一丝笑,“倒还挺爱美,明明之前怎么教你穿衣服和梳头发都不会的,自我封印前还不忘给自己切个冰棺。”   冰棺里的人沉默不语,闭眼安睡。   他本就长得好看,如今这样静静地躺着,黑色长发和艳丽红衣铺展在身后,衬着他那安静的睡颜,宛如一朵静静绽放的火莲,美丽而诱人。   但司昆不知怎么的,脑海里浮现出的竟是那日雷劫消散时,天际一刻晴朗,阳光泼洒而下,那人对着天空灿烂微笑的模样。   明明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也被雷劫劈得乱糟糟一片,衣服破破烂烂没一点形象,但司昆觉得,那时候的他耀眼极了。   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刻占据了他的心田,就连心情都变得美好起来。   他懵懵懂懂,蒙昧不知,到现在都是朦朦胧胧的。   但某些感情,总会在不经意间勃发而出。   他轻轻叹息一声,“你这样,的确是个阻止入魔的好办法,你的意志一贯坚定,或许以后的确可以破冰而出恢复正常,但不知要等多久,魔主和妖王肯定等不了。”   他一顿,又说:“我也等不了啊。”   冰棺里的人依旧安静沉睡。   司昆仰起头,说:“你知道龙族为何会天下皆敌吗?”   他自问自答,“因为远古种族太强大了,天道为了制衡,降下大劫,龙族损失近八成,祖龙怒而搏斗天,那一战天地色变,江河断流,但最后还是不敌惨死,巨大的龙躯落在了大地龙脉天柱山上,天柱山塌,龙脉断裂,天地自此有缺,灵气流失,法则不显,所有远古种族就将仇恨发泄在了龙族身上。”   他抬手,轻轻抚摸上冰棺,缓缓道:“祖龙的道侣就是丹凤,因道侣惨死,悲愤过度而不幸走火入魔,最后自爆而亡,遗留下一柄魔炎剑成为魔门至宝,最后被你所吞噬。”   他轻轻地笑了笑,“我们还真是有缘。”   冰棺里的人依旧沉默。   司昆闭上眼,整个人缓缓俯身趴在了冰棺之上。   他轻声道:“所以合该我来救你。”   他身上泛起点点蓝芒,整个身体渐渐被蓝芒包裹,等蓝芒消散时,原地已没有人影,冰棺之上趴着一条晶莹剔透的冰蓝色龙。   原本坚硬的冰层在蓝龙出现时就开始融化,渐渐露出里面沉睡的身影,最后被蓝龙龙尾一卷圈在了怀里。   “远古三族依托天柱山龙脉而生,受伤之时若能获得龙脉灵力供养,伤势便会很快愈合,所以你神智蒙昧时会不自觉被我吸引。”   他看着怀里的人,轻声道:“我就是天柱山龙脉。”   当初祖龙跌落天柱山,龙血溅落天柱山龙脉,龙脉因此生灵,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终于化龙而出,被正好路过的司家家主收养。   只是随着越长越大,龙脉气息渐渐难以掩盖,司家家主求上了万剑宗,将奶团子司昆交给了时任宗主的应玄羽。   应玄羽收了奶团子做徒弟,就此带回了万剑宗,扔给了身边一团崽崽包围的明尊。   自此,明尊就开始了他艰难的养龙崽崽之旅。   司昆想起过去的事情,眼里慢慢多了一丝温情。   那都是一群很温柔的人,庆幸开智之初遇到了他们,而没有经历过残酷的虐待。   这时怀里的人突然开始挣扎起来,他陡然睁开眼,眼里一片可怖的漆黑,身周燃起一团又一团的黑色火焰,似乎没了冰层的压制,那杀意又开始肆虐。   司昆静静注视着他,忽而一低头,龙嘴微张,对上了那微张的嘴唇。   一股浓郁的蓝色灵气从龙嘴中缓缓流入谢危口中。   谢危刚刚还挣扎的身体猛地一僵,接着竟是慢慢变得柔顺起来,身上的黑色火焰在一点一点慢慢变淡,有金色的光芒在其中跳跃。   司昆闭上眼,心脏跳动的越来越激烈,那朦朦胧胧的感情似乎终于冲破了束缚,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回荡在心间。   脑海里一幕幕画面走马灯般闪过。   他嫉妒他脱孔维的衣服而不给他脱。   他如此介意他嫌弃他。   他执意想送他完好的小院。   他在路上送他千奇百怪的礼物。   他像只孔雀一样在他面前拼命表现,生怕他看低了自己。   为什么如此在意他对他的看法?   原来早在天劫度过,阳光播撒而下的那一刻,他就为他心动了。   只是从未曾有过这种感情的他不知道罢了,所以一直在拙劣的做着一些幼稚的事情,以图能引起他的刮目相看。   他深深叹息——我真够傻的。   这时,他忽而觉得嘴上的触感有些奇怪,怀里的身体似乎一瞬间变得空荡荡的。   司昆怔了怔,缓缓睁开眼,低头一看。   “哗”一下猛地抬起头,整张龙脸都是懵逼的。   眼前的人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毛绒绒团子,金色的羽毛璀璨耀眼,爪下还踩着一朵绽开的红莲,活脱脱一朵莲花包凤凰。   ……幼崽。   这这这这这……人呢?   这时毛团子拿翅膀揉了揉眼,咂么两下嘴,似乎做了一个美美的梦,终于舍得苏醒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抬头看去,一瞬间对上了一张僵硬的龙脸。   他眨了眨眼。   司昆也眨了眨眼。   毛绒团子突然跳起来,“哐”一下一翅膀扇在了龙头上。   “啾啾啾——!”   呆着干什么,冻死啦,快出去!   司昆:“……” 第62章   谢危于神智混沌中忽而感觉到一股冰凉的暖流流淌过身体。   那暖流舒服极了, 就像婴儿待在母亲的羊水中,他从身到心到灵魂都感觉到一股极度的舒适,舒服得他不由放松了身体, 意识渐渐沉浸到了身体深处。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好像是在一座山上, 身边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有哭叫声,有吵架声, 有欢呼声,有抽噎声,有撒娇声,声音无一例外, 都奶声奶气的。   而他怀里抱着一只长着九条尾巴的狐狸幼崽,左肩上趴着一只圆滚滚的白虎幼崽,右肩上盘着一坨鸣蛇幼崽, 头上趴着一只……不, 一条瀛鱼幼崽,左腿上挂着一只食铁兽幼崽, 右腿上……一只玄龟幼崽死死的咬着他的衣服, 打死不松嘴。   脚边还围着一圈幼崽因为抢不到地方而哭着求抱抱, 有只犼幼崽一边哭一边死死扯住食铁兽幼崽的尾巴往下拽,企图给自己腾出个位置,食铁兽幼崽打死不松抓,都快把衣服扯烂了。   谢危就这样在一团混乱的情况下呆滞的看着面前的人, 一万个不可置信。   “我身边已经堆了这么多崽了, 你还让我养!?”   应玄羽干笑, “啊……哈哈,养一只也是养, 养一堆也是养,崽崽多了还能一起玩,小师叔您就收下他吧?”   谢危面无表情道:“你自己收的徒弟,你自己养。”   应玄羽苦着脸道:“我倒是想啊,这小家伙身周灵气浓郁,养在身边还能帮我提升修炼速度,但他身上的气息普通人遮掩不住,师父又不在,您目前是万剑宗里唯一的大乘,我只能麻烦您了。”   他抛出了重磅一击,“毕竟加快修炼速度和被人发现他的身份引来杀身之祸,明显还是后者更加重要吧?”   谢危犹豫起来。   应玄羽说得对,无论怎么样,这只小崽子身份绝对不能暴露,不然后果怕是比遗族更加可怖。   轻者被镇在地里当一宗灵脉,不断抽取灵气供养一宗,直至灵气衰竭而死;重者或被扔入丹炉炼成丹药直接吞了。   哪一样都不是他们乐意见到的。   他打量着应玄羽怀里的幼崽。   大概人类幼崽三四岁模样,胖乎乎白生生,大大的眼睛里瞳孔却是竖瞳,头上顶着两只小小的龙角鼓包,屁股后边拖着一条胖乎乎的龙尾巴,黑色中带着绚丽华美的冰蓝色纹路,那蓝色像是在发光一般,很是好看。   此时此刻,这小奶龙正臭着一张脸,很是不满的看着谢危,大概是嫌弃他刚刚拒绝养他的事情。   小小年纪,脾气还挺大。   谢危叹气,“养他也不是不行,但后山可能容不下这么一尊大佛,他的灵气太浓郁了,很容易会被发现。”   应玄羽眨巴眨巴眼,“您的意思是?”   谢危潇洒的一转身,“我出去一趟,你帮我看着他们。”   他走了两步,一顿,又转身走回来,一只一只把身上的幼崽扒拉下来,在地上排排摆好,道:“我马上就回来,你们可乖着点,不乖回来可不抱你们了啊。”   幼崽们齐齐点头,一只比一只乖,“嗷呜~”   木得问题!   谢危便放心的走了。   等他的身影一消失,幼崽们突然“唰”一下转头,齐齐看向应玄羽怀里的小奶龙,嘴角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应玄羽:“???”   什么情况?为什么我从一群幼崽身上读出了“嫉妒”这两个字?   下一刻,二十多只幼崽“唰”一下朝应玄羽……怀里的小奶龙扑了上来,各个张牙舞爪,凶态毕露。   我们这么多只崽争一个人已经争不过来了,你这只臭龙还一副嫌弃的模样,我们看你是欠教训!   滚滚滚滚滚!这里不需要你了!   应玄羽:“……”   整个后山一瞬间乱成一团,不时有惊慌失措的叫声响起,惊起飞鸟无数。   “唉你你……小玄龟你松手!你咬我肉了!”   “食铁兽你别光顾着打架,你看准再打,你那一爪子抓我身上了!”   “轻……嘶!轻点!小狐狸你尾巴快把我勒断气了!”   “小龙崽崽我是你师父!你不能抛下我不管……等等等等!你揍轻点啊!他们撑不住你这么大力!”   “嗷——!”   “哇呜——!”   “吼——!”   等谢危回来的时候,整个后山已经乱成了一团。   满地崽崽七零八落的躺着,有毛的身上的毛被揪得七七八八,有鳞片的身上鳞片被拔得坑坑洼洼,什么都没的,类似玄龟……龟壳都直接脱掉了,地上光溜溜躺着一只没壳的玄龟,看起来格外的……丑。   而崽崽们的中央,小奶龙臭着一张脸双手环胸酷酷地站着,一脸冰冷的环视四周,像是一只战胜的公鸡傲然俯视失败者,脸上的神情满是不屑。   谢危简直是目瞪口呆。   他就出去了半天而已,这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世纪大战?   他默默扭头看向一旁双手捧脸呆坐着的应玄羽。   应玄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脸麻木的看了过来,想了想,说:“不愧是我崽,真厉害!”   谢危:“……”   应玄羽像是猜到他会说什么,一摊手,道:“我阻止过了,但没成功,你看我身上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伤就知道了,后来我觉着小崽子们不打这一架怕是接受不了新伙伴的加入,就随他们去了。”   谢危深吸口气,看着狼狈躺了一地的崽崽们,问:“谁先动的手?”   小奶龙臭着脸,回他一个眼角余光,不屑于回答。   地上的崽崽们像是被坏人欺负的孩子突然遇到了家里长辈,一个个顿时嗷嗷叫着凄厉的呻.吟起来,一个比一个叫的凄惨,活像是大型虐崽现场。   “他把我毛毛都揪没了!”   “我的尾羽!我好不容易才长出来一根的,呜呜呜!”   “我的壳……他害我裸.奔,他变态!”   “他是个坏孩子,我的身体都被他打成死结了,我们还是把他赶走吧!”   谢危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道:“我问的是谁先动手的?”   一群崽子瞬间噤声,你看看我我看看我,最后还是小鸣蛇不服气地说:“你看他那样子,是他先挑衅的我们!”   谢危转头看向小奶龙。   小奶龙抬着下巴一脸傲然地俯视苍生,颇有种尔等蠢货不配和我说话的感觉。   活脱脱的鄙视。   谢危:“……”   这死孩子,摆什么脸色呢,怪不得别的幼崽看不惯你。   他无奈叹气,看向其他幼崽,道:“不管他怎么挑衅,动手就是不对,今天晚上的零食没有了,睡前故事也没了,全部起来,绕着后山跑一圈!”   顿时引来一群凄凄惨惨的哀嚎声。   谢危冷漠无情,“再哭明晚的零食也没了,现在,立刻,起来跑步!”   崽崽们嗷了一声,不情不愿的从地上爬起来,玄龟找到壳把自己套进去,其他崽崽也收整一番,就剩一只小鸣蛇扭着被栓成死结的身体嗷嗷大哭,“帮我解开啊呜呜!我起不来了!”   谢危:“……”   等一切收整妥当,一群崽崽们吭哧吭哧就跑步去了,一个个苦着小脸,活像受了多大委屈。   谢危头疼的揉了揉眉……不对,他戴着一张红白相间的银质面具,那面具着实称不上好看,雕工粗糙笨拙,像是自己捣鼓的,看着想刻只莲花和鸟,最后刻成了胖鸡和球,倒有些丑萌丑萌的。   他揉了揉太阳穴,转头看向唯一剩下的崽子。   小奶龙酷酷地看着他,嘴角下拉,下巴抬起,整一个不可一世的模样,眼神里满满都是鄙夷。   谢危默了半晌,道:“你……算了,你先凑合住吧,这后山马上就不用了,师侄,你带他去木屋找个房间休息。”   他交代好,转身就朝远处走去。   应玄羽疑惑道:“小师叔不是刚回来吗?又去哪了?”   谢危没有转身,只是朝后面挥了挥手,“去劈山。”   他说的去劈山,那是真的打算去劈个山,哪知当天晚上就发生了件事。   小奶龙逃走了。   谢危刚回来就收到了这个消息。   应玄羽找到谢危面前的时候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小师叔啊,我就这么一个徒弟啊,哪知他这么想不开就半夜跑了,他那个天赋,要真被人抓到了,那还不得受尽折磨,您快想办法找找他吧,我可怜的徒弟啊,是师父没照顾好你啊呜呜呜呜……”   谢危嘴角抽搐,眼角也跟着一起抽。   一直知道这师侄有点戏精,这前脚还让帮着找徒弟呢,后脚直接就给徒弟哭丧了。   你到底是有多巴不得他赶紧出事!   他没好气的挣开他的手,问道:“他何时走的?”   应玄羽立刻收整好表情,正色道:“不到半个时辰,我不太放心过来看看他,就发现他屋子里没人影了,被窝里还有余热,找了附近没找到人,晚了怕会被其他人发现,我就来找您了。”   谢危道:“那他应该还没走远,我去附近的森林里找找。”   应玄羽点头啊点头,“我和小师叔一起。”   万剑宗后山之下有一片森林,里面住着一些实力不太强,攻击性也不太高的小妖兽,万剑宗弟子常来这里喂妖兽们食物吃,时间长了,这里都成了万剑宗的后花园了,小妖兽们就都成了弟子们养的宠物们。   若小奶龙真去了那里,危险倒不会有,就是估计会被那些喜欢恶作剧的小妖兽们捉弄一番。   两人在森林里转悠来转悠去,谢危不时询问路过的小妖兽们。   “有没有见到一只头上长角,屁股长尾巴的人类幼崽?”   “被山月猴扔水里了?”   “被小葵鱼一尾巴拍出去了?”   “被雕鸟抓起来扔树干了?你们为什么欺负人家?”   “……哦,他先动的手,他揍你们了?别叫别叫,没不让你们还手,他这不是没揍得过么!”   “最后被一个黑色身影叼走了?没看清?”   谢危若有所思的沉吟起来,刚刚有了思路,一转头就看到应玄羽嘴角抽搐地看着他,一脸的无语。   谢危默了默,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嫉妒使人疯狂,我懂,怪我天赋太好。”   应玄羽:“……”   应玄羽真诚地说:“……我也想学兽语,小师叔你什么时候教教我?”   谢危温柔地笑,“没得教,天生的。”   应玄羽:“……”   天杀的小师叔!万剑宗气人第一!   谢危哈哈一笑,转身就朝一个方向走去,“走吧,我大概知道他在哪了。”   谢危最后是在一只月影猫的窝里找到小奶龙的。   彼时小奶龙干干净净的一身衣服已经沾满了泥土草屑,衣服上到处都是尖锐石头刮破的缺口,酷酷的小脸上沾满了黏糊糊的口水,整只小奶龙都僵得不会动了。   身形庞大的月影猫在窝里团成一团,亲昵地把小奶龙抱在怀里,喵呜喵呜一直舔龙,脸上满满都是慈祥的母爱。   小奶龙身上还挂着几只小猫崽子,各个软乎乎毛绒绒,好奇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小奶龙整张脸黑如锅底,脸上的表情眼瞅着都快崩溃了,屁股后面的龙尾巴上鳞片都炸立起来了。   这明显就是一只刚刚生产母性大发的母猫把同样是幼崽的小奶龙当自家崽亲了。   谢危一时哭笑不得,应玄羽同样嘴角抽搐,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后还是跑过去把小奶龙从猫窝里抱出来了,还挨了母猫一顿捶打。   等到终于回到后山时,应玄羽才勉强把那股子笑意憋了回去,沉声静气地问小奶龙,“为什么要跑?你不知道你跑出去有多危险吗?万一被人发现你的身份,你知道你会有什么后果的。”   小奶龙低垂着眼睛没说话。   谢危瞥他一眼,忽而道:“是因为我白天拒绝养你的事情?”   小奶龙倏地抬头看他,竖瞳紧紧地盯着他的脸。   谢危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叹口气,“我不是最后留下你了吗?我承认一开始拒绝养你可能会伤了你的心,但总不能别人给我塞崽我就得接吧,你也看到我身边有多少崽崽了,再多我真养不过来了,你既然拜了师父,就得你师父养你,既然他太弱了养不了你,我自然会好好待你,你为何还要离开?”   应玄羽睁大眼,“我合体巅峰!我不弱!”   谢危面无表情,“哦,那你养。”   应玄羽:“……”   小奶龙看了谢危一会,嘴唇一动,终于缓缓开口,“你很嫌弃我,你不想要我,我也不需要你养我。”   这小家伙倒是个要强的,还挺敏感。   谢危无奈地摇了摇头,“谁说我嫌弃你了?”   小奶龙道:“我一来你就不见了,还跑出去两次,这不是嫌弃是什么?”   谢危怔了怔,猛地一扶额,“这个倒是我的失误,本来想明天再给你看的,既然你这么说了,我现在就送你一场大礼吧。”   他看向天空,抬起双手结了个手印,“开——!”   “嗡——!”   半空好似有什么东西轰然一震,一座庞然巨物在夜空之中从无到有,缓缓现出身影,庞大的身影甚至遮掩了月光,在地上落下一大片阴影。   应玄羽倒抽一口冷气,小奶龙瞳孔缩得成细细一线,屁股后边的龙尾巴紧绷成一线。   那是一座山,山底光滑一片,明显是被利器劈开的,山上郁郁葱葱,有水有树,一片生机勃勃,有阵法的光芒笼罩在山体周围,隔绝了里面的所有气息。   谢危放下手,仰头看着那座山,微微一笑,“今天早上选好了山,时间已经不早了,我怕你和他们相处不好,就匆匆赶回来了,之后又去劈了山,加了阵法带回来的,你身份特殊,气息不好掩盖,以后就搬去那座山上,这样也更安全一些。”   小奶龙怔怔看着,半晌才转头看向谢危,龙尾巴微微翘起,有点开心地左右摆了摆。   小脸上还是酷酷的面无表情。   谢危笑着问他,“喜欢吗?”   小奶龙顿了顿,才低声道:“喜欢。”   又停顿了一下,他道:“我叫……司昆。”   谢危一笑,“我叫封九重,尊号明尊,你可以叫我小师叔祖。”   司昆张开口,不是很熟练地叫了一声,“小……师叔祖。”   谢危笑眯眯地应了一声。   他抬起头看向那座悬浮的山,道:“既然是为你劈的,那就取你名字一个字,叫昆玉山吧。”   司昆眨巴着眼睛望向那座山,眼里满是憧憬和喜爱。   谢危想着,这下这小奶龙总算可以安生了吧,他也算驯服了一条龙了,可是不容易。   哪知第二天醒来,他差点整个崩溃。   院子里,一堆幼崽愤怒又不甘的望着小奶龙,小鸣蛇道:“你说不允许我们上去玩是什么意思?那山是明尊殿下带回来的,我们都可以去玩!”   小奶龙站在石桌上,胖乎乎的小手遥指天上那座悬浮山,一脸骄傲地炫耀,“那山,小祖师……叔,送我的!我的!”   幼崽们不甘嚎叫。   “你说是送你的就是送你的?”   “我们也可以去玩!你滚一边去!”   “我们不带你玩,羡慕死你!”   “明尊殿下才不喜欢你呢!”   小奶龙不为所动,抬着下巴宣誓主权,“小叔祖……师……师,亲口说的!那是我的东西,不许你们上去,不信你们问他!”   他一转身,胖乎乎的手指一指刚从屋子里出来的谢危。   谢危:“……”   幼崽们“哗”一下转头看他,各个眼神灼灼。   “明尊殿下你快拆穿这个骗子的谎言!”   “这座山一定不是你送他的,他这么凶,他怎么配有山!”   “就是!坏小孩!骗子!”   司昆眼睛紧紧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小祖……师……师叔,你告诉他们,这山是不是你送我的?你还为它取名叫昆玉山,还有我的一个名字!”   谢危一脸严肃地纠正他,“是小师叔祖。”   司昆:“小叔祖师。”   谢危:“……”   谢危仰头看天,深深叹息,“今天天气真好,适合出去踏春,你们继续,我走了。”   说罢,他直接一踏步,就要遁入虚空闪人,却被一道空间屏障“嘭”一声弹回来了。   他讶异地转头看向小奶龙。   小奶龙一双稚嫩的鼓包龙角闪烁着蓝黑色的光,直接用天赋阻拦了他的离开,鼓着双颊气呼呼道:“是——不——是——!”   谢危:“……”   谢危:“……是……的吧。”   “哇——!”   霎时一大片哭嚎声响彻一地。   幼崽们哭得凄凄惨惨,哭得伤心绝望,哭得哽咽打嗝。   “明尊殿下给他劈山不给我们劈!”   “明尊殿下偏心!”   “我也要山山玩,呜哇哇哇!”   “山山呜呜……山山……”   谢危被吵得头都大了,他晃了晃脑袋,只觉得那些声音都快要钻入脑海里,吵得他整个脑海都是嗡嗡嗡一片。   尤其他还听到某个欠揍的小奶龙在大声宣誓主权,“我的!就不给你们玩!”   谢危:“……”   谢危崩溃的睁开眼睛,就想大吼一声:“小祖宗啊,你可别火上浇油了吧!”   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张僵硬的龙脸,身体同时感觉到了一股窒息的寒意。   他眨了眨眼,心里一股子火气一瞬间冒上,跳起来就是一翅膀扇龙头上。   “啾啾啾——!”   呆着干什么,冻死啦,快出去!   你个不省心的糟心孩砸,凭一己之力挑起整个崽崽群内讧,你可真够能的啊你!   想起来就一肚子气! 第63章   云梦天泽的湖面常年水雾缭绕, 边缘之处还有水波动荡,偶尔有鱼群跃出水面,越到中心反而越是平静, 甚至连飞鸟都不敢越过。   那明显是实力强大的霸主所在之地。   只是今日, 之前一直安静的湖中心处忽而泛起了一层层浪花,接着,一条身上遍布着冰蓝色纹路的黑龙猛地冲出了水面, 龙身周围冰蓝色的避水结界“哗”一声破裂,蓝黑色的龙鬃在半空随风飘扬,看起来异常神俊。   只是下一刻,黑龙头顶上忽而跳出一只金色的毛绒球, 一翅膀猛地扇在黑龙头上,“耍什么帅呢,赶紧化人形, 别以为你现在大乘了就不怕其他人了, 要是别人有心,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黑龙默了默, 身上黑芒一闪, 化成了人形。   头顶上站着一只神气活现的毛绒球。   毛绒球教训完龙, 又低头在头发里翻找一番,最后叼出来一朵红莲花,两只纤细的爪子踩在花心里,莲花苞合拢, 包裹住一只圆滚滚的毛绒球。   他舒服地叹出一口气, “走吧。”   司昆:“……”   某些人到底是怎么把使唤人这件事干得这么理所当然的呢?   这是一点都没把他当外人。   司昆敏锐地感觉到了一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好像谢危自从苏醒后,对他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点微妙的不同。   他之前还以为是两次舍身相救让两人的感情增进了不少, 现在看来……   总感觉不止如此?   怎么莫名有种在被毛绒团子当小辈养的感觉呢?   司昆甩了甩头,把这诡异的感觉抛出脑海,调转身形就往合欢宫的方向飞。   “嗖!”   一道黑影从天际划过,强大的风压一掠而过,吹起衣摆发丝烈烈飞舞,看起来异常的潇洒。   如果没有半空被风吹下来的某只鸟团子的话……   一道气急败坏的鸟叫撕裂长空。   “你个糟心孩子,谋杀亲属啊——!”   “啾啾啾啾——!”   “噗通!”   .   等司昆回到合欢宫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合欢宫宫门大开,一大群人挤在宫门口极目远眺。   阙殷脸色苍白,但还是稳稳站着,一手拂开凤元坤极力搀扶过来的手,脸现不耐,“滚开!”   凤元坤不敢怒也不敢言,讪讪道:“你就坐会嘛,坐着也不影响什么,我保证我看到崽崽了马上就和你说!”   阙殷冷笑一声,“现在倒知道害怕了,之前你为什么不帮着崽崽对付那血泣子?那云霄君去追崽崽了你不会跟着去?你但凡干了一件事,哪用得着我现在在这里等!”   凤元坤呐呐道:“我那不是急着救你……再说我也得保护你和崽崽的家啊……”   阙殷冷酷无情,“要是崽崽真有什么万一,你觉得我和这个家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凤元坤:“……”   凤元坤走到一边,小小声地嘀咕,“家不家的另说,至少你还是有存在的必要的。”   “那你当时还不追上去!”   一声暴躁的怒吼炸响耳边。   凤元坤激灵灵一个颤抖,下意识捂着头道歉认错,“我错了我真错了下次无论什么情况我一定追了崽崽再说!”   阙殷更怒,“你还想有下次!?”   凤元坤:“……没……没了。”   阙殷冷哼,“我看你就是欠揍!”   凤元坤:“……”   两人在这里吵架,周围一群合欢宫弟子看天看地看花看草就是不看他们,连余光都不敢瞟一个。   虽然脸上的表情好奇得要死。   ……但谁也不想被暴怒中的魔主迁怒。   只有两个人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敢偶尔瞥两眼。   阎初轮看向身边的叶怀,小声感慨,“在今天之前,我以为他们旗鼓相当,没想到我错了,妖王这是被压制得妥妥的啊。”   叶怀极目远眺,妄图在第一时间发现谢危的踪影,并没理他。   阎初轮也没在意,继续道:“修真界这下可热闹了,魔门和妖族这是彻底联姻了,连儿子都有了。”   叶怀依旧没理他。   阎初轮叹气,“这也太……意想不到了。”   “什么意想不到?”凤元坤狠狠瞪过来一眼,怒气冲冲,“我和阙殷难道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阎初轮:“……是的。”   凤元坤满意的收回视线,“这还差不多。”   阙殷一脸嫌弃,离他远了一点,冷酷无情道:“蠢货!”   凤元坤得意洋洋,“你只用这个词叫过我,我就当你是爱称了。”   阙殷:“……”   众人:“……”   见过骂人的,没见过上赶着找骂的,还引以为豪。   人间奇葩。   这时,叶怀忽而抬手一指,道:“来了!我看到云霄君的身影了!在那!”   所有人顿时一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天边一道黑影急速朝这边飞来,眨眼就靠近了一大段距离。   阙殷忽地脸色一白,语气微有些颤抖道:“我怎么……只看到他一个人?”   凤元坤其实也只看到一个人,但他比较会安慰人,连忙道:“说不准崽崽在他背上呢,我们等他过来再说,别急别急!”   阙殷深吸一口气,勉强平静下心情,一直等到司昆落地了。   但他上看下看,司昆这身影怎么也不像背着个人的模样,全身上下除了那件合身的黑色法衣,再没任何一样东西了。   而那法衣平整光滑,没有任何藏东西的迹象。   阙殷当即眼前一黑,腿一软差点摔倒。   凤元坤连忙扶住他,目光灼灼看向司昆,道:“虽然我知道带一个走火入魔的人回来不太现实,但我还是想说,你食言了,告诉我们他在哪,我们去把他带回来。”   叶怀眼眶微红,道:“他在哪?他现在怎么样了?他还有神智吗?”   阙殷闭了闭眼,勉强调整过来,深吸口气,道:“无论他在哪,你告诉我,我知道你尽力了,剩下的我们自己来。”   阎初轮想了想,道:“虽然我们萍水相逢,但他帮过我,于情于理我该帮他一次。”   合欢宫的弟子们也各个焦急地看着他,紫魅衣说出了所有弟子的心声,“无论他变成什么样,他都是我们的小师弟,我们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   司昆面对着一群人灼灼的视线,面无表情,欲言又止。   忽而他身上响起一声有气无力的啼鸣,“啾……”   众人一怔——谁?什么东西叫?   凤元坤眨了眨眼,“怎么听着像是……凤啼?”   阙殷略有些恍惚道:“我也觉得……有点像?”   可司昆身上完全没有任何藏东西的痕迹啊,衣服服帖整齐,肉眼可见的平整,哪来的藏鸟地方?   司昆在众人逼人的视线之下,缓缓抬起手。   放到了……头顶的发冠之上。   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咦?那发冠好像是有点大……的样子?而且还是红色的莲花发冠?之前记得是黑色的啊。   阙殷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吸了口气,凤元坤也睁大了眼睛。   司昆抽出固定长发的簪子,把盘在红莲上的长发一圈一圈缓缓解开,终于露出了中央被死死固定起来的红莲花苞。   他将红莲花苞捧在掌心,沉默了好一会,才一脸复杂道:“落地了,你不会再掉下去了。”   红莲花苞抖了抖,终于颤颤巍巍绽放开来,一层又一层,直至最后一层徐徐展开,露出中央一只圆滚滚金灿灿……又湿漉漉的鸟团子。   鸟团子顶着一身湿哒哒的绒毛有气无力地看向他们,一只小翅膀抬起朝他们挥了挥,鸟喙张开,打了声招呼,“啾~”   所有人先是一怔,接着反应过来什么,猛然倒抽一口冷气。   “嘶——!”   这这这这……不会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嗖——!”   一道黑影飘过,一道红影紧随其后,司昆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手上一空,阙殷已经将崽崽抱在怀里了,又是心疼又是高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怎么这羽毛都湿了,还变这么小啊?”   凤元坤眼馋地伸出手,“让我抱抱,我也抱抱呗,崽崽我是你父亲,你还记得我吧?到父亲这来……”   阙殷无情地一脚将他踹开,“滚一边去!在他比你强之前不许你靠近他,我可不想再一次看到崽崽被你玩坏了!”   凤元坤僵硬地伸着手,如遭雷劈地立在当场,“……啊!?”   阙殷才不管他,温柔地抚摸着鸟团子,手上一团黑色火焰在鸟团子身上绕了一圈,湿哒哒的绒毛立刻变得干燥蓬松起来。   他脸上的表情无比温柔,轻声道:“崽崽别怕,爹保护你,不会让那个傻父亲靠近你的。”   傻父亲·凤元坤:“……”   鸟团子无精打采地看着他们,半晌突然一张嘴,“哇”一声吐出一口水。   阙殷大惊失色——丹凤身体整个就是个小火炉,怎么会有水进去?   这时,旁边沉默已久的司昆终于缓缓开口了,“走火入魔的后遗症,我把他的魔焰都消除了,但因为之前消耗太大,他暂时不能动用灵力。”   阙殷点头表示理解,走火入魔没点后遗症那是不可能的,能恢复神智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但他有一点还是奇怪,“为何他会落水?”   司昆默了默,仰头望天。   鸟团子吐出一口水,终于缓过口气来了,幽幽道:“我待他头上,他飞太快了,风把我吹下去了。”   阙殷:“……”   司昆:“……”   一直以为的彪悍猛男突然变成弱不禁风的鸟团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谁能懂?   掉下去的时候他几乎是震惊的——咋这么弱,扑腾好半晌都没能飞起来?   以至于他愣是没反应过来要去救鸟,让鸟团子呛了好几口水。   后边就算捞回来了,鸟团子宁愿顶着一身湿漉漉的羽毛都气呼呼的不想让他给弄干,直言他谋杀亲属。   司昆一言难尽道:“……我以为你至少爪子会勾住我头发。”   鸟团子愤愤地踩了踩爪子下的红莲,“我的莲花我不要的吗?这是我的另一半你懂不懂!”   司昆:“……”   司昆发出灵魂疑问,“你总不能走哪带哪,这么大你怎么带?”鸟团子哼了一声,“你可别小看我,我早想好了!”   他一跃从莲花里跳出来,两只小翅膀扛起莲花往上一扔,自己站莲花下边,伸展出背部对准了下落的莲花底座。   他一脸骄傲,“就这么带,你蠢不蠢!”   莲花徐徐下落。   落到了鸟背上。   继续下落。   “啪叽!”   直接把鸟团子砸到了底下。   只露出一双鸟爪在不可置信的颤抖。   众人:“……”   阙殷嘴角抽搐,又心疼又想笑,凤元坤直接捧腹大笑。   司昆不忍直视的撇过了眼。   你自己多大,莲花多大,心里没点数的嘛。   你看你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有多弱吧。   所以落水真不怪我。 第64章   谢危自闭了。   他把自己缩在莲花苞里, 半天都不想出去。   无法接受自己从一个拿着大刀想砍啥就砍啥的猛男变成一只真·弱鸡的事实。   落水的事就算了,毕竟幼崽还没长羽毛飞不起来很正常,但竟然连自己的一半身体都扛不起来!   无法接受!   从此成为一只被另一半身体束缚在原地哪都去不了的弱鸡!   阙殷一脚把还在笑个不停的凤元坤踹到一边, 忧心忡忡地看着闭合的莲花苞, “这可怎么办?他短时间内应该恢复不了灵力,难道就这么原地不动?”   凤元坤一摆手,无所谓道:“这有啥, 他想去哪我抱他去就行了,用不着他自己走路,再说了,他和那莲花又不是黏在一起的, 扔一边也不会有什么事啊。”   阙殷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莫名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之前刚出生时你是怎么带他的?”   凤元坤理直气壮道:“那会儿他刚从莲花里钻出来就筑基了, 浑身灵力很浓郁, 也能背得动那莲花,但我嫌莲花把他整个身体都挡住了, 我都看不到他, 就把莲花收了。”   阙殷眼皮一跳, “……之后呢?”   凤元坤想了想,问:“你想看他活力四射吗?”   阙殷点头,“自然。”   凤元坤走上前来,阙殷忍了忍, 最终还是没有驱赶他, 就见着这货用手强制扒拉开花瓣, 提起莲花底座一抖,抖出一只尚还在自闭中的小弱鸡。   小弱鸡脸上还是一脸的懵逼, 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就被人从莲花里倒出来了。   凤元坤道:“把他放地上。”   阙殷虽然疑惑,但为了活力四射的崽崽,还是照做了。   然后就见着凤元坤弯下腰,捏着莲花在小弱鸡面前一晃。   尚还没反应过来的小弱鸡顿时顺着本能扑扇着小翅膀往上一跳。   凤元坤及时把莲花往高处一提,小弱鸡扑了个空。   凤元坤又把莲花往小弱鸡面前一晃。   小弱鸡又起跳。   凤元坤又往高处一提。   小弱鸡又扑空。   于是一个贱兮兮地拿莲花引诱,一只毛绒球孜孜不倦地跳起又落下,蹦跳之间仿佛自带音效,“嘟”、“嘟”、“嘟”的声音不自觉在众人脑海里响起。   所有人的脑袋也跟着毛球“嘟”、“嘟”……不对,是上下不断摇晃,整齐划一,仿佛经过严格的训练。   凤元坤抬头看向阙殷,得意洋洋,“这不就有活力了?”   阙殷深吸口气,问:“你之前就是这么带他的?”   凤元坤自豪道:“那是,那会他除了练功,其它时候可都是活蹦乱跳的。”   阙殷面无表情地一伸手,“花给我。”   凤元坤以为他也要逗崽玩呢,想都没想就把莲花给他了,一边还传授经验,“我和你讲,这个得讲究时机,花一定要从他眼前晃过,这样他才会追上来,晃得也不要太快,不然他跟不上我们的速度,你要这样……唉?你干嘛?”   阙殷转头就把莲花给了司昆,道:“你先帮我看一会。”   司昆:“……好。”   阙殷深吸一口气,忽而撸起了袖子,冷笑着看向凤元坤,一脸的暴躁凶戾。   凤元坤瞬间浑身紧绷,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你……你干嘛?我又没惹你,我还让崽崽活力四射了,你这是家暴!”   “去尼玛的活力四射!”   阙殷出口就是脏话,气到口不择言,挥起拳头就朝他揍了过去,“你不知道那莲花是他的一半身体?你还敢那样逗弄他?啊?老子把你羽毛撕了拿你羽毛逗你你生不生气?你到底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都对他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你个不靠谱的蠢货!我当初就不该选择你双修!崽崽比你强之前你别想靠近他一点距离!蠢货!”   凤元坤抱头鼠窜,一边挨捶一边还得努力辩解,同时还得关心阙殷的身体。   “嘶!你轻点,不是我怕疼,是你伤还没好,这么粗暴会伤上加伤……好好好,你继续,但你不觉得他背朵莲花太笨了吗?我这是为了他好啊,你看他多活泼……嘶!”   阙殷暴怒的吼声几乎撕裂天际,“你这样的蠢货不配有崽!”   众人仰头望天,齐齐叹气。   妖王这样的人,当初到底是怎么得到宫主青睐的?   就凭那一张脸吗?   天道不公啊!   司昆抱起鸟团子放回莲花里,把他的花瓣手动合拢,一脸关切,“你还小,不宜看这种暴力画面。”   谢危:“……”   他拿小翅膀揉了揉因为频繁跳跃而有些酸痛的爪子,心里咬牙切齿。   可快点让这不靠谱的老父亲赶紧离开吧。   他脑海里划过一幕幕心酸的画面,深深叹气。   父亲带崽,活着就好。   古人诚不欺我。   这一架打到了晚上才结束。   期间司昆负责带崽,合欢宫里一众人挨个上前表关心……关心不关心的其次,如果能不手贱的摸他就是最好的了。   谢危面无表情的坐在司昆掌心的莲花里,眼睁睁看着大师兄紫魅衣的一根手指头朝他蓬松柔软的绒毛上摸来。   紫魅衣理直气壮道:“我检查下你受伤没,没受伤当然是最好的了,受伤了我给你包扎,我和你讲,我的包扎手法那绝对是合欢宫第一的,保证让你感觉不到痛意……”   手指被一只小翅膀挡住了。   谢危面无表情,“没受伤,谢谢关心,还有你的手离远点。”   紫魅衣一脸遗憾的退到了一边。   叶怀走上前来,眼馋地看着他那一身绒毛,“我……我就摸摸,你也可以摸我的鳞片。”   谢危幽幽地看着他,“之前随意跑去血神宗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等我恢复了揍你!”   叶怀一抖,立刻缩回了手,讪讪地退到了一边。   阎初轮的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他竭力镇定,道:“虽然你的确很可爱,但我小时候也不差,我不羡慕你。”   谢危:“……如果你的眼睛不那么绿我可能会信一点。”   “……”阎初轮捂着眼走了。   他当初刚刚返祖成功的时候化成幼崽,因为不是龙,他师父每天都嫌弃他嘲讽他,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深深的伤害,一度让他性格扭曲,如今看到这幼崽备受宠爱的一幕,理所当然的嫉妒了。   谢危并没让他安心的走,把人又叫了过来,问道:“还没问你,我们后来离开了,不清楚后边发生的事,血神宗之事后续如何?”   阎初轮倒也没隐瞒,脸色一肃,道:“有好有坏吧,我先说好消息,血神宗灭了,魔主下了命令,追杀血神宗其余弟子,那些人手上多多少少都有人命,鲜有的一些被控制和不知情的我都在名单里剔除了,不会滥杀无辜。”   谢危点头——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阎初轮继续道:“另外血泣子死了,我的禁制解除了,他们伪装的那些取血的小门派也都被一锅端了,魔主把血神宗的库存搬空了,那地方现在是一片荒地,被其他门派瓜分了,魔主虽然受伤了,但好在有妖王在,影响不是很大,目前最大的影响是关于你的。”   谢危“哦”了一声,并不意外,“关于丹凤的事情?”   阎初轮摇头,“不止,是关于魔主和妖王联姻这件事,以前修真界的人虽然感觉他们俩的关系奇奇怪怪,但因为他们经常打架,所以也没往深处去想,你化丹凤用红莲一出,算是彻底确定了他们的关系,仙门那边恐怕会坐不住,我猜他们应该会搞点事情出来。”   谢危点点头,“正常,谁也不愿意看着敌人结盟,妖族和魔门一旦结盟,对仙门是最不利的,他们没点动作才不对,不过我师……咳,仙主应该会压下去一波,问题还不大。”   阎初轮道:“仙主为人还算可靠,我说的坏消息除了上面一点,还有关于你的丹凤以及红莲血脉,”他微微一顿,说,“盯上你的人很多,尤其你现在还没自保能力,一旦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司昆声音淡淡,“放心,我不会让他落单。”   阎初轮点点头,脸色突然严肃起来,“最坏的消息还不止于此。”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血神宗关于如何成就大乘的方法……泄露出去了。”   谢危陡然抬头,眼瞳骤缩。   司昆呼吸一顿,眉头紧跟着皱起。   “他们的方法并不成熟,也很极端,但不否认其中有可取之处,被有心人知道后再加以改良,的确可以突破大乘,只是会伴有不小的风险。”   阎初轮道:“如今天地有缺,法则不显,合体很多,但领悟法则成就大乘的很少,大部分都是无法领悟法则而困在了最后一步,虽然很多人都保有理智,不会随意乱尝试,但也有一些不择手段之人,或是一些投机取巧之人,亦或者寿命将近之人会选择这种方式,总之未来一段时间应该会冒出很多突然出现的大乘,会很大程度打破现有的格局,包括魔主和妖王之位。”   谢危静静听着,半晌叹息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修真界要乱了。”   .   晚上,巨大的月轮悬空而立,皎皎月华泼洒大地,为整个世界镀上一层朦胧的银纱。   凤元坤顶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和乱糟糟的头发坐在合欢宫的高塔上,一只眼睛还青了一块,嘴角也是紫红色的。   他丧丧地撑着下巴望着玄月宫的方向,唉声叹气,“你气也出了,崽崽也找到了,总该告诉我崽崽的事了吧。”   他摸了摸嘴角,“嘶”了一声,整张脸都是扭曲的。   “之前问你,你说崽崽生死不知没心思说,现在诸事已毕,应该能告诉我了吧,你到底什么时候找到崽崽的……嘶!你下手可真重。”   阙殷站在一边,一手负在身后,仰头看着天空的月色,淡淡道:“你那是活该!”   凤元坤补充,“不过我喜欢。”   阙殷:“……”   阙殷懒得再和他废话,直接说起了正题。   “一百多年前,磐月神宫大乱,天下皆知万剑宗的明尊大战五名大乘,上万名遗族和十绝献祭阵消失不见,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被那五名大乘重伤而死,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浑身都是血,已经就剩最后一口气了,我拼尽全力也只能为他延缓三日时间,我为他建了一座小院,我们父子俩个就在那小院里过了三日,也是三百年来唯一团聚的三日。”   他冷冷地瞥了凤元坤一眼,“就是那座你毁掉的小院。”   凤元坤窒息般张着嘴,已经忘了怎么呼吸了,半晌才道:“……我特么真是个混蛋!”   阙殷冷酷无情,“还是个蠢货。”   凤元坤:“……”   阙殷继续道:“三日之后,他便去了,我用轮回之火焚烧他的身体,企图让他转世重生,但一旦转世,因果皆断,他与我便不再是父子了,我哪忍心,我明明才刚刚见到他,就让我与他彻底断绝关系,我不甘心,他当时身上有很浓郁的空间波动,结合轮回法则甚至可以碰触到其它世界,我便将他的魂魄放入了异世轮回,只要不在此界转生,不沾此世因果,他就还是我的孩子。”   他吸了口气,缓缓道:“所幸他的帝炎决起了大作用,我用轮回之火助他肉.身涅槃重生,他休养了六十五年,二十三年前才彻底苏醒,作为一个婴儿重新来到了这世上,只是神魂不在,只剩了残魂,心智不全,见什么学什么,无法分辨好坏,又修炼了合欢宫的心法,举止行为便都向着合欢宫的弟子发展了,直至前不久神魂才回归了。”   凤元坤颤声道:“你……你为何不告诉我?”   阙殷冷笑一声,“我哪敢啊,之前我明明和你说过不让他修炼帝炎决,你却还是固执己见私底下给他练了,我就怕你再把他抓回去修炼什么乱七八糟的功法,你一个堂堂妖王铁了心要藏人,短时间内我还真没把握找到。”   他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我发过誓,只要他还没比你强,我就绝对不会再让你接触他!”   凤元坤张了张口,无言以对。   阙殷想起什么,又冷笑道:“就像你刚刚拿莲花逗崽崽一样,我真不知道如果让你知道他的身份,你还能做出什么让我大开眼界的事!”   他低头看着凤元坤,冷声道:“凤元坤,你给我听清楚了,在他能打得过你之前,他身周三尺以内你禁止近身,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凤元坤惨叫出声,“不要吧!我好歹也是他父亲啊,他那么可爱……”   “他那么可爱你忍心他被你玩到半途夭折?”阙殷冷酷无情,“你个不靠谱的蠢货,不配有崽!”   凤元坤:“……”   阙殷说完之后,转身就走了,徒留凤元坤一只鸟风中凌乱,“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啊!”   可惜无人理他。   凤元坤呆呆地坐了一会,极力思考有什么弥补的法子。   靠近崽崽的事暂时是不行了,不然阙殷估计能把他皮给扒了,至于其它的办法……   他想啊想,想啊想,忽地眼前一亮!   有了!   小院!   他身影一闪,立刻飞到那座被破坏殆尽的小院附近,就见这里本来坍塌的空间在大世界的修补下已经恢复了正常,但这片空间还是极为脆弱,很容易再次坍塌。   而原本小院所在的地方已经是虚无一片了,连个小院的影子都看不到。   凤元坤呆呆看着,想起谢危那会期待的眼神,忍不住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我真是个蠢货,不但伤了崽崽的心,毁了阙殷的心血,还毁了我唯一可以缅怀崽崽的地方。”   这可是他历经生死涅槃重生的地方啊。   凤元坤叹了口气,随即便闭上眼睛,一手抬起对准了面前的空间,生之法则徐徐在面前波荡开来。   然而这毕竟是坍塌过一次的空间,整片空间在短时间内是很脆弱的,压根经不起法则冲刷,即便是最温和的生之法则,也照样出了问题。   好不容易出现了一点小院朦朦胧胧的轮廓,突然东面一角小院瞬间垮塌,好不容易修补好东面,又是西面出了问题,修补好西面,又是中间出问题,整个小院彻底坍塌。   忙活了一个晚上,凤元坤累的满头大汗,才勉勉强强把小院的轮廓给搭建好。   他看着眼前千疮百孔的小院,从心底里叹气:毁的时候有多畅快,修补起来就有多崩溃。   他看了眼日初升起的太阳,擦了把汗,又开始忙活起来。   早点修好,早点给崽崽一个惊喜。   然而事情注定不如他的意。   一大早上,司昆就带着谢危出来晃荡了,谢危蜷成一团缩在莲花里,莲花被司昆固定在头顶,花瓣绽开,露出中间一只毛绒绒金灿灿的鸟团子。   谢危有些诡异的看着司昆,“……所以我们到底要去哪?你已经带着我绕了大半个合欢宫了。”   司昆目不斜视,眼角余光看到刚刚经过的几个弟子一脸艳羡的看着他头顶的鸟团子,嘴角微不可查的往上提了提。   他淡然自若道:“怕你闷着,散步而已。”   “是吗?”谢危怀疑地歪了歪脑袋,“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在炫耀什么?”   “……”司昆淡淡道,“我像是那种人吗?”   谢危想了想,脑海里忽而划过小奶龙一脸骄傲的和崽崽群们炫耀新得到的昆玉山的模样……   他嘴角抽搐地说:“……你觉得呢?”   司昆:“……”   难道是我表现的太明显了?   他脚步忽而一拐,往一条偏僻的路上去了。   那边人少,总该看不太出来了吧?   然而走了没多会,就见前边熟悉的地方立起了一座朦朦胧胧的小院虚影,一道红衣身影任劳任怨地在小院前后忙忙碌碌,东修修西补补,神情一脸专注,手里就没停过。   司昆:“……”   谢危:“……”   两人一看到那小院,火气简直是一瞬间就冒上来了。   毁这座小院时候某只凤凰的表情实在是太欠揍了!   司昆目不斜视,甩了甩衣袖,一脸悠闲的从小院旁边经过。   和忙忙碌碌的凤元坤形成了鲜明对比。   当初一脸不屑高傲毁院的人如今苦巴巴地修院子,当初费心费力拼命护院的人如今潇洒自在的坐看闲云,还有鸟崽陪伴左右。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古人诚不欺我!   司昆表情平静,内心浪翻。   凤元坤忙碌之中感觉有人靠近,一抬头就看到了司昆……和他头顶的崽崽。   他下意识眼睛一亮,“崽崽!”   一个分神,手上的力度错了一分,“咔嚓”一声,又是一大块坍塌声响起。   谢危眼角一抽,整个心脏都在心疼的颤抖——果然修不好了!   凤元坤被那坍塌吓了一跳,连忙道:“能修好能修好,我需要点帮手,马上就好!”   转眼看到司昆,立刻招手,“姓司的,当初毁这小院也有你一份功劳,若不是你将它复原,我俩也不会用法则对抗,这小院这会儿早修好了,你也得过来帮忙!”   司昆冷漠无情,“不去。”   凤元坤气急,“你来不来?不来我揍你!”   司昆一伸手,七杀剑瞬间在手,“那就打一架!”   谢危瞪着一双小豆眼看向凤元坤,“打架?嗯?”   凤元坤:“……”   凤元坤秒怂,讪讪一笑,“我……我就开个玩笑,我继续修,你们看着就好。”   以前对着谢危有多鄙夷有多傲气,现在就有多心虚有多怂气。   那是一个字都不敢反驳的。   他心里骂骂咧咧地对着司昆问候了一通,又开始劳心劳力的修补起小院。   司昆就在旁边悠闲的看着,还把莲花捧下来给鸟团子顺毛,要多招人恨就有多招人恨。   气得凤元坤一个用力,手里又坍塌了一大块屋子,心疼得他都快风中凌乱了。   这时一阵微风吹来,吹拂过小院,卷起一点坍塌之后破碎的碎片飘飘扬扬的飞过,正好落到司昆附近。   司昆顺势抬手一接,视线落到那碎片之上,忽而一顿。   那是某一本书的封皮,封皮上清晰可见有几个字:   明尊和他的大冤种小侄徒……   后面的字便到了碎片边缘了。   司昆顿了顿,忽地一抬手,将空气里所有散落的碎片都收拢过来,可惜大部分碎片都已化作了虚无,搜集到的少部分碎片里有很多都是一两个字的,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有一幅画的边角是一片红衣。   他怔了怔,低头问谢危,“这座小院里……有什么?”   谢危也看到了那碎片上的字,眼睛微微眯了眯,表情略有些复杂。   他轻叹一口气,“你把它复原就知道了。”   司昆深吸口气,猛地一抬手对准了面前的小院,时间法则如洪流般倾泻而出。   这恐怖的法则波动一瞬间让凤元坤毛都炸起来了,立刻跳起来道:“特么给我住手,会……”   “轰隆!”   脆弱的小院在凶猛的法则冲刷下瞬间坍塌,很快化作虚无,连一点碎片都没剩下。   凤元坤呆立在当场,看着重新空荡荡的小院,欲哭无泪,“……塌的啊。”   司昆:“……”   昔日的护院人成了凶残的毁院人。   昔日的毁院人成了可怜的护院人。   谢危叹气。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奉劝某只凤凰,做鸟留一线啊。 第65章   小院所在的空间因为两大法则一先一后的到来而再次脆弱不堪, 尤其经历过时间法则的冲刷后已经临近坍塌的边缘,再经不起任何法则的肆虐了。   再轻微都不行。   在天地将这片空间修复之前,是别想有什么想法了。   凤元坤呆呆地看着, 整只鸟都仿佛失去了灵魂。   唯一可以挽回和崽崽关系的途径都没了!   他怒气冲冲地看向司昆, 张口就道:“……我可以请你快点走吗?”   他强行微笑,眼神诚恳,表情与情绪的极致分裂让他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司昆:“……”   谢危:“……”   如果他像之前一样理直气壮的拉人做壮丁, 那司昆即使在心虚的情况下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但这语气就让人硬气不起来了。   他轻轻颔首,“妖王辛苦了。”   随即转身,带着谢危就走了。   凤元坤眼眶通红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半晌仰头叹气。   这可怎么是好,没法子将功补过了。   阙殷又禁止他接触崽崽,说他对他不好。   什么是好, 什么是不好呢?   他不由想起那会儿, 崽崽背着朵莲花仰头看着他,无精打采地问他, “母亲怎么还不来看我?”   他说:“你母亲在打坏人, 等打完坏人就来陪你了。”   崽崽“哦”了一声, 丧丧地缩成一团,看着都要蔫了。   因为他的世界只有他,而他还每天逼他炼帝炎决,唯一期待的母亲还不来陪他, 他都快要抑郁了。   就这样持续了好几日, 他越来越丧气, 越来越孤独,他又不敢将他的存在暴露出去, 就怕泄露凤凰有崽的消息而引来其他人觊觎。   他过够了东躲西藏的日子,自小双亲去世,一只雏鸟摸爬打滚跌跌撞撞地长大,他不懂爱是什么,也无人教他,只知道他不想崽崽再过他以前那样的生活。   他要保护好他,他要让他强大起来,他要崽崽快乐起来。   至少不要像这样无精打采的,就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   他都心疼死了。   直至某一天,崽崽不小心绊了一跤,莲花掉落在地,滚到他脚下,被他顺手捡起来了。   崽崽就扑扇着小翅膀跳起来去够,“给我!给我!”   这么一副模样,倒是比之前死气沉沉的模样有生气得多了。   他眼睛一亮。   于是拿莲花逗崽崽就成了他和崽崽的日常娱乐。   如今阙殷却因为这个揍他,还说他在虐待崽崽。   凤元坤仰起头,望着天空发起了呆。   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呢?   如果因为这能对崽崽为所欲为的强大力量而让阙殷惧怕于他的不知轻重给崽崽带来伤害,那……   他眼睛一眯,有了主意。   .   司昆带着谢危离开了小院,往回去的路上走着,一路眉头紧皱,表情沉肃。   谢危也罕见地沉默着,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司昆忽地说:“妖王是因为嫉妒才毁了小院,他嫉妒是因为以为小院是魔主情人所住,现在他既然试图修复,那就证明他是错的,那座小院里的东西,和魔主以及妖王有关,而且他们还很在乎。”   谢危仰头看了他一眼,小豆眼目光灼灼,似带鼓励。   司昆张了张口,就要说出答案。   却就在这时,冥冥之中忽而有一股力量将他本来清晰的思路轻轻一拨,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是……谁?”   谢危顿了顿,无声地叹了口气。司昆晃了晃头,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景,表情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当初小师叔祖临死前为了不让他执念过重,不仅抽取了他部分记忆,还单方面切断了他对他的因果,每次想起小师叔祖,冥冥中的力量总会干扰他的思绪。   他记不清他的神态动作,记不清他的音容笑貌,想起他的画面是一片模糊的,因果的力量在阻断他对他的一切思念。   若不是他执念过强,这么些年下来估计早都忘了这个人。   那是养他护他的人,是他心里最重要的长辈,他尊他敬他,如今在远在万里之外的魔门发现了他从不知道的关于那人的线索,他心里难免泛起了点涟漪。   司昆沉默了会儿,道:“我去找魔主,他应该有办法接续我的因果线。”   谢危“唔”了一声,仰头望天,“我猜接不了,不过你可以试试。”   司昆说干就干,一路就往玄月宫走去,没想到半路就遇到了阙殷。   这位魔主大人等崽已经等不及了,昨晚半夜揍完某只凤凰回来时已经不早了,想着崽崽需要休息,就没打扰,结果今早一过来,人司昆早带着崽崽出去晃荡了,阙殷就扑了个空,只好顺着弟子的指引一路找过来。   三人就在半路相遇了。   阙殷那是一刻都等不及,笑眯眯就奔着谢危过来了,“崽崽!”   毛绒绒的鸟团子扑扇了下小翅膀,笑道:“爹,正好找你有事!”   阙殷走到谢危面前,微笑道:“等会儿再说,先看看我给你准备的窝。”   他手一伸,掌心多了个红彤彤的,用绒毛做的碗状鸟巢,“如何?我刚做好的,用手试过了,很舒服的。”   谢危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就扑扇着翅膀跳过去了,整只鸟正好窝在鸟窝里,不大不小刚刚好。   他惬意地叹出一口气,“好舒服啊,不愧是我爹!”   阙殷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脸上是满满的宠溺,“崽崽喜欢就好,现在可以说你的事了。”   谢危“噢”了一声,指了指司昆,“是他有事。”   阙殷抬眼看向司昆,因为这人帮崽崽解决了走火入魔这件大事,阙殷的态度还是很好的,他笑道:“何事?若有需要帮忙之处,你可以直说。”   司昆将视线从谢危身上移开,正色道:“魔主可有办法恢复我身上断裂的因果线?”   阙殷下意识看了眼谢危。   谢危仰头看天,装没看到。   阙殷默了默,道:“虽说轮回法则掌因果,但还没到肆意妄为的地步,我可以随意断人因果,但却无法再次接续。”   司昆的眼神肉眼可见的黯淡了。   阙殷继续道:“但也不是没有办法,若是你的执念够强,再有一些因果机缘,时机到了,你自己就能接续好它。”   司昆豁然上前一步,一瞬间眼里似乎都有了光,“魔主的意思是,我的因果线,可续?”   阙殷点头,“可续,不过不是我续,而是你续。”   司昆深吸口气,眼神灼灼地看着他,“敢问魔主,所谓的因果机缘具体是什么?”   阙殷眼角余光瞥了眼谢危,某只鸟团子正在好奇地四处探索新的鸟窝,对这边的事情不闻不问,好像已经聋了。   阙殷无奈叹气,“缘已经在身边了,具体的我不方便多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因果线已经有续接的痕迹了,最多不超过三个月,你就能彻底接续好了。”   司昆眼皮一颤,呼吸不由自主重了一点,“……魔主此话当真?”   阙殷道:“自然。”   顿了顿,他又微微一笑,“届时你会发现一个大大的惊喜。”   那脸上满满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似乎已经迫不及待看到那会儿的场景了。   司昆:“???”   某只鸟团子啃鸟窝的动作不小心一重,顿时啃了一嘴毛。   他“呸”了一声,把绒毛吐出去,挥着小翅膀道:“行了行了,知道能恢复就差不多了,你先走吧,我和爹说会话!”   司昆一脸疑惑地看了眼鸟团子,总觉得他这赶人的模样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但他的事情差不多解决了,人父子要说话,他也总不能拦着。   他轻轻颔首,把手里的莲花递过去,抱拳行了一礼,道:“多谢魔主指点。”   话落,转身便走了,走的时候眼角还微微有点红。   直至他的身影走远了,阙殷才低头瞥了眼某只鸟团子,哼了一声,道:“戏看够了?你倒是悠闲,把一堆难题全抛给我说。”   谢危讪笑,“这不是相信爹吗?我和爹父子同心,爹一定懂我的意思!”   阙殷一瞬间被哄好了,心情颇好道:“算你有眼色,看你那样就知道是让我不要供出你,不过我说的也是事实,我能让他知道你就是他要找的人,但他执念一消,因果线无法接续,你们始终还是会阴差阳错的分开,我没供出你也是为了你们好。”   谢危笑眯眯道:“知道爹心好,我没信错人。”   阙殷无奈地看他一眼,摇了摇头,颇有些感慨道:“这云霄君对你倒是一腔真情,因果线断了还不肯忘你,难得啊难得。”   谢危眼神也有些复杂,半晌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大冤种啊,一只崽比一百只崽还能闹腾,可给我惹了不少麻烦。”   他停顿了一下,又摇了摇头,“可我最放不下的也是他,天赋过强,身份过于敏感,但也……过于重情了。”   他话落,却久久没听到回音,捧着鸟窝的手反而还有点颤抖。   他怔了怔,忽而意识到什么,豁然抬头一看。   阙殷的眼眶不知何时已经红了,正呆呆地看着他,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良久才艰难地出声,“……崽崽,你……你的记忆……”   他想说什么,却因过于激动而说不出来。   谢危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这事吧,有点费眼泪,我本想着让你慢慢适应的,看来失败了。”   他扬起头一笑,“爹,这么些年你辛苦了,我平安回来了。”   阙殷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抬手紧紧地抱住了他,滚烫的眼泪“啪”一声滴落在金灿灿的绒毛上。   他又是哭又是笑,深深叹息,沉沉低喃,“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谢危伸出小翅膀拍了拍他,微笑道:“爹爹又美又温柔,我可舍不得这么漂亮的爹爹没崽疼。”   阙殷破涕为笑,松开怀抱低头看他,无奈道:“你啊……”   气氛一片温馨暖融,父子对视的画面几可入画,再配上几朵代表亲情的凌霄花,那是妥妥的感人至深。   如果没有一声咳嗽声突然插入的话。   “咳咳……”   两人顿时转……低头看去。   地上一只巴掌大的红色火鸡挺着胸脯骄傲地站着,身上的羽毛坑坑洼洼秃了不少,看样子很像是被强行拔下来的。   他睁着一双酸溜溜的眼睛在他俩身上打着转,特艳羡地说:“也带我一个呗,你看我都把灵力封住了,这次绝对不会伤害到崽崽了,能让我也抱抱他吗?”   阙殷低头看了看火鸡,又看向谢危。   半晌,他忽而捧起整个鸟窝往火鸡头顶一放,“抱吧。”   火鸡欣喜地伸出小翅膀抱起了鸟窝,脑袋伸入鸟窝里极力去够崽崽,“崽崽,我的崽崽,我可爱的崽崽……”   眼看着就要蹭到了。   阙殷面无表情地一松手。   鸟窝脱落而出。   “啪叽!”   猝不及防之下,整个鸟窝加鸟窝里毛绒球的重量一瞬间落下,毫无灵力的火鸡顿时被砸了个结结实实。   整只鸟都木得灵魂了。   阙殷面无表情的提起鸟窝,就悬在火鸡头顶三尺的距离,“崽崽就在这里,你能够得到你就来抱,跳吧。”   火鸡:“……”   谢危:“……”   阙殷冷笑。以为这么容易就能抱得到崽?   崽崽受过的苦,我迟早也要让你哭着受一遍! 第66章   合欢宫发生了一件大事。   宫主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在培养感情!   据说这个消息是大师兄紫魅衣传开的, 并已经有弟子亲身证明了真假,合欢宫所有的弟子瞬间炸了窝,不管在干嘛的全都放下手头的事去凑热闹了。   粉霞和绿依就是结伴去的。   两人一路来到传言所在之地, 那是一座桥上, 周围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房顶上,树上, 石头后面,水里,土里……甚至还有人藏在石头里,就挖了两个洞兴致冲冲地看着。   齐刷刷露出半颗脑袋, 打眼一看还以为屋顶上长黑球了。   虽然肯定是瞒不过宫主了,但看戏还是要给宫主一点面子的,半遮半掩好歹不是那么光明正大……的让人恼火。   虽然现在也差不了什么。   两人藏在屋顶后边, 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好奇看去。   只见前边一座桥上, 魔主在前边慢悠悠地走着,一手拿着朵莲花, 另一手放着个红彤彤毛绒绒的鸟窝, 鸟窝里一只金灿灿的鸟团子正用小翅膀扒拉着鸟窝边缘, 一脸无语地看着底下的某只……火鸡?   那火鸡差不多巴掌大,红彤彤毛绒绒,和鸟团子差不多大,此时此刻, 他正扑扇着小翅膀拼命往上跳, 走两步跳一下, 走两步再跳一下,可无论他跳得有多高, 魔主总能恰到好处地稍微往上一提,刚好和火鸡擦肩而过。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跳,一路躲,一家三口玩得不亦乐乎,直至最后阙殷都不耐了,“你有完没完,这么多人看着,能不能消停会!”   火鸡理直气壮,“管他们干什么,我还没够到崽崽,我要抱崽崽,你让我抱他我就不跳了。”   阙殷冷酷无情,“那你继续吧。”   火鸡……火鸡于是继续跳了。   谢危安安心心地蜷在窝里,享受着舒适的摇篮服务,还能一边欣赏渣渣老父亲的蹦跳表演,虽然是有点不那么孝的感觉吧,但……   想一想之前他是怎么对自己的,那点子不自在就完全扔一边去了。   绿依小声嘀咕,“妖王这脸皮也太厚了吧,说实话还是有点惨的,媳妇孩子都不理他……”   粉霞翻个白眼,“活该,谁让他之前那么作弄小师弟的,这就叫报应啊!”   绿依点头,“倒也是……不过小师弟好可爱,想摸……”   粉霞手痒地抓了抓瓦片,“……我也想。”   不过这显然是痴心妄想,没看到连妖王这老父亲都摸不到吗?   粉霞突然一戳绿依,“快看,宫主好像不耐烦了,他……他是不是想把小师弟给其他人?我们有没有机会?”   绿依眼睛一亮,下意识把头往上伸了伸,想让宫主看到她这边。   和她一样想法的人还有很多,霎时间屋顶的半颗脑袋一个比一个长得高,从露半颗脑袋到露一颗脑袋,到露半个身子,一个身子,甚至都有人飞上了天,光明正大招手,“宫主宫主,给我给我!”   一颗黑色火球迎空飞来,直接把人给砸了下去。   阙殷忍无可忍,怒声道:“都给我滚!”   “嗖——!”   霎时道道七彩灵光飞遁而去,跑得比光还快,动作熟练无比,一看就是经常干这种事,眨眼四周的气息就都干干净净了。   阙殷额角青筋突突一跳,没好气道:“一群不靠谱的,整天惹事!”   “还不是你给惯的。”   火鸡哼哼道,“都知道你虽然脾气差杀人不眨眼,但偏偏很护短,赏罚分明杀伐决断,这群弟子敬你爱你是真,但不怕你也是真。”   他骄傲地仰起头,“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阙殷冷漠无情道:“你再怎么夸我也别想摸崽。”   火鸡……火鸡斗志满满,“你阻止不了我,我总有一次可以摸到!”   说罢,更加勇猛地开始蹦跳起来。   阙殷:“……”   阙殷实在忍无可忍。   要是光他和崽崽,他是待多久都嫌不够,但加上某只锲而不舍捣乱的鸟,一开始还算有点看好戏的心态,过了这么久还不消停,阙殷的暴脾气就又上来了。   妥协吧,不想让他碰崽崽,不妥协吧,实在折腾不动了。   他转头四处扫了一圈,突然脚步一转,向一个方向走去,不过一会就来到了一个院子面前。   他直接推门而入。   院子里,万剑宗的弟子们正在整齐有序地练剑,同时眼角余光不断朝一边坐着的司昆扫去,还在想怎么出去的时候一人一崽,回来就孤零零一个人了。   而且表情看着很沉重的样子,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弟子们疑惑又好奇,但偏偏不敢去问,别提有多纠结。   正好这时,司昆忽而感觉到了什么,豁然站起身。   下一刻,院子里忽而被人一推,阙殷迈步走了进来,手里揣着一只鸟团子,身边还跟着一只不断扑扇翅膀蹦跳着的火鸡,在一众弟子惊讶的表情下直接来到了一脸懵逼的司昆面前。   他道:“想要崽崽吗?”   司昆看向同样一脸懵逼的谢危,“……想。”   阙殷把两只手上的莲花,崽崽和鸟窝往前一塞,“好,你先带他一段时间,唯一的要求是不要让某只鸟碰到他。”   司昆伸出双手接过鸟窝鸟团子外加莲花,“……好。”   谢危钻出鸟窝,好奇地看着阙殷,“爹,你不继续了?”   阙殷往后退了一步,微笑道:“我不能再和你待一起了。”一顿,又说,“为了防止你失去其中一个亲人。”   他视线幽幽一转,凉嗖嗖地看向某只火鸡。   偷偷摸摸顺着凳子跳上桌子悄咪咪伸出一只翅膀企图抱崽崽的火鸡:“……”   火鸡慢吞吞把翅膀收回去,一本正经道:“本王没有在偷摸崽,本王在光明正大地摸崽。”   他跳起来就朝谢危身上扑去,“崽崽给我抱抱!”   “啪!”   阙殷冷酷无情地把鸡扇飞,淡淡道:“瞧,就像这样。”   众人:“……”   火鸡摔了个两爪朝天,嘴里还衔着一撮从鸟窝上咬下来的绒毛。   他“呸”一声吐出绒毛,砸了咂嘴,一脸疑惑,“我感觉这绒毛的味道有点熟悉……”   阙殷幽幽道:“哦,就是你身上拔的,现拔现用,新鲜。”   身上坑坑洼洼缺羽少绒·火鸡:“……”   众人:“……”   火鸡愤愤道:“你用我的羽毛给他做鸟窝都不让我抱他!”   阙殷一挑眉,“有意见?”   火鸡:“……没。”   阙殷哼了一声,又看向谢危,道:“你先和他待一段时间,过后我来接你。”   谢危:“……哦。”   阙殷满意地转身走了。   院子里就剩了一只火鸡,司昆和谢危,以及一堆看热闹的弟子们。   司昆冷漠地一挥手,“都回去。”   一群人眼睛一黯,丧丧地“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唉声叹气地走了。   火鸡这才看向司昆,伸出两只小翅膀,道:“把他给我!”   司昆淡淡道:“凭什么?”   火鸡理直气壮,“就凭他是我崽,而你什么也不是!”   司昆低头看谢危,“你认他?”   谢危想了想,说:“我一直称呼他妖王。”   火鸡……火鸡遭受重重一击,小翅膀捂着心口,宛若中箭般呆立当场。   司昆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掌心赫然印着一个金色的“乾”字印记,“我和他是过命的兄弟,而他不认你。”   火鸡瞳孔骤缩,瞬间受到致命一击。   他死死盯着那刺眼的印记,一幕幕场景不断从脑海里闪过。   他竟然亲自把这让人联结生命和气息的“乾坤印”教给了崽崽,而且还让他去渡那么恐怖的血神雷劫最后一劫!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不过就是因为看不惯阙殷那么宠他,故意给他添堵而已。   怪不得阙殷当初那样愤怒,怪不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恨不得杀了他。   原来如此!   其实再往前想想,他干过很多对不起崽崽的事。   之前他化成鸭嘴鹰兽幼崽潜入进合欢宫被崽崽抓到一顿折腾,心里骂过他好几次废物,哦,还顺带骂了自己。   那次御兽宗出事,他半路拦住阙殷不让他去救崽崽,害他们到的时候崽崽遍体鳞伤,再晚一步可能连命都要没了。   还有之前他用凤凰羽毛让全天下修者揍他。   再之前莽荒大森里,孔维和司昆欺负崽崽,阙殷要去救,却被他拦住。   应玄羽和阙殷商量崽崽的事,他还在一旁冷嘲热讽说他废物。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鲜血淋漓地醒目刺眼。   在在提醒着他曾经犯下的大错。   正经事没干几件,能回忆起的都是坑崽崽的事,还一件比一件过分。   怨不得崽崽不认他,就是他自己也原谅不了自己。   他就没尽过一次父亲的责任,还想着人家叫自己父亲,那纯粹是想多了。   火鸡沉沉地叹了口气,抬头悲伤地看了眼崽崽,道:“我知道我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我的确没脸让你认我,我就是个混蛋。”   他这一脸颓丧的表情倒是让谢危有点不太好受了,毕竟这父亲虽然不靠谱,但好像每次犯傻也不是故意的,至少他是在竭力去保护他的。   就像小时候不敢告诉任何人他的存在,每天都守在他身边片刻不离的护着他。   就像在血神宗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冲入十绝献祭阵,用他巨大的羽翼牢牢护住底下的老婆孩子。   可能是脑回路天生异于常人,导致他就是不会带崽?   谢危如此想着,张了张口,正要说点什么安慰一下他,火鸡突然抬起头,道:“虽然本王很混蛋,但本王是不能没有崽崽的,你等我去学一下一个好父亲是怎么带崽的,等我学成归来,我要让你做全世界最幸福的崽崽!”   谢危:“……啊,祝你好运?”   火鸡一脸悲伤地挥了挥小翅膀,转身就走,边走边道:“本王很快就回来!你们是赶不走我的!”   结果他走了两步,突然不自觉高高跳起,落下的时候他自己都有点懵。   什么情况?   他又试探着走了两步,结果爪子一抽,突然控制不住又高高跳起,翅膀还扑扇了一下,模样就像是在够某个东西。   火鸡:“……”   谢危:“……”   司昆:“……”   火鸡突然加快了速度往院子外冲去,结果走两步跳一下,走两步跳一下,跳得都停不下来。   对于抱崽的执念已经深深地植入了根骨,不受自己控制了。   最后跌跌撞撞地出了门,火光一闪“哗”一下化成只大凤凰,翅膀一扇冲天而起。   总算不用爪子落地了。   结果刚刚飞起来,翅膀突然一个抽筋,控制不住猛然扑扇了一下,速度极快地往前一冲,“嘭”一声直接撞塌了对面一座楼,瞬间就被废墟掩埋了。   气得他仰天咆哮,“怎么连楼都欺负本王!本王跟你势不两立!”   “轰”一声响,整栋楼一瞬间就燃起熊熊大火,那是毁得不能再毁了。   院子里的两人:“……”   就冲着这股蠢劲,某些鸟日常挨揍不是没理由的。 第67章   题外话:因为一部分读者不看作话, 被迫提示:如果看到这章重复的话,请看这章的作话哈,占据的正文字数完结后番外写作话补偿。   ——————   送走了某只碍事的鸟, 司昆通体舒畅。   他低头看向谢危, 道:“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谢危想了想,道:“有两天没回明辉宫了,孔维还在那待着, 我去看看他醒了没。”   司昆冷漠无情,果断拒绝,“他无事。”   谢危仰头望了望天,半晌才道:“……他的身体没事, 但精神可能受到了点冲击,我得去看看他傻没傻。”   司昆继续冷漠无情,“傻了。”   谢危:“……”   有点那小奶龙独有的傲娇味了。   尽管司昆一百万个不情愿, 但谢危执意要去, 他总不能执意拒绝。   于是还是不情愿的出门了。   然而还没到明辉宫宫门口,离得老远, 谢危就看到明辉宫的宫殿顶上趴着一只无精打采的七彩大鸟, 鸟脸上的表情一副怀疑鸟生的模样。   谢危下意识心虚地一缩身体。   然而再怎么缩, 司昆这个大活人总不能无视,一人一鸟很快就来到了明辉宫门口。   孔维察觉到有人到来,低头一看,首先看到的就是司昆。   简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这还是他俩上次柳炎村分别后第一次见面呢。   孔维眼里一瞬间就充斥了满满的火气, 嘲讽地冷哼了一声。   切!之前不还嫌弃谢危嫌弃得要死, 如今都追到合欢宫了,是不是贱!   司昆清清淡淡瞥他一眼, 虽然没什么表情,但那眼神里尽是无视,拉仇恨拉得满满。   孔维差点就和他干起来了!   不过眼一低就看到了司昆怀里抱着的鸟崽,一瞬间被吸引了全部视线。   他足足看了好一会,才略有些不确定道:“……危子?”   谢危咳了一声,举起一只小翅膀朝他一挥,笑眯眯地回应,“唉,维子!”   孔维:“……”   这语气错不了了,满满的欠揍意味,小时候那股子调皮捣蛋满森林祸祸的熟悉感一瞬间拉满,那仅有的一点生疏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孔维翻个白眼,仰头望天,一副怀疑鸟生的模样,道:“你知道吗?我不过是喝了点酒,醉了两天两夜,醒来后我的整个世界都变了。”   他愤愤一指谢危,“我都听合欢宫的弟子说了,我小时候救的小伙伴原来是陛下他崽!”   谢危:“……”   果然!来了来了!秋后算账!   拳头大的毛绒团子心虚地缩了缩身体,把自己往鸟窝里塞得更紧了点,“这……你也没问不是么,哈哈……”   是没问,因为是谢危自己说的,他母亲不知道是谁,他父亲要弄死他,仅此一句,就凭小伙伴间的纯真友谊他都不好意思再问他,就怕触他的伤口。   结果换来的就这!就这!   孔维幽怨地看着他,“那段时间陛下到处找人,甚至调动了整个妖族一起帮他找,但你偏偏被我藏在宝地里,我俩还一起看他们笑话,还赌他们多会能找到人,那会儿是乐了,现在你倒是让我怎么和陛下解释这件事?”   谢危仰头望天,“那我也没骗你啊,我要再不逃出来真会被他折腾死的,那个傻父亲他就不懂怎么养崽,他以为我跟他生气就是有活力,整天都在想怎么折腾我!”   ……这倒的确是陛下能干得出来的事。   孔维同情地看他一眼,“你也是个可怜的。”   谢危唏嘘,“那是,我小时候可惨,有家不能回,被迫流浪他乡,都差点抑郁了!”   孔维唉声叹气,“那我也可怜啊,我不过就是随手救了一只快死的崽,结果这崽是陛下费尽心思都找不到的人,感觉我都成了整个妖族的罪人,一觉醒来,小伙伴就成尊贵的少主了!”   谢危心虚地缩了缩爪子。   孔维眨了眨眼,猛地反应过来什么,“等等,你这语气不太对啊,你……”他一顿,猛然睁大眼睛,“你想起来了?”   谢危“啊”了一声,翻个白眼,“你这反应够慢的,不然我能知道你叫维子?”   孔维仰头尖叫了一声,瞬间高兴地开起了屏,开屏开到一半想起这不是求爱的对象,又连忙把尾羽收回去了。   他讪讪一笑,“高兴过头,失误,哈哈……”   谢危:“……”   司昆:“……”   司昆面无表情道:“我觉得你小时候的样子更顺眼一点。”   至少没尾羽可以开屏,灰扑扑丑不拉几,不会引诱某些崽多看一眼。   司昆一本正经地想着。   孔维竟罕见的没反驳,“唔,的确如此。”   他看了看谢危,思考片刻,忽而扑扇着翅膀飞了下来,身上七彩光华一闪,化成了只幼崽。   比之前在柳炎村的时候要大了不少,身上多了一些刚长出来的七彩小绒毛,正是明尊小时候与孔维第一次见面时的姿态。   他得意洋洋的使了个眼色,下巴一抬,“如何啊?怀念吗?”   谢危眨了眨眼,感觉到的不是儿时的熟悉,而是才见过不久的熟悉。   孔雀……幼崽……   他最近见过的孔雀幼崽也就只有柳炎村那只了吧?   之前还没多想,但自从恢复了点记忆后,关于以前的事情也就越发清晰了起来。   柳炎村里的点点滴滴瞬间清晰地在脑海里闪现。   那只孔雀幼崽的神态语气和记忆里的某只孔雀幼崽几乎重合,熟悉得他眼角抽搐,整只鸟都不好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那会他们的行为举止如此异常,小小年纪就老是担心他看上他们,思维方式和小孩子差着十万八千里,原来他们压根就是成年人!   哦,对了,还有某只人类幼崽。   那熟悉的容貌,那傲娇的小表情,那酷酷的眼神,就是化成灰他都能认得出来!   不就是某个整天给他惹事的大冤种小奶龙!   竟然还骗他说是什么侄子!   之前在柳炎村分别的时候竟然还敢给他摆脸色!   谢危深呼吸,眼神幽幽地看着孔维,突然道:“看到你这模样,突然想起我之前救的那只孔雀崽子,你说是你族中子弟,有时间把他带来见我。”   他阴森森地冷笑,“好歹救了他一次,就这么冷酷无情地走了,我这心里总是不得劲,我得找机会揍他一顿!”   孔维激灵灵一抖,整只鸟的毛瞬间炸起,讪笑道:“这……这揍人……是不是过了?”   谢危冷漠无情,“是过了,太少,揍两顿吧。”   孔维:“……”   司昆心里一跳,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谢危抬头看他,似乎觉得这样不太有气势,他突然一跃跳出莲心,顺着司昆的手臂一路爬上肩膀,再顺着垂下来的头发跳上了头顶,神气活现的抖了抖尾巴。   特骄傲的抬起了下巴。   因为是幼崽,只有绒毛没有羽毛,屁股上也没有尾羽,于是看着就像是一颗金灿灿的毛绒球扭了扭屁股。   可爱得让人想撸。   “……噗!”孔维直接忍不住笑出了声。   司昆神识遍布四周,也看到了这一幕,同样忍俊不禁。   但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谢危幽幽道:“司昆啊,之前在柳炎村见的那个你侄子,叫夜昆是吧?”   司昆:“……嗯。”   谢危眯了眯眼,道:“你侄子不和你同姓,竟然还和你同名,这机缘很巧合啊。”   司昆:“……”   谢危继续道:“你那侄子,整天沉着一张脸,明明我救了他一命,他一副我觊觎他美色想勾引他的模样,防我跟防狼似的,他也不想想,就那一个胖嘟嘟的小身板,掐哪里都是坨肉,我能看上他点什么?呵!一个个的都被家里长辈教坏了,简直和你一个模子出来的,我都怀疑是你亲儿子!”   司昆:“……”   谢危冷哼一声,“尤其是临走时那小样,呵,搞得跟不杀了我就是施恩了一样,我现在都想揍他屁股!”   他气得跺了下爪子,“不行,越想越气,改天把他带过来,我揍他一顿屁屁……不,两顿!”   司昆:“……”   孔维嘴角的笑容都僵了,再也笑不下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这一刻宛若一对惺惺相惜的战友,都在对方眼里极力寻求解决之策。   司昆:你有办法?   孔维:什么!你竟然有办法!快说!   司昆:什么办法?   孔维:就这么拖着?……也行吧。   司昆:主动坦白?你先。   孔维:那就拖吧。   司昆:怎么还不说话?   孔维:不都说了拖着,怎么还乱使眼色,眼抽筋了?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交流了一通,最后发现实在解读不了对方的意思,顿时一脸嫌弃的转开了眼。   见鬼的心有灵犀!   谢危又踩了踩爪下的头发,“说你呢,什么时候带他见我?”   司昆:“……有时间吧。”   谢危意味深长的“呵”了一声。   他突然从司昆头上跳下,一路沿着肩膀身体跳到了地上,淡淡道:“那就什么时候见到了人,什么时候再一起玩吧。”   说着,他直接一蹦一蹦地自个跳回了明辉宫。   留下一只孔雀和司昆面面相觑。   半晌,孔维一脸复杂道:“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我不得不承认。”   司昆深吸一口气,道:“他发现了。”   孔维哀嚎一声,懊恼地抱住头,“这到底怎么发现的啊!我就算了,他毕竟见过小时候的我,你呢?总不可能还见过小时候的你!”   司昆默了默,突然抬手捏了捏脸颊。   难道我小时候真的和现在长得这么像?   还……还亲儿子?   孔维问:“现在怎么办?”   司昆冷冷瞥他一眼,残酷无情。   “脑子是个好东西,出门可以带上。”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没忍住徒手打了起来。   玛德,就是看这货不顺眼!   谢危一路跑回明辉宫,直奔内殿而去,幸好这座宫殿的禁制已经被他彻底掌控,只需一个念头就可开门,不然还真得折腾一番。   他很顺利的来到了内殿,内殿旁边有个柔软的窝,窝里就放着一颗巨型蛋。   那颗蛋呈金红色,身周灵气极为浓郁,一呼一吸之间红色的火灵气聚集在身边,整颗蛋似乎都在发光。   这便是金焱兽的蛋了。   那些火灵气是之前他全盛时放在金焱兽身边供养它用的,与他同根同源,足足够它用好几个月了。   毛绒绒的鸟团子吭哧吭哧一路来到巨蛋身边,看着眼前巨大的蛋,小翅膀挥了挥,道:“乖宝,我先挪一点火灵气用用,过两天给你补回来!”   巨蛋“嗡”一声震颤,浓郁的火灵气分出一小股,在半空聚拢成一只玄龟模样,绕着谢危飞了一圈,一头钻入了他毛绒绒的小身体里。   巴掌大的鸟团子身上瞬间爆发出一阵强光,等光芒散去时,原地只剩了一个红衣人影。   谢危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意点头,“总算暂时恢复了。”   他握了握手指,狰狞一笑,“够揍人了。”   转身就往外走去。   他一脸狞笑着推开宫殿门,正打算和外面两个不省心的家伙算算总账。   下一刻猛然僵住。   院子里,一只五岁的人类幼崽和一只灰扑扑的孔雀幼崽正激烈的厮打成一团,一地羽毛和碎布片乱飞,两只脸上的表情都是恨不得将对方锤死在地上的凶狠。   不死不休那种。   谢危:“……”   谢危眉梢一挑,手指瞬间痒痒地握起——想揍人那种。   哦豁? 第68章   谢危搬了个凳子, 坐在旁边一手撑着下巴看着院子里的人。   动作特悠闲,表情特悠闲,姿态也特悠闲。   整一个观光风景的人。   俩小孩打着打着, 动作越来越慢, 越来越慢,最后保持着互相握着对方手臂的姿势,不动了。   谢危笑眯眯道:“继续呀, 停下干什么,不是要不死不休吗?现在还没那味呢。”   司昆:“……”   孔维:“……”   两人实在是打不下去了,一脸嫌弃的瞥开了眼,像扔垃圾似的扔开了对方的手臂, 各自整理着身上。   谢危遗憾叹气,“怎么就停了?多好看的架,可惜了。”   孔维实在忍不住了, 问道:“你为什么不拉架了?之前不还是为了不让我们打架揍我们的吗?”   谢危问:“你几岁了?”   孔维:“……三岁。”   谢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哦豁,三岁啊, 的确是够小的, 正好是释放天性的年龄呢, 我贸然阻止会影响你们的性格成长,那就只好放任了。”   他笑眯眯道:“你们继续,打得越激烈越好,我给你们看着, 停下来就挨揍。”   孔维:“……”   司昆:“……”   两人是实在打不下去了。   本来以为变成这副模样能让某个对小孩容易心软的人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插科打诨一番也就能糊弄过去了, 万万没想到谢危这次是铁了心要算账了。   司昆忽地问:“你为何恢复人形了?”   谢危“啊”了一声,道:“借用了一点金焱兽的灵气, 不要试图转移话题,你们继续。”   司昆:“……”   孔维突然往地上一躺,又开始耍无赖,“我受伤了,打不动了,你这是在虐待幼崽!”   谢危面无表情,“哦,那就虐待吧,你们打是不打,不打我打。”   他猛地站起身,手一招,司昆身上忽而飞出一朵红莲,在半路化成了一柄红色长刀。   他一把握住刀柄,左右看了看,若有所思道:“先从哪个开始呢?”   两人:“……”   孔维是个沉不住气的,立马一个打挺站了起来,抡起两只小短腿就开始跑路。   这简直是枪打出头鸟。   谢危一个箭步就追了上去,在孔维即将跑出院子时猛地把长刀掷了出去,“笃”一声响,宽大的刀面就落在孔维爪前,他一个没刹住,“嘭”一声狠狠撞了上去,顿时摔了个四仰八叉。   还没缓过神来呢,眼前一片阴影落下。   谢危一手拄着刀,单膝半跪在地上,看着地上躺平的孔雀,微微一笑,“跑什么呀,你以为你能跑得出这合欢宫?”   孔维……孔维抖抖索索地说:“你你你要干嘛?”   谢危笑容可掬,“我再问你一次,今年几岁啊?”   孔维:“……三……”   “嘭!”   一只拳头直接擦着耳边轰在了地上,溅起一堆碎石飞落。   谢危慢条斯理的提起手,吹了吹拳头,幽幽道:“我再给你一次澄清的机会。”   孔维:“……四百五十三岁。”   谢危挑眉,“三岁?”   孔维:“……”   “还无亲无友,叫风维?”   “……”   “教我穿个衣服还不耐烦?还族中子弟?”   “……”   “走的时候那小样,雄赳赳气昂昂不说一个字,倒是好威风啊,敢情我救你几次,你就是如此对待救命恩人的?”   “……”   谢危那是越说越气,最后猛然拔刀一指孔维,“给我起来!”   “轰——!”   一片金红色火焰轰然炸起,火焰之中冲出一只七彩大孔雀,扑扇着翅膀就朝屋顶飞去,口中崩溃惨叫,“明明是你隐瞒我在先,为什么现在挨揍的是我啊啊啊啊啊!”   谢危扛着刀紧随其后,理直气壮道:“因为你更欠揍!”   孔维:“……”   谢危冷笑,“你小时候什么鸟样我没见过,还用得着在我面前掩饰?丢脸什么的小时候不就丢完了?你这鸟脑袋怎么想的?一只灰扑扑的小孔雀还怕我看上你?你连人形都不是,我是有多饥不择食才会对一只孔雀幼崽下手?啊?气死我了!”   孔维崩溃道:“你自己不还是只毛绒鸟崽子吗!”   谢危也崩溃,“你那时候知道我是鸟崽子吗?啊?你是不是蠢啊!”   “唧唧唧唧唧唧——!”   一阵孔雀惨叫声传来,整个屋顶一片鸟飞人跳,伴随着七彩的孔雀羽毛徐徐飘落,看起来像是下了一场七彩羽毛雨,格外的绚丽。   ……和凄凉。   司昆默默立在地上,浑身寒毛嗖嗖起立,整个人都有点不自在。   走?   这事怕是以后都过不去了,两人之间肯定会有点隔阂。   不走?   难道就这么等着和孔维一样挨揍?   进退维谷,前后两难。   或许还有点其它的解决方式。   他的眼神无意识的四处扫视着,忽而看到了什么,迈步走了过去。   直至一炷香过后,谢危总算揍爽了。   七彩大孔雀一身羽毛凌乱又坑洼,翅膀展开肚皮朝天瘫在屋顶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空,道:“我恨你。”   谢危收回长刀,翻个白眼,道:“别说这么让人误会的话,我对你不感兴趣。”   孔维:“……”   孔维翻个身站起来,愤愤一指地上,“别光揍我,还有他呢!”   谢危冷笑,“放心,一个都少不了!”   他一跃跳下了地,四处扫了一圈,没见人。   整个院子空荡荡的,没一个人影。   孔维在屋顶上看着,怒不可遏地炸起毛,“竟然逃了!”   “没逃。”谢危扫了眼屋子,冷笑,“屋子里呢。”   他几步走到门边,猛地一踹门,霎时瞳孔一缩。   孔维本着独惨惨不如众惨惨的想法兴致勃勃地跳下地,刚要进屋去看热闹,忽而“嘭”一声,门被谢危一脚关上,差点把孔维的鸟喙给撞了。   气得他狂拍大门破口大骂,“你搞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这屋子我早逛遍了,就看你揍个人而已,还怕他丢脸啊?有这么区别对待吗?”   屋子里传来谢危幽幽的一声冷笑,“皮痒了?”   孔维:“……”   算了,咱心虚,咱忍着。   他唉声叹气往地上一趴,瞬间瘫成张孔雀饼饼。   屋子里。   谢危抱刀而立,看着面前站着的人。   一个龙人。   成年的。   司昆倚窗而立,头顶伸出两只黑色的龙角,那龙角莹润光滑,修长优美,中间有丝丝蓝色的纹路蔓延伸展,散发着浅浅的蓝色荧光,就像一尊精致的雕刻。   他的眼瞳也变成了竖瞳,眼瞳边缘是黑色的,越靠近瞳孔越是发蓝,瞳孔的竖线整个都是漂亮的莹蓝色,眼角边缘也有几片细碎的黑色鳞片点缀,鳞片的边缘也是漂亮的莹蓝色。   而他的身后,一条修长有力的龙尾从臀部垂落而下,黑色的鳞片中泛着点点漂亮的莹蓝,整个人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神秘尊贵,优雅清冷,说不出的好看。   谢危挑了挑眉,道:“这是什么意思?示威?”   司昆:“……再猜?”   谢危“唔”了一声,打量他一会,忽而迈步走上前去。   他一步又一步,走得极慢,那步伐仿佛踏在司昆的心间,他的心脏也跟着一缩一缩,随着他的靠近,整个人慢慢紧绷起来。   这还是他自从明确心意后,第一次正式和意志清醒的成年谢危相处。   心跳都逐渐加速了。   极力屏住呼吸才能勉强维持住面上的冷静。   直至谢危来到他面前,司昆的视线久久落在他脸上,眼里已经容不下其它东西了。   他看到谢危抬起手,缓缓朝他头上摸去,似乎要往他龙角摸去。   司昆呼吸一滞。   龙角和龙尾是龙身上最敏感的地方,除非长辈或者关系极亲密的人才能触摸,除了小时候被小师叔祖摸过,还没有第二个人摸过。   就是他师尊和收养他的司家家主都没摸过。   但此时此刻,司昆却没有半点反抗或躲避,他眼神灼灼地看着谢危的手摸上了他的头,眼看着就要摸到龙角。   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小师叔祖就可喜欢了。   他略有些紧张又期待地等待着,等待着,等待着……   “啪!”   突然后脑勺被重重拍了一下,司昆整个人都是一懵,眼前一黑的功夫,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红色的刀尖抵在了他的下巴上,一点一点将他的脸抬起。   谢危半跪在他身边,眉梢扬起,挑唇一笑,“你在想什么,司小昆?想以这种方式减轻惩罚吗?嗯?”   司昆:“???”   ……不是,这发展有点不太对啊,想当初多少崽觊觎他的龙角龙尾想摸一把,怎么这人都不感兴趣的?   他不由问道:“我的角不好看?”谢危:“好看啊。”   司昆:“……你不想摸?”   谢危“切”了一声,有点嫌弃地撇撇嘴,“你都说了那么多次欲擒故纵,龙角那么敏感的地方,我怎么敢随便摸?摸了岂不是又让你以为我对你有什么不轨的企图?”   他说着,还又往后退了一点距离,以防挨着过近会给人造成“不轨”错觉。   司昆:“……”   这会儿他真是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了,心脏都窒息般颤动两下,差点把自己给抽死。   ……万万没想到最后是卡在这一点上!   他张了张口,试图解释,“我不会误会你……”   “打住!”谢危一抬手,道:“这个不是你误不误会的问题,是我有心理阴影了,你想想你整天被一个你不喜欢的人说欲擒故纵,某一天你俩关系好了,他是不介意了,你介不介意曾经整天被怀疑意图不轨的事?你还敢不敢靠近他?”   司昆:“……”   司昆哑口无言。   谢危拍拍他肩膀,道:“我知道这事也不是你的错,我之前神智蒙昧时追着你跑也给你造成心里阴影了,所以这事吧,怨不着谁,咱互相保持距离就是对彼此的尊重,你觉得呢?”   司昆:“……”   我觉得一点都不好!   然而谢危单方面拍板定论,他毫无反驳机会,就是有也被无情镇压了,因为谢危紧接着就叫了他一个称呼,“我们来算算账吧,司小昆,或许我该叫你……”   他顿了顿,歪着脑袋一笑,“……夜昆?”   司昆:“……”   谢危冷笑道:“你很能嘛,嗯?无亲无故?还散修?敢情整个万剑宗和司家都被你吞了不成?”   司昆:“……”   谢危看他半晌,语气放缓了一点,道:“我理解你当时是想隐藏身份,但我一直就很奇怪,我在你们心目中是什么饥不择食的可怕存在吗?是个生灵我就看得上?要说你们成年的形态,你长得是不错,孔维的人形也可以,你们怕我勾引无可厚非,但……”   谢危百思不得其解,“你们为什么会以为我会对两个小屁孩感兴趣?而且一个连人形都不是?”   司昆:“……”   还能说什么,刻板印象吧。   当他以为这个人就是看上他的时候,理所当然地以为连他的孩童模样都不会放过。   虽然现在想来是有点偏激了。   谢危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冷哼一声,又道:“还有临走时那小样,你说我好歹也救过你好几次,你就那样冷漠无情的离开了?还一句话都不说?你知道我在后边看了你俩多久吗?我那时候整颗心都是哇凉哇凉的!”   司昆:“……”   谢危愤愤道:“而且我俩都这么熟了你竟然没有一点坦白的迹象,我刚刚问你的时候你还试图隐瞒,你真能沉得住气啊你,啊?”   他深吸口气稳定情绪,突然一拳砸在他耳边的地上。   “不行,还是好气!”   司昆:“……”   司昆实在是不想和孔维一样到处被追着揍,那对他的自尊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他眼见着谢危就要开口,当机立断地运转灵力,身上一阵黑蓝色光芒一闪,人眨眼消失不见,原地转而多了一条手臂长的黑蓝色小……小龙?   小龙眨了眨眼,抬头看向谢危,那一脸无辜的模样别提有多让人心软。   谢危也眨了眨眼,低头看着他。   半晌,他突然唇角一勾,露出一个迷之微笑。   “你知道吗?其实我早放弃揍你了,因为我修为没你高,你让着我就没意思了,揍起来很不爽,本来我还在发愁怎么算这笔账,但你突然变小龙,给了我一个灵感。”   小龙……小龙莫名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就见谢危伸出手,捏起龙头和龙尾,极其熟练地在半空中……打了个结。   死结。   他把小龙放地上,笑眯眯道:“十个结,你解十次,什么时候解开,这笔账什么时候完。”   小龙:“……”   小龙艰难的动了一下身子,顿时咕噜噜打了个滚,一不小心啃到了尾巴,疼得他猛一个激灵。   莫名觉得这画面有点熟悉。   好像小时候也有某个人在他熊气犯错不听话时经常给他打结,活结死结蝴蝶结各种各样的结。   他最最最怕的事情就是小师叔祖给他打结了。   因为他自己也解!不!开!   能气死龙! 第69章   两个人在屋子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什么动静。   孔维在地上瘫了半晌, 实在有点无聊,又开始满地打滚。   但屋子里依旧没动静。   直至到了下午,那俩还是没出来, 也不知道在屋子里捣鼓啥。   孔维实在等不了了, 爬起来凑到屋门上,打算听听里面在干嘛。   屋子里传来一些模模糊糊的声音。   “再用力点,快了, 快了!”   “你头出去!头卡住了!慢点!嘶!角角角角角挂住了!”   “等等等等!你尾巴先别出来,头别乱钻……你怎么又把自己打成死结了?”   孔维:“???”   里面到底在干什么?怎么这用词怪里怪气,还有那么点狂野?   他是不信这两人真有什么暧昧之事的,毕竟之前司昆如何嫌弃谢危他还历历在目呢, 短时间内就发展到这关系他是怎么都不信的。   小伙伴什么脾气他能不知道?   没嫌弃司昆已经是很给面子了,怎么也不可能再发展其它关系的。   但里面这到底咋回事啊,好奇死个人!   孔维扒着门缝竭力去探听屋里的声音, 结果不小心太用力, 压到门上发出“吱呀”一声响,霎时里面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 似乎开了隔音结界。   孔维:“……”   他挫败地趴在地上, 懊恼捶地, “到底什么时候才出来啊!”   又过了一个时辰,直至天黑了,屋门才打开。   孔维都无聊地在地上数草玩了,听到这声音“嗖”一下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 张口就是一声抱怨, “你可算出来了, 我等你等得草都数完了!”   谢危一手负在背后,一本正经道:“咳, 出了点意外。”   意外?什么意外?   他好奇地往他身后看去,屋子里空荡荡的,并没第二个人影。   孔维:“他人呢?”   谢危身子始终面对着他,甚至路过他的时候都是面向他转过身子的,他一路背对着院门方向往出走去,面不改色道:“他刚刚从后窗走了。”   孔维怀疑地看他一眼,“你这姿势怎么怪里怪气的?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事?我刚刚怎么听到一点奇奇怪怪的声音?”   谢危这时候已经退到了院门口,听到这话差点一个趔趄摔倒,笑容都有点不自然了,“我能对他做什么?不就是……惩罚什么的么……他的修为都比我高,我还能欺负得了他?”   孔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出于对小伙伴的了解,他敏锐地嗅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缓步往前走去,眯着眼睛道:“真的吗?那让我看看你背后啊。”   谢危:“……”   谢危“嗖”一下转身就跑了,转身的一刻始终背在身后的右手速度极快的往身前一藏,那一瞬间孔维好像看到了某个黑蓝色的玩意儿一闪而过,好像是颗……圆球?   什么东西?   孔维好奇地追了上去,“你别跑,你让我看看你藏了什么!”   谢危哪会给他机会,飞一般跑出去,顺着墙边那颗歪脖子树一跃进了玄月宫,张口就喊,“爹快来救命啊!”   孔维:“……”   孔维抖抖索索就缩回去了。   拔毛狂魔魔主什么的,羽族天敌不外如是。   阙殷还在给谢危之前送的那一束红炎花浇水呢,谢危这惊天动地的一声喊顿时把他惊了一跳,差点手一抖把花给砸地上去。   他抱着花就闪身到了院子里,一抬眼就看到了举着什么东西慌慌张张朝他跑来的谢危,顿时浑身气势暴涨,想都不想就是一句:“是那蠢鸟又惹你了?”   谢危一个急停停在他面前,听到这话顿时嘴角一抽。   妖王的形象算是彻底根深蒂固扭转不回来了。   他好笑地摇了摇头,道:“不是他,妖王去学怎么做父亲了,是我闯祸了。”   阙殷瞬间收敛了所有怒气,微笑道:“哦?没事,你就是把合欢宫都烧了我也不会怪你,闯什么祸了?”   谢危讪讪地伸出手,递给他一颗……球。   黑蓝色的龙打结成的球。   圆溜溜一颗,放在地上还会滚,都可以当球踢了。   阙殷的嘴角顿时抽搐起来,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是……云霄君?”   谢危:“……啊,对,我和他闹着玩,给他打了个结,就……解不开了。”   阙殷:“……”   你还是把合欢宫给烧了吧。   他拿着那颗球转了一圈,终于在某个角落里找到了被龙角卡住出不来的某颗龙头。   眼睛紧闭,拒绝说话,似乎已经木得灵魂。   阙殷默了默,道:“……我……尽力一试。”   谢危双手合十一脸期待,“您一定能行!”   阙殷顶着谢危崇拜的眼神把花放到了一边,又把龙团子往桌上一放,开始专心致志的……解龙。   谢危略有些心虚的缩在一边,轻叹口气。   小奶龙解结的能力下降了呀。   他记得以前这货调皮捣蛋以一己之力整得整个崽崽群鸡飞狗跳崽不聊生,把他头都折腾大了,实在熊气过头的时候他就给他打一个结,企图让他安生一点。   没想到这货天赋出众,解起结来速度很快,后来他就和他杠上了,研究了很多稀奇古怪的龙结,活结死结蝴蝶结中国结……越来越难越来越恐怖,小奶龙解起结来也越来越慢,但总归是能自己解开的。   只是有一次打好结后,到了饭点还没解开,他就出于好心帮了他一把。   没想到这一帮就露馅了。   他……不会解结。   只会打结不会解结!   那会儿都快把小奶龙惹急眼了,幸好最后还是他自己给钻出来了。   没想到时隔多年,只是一个最普通的死结,他都能把自己给钻成个死球,彻底解不开那种!   天赋能力直线下降!   谢危都感觉自己冤死了,明明这种结他以前不过一会自己就能解开的,怎么就能钻成个死龙球呢!   难道是他在旁边帮忙……的原因?   不,绝对不是!明明他都帮忙解了!   谢危坚决不承认!   幸好阙殷还是很靠谱的,花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把龙球给解开了,黑蓝色的小龙瘫在桌上死气沉沉,拒绝动弹一下。   谢危小小声道:“我感觉他在生气。”   阙殷瞥他一眼,“自信点,把‘我感觉’去掉。”   谢危:“……”   谢危低头沉吟,如何能让一只生气的小奶龙重现活力?   他问阙殷,“你有办法?”   阙殷看他一眼,忽而一抬手点在他眉心上,黑芒一闪而过,原地眨眼多了只巴掌大的鸟团子。   他把鸟团子往小龙面前一放,“办法来了。”   死气沉沉的小奶龙忽而抬起头,目光直直望向鸟团子。   阙殷一脸温柔道:“一只崽的成长是少不了同龄玩伴的陪伴的,祝你玩得愉快,崽崽。”   他挥一挥衣袖,微笑着回屋去了。   谢危:“……”   小奶龙四爪撑地,龙头高昂,居高临下地看着僵硬的鸟团子。   突然他一低头,龙嘴一张,一口叼住鸟团子后颈肉提了起来,龙尾一摆就遁入了虚空,像是一只叼着猎物回家享用的猛兽。   夜空之中回荡着鸟团子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你口水糊我绒毛上了喂!”   合欢宫的日子过得温馨又快乐,每天都在打打闹闹鸡飞狗跳里度过。   有亲爹的宠溺式宠爱,有小奶龙的傲娇式宠爱,还有一众师兄师姐们两眼发绿的撸鸟式宠爱,每天都沐浴在充满着爱……咳,温情的氛围里,让谢危好好过了一把被宠爱的瘾。   哦,期间还不时会收到某些奇奇怪怪的礼物,比如一个用羽毛编织的很丑陋的巨大鸟窝,比如一只用羽毛编织的丑不拉几勉强能看出是一只鸟的玩偶,比如用羽毛编织的一张巨床……   合理怀疑某只鸟躲暗处不出现是因为把自己拔秃毛了。   时光在打打闹闹里慢慢流逝,凤凰鸟崽茁壮成长,不出一个月就差不多恢复了人形,顿时收到了合欢宫上上下下一堆人所谓“爱的祝福”。   整只鸟都快萎了。   毕竟是从大风大浪里闯过来的人,习惯了外面的风吹雨打,在温室里怎能待得住?   体内闹腾的火焰在熊熊燃烧,驱使着他想去闯,去浪,去打遍世界……   他若有若无的和阙殷提过几次,均被无情镇压了。   这一个月的时间,合欢宫是平平静静的,外面却是一股子风雨欲来的气氛。   整个修真界都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狂欢里。   有人找到了突破到大乘的方法。   血神宗好像早就为自己找到了一条后路,自宗门被灭后,这些年来从远古遗族身上取得的成就便雨后春笋一般从修真界各地一股脑冒了出来,只要花几块灵石,几乎人人都可以知道。   血神宗这些年就干了两件事。   一件是将九转血炼诀的副作用压到最小,作用发挥到最大。   一件是利用遗族的血把自己变成遗族,配合九转血炼诀成功返祖到达大乘。   这两种方法都极为极端,但不可否认里面有很多可取之处,被有天赋之人得到,稍加修改,修为短时间内足可快速晋阶。   尤其是对于那些长久困在合体巅峰苦于无法领悟法则的人来说。   比如把自己变成遗族,和遗族合二为一,掠夺对方天赋据为己有,那对方的天赋就是自己的法则。   虽然这样的大乘比不上真正的大乘,但也是很强大的,尤其数量一多,更是难缠。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外面足足多了二十来个大乘。   而这样修炼而出的大乘,心性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合欢宫和妖王宫现在还没受到挑衅,只是因为之前凤元坤,阙殷,谢危和司昆联手灭二十三个大乘的事震慑住了他们,这些半吊子暂时不敢来犯。   但也只是时间问题。   外面的大乘只会越来越多,合欢宫最多不超过三个月,必有人来犯。   妖王宫也不例外。   阙殷就是怕他出去会出事,所以把他拘在合欢宫里,哪都不让去。   虽然心是好的,但人却快被憋坏了。   而在这混乱之中,于半月之前突然传出了一道消息。   仙门中的第一仙境——青云仙境即将开启。   而明尊,就是在那里一战成名的。   .   熊熊烈火遍地燃烧,天际都是一片火焰,整个世界都在震荡,有人哭嚎,有人怒吼,有人咒骂,有人惨叫,似乎天地都要倾塌。   青云仙境要塌了。   而这里云集了仙门大部分的精英,长老,最低元婴,最高合体,密密麻麻几乎占据了大半片秘境。   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空间崩裂,天塌地陷。   大地岩浆喷薄,天际云层陷落,妖兽暴动见人就杀,人修失去理智把别人当肉盾,亲情友情任何感情在这个时候都成了虚无,到处都是一片末日景象。   除非有人能灭了这天地之火。   除非有人能撑起这塌陷的天空。   除非有人能顿悟法则突破大乘!“吵死了。”   一道声音懒洋洋地响起。   他扛起长刀,抬目四扫,声音清清淡淡地,落地却震耳发聩,“不就是个大乘,我突破看看。”   有人怒吼,“你以为大乘这么好突破?一万个遗族的血也不一定能供养出一个大乘,何况这里并没有几只遗族,你哪来的法则突破?”   他轻嗤一声,“何必那么麻烦,自己领悟不就成了?”   有人讥讽,有人嘲笑,有人不信,有人鄙夷。   他轻叹口气,“不要这么绝望嘛,好歹信我一次。”   他抬眼,眼神锐利,直刺人心,“信我的刀!”   他挥出一刀。   九重刀影。   断天地。   “轰——!”   谢危蓦然睁眼,一片天际印入眼帘,身下是屋顶瓦片,身周是司昆和明辉宫。   不是梦里青云仙境的天崩地裂,而是合欢宫的平静安稳。   安稳到都快闲出病了。   他的眼神一瞬间从锐利张扬变得麻木死寂。   他伸出一只手向天空抓去,垂死呻.吟,“我想出去……”   司昆坐在一边擦剑,动作优雅一丝不苟,当没听到。   谢危拿眼角瞥他,“说起来,你都在这待了一个月了,什么时候走?”   潜在意思——走的时候把我也顺走吧。   司昆刚擦拭好一面剑,换了一面继续擦拭,目不斜视道:“明天,仙门那边有大乘挑衅师尊,我回去看看。”   哦豁!   谢危瞬间来兴趣了,“我也去!”   司昆用眼角瞥他,“如果你能在魔主和妖王的监视下离开合欢宫宫门,我可以带你。”   谢危:“……”   他抬头望天,合欢宫的结界彻底包围了整座宫殿,别说出去了,就是撞上结界阙殷都能感受得到。   自从他表达过想出去的想法后,这结界就又给他关上了。   早知道就偷偷溜出去了。   他幽幽道:“我知道你有办法。”   司昆顿了顿,收起帕子,转头看向他。   谢危不闪不避,微笑道:“考虑一下。”   司昆收回目光,半晌才道:“外面觊觎你的人很多,就目前来说,你的确是待在合欢宫最安全。”   谢危瞬间萎了。   这时候地上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好从屋子里出来,谢危眼睛一亮,立刻手一撑落了下去,搭住人肩膀就笑,“维子啊,你什么时候打算走啊?”   孔维翻个白眼,“怎么,你还要赶我啊?”   谢危笑道:“哪能啊,我只是想去我俩长大的地方看看,一起去呗?”   孔维眼睛一亮,“好啊!什么时候走?”   谢危道:“如果你能解决结界的事情,我现在就走。”   孔维抬头看了眼结界,想了想,道:“挖地洞?”   谢危:“不行,我早试过了。”   “去找找哪里有没覆盖的地方?”   “不行,我也试过了。”   “去求求魔主?”   “……他只会再给我加一层结界防止我跑。”   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姿态亲密,举止自然,从远处看就像一对亲密的恋人。   司昆眯着眼睛看着,身周气息越来越暴躁,握着七杀剑的手越来越紧。   一个月了。   谢危严格遵守着他之前的话,几乎没和他有过什么肢体接触,和孔维倒是亲亲密密,经常勾肩搭背抱成一团,别提有多亲密。   明明之前在柳炎村的时候,孔维也和他一样嫌弃过谢危的,而现在谢危偏偏就和孔维打成一片,独独嫌弃他?   嫌弃他!   司昆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忽地开口,“我有办法让你出去。”   底下的两人豁然抬头看他。   司昆抬起手朝自己一勾,示意他上来。   谢危眉开眼笑,一跃就跳了上去,笑道:“什么办法?”   司昆道:“先告诉我你要去哪?如果你出去会遇到危险,我宁愿你待在这里。”   谢危叹了口气,盘腿坐到他身边,道:“你们把我保护得太好了,我也没有那么脆弱,我感觉我很快就可以突破大乘了,只差了那么一点机缘,但是待在这里,我基本没什么机会突破。”   他转头看他,道:“外面的大乘越来越多,合欢宫迟早有一天会受到挑衅,我爹是关心则乱,他曾经失去过我一次,所以想尽可能把我留在身边保护,但却忘了,其实最好的保护是让我自身强大起来。”   司昆一怔。   谢危定定看着他,道:“我要去青云仙境,我要突破到大乘。”   司昆沉吟一会,发现好像的确是他们担心过度了,谢危从来不是什么温室的花朵,他遇强则强,似乎天生善于战斗,如果把他困于一方,那才是真正委屈了他。   谢危笑眯眯道:“如何?能告诉我你的办法了吗?”   司昆看了他一会,又看了看地上的孔维,又看了看他,忽而手指朝他一勾,“这办法比较隐秘,你凑过来我告诉你。”   谢危眼睛一亮,想都没想就把耳朵凑了过去,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他身上,“快说!”   司昆呼吸一滞,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白皙精致的耳朵,眼瞳一瞬间收缩成了竖瞳。   他闭了闭眼,勉强稳住呼吸,嘴唇凑到那耳朵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谢危猛然睁大了眼睛。“真要这样?”   司昆点头,“只有这样。”   谢危的脸色都有一瞬间的扭曲。   两个人的姿势此时看起来格外的亲密,像是耳鬓厮磨一般,比刚刚和谢危和孔维嘀嘀咕咕的时候还要亲密得多。   至少是看起来。   司昆眯起眼,朝着底下的孔维瞥去一眼。   隐隐暗含挑衅示威。   孔维:“???”   这人眼抽筋了不成?他什么意思?要打架?   日常的牛头不对马尾式沟通。 第70章   司昆第二天就要告辞了。   第一天他就和阙殷说明了去意, 阙殷自然不会阻拦,他只是有点担心谢危会因为失去好友的陪伴而心情抑郁,当天晚上还特意去明辉宫找谢危准备谈话。   结果明辉宫除了一只孤零零的孔雀和一颗待出壳的金焱兽的蛋, 再无第三个生命。   孔维抖抖索索地说:“他他他他今天中午不知道和姓司的谈了什么, 就跟着他回云清轩了。”   阙殷眉梢一挑,“哦?”   云清轩就是万剑宗一行人所住的地方。   幼崽形态时小奶龙时不时会叼着鸟团子回去睡觉,在谢危能恢复人形之后, 他就再也没在云清轩过夜了。   今天却罕见地去了,这不由让阙殷有些意外。   难道是舍不得人走,今晚抵足而眠了?   这倒是很有可能的样子。   知道司昆的身份后,这段时间他差不多也弄清楚了当初谢危会追着司昆跑的原因, 以前还以为崽崽喜欢人家,时不时还调侃两句,现在知道缘由后也释然了。   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小奶龙, 离别时会不舍是再正常不过的。   今晚就交给他们告别吧。   阙殷想清楚后, 便悠悠然又回了玄月宫。   而此时的云清轩。   主殿早就熄了灯,一伙弟子们却谁都没睡, 鬼鬼祟祟地聚在院子各个角落里藏好, 全都眼神火热地看着主殿的方向。   白镜小声道:“我觉得我们应该瞒不过师叔吧, 大乘的神识,外面扫一眼就都知道了。”   司流道:“怕什么?大家伙都在呢,被抓到大不了小罚一次,但这机会千载难寻, 你难道不想知道小叔是怎么有道侣的?他可是第一次和人形的少宫主过夜啊!人形的!”   白镜嘴唇动了动, 挣扎半晌, 还是道:“……想!”   司流嘿嘿一笑,“那就待着呗, 你是没看到少宫主进云清轩时那表情,满脸都写着不情愿但又必须来,还是一路被小叔拉进来的,我就想知道小叔到底是怎么把人家带来的。”   白镜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觉得司流这小身子里似乎燃起了什么可怕的火焰,眼神都有点诡异的兴奋。   不就是两个人过个夜么,至于这么兴奋?   ……好吧,其实他也很兴奋。   这天造地设的两个人终于有点在一起的苗头了啊啊啊!   但是屋子里好像都没什么动静啊。   好奇死个人。   一群人直至待到了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一个个无精打采,再也没什么探究的兴趣了。   “吱呀——!”   主殿的门被打开,谢危打着哈欠一脸困顿地走出来,对着阳光伸了个懒腰,刚抬起手,顿时“嘶”一声捂住了腰,整张脸都扭曲了。   “唰——!”   一众弟子瞬间支棱起来,各个眼睛放光地打量着他们,就差跑过去嘘寒问暖了。   司昆随后出来,极其自然地伸手一搂,将那截细窄劲瘦的腰身整个圈在了怀里,手放在他后腰轻轻揉了揉,掌心点点蓝光氤氲,透过衣服进入了谢危体内。   他问:“如何?”   谢危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一步,扭了扭腰,道:“好多了。”   司昆收回手,点点头,道:“我们去找魔主吧。”   他抬眼朝四周扫了一圈,眼睛一眯,“待了一晚还没够?你们是打算在这里常住?”   院子里有一瞬间的寂静。   下一刻,草丛里,石头后,屋子顶,柱子后,甚至水里都陆陆续续有人冒了出来,所有人的表情都有点讪讪的,鹌鹑似的低着头走过来,各个一身露水湿不伶仃,模样别提有多可怜。   谢危乐了,“你们这是在以身养露吗?大可不必,我对从人身上滑下来的露水不感兴趣。”   众人:“……”   谢危笑着挥了挥手,“好了,走吧,万剑宗离这里有点远,再晚出发路上就不好走了。”   众人一怔,随即一个个目露感激。   这是在给他们解围啊!   这么好的少宫主,必须让云霄君追到手啊!   众弟子打了鸡血般兴奋起来,一个个朝着谢危拱手行礼,退到两边让他们先过。   谢危便一脸微笑地当先出了院门。   司昆幽幽扫了他们一眼,众人顿时一个激灵,但最后他还是没说什么,迈步就跟了上去。   白镜看着他们的背影,小小声道:“师叔变了。”   司流眼睛都快放光了,“我就没见过小叔这么好说话的时候,不行,说什么也得把少宫主拐过来!”   身后众弟子都附和道:“赞成!”   一众人达成统一战线,各个一脸斗志昂扬,雄赳赳气昂昂就出去了。   一路来到了合欢宫大门口,阙殷早就在这里等着了,还有合欢宫一众身居高位的弟子们,场面堪称是隆重。   谢危走到阙殷面前,乖巧叫道:“爹。”   阙殷皱眉打量他一圈,疑惑道:“昨晚没休息好?”   这脸色虚的,活像是受了一晚的折磨。   谢危挠了挠头,勉强笑道:“……啊,因为要分别了嘛,心情不太好,多说了会话。”   阙殷“哦”了一声,伸出手拍拍他肩膀,安慰道:“等再过一段时间,外面的形势稳定了,我会允许你出去的,倒也不必悲伤。”   谢危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   阙殷又转头看向司昆,轻轻一颔首,道:“此番多谢云霄君相助,若有需要帮忙之处,我合欢宫定不会推辞。”   司昆坦然接受了这枚抛来的橄榄枝,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了。”   两人互相寒暄一番,气氛差不多到了,阙殷一抬手,半空落下几十枚黑色火莲,徐徐飘到众弟子掌心。   “持此火莲便可出结界,一路顺风。”   司昆若有若无地往谢危的方向扫了一眼。   谢危眼馋地看着那火莲,脚步都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下意识伸出爪子去摸……   然后被冷漠无情的阙殷捏住手腕放回了身侧。   他道:“你们走吧。”   司昆收回视线,轻轻颔首,转身便带着众弟子往门口走去。   两扇大门早已打开,中间透明的结界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司昆脚步不停,往前一迈步,像是穿越一层水膜一般,人眨眼就被吞没了进去,下一刻就出现在了结界之外。   他身后的弟子们也紧跟着出去,不过片刻就都出了合欢宫,随即御剑而起,缓缓升天,随着剑光飞逝,刚刚还熟悉的人影很快就向着远空飞去。   谢危唉声叹气,“这就走了啊……”   阙殷低头看他,“可不是,昨晚都告别了一晚上,还等着人家和你说什么?”   谢危丧丧地“噢”了一声,转身要走,这时不远处一道熟悉的人影飞速掠来,眨眼到了近前,恭恭敬敬地朝阙殷行了一礼,“魔……魔主,我也想走了,能否也赐我一朵火莲?”   阙殷一挑眉,“你也走?现在?”   孔维下意识一个哆嗦,勉强维持住一本正经的模样没有软掉,“……是……是的,最近打扰太多了,妖王宫那边出了点事,是时候告辞了。”   阙殷转头看了眼谢危。   谢危似是心灰意冷了,有气无力地挥了挥爪子,“走吧,都走吧。”   转身就往明辉宫方向走了。   阙殷有点担心他,便也没再多想什么,挥手给了孔维一朵火莲,转身就追了上去,“崽崽……”   然而谢危似乎真的很伤心,一股脑闷头往明辉宫飞,一路上都没回过头,一回了宫就把自己关进屋子里了。   阙殷知道他不好受,一时也不敢勉强他,站在明辉宫外迟疑了好半晌,还是没有进去。   算了,给崽崽一点时间缓缓吧。   这么一缓,就缓到了中午。   阙殷端着亲自下厨做好的饭来到明辉宫前,敲了敲门,“崽崽,我给你带了午饭,吃点东西吧?”   没人回话。   阙殷又叫了一声,“崽崽?”   依旧没人回话。   阙殷皱了下眉,觉得有点不太对,崽崽不太像是这种独自生闷气不理人的性格啊。   他试探着强行推开门,院子里一片寂静,寥无人烟。   阙殷心里莫名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他连忙走到主殿门前,伸手一推……   门轻轻松松就被推开了。   阙殷眉心一跳,连忙进了屋,然而他找遍了整座屋子,除了一颗金焱兽的蛋,再没发现第二个生灵。   阙殷手里端着的托盘“嘭”一声就砸到了地上,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崽崽——!”   他猛然出了屋子,一跃飞上半空,声纳灵力一瞬间召集了所有弟子:   “所有人,现在,立刻,马上,给我翻遍合欢宫,把你们少宫主找出来!”   .   合欢宫鸡飞狗跳一片混乱,谢危却是一脸惬意地坐在一柄剑上欣赏着风景,怀里还抱着只孔雀幼崽。   他看着手上闪烁着刺目光芒的乾坤印,轻啧一声,道:“没想到这玩意这么好使,不过是一晚上,就能直接模糊气息了,对得起我昨晚受的苦!”   司昆默了默,想起昨晚一晚上的情景,心情似乎都好了一点。   他俩昨晚一晚上没睡。   面对着面,盘腿对坐,刻着乾坤印的双手紧紧相握,灵气交融一晚上,目的旨在让双方气息相融,骗过结界的感知。   操劳一晚上的结果就是,早上起来差点闪了腰。   保持一晚上不动的姿势还一直运功,身体没法自愈,腿没麻还能走路已经是很好的了。   至于精神,能好才怪。   合欢宫的结界是记人的。   火莲相当于是暂时的通行钥匙,人拿着钥匙出去,结界记住人的气息,会对这人开放通道。   当然,这开放只是一瞬间。   但有了时间法则,可以把这一瞬间暂时固定,等有相同气息的人出结界的时候,结界还是处在打开的状态。   只要出去的时候撤掉时间法则,一切就无声无息,谁都无法感应得到结界曾经放了一个人出去。   这方法唯一让谢危不自在的,就是和一个男人握一晚上的手了。   身为一个钢铁大直男,这样的行为简直让他浑身不自在。   不过好在总算出来了。   孔维坐在谢危怀里,有些遗憾道:“你真不去妖族转转啊?那片宝地我还保留着呢,就等着你回来了。”   谢危笑道:“去啊,哪能不去呢,等我从青云仙境回来就去,现在去妖族,我怕被我爹给抓回去,毕竟妖族也算他的后花园吧。”   孔维丧丧地叹了口气,“……行叭。”   谢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道:“飞慢点吧,我爹已经追不上了,没必要逃命了。”   司昆脚踏七杀剑,淡淡道:“我不是在躲魔主。”   谢危一怔,忽而想起他们忽视了很久的一个人。   想起谁谁就到,就在这时,天际一声啼鸣声响起,一道火光从天而降,在天空铺展开一片巨大的火海。   “唳——!”   一只凤凰从火中踏步而出,修长的脖颈优雅地抬起,巨大的双翼徐徐展开,拦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司昆猛然一个急停,堪堪在火海前面停了下来,皱眉看着火中的大鸟。   谢危“嗖”一下从剑上站起,同样皱眉看向妖王。   凤凰一双锐利的凤眼紧紧盯着他们,脸上没了那一贯的不正经,气势前所未有的强大,加上他身后那一片烈焰火海,颇有种火中王者的气场。   这才是真正的妖王该有的样子。   谢危怀里的孔维早就缩成了一团,有点颤抖地垂下了脑袋。   这是妖族子民对妖王本能的臣服。   气氛僵硬,两方互相对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半晌,凤元坤忽而道:“崽崽,你要去青云仙境?”   谢危一怔,没想到他一瞬间就猜到了他的意图,点头道:“是,我必须去。”   凤元坤点点头,道:“青云仙境的青云海里有远古留下的法则碎片,那里的确是最好顿悟法则的地方,你要去那里,可以。”   谢危这次是真的意外了,“你……不反对?”   凤元坤似乎是叹了口气,道:“你爹是关心则乱,现阶段能保护你的最好办法只能是让你自身强大起来,青云仙境有你的机遇,你去那里最合适不过。”   谢危知道凤元坤一定不会这么容易放他走。   果然,凤元坤又道:“不过,青云仙境崩塌过一次,难保不会崩塌第二次,你去那里还是有危险的。”   他忽而一挥翅膀,一道虹光一闪而逝,落到了谢危手中。   谢危低头一看,是一本黑色皮质的无名书。   司昆瞳孔一缩,“万妖典?”   谢危也怔住了,“可号令天下万妖的妖族至宝万妖典?”   司昆点点头,“是它没错。”   孔维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三人同时抬头看向凤元坤。   凤元坤道:“青云仙境唯有道门功法才可进入,我无法陪伴你左右,既然你执意要去,它可助你一臂之力,有它在,没有任何妖族敢伤你。”   他一扇翅膀收敛了身后滔天火焰,徐徐让开了路,“你们可以走了。”   谢危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来……就是想说这个?”   凤元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的确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我会努力去学着做一个好父亲,首先就是尊重你的意愿。”   他说:“我不会再强迫你做任何事了。”   谢危眨了眨眼睛,眼眶微微有些酸涩。   他勉强笑道:“我会平安回来的,妖王。”   顿了顿,他又缓缓地叫了一声:“……父亲。”   凤元坤浑身一震,身上瞬间窜起一簇簇飞溅的小火苗。   他用力地,重重地回道:“唉!崽崽!”   谢危笑道:“爹一会来了会揍你的。”   凤元坤骄傲地挺起胸脯,“我不怕,反正都习惯了,我替你们挡着他。”   谢危哈哈大笑,把怀里的孔维猛地扔了出去,“此行危险,孔维就交给你了!”   半空传来孔维气急败坏的大叫,“说好的一起,谢危你给我等着啊啊啊!”   天际阳光倾洒,云层半卷半舒,又是一个艳阳大好天。   一道剑光急速掠过,宛如一道逝去的流星。   前路茫然,风险未知。   但有真情常驻心中,此心甚慰。   愿为你们披荆斩棘,荡尘除秽,还此间天地一片清明。 第71章   仙门北方有一座贯通整个北方的巨大山脉群, 名为长衡山。   其峰雄伟,如海浪般连绵起伏,是整个仙门最大的山脉所在之地。   这里灵气浓郁, 地气沛然, 孕育了万千珍贵灵物,物资极其丰富的同时,也意味着极其的危险。   山里有太多太多修为高深的妖兽。   过于丰富的地气形成淡淡的白雾飘散在山脉之间, 为整座长衡山增添了一丝神秘的色彩,看起来也更为仙气飘飘。   万剑宗就在长衡山最大最高的几座山脉上。   一大早上,应玄羽就收到了司昆今天回来的消息,于是早早就到了昆玉山上登高望远, 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徒弟回来,这一等,就直接等到了……第二天晚上。   也不见人回来。   以司昆那速度, 从合欢宫到万剑宗半天时间足够了, 好歹掌握着空间法则呢,就算带着一堆小萝卜头, 那也用不了两天啊。   这是在踏青游玩吗?   应玄羽差点快气疯了。   晚回来也不说一声, 害他白等!   他手搭凉棚, 最后在四处看了一圈,打算再等不到人就直接不等了,回家睡觉去不香吗!   他眯着眼睛嘀嘀咕咕,“你个不孝徒弟, 不指望你养老了, 竟然还放为师鸽子, 你回来给我等着,看我不……”   他蓦然一顿。   远处天边, 一群黑点徐徐朝这边飞了过来,能勉强看到是仙舟的模样,稍微飞进点,仙舟之上刻着的宗门图案也能看得到了。   是一个金色的太阳图腾。   金法宗的人。   而万剑宗此前并没收到任何门派要来的消息。   应玄羽瞳孔一缩。   来者不善!   .   一天之后,仙门南边一座小森林里。   谢危挥手将手里的尸体扔到了一边,脸色很是不好看,“这是第三波了。”   司昆从一边迈步走来,随着他走过,地上的几具尸体瞬间被空间吞噬,化成了虚无。   他扫了周围一圈,一群弟子有两个受了点轻伤,但好在没出什么大事。   这是三天以来受到的第三波攻击。   之前第一次出现的时候还在魔门地盘,他们正在小树林里修整,突然冒出一伙人,一身功法乱七八糟什么都有,看不出出身,但各个修为强横,一出手直奔他们的传讯玉佩而去。   原本司昆的传讯玉佩并没这么容易损坏,但奈何来人准备充分,不知祭出了什么法器,所有的传讯玉佩都受到了干扰,短时间内是不能再用了。   这伙人自然也逃不出司昆的手心,剑气一出,再无活口。   传讯玉佩已坏,短时间内无法和他人联系,众人便加快了速度往万剑宗赶去,企料路上竟遇到了一小波被追杀的遗族,就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于是自然又是耽搁了一番,救人,安置人,又去救了已经被抓走还没走远的遗族,等再次赶路时都到了第二天。   晚上修整的时候,又遇到了一波人的袭击,那些人似乎学聪明了,知道攻击他们必死,就在附近的林子里闹起了事,直接点了一把火烧了一整个城镇,幸好谢危去的及时,把火及时控制住了,没造成什么大的伤亡。   而这些捣乱的人,他们才刚刚追到,全部毙于刀剑之下。   发生了这么多事,任谁都能感觉到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谢危皱着眉,抬眼看向前方一座城镇,“去那里修整一番,一口气飞到万剑宗,中途不能再落地了。”   司昆也是这么想的,这一路上发生的意外都在意图拖住他们,对方的目的不要太明显。   万剑宗出事了。   一行人收整了一番,为了避免太过醒目,弟子们都把身上明显的万剑宗弟子服换下了,就这么进了城,随意寻了一座酒楼坐了。   而整个酒楼的气氛正是一片热闹的时候。   这里闹闹哄哄,多数都是走南闯北的散修,消息自然自然也是比较灵通的。   谢危刚夹起一口菜,就听旁边一桌人在谈论起最近发生的事。   “听说仙主伤得很重啊。”   “留影石上看着是这样,唉,可惜了,仙主竟然真的败了。”   “你们还叫他仙主呢,强者为尊,既然他败了,那就该金灼厌当仙主吧。”   “这青云仙境马上就开了,按照规矩,仙主可以制定去青云仙境的规则,偏偏在这个时节挑衅,这是冲着青云仙境去的啊。”   “谁说不是呢,应仙主为人还是很沉稳的,处事也公允,那金灼厌的脾气可是一贯暴烈护短,真不敢想象他当上仙主会发生什么事。”   “别担心,不是还有云霄君吗?他可是和魔主妖王以及那位少宫主一起杀了足足二十三个大乘,他一定比金灼厌强。”   “你们忘了,留影石里金灼厌那一招可是很诡异的,云霄君不一定能接得下来。”   “也对……”   酒桌上的气氛忽而就有些僵硬起来。   就在这时,几人身后一道声音响起,“敢问几位,你们所说的那个留影石哪里能找到?”   几人同时朝声音来处看去,接着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这……这人也太漂亮了吧!   就是这气势有点彪悍,让人不太敢招惹。   谢危一脚踩在凳子上,手肘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指尖松松垂下,另一只手里捏着几块灵石,姿势看似随意潇洒,从他的一举一动里却能感觉到一股猎豹一般的优雅有力。   他微笑着看着他们,抛了抛手里几块灵石,道:“若是你们身上就有,卖给我如何?”   几人面面相觑,一个看起来俊朗的男子站起身朝他一拱手,道:“道友言重了,这不是什么值钱玩意,金法宗的人一人一箩筐,都白送给我们的,你需要的话送你就是了。”   他手一抛,一块留影石直接抛了过来。   谢危一伸手接住,输入了一点灵力,留影石里立刻出现一副画面。   是应玄羽和金灼厌打斗的场景。   应玄羽擅剑,看似性子温和,领悟的法则却是霸道的雷之法则,主毁灭与新生,算是生死法则的低配版。   在没有遗族之血帮忙顿悟法则的情况下,单靠他个人领悟这样的法则已经是相当可怕的天赋了,加上一身不俗的剑法,他的实力和妖王魔主也不相上下,足以傲视一众普通大乘,比金锐法则绝对只强不弱。   但就是这样的应玄羽,在和金灼厌的一战中却落败了,还负了伤。   这让谢危很是吃惊。   只见留影石的画面里,应玄羽和金灼厌一开始还算正常的战斗,雷之法则和金锐法则互相对撞,短时间内难以分出胜负,而就在应玄羽和金灼厌再一次对撞时,金灼厌忽而轻轻一挥手,一股黑雾从掌心吐出,包裹住了应玄羽全身。   应玄羽脸上一瞬间露出一抹错愕,身上炸响的雷霆和剑光眨眼便消失不见。   下一刻,金锐法则从天而降,重重落在了应玄羽身上,霎时血光飞溅。   “嘭!”   谢危直接把留影石给捏碎了。   他深吸口气稳了稳情绪,看向那几个惊讶的人,道:“抱歉,一时激动,这几颗灵石送你们,算作补偿。”   他手一挥,便将那几颗灵石抛了过去,俊朗男子一伸手便接下了。   谢危转身看向司昆,“时间不早了,现在就走吧。”   司昆刚刚也看到了留影石的画面,不过他有些疑惑,谢危这情绪也太充沛了,就好像……好像应玄羽是他很亲近的人一样。   明明那是他师尊。   虽然他也很愤怒。   他轻轻一点头,看向其他人。   弟子们这时候也吃完了,各个脸上都带着怒气,简单收拾一番便跟着两人出去了。   这一次,路上再没发生过什么意外,对方好像是完成了使命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到了万剑宗的时候是下午。   万剑宗的防御前所未有的严肃,山上到处能看到巡逻的弟子,各个脸色凝重,一脸的肃杀之气,见到天际有人影飞来,守门弟子立刻就是一声大喊,“什么人!报上名来!”   熟悉的声音传来,一瞬间安抚了众人情绪,“是我。”   随着声音传来,人影眨眼便到了近处,守门的弟子脸上的肃杀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宛如找到主心骨一般的欣喜。   “云霄君,您终于回来了!”   “掌门受伤很重,金法宗的贼子当真可恶,竟然用那样的卑鄙手段!”   “云霄君,您一定要为掌门报仇啊!”   众弟子一拥而上,你一言我一语,司昆刚刚落到地上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眉心一蹙,一拂袖,道:“仇自然会报,我先去见掌门,让开。”   声音虽然淡淡,但却气势凛然,所有的弟子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位云霄君有多可怕,顿时一个哆嗦,连忙让开了路。   这一让开,才发现司昆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那熟悉的容貌,那熟悉的红衣,一瞬间就让他们想起了之前这位不择手段勾引云霄君的时候。   毕竟就算外面传言这位少宫主变化有多么大,他们还是没亲眼见过,印象还停留在之前他勾引云霄君的时候,尤其是见他此刻跟在云霄君身后,那股子怒气一瞬间就浮上来了。   领头的弟子想都不想就是一声怒斥,“怎么是你!你跟来做什么?别想再勾引云霄君了!”   司昆眼神一冷,刚要说什么,谢危忽而轻轻一拍他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面带微笑,一步一步走到那弟子身边,在对方警惕的瞪视下凑到他耳边,轻笑着说了一句话。   “小石头啊,你那暗恋的余雪仙子追到手了没啊?”   那弟子瞳孔一缩,瞬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谢危笑眯眯地瞅他一眼,又看向其他人,手指一个个点了过去,“秦微,你的寒山剑法第十六招还是容易被人破吗?陆子潇,你的母亲病好了吗?苏昭,你弟弟的手有没有长出来?厉炎,你的火还是容易反噬自身吗?京墨……安成……启阳……”   他点一个人说一句话,语气不疾不徐,慢条斯理,但凡出口必叫人惊讶至极,从他们的表情不难看出,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的表情如此的熟练而自然,仿佛这些事情早已在他的心中沉淀已久,一刻不曾忘记,随意一想都能回忆起来。   而他一点都没有掩饰的迹象。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张口结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司昆怔怔地看着他,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逝,模模糊糊地,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封而出。   那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重要到可以让他付出生命。   然而即便他拼尽了全力,即便他用力到脸色发白嘴唇紧抿,眼里都不知不觉泛起了血丝,却依旧想不起来。   他张了张口,想叫一句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忘了。   似乎还差点什么……   还差点什么……   一股酸涩的情绪堆积在胸口,越积越多,让他不自觉喘了口气,难受地抬手揪住了心口的衣服,胡乱地抓扯了两下。   他喃喃道:“谢危……”   谢危忽而一顿,回头看他,眼中有丝异彩一闪而逝。   他看到司昆眼眶微红地看着他,缓步走了过来,忽而伸手抱住了他。   谢危这次没有躲,只是笑着问他,“怎么突然要抱抱了啊?”   司昆眼神恍惚地看着某处,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突然想抱抱你……”   谢危微微一笑。   那笑容里似有一丝叹息一闪而逝。   他抬手,也回抱住了他,微笑道:“想抱就抱吧,无论多久都行,我在呢。”   一顿,他又道:“这次……不走了。”   司昆的眼眶忽而有些酸涩。   他有些疑惑地擦了擦眼睛,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煽情感到万分奇怪。   他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第72章   谢危所说的话, 对于这群弟子来说不算多绝密的事,小范围内的人都知道。   但一个人如果能同时知道这么多人小范围内才能知道的事情,那显然就不正常了。   而且他的语气, 表情, 在在说明着他的态度。   他很熟悉他们。   众人惊异不定地打量着他,印象之中这位少宫主每次来万剑宗都是不择手段想尽办法的进门,自然得罪了万剑宗不少弟子, 要说关系,互相憎恶还差不多,怎么可能有什么交情?   难道这人用了什么办法调查他们?   但那感觉……那感觉又不太像……总觉得好像似曾相识……   还没等他们想清楚,他们最敬爱的云霄君便忽然上前, 牢牢抱住了谢危。   这一幕简直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就算外面有所传言,就算别人再怎么说,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云霄君对往日那个百般厌恶的人主动拥抱的, 而且那表情很是依恋。   他们什么时候见过那高高在上的云霄君这副模样啊, 全都傻了眼。   这会儿,司流和白镜等跟着司昆去过合欢宫的人就都嘚瑟起来了, 一个个骄傲地挺起了胸脯, 像只大公鸡似的。   别人都不知道, 唯有我们知道,这种感觉不要太酸爽,等着我们在整个宗门大肆炫耀吧哈哈哈哈!   谢危抱住司昆缓了缓情绪,轻轻拍了下他后背, 道:“好了, 我们该走了。”   司昆慢慢回过了神, 胸口那股酸涩的情绪慢慢退去,瞬间恢复了理智。   他愣了愣, 连忙松开谢危后退两步,略有些疑惑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我这是……”   没有记忆支撑的情感是维持不了多久的,之前有多充沛,过后就有多空虚。   谢危心里叹气,面上笑眯眯道:“久未归家,一回来就这么激动啊,你师尊还在等着你呢,想抱人就去抱他吧。”   司昆顿了顿,慢慢放下双手,眼里虽还有些疑惑,但也知道事情刻不容缓,他们在这里浪费了太多时间。   他一拂衣袖,道:“走吧。”   他当先走入大门,谢危紧随其后,这次再没人敢阻拦了,所有人眼睁睁看着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各个眼里都是疑惑满满。   司流得意洋洋道:“好奇他们是什么关系吗?我讲给你们听呀。”   “唰!”   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齐齐看向他,一个个宛如饿了很久的狼,眼睛都绿了。   “快说!”   .   司昆带着谢危一路飞往掌门所在的宫殿——乾音殿。   路上不时遇到巡逻的弟子,皆是远远地看到他就一脸激动地低头行礼,或有看到谢危的,投以各色奇异的目光。   有好奇的,有鄙夷的,有愤怒的,有怀疑的。   得幸于谢危之前作天作地的闹,整个万剑宗的人都认识他,对自家云霄君有多尊敬,对谢危就有多反感。   就算外面传燕纷飞说谢危怎么怎么强大怎么怎么变化大,但对于这些未曾见过他出手的弟子来说,最多也就是怀疑罢了。   只能说之前的印象实在太过根深蒂固哦,造孽过深,以至于形象彻底固定难以扭转了。   但好在摄于司昆的威严,都没有多问。   一路上,司昆不时侧头看向谢危,在某一个时刻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他们那么多事的?”   谢危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微微一笑,“你猜?”   司昆:“……”   这情况,明显是不想多说。   难道是之前神智蒙昧时派人调查过万剑宗的事?   那也不可能知道的那么多啊。   司昆百思不得其解,正好这时目的地到了,司昆收敛神思,不再多问。   万剑宗分总共有八大峰,每一峰都有一名峰主,前些天外面因为血神宗功法泄露引发出一系列动乱,五位峰主都带着人出去平乱了,剩下的两位在闭关,只有百草峰的峰主百里青木尚还无事。   金法宗显然也是瞅准了万剑宗这难得一见的空虚时刻趁虚而入的。   乾音殿灯火通明,百里青木一脸凝重地坐在床边,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脸色很是难看。   “那臭小子还是没消息,你这师尊都快没命了,他倒是好,在外逍遥,还不知有多自在,我看他是有了美色忘了师尊!”   “咳咳……”   应玄羽倚着床头咳嗽两声,脸色虽然惨白一片,唇角却还是笑着的,“你嘴里留点情,我家小昆昆虽然脾气不好,但心却是好的,嘴硬心软罢了,定是路上被人拖住了,再等等吧。”   百里青木冷哼一声,“就你偏心他,也不知他有什么好的,你和小师叔都对他很好。”   应玄羽理直气壮道:“他天赋好!”   百里青木:“……”   应玄羽笑道:“玩笑罢了,你也知道小师叔看人从没出过错,他对小昆昆好,那是他值得。”   他仰起头,眼神略有些失神,“那孩子是个重情的,小师叔就是怕他执念入魔才斩断他的因果线,但即便如此,这么多年也依旧没把人忘了,小师叔仅仅才养过他三年而已,但小师叔刚走那段时间,你也看到他是如何崩溃的了……”   百里青木的眼神也开始有些走神。   “小师叔啊……”他轻叹口气,“我想他了。”   应玄羽叹道:“没人不想他,万剑宗上百万弟子,能叫出每个弟子的名字,就算我是掌门也没这本事啊。”   百里青木刚要说什么,忽而应玄羽脸色一变,猛地转头趴到床边“哇”一声吐出一口血。   百里青木“嗖”一下站了起来,一掌拍到应玄羽背后,雄浑的灵气源源不断的涌入,帮他稳定着即将崩溃的元神。   他怒道:“我不管那臭小子是被拦住还是怎么的,他要再不来救你,我就代你逐他出师门!”   应玄羽虚弱地喘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忽而一股眩晕涌了上来,他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百里青木脸色骤变,“掌门师兄!”   “嘭!”   殿门被一股重力打开,一道身影猛地窜了进来,眨眼就到了应玄羽身边,手起掌落,带着雄浑灵力的一掌举重若轻般落在了应玄羽背上,瞬间荡起他背上一头长发飞扬。   百里青木豁然抬头,在看清面前人的一瞬间,高高悬起的心顿时落了回去。   他重重松出一口气,浑身力气一泄,直接软软地跪在了地上,有气无力道:“你可算回来了,再晚一步,你师尊真保不住了……”   司昆眉心紧皱,随着灵力的输入,应玄羽体内的情况顿时全部映入脑海,这让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经脉寸断,丹田枯竭,元神虚弱,再晚一步,是真的会有溃散的危险。   他竭力去修复那破损的元神,但原神周围围绕着一股黑色的烟雾,和留影石里那诡异的黑烟一模一样,即使是霸道至极的时空法则也无法消泯那诡异的黑烟,而那黑烟还在不断蚕食着破碎不堪的元神。   是法则之力。   一道极其诡异的,能与时空法则相抗衡的法则。   怪不得百里青木救不了他,就连他都只能堪堪维持住不溃散,不是无法对抗那法则,而是再用力,他怕会直接震碎这本就虚弱的元神。   一时间进退两难。   这时,乾音殿的门又被关上,一道红衣身影迈步走了进来。   百里青木转头一看,脸上下意识露出嫌恶之意,“……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   谢危扫他一眼,随意挥了挥手,“乖,现在没时间和你拌嘴,边儿待着去。”   百里青木:“???”   特么谁和你乖?你谁啊你,乱扮什么长辈?   谢危却没工夫理他,快步走到司昆和应玄羽身边,脸色凝重地看了眼应玄羽,一瞬间眉心紧蹙,“元神溃散?”   司昆道:“有一股奇怪的法则在和我对抗,我不敢用出全力。”   谢危点点头,道:“我试试。”   百里青木猛然伸手,“等等,你做什么……你敢乱来我杀了……”   “嘭!”   司昆另一手一挥,直接将百里青木挪移到了一边,他沉声道:“他不会乱来。”   百里青木脸色扭曲地从地上爬起,怒道:“司昆你要弑师?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魔主和妖王之子,三门表面再怎么和睦,内里还是争斗不断的,你敢让他们俩的儿子在这个时候接近你师尊?你果然是个不孝逆徒!”   司昆眼睛一眯,又一挥手,直接将百里青木四周的空间彻底筑成一座透明的空间牢笼,气得他在里面破口大骂猛力捶打,却还是没法出来。   而另一边,谢危早就将手放到了应玄羽背上,金色的火焰汹涌而出,直接没入到了应玄羽体内。   金色火焰顺着断裂的经脉一路来到了元神之处,下一刻他便怔住了。   司昆见他脸色奇异,不由道:“如何?能解决?”   谢危眨了眨眼,又闭上眼睛感应了下,下一刻猛地睁开了眼,脸色是前所未有的沉怒。   他缓缓道:“除了三大至尊法则,十大属性法则和诸多小法则,你应该知道还有两个禁忌法则吧。”   司昆瞳孔一缩,“命运法则和吞噬法则,传言这两大法则威力过于庞大,修炼到最后甚至会反噬自身。”   谢危深吸口气,点点头,“命运法则修炼到最后会将自己同化成命运的一部分填补天地,吞噬法则最后甚至会吞噬自身,而这两大法则,命运脱胎于轮回圣莲的轮回法则,吞噬脱胎于凤凰的死亡之火。”   轮回法则掌因果轮回,再进一步就是命运。   死亡之火可焚化万物,再进一步就是吞噬。   要演化出这两大禁忌法则,势必要经历千万年的磋磨,而一旦悟出,必将祸乱天下。   怪不得,怪不得一百多年前神宫之乱那人可以活下来,明明他当时确保所有人都死绝了的。   如此一来,倒是能解释得通了。   谢危闭上眼睛,缓缓道:“这是……吞噬法则。”   金色火焰猛然一个跳跃,将应玄羽元神里诡异的黑烟席卷一空,法则之力终于溃散,濒临破碎的元神再次归一,伤势算是彻底稳定了。   应玄羽原本惨白一片的脸色顿时好了很多,混乱的气息慢慢地沉淀下来。   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百里青木嘴里的咒骂蓦然停住,有些惊异地看向谢危。   谢危收回手,轻“啧”一声,“麻烦了啊。” 第73章   吞噬法则和丹凤的死亡之火有共通之处, 这不过是主人遗留在此的一点无主残破法则,死亡之火可以很轻易的融合掉吞噬法则。   没了吞噬法则干扰,司昆很轻易就聚拢了应玄羽的元神, 点点蓝芒进入应玄羽身体, 帮他修复着破损的经脉和枯竭的丹田。   应玄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了起来,紧闭的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   他的眼神还有些迷茫, 感觉到体内暖洋洋的暖流,下意识就勾起嘴角笑了,“是小昆昆啊……”   司昆撑在他背后的手一僵,手背青筋都爆出来了, 看样子如果不是拼命忍着,估计早就把手撤开了。   谢危在一旁看着,抱起手臂“啧啧”一声, 道:“你还真是老样子, 到死都不忘作死啊。”   应玄羽转头一看,眉眼一挑, 顿时就笑开了, “哎呀, 少宫主来啦,稀客稀客呀,是和我们家小昆昆回来合籍的吗?”   谢危:“……”   司昆:“……”   司昆下意识转头看向谢危,就怕这玩笑开过头彻底惹恼了他。   谢危嘴角一抽, 没好气道:“合你个头!你这脑子整天就想这些不靠谱的事, 感谢你的修为吧, 是它让你到现在还没被人揍死!”   应玄羽眨了眨眼,觉得这语气有点不太对。   怎么感觉他好像和自己很亲近似的?   这时, 司昆忽而一收手,眼神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的伤没什么大碍了,好好养着就成。”   他又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地说:“别惹事,你现在不能随意出手,被人揍了别怪我没提前说!”   应玄羽哼哼一声,“不孝徒弟,我好歹是掌门,我看谁敢揍我!”   司昆淡淡道:“光明正大是不敢,把你套了麻袋还是敢的。”   应玄羽:“……”   司昆一挥手,百里青木身周的空间壁障瞬间撤除,他怔愣一瞬,连忙飞扑了过来,一手捏住应玄羽的脉搏看了起来,半晌终于松了口气,“可算好了,幸好你徒弟及时赶到,要不是他,你今天可真没命了。”   司昆下巴一抬,朝着谢危一指,淡淡道:“不是我,是他。”   应玄羽和百里青木齐齐看向谢危,眼里都有些疑惑。   这人给他们的感觉实在太奇怪了,和以前那副妖媚勾人的样子截然不同,这也罢了,毕竟外面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说他性格大变,他们还算有所准备,但他神态之间那对他们自然而然的熟稔感觉却格外诡异。   百里青木勉强收敛了嫌恶之意,皱眉道:“是少宫主救了掌门师兄?”   谢危笑眯眯道:“偶然罢了,那吞噬法则和我的火焰同源,对付一点没有主人的残破法则还是轻而易举的。”   百里青木这才记起他的身份——丹凤和轮回圣莲的结合体。   有这两大最霸道的火焰结合,他的火焰和吞噬法则也不差什么了。   他脸色几变,知道这是欠了大人情,想要道歉,又一向高傲惯了,一时抹不开面子,颇有些僵硬地沉默了。   应玄羽脸色奇异,上下打量了谢危好一会,越看这人越是顺眼。   他对谢危几乎就没什么恶感,就算以前他到处勾引自家徒弟,应玄羽也只是抱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态罢了   在他眼里,万物皆可玩。   找抽找打第一小能手。   这会儿见着谢危性格大变,还变得很投他胃口,心里那股子作死的欲.望蠢蠢欲动,立刻就忍不住故话重提,“少宫主的救命之恩当然得大报,你觉着我们家小昆昆怎么样?我看小昆昆对你也是挺有情的,不若我把你俩的合籍大典给办了?”   司昆额角青筋猛地一跳,咬牙切齿道:“应——玄——羽——!”   应玄羽淡定地挥挥爪子,“安静,我在给你说媒呢,人生大事小孩子不要插嘴,少宫主你的答复呢?”   司昆差点忍不住弑师!   谢危轻“呵”一声,忽而一迈步走到了应玄羽身边,在应玄羽惊讶的视线中缓缓伸出一指,挑起了他的下巴。   他轻笑道:“既然是报恩,自然是你自己来最好,何必要牵扯上你的徒弟,我观你形色不错,合籍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掌门意下如何啊?”   应玄羽瞬间全身僵硬。   他干笑道:“啊……这……我……我虽然很欣赏少宫主,但我徒弟明显更喜欢你,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谢危翻个白眼,嫌弃似的一把将他的下巴扔到一边,冷哼道:“你怎么不说是你被人坑到一千岁之前不能合籍,这么丢脸的事我不帮你宣传宣传,是不是对不住你啊,掌门大人?”   最后那四个字明显加了重音。   应玄羽顿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就连百里青木也讶异地看向他。   这事虽然不是什么太绝密的事,但能知道这事的人都是身边关系亲近的人,这人……   百里青木皱眉道:“少宫主如何得知?”   谢危瞥他一眼,忽地问道:“你那条小青蛇化形了吗?我记得他似乎很喜欢你,你们现在情况如何?”   百里青木下意识道:“青蛟已成我道侣,你……你知道他那会儿就喜欢我了?”   司昆也看向谢危,联想起他自进了万剑宗后对这里的熟悉,眼中的疑惑更加深了。   面对着三人惊讶外加惊骇的视线,谢危淡然自若,一点都没被吓着。   他微笑道:“瞧你们这点出息,一点事都能被吓到,怪不得会被别人欺负成这样。”   他叹息着摇了摇头,转身就往出走去,一边走,他一边笑,语气之间带着股满满的怀念。   “万剑宗啊……好久不见了……”   他自顾自推门走了出去,身影眨眼就没入夜色之中。   司昆怔了怔,连忙迈步追了上去。   徒留屋内两人面面相觑。   百里青木皱眉道:“万剑宗出了内鬼?又或者是你徒弟告诉他的?不然他一个堂堂合欢宫少宫主,如何能知道万剑宗的事?”   应玄羽摇了摇头,“我徒弟不是个多嘴的人,何况我们这事也不算太绝密,有心人还是能打听到的,我倒是觉得这个人给我一种若隐若现的熟悉感。”   百里青木沉默了会,也点点头:“说实话,我也对他有些熟悉,但我刚刚把我所有认识的人都过了一遍,我很确定我并不认识他。”   应玄羽沉吟半晌,若有所思道:“我们觉得他熟悉,他对我们也很熟悉,按道理不应该不知道他啊,但我们之前和他也没什么交集,奇了怪了,难道是用了什么变化之术的友人?”   百里青木很肯定地说:“现在还活着的友人里,即便把那张脸抛去,我也确定我绝对不认识这么一个举止动作的人!”   应玄羽望天,半晌才道:“总感觉我们忘记了什么东西……”   忘记了什么呢?   总感觉那个人似乎就在眼前了,但却隔了一层雾似的,怎么也想不到那个点上。   急死个人!   .   司昆追到谢危的时候,谢危正独自一人站在昆玉山的结界上方。   从这里一眼就可以看到整个万剑宗,包括山间弟子巡逻的队列,夜间各处点起的灯火,那巨大的演武场,那八座屹立的高峰,数千座大小不一的小山峰,以及中央那座最高的山峰上空置已久的殿宇。   那是谢危的师尊,万剑宗太.祖华尊,以及他徒弟明尊所在的宫殿。   万千景色尽收眼底,谢危一手负在身后沉默而立,高空的风吹着他的衣摆烈烈作响,司昆一时间竟品出了一点物是人非的感觉。   他脚踏虚空,一步一步来到谢危身后,久久都没说话。   谢危就这么看了好久,忽而长长叹了口气,“你一直就住在昆玉山上吗?一个人?”   司昆道:“这是小师叔祖送我的家,只属于我一个人,我自然住这里。”   谢危低头看着脚下这座悬空的浮山,想起昔日那成堆的崽崽群,叹笑着摇了摇头,“是啊,只属于你一个人。”   他张开双手深吸了口气,长长吐出,叹道:“万剑宗这些年变了很多啊,但有些东西还是没变的。”   他指了指弟子巡逻的队伍,笑道:“比如这队伍的巡逻路线,还是和以前一样。”   司昆定定看了他半晌,忽而道:“你是谁?”   谢危转身看他,微微一笑,“我自然是谢危,合欢宫少宫主,为何这么问?”   司昆缓缓道:“帝炎决大成必须涅槃重生,我只知你涅槃之后神智蒙昧追着我跑,后来神智恢复才是现在的你,那么……”他眼睛一眯,道,“你在涅槃之前是什么身份?你认识孔维的时候,你叫什么名字?”   谢危歪头看着他,笑道:“你猜猜看?”   司昆忽地上前一步,双目灼灼地看着他,道:“你很熟悉这里,你认识这里的很多人,你甚至和师尊他们的关系都很亲近,你的身份修为一定很高,万剑宗这些年来不是没陨落过几个化神合体,但他们和你的性格都不太一样,你……”   他呼吸一顿,张了张口,想说什么。   谢危也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第74章   那真相似乎近在眼前, 伸手一碰就能抓到。   谢危眼神灼灼地看着司昆,眼里甚至生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却就在这时,冥冥之中又是有什么东西轻轻一拨, 司昆的双眼有一瞬间的恍惚, 本来清晰的思维又开始混乱起来。   他喃喃道:“你是……你是谁?”   谢危愣在原地,那点清浅的笑意一瞬间消失不见,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灰败。   他定定看了他一会, 忽而轻轻一眨眼,眼里泛起一丝异彩,隐约有一朵红莲在眼瞳之中徐徐转动。   眼前的世界顷刻变换,一条又一条长线纵横在半空之中, 交织成一片密密麻麻的网,而在他和司昆之间也连着一根线。   这就是因果线。   只是这线比起其它的因果线格外的纤细,似乎一碰就碎, 经不起磋磨。   这根细线正是从谢危身上延伸出来没入司昆体内, 而司昆那端的线似乎略微粗一点,在半路分叉出一截线头, 正宛若迷路的羔羊般四处摸索着, 竭力往他这边伸来。   那拼命努力的样子似乎已经用出了全力, 长度也跟着缓缓长了一截,但离他依旧还差着一段距离。   那线头一日不延伸到谢危体内,司昆就永远会被各种各样的意外左右,被冥冥之中的命运强行剥离原本正确的思维, 永远都和他的“小师叔祖”差着一截距离。   而他若主动坦白, 是会帮助那截线头找到方向, 但会因为强行拉伸因果线而导致它格外脆弱,就像一条被强行拉长而极力绷紧的细弱皮筋, 等力竭之时就会彻底断裂。   一旦崩断,将再无续接的可能。   他们之间会因为各种阴差阳错而分开,永远无法再次聚首。   唯一的好消息是,司昆每次与真相擦肩而过一次,那截线头都会再次长长一截,总有一天会真正探到他身上,重新建立这段连接。   至少比起一开始的一丁点长度已经好了很多。   谢危叹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是谢危啊,以前是,现在也是,你看孔维都喊我危子,我学着他起名的,姓氏是我随意在百家姓里抽的,不信你可以问孔维。”   司昆眉心紧蹙眉,眼里那一点恍惚渐渐散去,表情略有些茫然。   他们刚刚……在说什么?为什么他会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东西。   这时,谢危却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指了指脚下的昆玉山结界,“你打算就让我这么干站着吗?不请我进去坐坐?”   司昆立刻回神,虽然还是觉得忘了什么东西,但让谢危就这么呆站着也不是个事,便一拂袖开了昆玉山结界。   谢危脚步一踏,徐徐落了下去。   昆玉山上常年水雾缭绕,遮住了里面的样貌,身为属火的凤凰和圣莲,待在这充满水雾的环境里其实不太舒服,但谢危脸上却完全看不出一点不自在。   他正要蔓延出神识观察整座山上的环境,司昆却轻轻打了个响指,山上的水雾渐渐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谢危抬眼一扫,入眼皆是熟悉的景色。   熟悉的山峦起伏,熟悉的山间小路,一百多年过去,地上的草木甚至都没有长高一寸,那山峦顶端的小木屋原封不动的屹立在那里,就连那木门上破出的洞口都还保留着。   脑海里忽而划过一幕熟悉的场景。   他在屋子里忙着收拾出门的行李,小奶龙气鼓鼓坐在一旁,沉着张脸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他收拾的差不多了,却始终找不到一瓶丹药,满屋子翻找也没见踪迹。   他疑惑地问他,“你见我的生血丹了吗?”   小奶龙“哼”地一声扭过头,“你带我一起走,我就告诉你。”   他无奈道:“说了多少次,这次很危险,不能带你一起出去,但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的。”   小奶龙默了默,道:“你都说了很危险,又怎么保证自己能回来?除非你带我一起去!”   他头疼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外面突然响起一道催促,“小师叔,准备好了吗?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得走了!”   他扬声道:“就来!”   小奶龙看了看他,忽地一下扑到了他怀里,他很少主动表达自己的感情,但这次却紧紧地抱住了他,紧到把衣服都抓皱了。   他仰着头看着他,眼眶微红,脸色苍白,他焦急地说:“你带我一起走,我可以救你,我真的可以救你!”   他僵了僵,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道:“你真不能去,你的身份太敏感了,那里足足有一万多遗族,我到时候无法分心顾你,乖乖待在这里好吗?我保证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小奶龙不依不饶,“我能预感到你这次去会有危险,你带上我吧!”   谢危却是坚定地拒绝了,“我遇到的危险多了去了,以前没有你我不也照样过来了,没事的,乖,我肯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小奶龙就这么看了他半晌,忽地松开了他,一转身就出了门,他没有开门,而是直接从门上撞出去了,在木门上留下一个大大的破洞。   他下意识追出去一步,却一脚踩到了一个瓶子,低头一看,是他怎么也找不到的生血丹。   他怔了怔,低头捡起地上的瓶子,脸上一瞬间露出一抹很复杂的神情。   他家这小奶龙啊,总是嘴硬心软,再生气再不甘,也不愿他伤一丝一毫。   那时不知,小奶龙竟一语成谶,那次秘境之行便是生死分离,一别一百多年,直至如今再次相见。   他远远地看着那木门上的破洞,回忆起当初种种,轻轻叹了口气。   他貌似不经意道:“那木门上的破洞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你怎么也不修补一下?”   司昆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那里,半晌才道:“为了提醒自己。”   谢危疑惑地看他。   司昆微眯着眼睛,一字一顿,缓缓道:“上次我没能阻止他去磐月神宫,以至于眼睁睁看着他死去,若还有下一次,我会用尽一切办法阻止他。”   谢危顿了顿,问道:“他人都不在了,哪还有下一次?”   司昆看他一眼,目光落到他的手上,那朵莲花依旧盛开着,像是无形中给了他一个希望。   他轻声道:“一个念想……罢了。”   谢危心里骤然而生一股闷闷的疼。   心疼。   傻孩子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你小师叔祖等不及和你团聚了。   谢危微微一笑,“我今晚睡哪?”   司昆领着谢危来到一处木屋前,“这是我小时候住过的屋子,你睡这里。”   谢危打量了一圈,不出意外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而且没有一丝人住过的气息。   他不由疑惑,“你住哪?”   司昆看他一眼,转身看向山峦间的水泽,“我住水里。”   话落,他忽而化成一条小黑龙,龙尾一摆便没入了水里。   谢危:“……”   他怔了怔,半晌才一声叹息,“堂堂云霄君,连个屋子都没有,就住水里,这过得是得有多苦!”   唉!我苦命的娃啊!   .   第二天早上,谢危起了个大早,准备去看看师侄的情况。   一路来到乾音殿,路上不免遇到巡逻的弟子,不过这些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原本以为的阻拦并没到来,反倒一个个看着他的眼神都很奇异。   谢危走到一个转角的时候,迎面而来的一队弟子因为速度过快一个不小心和他撞到了一起,谢危被撞得后退两步,那群弟子直接拔萝卜似的摔了一地,本来还准备骂两句呢,一抬眼看到他,顿时齐齐噤声,脸色一瞬间都有点扭曲。   就像是看到什么很可怕的人一般,整个人都有点不太自在。   领头的弟子勉强露出一个笑,“是……是你啊,你要去看掌门吗?那……一路顺风哈……”   说完,直接拉着一伙人迫不及待地走了。   谢危:“???”   怎么感觉这群人怪里怪气的?   怎么回事?   他蔓延出神识跟着人群离去,听到他们在窃窃私语。   “是他救了掌门啊,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掌门都亲自说了,不会有假,这搞的咱们之前的态度都有点不太好了。”   “听司流说他还救了云霄君,如果不是他,云霄君就被雷劫劈死了,那可是最可怕的灭神雷劫啊,嘶——!”   “白镜说他好像不太喜欢我们云霄君了,他们极力撮合都不往云霄君跟前凑。”   “是真是假啊?我脑子里还是他之前勾引云霄君那模样,那样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能力?”   “不知道,反正我们别得罪他,静观其变吧。”   谢危怔在原地,半晌摇了摇头,叹笑道:“这群机灵鬼……”   就这么一路来到乾音殿。   还没进门,他远远地就看到那屋顶上坐着两个熟悉的人,正靠在一起说着什么话。   那模样看着都已经坐了好久了。   正是司昆和应玄羽。   谢危眨了眨眼,瞅了眼才亮起鱼肚白的天色,一怔:这两人该不会在这坐了一晚上吧?   敢情你没睡觉就是跑这来对月长谈的?   谈什么话题,非得避着他来?   这时一阵风从屋顶方向吹来,带来几个断续的词汇。   “……少宫主他……”   “谢危……”   “小师叔……”   谢危一怔,一股子热潮忽而从心底掀起,他再也忍不住,在掌心的“坤”字印记上输入一股灵力,隐匿掉自身的气息,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过去。 第75章   司昆在水底翻来覆去睡不着, 心里总有个疑问困惑着他。   谢危到底是谁?他为何会对万剑宗如此熟悉?   总觉得答案似乎就在眼前,但却被一层迷雾遮住似的,怎么也够不到真相。   他躺了一会, 了无睡意, 干脆起身去找应玄羽了。   到了乾音殿的时候,应玄羽正坐在屋顶看星星,见他来了, 便招招手,笑眯眯道:“就知道你会来,等你很久了,上来吧。”   司昆看他一眼, 一跃便上了屋顶,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应玄羽捧着脸看着漫天星辰,缓缓道:“你带着人回来, 不准备说点什么?他似乎对万剑宗的事了如指掌。”   司昆同样看着夜空, 半晌才道:“我不知道。”   应玄羽转头看他。   司昆道:“他之前出过一次事,之后涅槃重生才得以苏醒, 涅槃时发生了点意外, 以致神魂残缺神智蒙昧, 因为我龙脉的身份而被本能主宰不择手段追求我,后来莽荒大森时才神魂归位,性格大变,修为大涨, 也就是你现在见到的模样。”   应玄羽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前后性格变化如此之大, 怪不得他能成就丹凤之身,原来如此!”   他紧接着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那他现在还喜欢你吗?”   司昆:“……”   司昆幽幽看他一眼,又转过头去,避而不答,只是继续刚刚的话题,“但我说的只是他涅槃之后的身份,我不知道他涅槃之前究竟是谁。”   应玄羽“哦”了一声,一本正经道:“我知道了,他现在不喜欢你了。”   司昆:“……”   第不知道多少次想弑师。   应玄羽这才不疾不徐地接了刚刚的话题,“他的身份倒的确有点难办。”   司昆想了想,道:“他和万剑宗的关系应该非比寻常,他之前在门口时很准确的叫出了十五个弟子的名字和他们曾经的事,上至掌门峰主,下至普通弟子,他似乎了如指掌。”   应玄羽眨了眨眼——这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试探着道:“你再给我多说一点关于他的事?还有你俩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你之前那样嫌弃人家,现在又是什么态度?他对你呢?”   司昆淡淡扫了他一眼,倒是没拒绝。   这师尊再不靠谱,也是他在万剑宗里唯一知道他身份,也是唯一能敞开心胸谈话的人,这么些年要不是应玄羽时不时地逗弄他,他估计会更加偏执嗜杀。   他理了理思路,一字一句将在合欢宫的事情缓缓道来。   这一说,就到了天亮。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亮光,覆没了漫天灿烂的星子。   屋顶上的两人谈话还在继续。   “……就这样,我们一路回到了万剑宗,刚好赶上救你。”   应玄羽听得津津有味,半晌长舒一口气,叹道:“真够刺激的,这么说来,人家现在不喜欢你,你……”   他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在司昆身上打量了一圈。   司昆自然不会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他只是说了客官发生的事情,心思想法一律没提,但毕竟心思不纯,被应玄羽这么一打量,脸微微地就有些僵硬。   他幽幽瞥他一眼,强行岔开话题,“我说了这么多,你有思绪了?”   应玄羽眨了眨眼,“……故事很好听。”   司昆豁然起身,就打算走人。   应玄羽连忙追问,“对了,你让人家住哪了?他好歹是魔主和妖王之子,我万剑宗不可怠慢!”   司昆淡淡道:“昆玉山。”   应玄羽震惊,“你竟然让其他人上昆玉山?我当初还是付出了巨大代价才能登上去的,你不是说除了你小师叔祖谁都……都……不能……上……上……去……”   后面的字越说越慢,渐渐没了声音。   他瞳孔一缩,倏然睁大了眼睛。   小师叔祖?小师叔?   涅槃重生?对万剑宗了如指掌?对他态度亲近?   还有那一身熟悉的红衣……   他呆在原地,彻底没了声音。   司昆本来都快要下去了,这时候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点不太对劲,顿时回头一看,就见应玄羽一副三观崩塌的表情,呆呆地愣在那里,眼眶里不知不觉充盈了一层水意。   司昆一怔,道:“你……怎么了?”   应玄羽豁然抬头,眼里一瞬间迸发出一丝惊喜,他张口就道:“你心心念念的小……”   他蓦然顿住,因为情绪变化太快,脸色甚至都有些扭曲。   司昆到底还是担心他的,又走了回去坐他身边,淡淡道:“有事说事,别这一副模样,我不会再被你骗到了。”   应玄羽突然小孩子似的抽噎一声,举起袖子擦了擦眼睛,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又是哭又是笑,“好,好,我现在就说,我马上说……”   他眼眶通红地看着他,眼里却满是笑意,“你老实说,你对人家少宫主到底是什么心思?为何你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昆玉山却唯独让他进去了?”   顿了顿,他又问的隐晦了一些,“你有没有对他有一种……很特殊的情感?”   比如亲情?比如孺慕之情?比如崇敬之情?   这都是曾经的小奶龙对他的小师叔祖的感情。   或许是因为这些情感才让司昆允许谢危进入昆玉山结界?   应玄羽如此猜测着。   他是知道因果线的事情的,也正是因此,他才会突然意识到不能对司昆说漏嘴。   必须由他自己意识到他的身份,这是为了他好。   岂知这句话落,司昆的脸色却轻微地变了一下,耳根处悄悄蔓延上一抹红。   应玄羽眨了眨眼,心里莫名涌上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司昆强行抑制住心脏过快的跳动,淡淡道:“这是我的事,昆玉山是我的,自然由我做主,你无需多管。”   应玄羽:“???”   这欲盖弥彰的遮掩,这略有些别扭的耳……耳红?   他渐渐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缓缓睁大了。   不是吧……   不能吧……   不会吧……   我徒弟对他差着两个辈分的小师叔祖……   大逆不道!欺师灭祖!离经叛道!无耻孽徒!   你怎么敢!你怎么能!你怎么会!   那可是我们万剑宗公认的最宝贝的人啊!   应玄羽一口气没喘上来,顿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指着司昆的手指拼命哆嗦,“你你你你……咳咳咳……你胆子……咳咳咳咳咳……我要把你逐出师门咳咳咳咳咳……”   司昆八风不动,面无表情,“求之不得。”   应玄羽:“……”   应玄羽咳了半晌,终于缓过口气了,脸还是给气得白生生一片,怒道:“你个不孝徒弟,你信不信有一天你会被自己给吓死!”   司昆淡定自若,“不信。”   应玄羽怒发冲冠,“你给我离人家少宫主远点!”   司昆冷冷看他,“你打得过我再说。”   应玄羽:“……”   应玄羽没辙了,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动,真相又不能透露,可把他急得,抬手就在头上一顿揉搓,气得他狠狠地揪了几根头发,倒是把自己给疼清醒了。   不行,不能打直球,只能迂回想办法。   他想了想,道:“你这么喜欢人家,人家又不喜欢你,他甚至都不喜欢男人,你这不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么?”   废话,小师叔钢铁大直男一个,喜欢你个小屁孩才怪。   司昆的脸色有一瞬间的紧绷。   半晌,他道:“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我有很多时间可以等。”   应玄羽挠了挠头,捉急了,“可你这性子……你小时候调皮捣蛋干了那么多丢脸的事,逼着人鸣蛇崽子生蛋,生不出来都把人崽子屁股打红了;把人九尾狐的九条尾巴打成死结,一天都解不开;还把玄龟的龟壳脱下来算卦用,害人家老怀疑你对人家有意思,都怕死你了,事情多的我都数不过来,你说说你小时候干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人家能喜欢你才怪!”   司昆面不改色,一句话给他堵回去,“这事除了小师叔祖和你,无人知道。”   应玄羽真想给他来一句“人家少宫主知道啊!”   ……算了,这是亲徒弟,这是亲徒弟,这是亲徒弟……   亲徒弟个屁啊!敢对小师叔动心思,我揍死你个不孝徒弟!   应玄羽怒气冲冲道:“我这就去告诉少宫主!”   司昆幽幽瞥他,“我记得你在后山那颗老树下埋了几坛一百多年的好酒,你还想要吗?”   应玄羽……应玄羽心疼地扭曲了脸,硬是梗着脖子道:“不想要了,我就要告诉他!”   为了小师叔,拼了他丫的!   他这般愤怒,司昆倒是疑惑了,“你和他非亲非故,之前明明还赞同,为何现在又阻止?”   应玄羽被问住了,一时呆住,“我……我……我……”   这这这这该怎么说?   司昆眯眼,想起之前谢危和应玄羽说让他以身相许的事,脑海里的警铃一瞬间响起,“你……是对他有意思?”   应玄羽眨了眨眼,一时想不到其它说辞,干脆豁出去了,“是!我就对他有意思!所以不准你靠近他!”   这话一落,空气突然陷入一片寂静。   司昆神情骤然一冷,眼神幽幽地看着他,瞳孔里泛出一点浅浅的蓝意。   那是他真正生气的预兆。   应玄羽也不甘示弱,为了小师叔不再被惦记,也是拼尽了全力。   两人剑拔弩张的对视着,谁也不肯先退后一步。   就在这一片寂静之中,身后幽幽地响起一道声音,“老实说,这种别人为了我打起来的场景还真特么糟心。”   两人齐齐一僵,豁然回头。   谢危不知何时蹲在他们身后,一手撑着下巴,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颇有点牙疼似的抽了口气,“你俩好歹也是师徒吧,怎么处得像个仇人似的,消停点行吗?”   应玄羽呆呆地看着他,眼眶突然就红了。   司昆嘴唇一动,微有些僵硬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谢危想了想,道:“从你们挖酒那里来的。”   司昆微不可查地松出一口气。   谢危看了眼应玄羽,一瞬间便猜到了什么,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走上前去轻轻一拍司昆的肩膀,道:“你师尊不是对我有意思,我之前的身份和他认识,他是认出我了,不想你离我过近,在保护你呢,我之前的身份有点敏感,贸然暴露会引来大麻烦。”   司昆怔了怔,看向应玄羽,“他所说是真?”   应玄羽抹了把脸,勉强抑制住激动的情绪,道:“……自然……是真的。”   司昆眉心紧蹙,心里疑惑更重,“你到底是谁?”   谢危仰头望天,半晌才道:“我不方便告诉你,等时机到了,你自会知道。”   司昆心里一瞬间涌上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   喜欢的人和其他人有了不能对他说的秘密,这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糟糕透了。   他站起身,道:“你们想必有话要谈,我先走了。”   他身影一闪,转瞬掠到远处,几个闪烁便消失不见了。   而就在他消失的下一刻,应玄羽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一下抱住谢危扑到了他怀里,张嘴就嚎啕大哭了起来,“小师叔……是你吗小师叔?是你对不对,呜呜呜我想你了……所有人都很想你……”   他哭得像个离家之后受尽委屈终于见到长辈的孩子,又是抽噎又是打嗝,完全没了一点一宗之主的架势。   在这一刻,他只是那个被小师叔一手带起来的孩子。   自师尊羽化,他和师弟们就一直是小师叔来带了,关系之亲近,堪比师徒父子。   那一场磐月神宫之行,太.祖华尊被困,明尊陨落,万剑宗一时损失了两位大乘,宛若失了顶梁柱,还要遭受被明尊屠戮的其它五宗相逼压迫。   他被迫挑起大任,逆境之中被逼到极致晋阶大乘,终于稳住了万剑宗第一仙门的地位。   这么些年他矜矜业业地当这个掌门,养徒弟,震宗门,慑仙门魔门以及妖族,早已是疲惫不堪,可身后没有他能依靠的存在,他只能靠自己,千般苦万般痛独自咽下,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管修行不问他事的单纯之人了。   如今见到久违的长辈,还是最敬爱最想念的长辈,他顿时整个心态就崩了。   去他的责任,去他的身份!   只想不管不顾在最信任的人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他哭着道:“我把你的小奶龙养得很好,我就等着你回来夸我,小师叔……我想你了啊……”   谢危任他抱着,抬起手轻轻地回抱住他。   他仰起头看向天空,日轮初升,万丈光芒洒落大地,驱散夜晚的寒凉,带来温暖的阳光,新的一天正式开始了。   他眨了眨眼睛,眼眶也有点红,他轻笑着说:“我也想你了,小羽儿,这些年辛苦你了,万剑宗……很好。”   只这一句肯定,刚刚稳定的心绪又再次崩塌。   应玄羽差点哭得断气。   嘴角却是笑着的。   回来了啊……   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啊!   小师叔,欢迎回家。 第76章   应玄羽不知哭了多久才停下来, 眼睛都跟着肿了。   谢危就这么任他一直抱着,时不时拍拍他肩膀,像安慰个小孩一样。   直至应玄羽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谢危微笑着拍拍他, “哭够了?”   应玄羽回过神, 也觉得刚刚哭的有点丢人,还好周围的人早被他遣退了,并没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他慢吞吞从谢危怀里起来, 抹了把眼泪,后退两步,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谢危笑道:“怎么?我脸上长花了?”   应玄羽看了好半晌,才缓缓道:“原来小师叔长这样啊……明明挺好看, 为何之前非要戴个面具?”   谢危幽幽道:“为了躲某个坑崽的人啊。”   这事司昆说过,应玄羽一瞬间想起来,他这时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人合欢宫少宫主的身份, 还颇有点不敢置信, “原来小师叔竟是魔主和妖王的儿子,师祖他老人家知道吗?”   谢危望天, “当初我就是突破时不小心暴露了身份, 被他一路拎回来强制收徒的。”   应玄羽:“……”   行叭, 这上一辈的人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谢危想了想,又道:“你不让你徒弟接近我,是为了怕我不慎暴露身份?”   应玄羽张了张口,一时愣住。   这……小师叔看样子是不知道混账徒弟对他的心思, 这要是知道了, 会不会影响他们的关系?   算了, 还是先瞒着,给徒弟那边再说道说道, 最好让他自己打消这念头。   他干笑一声,“是……是这个意思……”   谢危疑惑地看他一眼,敏锐地察觉他似乎瞒了什么事,但出于对师侄的信任还是没多做计较。   他叹了口气,道:“他因果线断裂,除非我主动坦白,短时间内他是猜不到我身份的,也不必对他如此严肃。”   应玄羽脸色扭曲了一瞬。   瞧瞧!果然不愧是小师叔最偏爱的崽子,他不过是凶了徒弟一下,这训斥就来了。   好歹我也是你养大的崽啊!这偏心都偏到没法看了!   应玄羽心里都快酸死了,脸上还得露出一抹强硬的笑,强行撑场面,“……小师叔说的是。”   这连续两次的干笑终于让谢危忍不住了,怀疑地打量他一圈,道:“总觉得你有点怪怪的。”   应玄羽……应玄羽只能干笑。   万幸谢危没太计较这件事,他一手负在背后,仰头望向远处的天空,长长呼了口气。   “青云仙境快开了。”   应玄羽脸上的干笑一瞬间敛去,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他也仰头看向那片天空。   自半月前开始,仙门中部的天空就泛起了五彩霞光,空间也不稳地波荡起来,而近日那霞光更是越来越刺眼,范围也越来越大了,天空上隐隐出现了一片世界的倒影。   不出三日,空间通道就会彻底成型。   应玄羽眯起眼睛,缓缓道:“金灼厌领悟了吞噬法则,在这个时节挑衅我,必是为了青云仙境的事,而且他不惧小昆昆的时空法则,我怀疑他还有后手。”   谢危冷冷地笑了一声。   “当年金法宗宗主金御,天道院院长临云,烈阳宗宗主炎灼,华丹宗宗主柳絮之,冰玉宫宫主商决一起围攻我,他们蓄谋已久,准备充分,逼得我不得不跳入十绝献祭阵里,一部分血和羽毛以及莲瓣被他们夺走,那些东西里都含有法则之力,我原以为那五人都死绝了,我甚至用死亡之火把他们焚成了灰烬,以确保万无一失,但没想到最后还是漏了一个人。”   应玄羽脸上一瞬间布满杀气,“谁?”   谢危沉默一会,却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眯起眼睛,轻声道:“血泣子临死前告诉我还有一个人活着,我一开始没信,因为我万分确定那五人绝对被我杀了,但越来越多的事实摆在眼前,逼得我不得不信,无论是金灼厌百战不死,那可怕的防御力,以及金旭体内属于我的血,还有血神宗那十绝献祭阵和阵心的金血,都在提醒我那人的确还活着,我也是见到吞噬法则后才醒悟过来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应玄羽沉默半晌,缓缓说出了一个词,“大命运术。”   命运法则才能施展的大命运术,其中最为出名的命运颠倒——将自己和别人的命运互相颠倒,自己死了,还可以在别人身上复活。   不过这并不是没有限制,毕竟是真死一次,修为全无,还得重新修炼一次,没个几百年休养恢复不了巅峰。   但最可怕的是此术防不胜防,一般人根本无法得知自己无形中就被人颠倒了命运。   除非同为大乘强者,或才有一丝感应。   “难办了啊。”   谢危轻“啧”一声,摇了摇头,“青云仙境的青云海遍布残破的法则,他若想恢复巅峰,必会前去青云海,一个明面上的金灼厌,一个暗地里作妖的人,此次青云仙境一行少不了折腾。”   应玄羽道:“我以为小师叔会认为是金灼厌之父金御没死。”   “不是他。”谢危却想都不想就否定了,“金灼厌看似和我身上的东西关联至深,但他太过招摇了,领悟命运法则的一定是个深谋远虑的人,城府之深难以预估,金灼厌只是他放在外面吸引目光的一颗棋子罢了。”   应玄羽想了想,的确是这样没错。   那人一定还没恢复实力,不可能这么招摇的。   谢危轻轻一拂袖,望向远空,道:“吞噬法则诡秘异常,能不直接对上是最好的,青云仙境限制一切法则,我会在那里解决他,以报你被伤之仇,顺带去青云海恢复修为。”   应玄羽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半晌才道:“虽然我是很高兴小师叔能为我报仇,但……您打算以什么身份去?”   谢危轻声一笑,“你不是猜到了?”   应玄羽叹气。   “等小昆昆续好因果线,明尊就可以回来了。”   他微微一笑,“万剑宗等这一天好久了,小师叔,今日我请你喝一场,不醉不归!”   谢危一笑,“好啊!”   远处,昆玉山。   司昆站在山巅之上,遥遥看着这边的景象。   他看到谢危和应玄羽抱在一起。   看到他们相谈甚欢。   即便隔了这么远,依旧能感觉得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之亲密。   他看了半晌,忽而转身一拂袖,空间波纹一闪,下一刻已来到了万剑宗的藏书楼内。   他走过一排排书架,最后在一列书前停了下来。   伸手,取了一本书。   书名:《友人之间的正确相处方式》。   司昆捧着书哗啦啦翻动,最后在一页上停了下来。   上面是这么写的:   关系亲密的友人在久别重逢后会以拥抱作为庆祝,此时不免喝点小酒,聊一番彼此近日的景况,醉意上来或可同塌而眠……   “撕拉!”   司昆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书撕成粉碎,又在书架之间走动了一会,挑了几本书收入储物戒里。   书名类似于:《我和我的霸道陛下》、《谈情说爱一千零一守则》、《教你如何得到一个人的心》、《如何不动声色地离间一对挚友》、《我靠计谋踹走了我的师尊大人》、《倒霉师尊是如何变成倒霉师尊的》……   司昆捧着一摞书悄无声息地离开,回到昆玉山巅,往乾音殿一看,院子里两人已经开始喝上了。   司昆……司昆瞳孔骤缩!   .   时间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那两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一直在院子里聊着,酒喝了一坛又一坛,逐渐和当日谢危与孔维相认的那一晚重合了。   司昆呆呆立在昆玉山巅,目不转睛地看了一天。   成了一块望夫石。   直至月上中天,那两人才意犹未尽地停下了。   两人歪歪扭扭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屋子里走去,中间应玄羽似乎一步没踩稳,“嘭”一声摔到了地上,被谢危撑着虚软的身体拽着脚脸朝下给一路拖了回去,路上碰到台阶石子全都一路碾过,估计那脸早青紫一片了。   直至两人以这种方式进了屋子,屋门关上。   空间波纹“哗然”一荡,原地已然没了人的踪影。   下一刻,乾音殿门前骤然出现了一道黑衣人影,手里捧着一本书立在门前,手抬起似乎要敲门,下一刻又顿住。   要不要进去?   人家俩好友聚会,他凑进来似乎不太合适。   不进去的话……   脑海里忽而闪过书上那句话:   醉意上来或可同塌而眠……   司昆眼一眯,理智瞬间抛飞,手一抬就要推门。   “吱呀——!”   屋门被打开,谢危顶着一双醉意朦胧的眼睛推门而出,没注意到门口有人,脚步一迈就走了出去,“嘭”一声撞在了司昆身上。   谢危醉的不轻,撞到人的一瞬间就软软地倒了下去,被司昆下意识接住,手一瞬间就搂在了腰上。   司昆骤然僵住。   这样鲜活的,温暖的,真实的谢危就在怀里,这似乎是他明白自己心意后,第一次与有意识的他这样亲近。   虽然是醉的。   谢危醉醺醺地看了眼面前的人,反应过来什么,眼神朦胧地笑道:“是……是你啊……”   他伸出手,直接抱住了司昆的脖颈,笑道:“正……正好……我累了,我先……先睡会,你……带我回去吧。”   说罢,他头一歪,直接没了意识。   这样信任与依恋的姿态,是司昆做梦都想要得到的。   手下的腰身看着细,触感却劲瘦又有力,靠在他身上的身体能感觉到很流畅的线条起伏,宛如猎豹一般紧实优雅,口鼻呼出的热气就打在他的心口上,司昆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脸也慢慢地红了起来。   他愣在原地怔了好半晌,才恍然发觉这不是梦,怀里真真实实的确就是他喜欢的人。   明明清醒的时候那么排斥他,醉了之后却又这么亲近他。   好……好可爱?   司昆猛地一晃头,把这个恐怖的想法抛出脑海,一弯腰打横抱起怀里的人,隔空把乾音殿的门关上,一踏步就回了昆玉山。   他坐在山巅之上,将怀里的人抱在怀里,想起书上说的那一句话。   醉意上来或可同塌而眠……   我这……也算是同塌而眠吧?   以天为被,以地为塌。   以月为灯,以风为手。   夜风在脸上徐徐吹过,带起谢危额角的碎发随风飘舞,似有一只手温柔地拂过。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第一次敢如此肆无忌惮地直视他。   明明长得如此漂亮,惊世绝伦,俊丽无双,说是修真界第一美人都不为过,但却没有一个人会认错他的性别。   只那一双上挑的眉眼,就带出十足的英气,睁眼时张扬肆意,闭眼时又安静如莲。   大概是有圣莲的血脉,那嘴唇的颜色也带了一点花瓣的娇艳,红中带着点淡粉,唇形纤薄而俊丽,看着格外地性感,也格外地……诱人。   美中带英,飒中带艳。   再没有比这更能触动他心头的人了。   司昆宛若被吸引般,不自觉低下了头。   四瓣嘴唇慢慢靠近,靠近,再靠近,最后一错而过,落在了额头上。   司昆闭上眼,心里被一股浓浓的温情占据,心尖那块肉在剧烈地搏动,抽动,跳动,几乎要抽搐般颤动成一团。   抱着人的手不自觉收紧,向来冷峻的五官写满了柔情爱意。   从未有过如此想把一个人揉进怀里的冲动。   似乎怎么都抱不够。   谢危……谢危……   他心里喃喃地唤。   不论你是谁,我都喜欢你。   师尊说我会怕,那是他在胡说。   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不论多久,我等你。   .   第二天一大早,万剑宗的人就开始集结。   青云仙境开启在即,所有人都准备出发了。   万剑宗的弟子忙忙碌碌地走来走去,演武场上聚集了大堆的人,一艘巨大的仙舟停靠在广场上,仙舟的甲板上站了约莫百来个弟子,各个皆是一脸的兴奋和期待。   能去青云仙境的俱是化神以上弟子,合体期的长老也都来了,只有化神以上接触到法则才不会一瞬间被冲垮识海,这也是为他们冲击大乘境提前做准备。   没能登上仙舟的人只能在远处艳羡地看着他们,脸上不见挫败,反而满是战意。   争取下一次坐上这艘船的是自己。   谢危站在仙舟顶层的甲板上,不断揉搓着脖颈和腰,纳闷道:“我昨晚到底是怎么睡的,怎么全身都酸疼酸疼的?”   司昆在一旁专注地捧着一本书看着,神情专注貌似没听到。   就是被他抱着半躺半坐了一晚上,临到早上快醒时才给放回屋里去,造成一种彻夜都在屋子里睡的假象。   绝对不承认是他抱人的姿势不对。   第一次抱人,不熟悉,多练练就好了。   司昆专心致志的看着书,心里一本正经地想着。   直至一道声音幽幽地在耳边响起,“司小昆,你的书反了。”   司昆:“……”   司昆若无其事地把书正过来,继续看书。   谢危翻个白眼,“一看就有鬼的样子。”   所幸现在时间紧迫,也不是计较这事的时候,他扫了一眼周围,道:“时辰差不多了,该走了。”   司昆手一翻把书收了,看了眼底下等候已久的弟子们,手指一动,掐了个诀,巨大的仙舟徐徐升空,带起磅礴的风压肆意吹荡,把还准备过来告别的应玄羽直接吹翻了几个跟头。   应玄羽望着徐徐飞去的仙舟,含泪挥爪,“小……小昆昆,谢危,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然而无人回他,仙舟向着远方悠悠而去,徒留身后一只依依不舍持续挥爪的人。   百里青木在旁看着,不屑道:“人家都懒得理你,你还在这告别个屁!”   应玄羽一脸深沉地看了他一眼,高深莫测道:“你不懂。”   百里青木嗤笑一声,“我再不懂,你和徒弟告别也就罢了,就算那谢危是你救命恩人,你和他又没什么感情,告个别还拉上他,煽不煽情!”   应玄羽看了看他,忽而道:“你不是说谢危之前看着很熟悉但是想不起是谁吗?我知道他的身份了。”   百里青木继续不屑,“就算是熟人,我也不是那等故作煽情的人。”   应玄羽呵呵一笑,凑到他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百里青木骤然睁大眼睛,眼里一瞬间蓄起一层水意。   应玄羽高傲地看他,冷漠评判,“煽情!”   百里青木倏然一伸手,揪着他衣领猛烈地晃动起来,激动到没有分寸,“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啊啊啊???”   应玄羽差点被晃散架,“轻点轻点!本掌门还伤着……是真的是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百里青木骤然一转身,无情地把人往边上一扔,脚踏飞剑就要追上飞舟,被应玄羽一把拉住了,“你走了,谁来保护我?”   百里青木一瞬间整张脸都扭曲了。   半晌之后。   原地两个人流着泪挥着爪做着同一款动作,“谢危,走好,快点回来啊!”   话落,两人彼此互相对视一眼,又互相嫌弃地移开了眼,继续流泪挥爪恭送小师叔来了又走,并快点再来。   他都没和小师叔说一句话!   百里青木眼神阴沉,满脸杀气。   都怪掌门师兄这么晚才告诉他,自己还得在这保护他这个伤患而不能去和小师叔一起闯荡。   气死个人!   又是想弑师兄的一天! 第77章   青云仙境三百年一开, 距离上次开启正好三百年。   修真界众多秘境,唯独青云仙境是独一无二至高无上的,原因就在于蕴藏着残破法则碎片的青云仙海。   谁也不知青云仙境从何而来, 它是从远古一直传承到如今, 只是某一天它突然就开了,一开始还是仙妖魔三方都可进入,后来在某一段时间仙门实力高于魔妖两方, 仙门的人便在青云仙境上设置了禁制,除非修习极为纯正的仙门功法,否则便无法进入。   这样一来,就把魔妖双方的人都排除在外了。   这么些年魔妖两方不是没想过破除那禁制, 但仙门也不是好惹的,计划频频失败,青云仙境便一直被仙门把持, 仙门的实力也要远高于魔妖两方, 至少在一百多年前仙门足足有七个大乘。   五人死于明尊之手,明尊羽化, 万剑宗太.祖华尊被困磐月神宫, 至此, 七位大乘全部出事,应玄羽于逆境中成就大乘,这才让三方势力重新平衡。   三百年前青云仙境因不明原因崩塌过一次,所有人都无功而返, 若不是明尊力挽狂澜绝地突破, 怕是性命都要交代在里面。   而这, 是三百年后青云仙境的首次开启。   仙门所有势力全部严阵以待,目标便是那蕴藏残破法则的青云海。   而青云仙境所在之地, 就位于长云山。   长云山下便是长云城。   而此刻的长云城,早已聚集了来自仙门各地的门派,从一流门派到末流门派,几乎都派了人来此,长云城里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   酒楼客栈都被大门派占满了,没有靠山的小门派只能在长云城外搭帐篷居住,一眼望去,城外竟都被满满的帐篷占据了,各色人群混杂在一起,谈论的都是关于即将开启的青云仙境。   “说起那一战,当时明尊殿下以一刀直接破大乘境,以生之法则重铸仙境,啧啧,那从毁灭到新生的过程你们是没看到,太过壮丽了!”   “青云仙境一战直接封尊,一刀救下万千仙门弟子,仙门直接冠以殿下之称以示诚意,这可是修真界第一个殿下啊。”   “明尊这一生可谓是传奇啊,十八岁一出世就灭了臭名昭著的采花魔;二十一岁被华尊强制带回万剑宗收徒;三十二岁不过化神就一人一刀屠了修真大家宋家满门,后来才爆出他们家有吃灵根粥的习俗,整个西北八大城有灵根的普通人都被他们挖了灵根吃了;四十三岁去青帝学宫进修,去了不到一个月就被青帝学宫强制留下当教习先生,教了他们十年还不放人走,还是华尊出面才回去的,据说当时整个青帝学宫的少年都哭得惨不忍睹。”   “是啊,据说教人很有一套,很多修真大族都想请他给自家孩子教习,明尊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去了,据说他教的孩子成长速度都格外快,后来那些修真大族为了抢到明尊,甚至差点爆发大战,最后明尊不得不被迫停止了,后来那些修真家族又把孩子往万剑宗送,啧啧,那段时间可谓是万剑宗的巅峰时刻,一开门收徒,门都差点被挤爆。”   “明尊在的那段时间,仙门可真是热闹啊,据说好几个门派位高权重的人都喜欢明尊,为了和他在一起,每天各种比试就没停下过。”   “那是,明尊那般惊才绝艳,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百岁大乘,有权力有地位有气魄有修为,自创的九重刀法可谓刀中一绝,至今无人领悟,谁不喜欢啊?就是那面具不太好看。”   “你们说的这么好,他还不是杀了我们仙门五个大乘,不然我们何至于忌惮魔妖两门?”   “那是他们先暗算明尊,你没看到那现场有很多锁链,都是金法宗的捆仙锁和烈焰宗的缚神锁,以及地上残破的困灵阵,这两大锁链和阵法齐出,就是大乘都能被锁住,真不知道明尊当时受了多少苦。”   “好端端的他们为什么要暗算明尊?我看一定是明尊做了什么事才导致他们集体的针对。”   一伙人议论不休,你有理我更有理,彼此互不相让,似乎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忽而一片花瓣从天空飘落。   这是一片很普通的花瓣,带着股淡淡的花香,柔弱轻灵,宛若美人起舞。   但是这片花瓣飘过一人的发丝时,却轻而易举地将那缕长发一分两半,在脸颊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所有吵闹的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呆呆地抬头看去,一瞬间瞳孔骤缩。   半空一位着百花衣的俊美男子凌空踏花而来,每落下一步,都有一朵不同的花在脚下绽开,一步一踏,花随步开,如花一般娇艳的容颜上却带着艳丽逼人的笑,宛若一朵长满了刺的月季。   男生女相,不外如是。   他身后跟着几个女子,各个一身锈满了各色鲜花的衣裙,有冷酷有微笑有温婉有娇俏,宛若百花百态,堪称一场视觉盛宴。   十大一流门派之一,百花门门主花潋,修为合体巅峰。   他微笑着瞥了周围一圈,声音轻柔,语音带笑,“我听你们之中有人说,明尊殿下做了对不起那五人之事,敢问是什么事?有谁知道?”   众人呆呆地看着他,呼吸都不自觉轻了很多。   谁都不觉得他这是单纯的好奇。   百花门门主花潋乃修真大族花家嫡长子,之前其父曾邀明尊去花家教养尚且才只有十二岁的其子,而这儿子的名字,就是花潋。   花潋虽模样好看,性子却颇有些极端,出手一向随心,喜怒不定,极难相处,没人愿意随便惹他。   刚刚说话那人悄然低下头,打算无声无息地遁走。   走了两步,一片花瓣忽而落在了他脸颊边,顺着他的脖颈一瓢而过,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那人骤然僵住。   一道轻柔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幽幽道:“是你说,明尊殿下做了对不起那五人之事?”   那人咬了咬牙,猛地回头,脸上强行露出一抹冷笑,色厉内茬道:“我……我乃冰玉宫之人,花宗主若伤了我,我师门定不会放过你!”   花潋微微一笑。   那一笑真是美极了,如花一般艳丽绝伦,灿烂芳华,逼人的惊艳,也……逼人的冷。   他缓缓抬手,片片花瓣随风起舞,围绕在他身周。   “一群冰块而已,”他漫不经心道,“你以为我会在乎?”   纤纤玉指轻轻一点。   花瓣如龙卷般掠出,瞬间围绕住那人身周,百花飞旋,随风起舞,其景甚美,甚惊,甚惨。   其间传出凄厉的惨叫,浅色的花瓣渐渐染了血色,变得不详起来。   众人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出声。   传闻花潋揍过很多对明尊出言不逊之人,甚至连明尊的追求者都揍过,有人说他恋慕明尊,却被花潋差点打死。   谁也不清楚这位美人对明尊到底是什么心思,但唯有一点可以肯定。   冒犯明尊者,只要被他撞见,定少不了一番教训。   “噌!”   一片冰雨从天而降,落入旋转起舞的花瓣群里。瞬间炸开一波恐怖的灵气波动。   一道浑身布满细碎伤口的身影猛地跌落在地,顾不得身上还在流血的伤,连忙爬起来一脸兴奋地朝半空飞去,“宫主!就是这贱人伤我,您可要给我做主啊!”   花潋冷冷一笑,手指轻轻一勾。   半空一片破碎的花瓣忽而一个回旋,霎时带起一片血花飞溅。   “嗤!”   那人僵在半空,眼睛惊愕地瞪大,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嘭”一声坠落到了地上,眨眼已没了生息。   花潋这才抬头看向半空,笑靥如花,“蓝宫主,好久不见了,这不,一来就送你一份大礼,还满意吗?”   半空一行着蓝色衣裙的女弟子正是冰玉宫一行人,为首的正是脸色冰冷的蓝渺。   她的脸色很是不好看,目光在地上那人的尸首上转了一圈,眼瞳之中一瞬间升起极寒的冰花,“花!潋!”   花潋微微一笑,“在呢,不必如此大声,姐姐我没聋,听得到。”   蓝渺手中冰剑霎时握紧,漫天冰雨顷刻凝结。   “仙子且慢,”一道身影却突然闪身拦在了他面前,淡淡然一笑,“打架这种事怎能脏了仙子的手,我来为仙子掠阵。”   蓝渺脸上的愤怒忽而慢慢散去。   她手持长剑,上前一步站在那人身侧,缓缓道:“联手,先解决他,青云仙境便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那人一笑,“有何不可?”   花潋眼睛一眯,嘴角的笑容微微收了点,神色这才有了一丝凝重。   “金法宗,金烈。”   金法宗大公子,除金旭之外最受金灼厌宠爱的儿子,金烈,修为合体巅峰。   传闻金法宗和冰玉宫自魔门回来后便有意结盟,碍于冰玉宫不得动情的宫规,联姻一事无法实施,两人退而求其次,结了乾坤印,如今已是修真界众人皆知的一对“知己好友”了。   花潋冷笑,五指一握,花瓣聚合成剑,“想解决我?你们可以试试。”   两方剑拔弩张,气氛一点就燃,周边修为低一点的人早就见势不对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下一刻……   “轰——!”   花瓣与冰雨猛烈撞击,碰撞出一片剧烈的灵气波动。   .   蓝天之上。   一艘巨大的仙舟穿云而过,破开重重风瘴,以极快的速度朝长云城飞去。   仙舟最顶层的甲板上,谢危靠着船舷而立,俯瞰着下方飞掠而过的景色,神态之中颇有些感怀之意。   眼前所见,皆是过去所历之景,此时看到,不免生出些复杂的感慨。   从没想过还能活着再次来到这里,生命可畏啊。   司昆站在他身边,眺望着天边越来越近的空间波动,淡淡道:“青云仙境快到了。”   谢危“嗯”了一声,道:“从刚刚起你就一直欲言又止,想说什么?”   司昆转头看了他一眼,忽而一指底下一层甲板的某处。   那里两个合体期的长老正在窃窃私语。   “虽然我知道他对掌门和云霄君都有救命之恩,但是他毕竟是魔主和妖王之子,合欢宫少宫主,没有一点仙门功法,怎么去青云仙境?”   “就是啊,那可是只有修习了纯正仙门功法的人才能进去,稍微泄露一点魔气和妖气都会重伤,云霄君就不担心他出什么事?”   “而且,让一个妖魔道的人进青云仙境,虽然我们万剑宗不会计较什么,但其它门派可说不好。”   “唉,也不知云霄君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不是让全仙门的人针对他么?就算进了青云仙境,刚进去是随机传送的,他那身份,其他人肯定联合起来先对付他。”   “就是说啊,还有他那恐怖的血脉,唉,一会得问问云霄君这事。”   他们在那自以为隐秘地说着,殊不知声音早已传到了想听的人耳中。   司昆转头看向谢危,道:“虽然我有把握护你无碍,但正如他们所说,青云仙境一进去就会随机传送,而你是所有人共同对付的目标,仙门不会允许魔门和妖族再出大乘了。”   谢危“唔”了一声,道:“这的确是个问题。”   但脸上却不疾不徐,一点都没有着急的痕迹,一看就是心里有底。   司昆轻叹口气,“说说你的办法。”   谢危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他,道:“你记得你我以前只有金丹期修为,却能越级对抗元婴化神甚至合体吧,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这事司昆的确疑惑很久,但此时联想起他的身份以及前后发生之事,顿时有了个猜测。   “封丹之术?”   谢危微笑,“对,我爹在我临死前将我过去的修为封存成一颗金丹,表面看着是金丹期,实则对付元婴化神都轻而易举,开丹之后甚至能对合体大乘,我之前一直用的是合欢宫心法,但其实我最擅长的不是合欢心法。”   他扬起头张开双手,轻笑道:“好久没用了,倒是有点想念。”   “轰——!”   这时,不远处忽而传来一阵剧烈的灵气波动,震得仙舟都不稳的晃了下。   两人立刻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见三人凌空而立,强大的气场互相对撞,百花花瓣,蓝色冰雨,金色剑气,在半空中汇聚成一团,三股气场彼此相当,互不相让,但蓝色冰雨和金色剑气明显是一伙的,百花花瓣在两方的压制下渐渐落入了下风。   周围围观的人很多,各色飞行法器在半空停了一圈又一圈,似乎有百花门的盟友想要上前援助,但又被其它门派拦了下来,青云仙境还没正式开启,这里已经有种风雨欲来前的剑拔弩张了。   每个人都憋着股劲,想要在进入仙境之前尽量多的解决竞争对手。   毕竟仙境资源有限,自然是越少人进去越少。   谢危眯着眼睛看着,冷冷一笑,“仙门的风气何时竟败坏成这样了?我记得以前青云仙境开启之前,是不允许任何争斗的。”   司昆见怪不怪,道:“以前是太祖华尊当仙主,所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自然不敢有人造次,现在仙主换成金灼厌,如此自私霸道之人,是恨不得仙境开启前越乱越好的,正好省了一些人进去的名额。”   谢危嗤声一笑,“这等目光短浅之辈,也配当仙主?”   忽而他目光一凝,皱眉看向那百花花瓣的主人,脑海里猛地闪过一副画面。   一个穿着百花裙的小少年站在他面前,脆生生向着他一笑,“封九重,你信不信我长大以后比你强?”   他笑道:“那我倒宁愿你比我强,你如此模样,只有足够的实力才能保护你自己。”   小少年咯咯一笑,笑起来像是一朵花般娇艳。   他笑着说道:“不会有人敢喜欢我的,因为我可是百花之主,我要做最毒的那朵花,敢喜欢我,我就毒死他!”   顿了顿,他像是想起什么,又气馁地撇了撇嘴,“不过毒不死你啦。”   他哈哈大笑,“小小年纪说什么死不死的,先把你今天的功课做完,你都拖了三天了,今天再完成不了,我收你的花!”   小少年气鼓鼓地指着他,怒道:“你等着!我迟早要比你强,到时候我要把我现在受的苦都还回来来来啊啊啊啊啊你别推我!”   然后便被无情地推入屋子里强行关了起来做功课。   最后功课没做完,倒是在屋子里种满了花,差点把自己给淹死在花海里。   谢危垂眸看着身边流云飞逝,忽地便笑了。   他抬眼看向司昆,微笑道:“司小昆,想不想看看我以前修的心法?”   司昆转头看他,毫不犹豫道:“想。”   谢危一伸手,掌心火焰凝聚,渐渐化成红莲刀的模样。   他微笑道:“那便……让你看看吧。”   他脚下一蹬,霎时便化作一道火云往前方掠去。   .   “轰——!”   金剑和冰雨的联合终究还是攻破了百花领域,万千金剑和冰雨破空袭来。   花潋冷笑一声,不慌不忙,手持百花剑猛然一劈,剑气化作万千锋利的花瓣哗然向前掠去。   “嘭——!”   又是一声撞击后,花潋捂着胸口猛然后退,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门主!”   不远处观战的几名女子脸色一变,就要上前相助,却被冰玉宫和金法宗的另外几人拦下了。   半空已经混乱成了一团,从三人的打斗变成了三个门派的打斗,其他人虽然还没开始,但看那气氛却随时都有可能出手。   花潋一手擦去嘴角的血,抬头看向对面两人,如花一般娇艳的容颜艳丽的逼人,也阴沉的逼人。   他冷冷一笑,“蓝渺,金烈,当初明尊殿下救下整个青云仙境,包括里面数千仙门弟子都因此活下来,你们也是其中之一,如今却枉顾往日恩情,在仙境开启之前到处散播他的坏话,还真是够忘恩负义的!”   蓝渺不为所动,只冷冷道:“他杀了我师尊。”   金烈想了想,好心的解释了一句,“他杀了我祖父。”   花潋厉声道:“那是他们逼他在先!难道只许他们出手,不许他回击?这是什么道理?”   蓝渺冷哼道:“你又怎知是他们逼他,而不是他做了什么得罪了他们?师尊他们足足五个大乘,何必要不顾名誉非要对一个人出手?明显是明尊有歹意在先!”   金烈慢悠悠道:“对啊,少数服从多数,五个人打一个人,明显是那一个人有错啊,这么显而易见的事你还要拎出来说,真是好笑!”   花潋闭了闭眼,冷冷一笑,“看来是没法沟通了,早该知道,你们这些伪君子,不如死光为好。”   他蓦然一抬眼,眼里煞气逼人,“来战!”   百花剑升腾起烈烈气势,瞬间包围住主人,柔嫩的花瓣在这一刻化为了致命的武器,直直朝着对方激射而去。   蓝渺和金烈自然不会惧了,各自施展手段,冰雨和金剑环绕身周,齐齐朝花潋射去。   三道灵光在半空以极快的速度逼近,带起的灵压将附近的空间都掀起一层涟漪,足以见证这一击有多强大。   上来就上杀招,这是都不准备留手了。   也不需要留手。   本就是怀抱杀意而来,蓝渺和金烈一开始就没打算留花潋活口,能在进仙境之前除掉一个强敌,自然是他们求之不得的。   而花潋,也从不是个怯战之人。   三道灵光急速靠近,最后在众人各色目光的注视下轰然撞在一起。   “轰隆——!”   一道磅礴的声浪猛然响起,半空一丛金色火光从天而降,正正撞击在三道灵光交汇之地。   霎时整片空间都震荡起来,刺眼的灵光将所有人的视线全都挡住,灵气□□扭曲成一团,隐隐有一金一蓝两道光影被振飞出去,颇为狼狈地在半空停了下来。   一时所有的打斗对峙全都停止,一双双目光皆落在爆炸的中心点上,那□□扭曲的灵光之地。   灵光荡荡,烟尘四散。   光影扭曲之地,一道身影缓缓在众人面前显露出来。   在看清那人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一道红衣身影。   他扛着一把长刀迎风而立,高空的风吹起他的衣摆烈烈作响,俊丽张扬的眉眼向上挑起,带出一点肆意飞扬的傲气,修长的身段笔挺站立,金红色的腰带勾勒出一截紧窄有力的腰身,看着瘦弱,但从他那随意洒脱的姿态上却能感觉到一股内潋的爆发力。   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优雅,强大,不可冒犯。   更出色的是他的容貌,光是看一眼就能感觉到一股惊人的美,比之花潋还要出色得多,至少在场大部分人愣住的原因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因为这足够出色的容貌。   谢危环视周围一圈,目光落在花潋身上,眉目一皱,道:“你的百花杀还欠些火候,就这么冲上去,不死也得重伤,为了两个敌人,至于赔上自己的命吗?”   花潋脸色虽然苍白,但却没受什么伤,是刚刚骤然出现的金色火焰包裹住了他,让他毫发无损。   他皱着眉,上下打量了眼谢危,念着他刚刚出手的恩情,语气还算可以,“虽然我觉得我的命比他们值钱多了,但我若不如此,他们会追杀到底,我花潋誓不做那等狼狈之人,以伤换伤以命换命罢了,临死带两个人陪我,值了!”   谢危摇了摇头,轻叹口气,嘀咕道:“这脾气,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倔,怎么就不改改?”   这声音极小,除了他自己没人听到。   花潋皱着眉上下打量他,半晌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这人和他从未有过交集,为何他却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谢危却不再看他,转身看向蓝渺和金烈。   他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了,两位。”   这两人刚刚硬受了谢危一击,脸色都不太好看,身上的气息也有些混乱。   蓝渺冷声道:“谢危,我承认你身份尊贵,但你一个魔主妖王之子,跑来仙门做什么?难道还打算去青云仙境不成?”   金烈嘲笑道:“仙子说笑了,区区魔门弟子,哪来的胆子闯青云仙境?不过既然来了,那也就别回去了吧,正愁怎么去合欢宫把你引出来,现在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周围围观的其他人看着谢危的眼神渐渐变得诡异起来。   经血神宗一战,所有人都知道谢危身具丹凤和圣莲两大顶级血脉,无论是那出色的容貌,还是那无与伦比的血脉,都是众人觊觎的理由。   前者满足身体欲.望,后者满足修炼欲.望,两不冲突,谁不想得到?   然而还不等他们动手,一道幽凉的声音忽而在半空响了起来。   “修真界宝物能者居之,谢危已为我所有,尔等若要觊觎,必杀之!”   众人齐齐一惊,回头看去,就见一艘巨大的仙舟徐徐飞来,仙舟之上那属于万剑宗的标记赫然刻在船舷之侧,而仙舟最顶上的甲板上,站着一个他们都不想得罪的人。   云霄君。   这一眼,就把所有人那觊觎的心思强行打了回去。   这里修者千万,也没一个大乘,就算有,也挡不住掌控时空法则的云霄君。   能者居之,这句话说的没错。   虽然足以让人咬牙切齿。   蓝渺侧头看向金烈,“云霄君已出现,金宗主怎么说?”   金烈摇了摇头,“父亲的吞噬法则还没彻底稳定,此时不宜和他对上。”   蓝渺眉心闪过一丝烦躁,“到手的猎物,难道就这么放走了?”   谢危抱臂优哉游哉地看着他们商讨,此时忽而慢悠悠开口,“放心,只要别人不对我出手,他也不会出手,我要对付的是你们,现在我来回答你们的问题。”   他抬刀指向对方,微微一笑,“我啊,的确是要进青云仙境的。”   这一句话落,所有人脸色骤变,就连花潋也惊讶地看着他。   金烈出口就是一声嘲笑,“可笑,青云仙境的禁制岂是你能破的?那可是只认仙门心法的禁制,便是你傍上了云霄君,粗浅修炼几部简单的仙门心法,你占据主导的魔门心法依旧会被禁制认出攻击,除非你修炼了万剑诀,可那是万剑宗至高心法,不说会不会给你,就算给你也需要百年时间才能大成,而你,满打满算还不到三十岁吧!怎么可能进去?”   谢危微微一笑,“万剑诀?”   他一手抬起竖在心口,食中两指并起竖直,做了一个法诀的标准动作。   他笑道:“谁说……我没有呢?”   “轰——!”   他脚下倏然绽开一道白色的道家法阵,那法阵光芒清亮干净,气息平和厚重,是再纯正不过的仙门心法。   “嗖嗖嗖嗖——!”   天空光芒碎星般闪现,缓缓凝聚成形,是一柄又一柄白色的小剑,粗略一看,足有万数以上……   不,不是万数,而是十万,百万……甚至多到数不清!   而每一柄小剑之上还缠绕着金色的火焰,那恐怖的热浪蒸腾得整片天空中都宛如十日现世,灼热到让人喘不上气。   万剑宗至高心法——万剑诀。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全部呆住,眼里是浓浓的骇然之色,就连司昆和万剑宗众人也全都愣在了原地。   传说中万剑宗最难修炼的至高功法被此人轻而易举的施展出来,而且看那功力,足足修炼了够好几百,甚至千年也不为过!   这人……这人到底是谁!?   他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不足三十岁的合欢宫少宫主!   谢危手握长刀,看着惊骇欲绝的金烈和蓝渺,淡淡一笑,“我擅刀,但剑,也不是不会用,既然你们这么好奇,我就把它们送你们,如何?”   金烈和蓝渺想骂人的心都有了。   但现实不容许他们逃避。   谢危手指捏诀,朝着他们轻轻一指,“落!”   下一刻,百万剑气裹挟着灼灼热浪从天而降,直逼两人而去。   “轰——!”   半空霎时炸裂开一朵绚烂至极的火焰剑气烟花,整片空间因为这暴烈至极的攻击剧烈波动,威力堪比大乘期修士交手。   而这,仅仅是一个轻描淡写之间施展出来的剑诀,所造成的末日景象。   谢危迎风而立,淡然评价,“和我比法诀,我会的法诀比你吃过的饭都多。”   当初他教习那些崽子,可不是没有收获的。   明尊一生带崽无数,那么多崽子,不研究点特殊法诀还真带不过来。   比如用万剑诀溜崽什么的……   啧!带崽使人强大。 第78章   百万剑气在半空绽放, 场面极致恢宏壮丽,众人纷纷后退躲避,看着那爆炸中心的眼神皆是骇然。   最后目光齐齐落在了谢危身上。   如果说之前他们还对这人有那么点不切实际的企图, 在这剑光落下后, 大部分人已经把那心思给打消了。   这般恐怖的攻击力,堪称合体期无敌,就是普通大乘也有一战之力。   最重要的是, 他还没用出全力。   他最擅长的刀还没出呢!   花潋站在谢危身后,一脸复杂地看着他,眼里又是疑惑又是惊讶,总觉得这人给他一种熟悉感, 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就这样持续了好一会儿,那剑气的攻击才缓缓停止了。   半空暴烈的灵光慢慢散去,渐渐清晰的灵烟之中隐隐露出两道……不, 三道身影。   “唰——!”   突然一道金芒破开尘烟朝这边射来, 速度极快,只是一闪就到了眼前, 其上甚至还缭绕着淡淡的黑烟。   谢危瞳孔一缩, 猛然抬刀。   “锵锒——!”   那金剑与一柄剔透的长剑重重撞击在一起, 瞬间爆发出一股可怕的法则波动。   谢危蓦然抬眼,眼前一道熟悉的黑衣身影持剑挡在他面前,七杀剑与那金剑交击,吞噬法则和时空法则互相僵持, 黑烟之上有无形无色的波纹不断涤荡, 最后双双寂灭于虚无, 谁也没有占到上风。   司昆一抖剑身,手持长剑收于身侧, 眯眼看向前方。   这时的烟尘早已散得差不多了,那三道身影也终于露出了真容。   蓝渺和金烈皆是狼狈不堪,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脸色苍白气息混乱,浑身上下都是血色剑痕,明显伤得不轻。   金灼厌站在两人前方,一手后负,傲然而立,身上倒是没什么伤,就是脸色不太好看。   他的气息比之上次相见的确要强大了很多,至少那一剑和司昆竟是不相上下。   司昆眼神冰冷,轻嗤一声,“堂堂大乘,竟要插手合体之间的战斗,金宗主好大的脸面!”   金灼厌冷哼一声,“他欺我儿,我难道还要放着不管?”   谢危双手抱刀环胸而立,笑道:“这倒是奇了怪了,只许你儿欺负人家,不许人家欺负你儿,金宗主好大的威风,这仙门是你的一言堂不成?”   金灼厌随意一挥袖,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我现在才是仙主,仙门自然由我做主,他们实力不足,怨不得他人。”   谢危“哦”了一声,点头,“的确,实力不足,怨不得他人。”   司昆回头看他,有些惊讶于谢危这么容易妥协。   花潋眉目一冷,看着谢危的眼神也有点不太对。   金灼厌眼中露出一抹惊讶,随即又心情很好的笑了起来,“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修真界弱肉强食,成王败寇,哪来那么多天命公道?”   谢危微微一笑,缓缓抬手,“是啊,所以公道必须要我们自己讨,比如现在。”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   “嘭——!”   一捧烈焰忽而燃起,掀起的气流带起剧烈的狂风,将金灼厌的衣服头发猛然向前吹起。   他倏然睁大了眼,惊讶至极地回头看去。   蓝渺和金烈身上骤然燃起恐怖的火焰,两人在火中凄厉的惨叫,极力催动灵力去灭身上的火,然而火焰遇到灵气反而以更加恐怖的速度燃烧起来。   金灼厌连忙一挥手,黑色烟雾漂浮而出,将两人团团包围,火焰以很快的速度熄灭,但两人身上被烧的惨不忍睹,经脉俱毁,丹田受创,一身修为都化为乌有。   这比杀了他们还要让人难受得多。   金烈当即就崩溃地捂着头,痛苦道:“我的修为!我的修为都没了!”   “啊——!”   蓝渺猛然一声尖利的大叫,声音带着浓浓的凄厉,猛然就朝谢危冲了过去,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疯狂架势,“谢危我和你没完,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然而刚跑了几步,她所有的灵力猛然溃散,再也无力支撑,整个人就从半空中跌落了下去。   无人救她,就连冰玉宫的弟子都呆站在原地,像是已经被吓傻了。   靠着实力肆意妄为,一朝失去修为,没人上去补刀已经够好了,足可见她往日人缘。   金灼厌整张脸都扭曲了,蓦地回头看向谢危。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都对这突然的变故惊讶至极,花潋眼里露出一丝畅快之意,看着谢危的眼神明显有了亮光。   金灼厌咬牙切齿,“谢危!你欺人太甚!”   谢危微微一笑,原封不动的将他的话还了回去,“修真界弱肉强食,成王败寇,哪来那么多天命公道?我欺负他们就是欺负他们了,谁让我比他们实力高?”   金灼厌怒不可遏,“你……你……”   谢危却是倏然收了笑,眼神冰冷地看着那两人,淡淡道:“蓝渺屡次欺我,御兽宗出手毫不留情;后来又进攻合欢宫;此次更是妄图拿下我修炼,我虽不想枉造杀孽,但若别人欺到我头上,我也不会留情,至于金烈,死在他手里的遗族不算少,一点都不冤。”   金灼厌冷笑一声,“可笑,若不是遗族掠夺天地规则导致天地有缺,天地何能法则不显?遗族合该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我儿拿他们修炼天经地义,又有什么错!”   他往前一踏步,身上一瞬间被一股恐怖的黑烟笼罩,这是要动手的节奏了。   谢危冷嗤,“可笑,不过是为自己的掠夺找理由罢了,还真信了。”   司昆冷声道:“对付这种人,不必多言。”   他一抖剑身,黑色剑气缭绕身周,森寒冰冷,锋锐可怖。   气氛剑拔弩张,双方不甘示弱的对峙,似乎下一刻就要打起来。   就在这时,谢危忽而慢悠悠道:“司昆啊,你要是赢了,就把他给宰了,要是输了,我也就不去青云仙境了,毕竟没你的保护,我有点怕。”   话落,他很认真的想了想,觉得不该这么干巴巴的嘴上说害怕,于是又像模像样的抖了两下,还缩了缩肩膀,做足了“害怕”的姿态,嘴上淡定道:“嗯,害怕。”   司昆:“……”   司昆嘴角抽了一下,没有荣幸到,反而还全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一瞬间那股子战意就消失了大半。   事实证明有些人是真的不适合装弱,真的会吓到人。   然而这句话落后,金灼厌脸上的暴怒却忽而滞住了。   像是谢危的话提醒了他什么,他的目光堪称是一寸寸地落在了谢危身上,眼神格外地深沉诡异。   谢危眯起眼睛,淡定自若地笑,“金宗主,金灼厌,你想我进青云仙境吗?”   他龇牙一笑,“你欺负我们,让我害怕,我就不进去了。”   金灼厌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他冷笑道:“你进不进,与我有何干系?”   “是吗?”谢危有恃无恐,伸手一拍司昆,“去仙舟,掉头回万剑宗,青云仙境危机四伏,恐怕还会崩塌一次,咱们不趟这次浑水。”   司昆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也配合地转身,带着谢危就往仙舟飞去。   他们很快就进了飞舟,巨大的仙舟徐徐转弯,眼看就即将掉头。   忽而,半空一道声音响起。   “且慢,少宫主,你既然会万剑诀,允你进去也无不可,我们不会针对你。”   巨大的仙舟蓦然一停。   谢危转头看去。   说话的人是天道院的临虚。   他应该已经在这里站了有一会了,是看他们真要走了,这才突然出声。   他身边还站着烈阳宗的烛炼,身后跟着一堆两宗之人,身侧后方还站着一个穿着斗篷,看不出容貌年纪的人。   谢危歪了歪头,忽而一笑,“老朋友啊,临虚道长,你刚刚说不会针对我,此话可当真?”   临虚一抖拂尘,淡淡道:“自然是真的。”   谢危一笑,“口说无凭,发个誓如何?”   烛炼眉头一皱,怒道:“我们已经退了一步,你还待如何?如果你在里面抢了我们的宝物,还不准我们对你出手不成?”   谢危“哦”了一声,冷漠无情地一转身,“走吧,回万剑宗去。”   临虚眼神一变,“且慢!”   谢危宛若听不到,巨大的仙舟徐徐向着回去飞去,那是丁点都没准备回头。   临虚全身都绷紧了,眉头皱得死紧,看样子很不情愿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他身旁那带着斗篷的人低声说了句什么。   临虚脸色瞬间苍白,脚步一踏,下一刻就来到了那仙舟面前,挡住了他们回去的路。   他张开双手,道:“少宫主,有话好说,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青云仙海机缘无数,你想必也是为了成就大乘而来,空手回去不觉得遗憾吗?”   到这会儿,所有人都觉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天机楼楼主娄玉仙在一旁看着,若有所思道:“我怎么感觉他们很想要这位少宫主进青云仙境?按理说不应该啊,他就算会万剑诀,但身份摆在那里,不是更该拒绝吗?”   百草阁阁主柳千叶揣着手缓缓道:“理由只有一个,他们想在秘境对付他,毕竟那身血脉太过惹眼了。”   道衍宗宗主宗冽冷着一张脸看着,半晌才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怀璧其罪啊。”   这问题谁都能想到,毕竟临虚的态度太过反常了。   谢危眯着眼睛打量了临虚一会儿,忽地笑了起来。   他笑道:"我好歹是魔主和妖王之子,看你这么卖力地邀请我进去,一点都不惧我在里面得了机缘成就大乘,应该是很有把握拿下我了?"   临虚脸色微僵,“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谢危缓缓,道:“血泣子说,我之前杀的人里有一个没死,我本来一直疑惑他到底是谁,但现在我似乎确定了,毕竟只有他和他推出来做幌子的金灼厌尝过我给你们带来的甜头,也只有你们会忍不住站出来阻止我回去,用尽一切机会拿下我。”   他眯起眼睛,一字一顿轻声道:   “临虚啊,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第79章   这句话落, 临虚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僵硬了。   司昆也骤然转头看向谢危。   不只是他,万剑宗弟子,花潋, 包括围观的其他人也齐齐看向谢危。   这个问题不是没有人猜过, 但大伙儿实在没有头绪。   从他施展的万剑诀来看,他的功力之深厚至少修炼了千年,还和万剑宗关系匪浅, 应该就是万剑宗之人,但千年之间万剑宗还活着的人和这人都对不上号。   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过明尊,毕竟都是一身红衣,也都用刀善火, 但修真界火灵根一般都喜欢穿红衣,用刀的也有好几个,这好像不是什么独特的标志, 况且明尊的命牌早就碎的不能再碎了, 这想法只是一晃而过就没人再多想了。   修真界从没出过命牌碎了还能再次复活的事,就算是唯一可以死而复生的凤凰涅槃, 重生一次也是轮回一世, 和上一世因果皆断, 也不算一个灵魂了,更不可能把上辈子的功力原原本本地继承过来。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可能的人里找不到对上号的,让这群人都陷入了疑惑之中。   而谢危正是考虑到这一点, 才会如此不加掩饰的出手。   除了明尊自创的九重刀法, 他只要把控好度, 一般不会有人联想到明尊。   而这时候,能猜到谢危身份的临虚此时就格外显眼了。   除非他一开始就知道……不, 至少在御兽宗之时还是不知道的,应该是在他暴露出丹凤之身的时候才知道的。   谢危慢悠悠一笑,“我说的对吗?临虚道长,为何这么久都不说话?”   临虚脸色变来变去,知道瞒不住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冷笑一声,嘴唇一张,声音却是直接传音入密,“你倒是不怕我将你的身份抖出去。”   谢危不慌不忙,同样传音入密,“你不敢,你们要是对付一只丹凤和圣莲,是没什么人阻止你们,可若这只丹凤是明尊,你们想试试被修真界大部分人群起而攻之吗?”   他眯起眼睛,颇为欣慰地一笑,“我家的崽崽们还是很厉害的,这些年少说也都做到了家主之位,修真界的大家族都被他们把持了,花潋那小孩都成一门之主了,十大一流门派里至少有一大半都有他们的身影,不是一宗之主就是身居高位之人,其它二三流门派里也有不少人,论号召力,当今修真界可有人能比得过我?”   临虚骤然僵住。   谢危淡淡道:“别耍什么把戏,我暂时不想暴露身份,你若敢以此威胁,我们可以比比看,到底是谁先惧了。”   临虚脸色变来变去,最后勉强平静下来,咬牙道:“你待如何?”   这一句话终于是从嘴上说出来的了。   谢危也没犹豫,直接道:“发个誓,进遗迹后不许攻击我。”   临虚被气笑了,“你觉得这样我们会让你进去?”   谢危冷漠无情,“那我就不奉陪了。”   临虚真是要被气死了,他深吸口气,勉强平静下来,道:“这样如何,我们各退一步,我们仙门一天攻击你的人不能超过十个,不然就被天打雷劈。”   谢危道:“一个。”   临虚差点喷出一口血,“……八个!不能再少了!”   “两个。”   “……七个!”   “三个。”   “……六……六个!”   “四个。”   “五个!”   “四个半!”   “四个半……半半半……”临虚被自己的舌头绕到了,一时怒极,“什么四个半?人哪有一半的!五个!不能再少了!”   谢危一脸遗憾,“行叭。”   临虚终于露出一个笑。   五个名额,很少,他们两宗都分不过来,其他人就别想了。   他转头看向始终没出声的金灼厌,眯了眯眼,“金宗主,该你出手了。”   金灼厌的脸色很不好看,他身后金烈的身体因为重伤过度已经濒临死亡,他却看都没看一眼,似乎这个儿子于他而言已经没了价值。   他冷冷地扫了眼谢危,没说什么,转而环视四周,淡淡道:“诸位,今年我为仙主,按照规矩,仙主可制定去青云仙境的规则,我现在下令,任何人都要发誓不准攻击谢危,不发誓者……”他眼一眯,淡淡道,“不准进去。”   这话一落,所有人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谢危一拍司昆肩膀,咂舌道:“这这这……被这种黑恶势力强行用霸权保护的感觉还……还不错?”   司昆嘴角一抽,无奈地看一眼周围,道:“你说他们是在怨金灼厌,怨临虚,还是在……怨你?”   谢危扫了眼周围,一瞬间对上一双又一双充满怨念和愤怒的眼睛。   谢危理直气壮,“反正不是我强逼的,我不管,况且只要他们不对我出手,屁事没有。”   司昆:“……” 第80章   这些人当然不是单纯的怨谢危, 而是怨上了金灼厌和临虚在内的所有人。   谢危倒还其次,毕竟这些人见识过他的实力后,也没几个还敢打他的主意了, 但这和被人逼着发誓完全是两码事。   就好像自己本来就没想着去一个地方, 但是被很多不认识的人强逼着发誓不准去……   要是有实力又傲气点的,直接就被逼着激发出反骨反而跑去了。   没实力的,怨那地方倒是其次, 但这些逼着人发誓的,却反而是第一怨气梯队了。   这不由引起了众人的抗议。   首当其冲的就是关系最好的烈焰宗和冰玉宫的人。   烛炼之前一直就站在临虚宗身边,此刻一听这话顿时就忍不住了,站出来道:“金宗主是不是忘了我们的合作?”   金灼厌扫了他一眼, 极为勉强的退让了一步,“烈阳宗一个名额。”   烛炼虽然还有些不甘心,但扫了眼旁边不远处站着的那个斗篷人, 到底还是没开口, 应下了。   这倒是让冰玉宫的人不满了。   此次来青云仙境地位仅次于蓝渺,同样是合体修为的一位蓝衣女子站了出来。   此人是冰玉宫太上长老冰涯, 她的脸上犹自还有着蓝渺突然陨落的震惊, 此刻更是怒道:“金宗主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宫主刚刚被那歹人杀了, 难道我们连报仇都不行?外面没有机会,青云仙境险恶异常,我们唯有借助仙境才能有成功的机会,金宗主这都要剥夺吗?”   她声音低沉了一些, 眯着眼睛缓缓道:“莫忘了……我们的约定!”   金灼厌淡淡看了她一眼, 目中有寒光一闪, 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 你冰玉宫就与烈阳宗平分这这一名额吧,你烈阳宗动手,冰玉宫就不能动手了。”   冰涯顿时大怒,“金宗主,你……”   烛炼脸色也变了,“金宗主!”   金灼厌淡淡道:“若有异议,我可以随时收回这一名额。”   两人脸色剧变,包括他们身后的弟子也各个不甘地看着他,但却始终无人再说什么。   毕竟实力不如人,要真被取消了这名额,那哭都没处哭去。   烛炼更是一转头恨恨地看了眼冰涯,若不是她插嘴,这到头的名额岂能被人分去一半?   冰涯更是怒于烈阳宗分去的一半名额,两人谁都不服对方,彼此互看一眼,冷哼一声,全都嫌弃地侧过脸。   谢危在旁看着,“啧啧”一声,颇为遗憾地小声嘀咕,“怎么就没打起来呢……”   司昆:“……”   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有些机灵点的当先就开始发誓,“我仙羽宗发誓,在青云仙境不会攻击少宫主,也会约束门下弟子发此誓言,若我们出手,天打雷劈!”   有了这一开头,其他人犹犹豫豫地互看一眼,也开始陆陆续续的发誓。   “我灵涯宗发誓,在青云仙境不会攻击少宫主,违者天打雷劈!”   “我青玉宗发誓,在青云仙境不会攻击少宫主……”   “我白曜门发誓,在青云仙境不会攻击少宫主……”   “我凌云君发誓……”   一个个宗门以及散修们相继发誓,金灼厌的脸色总算好看了点,很快这些二三流的宗门们都发完誓言了,就算其中有不甘的,但在大势所趋下也不敢反抗,只能选择屈从。   很快就剩下了几个一流宗门。   冰涯冷哼一声,道:“我冰玉宫发誓,一天只有一人会攻击少宫主,违者天打雷劈!”顿了顿,极不甘心地看了眼烛炼,又补充道:“若烈阳宗有人攻击过,则我冰玉宫放弃。”   烛炼冷冷地看她一眼,竖起三指,也道:“我烈阳宗发誓,一天只会有一人攻击少宫主,违者天打雷劈,若冰玉宫有人攻击过,则我烈阳宗……放弃。”   金灼厌满意地一点头,看向其它几个一流宗门。   天机楼楼主娄玉仙,道衍宗宗主宗冽,百草阁阁主柳千叶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倒是没有犹豫,坦坦荡荡地竖起三指道:“只要少宫主不伤我三宗,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我三宗便不会对少宫主出手,以此誓言为证,违者有劫雷之惩。”   他们说的是并没有指青云仙境,而是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也包括出了青云仙境,相当于对谢危卖了个好。   这倒是让谢危意外地看了他们一眼。   三人朝着他轻轻一笑,柳千叶笑道:“上次我们被强行带去魔门挑衅合欢宫,魔主没有计较,我们可没那脸皮再对着少宫主出手了。”   谢危微微一笑,“三位客气。”   他朝他们身后站着的三宗高层看去,在那些人里发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俱都是曾经教过的小崽子们。   梁家整天只会惹事的捣蛋鬼,秦家花花心思到处招蜂引蝶的花孔雀,李家那个曾经被敌人断绝经脉一度自闭阴沉的小影子……   他微微一笑,心情一瞬间好了不少,喃喃道:“小兔崽子们眼光不错,挑的宗门倒是还行。”   那几人似乎发现他的目光,也都朝他看来,虽然眼神陌生明显没认出他的身份,但还是轻轻颔首,笑容坦荡自然,算是打了个招呼。   谢危回以微笑,又看向其他人。   花潋此时已经差不多恢复过一口气了,正被百花门一群人围在中央,他扫了眼三宗方向,忽而踏前一步,看向谢危道:“我发此誓,纯粹是因为少宫主刚刚的救命之恩,我百花门任何人不会对少宫主出手,无论何时,违者,万劫不复!”   谢危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希望你不会后悔。”   花潋眉心一皱,道:“只要少宫主不做那等伤天害理之事,我自不会后悔。”   谢危笑眯眯地点头啊点头,“好说,好说。”   啊,某个脾气倔强的臭小子从此再不能挑衅他了呢,心情超好。   一流宗门此刻还剩下四个,分别为落月宗,天一宗,紫霄宫,七星岛。   这四宗之人彼此对视一眼,也没什么犹豫,俱都一一发誓。   “只要不违反道义,我落月宗不会与少宫主为敌。”   “我天一宗对远古遗族不感兴趣,只要妖族和魔门不进犯我仙门,我天一宗不会出手。”   “我紫霄宫在青云仙境不会出手。”   “我七星岛也不会在青云仙境出手。”   而这四宗之中有落月宗和天一宗的宗主也都是谢危熟悉之人,紫霄宫和七星岛身后所站之人中也都不乏一些熟悉的身影。   反倒是天道院和金法宗以及冰玉宫内,至今都没发现熟面孔。   “不愧是我教出的崽子,脾性也得我真传啊,这些宗门压根都不想进去。”谢危暗道,“这样就好,这样报复起来就不会手软了。”   自此,仙门众多势力已经轮番发过一遍誓言了。   剩下的就是金法宗和天道院了。   金灼厌冷冷地扫了眼谢危,道:“我金法宗每日攻击你之人为两人,若有超数,天打雷劈。”   临虚也道:“我天道院,每日攻击你之人为两人,若有超数,天打雷劈。”   剩下的就是……万剑宗了。   金灼厌的视线落到万剑宗这边。   在场的所有人所有门派势力都发誓了,总不能落下你万剑宗吧。   这可是他当仙主后第一次用权力去压迫万剑宗,尤其是压迫谢危和司昆,这感觉让他心里升腾起一丝执掌权力蔑视众生的快感,他冷冷地看向司昆,道:“云霄君,该你了。”   万剑宗一伙人各个表情轻松,好整以暇地看着金灼厌,一点都没被压迫到的感觉。   因为云霄君挡在他们面前。   因为云霄君身边还有实力同样恐怖的谢危。   这让金灼厌不舒服极了,眼里的寒芒也越来越森冷。   然而还没等他说话,就在这时,天边空间忽而一阵扭曲,狂风席卷,威压震天,半空飘荡的七彩霞光猛然大涨,而那霞光深处隐隐透出另一方世界的轮廓。   众人顿时大惊又大喜,有人激动道:“青云仙境开了!竟然提前开了!”   所有人同时抬头看向那方空间,眼里都有着同样的火热,若不是怕贸然冲进去会引起金灼厌的不满,怕是早都一窝蜂冲过去了。   谢危也抬头看了眼那通道,眼里有些意外,没再理会金灼厌,抬手抓住司昆手腕,身影一闪便到了万剑宗的仙舟之上,“开始吧。”   司昆扫视一圈弟子们,拂袖一挥,便有数百光团飞出,落入了弟子们手中,仔细看去竟是一枚枚玉简。   “青云仙境提前开启,一些规则我来不及再讲,地图和规则皆在其中,你们仔细查看,仙境传送都是随机,我们到时就在地图所示地点集合。”   司昆眼神一凛,一字一顿道:“记住,保命要紧,遇到没把握之事,切不可强求!”   众弟子齐声道:“是!”   金灼厌眉心跳了跳,忽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等等,你们万剑宗还没发誓……”   司昆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眼神,“谢危是我带来的人,你觉得我们万剑宗会攻击他?”   金灼厌冷笑,“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你们是什么想法?”   谢危看看他,又看了看司昆,面色古怪道:“我怎么感觉你成反派了,他才是那个要保护我的人?”   这话一落,司昆和金灼厌的脸色都有些扭曲起来。   司昆面无表情地转移话题,“我们发不发誓,谢危都会进去,他防的是你们,又不是我们,我们为何要发誓?”   金灼厌一滞。   这话好有道理,他一时间真没法反驳。   司昆不再跟他废话,一挥袖,整艘仙舟忽而变得模糊起来,周围一圈圈空间波纹不断扩散,将整艘仙舟都包围了起来,整艘仙舟光华一闪,倏忽消失不见,而半空霞光通道入口处,隐约有一艘小小的仙舟轻轻一闪,瞬间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空间法则之——空间传送。   金灼厌虽然极不甘心没能借此压司昆一头逼着他发誓,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进去。   “唰唰!”   这时又有两道身影朝着霞光通道飞去,只是一闪就消失不见了,甚至金灼厌也只来得及看清楚那两个人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一身灰色斗篷,等腰阻拦时已然来不及了。   却是两个早先便隐藏于人群中的大乘尊者。   金灼厌这次是堪称暴怒了,“哪来的大乘!你们的誓言呢!”   他差点就闪身追上去了,幸而被临虚伸手拦住了,“金宗主等等,我们还得守着入口!”   金灼厌这才勉强停住,看着周围一群眼神火热的人,深吸口气,飞到那入口处守着,冷声道:“进去吧,一个一个来,我倒要看看还有哪个人敢不发誓就进去!”   众人心里像是出了口恶气般乐开了花,但好歹没表露在面上,一个个朝入口处飞去,眨眼便被吞没了进去。 第81章   “按照我上次的经验, 刚一出去应该就会被凶兽围攻。”   雾气朦胧呈漩涡状不断旋转的传送通道里,谢危手持玉简一脸的凝重,一手握着红莲刀, 刀身上有烈烈火焰不断燃烧, 显然已经是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他仔细回想着上次来仙境时的经验,若有所思道:“凶兽为秘境的法则意志所凝结,按理说法则意志遍布之地就有凶兽出现, 而仙境是被法则意志所笼罩的,所以不管传送到任何地方,不管是什么人,在落地的一瞬间都会遭到攻击, 上次我问了那么多人,没一个例外,都是一落地就战况凶险。”   他摸了摸下巴, “唔, 这次我准备充足,一定不会像上次那么狼狈了。”   上次他是合体巅峰修为进来的, 结果一落地就瞬间被五头合体凶兽围攻, 而且这凶兽比之外面的普通合体还要强大得多, 那一战堪称是凶险至极。   这次就算再多十倍的凶兽,他也没什么可惧的。   谢危一脸淡定。   大不了打不过还可以逃。   丹凤的血脉比之前的凤凰之身最霸道的一点就是……   速度够快。   超快那种。   这次一定万无一失!   谢危信心满满,眼见着前方出现了一点朦胧的光晕,顿时眼睛一亮, “到了!”   眼前一瞬眩晕, 等到脚踩到实地时谢危才睁开眼睛, 下意识抬起长刀,战意熊熊地往四周一看, “来吧!爷可不惧你们了!”   下一刻,他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卧槽!”   .   罗云是万剑宗的一名化神弟子,今年才二百岁,这个年纪这个修为,算是很天才了,在万剑宗也一向是当做精英来培养的。   他这次来青云仙境,也是为了去青云海一睹法则真面目,为以后突破大乘做准备。   作为一名精英弟子,对于青云仙境的了解自然不会少,宗门的长老们在出发之前已经给他们说过此处凶险了,据说这仙境存活几率不到三成,很多人都夭折在这,他身边也有几个人打了退堂鼓,但罗云依旧来了。   他不想用遗族的血领悟法则,外界天道法则不显无法领悟,只能来这里赌一把。   “据长老说一落地就会被凶兽围攻,而这些凶兽都是法则意志所凝,没有神智没有生命,只是单纯灵气所凝,法则不毁,凶兽不绝,法则一毁,仙境崩塌。”   罗云一剑将一只扑上来的凶兽砍成两半,那凶兽瞬间化成灵气消散,只留了一颗透明的晶石悬浮在半空中。   他看着周围还围拢着的五六头化神凶兽。   这里是一处风之峡谷,峡谷的风从前方的风口吹来,凌厉到形成一道又一道风刃,这些风刃在半空就化成一头又一头的凶兽,全身为灵光凝聚,没有实体,只是单纯的披着一层兽类的模糊轮廓,看着像是一只只光影凝聚的光兽,张开血盆大口朝着罗云不断咆哮,血红色的眼睛里毫无理智可言,有的只是无尽杀戮。   罗云眯着眼道:“和长老说的一模一样。”   他一把将晶石握在手里收入储物戒,深吸口气,“击杀凶兽可得晶石,所得晶石越多,传送到第二层时越靠近中心,我就越有把握到达第三层的青云仙海,到时就能领悟法则了。”   他又是一脚把一只扑上来的凶兽踹到一边,看着前方峡谷口又是几道风刃出现,化成凶兽朝这边本来,暗自做了决定,“是时候了,不能再拖了!”   又是一剑将另一头凶兽劈开,罗云寻得机会,立刻双手掐诀,全身灵力迅疾调动,“万剑诀!”   “唰唰唰唰唰!”   半空中顿时出现一道又一道悬浮的小剑,眨眼就过了千数,但……也只是千数。   他一指面前几头凶兽,“落!”   半空的小剑霎时落下,几头凶兽顿时发出怒吼,一只只身上都插了百多柄灵剑,“轰”一声便崩散成几颗晶石。   罗云一挥袖收了那些晶石,眼看那些凶兽即将攻来,连忙一闪身离开了这处峡谷之地。   风刃无法出峡谷,凶兽自然也无法追出来,只要他不主动进去,暂时就是安全的。   罗云看着那些峡谷里那些凶兽不甘嘶吼,越聚越多,眼神逐渐火热起来,“若是能把这些凶兽一网打尽,那晶石数量足够我进入二层五环以内了。”   仙境第二层从中心到边远之处分了十环,一环最靠近中心,十环在最外。   “可惜……”他暗自握紧了拳头,“还是不够强。”   他想起进仙境之前,谢危施展的那一招万剑诀,那百万灵剑宛若繁星漫天闪烁,落下瞬间就像繁星下坠,连带着整片天空都塌陷了一般,那恐怖的威势让他心醉神迷,差点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那才是真正的万剑诀啊……就是不知道他怎么会万剑宗的心法。”   他摇了摇头,取出进仙境前司昆给予的玉简,灵石探入其中,里面立刻出现一副地图,他所在之地标示为“风之峡谷”,还有很多密密麻麻的点遍布整张地图的各处,光点上面悬浮着一个又一个名字,这代表着万剑宗弟子所持玉简所在之地。   而离他最近的是……   罗云眨了眨眼,“……谢……谢危?”   他翻手一收玉简,眼睛一亮,“这可是能和那位单独相处的唯一机会了,我一定要问出他和云霄君的关系,嗯,现在就去找他!”   话落,直接就奔着谢危的方向去了。   仙境第一层有很多险地,风之峡谷,万火岩浆,天火领域,雷神丛林,天角之森,毒气沼泽,金之洞府,流云沙漠等等,整个第一层有八成地盘都是各种危险之地,而危险之地里遍布各类凶兽,比如天火化凶兽,岩浆化凶兽,藤蔓化凶兽等等,要猎杀凶兽必须在险地进行,而所有人传送进来的第一落脚点也都是在险地。   所以才会一落地就会被凶兽攻击。   罗云一路绕开重重险地,直奔谢危所在之地而去。   除了险地之外,其它地方并没什么危险,唯一需要防备的就是其它宗派的人。   现在是秘境刚刚开启的时候,他们又是第一波进来,挣脱开凶兽攻击成功逃出的人并不多,罗云一路也没遇到什么人。   大概是他的运气实在太好了,飞了不过一会,忽而察觉到一股极为浓郁的灵气波动,他下意识看过去,顿时眼露惊喜,“天云花!”   只见前方林木之间一颗灵气浓郁的白色花朵亭亭而立,周遭围绕着一层淡淡的仙雾,看起来极为漂亮。   天云花,上品灵植,食之可让修为晋阶一个小阶层,让他从化神后期立刻突破到巅峰。   而这仙境并无任何妖兽,这天云花乃是真正的无主之物,谁发现就是谁的。   罗云大喜,立刻奔了过去,小心翼翼采了天云花,暗道:“长老诚不欺我,仙境天材地宝数不胜数,虽危机无数,但机缘同样无数。”   他正要把天云花收起来,忽而天边一声炸响,“竖子尔敢!放下天云花饶你不死!”   罗云手一抖,立刻把天云花收了起来,仰头一看。   就见一道冰蓝身影刚刚冲出不远处的天火领域,带着一身还未消散的火灵气直直朝他奔来,那威压……乃是合体期!   是冰玉宫的冰涯!   罗云大惊,想都不想转身就跑,一边逃一边不忘朝身后怒骂:“老不死的,这明明是我先发现的,先来后到懂不懂,放个屁的放!你想让爷爷我放下,做梦吧你!”   “找死!”   “嗖!”   一道冰剑直接朝着他飞来,罗云险之又险的避过,回头一看,冷汗顿时冒了一身。   冰涯毕竟是合体期,速度比之他这个化神快多了,两人的距离不断缩短,虽然这缩短的速度比较慢,但肯定是会被追上的!   罗云咬了咬牙,掏出玉简看了看,顿时心里一定,“还好,快到谢危那了,救命救命救命啊啊啊!”   “嗖!”   “嗖!”   两道流光一前一后从天边飞过,朝着远处的一处丛林飞去。   两人的距离不断缩短,从一万米缩短到五千米,三千米,一千米……   这个距离已经是笼罩在合体修士最强招式的范围之内了。   身后的气息越来越冷,越来越恐怖,明显是有大招在酝酿。   罗云心里都快急死了,“还有最后的一千米……八百米……五百米……快了快了快了……”   他抽空朝身后看了一眼,这一看顿时被吓得心惊胆战。   就见一柄巨大的冰剑在冰涯身前凝结成功,见他看来,冰涯冷冷一笑,“死吧!”   “嗖!”   那冰剑顿时朝他急速飞来,一瞬间甚至让周遭空间都产生了一丝冰冷的凝滞感,足以见证那恐怖的攻击力。   罗云脸色剧变,想都不想就往下方一飞,一边飞一边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啊啊啊啊啊啊谢危救命啊啊啊啊啊!”   “嘭!”   罗云因为速度过快直接栽到了地上,全身上下都凝结了一层冰晶,而身后那可怖的冰剑急速飞来,天空甚至都飘起了片片冰晶。   罗云瞳孔骤缩,执剑奋力一挡,仰天嘶吼,“谢危救命啊——!”   “轰——!”   金色的火焰伴随着蓝色的冰晶冲天而起,霎时间席卷了附近一片林木。   罗云于阵阵轰鸣中勉强睁开眼,瞬间对上了一双和他平视的眼睛。   他,躺着。   那双眼睛的主人,当然也躺着。   哦,不,趴着。   他伸出一只手掏了掏耳朵,轻啧一声,“在呢,喊那么大声我都快聋了。”   罗云整个人都懵逼了。   就见谢危趴在地上,一只手牢牢扒拉着草地上的草,身体自腰部以下都笼罩在一片光柱之中,而在光柱里的下半身被那光柱朝天上吸去,脚尖就在半空不断晃荡,头下脚上,姿势别提多怪异。   而从他这姿态不难看出,他之前应该是整个人都在光柱里,若不是他一只手牢牢扒拉着地上的草,估计整个人都被那光柱给吸到天上去了。   罗云呐呐道:“这这这……这是传送光柱?”   谢危望天,“是呗,它要把我传送到第二层去,我可是拼了老命才挣扎出一半身体的,我还没搜集到一颗晶体呢,可不想早早被传送!”   罗云睁大眼睛,“这传送光柱不是一个月后才会降临吗?”   “我怎么知道!”谢危一提起这个就咬牙切齿,“我一来这传送光柱就笼罩住我了,这仙境绝对是发疯了,以我这还没搜集到一颗晶体的穷酸样,上去肯定在第十环,我都没把握能进到第三层仙境!”   第二层是幻境层,从十环往一环,每过一环都要经历一场幻境,一环比一环恐怖,搜集到的凶兽晶体越多,传送到第二层时会越靠近一环,经历的幻境也就越少。   谢危刚一落地,没有无尽凶兽攻击,没有其他人等着埋伏,反倒是这传送光柱二话不说就把他罩住了,要不是他反应快拽住了地上的草,早就被吸到第二层去了。   这可是自青云仙境开启以来都没发生过的事情,偏偏让谢危给撞上了。   他都快郁闷死了!   这时周围的灵气波动慢慢平息,红莲刀在半空转过一个弯,落到了谢危手边。   刚刚挡住那一击的,正是飞出去独自迎敌的红莲刀。   冰涯从半空慢慢落下。   她看到这情景一时也怔愣了一下,下一刻便意味深长道:“天要你死,你不得不死,连仙境都在帮我,谢危,我今日必拿下你!”   谢危抬头看她一眼,又转头看向罗云,向他递过去一只手,“试试能不能把我拉出来。”   罗云立刻爬起来抓住他那只手,“我试试!”   他正要用力往外拔,冰涯又岂能给他们这个机会,立刻手指捏诀猛地一指他们,“冰柱,起!”   “轰轰轰!”   霎时地上竖起一道又一道冰柱,罗云感觉到脚下冰雾弥漫,似有冰柱要凝聚,心里一跳,下意识往半空跃起躲开,然而他忘了手上还拽着谢危的手,这一跃起,瞬间没了着力点,还把本来靠抓着地上的草抵挡传送光柱吸力的谢危给一把拽到了半空中。   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刻……   “嗖!”   传送光柱猛然往天上一吸,把谢危和罗云一起吞吸到了光柱之中。   谢危大惊,“卧槽!你有几颗晶石?”   罗云都快哭了,“我只有八颗啊啊啊啊完了完了完了两个人不够分啊上去妥妥在第十环!”   谢危怒道:“你让你往外拔,你把我拔起来干嘛啊!”   罗云真哭了,“我没反应过来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谢危踹他一脚,气道:“凉拌!你要把我气死了!”   罗云欲哭无泪。   地上的冰涯也惊了一跳,她本欲是想用冰柱形成牢笼阻挡住传送光柱的吞吸,再慢慢对付谢危,结果没想到罗云那么一跃直接坏了事,谢危还没来得及被禁锢呢,就被传送光柱吞吸到天上了。   眼看天空云层凝聚,第二层的开口似乎都已经打开了,谢危愤怒了,朝着天空猛然一声怒吼:“放开放开放开!我不想去第二层啊啊啊!”   “嗡!”   他话落的一瞬间,一层无形波动猛地在仙境荡开,光柱霎时崩溃,天空上两道人影在半空顿了顿。   下一刻……   “嗖!”   直接往地上坠去。 第82章   临虚从毒气沼泽里出来的时候, 外面的草地上早已等候了一人。   那人全身都被一层斗篷笼罩住,看不清模样,神秘莫测, 但光是站在那, 就让人全身都是一个激灵。   临虚顾不得身上被凶兽攻击留下的伤痕,立刻走到他身边,恭恭敬敬地一礼, “院长!”   那斗篷人转过身来,兜帽下的眼睛淡淡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似乎蕴含着某种恐怖的威势,临虚即便是低着头, 心里依旧凉丝丝的。   仿佛所有的秘密都被看透了的感觉。   斗篷人的声音淡淡地传出来,“把你搜集到的晶石都扔掉。”   临虚一愣,“为何?”   斗篷人淡淡道:“青云仙境本就是一场骗局, 按照经验, 所得晶石越多,传送到第二层时越靠近中心, 但最多到第二环, 最中央的一环任何人却都没去过, 你就不觉得奇怪?”   临虚疑惑,“的确如此,院长可知道原因?”   斗篷人淡淡道:“一颗晶石都没得到的人反而才能去最中心的一环。”   临虚大惊失色,手一翻就取出十颗晶石, “竟……竟是如此?”   斗篷人低头看了眼那晶石, 轻轻一拂袖, 一道无形的波纹划过,晶石顷刻崩碎成一片粉尘。   临虚虽然还有些疑惑, 但既然斗篷人这么说了,他也没再多想,正要收回手,却就在这时,那些崩散的粉尘一瞬间又合拢到了一起,重新出现在他手上。   临虚一惊,下意识把晶石抛飞出去,然而还没落地,那些晶石竟又再次落回了他手上。   他连续试了几次,但无论用尽任何办法,那些晶石都会再次回到他手上,仿佛是黏上了他一般,怎么都甩不脱。   临虚大惊失色,“这……以前仙境的晶石甚至都可以强行杀人夺取,怎么现在都扔不掉了?”   斗篷人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忽而仰头看向天空。   仙境的天空蓝天白云,和修真界没什么两样,但隐隐有一层金芒笼罩在蓝色之上,看起来多了几分神圣之意。   他眯了眯眼,缓缓道:“仙境的法则意志苏醒了。”   临虚惊讶,“法则意志?”   斗篷人瞥他一眼,道:“这仙境的来历本就不简单,它的法则意志是活的,只是之前是在沉睡,应该是上次仙境的崩毁将它惊醒了,你杀了凶兽,晶石就黏上你了,有法则意志左右,无法摆脱。”   斗篷人一拂衣袖,“罢了,如今只能选择另一条路,你击杀至少百头合体凶兽,争取落到第二环,现在先去寻到金灼厌,联合我们两宗之人一起拿下谢危!”   临虚皱眉,“可……我们的誓言……”   斗篷人幽幽一声冷笑,“尽管去做吧,我当初留下的后手足以让你们在这仙境无视那誓言的存在了。”   临虚大喜,“是!”   .   “嘭!”   罗云直接摔到了地上,整个人都摔蒙了。   谢危于半空中及时调整好姿势,背后唰一下展开一对金色的羽翼,总算暂时稳住了身影,缓缓落到了地上。   转头一看,冰涯已经消失不见了,远处一道蓝光一闪而逝,眨眼就没了踪影。   谢危冷笑一声,“逃得倒是挺快。”   罗云昏头昏脑地站起来,长长松出一口气,“还好没进第二层,吓死我了。”   谢危低头瞥他一眼,没好气道:“那冰涯为何要追杀你?”   罗云一提起这个就气,他从储物戒里拿出那朵天云花,道:“我在半路上看到这朵花,当时就我一个人,我自然就采了,没想到那冰涯看到了,就说是她的,非要我把花留下,我当然不肯,她就一路追过来了,我本来以为逃到您这里能让您出手,没想到……”   他尴尬地看了眼谢危——没想到您这边的情况如此……清奇?   谢危想起那光柱就气,他特纳闷道:“怪了,那光柱为何非得把我吸到第二层去?到最后又莫名其妙放弃了?这仙境开启这么多年,我就没听说过这种情况。”   罗云也觉得奇怪,“我也没听说过,不然您问问云霄君?”   谢危觉得有理,通过乾坤印感应了下司昆所在的方向,发现就在离他不太远的地方,便直接传音道:“司昆?你那边如何?”   “噗嗤!”   司昆一剑划过,半空两只扑来的凶兽顿时化作光点消散,只留了两颗晶石漂浮在原地,被他一拂袖收入储物戒里。   这时谢危的传音刚好过来。   司昆一顿,四周一扫,天空天雷噼啪炸响,每劈下一道雷都会凝聚成一只雷兽,地上裂开的地缝里不断吞吐出一波波岩浆,在半空就化成一只只恐怖的火焰凶兽。   入目一扫,不下千只,而且还在不断增多。   他眯了眯眼,传音道:“我在火焰雷区,千只凶兽,合体十只,不碍事,你那边呢?”   青云仙境的本源法则会压制一切法则存在,大乘在这里无法支配法则,只是比合体灵力强大一些,若是遇到众多合体围攻,是有陨落危险的。   但对司昆而言,即使遇到再多几倍的凶兽也伤不了他分毫。   逼到极致,一朝化龙,即可解决所有。   谢危四处扫了一圈,按照以前的经验很快判断出所在之地,道:“我在天角之森和流云沙漠之间的安全区,没遇到凶兽,不过我刚刚遇到了一件怪事。”   他把传送光柱的事情大致一说,末了道:“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司昆长剑一抖,又是一头凶兽落地化成晶石被他收了起来,他拧着眉若有所思,“看起来像是有人操控,秘境无主,唯一的意志便是……”   他扫了一眼周围密密麻麻的凶兽,“……法则意志。”   谢危睁大眼睛,“法则意志?它为什么让我去第二层?最后偏偏又放弃了?我怎么感觉它在针对我?”   这个问题……   司昆眯了眯眼,“我不清楚,以防万一,我们先汇合,你待在那别动,我去找你。”   “别了。”谢危道,“我正好要去猎杀凶兽,我去找你吧。”   司昆应了一声,“你小心。”   短暂的交流很快结束。   谢危眯着眼睛若有所思,“法则意志要对付我?因为我不是仙门的人?可也不对啊,在仙门封禁仙境之前魔妖两方也是这里的常客,难道是有人在这里动了什么手脚?”   他在这百思不得其解,忽而发现有什么不对,侧头一看,顿时看到了一颗毛绒绒的脑袋就凑在他的手边,一双眼睛闪着诡异的光芒,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掌心上那一个刺眼的“坤”字印记,就差上手摸一摸了。   他嘴角一抽,一脚把人踹开,没好气道:“看什么看,看你自己的爪子去!”   罗云挨了一脚,却一点都没不高兴的样子,反而捂着屁股眨巴着眼睛道:“那啥……我们都很好奇啊,你和云霄君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怎么会万剑诀呢?我看那功力之高深,你修炼了得有千年了吧,可我之前见你那模样……也……也不像是那么修为高深的长辈啊?”   之前那副成天勾引云霄君,没了云霄君仿佛活不下去的样子,是个人看了都辣眼睛。   和眼前这人完全是两个极端啊!   罗云都快好奇死了!   谢危瞥他一眼,忽而微微一笑,“想知道啊?”   罗云点头啊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想啊!”   谢危摸摸他脑袋,凑到他耳边,笑眯眯道:“就不告诉你。”   话落,他转身就走,甚至心情很好地哼起了曲。   罗云:“……”   啊啊啊啊啊这种似曾相识又气又无奈的感觉!   玛德!怎么感觉那么熟悉!   罗云恨恨地跟在他身后,看着谢危的眼神满满都是幽怨。   谢危眯着眼睛愉快地走着,心里乐开了花。   切!小屁孩刚刚差点害他进了第二层,不报复回去心里这口气咽不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朝司昆的方向飞着,飞了不多远就遇到了三三两两的人群。   这些人里有散修,有一些二三流门派的弟子,只有极个别的一流宗门弟子,那些人看着他的眼神有的惊艳,有的不忿,有的贪婪,有的好奇,各色颜色不一而足,但好像是顾虑誓言的原因,全都没动手。   谢危甚至还发现了几个金法宗的弟子,那些人看到他就大惊失色,竟是毫不犹豫就逃入了刚刚千辛万苦才逃出来的险地里,手里还拿着传讯符,显然是在给金灼厌传讯。   于他们而言,谢危明显比这些险地更加危险。   谢危“嗤”了一声,手指轻弹,几簇火苗飞出,很快那几处险地就传出惨叫。   这动静惹得其他人纷纷看向谢危,眼里不约而同都露出一丝惊恐。   谢危淡淡道:“放心,不犯我者,我不会轻易动手,我此行只对付冰玉宫,烈焰宗,金法宗和天道院的人。”   大部分人都松出一口气。   谢危一路直奔着火焰雷区而去,因为来过一次的原因,他对这里的路算是熟悉,很快就到了火焰雷区的边缘之地,离得远远的就能感觉到里面一股毁灭般的气息扑面而来,比之前路过的几个险地要危险得多。   谢危深吸一口气,道:“你现在退出去还来得及。”   罗云战意熊熊,“我万剑宗弟子,从不后退!”   谢危满意点头,“很好,走吧。”   他浑身战意提高到了极致,手握红莲刀,刀身震颤般嗡鸣起来。   很快就可以痛快的杀戮一场了,他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晶石啊!我来了!   他双翼一振,直接飞了进去。   “轰咔!”   几乎是在两人进入险地的一瞬间,天空肆虐的紫色雷电轰然炸开一朵绚丽的雷光,噼里啪啦一连串声响过后,天空密密麻麻一瞬间出现了很多雷球。   这些雷球直直朝着谢危的方向奔了过来,半空就化成一只又一只雷光凶兽,张着血盆大口释放出无尽恐怖的杀戮气息,速度极快,修为极高,足足百多头都是化神修为。   谢危眼睛发亮,扛着红莲刀迫不及待就冲了上去,“来战!”   “吼——!”   凶兽仰天怒吼,速度更快,眨眼就掠到了两人跟前。   谢危长刀一挥!   “轰——!”   一道绚丽刀芒划过长空,一路势如破竹劈开云层,劈到了天边,撞上一层结界消失不见。   谢危握着刀愣在原地,眨了眨眼。   劈……劈空了?   什么情况?   他看向面前密密麻麻的凶兽群,这些凶兽好似看不到他似的,在离他十几米远的地方就一个个分开了,拐了个弯朝他身后涌去,就跟看不到他这个人似的。   可看不到他分开个毛线啊!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身后猛然传来一声惨叫,“卧槽!这这这这么多化神凶兽我一个人对付不了啊!”   谢危猛然回头,就见那群凶兽全都奔着罗云去了,一只又一只,口中雷光吞吐,撕咬之间凶猛异常,一点都不像是对付他时候的视而不见。   谢危一惊,连忙扛着刀追了过去,“给我让开!”   “轰!”   一刀劈去,就像海豚捕食鱼群一般,刚刚还凶猛异常的凶兽群立刻朝两边分开,来不及分开的当即就化成雷光自爆了,便是自爆都不愿意被那刀光挨一下。   准确的说是不愿被谢危杀死。   谢危简直是目瞪口呆,“不带这样的吧,宁愿自爆都不想被我杀,这样我怎么搜集晶体?”   趁着谢危劈出的那一道刀光破开的缺口,罗云连忙冲出了包围圈,一瞬间就到了谢危身边。   他拍拍胸口,惊出一身冷汗,“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呢,刚刚那一瞬间我只杀了两只凶兽,你杀了几只?”   谢危看着他手里那两颗莹润剔透的晶体,嫉妒得眼睛都快红了。   他幽幽道:“我一只都没杀。”   罗云:“???”   刚刚他正处于激烈的厮杀中,并没看清谢危这边的情况,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疑惑,“你实力那么强,怎么会一只都没杀?这些凶兽只有化神修为啊?”   谢危:“……”   特么我也想知道啊!这些凶兽为什么都躲着他!   他眼神发狠地看着那群凶兽,在这片刻停歇的功夫,雷光凶兽们依旧盘踞在他们周围,它们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这些凶兽并无神智,它们只是仙境的法则意志凝聚的一具具化身,自爆被灭后又可以在天空重新生成,堪称无穷无尽。   它们思考,代表法则意志在思考。   谢危顿时联想起之前的传送光柱,突然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刻,雷光凶兽忽而齐齐仰天嘶吼,身上迸发出一道雷光,直直朝着……罗云劈来。   即使谢危就挡在罗云身前,那雷光都能在攻击到他之前突如其来的拐个弯,直奔罗云而去。   一瞬间罗云的头发都被劈得炸起来了,他“嗖”一下蹿了起来,嗷嗷惨叫着夺命狂奔,“为什么它们只攻击我啊,这不公平!”   “嗖嗖嗖!”   一只只雷光凶兽直奔着罗云飞奔而去。   谢危睁大眼睛,“卧槽!来攻击我啊,怎么就忽视我了呢!”   司昆在原地等了好半晌,根据乾坤印的感应来看,明明谢危已经到了火焰雷区,但好似就是在四周乱转,甚至还有越来越远的趋势,迟迟不来找他。   司昆终于忍不住了,不再细水长流的边玩边等谢危,直接一道剑光劈出,半空分化成无数细小剑气,将面前的凶兽一锅端了,一挥袖收走所有的晶体,便跟着乾坤印的指引去寻找谢危了。   因为谢危的位置一直在变动,路上还不断有凶兽来骚扰攻击,司昆找他多少费了点功夫,等终于远远看到谢危的身影时,他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情绪,就被眼前一幕直接震撼到了。   就见他们万剑宗的弟子罗云在前边嗷嗷惨叫着一边飞一边挨雷劈,那声音都快哭了,“别追了……别追了……我快跑不动了……我快被劈死了……”   后边跟着一大群雷光凶兽口吐雷光一直劈他,那数量足足有五百来只。   在凶兽的后边,谢危正扛着刀紧追不舍,不断挥出一道道刀芒,那刀光一出,凶兽群要么分开,要么自爆,总之没一道刀芒能挨上凶兽,气得他大喊:“有本事别跑!你们别攻击他,攻击我啊,啊啊啊我的晶体!”   司昆:“……”   他看了下身周时不时凑过来攻击他的凶兽,又看了下被凶兽追着跑的罗云,再看了下追着凶兽跑的谢危。   总感觉画风哪里有点不太对的样……样纸? 第83章   火焰雷区之外, 短短片刻便聚拢了足足二十八个合体,一个大乘。   冰涯,烛炼, 临虚, 金灼厌,以及很多四宗的长老。   这几乎是四宗九成的合体强者了。   这些人齐聚这里,只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烛炼不放心的转头看向临虚, “你确定那誓言不会惩罚我们?”   临虚只说了一句话,“那位亲口说的,你觉得有假?”   烛炼脸色猛地一变,半晌才道:“我只是问问。”   冰涯略有些不甘道:“早知有打破誓言的方法, 何必让我冰玉宫和烈焰宗争一个名额?”   临虚淡淡道:“自然是为了做戏做真,若不如此,他怎能信我们?”   冰涯和烛炼的脸色都不是太好看。   金灼厌一拂袖, 道:“好了, 闲聊到此为止,我门下弟子传讯, 谢危就在火焰雷区里, 争取这次一举拿下他, 只有他的血脉才足够开启磐月神宫的封印。”   他一字一顿加重了语气,“这机会千载难逢,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冰涯幽幽道:“万一遇到云霄君呢?”   金灼厌冷哼一声, “我们这么多人, 他们才区区两人, 在这仙境又没法使用法则,他最多灵气多一些, 剑法厉害一点,与合体又有什么区别?”   这话说的,有本事你倒是去对付他啊?   众人心底吐槽,却没人敢说出口。   金灼厌一声令下,“进去,抓人!”   话落,当先一步跨入火焰雷区。   身后众人紧随其后。   二十八个合体,堪称气势汹汹,一进入雷区,瞬间天空雷霆炸响,地上岩浆肆虐,雷球和岩浆化成一只只可怖的凶兽出现在四周,密密麻麻一大片,粗略一数就有足足千数之多,各个修为全都在化神和合体。   金灼厌扫视一圈,不慌不忙,“把东西拿出来。”   二十八人齐齐抬手,掌心瞬间出现了一片羽毛。   那是一片金红色的羽毛,羽毛边上沾染着一丝血迹,整片羽毛都散发着一股灼热的火灵气,好似要将空气都燃烧起来。   他们动作一致的捏起羽毛,一一炼化融入身体,身上的气息似乎无声无息的发生了一丝变化。   刚刚还围拢着他们欲要上前攻击的凶兽们一瞬间齐齐停滞,似是疑惑的看了他们一眼,下一刻便化成雷球和岩浆重新融入了险地之中。   金灼厌紧绷的脸色微微一松,嘴角控制不出露出一丝笑意,“果然,我猜的没错,这仙境曾经崩塌过一次,被谢危救活了,这法则意志本能亲近他,不会做任何不利于他的事情,如此,我们就免去了被凶兽攻击的可能,只要专心对付他们就好了。”   其他人也都露出一丝喜色。   随即,这二十八人便浩浩荡荡开始在火焰雷区里寻找起谢危的踪迹。   .   谢危的追逐战终于在司昆到来后被迫停止。   可怜的罗云也终于在司昆到来后将他救出了凶兽的包围圈,剑气纵横之间,数百凶兽全部化作雷球回归了天上的雷云里。   司昆看着气喘吁吁的谢危,沉思半晌,终于得出一个结论,“所以是仙境的法则意志不想你杀凶兽?”   谢危半躺在一颗石头上歇息,悠闲地看着司昆时不时挥剑清理着附近围上来的凶兽,摊了摊手,道:“现在看来就是如此,不知道这法则意志为什么只针对我,我好歹也曾经……”救过它啊。   他倏然一顿,眼神闪了闪,轻叹口气,“……曾经那么厉害啊,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到底什么情况?”   司昆想了想,忽而一翻手,递给他一颗晶石,“看来它是不想让你得到晶石,你试试能不能直接握住它?”   谢危眼睛一亮,伸手就朝那块晶石抓去,然而就在抓握的一瞬间,那块晶石“轰”一声直接崩碎成了粉尘。   谢危睁大眼睛,“卧槽!”   他的手刚一离开,那晶体瞬间又恢复了原样。   谢危……谢危都不想说什么了,“嘭”一声往石头上一趟,双眼无神地看着天空的雷云,“完球了,我这仙境白来了,照这势头下去,第二层我妥妥在十环,那十层幻境就算是我也闯不过去啊……”   司昆收回那晶石,仰头看着天空,皱眉沉思起来。   旁边的罗云同情地看着他,“这……法则意志为什么针对你?也许找到原因就能破解?”   谢危叹气,“哪有那么容易……”   他忽而一顿,“嗖”一下坐了起来,眼睛微微眯起看向一个方向,眼底有一抹火光一闪而逝,“……我的……羽毛?”   司昆一怔,也随即看向那个方向,一瞬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不寻常的波动。   谢危闭上眼睛,仔细感应起来,“一片……两片……三片……五片……十片……”   他模糊的感应着,黑暗的世界里宛如烛火一般亮起一点又一点光芒,为他照亮了羽毛所在的方向,它们似乎被炼化认主了,融入了人的身体里。   那些人……那些人……   他凝起眉心,用尽最大的努力去感应着,然而依旧差了点什么,总是看不清那些人的身影。   就在这时,一股冥冥之中无形无色的力量忽而降临在他的识海之中,模糊的感应世界立刻变得清晰起来。   金灼厌,临虚,烛炼,冰涯,玄云,烈炎,水辛……   足足二十八个人,一个大乘,二十七个都是合体,全都是来自那四大宗的人。   他们在火焰雷区漫无目的地乱转,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离他们这边越来越近。   足足二十八个人,各个修为不俗。   谢危倏然一下睁开眼睛,眼底一瞬间闪过一丝冷光。   “他们来了。”他看着一个方向,一字一顿,缓缓道,“金灼厌带着四宗二十七个合体一起过来了,正在朝我们的方向走,不出意外,一炷香后就会发现我们了。”   司昆一怔,“他们这么多人来做什么?不是发了誓最多只有五人能对付你吗?”   罗云也疑惑地看着他。   一股威风忽而扫过,谢危猛然睁大了眼,心里一瞬间明悟了什么,“那誓言被什么强横的存在束缚住了,它无法执行,不过他们只会更惨……”   他怔了怔,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略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帮我?” 第84章   是什么东西在帮他呢?   说不清道不明, 只是冥冥中的一种感觉,虽然危机来临,但谢危心里却一点焦急的感觉都没有。   好像那存在给了他无穷底气。   好像他潜意识的知道, 他不会出事。   他略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 喃喃道:“奇怪,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还没来得及思考清楚,忽而在他感应之中, 那些羽毛微微一颤,金红色光芒大亮,齐齐指向他的方向,似乎发现了他。   谢危瞳孔一缩, 脸色大变。   他一瞬间反应过来,他能发现自己的羽毛,他的羽毛自然也能感应到他, 它们迫不及待地向着他的方向转动, 似乎想要回到他身上。   毕竟它们就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而这些感应,自然也传给了炼化它们的主人。   下一刻, 空间震动, 涟漪涤荡, 不远处灵光大亮,唰唰唰一瞬间出现很多道人影,各个气息磅礴雄浑,至少在合体以及之上。   司昆豁然抬头, 七杀剑霎时爆发出一股森寒冰冷的恐怖剑气。   罗云脸色大变, 想都不想, “噌”一下躲到了司昆身后,眼露惊恐。   这青云仙境限制法则, 大乘到了这里也只是比普通合体强一点罢了,遭遇这么多合体围攻,虽然他对自家云霄君是盲目崇拜,但也知道此时情况险峻至极,一个搞不好真的可能会出事。   就算加上谢危也一样。   就算可以一对多也没到这种程度,数量差距太大了!   谢危眼神冰冷地看着面前包围过来的人,他此时还是坐在石头上的,并没起身,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底气给予了他支撑,他对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很担心。   他甚至还悠闲地弹了弹红莲刀的刀身,轻啧一声,道:“送死的来了。”   金灼厌冷笑一声,“你倒是淡定,我们好歹这么多人,虽然单比实力可能不如你们,但胜在人多,你今天插翅难飞!”   罗云在司昆身后露出半个脑袋,怒道:“你们这些卑鄙小人,不遵守誓言,就不怕五雷轰顶吗!?”   临虚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我们既然敢出手,就不会惧那所谓的誓言。”   司昆眯了眯眼,道:“你们之前敢发誓,就是料定誓言奈何不得你们?”   临虚大概是料定了他们插翅难逃,倒也不介意多说几句,淡淡道:“那倒不是,我们本来为你们准备了其它手段,只是进来以后才知道有针对誓言的方法,就不必那么麻烦了。”   罗云碎碎念,“卑鄙无耻,禽兽不如,出尔反尔,枉为人杰!”   这句话捅了马蜂窝,对面众人身上本就森寒的杀机一瞬间更加磅礴了起来,金灼厌一道眸光直接看向罗云,那眼里一瞬间露出可怖至极的威势,若不是司昆一展袖挡住了那眸光,罗云甚至可能直接被那一眼瞪死!   这就是大乘的威势,和罗云足足隔了两个大境界,简简单单的眼神足以杀人!   罗云这下完全不敢露出身子了,整个人都躲在司昆身后,后怕地拍了拍胸口,眼里满是惊恐。   司昆看了眼谢危。   其实他刚刚在金灼厌瞪过来时就想出手,但谢危突然一道神念传音阻止了他,让他颇为疑惑。   谢危依旧淡定地坐在那里,他从始至终都没起身,只是眼神在他们身上游移着,表情若有所思。   这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不意外激怒了对方。   冰涯冷声道:“废那么多话做什么,快点动手,为宫主报仇!”   临虚淡定微笑,“的确,没必要等了,他已是我们的掌中之物,逃不了了。”   烛炼舔了舔嘴唇,眼神灼热地在谢危身上扫来扫去,“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得到他的血了,之前只是那么一小点,就让我留恋至今,那味道真是美极了,直接让我从合体一跃到大乘,我到现在还在怀念。”   金灼厌身旁一人,他的亲子金阳慢悠悠道:“如此美人当要好好享受一番才可,就这么直接取血,岂不暴殄天物?”   另有人笑,“不急,抓住他带回去,到时候人和血都有,随用随取,岂不两全其美?”   “是啊,又可增进修为又可得抱美人归,天下还能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   他们这样当着谢危的面肆无忌惮地谈论他的用处,听得罗云怒气腾腾,司昆的瞳孔徐徐汇聚,渐渐收缩成一条窄窄的竖线,七杀剑周围遍布森寒剑光,甚至锋利到可割裂空间。   那是他杀气暴涨的表现。   但谢危依旧悠闲地坐在那里把玩着手中的长刀,一点没有动怒的趋势。   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们,道:“就这么确定能抓到我啊?”   金灼厌淡定道:“你逃不了了。”   谢危微微一笑,“行,我就坐在这不动,你们过来抓我吧。”   他这淡定的姿态顿时让众人有些狐疑。   临虚道:“有诈?”   金灼厌皱眉看了他一眼,最后道:“不管有什么诈,便是有禁阵,任何阵法也困不住这么多合体,我们一起上!”   众人不再犹豫,手指结印,纷纷动用最强法术。   司昆猛然上前,正要出手,却见谢危淡定自若地一抬手,道:“我来。”   司昆目中的疑惑更浓烈了。   谢危底气十足,眼眸微微有些发亮地看着面前的一众人,唇角的笑容很是玩味。   这二十八个人,每个人都炼化过他的羽毛,纳入体内阻挡来自凶兽的攻击。   若是一般情况下,身上的某一部位被炼化后便没了自身的精神印记,无法再操控那一部位,但毕竟是从自己身上脱落下来的,在他彻底激发出丹凤血脉后还是会有模糊的感应。   就像他刚刚感应到这些人在远方出现一样。   但现在……   谢危清晰地感应到,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加诸在他身上,让那股模糊的感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仿佛那些羽毛还在他身上,仿佛还在听他的话,仿佛……如臂指使。   这是他好整以暇坐在那里无视群敌的底气。   眼见着这些人开始酝酿法术,一个个体内灵气剧烈波动,逐渐到达一个顶峰。   他们即将发出攻击。   谢危不紧不慢地抬起手,他微微一笑,轻轻打了个响指,缓缓说出一个字。   “破!”   片刻的寂静后,轰然一荡!   “砰砰砰砰砰!”   霎时剧烈的声音连续不断响起,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足足二十八个人,每个人体内都炸开一团金红色的绚丽火焰,一瞬间荡起一股极其浓烈的血腥味。   二十八个人,没一个人例外,全部由内而外猛然炸开,有的是手臂,有的是胸口,皆是羽毛在体内蕴养之地,更甚者直接丹田炸开,一身修为在短时间内迅速流失,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闷响声不断响起,众人被这剧烈的爆炸直接震得狼狈摔开。   而因为他们是在法术酝酿到最激烈时遭受的重击,这股可怕的爆炸力瞬间产生了巨大的推力,一瞬间漫天人形流星乱飞,或是被扔到山石上,或是被扔到了峡谷里,有几个不幸的直接落到了岩浆池里,而没了羽毛的庇护,一瞬间就被岩浆里的凶兽给吞没了。   一瞬间而已,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二十八人就剩了十三人,而且各个身负重伤,身上血淋淋的惨不忍睹。   这突发的剧变震惊了所有人。   罗云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司昆瞳孔地震,就算和谢危关系亲密,但也被这突然的一手给震到了,万万没想到他一个响指直接解决二十八个和他一样境界的人。   其中甚至还有一个大乘。   他豁然转头看向谢危,嘴唇张了张,好半晌才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谢危微微一笑,“以前失落在外面的一些羽毛,被他们捡到炼化入体内了,我刚刚操控它们来了个小爆炸。”   他颇为惋惜看向剩下的十几个人,轻叹口气,“可惜没能把最讨厌的几个给葬送了。”   金灼厌,他的亲子金阳,烛炼和冰涯都在那,虽然受伤不轻,但都是炸开的一条手臂,或者一只手等,丹田部位完好无损,很明显这几个人谨慎得很,没把羽毛放入丹田温养。   此时此刻,这几人正又惊又怒地看着他,完好的另一只手放在伤处,在竭力催动灵力断肢重生。   司昆了然,见谢危依旧一脸淡定,想了想,也寻了块石头盘坐在上面,认认真真开始擦自己的剑。   罗云眨了眨眼,也跟着坐在司昆身边的地上,好整以暇的看戏。   这可气坏了对面一众人。   金灼厌犹自还有些不敢置信,他震惊道:“怎么……回事?已经炼化的东西,为何会被你控制?”   谢危一本正经道:“可能因为你们人品太差了,羽毛不认可你们?”   金灼厌暴怒,“你……你找死!”   “事到如今是谁在找死?”谢危豁然从石头上一跃而起,手里松松提着一把长刀,冷笑道:“明明发了誓不对付我,是你们自己违背誓言的,如果你们今天只是来五个人,损失哪会这么惨重?自作自受,怪得了谁?”   “弱肉强食而已,哪来那么多道理。”金灼厌冷声道:“到了合体即可断肢再生,这些伤于我们而言不过小伤,十几人对付你们两人,你们依旧没有胜算。”   他松手,掌心的灵光缓缓消散,那刚刚被炸裂的伤口已经恢复如初。   其他几人也是如此。   他们目光冰冷地看向谢危,眼里杀气缭绕,一个个气势雄浑,短短的时间已经恢复了过来。   而这段时间,谢危没什么动作,就这么看着他们恢复,司昆见他如此,自然也不会随意动作。   这人一看就憋着什么坏主意呢,他乐得成全他。   谢危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看他们渐渐包围了过来,手指掐诀,灵气沸然,显然又是打算展开一波攻击了。   这次他们警惕了很多,没再施展最强的攻击,只是有几个人出手。   金灼厌身边金剑环绕,冰涯身边冰凌绕体,金阳祭出一团团刺目金焰,临虚开启道阵,当中剑气缭绕……   谢危一点都不担心,眼里甚至多了一点同情。   他微微一笑,“你们有没有觉得……忘记了什么东西?”   嗯?   众人心中一紧。   忘了什么东西?   本来没谁在意这种事情,但谢危的笑容太有深意了,他这看好戏的姿态以及刚刚突然发生的羽毛爆炸事件让众人心里一跳,全都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谢危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好心的提醒,“这里……是火焰雷区。”   火焰雷区,青云仙境最危险之地,凶兽齐聚,无穷无尽。   这几个字一落下,所有人脸色骤变。   不是不知道这里凶险,不是不知道这里有凶兽,而是之前有羽毛庇护,一直没有凶兽来袭,这让他们下意识都忽略了凶兽的存在。   而此刻……   “吼——!”   伴随着一声嚎叫,天空闪电猛然迸溅出激烈的火光,地上岩浆喷涌出一道道火柱,化成一只又一只可怖的凶兽,眨眼之间,这里瞬间就聚集了一望无尽的凶兽,密密麻麻地将所有人包围在内,一只只眼里凶光闪烁,毫无理智,只余杀戮。   所有人脸色大变,罗云更是“嗷”一嗓子跳了起来,下意识捂住了屁股,“卧槽!又来!我屁股还疼呢!”   “嘭!”   然后他就被司昆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拍到了地上,“闭嘴。”   罗云一缩脖子,乖乖闭嘴了。   谢危看了眼他们,忽而一抬手,两片金色的羽毛飘飞出去,落在了司昆和罗云身前。   他微微一笑,“敢炼化吗?炼化了说不准会被我控制哦。”   司昆同样在看着他,嘴角微微一掀,看模样那似乎是个很淡的笑,接着他一伸手握住羽毛,掌心灵光一闪,羽毛转瞬炼化,被他纳入体内,金芒从手臂一路入体,直至在丹田才停了下来。   他把羽毛放到了最重要的丹田之地。   谢危一怔,忽而笑了,“你啊……”   罗云看了看司昆,又看了看谢危,随即一咬牙,也伸手握住羽毛炼化了,同样纳入了丹田之处。   两人一瞬间身上腾起一股淡淡的金芒,那些凶兽唰一下转移了视线,不再看向他们,齐齐盯着金灼厌等人。   这让众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头皮发麻,全身战栗,被那恐怖的杀气激得汗毛直立。   这些凶兽全部都是合体期,不弱于他们,虽说只有战斗本能,没有灵智,单一的实力肯定比不上他们,但胜在数量足够多。   前一刻还是他们仗着数量优势威逼谢危,现在一瞬间倒转过来,形势急变,压根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有人开始恐惧地倒退,觉得没有活路了,一股后悔的情绪在心里滋生,想让谢危饶他们一命,但想起刚刚他们肆无忌惮地当着他的面谈论怎么处置他,心里顿时一阵哇凉哇凉。   完了,这次真活不了了!   早知道就不趟这浑水了!   谢危悠闲地抱着双臂看着他们,笑道:“的确没有五雷轰顶,但有火焰和雷霆,效果还不错。”   金灼厌脸色难看至极,他手中一瞬间又出现了一根金红色的羽毛,掌心灵光吞吐,但最后还是停住了。   不炼化,会被凶兽攻击,炼化了又会受谢危操控,他们陷入了两难境地。   终于还是有人挨不住了,颤声道:“这……饶过我们……我不敢了……我……啊!”   “轰”地一声响,金灼厌直接一掌劈出,那人被轰飞了出去,落入远处的凶兽群里,霎时一阵雷光火焰爆炸声响起,那人眨眼就消逝于虚无。   他冷声道:“谁再退,我毙了谁!”   众人脸色一瞬间难看至极,尤其是冰涯,那人是她冰玉宫的人,金灼厌这一掌相当于是打掉了她的面子,让她格外难堪。   但她知道现在容不得内讧,深吸口气平静下来,道:道:“退,离他足够远,我不信他还能控制这些羽毛!”   烛炼咬着牙,“走!”   但这里岂是他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下一刻,无尽凶兽怒吼,化作万千灵光从天而降,直直朝着几人扑去,獠牙大张,气息骇人,仿佛携天地之威降落而下,直接无视了谢危,司昆和罗云三人,朝着金灼厌等人猛地落下。   “轰隆——!”   那一瞬间堪称是毁天灭地,磅礴威势几乎要炸裂天地,虚空塌陷,雷火迸射,光是溢出的波动就能轻易覆灭化神以下的所有生灵。   谢危司昆带着罗云急速后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恐怖的一击,三人站在虚空之中,目光紧紧盯着底下的那恐怖的战场。   “嗯?”   忽而谢危一蹙眉,他感觉到羽毛又被炼化了,数量很少,只有零星几人,那恐怖的攻击微微滞了一下,有逸散开的趋势。   谢危笑了,“还真是不怕死。”   他没急着攻击,这次对方有了防备,多半只会炸一只手,于合体和大乘境修士来说,这伤堪称小伤,微不足道,他倒是很好奇到底是谁活下来了。   雷光火焰徐徐消散,露出中央的情景。   那是一座塔。   巴掌大的血红色九层骨塔。   光是看着它就能感觉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还有强烈的法则波动,在这不能动用法则的青云仙境,这无疑是很惊人的,而今这座塔上缠绕着浓郁的毁灭气息,就是如此恐怖的攻击也只是让它上面多了一些裂纹,伤害并不是很大。   谢危瞳孔一缩,呼吸一瞬间变得急促起来,“那是……”   司昆骤然握紧了长剑,一字一顿道:“遗族的血和骨铸就的骨塔,这么小小一座塔,不知熔炼了多少遗族的生命。”   那座塔就这么悬浮在那里,依稀仿佛还能听到刺耳的惨叫和凄厉的呼喊,它只徐徐旋转,就仿佛可以破裂虚空,有血红色的闪电围绕在它身边,还有一股很浓郁的生命气息传来。   里面还有活的生灵,数量还不少。   谢危一瞬间杀气暴涨,提着长刀猛地扑了过去,“给我留下!”   一道绚丽的金色刀光猛地劈出,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那骨塔而去。   同一时刻,他毫不犹豫引爆了羽毛,血红色塔身猛然一震,喷薄出一股浓郁的血气,气息一下子虚弱了一些。   “轰!”   那道刀芒就在此时落在塔身上,霎时轰隆一声响,塔檐一角崩裂开一道缝隙,但还没彻底碎了。   似乎是感觉到他的情绪,天空“轰咔”一声响,一道粗大的雷霆猛然劈下,威力比之刚刚凶兽的攻击只强不弱。   然而那血塔速度极快,猛地一个旋转破开空间,接着迅速一遁,化成一道血光直接没入了背后的空间乱流中。   “咔嚓!”   闪电速度极快,击落在血塔那裂开的一角,这次再没侥幸,那角塔檐猛地被震裂,随着雷霆光芒飘飞而出,被谢危接在了手里。   然而也只是这一角,整个血塔迅速化光而去,消失不见。   谢危没有追去,站在原地看着,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司昆迈步走到他身边,他刚刚没有出手,因为他知道留不下那骨塔,谢危追出去也只是在发泄。   他低头看着谢危手中的一角碎片,脸色微微一变,“事情不太妙,这血塔上堆积了太多遗族的生命,像是一件祭器。”   所谓祭器,是用生命献祭而成,最终用途也是用来献祭的,只需以药引激活就可开启或者召唤某种恐怖的存在,而用这堆积了不知多少遗族生命的血塔来献祭,可想而知他们所图到底有多大。   他仰头看着天空,若有所思道:“我总有种感觉,这里似乎有某种不详的东西,让我有点不舒服。”   谢危深吸口气,点点头,道:“的确有些诡异,至今我都不知道上一次青云仙境到底为何会突然崩塌。”   这时又是一股微风吹来,半空的凶兽一瞬间化成雷电和火焰消隐不见,那风轻轻吹拂过谢危,带着某种古老的信息碎片。   谢危慢慢睁大眼睛,霎时心有恍悟,“本源……被掠夺……有人来……”   他豁然抬头看向天空,有雷电在天空闪烁,没有平时的霸烈之气,反倒看着很温和。   司昆有所明悟,“你刚刚说有人在帮你,是青云仙境的法则意志?”   谢危点点头,“是它,刚刚它借了一部分力量给我,让我可以操控他们体内的羽毛。”   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缓缓道,“上一次青云仙境开启时,有人夺走了这片世界大半的本源,借此成就大乘,青云仙境崩塌,最后被……明尊的生命法则所救,蕴养出新的本源,它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因为没有之前的记忆了,有人在它身上设了一座大阵,不知何用,不知何解,在第三层的青云仙海里。”   他看向司昆,脸色微微有些古怪,“至于为何不让我得到晶石……一块晶石都没有才能进入第二层的中心处,直接到达第三层。”   罗云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噢!怪不得我之前发现你时,你直接被传送阵卷向第二层了!原来它是在帮你!”   谢危一想起这个就气,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天空指了又指,怒道:“帮我为什么不早说!害我都以为你要坑我!”   “轰隆!”   天空一道闪电轰鸣,像是不服气的孩子在闹脾气,最后归于无声。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的确还是个孩子,新生的法则意志才三百岁,和之前的老古董相比简直是个刚出生的婴儿。   罗云脸色古怪地看着他,纳闷道:“它什么人都不帮,为什么要帮你?”   谢危脸色一滞,接着一本正经道:“可能它看我顺眼?”   罗云:“……啊?”   司昆深深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有所隐瞒,不过谢危不愿意说,他也没细究。   “不说这个了。”谢危转移了话题,道,“我随时能去第二层,但你们身上都有晶石,已经不能去中心了,事到如今只有获得足够多的晶石才能去第二环,到时候只需穿越一层幻境就能和我汇合。”   他看向司昆,道:“你现在能去几环?”   司昆淡淡道:“二环。”   “嘶!”   罗云当即倒抽一口冷气!   从十环到二环的晶石数量依次递增,十环一颗,九环一百颗,八环五百颗,七环一千颗,六环一千五百颗,每一环增加五百颗,到二环的时候足足有三千五百颗!   虽说遇到的凶兽实力有高有低,基本看运气,而且不会超过自身境界,但和自身境界相匹敌的肯定会有不少,司昆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搜集够三千五百颗晶石,足以说明他的实力有多么强。   就连谢危都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不错啊,实力又进步了。”   司昆轻轻颔首,“最近略有领悟。”   谢危笑眯眯一拍罗云的肩膀,“那么就剩你了。”   罗云顿时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刻,谢危拍在罗云肩膀上的掌心有灵光一闪,一片金色的羽毛漂浮而出。   霎时四周电闪雷鸣,岩浆喷涌,化成一只又一只化神期凶兽,齐齐朝着罗云扑来。   罗云嗷地惨嚎一声,还没来得及躲呢,屁股上直接挨了一脚,被谢危粗暴地踹到了凶兽群里,笑眯眯道:“不搜集够四千颗晶石别过来!”   半空中响起罗云一声凄厉的惨嚎。   “嗷!你谋杀我!云霄君您管管他啊!”   谢危“切”了一声,双臂抱臂,嗤声道:“谁管谁还不一定呢。”   他转头看向司昆,笑眯眯道:“我知道你有联系所有弟子的方法,把他们都叫来这里,这可是难得的操练机会,这群小崽子都没经历过什么腥风血雨,正好一起‘指点’一通,每人四千颗晶石,一个不落。”   他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格外灿烂,“你觉得如何,云霄君?”   司昆:“……”   谢危慢悠悠一句话打消了他最后的顾虑,“放心,我看着呢,它们不会下杀手,只限于操练,不然你以为刚刚那么多化神凶兽追着那小崽子跑,为何那么久都没什么事?”   司昆顿了顿,忽而一伸手,递给他一块玉简,道:“以它传讯,所有人都会收到。”   话落,他转身走到一块石台上,直接盘膝坐了下来开始打坐。   只是听着不远处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声,眼皮不由自主的偶尔抽动两下。   他被人称刑君,掌杀伐裁决,但也只是对外人,对身染罪恶之人,对自己人,尤其是万剑宗的弟子们,他到底还是心存一分柔软,不曾动用过什么强绝手段强行操练,除非有人犯错才会施与惩罚。   但现在,有人对着自己人都能如此……冷酷?   也许因为谢危和万剑宗没什么关联,所以才能狠得下心?   但种种迹象都表明,谢危和万剑宗应该是关系匪浅。   司昆想了又想,没什么头绪,干脆不想了,把所有一切都交给谢危管,眼不见心不烦开始闭目打坐。   只是记忆的最深处,似乎有某道朦胧的身影渐渐浮现。   那人一手叉着腰,点指面前一群小崽子,声音冰冷无情,“虽然你们还小,但在修炼这件事上我不会留情,唯有血与火中走出来的人才能真正有自保的能力,琅琊山里危机遍布,你们需要在这里存活足足七天,你们身上的替命符有一次换命的机会,一旦消耗就会送你们回来,但我希望你们永远不会用到这张符。”   那人面对一群小崽子说尽冷酷无情的话,但却又把珍贵的替命符给他们每一个人都炼入体内确保无恙。   一边是地狱磨炼,一边又是铁血柔情。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一群人对他敬畏崇拜,才让那道身影永远的伫立于众人心间,不可替代。   司昆喃喃道:“小师叔祖……”   他徐徐睁眼,万千思绪于刹那寂灭,刚刚所思瞬间覆没于无形。   “嗡——!”   冥冥之中似乎响起一道声音,似如断线再生,断根发芽,伸出长出的幼嫩枝丫极力往天穹探去。   也许今天,也许明天,也许下一刻,那断弦将彻底接续成功。 第85章   “小崽子们, 来操练了!你们家云霄君在火焰雷区等你们!”   伴随着传讯玉简上的这句话响起,众多分布在各个险地的万剑宗弟子纷纷朝这里飞来。   尽管他们对玉简中那句“小崽子”特别无语又咬牙切齿,尽管他们并不太想遵守除了云霄君之外的其他人命令, 但……   最终所有人都朝着火焰雷区急速飞来, 一个不差。   有人咬牙切齿:“我只是遵守云霄君的命令,你既然用他的传讯令牌,定是云霄君的意思, 我才不是遵守你的命令!”   有人喃喃自语:“我只是好奇你和云霄君到底是什么关系,竟然能用他的令牌……”   有人愤愤不平,“敢叫我小崽子,你才二十多岁, 你还没我一个零头大呢,等我过去和你算账!”   有人老实巴交,“既然是云霄君的救命恩人, 我且遵守你一次命令。”   有人一脸崇拜, “嗷!能把万剑诀修炼到那等地步,我还从未见过呢, 前辈, 等我过去请教!”   不管是什么想法, 总之万剑宗的弟子们动身了,纷纷朝着火焰雷区飞去,一路上万剑流光,引起其它宗门集体围观, 不知万剑宗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好多人脸上都带着怒气?   这其中自然有遇到金法宗等四宗的弟子们, 但这些人此刻都有点忐忑,自家合体期的长老们突然就联系不上了,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导致他们底气格外的虚,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就眼睁睁地看着万剑宗的弟子们流星一般飞掠而过,别提有多憋屈。   但还有很多人比较好奇万剑宗到底要做什么,于是也跟在这群弟子身后一同飞行。   短短片刻,往日里人烟稀少的火焰雷区一瞬间涌入了很多人。   这个地方不比其它险地只有单一的一种元素化成的凶兽,而是火焰和雷电同在,导致这里危险系数大大的增加,比之别的险地要危险很多倍,一般除非对自己非常自信之人,很少有人会在这里,但现在这里像是被捅了马蜂窝一般,一波又一波人进来,或是结伴或是单独,各个身上都带着一堆防御类法宝,拼着消耗法宝也要看一看万剑宗在这里做什么。   万剑宗每个人手上都持有定位玉简,能清晰定位到谢危的所在地,但这不代表他们可以安全到达。   在进入火焰雷区的瞬间,他们就被无穷无尽的凶兽给淹没了。   “啊!天!那么多凶兽都朝着他们围拢!”二流门派风清门一位女弟子惊呼,“怎么凶兽都在攻击他们,我们周围反而很少了。”   她身旁的一位白衣男子嘴角抽了抽,无语道:“师妹啊,你还指望那么多凶兽都来围攻我们吗?这么一点我们都已经应付得很困难了!”   说这话,他一剑把一头凶兽挑飞,剑气喷薄而出,凶兽瞬间化成光雨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枚晶石被他眼疾手快收了起来。   他脸色不见放松,反而更为凝重,专心对付着其它围上来的凶兽。   他抽空看了一眼万剑宗弟子所在的地方,他周围有十来个弟子,每个人周围都被无穷无尽的凶兽包围着,修为从化神到合体不一而足,数量足足比他身边多了十倍。   这让他不由咂舌,喃喃道:“怎么感觉他们像是得罪了什么人,专门逮着万剑宗弟子攻击,这架势很想要他们死一样,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动万剑宗的人?”   不止他疑惑,万剑宗的弟子们也在疑惑。   在他们进入火焰雷区的一瞬间,便有密密麻麻数不尽的凶兽围攻而来,若是所有人也就罢了,偏偏它们只针对万剑宗的人,其他门派的人身边的凶兽还勉强可以应付,但他们……   呵,这数量,耗死一群合体期修士都足够了!   这让他们又惊又怒,怀疑有人设局对付他们,第一时间就掏出玉简传讯了。   “云霄君,有人要对付我们!”   “无穷无尽的凶兽,我的灵力快枯竭了,几位师弟也快撑不住了!”   “那些凶兽只针对我们万剑宗,定是其它四宗搞鬼!”   然而这些呼喊宛如石沉大海,没有传来回音。   这不禁让他们绝望了。   明摆着有人设计针对他们,故意引他们来此,而那个人就是召集他们来此的……谢危!   莫不是他抢了云霄君的玉简?云霄君又如何了?是不是有什么危险?为何不回应他们?   谢危是不是狼子野心,设局针对万剑宗?   亏他们还对他心存感恩,顾念他对云霄君和掌门的救命之恩而予以礼待,结果这人早有预谋,心思歹毒到要灭他们万剑宗!   这个人从来都没变过,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可耻!   怒啊!必须要揭穿他的阴谋!   于绝望之际,这些人非但没有沮丧,反倒一个个被激发出了心底的怒焰,绝境中奋起,澎湃的灵气肆意汹涌,森寒的剑光纵横天地,他们要杀出一条路,他们要去救云霄君,绝不容那小人欺他们万剑宗!   但凶兽真的太多太多了,万剑宗来青云仙境的弟子足足有一百零八人,半路上他们三三两两的相遇结伴一起过来,一路拼杀一路往玉简指示的所在之地走去,有的越聚越多,有的被凶兽潮彻底吞没,数量足足锐减了一大半!   而且这数量还在以可怖的速度减少!   但却无一人后退!   此来的一位合体期长老云清奋力一剑荡开眼前凶兽,厉声道:“你们走,我给你们殿后!”   他杀向后方,浩荡剑光涤荡不休,拼尽全力阻拦凶兽,却还是被无尽的凶兽潮淹没了。   一群弟子悲愤,“长老!我定会为你复仇!”   不断有人自杀式殿后,不断有人自杀式前推,直至他们抵达玉简所在之地时,一百零八个人只剩下两人了。   他们奋力冲出凶兽潮,通红着眼睛看向前方,就见一道红衣人影屹立长空朝这边远眺,神色凝重肃穆,而在他不远处,他们心心念念的云霄君正安静地盘坐在地上,眼睛紧闭,无知无觉。   那两人一男一女,满身伤痕,血痕斑驳,男子名石宇,女子名紫剑,修为都在化神期后期。   石宇双目通红,悲愤叫道:“你这个刽子手!卑鄙小人!枉我们如此信你,你竟然算计我们,你把云霄君如何了?”   谢危豁然一抬眼,身影迅疾而动,半空只留下一道金红色光芒,下一刻人已到了眼前。   两人瞳孔一缩,想要躲避,然而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力有不逮,况且谢危的速度的确太快,两人一时竟没有来得及躲开,被谢危两只手一人一边按在了肩膀上。   “啧!怎么临到终点反应就慢了?”谢危叹气,“这可不行。”   话落,他掌心灵光喷吐,两人一瞬间宛若被巨力压制,全身都动弹不得,甚至有渐渐跪下去的趋势。   他们骄傲地挺直了腰杆,宁死不服输,宁死不下跪,任磅礴灵力欺压己身,倔强地抬起了下巴,愤怒地瞪视着面前的人。   一方压制,一方反抗,在这极力的对峙之中,有什么东西渐渐从被死死压制之地深处冒出头来,一点一点,一点一点……   “咔嚓!”   虚空之中仿佛响起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谢危猛然一收手,往后一退,笑着轻拍两下手,道:“成了!”   始终沉默的司昆豁然睁开眼,从地上站了起来,也注目看向他们。   两人本来还悲怒至极的表情忽而一滞,表情都有些发呆。   紫剑一脸懵逼,“这……云霄君,您……没事?”   司昆看了眼谢危。   谢危轻轻打了个响指,半空万千雷霆炸裂,岩浆喷涌,形成一只又一只凶兽,各个嘴里都叼着一个人,全都表情发呆一脸懵逼,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令人震惊的事情一般,但身上除了一些皮外伤,再无其它伤痕。   原以为死去的人全都还在。   这让两人彻底懵逼,又是喜又是懵,又有一种被耍了一般的恼怒感。   这时候,罗云挂着一身破烂衣服唉声叹气地走出来,张口就熟练至极地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们经历一场生死厮杀后极致突破才准备的你们的修为或多或少都有进步你俩都快突破合体了这很好云霄君没事所有人都没事赶紧的原地坐下准备突破吧!”   他不带喘气的说完,像是已经重复了很多次一样,平铺直叙没有任何一点感情,然后一脸麻木地转身,重新在那颗巨石后盘腿坐下开始修炼。   众人:“……”   这时那些凶兽化成雷光与火焰纷纷散去,留下一众万剑宗弟子面面相觑。   紫剑看向司昆,道:“这……是真的吗?”   司昆点点头,道:“为尔等突破做准备。”   紫剑呆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不可置信道:“你们……你们竟能控制凶兽?”   司昆道:“因缘巧合,可以沟通。”   紫剑眉毛跳了跳,她是个暴脾气的人,此刻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就算如此,但……何以如此惨烈?这不是在玩弄我们的感情吗?”   “因为没时间了。”   谢危上前一步,扫了他们一眼,淡淡道:“青云仙境有大杀机大恐怖,我们都不见得能保得住命,只能在短时间内尽力让你们强大起来,若是我们无力救援,至少你们不会被其它四宗围杀而死。”   所有人都猛然一惊。   石宇皱了下眉,不太赞同,“这不是一次普通的试炼吗?青云仙境我们听说过很多,自信还是有把握到第三层的。”   司昆只说了一句话,“金灼厌拿出了一座塔形祭器,是由很多遗族的血与骨铸成的。”   这句话落,所有人脸色皆变!   祭器这种东西本就十分敏感,是由无数血与骨堆积而成,不知吞噬了多少生命,一旦出世必会引来腥风血雨,而现在这座祭器还是遗族的血与骨所铸!   遗族的血脉里有破碎法则残留,很多人捕猎遗族用以修炼,但奢侈到用来做祭器,这般恐怖的存在,背后之人所图绝对十分可怖!   什么仙境崩塌都是小事了,这次要是他们能保住性命出去,怕都是会感谢上苍垂怜了!   所有人再也无话可说,比起祭器带来的风波,刚刚所谓的生死拼杀真的是小菜一碟,谢危所做,不过为他们活下来而已。   众人对着谢危郑重一礼,“多谢少宫主成全!”   他们身上虽然血迹斑驳,但经历过这次生与死的考验,都或多或少有所突破,更是有五人从化神期到了合体期,这为他们大大增加了生存机会。   此恩极大,理应重谢。   罗云却是在一边听得嘴角一抽,小声嘀咕道:“这谢的可太早了。”   果然,下一刻,谢危慢悠悠摆摆手,笑道:“不谢,你们突破完后继续去闯凶兽群,一个月内每人至少都得手握三千五百颗晶石,以保证进入第二层时都在二环之内。”   众人一愣。   以他们的能力,杀个几百头行,杀个一千头也行,两千头拼命也能做到,三……三千五百颗晶石?   要知道自古进入二环的都没几个好不,那可都是类似于云霄君这样的天纵之人啊!   就算时间是一个月,那也是很变态的了!   这绝对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然而谢危无情镇压,“谁若不去,我踹你们进凶兽群,难得的锤炼机会,可不能随意放弃。”   众人:“……”   谢大魔头铁血无情,冷酷镇压,将一群人都踹去修炼,言称再不突破随时召唤凶兽咬人,吓得一群人寒毛直立,慌慌张张就跑了。   就连几位合体期的长老都神色复杂地离开了,抓紧时机巩固刚刚战斗所得的经验。   司昆看谢危一眼,觉得他在教育人这件事上方法很是老成熟练,一顿恩威并施下来,一群桀骜不驯的弟子们是一点脾气都没了,反而还对他升起由衷的敬佩和敬畏。   手段略熟悉。   谢危毫无所见,只是看着他们的背影越跑越远,半晌幽怨地叹了口气,“我感觉我快秃了。”   这次他拔了一百多片羽毛打入众人体内,就是为了确保凶兽不会袭击他们,他的丹凤本体本就还没长大,这么一顿拔毛后,感觉羽毛都稀疏了不少。   短时间内绝对羞于见人那种!   司昆好心地递过去一颗丹药,道:“服下。”   谢危伸手接过,打量一会,脸色古怪,“生毛丹?你怎么连这种稀奇古怪的丹药都有?”   司昆……司昆面无表情,“之前灭了几只恶妖,顺手缴的。”   谢危“噢”了一声,也没在意,一口吞下,丹药化作精华霎时流遍全身。   下一刻……   谢危面无表情道:“我觉得我头有点重。”   司昆眼神发直地看着面前被一头浓密光滑的黑发覆盖着的人,艰难地点了点头,“……重……很正常。”   那头长发继续生长,眨眼过膝,过脚,在地上蔓延一地,直至又长了一米多长才停下。   谢危低头看了眼地上的长发,神色复杂道:“你这是生毛丹还是生发丹啊,这下完了,这么长,我不会梳啊……”   他果断扛起大刀,“还是一刀斩了吧。”   他随意抓了把头发,就要直接动刀,手腕却忽而被人握住。   司昆默了默,道:“我来吧。”   谢危挑眉看他一眼,“你不是有洁癖?”   “……”司昆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道,“现在没了。”   谢危挣脱开他的手腕,道:“我有,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实在是难以忘怀之前司昆嫌弃他那副样子,都成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了。   他抓住一把长刀,拿起长刀就要砍下,忽而鬼使神差朝司昆看了一眼,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看似没什么情绪,但唇角却微微抿紧,眉尾也耸拉下来一点,熟悉他的谢危立刻就知道了这是什么表情。   他……在……失落?   谢危眨了眨眼,那一刀不知怎么的就没落下去。   他顿了顿,忽而收了刀,轻叹口气,道:“算了,还是你帮我吧,我怕我自己斩的乱七八糟不好看了。”   那一瞬间,司昆唇也不抿了,眉尾也不耸拉了,一转身就走到谢危身后,掌心出现一柄精致的木梳。   他解开谢危束发的发带,一头绸缎般黑亮浓密的长发霎时散落,他拿起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梳到腰际要剪断那里,动作一丝不苟,神情温柔专注,似在对待天下最贵重的至宝。   他本就养尊处优,过惯了精致生活,那动作细致又轻柔,比谢危的莽汉式梳头可不知好了多少倍,但谢危却莫名有点不自在的感觉,他还从没被人这么精致地伺候过,一瞬间让这位大老爷们无比别扭,总觉得哪哪都不太对,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就是气氛怪怪的,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略有些僵硬地道:“……倒也不必这么……细致?你随意剪一刀就行。”   司昆动作一停。   他也发觉了谢危的不自在,脸色微微僵了一下,没再继续做多余的梳头动作。   其实这一头长发顺滑无比,一下就梳通了,而他都梳了好一会了,纯属私心作祟,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他心底无声一叹,从腰际撩起一捧长发,另一手并起,指尖剑芒吞吐,猛然一划,一捧浓密的长发瞬间落地。   司昆一挥手,径自收了起来。   谢危疑惑地低头扫了一眼,神经粗大如他并没发现这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只是觉得略有些怪异,但也没说什么。   他以为事情结束了,正要自己束发,忽而一顿,脸色略有些古怪起来。   司昆……在给他束发?   一瞬间他心里顿生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全身寒毛都立起来了,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这行为极为诡异,下意识就要跑路,却在下一刻……   “嘶!”   头皮一痛,迫使他动作瞬间停下。   司昆正抓着他的长发给他束冠,一时没防住他突然动作把他拽疼了,连忙道:“别动,快好了!”   谢危僵着脸道:“……我自己会束发。”   司昆毫不留情地打击,“你每次束的都是歪的,参差不齐凌乱不堪,对不起你这么好的头发。”   谢危无所谓道:“男人么,别那么在乎表象,就算你现在帮我梳好了,下次我自己梳还是这样,没必要太计较,我也不能每次都指望你给我梳啊。”   我倒是乐意每次给你梳。   司昆暗道。   到底没把这话说出来。   他不再说话,专心致志给他束发,谢危浑身别扭,但头发在他手里,他动弹不得,只能无奈地在原地等,别提有多不自在。   这一幕被很多人收入眼中。   远处一群万剑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齐张开嘴,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罗云咂舌,“这……我没看错吧,云霄君在给少宫主梳发?洁癖如云霄君竟然在给之前他最讨厌的人梳头发?”   石宇沉稳道:“或许他俩真的有点猫腻。”   紫剑使劲用手指抠抓土石,激动到快抓狂,“不用或许了,梳头发这么敏感暧昧的动作一般人绝对做不来,你们看云霄君那表情,那一脸郑重的模样,他俩绝对有点什么!”   罗云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小声道:“可我感觉少宫主好像很不自在,一副很想逃跑的样子,别告诉我咱们家云霄君是……单相思?”   这句话落,空气一瞬寂静。   虽然很不想承认,虽然一万个想装瞎子,但那两人的表情不要太明显,一个温柔专注,一个别扭尴尬,就是用脚指头都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万剑宗这群弟子差点抓狂。   他们家天纵神武高不可攀从来只有别人想攀高枝而没有高枝想攀别人的云霄君!   竟然!   单相思别人!   而这个人还是他之前嫌恶入骨的人!   啊啊啊啊简直要崩溃了!苍天无眼啊!为什么少宫主之前明明那么喜欢云霄君,现在却这么避之不及的样子?   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头疼死个人! 第86章   万剑宗这里暂时没凶兽袭扰了, 但不代表其它地方安宁了。   毕竟之前万剑宗众人于凶兽包围中奋力厮杀的场面太过震撼人心,甚至也有不少人目睹他们之中的很多人被凶兽淹没,那肯定是十死无生了。   众人都觉得震撼莫名, 有一些人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 一方面是好奇,一方面也是警惕,怕那人使出同样的手段对付他们。   于是很多人都结伴想探个究竟。   这其中就包括花潋。   他本来就在火焰雷区闯荡, 于凶兽群中奋力厮杀时听到一些万剑宗弟子一边被凶兽追杀一边咒骂谢危,之前谢危好歹救过他一命,他多少有些在意,便也跟着过来打算看看情况。   而在前方远处, 就是万剑宗弟子被凶兽群包围的地方。   他们虽然艰难地厮杀着,但却在一直向深处走,一边走还一边咒骂着谢危的话, 这让花潋很是疑惑, 难道算计万剑宗的人是谢危不成?   可那人看着不太像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啊。   怀着疑惑,他带着百花门的弟子且战且追, 虽然百般艰辛, 但好歹是到达了目的地。   同一时刻和他一起到的还有不少人。   花潋祭出一件防御法器, 暂时隔绝了凶兽的进攻,低头朝下方看去,顿时呆住。   就见万剑宗所有弟子全部都在,其乐融融地聚在一起正在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 而所谓的罪魁祸首谢危正僵硬地站在那里, 那位冷酷无情的云霄君就在他身后为他束发。   其实他们站的已经是很远了, 奈何修士的视力实在出色,稍微运转灵力去看就看了个差不多, 顿时就让他一阵尴尬。   花潋本就喜欢男人,对这种事很是敏感,下意识侧过头没敢再看,等了好一会,估摸着那边差不多结束了,他才再次抬眼看去。   一睁眼就对上了近在咫尺的谢危。   他的发型和之前所见的时候不一样了,不再是一根简单利落的马尾,这次的发型看起来精致了很多,后脑勺的大半长发披散到腰间,头顶束了个金红色的凤凰头冠,发丝在其间穿插交错,最后压于头冠之下,看起来少了几分野性不羁,多了几分尊贵雍容。   此刻,他正颇有些不太习惯地挠了挠头发,强自镇定,看向花潋,道:“你怎么来这了?有事吗?”   花潋这才注意到,谢危身边并无一头凶兽攻击,甚至底下万剑宗弟子也没有凶兽前来袭击,这让他的脸色顿时有些奇异。   他实话实话,“我本来就在火焰雷区,路上听到万剑宗弟子一直在咒骂要杀你,我好奇就跟过来了。”   他们这边谈话并没避着底下的人。   万剑宗的弟子们都听到了,想起那时热血沸腾的冲杀怒吼,顿时一阵尴尬。   谢危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们一眼,并没计较,解释道:“哦,我在操练他们,方式过于残酷了点,引出他们的怨气了,无事。”   花潋微微一笑,“原来是一场误会,很多人都误以为有人在设计万剑宗。”   谢危扫了眼远处的人群,此时这群人已经聚这里还有一段距离,各个都被防御法器笼罩着,看着这里的眼神都很惊奇。   偶尔还能听到他们疑惑的议论声。   “我没看错吧,我明明看到好几个万剑宗的人都被凶兽淹没了,但现在竟然完好无损?”   “而且他们的修为也增进了好多,还有几个人都突破了。”   “难道被凶兽包围没有性命之忧?”   “别想了,我一位师姐就是被凶兽围攻后死的,他们应该是有什么控制凶兽的办法吧。”   “怎么可能?自古以来这里都受法则意志操控,那可算得上这方世界的天道意志,谁能控制天道?”   “那你怎么解释他们不被凶兽攻击,险死还生还都突破的事情?”   “这……的确诡异。”   谢危在原地静静地听着,忽而唇角一掀,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朗声道:“各位,我的确可以控制凶兽,我可以让你们在这里得到最大的造化,被凶兽围攻而不死,且还能在最短时间内突破,只需满足我一个条件足以。”   轰——!   一瞬间,这里的人整个炸了,各个一脸愕然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表情要多扭曲有多扭曲。   地上,司昆静默一会后,突然幽幽叹了口气。   “这下真要秃毛了。” 第87章   “轰!”   伴随着一道血色雷电闪烁, 一座布满裂痕的血色骨塔从天而降,重重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骨塔落地后迅速变大, 直至一百多米高才停了下来, 最底层大门一开,十二道身影先后走了出来。   金灼厌,金阳, 临虚,冰涯,烛炼,以及其他的合体强者。   除了他们几人, 其他人全部陨落了。   四大宗门所有的合体期强者,除了还留在宗门坐镇的少数一两个,其他全部没了, 损失堪称惊天动地!   而他们自己身上也是血迹斑驳, 若不是及时祭出骨塔,他们多半也要葬灭在那里。   这让几人的神色扭曲疯狂至极, 几近崩溃。   短短半个时辰, 乘兴而去, 败兴而归,从极致强盛到衰灭败亡,不足半个时辰!   前后剧烈的反差足以让人崩溃!   “啊——!”   霸烈如金灼厌都忍不住仰头一声大吼,声音惊天动地, 震裂苍穹, 周围的古树霎时全部崩裂, 天降雷鸣,云层奔涌, 其音蕴着无尽的怒火与仇恨,但不见多少悲意。   他只是在为失去的战力而恼怒,而不是在为失去的人悲伤。   其他几人也各个眼眸发红,表情扭曲,身上的气息恐怖骇人,周围的古木山石全都被这股怒气化作的磅礴威势震成齑粉,足以说明他们的心神到底有多不稳。   足足过了好半晌,他们才慢慢平静下来。   金灼厌眼眸冰冷,缓缓道:“断我臂膀,此仇我必报!”   烛炼咬牙道:“若不是他还有大用,我恨不得杀了他!”   冰涯冷冷一笑,说不出是气是恨,“没想到他竟能操控已经被炼化的羽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已被炼化的东西如何还能再归其他人操控?就算这是他的羽毛也不该如此,自古从无此例!”   临虚神色复杂,半晌才道:“我们光想着法则意志不会伤谢危,却忽略了它会帮谢危,它是无法操控凶兽攻击我们,因为那是它制定的规则,一旦越线,凶兽也会攻击谢危,所以我们有恃无恐,但……”   但谁能想到,天下竟还能有如此奇诡的手段,可以操控他人炼化之物?   临虚深吸一口气,道:“说那么多没用了,眼下只能再想办法了,第一层是法则意志为主宰,我们注定奈何不了他,能保住自身都算好了,只能在下一层想办法。”   金灼厌道:“第二层是幻境层,不受法则意志操控,的确是动手的最好地点,我们先去其它地方获取足够多的晶石,争取传送进二环,到时尽快汇合对付他。”   这时他腰间传讯玉佩一闪,有消息传了过来。   金灼厌拿起玉佩,输入一道灵力,脸色一瞬间变得极其冰冷。   临虚道:“怎么了?”   金灼厌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谢危以在凶兽群中保他人不死甚至突破为交换,要他们答应他一个条件。”   临虚心里一跳,“什么条件?”   金灼厌一字一顿,咬牙道:“一个四宗弟子换一个名额!”   一瞬间所有人脸色大变!   .   火焰雷区的上空,一道道流光四处飞奔,正在四处抓捕金法宗,烈焰宗,冰玉宫,以及天道院的弟子。   因为谢危说了——   “想不想获得足够多的晶石?想不想被凶兽群攻而不死甚至突破?一个四宗弟子换一场造化名额,你们自己看着办,至于信是不信,你们看看万剑宗的弟子就好了。”   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整片火焰雷区都很平静,法则意志默认了谢危的话,甚至云层间稀稀落落飘过几个小闪电,一闪即灭,像是在高兴的欢呼。   晶石虽然是法则意志耗费力气凝聚成的,也算是它的一部分,但晶石在到达第二层的传送途中又会回归天地被它吸收,于法则意志而言没什么损失。   而且谢危也给了它承诺,等他成就大乘,就再用生命法则祭炼它一次,强壮它的本源。   法则意志曾被掠夺过一次本源,虽然被他的生命法则救活了,但依旧衰弱,急需大补,否则也不会拿身上的那座不知名大阵无可奈何。   这种双赢的局面,双方自然都乐意见到。   于是所有人都疯狂了。   在这一刻,一传十十传百,不止火焰雷区,其它险地比如风之峡谷,流沙之地等很多地方都收到了各自亲友师门传递的消息,他们毫不犹豫地朝着附近的四宗弟子下手了。   至于怕被报复?   不怕,所谓法不责众,大部分门派都干了,而且都是化神合体这种门派高层,他们四宗还能对付得了这么多宗门不成?   因为谁都知道这场造化意味着什么,谁都拒绝不了这样的诱惑。   那是成就大乘的诱惑!   于凶兽群中纵横不死意味着数不尽的晶石,意味着可以在第二层到达最接近中心的位置,意味着将有可能登临第三层法则之海!   以往人们大多奈何不得这数不尽的凶兽,许多人都是喋血在此,导致第二层多数人都在五环之外,需要闯的幻境多到恐怖,以致最后只能饮恨。   而现在有个机会摆在眼前,试问谁能拒绝?谁能忍住?谁能不疯狂?   一旦登临大乘,谁还会再惧金灼厌的威胁?   “岂有此理!”   金灼厌等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想闯进附近的险地营救弟子,但刚一进去,立马就遭到了同自身境界等同的无穷凶兽迎击,别说去救人了,自保都成问题,只能被迫退了出来。   受法则意志操控,他们遇到的凶兽是恐怖的,一旦深入进去十死无生,他们现在甚至连搜集足够的晶石都成了问题。   “我恨啊!”   金灼厌怒到都快崩溃了,心智坚定如他,第一次有了一丝丝后悔的感觉。   其他人也多多少少有了这么一点感觉。   如果……之前没去针对谢危就好了。   看着玉简中一道又一道熄灭的光芒,众人如此想到。   至少也要等到第二层再发难啊!   第二层幻境林立,乃最善幻境的幻灵兽掌管,此兽只有灵体而无实体,任你血脉再高贵也不臣服,法则意志更是无法干预,除非他有手段能操控所有幻灵兽,否则遇上他们围攻,非得饮恨在那不可!   众人眼神发狠的想着。 第88章   “嘭!”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被无情地丢在地上,身上缠绕着一道又一道封困锁链,禁封住了所有修为。   而地上已经多了三四百个这样的人, 各个又惊又怒, 脸色惨白一片,眼底满是惊惧。   刚落下那人不甘地大吼,“你这样对我, 金宗主不会放过你的!”   “嘭!”   他直接被人一脚踩到了胸口。   谢危居高临下看着他,冷笑道:“你家金宗主都被我揍过一顿了,不用他放过我,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你……”   那人脸色一白又一红, 愤怒和恐惧在眼中交错,让他的脸色格外扭曲。   谢危没和他客气,一脚把他踢到一边, 被万剑宗弟子接手, 开始盘问。   每一个这样捕获到的四宗弟子都会经历这样一番“询问”,关于那件祭器, 关于他们的目的, 关于一切不可知的事。   事到如今, 已经有所收获。   站在天穹上的是个风清门弟子,也是他将这人擒下送来的,此刻正用防御法器牢牢把自己护住,周围凶兽三三两两不断攻击他, 让他的防御法器都裂开了一道道裂缝。   他拱了拱手, 声音很是恭敬, “少宫主,人已送来, 不知我的机缘……”   谢危看他一眼,抬手一挥,一道金色光芒一飞冲天,被那弟子接在手中,低头一看,是一片金色的羽毛。   “炼化融入体内即可不受凶兽袭扰,若想得晶石可取出体外,或战或退皆由你。”谢危道,“哦,对了,提醒一点,最好不要放入丹田里,我保留着对它的操控之力,温养入手指即可。”   那人先是大喜,听到谢危能操控羽毛,又是一惊,但又听他好心相告融入手指,又心生一股好感。   这虽然是一点小小的隐患,但对方坦诚相告,光明磊落,也让人心里多少放心。   那人当即炼化了羽毛,温养入指尖,他身周的凶兽刹那化作一片火焰和雷电回归于虚无。   这立竿见影的效果让那人喜出望外,又是一礼,道:“多谢少宫主相助。”   话落,化成一道光迅疾而去。   花潋就站在他身边,此刻神色一脸的复杂,“你短短一个时辰就送出四百五十多片羽毛了吧,就是丹凤羽毛再多,能经得住你这么送吗?”   谢危无所谓地挥挥手,“没事,我有生毛丹。”   他顿了顿,又看向一个方向,声音略微虚了一点,“……咱还有多少存货?”   司昆盘腿坐在一颗巨石上打坐,听他问话,顿时眼皮一抽,有些无语地睁眼看来,“……三颗。”   谢危算了算进来的人,最后点头,“差不多够了,都给我吧。”   三道丹药化作流光飞来,被谢危接在手中,他立刻毫不犹豫地先吞了一颗,顿时灵光大亮,身上发痒,头发又开始猛长,刚刚梳好的发型再次溃散做一团。   司昆豁然起身向他走来,一只手直接朝着他的长发抓去,那动作极为自然,自然到谢危本来唤出红莲刀的动作都停住了,他全身寒毛直立,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两步,那眼中甚至有一点……警惕。   这让司昆心中一凛,以为他发现了什么,顿时脸色一僵。   谢危也觉得自己这动作有点过了,他反应过来后就愣住了,颇有些讪讪地挠了挠头,“那啥……我自己来就行,反正一会还得割一茬,好看不好看都只是暂时的,无所谓了。”   之前那种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他可不要经历第二次了。   司昆自然也发现了他的不自在,他眯了眯眼,竟罕见地没继续,点了点头,道:“好,随你。”   谢危松了口气,连忙揽过一把长发,二话不说就拿红莲刀一划,断发整齐落下,刚刚还拖在地上的长发瞬间变成了齐腰长。   司昆再次极为自然地一挥手,那捧断发又被他收入了储物戒里。   谢危眉心跳了跳,实在没忍住,问道:“你要这东西做什么?一把烧了不就成了。”   司昆一脸淡定,“这长发算是你本体的羽冠吧,丹凤之羽珍贵异常,祭炼一番也算是一件宝物。”   那也应该是我收吧,你给我收起来都没问我的意见吗?   谢危脸色古怪,嘴张了又张,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算了,好歹生毛丹是对方的,就当送他了。   这时,司昆忽而又一拂袖,地上出现了一张石台,一套茶具。   司昆走过去,泡茶,煮茶,倒茶,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当茶落入杯中时,氤氲灵气袅袅飘荡,轻吸一口都似让人浑身灵力浓郁了一分,精气神也更加充裕了。   司昆就这么端着一杯茶走到谢危身边,给他递了过去,他的表情实在太自然了,自然到仿佛这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情,他说:“刚刚失去那么多羽毛,即使有生毛丹在,精气或许还有不足,再补一番吧,以免留下后遗症。”   谢危:“……”   来了!又来了!那股子不太自在又别扭的感觉顿时弥漫全身上下,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但又偏偏说不出来,整得他整个人都疑神疑鬼的。   司昆见他不动,又举了举茶杯,“有什么问题吗?”   谢危:“……没……没什么。”   好歹是小崽子一片好心,他不好拒绝,谢危慢吞吞接过茶杯,牛饮似的一口就把那茶给闷了,顿时一股浓郁的灵气激荡全身,因为羽毛脱落过多而生出的一丝丝微不足道的虚弱感一瞬间就被补足了。   他正要赞叹两句,下一刻又愣住了。   因为司昆正伸出一只手,道:“给我吧。”   “……”谢危顶着颇有些古怪的脸色把茶杯放到他手中,一双眼睛直盯着他打量,眼里颇有些狐疑之色。   怎么总感觉这人哪里变了一样。   旁边不远处一直在旁观这一切的花潋眸光一闪,颇有些深意地看着司昆,眼里闪过一丝了悟。   司昆面色坦然,把茶杯收入了储物戒里,动作依旧十分自然流畅,。   接着,他又看向花潋,面色淡淡道:“想喝的话自己倒。”   谢危:“……”   花潋:“……”   同样的流畅自然理所应当。   只是不同的是,这话堪称冷酷无情。   哪有让客人喝茶还让人家自己倒的?   但谢危却一下子浑身舒泰了。   没错,就是这感觉,司昆可以善意,可以对别人好,但仅止步于煮好茶这一步,最多倒个茶顶天了,但要把茶端到他面前伺候着他喝,这么殷勤的云霄君……总感觉略显怪异?   殷勤到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第89章   好在花潋没准备和司昆一般计较, 他眼波流转,在司昆身上扫了一圈,又看了眼谢危, 眼里渐渐带上了一丝玩味。   他微微一笑, “这既是云霄君一片诚挚心意,我便不好随意僭越了。”   谢危在一旁听的疑惑,诚挚心意?不是对你这客人的吗?怎么又不好僭越了?   他一头雾水地看向司昆, 却见这话落下后司昆侧颊的线条不易察觉地紧绷了一下,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对于熟悉他的谢危而言依旧是个很明显的动作了。   他眉梢轻挑——哟嚯?崽子心虚?   司昆淡淡道:“花门主客气了,待客之道罢了。”   花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忽地走上前去,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纤长五指执起茶杯, 然后……   端给了谢危。   司昆瞳孔一缩, 他自己心思不纯,此刻一见这情况, 第一反应是——又来个对谢危感兴趣的?   花潋微微一笑, 淡然自若, “这一杯算是谢过少宫主为我百花门弟子送的这一场机缘,以后少宫主但有吩咐,只要在我百花门能力范围内的,绝不推辞。”   司昆:……哦。   谢危本就是个直爽性子, 闻言也不推拒, 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花潋微微一笑,转身之时若有似无瞥了眼司昆, 果不其然,这位云霄君脸上的神色有那么点黑。   他“噗嗤”一声笑出声,微微摇了摇头,算了,不逗他了。   实在是向来清心寡欲的云霄君突然心有所属,他倍觉新奇,忍不住试探一二,没想到还真给他试出来了。   有趣,实在太有趣了。   这时,一边有道人影走了过来,三人转头看去,是紫剑。   她脸色微微沉着,眼里蕴着滔天怒火,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住,青筋都爆出来了。   她走到三人身边,行了一礼,“云霄君,少宫主,花门主,有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司昆眉心一蹙,“说。”   紫剑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那祭器里分九层,关着很多还活着的遗族,至少有万数以上,若我们要毁那祭器,里面的遗族都会成为祭品一同覆灭。”   三人脸色都不太好,谢危眯了眯眼睛,道:“遗族数量稀少,还存世的不足万数,他那祭器至少吞噬了数万遗族,我一直疑惑,他们哪来如此之多的遗族?”   紫剑沉默了片刻,忽而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齿间一字一顿咬出来的,“如果我说……那些遗族都不算是活着呢?”   三人豁然抬头,谢危意识到了什么,瞳孔忽而一缩。   紫剑缓缓道:“他们被喂了催情的药,一生不过为繁衍后代,待精气耗尽便会为祭塔所吞噬,祭器里虽有上万活着的遗族,但只有千数未成年的遗族真正还可堪一救,其它的……”不是疯了就是离疯也不远了。   行尸走肉,不外如是,或许死反而对他们是一种解脱。   花潋捏紧了手指,目如寒冰,冷声道:“畜生!”   司昆没说话,然而逸散出的气息不过一瞬,身周土石忽而无声无息化成了齑粉。   谢危闭了闭眼,冷冷一笑,忽而转身便往远处走去,走到半路实在没忍住,手中红莲刀猛地一个翻转,旋腕一挥,霎时一声“轰隆”巨响,地上多了一道燃烧金红色火焰的长长刀痕。   他将红莲刀往地上一插,抬眼望向天空,天际阴云压顶,电蛇闪烁,末日一般乍现千万雷霆凶兽。   他喃喃道:“我想杀人了。” 第90章   祭器出世必伴随有万千生灵陨落, 因为太过血腥,总少不了一番浩浩荡荡的讨伐,炼祭器之人往往被归类为歪门邪道, 但偏偏这次却是用遗族骨血所炼制而成的祭器。   古籍记载, 祖龙砸断了天柱山导致修真界龙脉断裂,天地法则受此重击变得混乱无序,极易被人捕捉, 远古遗族趁此机会冒大不讳掠夺天地法则融入血脉成为自己的天赋神通,由此导致法则不显,灵气流失,万物同悲, 后人修炼越来越困难,领悟法则晋阶大乘便难比登天了,立地飞升更是白日做梦, 长生不老也成了一场笑话。   所以世人对于遗族天生存了一分恶意, 又因为他们的血中蕴含法则碎片,可以用来领悟法则成就大乘, 所以世人都是如牲畜般对待遗族的。   随意打杀, 毫无人性, 便是身边从小长大的好友,只因区区一个遗族身份就能毫不犹豫又理所当然的背叛。   当然不乏有善意者,但能不为恶意和利益所动的人毕竟只是少数,抵不过铺天盖地如洪流般的恶意。   什么时候遗族真正有了他们的立身之本, 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解脱。   比如造福天下的功德, 比如至高无上的实力, 比如碾压修士的数量。   若是平时,便是将金灼厌的祭塔公布出去, 也顶多为他身上增添一些残忍嗜血的印象,而金灼厌是一向不太在乎名声的,这于他而言几乎没什么影响。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祭塔出现在了青云仙境,对于曾经崩塌过一次的青云仙境来说,入内的修士都有些敏感,就怕谁拿个大杀器再把仙境弄崩塌一次,若是此时暴露出祭塔的事,金灼厌会成为所有修士的众矢之的。   但麻烦就麻烦在,祭塔的骨血来源有些敏感,且塔内关押的遗族数量过多,若金灼厌以此同众人结盟,许诺将遗族赠予他们,且不会对他们的安危有什么影响,那所有人的箭头极有可能反过来对准他们。   而以金灼厌的性格来说,这是他必然会做的事情。   于他而言,反正祭塔已经暴露,不若将它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谢危摸着下巴沉吟一会,道:“上万遗族,能拉拢过去的人绝对不在少数,时间越长对我们越不利,必须马上将祭塔夺过来。”   他看向司昆,道,“他们知道凶兽受我操控,必然会待在安全区,找倒是容易找到,可那祭塔防御力惊人,且已经认主,强闯是不行了,就是进去了被发现,一旦主人操控祭塔禁制对付闯入者,想要出来也不容易。”   两人对视一眼,又看向了一边痛苦呻.吟的四宗弟子,同时达成了一致。   谢危:“改换身份。”   司昆:“混进去。”   说干就干,司昆立刻准备交代紫剑去套那些俘虏的身份信息,知道的越多,越不容易露馅。   然而还没来得及说话,半空忽而飘落下片片娇嫩的花瓣。   司昆脚步一顿,两人同时转头看向一旁被忽视已久的花潋。   花潋伸出一手接住一片从天飘落的花瓣,漫不经心地一笑,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倒是不避着我,就不怕我泄密了?”   谢危一见他那装逼的模样,忍不住就翻个白眼,“行了,要帮忙就直说,你这嘴欠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花潋顿了顿,深深看他一眼,谢危被这么一看,后知后觉自己刚刚下意识的话有些不太合适,明明他们还没相认,他这么一副熟稔的语气很容易惹人误会。   他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那什么……百花门和金法宗的矛盾挺大的吧,不避着你也是知道你肯定会帮忙,我记得百花门的迷魂术很出名,你给我弄个身份混进去,我帮你对付他们,如何?”   花潋看了他好一会,若有所思道:“我觉得,你有些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谢危心里一跳。   司昆皱了下眉,一开始以为花潋是想借此和谢危搭话,但见他神色认真,又不太像,他看了看两人,忽而又想起之前进秘境时谢危出手护下花潋的事,还有救下之后那一句看似训斥的话。   “你的百花杀还欠些火候,就这么冲上去,不死也得重伤,为了两个敌人,至于赔上自己的命吗?”   如今想来,这话语之中不乏一丝熟稔与担忧。   这两个人……认识?   司昆眯了眯眼,目光落在谢危身上,带着一丝打量。   认识的话,是……什么关系?   面对两道颇有份量的探寻目光,谢危面不改色,淡定转移话题,“什么认识不认识的,天下相似的人何其多,碰上一两个有什么奇怪的,好了不要大惊小怪了,这个忙你帮不帮?用迷魂术给我弄个身份,时间不等人,再等下去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要帮就快点!”   花潋眨了眨眼,眼里的疑惑不减反增。   越是听他说话,那股子熟悉的味道就越是浓郁,脑海里一道影子呼之欲出,但又被他强制压了下去。   不可能,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那个人的确已经死了,他亲眼见过那人那恐怖的重伤,他查过多少资料,验过多少花草药性,绝不可能再活下来。 第91章   花潋惊疑不定的眼神在谢危身上转了一圈, 眼里那抹渐渐亮起来的光又被他强制抹灭了,像是在用理智强行抹灭一个不可能存在的希冀。   半晌,他缓缓地笑了一下, 声音不知为何有些沙哑, “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帮你呢?这对我又没什么好处。”   谢危笑道:“怎么就没好处了?一个迷魂术帮你搞定你的敌人,你这占了多大便宜你不知道?”   花潋幽幽道:“可你的胜算并不高,万一失败, 我还得被连累。”   谢危看他半晌,轻叹口气,说了个字:“乖~”   花潋倏然瞪大眼睛,全身过电般激灵灵一抖——被雷的。   那种熟悉的, 久违的,让他全身都尴尬惊悚到了极点的情绪不知多少年后又一次涌上了心头,他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向谢危, 然而在他的目光落到谢危身上之前的一刻立刻被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给推了过去。   谢危一步跑到了他身后, 直接推着他往那边走去,“我知道你行, 区区迷魂术而已, 你修炼到十层了吧, 迷惑几个人套取消息不在话下,给我弄两个身份就行,这一堆人里你随意挑!”   花潋被他推着一路往那堆人里走去,整个人的表情都是空白的。   片刻之后他猛然一颤, 顿时转头往身后看去, 但脖子愣是用力到极致都纹丝不动, 那股巨大的压迫力死死压在他身上,将他所有的反抗都无情镇压了。   花潋冷冷一笑, 眼眶却有霎那间的微红,他正想说点什么,突然僵住。   抵在背后的手指轻轻划过,极快地写了个字,“噤声。”   花潋一怔。   手指依旧在快速滑动,字体越来越多,“憋着,别说,危。”   花潋瞬间神色一正,瞬间收敛了所有表情。   这时候他们正好来到那堆金法宗的俘虏面前,谢危把人往前一推,笑眯眯道:“你会帮忙的,对吧?”   花潋这才转身,那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朝他深深一瞥,半晌璀然一笑,满室生辉。   “区区小事而已,不过我有个条件,听闻少宫主的刀法很不错,一会我想和少宫主好好讨教两招。”   他微微一顿,用一种暧昧的语调轻笑着说:“只我们两个人,别的人就不要来参与了。”   他的眼神重点在司昆身上落了一下,驱赶意味浓重。   谢危:“……”   谢危没感觉到什么艳福,反倒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他太了解这小东西了,花潋虽然有龙阳之好,但绝对不会去勾引任何一个男人,一旦他这么做了,那就是挖好了坑在等着人跳。   他知道花潋是认出他了。   但也没办法,他俩那会是真的很熟悉彼此,他露出的破绽又足够多,这小孩一向精明,能猜出来一点都不意外。   他本来就不太指望能瞒多久,认出来就认出来了,替他保密就成,他也不是太在意,就是可能会多一点小麻烦。   以他这古怪的脾气,重逢之后哗啦啦流泪水说点什么感人的话是不可能的,最大的可能是先过两招,把心里的气出了再说,顺带再给你挖几个坑钻。   但他知道,不代表司昆知道。   司昆一听这话,面色顿时就冷下来了。   偏偏谢危还应了,虽然笑容有点僵硬,“好啊,到时候一定赴约,现在能动手了吗?”   “啪!”   地上某块石头突然裂成两半,不远处的紫剑搓了搓手臂,和旁边的罗云嘀咕:“怎么感觉莫名有点冷?”   罗云小小声道:“是哦,奇怪了,咋回事?”   谢危疑惑地看过来,视线落在司昆身上,皱眉道:“你放那么大威压干嘛?身边都是群小弟子,悠着点。”   花潋“噗嗤”一声笑出声,意味深长道:“说不准是某人吃醋了呢,毕竟眼看着别人双宿双飞,自己心里的秘密却还得藏着掖着,难受得紧吧。”   谢危:“……”   司昆眼皮一跳,几乎是下意识看向谢危,神色几不可查地微微一紧。   谢危当然听懂了这句戏谑,但只当花潋是在故意刺激司昆而胡言乱语,毕竟他那个“危”字实在是太容易引申到司昆身上了,花潋会误会也在所难免,只能找个机会单独和他解释。   于是他大咧咧一挥手,还好心地替司昆解释:“害!不可能啦,云霄君会喜欢谁都不可能会喜欢我的,这天下谁不知道他最讨厌我勾引他了。”   司昆:“……”   花潋:“……”   这天下竟有如此笔直到完全掰不动的男人!   这一刻花潋甚至对司昆突然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同情。   天可怜见的,这份被埋藏在心里的情意能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吗?   完全看不到希望啊! 第92章   就算司昆再怎么看花潋不顺眼, 但祭塔的事□□关重大,他还是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眼睁睁看着花潋在一众俘虏里挑挑练练, 最后选中了两个身形气质和谢危司昆最相似的人。   迷魂术是百花门引以为傲的秘术, 俗话说乱花渐入迷人眼,花好看到一定程度是有很大的迷魂效果的,花潋更是将这个秘术发挥到了极致。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 他就将两人的小情人叫什么名字都套了出来。   花潋抛给谢危两个玉简,上面各记了一个名字。   “重要的事情被下了禁制,信息很模糊,但一些小事都在上面了, 你俩扮成他们进入祭塔里没问题,之后的事情就要见机行事了。”   花潋神色淡淡地说完,视线又落到谢危身上, 当着司昆的面朝他明艳一笑, “突然想起来,我最近新学了一门拟花术, 可以变成一朵花被你戴在头上, 你要不要也将我带进去?”   这孩子已经坚定认为那个“危”字指的是司昆了。   虽然某种程度上也没错, 但此“危”非彼“危”啊!   看来不解决这个问题是没法好好说话了。   谢危头痛扶额,干脆直接挑明,走上前去一把拉住花潋的手臂就朝一边走去,顺带对着司昆交代了句, “这货对我情根深重, 我劝他打掉梦想。”   司昆:“……”   一旁的紫剑猛地窜了老远, 眼神惊恐地看着司昆,“天!我感觉要冻僵了!”   罗云扑过去一把捂住她的嘴, 小声道:“不要命了!小点声!”   一众弟子颤颤巍巍凑到一起抱团取暖,几个长老在远处眼观鼻鼻观心地专门看守犯人,如果忽略他们偶尔颤动一下的耳朵,那还是很有威严的。   司昆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谢危和花潋在那互动。   两人开了结界,听不清说的什么,但从姿态来看很是亲密的样子,花潋时不时锤一把谢危的胸膛,谢危也没拒绝,甚至还很包容的笑,还摸他的头,花潋同样也没拒绝。   也不知道谢危具体做了什么,能感觉到花潋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从一开始的愤怒偏激到最后的平静,感觉就像是一个表白失败被对方安慰的暗恋者。   偏偏那个被表白的还一副笑眯眯不生气的模样。   司昆感觉自己的心态炸了。   他极尽努力也没忍住向前迈出的脚步,手更是搭在了七杀剑的剑柄上,一步又一步朝着谢危接近。   “嘭!”   “嘭!”   “嘭!”   一步一个脚印,还残留着锋利的剑气,地面隐约都裂开一条条蛛网般的裂缝,就像地底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即将爆发。   直至他来到了两人不远处。   谢危偶然瞥过一眼,正好看到了司昆接近的身影,于是朝着花潋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道:“既然解释清楚了,那就好好配合吧,不要乱搞什么小动作,你看人家云霄君都等不及过来催了。”   花潋吸了口气,勉强压下胸口沸腾的情绪,朝司昆轻轻一瞥,嗤笑出声,“你当他是等不及出发才过来催你的?”   谢危理所当然道:“那不然呢?”   花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突然一伸手勾住谢危脖颈,凑到他耳边朝他吹了口气,同时另一只手放到谢危胸口衣襟处,骤然一扯,瞬间大片白皙的皮肤直接露了出来。   这个动作没有任何预兆,甚至也没有任何情绪酝酿,完完全全是突如其来,躲都来不及躲。   谢危猛然僵住。   司昆瞳孔骤缩。   下一刻,一道雪亮剑光匹练般划过,直奔着花潋而去,速度,角度,威力都堪称一绝,是合体绝对躲不过的招式!   他是真的动了怒的!   谢危脸色猛然一变,揽着花潋的腰旋身一转,堪堪擦着那道剑气闪过,接着立刻一脚将身上趴着的人踹开,急忙将衣襟合拢了,指指花潋又指指司昆,气到都不知道说啥。   “你……你……你俩……”   最后他咬着牙怒骂了一声,“你俩脑子都有病吧!”   司昆收剑回鞘,目光阴森地瞥了眼花潋,理直气壮,“他欲要对你不利,我自然不能忍。”   花潋慢条斯理理了理衣服,甚至还有心情对谢危笑,“让你提前体验一把被男人非礼的感觉,怎么样,能接受吗?”   谢危顿时打了个哆嗦,搓了搓手臂上冒起来的鸡皮疙瘩,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怒道:“你有龙阳之好请找志同道合的人,谢谢,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司昆脸色微微一僵,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颤了一下。   谢危又看向司昆,“还有你,就算要出剑也收着点力,那一剑都能把人戳个重伤吧,自己力量多强大心里没点数吗?”   他愤怒地一甩袖,转身往远处走去,“走了,有这功夫浪费时间,祭塔都被我们踏成灰了!”   司昆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眸色深沉如海。   旁边花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半晌才幽幽道:“你也听到了,他对男人不感兴趣,云霄君,你的心思注定会落空,一旦说出来,说不准连朋友也没得做。”   司昆冷冷看他一眼,道:“不干你的事。”   他转身要走,花潋突然道:“但我知道怎么让他喜欢上你。”   司昆脚步一顿,豁然转身。   花潋微微一笑。   “当然,有条件的。” 第93章   金法宗这两天干了一件大事。   他们在安全区立了一座血红色的祭塔, 塔门大开,邀请所有实力不错的宗门进去一观。   说法是这样的——   “如今魔道妖孽谣言蛊惑众门派弟子大肆抓捕我们四宗,万剑宗不但不阻止, 反而助纣为虐, 我身为仙主,自然不能放任此等妖孽继续为虎作伥。”   “本宗门搜集了一些遗族,祭炼了一座祭塔, 还剩了一部分遗族没有处理,特此邀请众门派进来做客,只要同我携手对付那妖孽,里面的遗族随君挑选。”   血红色祭塔高耸入云, 那满目鲜红的颜色不知道染了多少遗族的血,但下方云云聚集的人最多在初见时眼中有不忍,等听到这是遗族的血骨时, 又变成了贪婪和欲望。   谢危的羽毛可以保证进入第二层时受到的幻境攻击最小, 代表的是进入第三层成就大乘的希望。   遗族自身血液里携带有破碎法则,同样代表了成就大乘的希望。   两者都是一样的意思, 同样也都有风险, 不能说孰高孰低, 只是代表了一波人的态度问题。   比如说赞成前者的大多心性坚毅,心存仁义,赞成后者的大多都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或者也有单纯对谢危这位融合了两大顶级血脉的遗族感兴趣的人。   金灼厌正在接待一位二流宗门极火宗的宗主,和他门下的两位长老。   “欢迎诸位的到来, 愿我们齐心协力, 共同拿下那妖孽。”   极火宗宗主极天是位一身红衣的妖媚男子, 闻言娇娇一笑,眼睛斜斜朝金灼厌身上一落, “那仙主还让我们进秘境时发下那该死的誓言,现在誓言在身,我们也帮不上太大的忙呢。”   金灼厌淡定道:“那誓言不过是为了稳住他,让他进秘境罢了,这里的天道和外面的天道不是一个,我有一法可规避天道誓言,只看你们愿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极天笑得很好看,“那就提前恭贺仙主了,只不知这利益的分配……”   “我愿无偿提供给诸位塔里的遗族。”   他环视周围一圈,道:“里面的遗族任君择选,我只有一个要求,在我对付谢危的时候,诸位不要插手,若是助我一臂之力的,我到时候会按照功劳给诸位分配遗族,如果功劳特别大的,我也不是不可以给诸位一点他的血。”   他微微一笑,眸光残忍无情,“毕竟这么好的血脉,就这么杀了的确可惜,养起来配个种也不错。”   众人顿时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咔嚓!”   极天捏碎了握在指尖的一块玉佩。   他身后的两位长老有一位突然走上前了几步,但另一位长老一伸手拦住了他,笑道:“不要这么激动,配种的话这种血脉只会越来越多,只要我们助仙主一臂之力,还愁没我们的好处吗?”   那位长老深深看了他一眼,最后点头道:“的确如此。”   极天似乎满意地看了身后两人一眼,最后看向金灼厌,笑道:“看来我门下的确很看好仙主呢,既然如此,我们似乎没有袖手旁观的理由,希望仙主到时能遵守诺言。”   金灼厌满意地笑了,“自然如此。”   极天带着两位长老进了祭塔,穿过门上的禁制后,顿时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身旁一个穿着黄色法衣的金法宗弟子立刻迎了上来,恭敬道:“极宗主这边走。”   三人随着他的引领往前走去,一路边走边看,眉头不自觉越皱越紧。   这是一片火焰岩浆的地狱。   暗红色的岩浆在两旁咕噜噜翻滚出滚烫的气泡,里面浸泡着几具巨大的动物骸骨,随着岩浆的涌动不停上下起伏,空气里还飘荡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两侧更远的地方驻守着大量的弟子来回巡逻,被他们看守的是一个个锁的严严实实的牢房,里面隐约能看到一大团幽暗巨大的身影,奇怪的是它们从始至终动都没动一下,如果不是能感觉到一点生命气息,差点以为死了。   整个塔内散发的气氛莫名让人喘不上气。   压抑,沉闷,绝望,麻木。   地上散发着一缕缕热气形成的白烟,蒸腾在天空汇聚成一团厚重的阴云,像是一块巨石压在心头,沉甸甸的,压抑极了。   三人的嘴角挂着礼貌的笑容,眼里的神色却是慢慢冷了下来。   这三人就是花潋,谢危,和司昆。   花潋让司昆同意的条件就是带他一起进去,因为他极度不放心谢危的安危,以他现在的遗族身份实在是太过惹眼了,偏偏谢危又似乎很信任他,花潋想了想,干脆还是跟来了。   好不容易才团聚,他要亲自看着这人才放心。   于是他用迷魂术套取了极火宗宗主的身份信息,就这么带着伪装成极火宗长老的谢危和司昆大大方方进了祭塔。   但眼前所见,要比他们想象中还要糟糕得多。   谢危左右看着,状似不经意道:“不知这里可有什么规矩?我们初来乍到,万一不知道犯了什么忌讳就不太好了。”   那弟子神情并不怎么恭敬,一路上也沉默不语,只是闷头带路,这会儿听到谢危说话,才侧过头看向他们,语气也是不咸不淡的。   “这里三步一禁制,十步一警戒,如果没有通行令寸步难行,记住我现在给你们带的路,除了这里哪里也不要去,否则丢了性命别怪我没提醒你。”   花潋似怒似嗔地瞪了那弟子一眼,“唉,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极火宗宗主的容貌本来就不差,花潋更是个极品,在他的有意勾引下,那弟子被这一眼看得不由自主心魂一荡。   他语气一缓,脸上也多了点笑,“极宗主,我说的没错,这塔是仙主亲自炼制的,受他心魂所控,他心念一转就能知道塔内的所有情况,尤其是今天这种盛事,仙主肯定时刻在关注塔内的情况的。”   他稍微凑近了一点花潋,声音微微压低,“除了我引你们走的这条路,其它地方千万别去,尤其是那些关押遗族的牢笼……”   他指了指两边牢笼,“除了获得宗主令牌的人,不然除非控制塔心,或者破坏了整座塔,这些牢笼即便大乘来了也破不了。”   三人表情立刻微微一变。   花潋眼神微沉,笑容却越发明媚了起来,“哦?不是说来者是客吗?仙主不打算邀请我们参观一遍这座塔吗?我对遗族很是有些兴趣呢。”   他微微一顿,伸出一根纤白修长的手指,在那弟子下巴上轻轻一勾,语气轻柔,“或者,你带我们去也行啊?”   那弟子眼神顿时变得迷茫起来,喃喃道:“不……不行……宗主有令……”   花潋漂亮的桃花眼里似乎有绚丽的花瓣在旋转,每转一圈,那弟子的眼神就更加迷茫一点,最后瞳孔完全放大,神智都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花潋微微笑着,一根手指抵在那人肩膀上,将人朝谢危一推,“半个时辰,遇到敏感的事情或许会提前苏醒,不过……”   他眼神朝谢危身上一扫,似笑非笑,“我记得合欢宫的功法天生自带魅惑效果,以你的姿容,稍微施展下也比我的迷魂术要好的多吧,之后的路要你们自己走了,我相信你绝对可以迷惑得了他。”   谢危:“……”   司昆:“……”   两人参考着花潋迷惑人的模样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   一身红衣的谢危眼波柔媚,红唇微勾,扭着妖娆的身段笑着对一个陌生人吐气如兰……   司昆“唰”一下沉下脸,幽幽扫了眼那满脸迷茫的弟子,杀气腾腾道:“还是直接搜魂吧。”   当然这只是一句气话而已,对于被下了禁制的内容,搜魂是搜不出来的。   谢危搓了搓手臂上爆起来的鸡皮疙瘩,牙根都有点发酸,“合欢宫功法……”   他光是想想那场景都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这对于一个直男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晃了晃脑袋,强制自己正色起来,左右一扫发现四周没人,便道:“速度快点,金灼厌随时都可能注意到这里,我们抓紧时间。”   花潋一瞬正色,挥袖甩出两片花瓣,落地便成了谢危和司昆现在的模样,只是眼神有些呆滞无神。   司昆和谢危各伸出手指在两个傀儡眼睛处轻轻一点,渡入了一部分神魂进去,傀儡的眼神立刻就变得生动起来了,甚至修为也都在伪装后的合体期。   花潋打量了一圈,看不出什么破绽,点头道:“不错,我就先带他们走了,坚持一个时辰没问题,你们自己注意时间。”   谢危点点头,道:“一切小心。”   花潋带着人顺着那弟子指的路往前走去。   谢危也不耽搁时间,身上光芒一闪就化作了一只巴掌大爪踏红莲的小金鸟,司昆同样动作利落,手指一捏决,一条带着蓝色条纹的小龙眨眼出现在空中。   两人对视一眼,谢危一点头,正要往那弟子身上飞,突然小龙尾巴一甩,蛇一般在他身上卷了一圈又一圈,直至确定小金鸟的身体被他团团围住,这才往那弟子衣襟里一钻。   谢危:“???”   他小小声道:“你干嘛?”   司昆理直气壮,“担心你莲花掉了。”   谢危:“………”   他不得不提醒他,“我现在有修为,能抓得住,掉不了!”   司昆不为所动,“你之前掉了很多次,有一次还掉水里了,你还生了场病,你都忘了?”   那不是他还没恢复修为时候的事嘛!都说了他现在有修为了!   但司昆接下来一句话就让他沉默了,“衣服里空间小,你蹭多了羽毛和花瓣都会乱,会很不舒服,我的鳞片不会。”   谢危:“……”   ……为什么被一条龙当绳子固定着两半身体会觉得舒服?   都动弹不得了!   他默默扭了扭小身子,想换个舒服点的姿势,捆着他的小龙很贴心地放软了身体,给他在身后默默当靠枕。   ……这……这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谢危很没有原则的想着。   随即神识探出,传递给这个被迷魂术控制的弟子一道意识:   “出发,往塔心的方向走。” 第94章   “塔心在最顶层的中心, 防御一层比一层严格,六层以上只有固定的几个人可以进入。”   “六层上面都是遗族的幼崽,以及几只很重要的遗族, 我进不去。”   “六层以下按照等级排列, 我们私下将遗族分为六个等阶,越重要的层数越高,数量越少。”   “通过每一层都需要令牌, 我的权限只够在前三层行走,令牌认主无法强夺,一人一令无法出借。”   “只有少主一个人可以在全塔通行。”   那弟子一边走一边双眼迷茫地回答着谢危的提问,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失了魂的状态。   这模样一看就不对劲, 幸好谢危在他身上又套了一层幻术,只要不仔细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谢危神识落入他脑海,紧跟着问:“你们少主是谁?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那弟子道:“不知道是谁, 少主常年戴着面具, 我们猜测是仙主的儿子,但他脾气不好, 动辄打骂人, 我们都不喜欢和他说话, 遇到他全凭运气,谁也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在哪里。”   谢危窝在小龙怀里,和司昆对视了一眼。   黑色小龙摇了摇头,“金灼厌的儿子很多, 脾气大多不好, 能在这里的一定是非常受他信任的, 这样的人数至少有五个,我不确定是哪一个。”   谢危轻“啧”一声, 一脸嫌弃,“他是个种马吗,哪来那么多儿子?”   司昆道:“据我所知,大多数孩子的生母不明,很多都是突如其来半途夭折,他也不甚在意,不报仇不调查,没过多久又会出现新的孩子。”   谢危用神识看着不远处经过的一个个岩浆池,若有所思,“你这么一说,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司昆低头看他一眼,眼里莫名有种深沉的叹息,“在我看到这座祭塔的时候就有所猜测了。”   一鸟一龙对视一眼,各自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答案。   那些孩子恐怕生母就是遗族。   孩子死了不是不调查不报仇,而是他才是杀害这些孩子的真凶。   用自己孩子练功,世间竟真有如此残忍暴虐之人。   怪不得他修为增长得这么快。   按理说修为越高越不容易有子嗣,但在不计母体代价的情况下还是容易有的,因为血脉相连,血统里继承到的来自遗族的法则碎片会更容易吸收。   谢危冷冷哼了一声,“虎毒尚且不食子,他连畜生都不如!”   司昆没说话,只是拿龙尾在怀里小金鸟的羽毛上安慰似的扫了扫。   估计是这弟子人缘不怎么行,一路上碰到的人都不怎么和他说话,直至来到了一层中心处。   这里有个黑红色调的大厅,大厅中央有个巨大的传送阵,旁边有几个人守着。   为首一人见到来人,顿时皱起眉,“周岩,你今天不是在前边负责引路吗?来这里干什么?”   周岩迷茫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动摇,谢危心念一动,神识侵入对方体内直接接管了对方的身体。   “周岩”不耐地哼了一声,“有其他人接替我了,真是的,我原来就不太想去,守着我的宝贝地方不好吗,还得去那接待那么多人,仙主又没有多重视他们。”   他挥了挥手,“快让开,我要上二层!”   其他人脸色都有点不好看,为首那人撇了撇嘴,看起来有点不情愿,“你别以为你有个七层层主的情人就可以这么放肆,我们再厉害也只是仙主手底下的狗,一旦仙主看你不耐烦,可不会看在谁的面子上饶了你!”   “周岩”皱起眉,一脚踏上传送阵,手一抬拿出一枚令牌,下巴一抬道:“你说够了没?说够了赶紧开!我的时间有限,可可不是你能浪费的!”   那人脸色一紧,随即将一块令牌嵌入到旁边的凹槽里,哼道:“你好自为之!”   传送阵当即发出一阵光芒,在周岩手中的令牌上转过了一圈,随即将周岩整个笼罩,下一刻人便消失不见了。   几人面面相觑,面色都是同样的幸灾乐祸。   “他惨了。”   “他大概不知道仙主刚刚给每层下的命令,擅离职守者死。”   “二层以上那些遗族都被下了禁术控制着互相吞噬呢,人进去必死无疑,我保证他逃不过第三层。”   “反正我们已经提醒过了,是他自己不听劝,怨不得我们。”   “这祭塔里还缺死人吗?仙主的儿子都死了不知多少了,也不差他一个。”   “呵!让他每天端着副高人一等的架子,仗着有个七层层主的情人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活该他受罪!”   眼前一闪的功夫,第二层就到了。   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任何值守弟子。   虽然也是黑红色的大厅,但整个厅堂里空荡荡的,除了地面一个传送阵,其它一无所有。   但谢危非但没觉得庆幸,反倒还皱起了眉。   “不对劲。”黑色小龙猛地圈紧了怀里的小金鸟,顺滑的鳞片微微炸起,“很暴躁的气息,外面情况有变。”   谢危果断道:“出去看看。”   周岩听从他们的命令走到门边,刚一打开门,两人顿时瞳孔骤缩!   扑面而来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和妖兽暴躁的怒吼声,地上散落着很多伤残的遗族身体,还有更多的遗族在互相攻击。   他们全都变成了妖兽原形,眼睛赤红,理智全文,逮到活物就攻击,不知生为何物,更像是一种对待死亡迫不及待的归附。   两人毫不怀疑,如果这时候被他们发现,瞬间就会被扯入这一团厮杀的漩涡里停不下来。   谢危呼吸一沉,声音骤寒,“这是在做什么?”   周岩麻木道:“定期清理,血脉里的法则碎片被提炼完,身体亏损无法生育后,失去利用价值的遗族会通过自相残杀清除,之后尸体丢入岩浆池,尸骨会被自动炼化入祭塔提升等级。”   “此前祭塔受损,又逢此次宴会,仙主便让这些遗族自相残杀,一来修补祭塔,二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闯上来的人轻易逮捕,只要这里稍微闹出点动静,仙主就会察觉到了。”   谢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全身金色的羽毛都炸成了一个团子,莲花花瓣也一张一合的,看样子很想喷吐出一口火焰似的。   半晌他才冷笑一声,“每次当我以为足够了解金灼厌的时候,他都能刷新我的认知下限。”   小龙伸出尾巴摸了摸他,把他脸上的羽毛拂开,“你再气就把自己的脸埋进羽毛堆里了。”   整一个金黄金黄的灿金团子,好么,连眼睛和鸟喙都看不见了。   小龙看一眼惨烈的现场,再看一眼炸毛的团子,本来阴暗的情绪顿时就像被阳光照亮一般变好了起来。   他看着不远处瘦骨嶙峋却斗得凶狠的一狐一狼,沉吟半晌,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谢危转头看他一眼,随即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但你的灵气还得留着闯后边的七层塔,我来就行。”   这时候,远处搏斗的两只遗族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生物,狐狸猛然从狼的后腿上抬起头来,嘴角鲜血淋漓,双眼赤红如血,嘴一张就朝着这边扑了过来。   那只与他厮斗的狼非但没有趁机逃走,反而跟随在狐狸身后也朝着这新鲜猎物扑过来了。   一前一后,同样的疯狂如魔,同样的视死如归。   一只小金鸟陡然从周岩衣襟里跳了出来,扇着小翅膀一路飞到了他头顶,随即嘴一张,一点光芒被他吐了出去,半空中迅速化成一本厚厚的精美书本。   书本“哗啦啦”迅速翻页,很快定格在某一页,那一页瞬间光芒大放,一个个带着光的字符从书页里飘出,雪花一般朝着所有遗族落去。   厮杀中的遗族是不懂什么叫躲避的,只知道网上莽,于是那光点就这么直接落到了那些遗族的眉心。   瞬间所有的遗族动作一僵,像是接受了什么不可违抗的命令。   半空扑来的狐狸和狼猛地一甩头,直直朝着谢危身边扑了过去,像是没看到这个人一样,接着又转头扭打在了一处,只是下口不再处处对着死穴,而是留有了几分余地。   所有的遗族都是如此。   虽然打斗还在继续,但死斗变成了不涉及生死的拼斗,所有遗族也同时无视了谢危和周岩,好似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着之前的动作。   谢危一张嘴,那书本又化作一道光点被他吞入了嘴中。   他抬起翅膀拍了拍肚皮,满意道:“渣爹有时候还是蛮靠谱的嘛,这万妖典很有用,所有妖兽血统都逃不出它的掌控。”   这本书就是凤元坤临走前塞进谢危怀里的那一本妖族至宝了。   不得不说,对于妖族的威力还是蛮大的。   谢危瞬间对渣爹的态度改变了那么一点点。   黑色小龙从衣襟里探出身子,爪子里还抓着某只鸟落下的一朵红莲。   它飞到小金鸟身边,一口叼住小金鸟团子又塞回了卷起来的身体里,幽幽道:“耍帅麻烦看看周围,金灼厌的神识快过来了。”   谢危一僵,转头一看,远处一道淡淡的虚光由远及近,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这边接近。   他二话不说,鸟喙一抬就朝着小龙下巴上一啄,“快快快,让我进去!”   蓝色小龙瞬间变大,龙嘴一张,一口将小金鸟含进了嘴里,巨大的龙爪往下一踏,毫不客气地将周岩压在了爪下,鳞片上的蓝光顿时绽放出绚丽的光彩,清透的冰蓝落到了每一片鳞片上,整条龙看起来剔透又晶莹,像是隐藏在了虚空之中。   下一刻,那虚光自他们身上一扫而过,却是什么都没发现,一瞬也没停顿,继续向着远处扫了过去。   司昆本就掌控了时空法则,龙鳞自带时空之力,就算在青云仙境限制法则,但龙鳞上自带的力量又不属于法则范畴,自然无所顾忌。   这也是他们敢于试图潜进塔心夺取祭塔控制的本钱。 第95章   第二层的秘境通过后, 后面几层的路程都是一路顺利的。   除了遇到的遗族越来越珍贵稀少,修为也越来越高,控制万妖典需要的力量也越来越庞大, 基本全程都没什么意外……才怪。   “噗!”   一只金色的小鸟顶开一张巨大的龙嘴, 从锋利的龙牙间隙里晃晃悠悠走过,稚嫩温热的鸟爪走在柔韧的龙舌上,宛如走在凹凸起伏的流体草坪上, 那质感怎么说呢……   味道是没什么怪味啦,还挺清新的,有股子天柱山龙脉特有的灵秀味,司昆甚至还贴心地收敛了所有□□, 龙嘴里一片清爽干净,一般住所也没这么舒服的。   前提是这不是一张嘴。   谢危是个纯纯大直男,一开始没意识到嘴是个敏感的地方, 只是想着哪舒服哪方便就躲哪, 直到躲了三次后,第三次从龙嘴里出来, 踏着软软的舌头越走越有一种不太对的感觉。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别人的嘴。   用来吃饭, 说话, 甚至……亲吻的嘴。   极其私人极其敏感的地方。   谢危站到龙舌尖上,展开小翅膀扑腾两下,一跃而出落到了伸过来的龙尾上。   他回头看看还在张着的龙嘴,沉思一会, 试探提议, “要不, 我下次躲你爪子里去?”   司昆龙爪一抬,把被他憋得半死不活的周岩拖了过来, 爪尖一指他,“你确定?”   谢危低头看了眼周岩的惨状。   司昆对待他和对待周岩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极端,龙爪子划在他身上并没有费力气的刻意收敛,一道又一道血淋淋的划痕遍布全身,头发散乱脸色青紫,活像是个即将没气的乞丐。   谢危:“……”   司昆理直气壮,“我并不常用龙身,龙爪我收不住力。”   那龙嘴你怎么能收的住力?   谢危又敏锐地感觉到了一股不太对劲的气氛。   就和之前司昆给他梳头时一样,总觉得里面好像藏着什么事情,但他一时半会又想不到重点上。   司昆见他低头沉思,眸光一闪,突然出声道:“走吧,时间不多了,这人的迷魂术快解开了。”   谢危一瞬间被打断了思绪,便也没什么心思计较了,小翅膀一顿扑扇就跳到了龙头上,道:“走吧。”   黑龙探爪拎住周岩,任凭他在半空中被冷风无情捶打,又给头顶的小金鸟套了个防风罩,完全是两个极端对待。   做好这一切,他这才一摆龙尾飞上了天空。   他们这是刚进了第五层。   根据前边几层的经验,传送阵在中心处,并没有人驻守,他们可以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六层。   至于第七层,因为周岩的情人关系,还是可以通过周岩进去的,这也是他们到现在还一直带着这人的原因   至于上面的两层怎么去,如果到时候实在没办法,只能闹出点动静强闯了。   黑龙在半空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中心接近,火焰岩浆牢笼锁链的世界里一片血腥气弥漫,待的越久越是压抑,一龙一鸟心情都不怎么好。   直至前方狰狞的兽吼声里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鞭声——   “啪!”   随即又是几声更加狰狞的咆哮声。   在那鞭声响起的一瞬间,始终抓在龙爪里没有自己思绪的周岩突然瞳孔收缩了一瞬,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   他张开嘴,一个字一个字喃喃道:“来……来了……逃……”   黑龙身形一顿,随即龙尾一摆落到了地上,瞬间化成了人形。   谢危也紧随其后恢复了人形,不过他看的不是那鞭声传来的方向,而是周岩。   他懵懂麻木的面容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本来微微放大的瞳孔剧烈变化,一会小一会大,眼看着就要挣脱控制了。   谢危一瞬间毛了,“什么情况?他要万一不受操控,我们怎么去第七层?难道还真要我施展那什么合欢宫魅……魅术……?”   说到后面他声音整个都提了起来,充满了一种怀疑人生一般的不可置信。   这可太为难一个钢铁大直男了。   尤其对方还是个男人!   男人!   谢危脸色扭曲,眼神诡异,很想直接把这人砍了。   司昆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他直接想到了谢危魂魄没归位时候那到处勾引人的模样,心态差点炸裂。   让谢危当着他的面去诱惑另一个男人,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在底线上跳舞。   他想了想,道:“我们先去看看那边的情况,说不准会有什么发现。”   谢危不甘地看了眼周岩——这是个多么趁手的工具啊,直接拿他就能上第七层了,丢了怪可惜的。   还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呢,如果错过了,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花潋还在一层等着呢,万妖典的操控时间也有限,时间明显经不起消耗。   他咬了咬牙,“算了,我试试!”   司昆:“!!!”   合欢宫魅术是要在运转合欢宫心法的前提下利用自身容貌或者身段,总之任何一样有吸引力的部位摄住人的心神,只要他为你惊艳,就能一瞬慑人。   心法倒是好说,但吸引人的地方……   谢危努力在脑海里回忆合欢宫的师兄师姐们是怎么施展魅术的,半晌后终于灵光一闪,想起了紫魅衣调戏别人时的模样。   他学着大师兄当时的表情和动作,眉眼一弯,唇角微提,眼若柔波,媚眼如丝……   周岩瞳孔剧烈收缩!   周岩一瞬间恢复了神智,出口第一句话就是——   “鬼啊啊啊不要杀我啊啊啊啊——!”   伴随着一连串后退加捂脸的动作,活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鬼怪。   谢危:“……”   他维持着这个表情看向司昆,眼里满满都是疑惑,“我笑的不像吗?”   明明大师兄就是这样笑的没错啊!   “……”司昆看着眼前这张堪称惊悚的脸,尤其是他本来的底子足够漂亮,再这么一做这种狰狞的表情……   他不忍直视地扭过了脸。   但想了想,还是又转了过来,中规中矩地点评了一句,“……很有特色。”   有特色到能让人吓哭那种。   为什么明明是同一张脸,魂魄没有归位的时候笑起来就能那样妖媚,现在却这么的……惨不忍睹?   谢危看他的表情也知道答案了,不由悻悻地收了“神通”,嘀咕道:“明明师兄师姐他们都是这样笑的啊……”   远处的周岩刚刚苏醒就被那“鬼脸”吓了一跳,心脏都差点停跳,这会儿好不容易回神,立刻就惊了一跳,“你……你们……谢危?云霄君?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话没说完他就意识到不好,连忙转身就往回跑。   谢危轻“啧”一声,有点不耐,“烦!”   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把人给吓醒了。   他身形一闪,下一刻就来到了周岩面前,一手搭在对方肩膀上,强大的灵力顿时将对方所有的攻击强行镇压下去。   他居高临下盯着对方的眼睛,唇角微勾,笑容冰冷,艳丽的眉眼间飞扬出一抹张扬的弧度,整个人就像一朵即将怒放的红莲,火热耀眼到几乎能灼伤人眼球。   “乖一点,”他轻声说,“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拿你去喂遗族。”   周扬瞳孔剧烈收缩,脸上诡异地涌上一抹红。   于是谢危眼睁睁看着他的表情又从清醒再度变成了迷茫,中间连个盹儿都没打,过程要比花潋迅速得多了。   整一个任君指挥毫不反抗的模样。   谢危:“……”   他顿了顿,后知后觉地想起他现在还维持着合欢宫功法的运转,之前在他魂魄没归位的时候,身体的残魂已经自动帮他修炼到了顶级。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在人前施展合欢宫魅术。   但他正儿八经魅惑人的时候这人如同见了鬼般惊叫,要杀人的时候反倒被魅惑住了。   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司昆,满眼都是迷惑。   “什么毛病?这人是个受虐狂不成?喜欢被人威胁的?”   司昆:“……”   嫉妒到想挖人眼睛呢。 第96章   某些人对自己正确释放魅力的方式一点都没自觉, 还在疑惑为什么遇到个不按常理走的人。   谢危拿出红莲刀,对着雪亮的刀身看着自己的脸,左看右看得出个结论——   “所以他果然是个受虐狂吧, 我笑的那么杀气腾腾都能被迷惑到, 之后如果魅术再解开就直接揍他一顿得了,搞那么多幺蛾子。”   司昆:“……”   司昆想了想,试探提醒,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杀气腾腾的模样比你刚刚笑的模样更加……”   他顿了顿,用了个比较保守的词,“……自然。”   谢危歪着头看他一眼, 表情是真诚的疑惑,“有吗?”   司昆喉结一滚,眼眸瞬间深沉了些许。   谢危又不耐地挥了挥手, “算了, 计较这些没意思,既然这人已经被操控了, 我们直接去第七层吧, 至于那鞭声……”   他转头看向那鞭子传来的方向, 果断扭头道:“抓紧时间要紧,既然这人都那么怕那东西,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不要节外生枝了。”   司昆点头。   两人都没有再去问周岩为什么会怕那存在, 就怕一刺激他又前功尽弃, 万一再清醒了, 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再度催眠了,就这么一路按照周岩的指引往中心处走去。   然而天不从人愿。   周岩所指的方向就是鞭声传来的方向。   越是往前走, 那鞭声越是响亮,间或还夹杂着几声沙哑的怒骂。两人脸色慢慢凝重起来。   司昆看了眼谢危,谢危会意,身形一闪又变成了巴掌大的小金鸟,往同样变成小龙的司昆怀里一钻,就这么被小龙卷着藏入了周岩衣襟里。   周岩一脸麻木地往前走去,那鞭声响一下,他就颤一下,脸色也微微扭曲一分,看样子很想就此逃走,但大概这次的魅术要比迷魂术等级高了不少,尽管他一直剧烈挣扎,依旧还是没有挣脱出去。   他就这么一摇三晃地往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直至路过几只争斗的遗族,拐过一个拐角,眼前的一幕突然映入眼帘。   一位穿着金红色华服,戴着华美面具的男子正在舞鞭。   火红色的鞭梢在空气里划过,不断将周围欲要扑上来的遗族抽飞,他繁琐的华服上布满着一道道狰狞的爪痕,面具上也有一道爪印,如果稍微再深一点,估计就会将面具整个划破。   他的喘息急促而剧烈,像是一路战斗过来的,修为看不太清,乍一看有些像金丹,但细看又觉得深沉如海,明明该是灿烈如金的一个人,但气息偏偏又和这座祭塔很相合,看起来有些诡异。   他刚刚一鞭抽飞一只扑来上的火焰飞虎,凌厉的眼眸从面具后扫过,正好看到了拐角转出的周岩,顿时冷笑一声,当即一鞭毫不客气就抽了过来。   “啪”一声脆响。   周岩被整个人抽飞到了墙上,从左肩到右下腹一道血红色的鞭痕瞬间在身上皮开肉绽,鲜血顿时就一股股涌了出来。   这下就是再强的魅术也得瞬间破功。   周岩瞳孔瞬间恢复成了圆形,下一刻就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急促地喘息了起来。   他满脸疑惑地低头看了眼身上的伤,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惊惧,又抬起头看向鞭子的主人,那就不只是惊惧了,而是恨不得抛个坑把自己埋了。   他结结巴巴道:“少少少……少主……”   藏在周岩衣襟里的一龙一凤同时一惊。   少主?就是那个金灼厌的亲儿子,可以自由来去九层的人?   男子冷冷一眼朝周岩瞥来,正好这时周围的遗族暂时都被抽飞了,他就那么踏着满地血色一步一步朝着这边走来,宛如血色地狱里走来的一轮带血的残日,蜿蜒出身后一地血色。   “是你这畜生啊,今天不是开塔宴请别人吗,怎么,又去找你的老情人偷情?”   他沙哑地说,一字字地滴血的冷笑,“可惜你晚了一步,我现在就送去你见他!”   谢危和司昆同时皱起眉——七层层主死了?   这念头只是刚刚闪过,男子已经执起长鞭,再一次试图用力挥下。   周岩“啊”一声惨叫出声,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连反抗都忘了,这模样绝对是之前被虐的不轻。   下一瞬,突然一声稚嫩幼弱的鸟叫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阴暗沉郁的气氛。   “啾!”   男子一僵。   缩在周岩衣襟里的谢危也一僵。   司昆低头看了看他,谢危摇了摇头,示意不是自己发出的。   一龙一凤透过衣襟的缝隙看过去,就见男子衣襟的缝隙处动了动,突然探出来一颗毛绒绒的金色脑袋。   那也是一只巴掌大的鸟类幼崽,头顶上一簇羽冠像蹙呆毛似的一晃一晃,一双大大的黑色眼睛懵懂又迷惑,在这幽暗的祭塔里格格不入。   它一耸一耸地从男子衣襟里钻出来,腹下竟然有三只爪子——那竟然是一只珍贵的小金乌!   它锋利的爪子勾在男子衣服上,一蹦一跳来到了男子的肩上,然后伸出鸟喙在男子下巴上轻轻蹭了蹭。   “啾~”   声音充满了撒娇的感觉,软软的嫩嫩的,听得人心都酥软了。   司昆突然眸色一深,低头看着被他层层圈住的小金鸟,眼里萌生出某种深切的渴望。   好想……好想也被他这样蹭一蹭,那触感一定很好……   谢危也同样一脸渴望,“好想也被它这样蹭一蹭,那触感一定很好……”   司昆::“……”   差点以为是自己的心思说出口了。   事实证明乖巧可爱的幼崽是治愈阴暗心灵的绝佳良药,男子刚刚还满身沸腾的杀气顿时平复了下来,伸出一只手摸了摸那只小鸟,轻声道:“弟弟乖,哥哥现在就带你出去,你很快就可以走了。”   小金乌又蹭了蹭他,小小地叫了一声,“啾啾~”   男子柔声道:“嗯,好,我不生气。”   他伸出一手蒙住小金乌的眼睛和耳朵,另一手执鞭一挥,鞭梢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直奔周岩而去。   “噗嗤”一声响,周岩的丹田直接被贯穿了。   他整个人都惊愕地愣在了那里,表情在脸上渐渐凝固,最后身体抽搐了一下,慢慢不动弹了。   整个过程,那只小金乌都被保护得很好,至始至终没看到,也没听到什么。   而它被这样蒙着眼耳却动也不动,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   就在这时,刚刚被一顿鞭子抽飞的遗族又一只只凑了过来,其中一条蛟龙模样的遗族嘴一张,血盆大口直接朝着男子怼去,好似要把他吞入腹中。   男子冷笑一声,正要执鞭再挥,突然一道黑光从周岩尸体上飞出,一道黑衣人影化光而出,转瞬来到蛟龙龙首上,抬脚往下用力一跺。   顿时一声闷响,蛟龙惨叫着落到地上,扬起一大捧浓浓的灰尘。   随即肩上一只金色的小鸟一跃而起,嘴一张吐出一本华美书籍,随着书页翻动,无数字符从中浮出,化成光点落入底下遗族的眉心处,顿时一波波刚刚还企图将男子撕碎的遗族就转开了攻击方向,就像之前那样彼此又互相开始攻击。   一黑一金两道身影遥遥相对,肩上同时站着一只金色的小鸟。   估计是这同样的装扮让男子有了一点诡异的同类感,他的态度虽然还是没什么善意,但也要比刚刚对待周岩的时候好了不少,至少没杀意。   他面具后的眼睛冰冷傲然,下巴一抬,声音里浸着凌凌冷意,“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司昆眉梢动了动,眼里有点惊讶。   不认识他?看样子似乎也不认识谢危的原形?   自从金灼厌打定主意要抓谢危后,谢危的各种能查得到的资料就都被传遍了四宗上下,包括司昆的在内,因为他俩现在几乎绑定了,只要遇到一个就能知道另一个在哪。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遇到一个不认识他俩的,实在是很惊讶了。   看上去不太像是敌人。   这个人从刚刚开始就没对遗族下过杀手,看似鞭风凌厉,但也只是抽飞开去,和刚刚杀周岩的那一鞭完全是两个极端,而且小金乌刚刚还叫了他哥哥。   这让两人有了一点小小的猜测。   司昆道:“我们要去塔心夺取这座塔的控制权。”   谢危补充,“目的是为了救这里的遗族。”   男子的眼神瞬间变得很奇怪,像是杀意弥漫,又像是怀揣着某个不可实现的遥望,他冷冷地笑了笑,“哦,不是为了控制住他们,利用他们的尸骨修炼吗?”   司昆静静看着他,突然伸出一只手,手上瞬间弥漫出一层层黑色的鳞片。   “我们都是遗族。”他看了眼周遭一直在互相争斗的遗族们,眼里漫上一层悲哀,“我们只是想救我们的同类,仅此而已。”   男子看着他,表情桀骜不驯,并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   “你知道吗?”男子道,“我现在随时可以通知金灼厌,如果你们现在离开,我可以当做没看到你们。”   谢危有点焦躁地在司昆肩上踩了踩,他们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花潋在底下撑不了多久了。   他突然一扇小翅膀扑腾到半空,光芒一闪化成了人形。   他走上前一步,微微一笑,“我们是抱着诚意而来,你的母亲应该是只金乌吧?你也想救她的对吗?你如果不放心,要什么需求尽管提,只要我们能做到的,都可以尽量帮你。”男子在看到他容貌的一瞬间就瞳孔一缩,整个人的动作瞬间僵直。   他的眼神直直盯着谢危,宛如看着什么久久的执念,半晌才声音沙哑地叫了个名字:   “谢——危——!”   谢危一怔,疑惑地看他,“你认识我?”   男子凉凉地笑了一声,那声音很嘶哑,仿佛风声吹过一片浓郁的沙尘,露出一片被遮掩了很久的,干燥开裂充满着绝望的大地。   “怎么会不认识呢?毕竟我一直在想,那天要是你没开口,要是我被魔主干脆就那么掐死了,那我也不用经受接下来的那一切了。”   谢危怔了怔,突然想起了什么,表情微微一变,“你是……”   男子缓缓抬手,摘下了那华美精致的面具,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容。   那竟然是一个少年。   是那个曾经一脸桀骜不逊,脾气暴躁如火,动不动就喜欢拿鞭子抽人的,身上还奇异地流淌着他的凤凰血液的……   金旭。 第97章   不过一段时间没见, 金旭的变化堪称是天翻地覆的。   以前的他眉目间满是张扬的傲气,像一轮冉冉升起的红日,虽然脾气暴烈如火, 动不动就挥鞭子抽人, 但也是个骄骄少年郎,身上有一种少年独有的朝气。   现在傲气依旧,暴烈依旧, 但眉间多了一股沉沉的郁气,身上血气缠绕,光芒尽失,就像是一轮堕落的残日。   一旦戴上面具, 甚至认不出他还是个少年。   谢危怔怔地看着他,好半晌才把他和记忆里那个骄阳般灿烈的少年对到一起。   他愕然道:“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的修为……”   他明明记得这孩子的修为只有元婴期,但现在乍一看竟然觉得对方气息深沉如海, 比之司昆都毫不逊色。   但说他是大乘, 这气息又明显很虚浮,不像是他自己得来的修为, 看起来很不对劲。   金旭就这么定定地看着谢危, 那眼神很是奇异, 有什么深沉的情绪在其间翻滚,半晌他沙哑一笑,“很奇怪吗?”   他指了指周岩的,笑说:“你没听他叫吗?我现在是这座塔的少主, 是唯一可以自由出入九层塔的存在, 除了我父亲, 谁都对付不了我。”   谢危皱起眉,心里越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所以呢?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塔灵。”   司昆突然出声,双眼紧紧锁在他身上,“以人祭塔,你被他炼入了这座祭塔里?”   谢危瞳孔一缩。   金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谢危,顿时就猜出了他的身份,“哦,你就是云霄君吧?”   司昆轻轻颔首,“是我,所以你现在……”   金旭的表情竟然很平静,“是,我被魔主在眉心种入了火种,所知所闻都会被他感知到,我父亲取不出来,亦不想杀我,就只能用这种方式将我炼入祭塔里,完全的掌控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眼间没有一丝一毫的恨意,无论是对魔主的,对金灼厌的,亦或是对谢危的。   他只是在很平常的去陈述一件事。   但谢危觉得心口压抑极了——这得是经历过多大的痛苦,才能将这一切都当做一件平常的事呢?   金旭看着他,淡淡道:“你倒不用觉得对不起我,如果不是那枚火种,我估计被他当祭品祭炼了都反应不过来我只是他的一件工具,也永远见不到我的母亲,更不知道我还有另一个亲人,用一枚火种看清一切也算值了,至少我现在不算死不是吗?”   他将小金乌拖在掌心,一下一下顺着它的羽毛,眼里慢慢泛起一丝温柔,“还能来得及救我的弟弟,也算值了。”   谢危沉默了一会,道:“夺取塔心控制后能救你吗?”   金旭看着他的眼神更加奇异,他嘴角微微动了动,竟然轻笑出声,“这是你第二次想救我。”   他歪了歪头,道:“我想不明白,我明明那样对过你,但你为什么总想着救我呢?”   谢危轻叹口气,“如果在我修为被封时你对付我那一鞭子用上灵力,我同样也活不下来,你当时为何又要收手?”   金旭没说话。   谢危走上前一步,在对方警惕的眼神中抬起一只手,轻轻放到他的肩膀上,声音里带着轻轻的叹息。   “因为你本性不坏,只是被环境所逼才会暴戾至此,我对孩子的容忍度一向很高,你还可以被拉一把,我就不会放手。”   金旭眼神微动,声音沙哑的更加厉害,“可我已经被炼入这里了……”   谢危深深看进他的眼睛,那眼神仿佛带着一股镇定人心的力量,金旭跳动的心绪不自觉平定了下来。   谢危柔声道:“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求救,既然这样,我就不会袖手旁观,带我去塔心,我会把你连这座塔一起带走,然后放你自由。”   金旭仰头看着他,眼里虽有动容,却被一种更坚定的东西强行压抑住了。   他道:“之前也有人潜入进来说要救这些遗族,我带他去了,他将我的母亲打成了重伤,用她一半的血成就了大乘。”   他的声音里透着深沉如海的寒意,“我凭什么……凭什么就可以信你?”   谢危微微一笑,清扬的眉梢飞扬出一抹恣意傲气,“凭我全天下最顶级血脉丹凤的身份,凭我不需要任何遗族就可以到达大乘的底气,凭我的血比这里所有遗族加起来都要珍贵的傲气,我不需要他们,他们于我无用,这理由够吗?”   金旭瞳孔颤动,不可谓不震惊。   他一直被封锁在这里,消息不灵通,对外面的事情都不太清楚,但他还是知道丹凤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的。   这一塔的遗族加起来都抵不上半只丹凤。   他想起刚见面时谢危那巴掌大的小鸟模样,不自觉就信了八分,又看向司昆,“他呢?”   司昆眉梢一动,正要说点什么。   谢危接过话头,道:“凭他在我救大地金焱兽时拼着修为受损也要和我站在一起,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大地金焱兽现在重生了,就在合欢宫养着,马上就可以孵化出来了。”   司昆转头看了他一眼,收回了衣袖里化出的龙爪,又恢复了人形。   金旭的眼神在他们身上转动一圈,半晌之后,又定在了谢危身上,像是在做某个决定。   这时候,被他拖在掌心的小金乌突然仰起头啾啾啾叫了几声。   谢危眉梢一扬,很轻易就听懂了那鸟叫声——“哥哥,你不是一直在等着他来救你吗?”   刹那间金旭整张脸都剧烈地扭曲了一下,下意识道:“你在说什么?我……”   小金乌在他掌心蹭了蹭,软软地道:“从小到大你从没被人以善意待过,唯一救过你的人是你曾经鞭打过的人,你其实早就已经信他了,只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而已。”   金旭像是被戳中了内心,立刻抬手将小金乌塞进了衣襟里,脸上迅速涌上一抹红晕。   金旭剧烈地喘息了几下,突然恶狠狠瞪了眼谢危,这一眼倒是又有一点从前那少年的模样了。   他伸出一只手,语气不怎么好,“过来,我带你们走!”   谢危突然轻笑出声,但也很识趣地没在这个时候再去逗他生气了,痛快地将手放到了他手上。   司昆同样走了过来,将手放到谢危手上。   三只手叠在一起的一瞬间,金旭身上突然绽放出一抹灿烂的金芒,那金芒很快包裹住他们,空间在金芒面前迅速扭曲,随即一道光芒冲天而起。   天旋地转。   等再次恢复视线的时候,眼前所见已经是另一番景象了。   层层阴云黑压压地遮天蔽日,黑红色的大殿矗立在大地,中央一道血红色的光芒破云而出,贯穿天地,散发出磅礴又恐怖的气势,将整座祭塔都连通在一起。   “这里就是第九层。”   金旭指着那道光芒,眼眸幽深如海,“那就是整座祭塔的塔心,控制了它,你就可以控制这里的一切。” 第98章   要在主人状态完好的情况下夺取一件被他完全掌控的法器, 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首先的潜入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但他们有金旭在,倒是免去了这些麻烦。   但重点是塔心。   必须迅速, 决绝, 速度要快,力量要猛,一旦让金灼厌完全反应过来控制住塔心, 那就完了。   而要夺取塔心,要的是比主人强大百倍的神识力量,或者是……   灵气。   而他们身边,有一条世上最庞大最纯净的龙脉。   天柱山龙脉。   谢危看了眼司昆, 眼含询问——这塔心看着威势不小,你确定没问题?   司昆点头——虽然麻烦点,但还是可以的。   谢危眉眼一松, 彻底放心。   金旭在到达第九层时神色就有些紧绷, 一方面,因为上一次被人毁约的后遗症还在, 他有点怕这两人再次踏上那人后路, 另一方面是怕即便这两人不毁约, 但也因为实力问题而夺不了这塔心,那一切就都白费了。   他视线紧紧盯着谢危和司昆,语气不怎么好,“能夺取吗?丑话说在前边, 如果不行的话你们最好试都不要试, 趁现在还没暴露赶紧出去, 不然万一被他发现,你我都吃不了好果子!”   谢危朝着他眨了眨眼睛, 笑道:“着什么急?既然都准备来夺取塔心了,我们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你得对我们有点信心。”   金旭看着他的近在咫尺的笑容,脸微微红了一下,反应过来又恼羞成怒,“不要试图勾引我,我是不会被你的脸动摇的!”   谢危轻“啧”一声,伸手揉了把他的脑袋,“小小年纪不要老是把‘勾引’两个字挂在嘴边,我这叫用笑容感染不良少年,什么勾引,用词文明点啊少年!”   金旭捂着脑袋连忙后退,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就像只炸毛的猫,“你……你……你不要随便摸我脑袋!会长不高的!”   谢危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沉吟一瞬,若有所思,“听说丹凤的血脉之力对所有鸟形妖兽都有很不错的滋补效果,离得越近受到的好处越大,嗯……”   金旭:“……”   他脸色扭曲了一瞬,过了一会,竟然又慢吞吞自己凑了过来,警惕地瞪了眼他的手,“先说好,你要摸得经过我同意……”   “噗……”   谢危实在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这也太好笑了吧,明明这么可爱一少年,干什么整天拿着条鞭子乱抽人?”   他笑眯眯走到金旭身边,一手一边捏住他两边脸颊往上一提,\"看,这样不就好看多了?\"   金旭就这样顶着一张强行微笑的滑稽脸仰头看着他,眼里的情绪过于浓郁,以至于麻木成了一片死鱼眼。   谢危忍了又忍,然后终于忍不住又是一通笑,“哈哈哈哈……”   他的笑容明媚又张扬,像是一朵怒放的红莲,金旭本来阴沉的脸不自觉微微扭曲了一下,下垂的嘴角轻轻提起一点,看起来像是在强行忍着某种愉悦的情绪,以至于表情都有点扭曲。   司昆看在眼里,眉眼间不自觉多了一点温柔。   这个人就是这样,嬉笑怒骂肆意张狂,大大咧咧不拘一格,因为此,他释放出来的情绪极具感染力,他开心,别人便跟着高兴,他愤怒,别人便跟着生气。   这也是他的魅力所在。   司昆摇了摇头,转头看向远处的光柱,大致估算了下,道:“我大概需要一刻钟。”   谢危瞬间收敛了笑容,只是眼角还带着未收的笑意,“唔,你需要我做什么?”   扑面而来就是让人移不开眼的艳丽。   司昆喉结微不可查动了下,他侧过了头,道:“待会儿我进入光柱时会惊动金灼厌,你用刀气封锁住周围,不要让他的神识进来。”   谢危轻轻一击掌,“没问题!”   他又一拍金旭的肩膀,“你说他能控制你,神识落不到你身上的话还会被他操控吗?”   金旭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之前都是通过神识操控的,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留下什么后手,毕竟……”   他微微顿了顿,“……祭炼的时候太疼了,我的意识不太清醒。”   谢危想了想,道:“没事,你待在我身边不要动,大不了到时候我拍晕你,等到塔心被夺取后你就自由了。”   金旭深深看了他一眼,其实他还是有很多怀疑的,毕竟他们之前的关系并不怎么好,甚至可以说是互相敌对,他那时候将谢危得罪得不轻,他虽然渴望他来救他,但真正来了,他还是不太敢信任的。   但他其实已经没有选择了。   如果再不行动,他母亲和弟弟,甚至他自己,也都再也没有机会了。   是尸骨无存还是赌这一把,他只是在绝境里选择了另一条不那么绝望的路。   如果谢危到时候真的要反悔,他其实可以……拖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也不过是回到第一种选择罢了。   但他其实还是想拼一把的,就像谢危说的,他的眼神在不自觉地求救,即使希望再怎么渺茫,他还是想抓住这只伸到他面前的手。   他微微低下头,轻声道:“好。”   顿了顿,他忽然又抬起了头,“如果……如果你真的救我出去,我……我会回报你的,我绝对不是无用的,我……”   忽然一根修长的手指抵在了他唇边。   谢危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之前你得罪我的事没那么容易一笔勾销,就罚你给我扫三年的院子吧,不准用灵力那种。”   金旭一怔。   谢危微微一笑,“怎么?不答应?那我可就不救你了。”   金旭眼眶微湿,哑声道:“……好。”   虽然还是没什么信任,虽然还是心里存疑,但至少这一刻,他是真的想去信他的。   司昆一挥袖,三人脚下浮起一团浮云,载着三人急速向那光柱飞去。   高空的风吹过鬓角的发,谢危看着眼前飞快略过的景色,忽而问道:“对了,你刚刚是准备去做什么?为什么那么执意要杀那弟子?”   金旭脸一僵,眉间一瞬间涌出一股戾气,冷笑道:“那狗东西杀了不知多少遗族,如果不是有个七层层主的情人护着,我上次就宰了他了,不过也是他运气好,我扒了他一半的皮都能叫他逃了,那我这次干脆不一击毙命,绝不给他再留一点侥幸!”   谢危“嘶”一声抽了口气。   这少年够狠,活扒人皮这种事都能干得出来,手段确实很酷吏,怪不得那周岩看到他就吓得浑身哆嗦,连迷魂术都能挣脱,原因竟然出在这里!   金旭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没只是惊讶没有厌恶,微微一顿,这才继续道:“我去那里,是准备找机会将我弟弟送出祭塔的,今天一层来的人很多,我想去看看有没有机会,但路过七层的时候被那老妖精发现了,我就干脆将他杀了,后来到了六层就遇到了你们。”   谢危摇了摇头,不太赞同,“你即使到了一层,今天来的人大多都是奔着遗族来的,你怎么知道你托付的人是要拿你弟弟修炼,还是真的好心收留?”   金旭咬牙道:“但我不赌这一把,他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他抬头看向谢危,“你还不知道吧,这祭塔就是为了来青云仙境才祭炼的,这座塔将会被覆灭在这里,连同塔里的一切。”   “金灼厌打算用它开启磐月神宫的大门,我们很快就都会死了!” 第99章   巨大的血红光柱通天彻地, 连通了整座祭塔九层上下。   司昆站在光柱前,转头看向谢危,神色凝重, “我要开始了。”   谢危一手握刀, 微微一笑,“去吧,剩下的交给我。”   金旭站在他们身边, 还有点疑惑他们准备要怎么做,就见司昆缓缓朝光柱走近,走近,走近……   直至整个人都被光柱覆没进去。   金旭眨了眨眼, 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见血红光柱从底下一点慢慢变成了冰蓝色,并以极快的速度朝天上接近。   金旭:“!!!”   这是何其恐怖的灵力?金灼厌的灵力和这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怪不得他们底气这么足, 这灵力夺取本命法宝都不在话下了!   “轰!”   就在这时, 整座祭塔空间突然一震,随即半空虚光凝聚, 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接近过来, 伴随着一声震怒的大喝:“谁在我塔心生事?金旭何在!?”   金旭浑身一颤, 下意识上前一步,随即被一柄长刀拦住了。   谢危一抬下巴,冷笑一声,“有事找儿子, 没事祭儿子, 没了儿子你是不能活了吗?废物!”   他猛然一跃而起, 长刀一劈,连出四刀。   “封天破镜!”   “莲开九重!”   “月落西天!”   “吞天灭地!”   霎时间铺天盖地的刀芒遍布整个光柱周围, 一道道灿烈的金红色在半空以巧妙绝伦的姿态组合成阵,形成一道磅礴巨大的刀气漩涡,将整条光柱完全包围,空气里炽烈又锋锐的刀气刺得人皮肤火辣辣地生疼。   半空一抹红衣飘扬而下,谢危扛着红莲刀落到金旭身边,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但唇角却挂着抹畅快的笑意。   “你不是要遗族吗?爷就在这里等着你,”他扬声大笑,“啪”一声将刀插入了地下,姿态嚣张至极,“如果你能过得来的话!”   “嗡!”   整座祭塔轰隆隆震荡,似是主人气到了极致。   亦或是兴奋到了极致。   “谢危,是你,你竟然敢自投罗网!”   那道声音顿时冷冷一笑,“既然来了,你就留下吧,这座祭塔是你最适合待的地方!”   话落,半空虚光猛然大涨,瞬间将空间强行破开一个缺口,一道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将将停在刀气形成的漩涡之外,正是金灼厌。   他的脸色沉凝如水,刚一进来就就看到了那正在缓缓变色的血红光柱,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顿时扭曲了一下,“你做了什么?哪来的灵脉?”   谢危微微一笑,回他两个字,“你猜?”   金灼厌猜不到。   他压根没察觉到这人什么时候进来的,又怎么可能知道他哪来的灵脉。   倒是一旁的金旭瞳孔微微缩了下,似是猜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震惊。   他这表情变化顿时引起了金灼厌的注视,他眸光骤沉,但语气竟然还是有点温柔的,“旭儿,你可知这人是我的仇人,你站在那里,确定一会我们打起来他不会拿你当人质吗?”   他的语气越发轻柔了一些,“你别忘了,你是为父最宝贝的儿子,我可以失去所有儿子,唯独不能失去你,现在过来,乖乖同我控制这座祭塔,我可以不计较你之前做了什么。”   金旭仰头看着他,竟然微微地笑了起来,“是啊,你最不能失去我了,因为我是你成仙的关键啊,没了我,你可怎么实现你那伟大的梦想呢?”   这话一落,金灼厌和谢危的表情同时变了。   金灼厌只一瞬又恢复了正常,微笑道:“你在说什么?就算你怪我将你炼入这座塔,那我也是为了你的生命安全,你被魔主种下火种,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间,为父为了救你,不得不如此。”   金旭“哦”了一声,轻飘飘问:“不是为了我体内属于那位明尊的血脉吗?”   谢危握着红莲刀的手微微一紧,视线落在金旭身上上下打量着,眸中略有深思。   身后巨大的光柱里,本来正在急速往上飞涨的蓝光也微微停滞了一下,一瞬间竟然被血红光柱又吞了回来,但只是一瞬又被反击了回去。   金旭似无所觉,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金灼厌,幽幽地笑了笑,道:“父亲,我不是傻子,在一众孩子里你从小最宠我,别人欺负我,只要不让我受伤流血,你虽有惩罚,但还算适度,但有一次三哥哥让我流了一滴血,我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他。”   “我不知道我身体里为什么会有那位的血,十岁之前的记忆我一片空白,也许是您做了什么,但这些年我明显感觉到明尊的血脉在增多,您在用我养他的血,却从来不用我的血修炼,只是在等着它慢慢增多。   他的神色越发悲凉起来,“父亲,我能问一句,您是在养儿子,还是在养一个等着哪天有用了,就抛出去用来提高你修为的祭品呢?”   金灼厌沉默半晌,道:“旭儿,人有时候糊涂点,可以活得更快活。”   金旭惨然一笑:“我本来也想这样,可那场祭炼实在太疼了,我装不下去了。”   金灼厌蓦然一挥袖,“好了,陪你们聊的差不多了,该收场了。”   整个空间随着他这一动作,顿时涌出滚滚黑雾,那黑雾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渗透到了刀气形成的漩涡里,一丝丝一缕缕,纠缠住每一道细小的刀气,随即开始慢慢侵蚀。   整个刀气漩涡顿时不稳地震颤起来。   一处崩,处处崩,就像地基不稳的房子一般,到处都开始碎裂消失。   在和两人说话的功夫,金灼厌已经将黑雾渗透到了漩涡的每一处。   谢危略有些惊讶,“吞噬法则?”   “不,是饕餮的天赋——吞噬黑雾。”   金旭道:“他的吞噬法则本就是吸收了足够的饕餮血脉才成就的,吞噬法则脱胎于吞噬黑雾,吞噬黑雾要弱很多,所以他要花费这么大力气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谢危眨眼,“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有吗?”   金旭疑惑看他——那刀气不都开始瓦解了?   谢危叹气,“人啊,总是喜欢这么自作聪明的,焉知我不是挖了个坑在等着他钻呢?”   他微微一笑,抬手“啪”一声打了个响指,“破——!”   霎时半空刀气轰然一震,濒临破碎的刀气像是被什么东西点燃了,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   “轰隆!”   半天天空都被散乱的炽烈刀气染成了猩红,火云剧烈的涌动卷舒,渐渐凝聚成了一只金红色的凤凰,根根羽毛都是由极为细小的刀气凝成,灿烈耀眼到了极致。   也危险到了极致。   凤凰猛然一扇羽翼,两扇巨大的翅膀裹挟滔天威势朝着中间渺小的人影轰然一拍。   霎时整片世界都仿佛燃烧了起来!   刀气迸发,火焰炽烈。   只需一击就可将敌人彻底吞没。   “这还是我第一次用这招呢。”   谢危于漫天火云下灿烈一笑,“封天刀法第五式——垂天云翼,化形之后对于形状的掌控力度强了不少,这才能施展出来,效果还不错。” 第100章   所谓趁人病要人命。   谢危并没等半空的火云散去才去攻击。   他在火云刀气涌动得最凶猛时直接就扛着刀莽了上去, 只在金旭身边留下一圈凤凰火焰保护他,又把光柱周围用火焰圈住,确保金灼厌的神识轻易过不去。   只见一道金红光芒冲天而起, 如一颗流星般猛然撞入了那剧烈涌动的刀气里。   “轰!”   半空霎时云卷云舒, 火云狂涌,隐约能看到两道身影在其间剧烈翻腾,不时伴随着轰隆隆的兵器交击的声音, 一方金黑一方金红,能看出两方几乎势均力敌,一时分不出谁占了优势。   塔心的光柱已经被蓝光侵蚀了一大半,祭塔的中心控制在逐渐转移。   金旭看看这方, 又看看那方,手指不自觉紧握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形势明显对他们有利, 但他就是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总感觉金灼厌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得逞的人。   同样这么觉得的不止金旭一个人。   “锵锒!”   红莲刀与金剑碰撞出激烈的火光, 金灼厌身上满是刀气留下的血痕,但他却不怒反笑, “不愧是丹凤与圣莲的血脉, 区区合体就能与大乘对抗, 我越发想要得到你了!”   “嘭!”   谢危一脚揣在他胸口,本来就被刀气划了一道伤口的血痕顿时又涌出汩汩鲜血。   他一闪身又飞扑上去,炽烈锋锐的刀气纵横天地,从上往下狠狠一击落在金灼厌身上, “铛”一声又被金剑挡住。   法器碰撞发出剧烈的灵力震荡, 刀气之后露出谢危一双凌厉的凤眼。   “你已经想了一百多年, 也就得到了我一点羽毛和血,还被我反杀了你们五个人。”   谢危冷冷一笑, “你可以将你那些人都叫来,我可以保证结局不会有任何改变。”   “嘭!”   两人霎时分开,金灼厌带着满身血气追击而上,目光越发狂热,“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今日这里就是你的最终归宿!”   “疯子!”   谢危冷哼一声,红莲刀在半空划过一抹雪亮刀芒,刀气纵横直接连成了一只凤凰,嘴一张就朝来者叨去。   “唳——!”   金灼厌却突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就这么迎了上去,然后不出意外被那凤凰一击击落地面,方向直直朝着金旭落去。   他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地上的金旭,在对上他视线的一瞬间,金旭整个瞳孔猝然一缩,整个人瞬间僵直在那里。   谢危的脸色猛然变了,他心念一动,围着金旭的火焰突然蹿了起来,牢牢将其中的人包裹进去,随即半空红芒一闪,接着是“铛”一声重响,谢危直接一刀将金灼厌砍翻到了一边去。   他拄着刀撑在地上剧烈喘息,那一击消耗了了他大半灵力,总算是在最后时刻赶到了。   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抹了把汗,回头笑道:“不用担心,说了会保护你,我一定不会让他……”   “噗嗤——!”   谢危僵了一下,低头看去,一柄剑正抵在他胸口的地方,被他的法衣挡在了外面。   这件法衣是魔主用渣爹的凤凰羽毛炼制的,防御力极为强大,仅次于丹凤的羽毛,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能挡大乘期全力一击,他纳戒里带了足足十件,除此以外身上还有很多防御类法宝,金旭这一剑与其说是伤害,倒不如说是惊讶。   他抬头看向金旭,就见他眼神空洞茫然,一副心神被慑的模样,瞳孔微微放大,眼里映不进任何东西。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金灼厌果然在金旭体内留下了后手。   谢危闭了闭眼,突然身形一闪,下一瞬已经来到金旭身后,一记手刀就朝他脖颈砍去。   “呼——!”   手掌从他身上一穿而过,像是穿透了一个影子。   谢危讶异地挑起了眉。   “塔灵不需要神智,也不需要身体。”   金灼厌不知何时从地上的大坑里站了起来,抹了把嘴角的血,脸上一抹志在必得的笑,“他只要乖乖被我控制着做我想做的事就可以了。”   他一指远处冲天的光柱,一抬下巴,道:“帮我将祭塔夺回来。”   金旭听话地一转身,朝着光柱飞了过去。   谢危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的身体穿透而过,身影越来越淡,最终散成漫天光斑融入了光柱之内。   霎时整个祭塔轰然一震,原本已经被蓝色光芒占据三分之二地盘的光柱又被血色光芒挤了回来,并且在以极其强势的姿态逐渐占据上风。   毕竟这本来就是他的地盘,夺取本来就困难,金灼厌有塔灵相助更是如虎添翼,夺回祭塔只是时间问题。   金灼厌身上到处都是血淋淋一片,刀气在伤口里不断肆虐,疼得他浑身都在细细地颤抖,他却笑得肆意猖狂,“你不是要救他吗?不妨告诉你,金旭的神魂一部分留在我这里,我随时可以让他生让他死,背叛我的人一个都别想活着!”   怪不得他可以通过对视就操控金旭,神魂主识海,而眼睛是唯识海唯一的缺口。   谢危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已经疯了。”   金灼厌无所谓地冷笑一声,“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我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不疯,早已死了。”   他猛然一抬手,光柱血芒大涨,天际落下无数锁链朝着谢危延伸而去,地上同样有无数锁链拔地而起,目标都是同一个人。   这场景绝对是震撼又恐怖的,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合拢,只是对付其中一个小小的生灵,那巨大的无力感几乎能逼疯任何一个人。   谢危一手拄刀站在原地,闭起眼睛深吸口气。   正当他要抬刀的时候,突然一部分锁链脱离了金灼厌的控制,“哗啦”一声在谢危周围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蛋壳,将其它锁链的攻击牢牢阻拦在了外面。   与此同时,远处的光柱上,蓝光被血光侵蚀的速度越加快了。   “铛铛铛”的声音不断在外面响起,锁链里面却是一片稳固又安全,甚至一条锁链还凑了过来,在谢危面前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看着就有种滑稽的感觉。   谢危抬起手指,轻轻在锁链上一敲,发出一声清脆的回音。   他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说好了我挡住他,你过来干嘛?专心对付光柱,要是被金灼厌夺回祭塔,我可饶不了你。”   锁链一顿,还在犹豫。   谢危挑眉一笑,“不信我?”   锁链这次没有犹豫,干脆利落地收回了。   在收回之前猛然一个急速旋转,将周围的锁链全部打偏了,短暂给谢危赢得了一点喘息的时间。   然后他抬刀,猛然在手腕上一划。   霎时鲜血飞溅,金红色的血液点点滴滴洒落到探过来的锁链上。   所有的锁链猛然一顿,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   谢危走上前一步,主动握住了一根锁链,眉眼一抬,道:“金旭,该醒了。”   金灼厌冷哼一声,“旭儿,给为父抓住他!”   锁链“哗啦啦”地颤动,最后还是金灼厌的命令占据了上方,几条锁链猛然朝着谢危伸了过来,在他手腕,脚踝,腰部,脖颈,关节等地方死死锁住。   而谢危从头到尾都没有反抗。   金灼厌眼睛亮的惊人,迫不及待道:“锁住他,将他的修为封住,给我把他投到九层最中央的囚牢里去。”   没有回应。   “滴答!”   金红色的鲜血从谢危手腕上不断滑落,一缕缕在锁链上蜿蜒向下,黑色的锁链渐渐泛起一层浅浅的金芒,像是在和金红血液共鸣。   它们本来就来自同一个人的身体,如今相遇,完全涅槃过后的丹凤血脉彻底压制过了还没觉醒完的血脉。   谢危静静站在原地,眼底泛起一丝漂亮的金芒,全身的血脉都在沸腾翻滚。   他一字一顿,缓缓道:“金旭,你准备一辈子受他操控吗?”   他慕然抬声,“醒来!”   磅礴炽热的灵力带着一波波的声浪震荡开去,所有的锁链恍若受到什么恐怖的攻击,霎时剧烈震荡起来,然后在金灼厌震惊的眼神下轰然崩碎,化成无形的灵气散落到空气里。   谢危一袭红衣,黑发飞舞,红衣飘扬,脚踏红莲缓步往前,金红血液散发出浓郁的灵气,在背后凝成一只巨大的凤凰虚影,手中红莲刀燃起烈烈火焰,似一柄极欲嗜人的恐怖凶兽。   那模样极为张狂,路人看了心醉,敌人看了心寒,至少金灼厌感觉到了极少有的恐惧。   他微微退后一步,突然伸出一手,掌心里有一团模糊的神魂在痛苦惨叫。   他冷笑道:“好,好,敢背叛我,只要我把这一团神魂毁了,塔灵必受重创,我就不信你还能救得回他!”   谢危歪了歪头,“你是不是忘了,我之前修的什么法则?”   生死法则。   金灼厌道:“那又如何?青云仙境可不能施展法则。”   “但你又忘了这是哪里。”谢危淡淡道,“此间天道欠我的因果挺大的,你要不要赌一把,我如果让他替我保一个人,它保不保?”   金灼厌瞳孔一缩。   就在他分神的这一瞬间,谢危猛然提刀上前,金灼厌反应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捏碎手中这团神魂,但神魂之中突然爆发出璀璨金芒,千分之一时刻挡了金灼厌一下,下一瞬,红莲刀已然裹挟着恐怖的刀芒砍了过来。   “嘭!”   神魂光芒在剧烈的攻击中飞上了半空,随即被半空伸出的一团锁链卷住,又隐入了虚空之中。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瞬间发生的。   红莲刀裹挟滔天威势从天而降,将金灼厌一刀劈落地面。   本来一直被血红光芒压制的蓝光得到了塔灵相助,瞬间取得了压倒性优势,直接推翻血色光芒冲天而起,瞬间占领了整座祭塔!   金灼厌在最后时刻利用主人的优势开启了空间隧道,被红莲刀几乎劈成两半的身体狼狈地掉落其中。   随即整座祭塔光芒大震,空间隧道在新主人的控制下迅速合拢,在最后一刻险险地留下了金灼厌的半边身体。   “轰!”   下一刻,视线被一阵刺眼的光芒覆没。 第101章   空间在一阵极致的扭曲后, 张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一连吐出了两个人。   还有一只鸟。   谢危刚刚落地,突然感觉到什么, 猛地一伸手, 瞬间拎住了一只即将落到地上的小金乌。   巴掌大的金色小鸟扑腾着稚嫩的小翅膀小爪子“啾啾”乱叫,惊恐的眼都是闭着的,直至好半晌没感觉到屁股被摔成八瓣的痛苦, 这才可怜兮兮地睁开眼睛。   还没看清眼前人影呢,一开口就是一声稚嫩又依恋的呼唤,“啾啾~”   哥哥~   谢危撸了把小鸟头顶的呆毛,好笑道:“你哥不在, 你暂时得跟着我们。”   小金乌顿时震惊,这才看清眼前人是谁,它停了一下, 又恭敬地喊:“啾啾~”   丹凤大人~   谢危轻轻在它头上戳了一下, 笑道:“小机灵鬼,你哥没事, 只是刚刚收回了一半神魂, 在塔里融合呢, 融合好就会出来了。”   小金乌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了。   谢危打量了周围一圈,因为空间隧道的原因,他们出来的地方是随机的,并不在原地, 而是在一处充满了飓风的峡谷里。   风之峡谷。   周围不断有凌厉的风声略过, 化作一只只可怖的凶兽, 但只是看了两人一眼就转身离去了,这处别人的险地于他而言却是最安全的地方。   谢危还算满意, 从纳戒里掏出传讯玉佩看了看,里面有一道半刻钟前花潋发来的消息——   “已撤,安心。”   他微微一笑,“不错啊,够机灵的。”   幸好在准备攻击塔心之前已经给他打过招呼了,撤离得及时,没连累了他。   他略微放松地看向旁边。   司昆正闭着眼睛站在那里,掌心托举着一枚九层高的血色小塔,淡淡的蓝色光芒萦绕着小塔旋转,不断有黑色的雾气从其中散出,他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苍白了一些。   谢危皱眉看了一会,突然一掌拍到他背心,一股浑厚炽热的灵力顿时涌入进去,小塔一瞬间吐出一大股浓郁的黑烟,接着轰然一颤,陷入了寂静。   司昆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向着谢危轻轻一点头,“我让他们都陷入昏睡了,等我们出了青云仙境再安置他们。”   谢危点点头,“可以。”   司昆还要说点什么,忽然一低头看到他的手腕,脸色微微一沉。   白皙劲瘦的腕间横亘着一条狰狞的伤口,连带着整只手上都是淋漓的鲜血,以他合体的修为伤口都还在不断流血,足以见这道伤口有多深。   谢危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眼手腕,随手轻轻一甩,“哦,我自己划的,一会就好了,没事。”   司昆眉心跳了跳,忍无可忍了,直接一伸手把他的手腕拉了过来,先凝结出一点水流清洗了伤口,又从纳戒里取了药,仔仔细细地在伤口上涂好,最后拿出一卷绷带一点点在他腕上绑好。   从头到尾他的表情都很认真,宛如是在做什么神圣的事情,谢危原本不太在意的情绪都被他带的不好意思了起来,视线左看右看,最后落到了他认真的眉眼上。   看着看着,就有点出了神。   不就是个小破伤口,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呢?瞧那眉皱的,都能夹死只苍蝇了。   他不自觉伸出手,落到了他眉间皱起的山峦上,轻轻一碰。   司昆顿时手一抖,侧头朝他看来,眼眸一瞬间深沉似海。   气氛在这一刻有点莫名的尴尬。   自从谢危魂魄归位后,在人形的情况下,他们几乎都没什么亲密动作,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肢体接触。   还是眉心这么敏感的地方。   还是谢危主动的。   半晌,谢危干笑一声,干脆大大方方在他眉间揉了揉,道:“你一直这么皱眉的话,可是很容易变老的哦,我帮你揉开一点。”   司昆眼睛一眨,不知道为什么,眉间皱痕更深了。   他将包扎好的手腕放了开来,退后一步侧过头,“无事的话,我们先走吧。”   谢危心里咯噔一跳——看司昆这样子,难道还是嫌弃他靠近他吗?   这都过去多久了,中间两人也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误会也都解开了,他以为司昆这毛病差不多好了,明明他也说过不嫌弃他碰了,可这一次无意间的触碰还是遭到了抵触。   谢危眼皮跳了跳,莫名有那么点不高兴。   他兴趣缺缺地“哦”了一声,把小金乌放肩膀上,当先一步就朝远处走去。   司昆的情绪说好也不好,说不好也好,稍微有点小别扭。   本来以为谢危的接近好歹是有一点亲近的,结果就是帮他揉了揉眉心,这好歹也是一次亲密接触,他该高兴,但这明显对待小孩的态度让他很是有点失落。   看不到终点的追逐是会感觉到绝望的,虽然司昆不至于放弃,但受到挫折被打击得情绪低迷还是会的。   他暂时不太敢靠近谢危,就像是受伤的野兽寻个安静的地方低头舔舐伤口,以备之后重振旗鼓再次追逐。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沉默着往前走去。   尴尬又冷漠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流转,谁都没有轻易开口。   小金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只鸟默默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这这这……两个大佬对峙,为什么要连累它这只无辜的小鸟崽,它还是个孩子啊!它什么都不懂啊!   这气氛一直持续到司昆的传讯令牌收到了一条消息。   “万剑宗受到攻击,速回!”   司昆脸色一沉,霎时一抬头,“弟子们被攻击了!”   谢危一惊,“什么!?”   他突然想起在祭塔的时候只来了一个金灼厌,原本以为是金灼厌怕其他人趁乱去夺取祭塔,但现在看来好似不止如此。   原本他们不敢去是因为他在,可以操控羽毛爆炸,就算爆炸伤势轻微,但在火焰雷区里还有无尽凶兽等着他们,自然不敢随意去。   现在他一离开,同样拥有羽毛的两拨人一旦相遇,凶兽谁也不会去靠近,自然是谁的实力强谁占据优势。   就算剑修战斗力强,擅长越级挑战,但那么多合体在,一旦联合起来还是一股非常可怕的战力的。   万剑宗弟子会吃亏。   风之峡谷距离火焰雷区有不小的一段距离,而他们不一定赶得上。   是他疏忽了,原本以为他们的目标是自己,他在的地方才是漩涡中心,但没想到这些人会把目标对准万剑宗的弟子。   谢危顿时也顾不得什么闹脾气了,当机立断做出决定,仰头冲着天空道:“第二层能否提前开启?”   天空顿时响起一阵闷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脾气,但雷声越来越小,银亮的闪电在天空拼合成一个字:“可。”   谢危沉声道:“现在立刻马上开启,按照每个人所持有的晶石数量分成十环,将所有人放到对应的环数。”   他微微一顿,又道:“放心,等我成就生命法则,会将你原本的本源融合进你现在的身体,我还你一个原原本本的天道法则。”   天际一瞬间迸发出几道绚丽的七彩祥雷,光从那颜色就能感觉到有多高兴,微风卷起树叶在他面前跳了个妖娆的舞姿,活像个嘚瑟的小屁孩。   谢危轻笑出声,“行了,速度干活,要是他们出了什么事,我可得揍你!”   树叶被风吹着很快卷走,随即天际风云变幻,渐渐出现了一个云团,云团中央照射下两道熟悉的光束,将两人包裹在内。   谢危最后看了眼司昆,突然一伸手将小金乌抛了过去,“将它放入祭塔沉睡。”   司昆接住,在小金乌看救星一般的眼神下将它收回塔内,想了想,还是道了句:“多谢。”   谢危眼角朝他一瞥,语气不咸不淡,“是我自己想这么做,不干你的事。”   这语气,冷漠得可以。   看来是真的有点生气。   司昆心里一紧,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还想要说点什么,突然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云上涌来,随即空间开始扭曲,两人的身影缓缓上升,直至没入云层消失不见,司昆都没能把一句完整的话说出来。   也许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既渴望他的靠近,又不希望是那样的靠近。   本就是因他的妄念而起,强行去贪求一份可能,过程里多些挫折也是应该。   或许是他用的力还不够,但又怕用力过度会遭他嫌弃。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离他更近一点? 第102章   青云仙境第二层是幻境层。   幻境总共有十环, 根据猎杀凶兽所获得的晶石数量随机传送。   数量最多的在第二环,数量最少的在第十环,最中央的一环反而是没有猎杀过凶兽的人才可以进去的。   值得注意的是, 每环之间的通道都有无穷无尽的幻妖徘徊, 只要踏入,必然会陷入幻境。   而通往第三层法则之海的通道,就在一环之内。   换言之, 如果想入法则之海领悟法则,势必得通过层层幻境的考验进入第一环。   以往第一环之内除了从其它环层层拼杀而来的人,从无人迹踏入,因为来这里的人都知道要获取足够多的晶石才可以进入前边的环数, 自然是奋力拼杀,恨不得剑下的凶兽尸体越多越好,从来没有人是没杀过一只凶兽的。   这也导致了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自然也没有人在传送开始时直接进入一环的。   而今天, 这个例外被打破了。   白雾弥漫的空间之内,突然半空破开一道缺口, 从里面吐出了一道红衣人影。   谢危从突然的空间转换中站稳身形时, 迎面而来就是一道恐怖的吸力。   他瞳孔一缩, 瞬间联想到刚进入第一层时遇到的同样情况,当机立断抬刀往地面一插,仰头道:“等等!我先不去第三层,我得等一个人!”   吸力猛然一弱, 但还是若有若无地存在。   谢危抬头, 毫不意外地看到头顶天空上和第一层时如出一撤的一个大漩涡。   法则意志对他真的是好到了堪称亲儿子, 如果按照它的安排,谢危从进入青云秘境到到达第三层, 中间甚至不用超过一刻钟,一层直接到三层简直是坐上了直通车。   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恐怕羡慕嫉妒恨的泪水都要从嘴角流出来。   对比下其他人辛辛苦苦砍凶兽攒晶石又一环环闯幻境的辛苦,这通直通车简直不要太爽!   但谢危不太想要这么快。   他颇有些哭笑不得,“我答应了一个人等他过来,他就在第二层,我……”   他突然一顿,眉间微微一蹙,又笑道:“……我等他过来。”   吸力渐渐地弱了下来,即将要消失时却突然化成了一道光圈,从天际降落而下,直接套在了他手腕上。   ——随时随地,只要他想,就能到达第三层。   这是法则意志给他的馈赠。   谢危仰头看向天空,微微一笑,“多谢。”   天边飘过一缕七彩祥云,幻化成一只凤凰的模样,轻轻一扇翅膀,化成万道祥光融入空气。   谢危转头打量周围。   这是一处白色的空间。   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脚下也是白色的玉石板,除了他身周百米,肉眼所见全部是一片蒙蒙白雾,白雾之中有阴影在来回游荡,偶尔还能听到几声空灵的轻笑声,在这小小的空间内显得异常诡异。   那些就是幻妖了。   司昆所在的二环就在这层白雾之后。   如果从高空中去看,整个二层就像是一个射箭的靶子,谢危所在的地方就是靶心,周围的红圈就是幻妖所在的地方,红圈之外的白圈又是二环。   以此类推,直至十环。   因为传送的随机性,万剑宗弟子和敌人都是随机分布,只要闯入幻妖的圈子,就会无差别进入幻境,不失为一种紧急情况下躲避追杀的好办法。   这也是谢危之所以会让法则意志开启二层的原因。   因为之前闹的那个小别扭,谢危有一瞬间不太想去找司昆。   但也只是一瞬间,都是成年人了,因为一些小事情耽误正事,那就真的是不应该了。   他来到白雾所在的地方,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踏步进入。   在身影被白雾淹没的一瞬间,他眼前所见顿时开始变换,意识似乎越来越模糊,有曾经的记忆铺天盖地涌来,在眼前延展出一副熟悉的画面。   通天彻地的血色光柱……   鲜血淋漓展翅翱翔的凤凰……   铺天盖地的锁链……   纵横天地的刀气剑气和火焰……   以及几乎铺了满地的凤凰羽毛。   全身都开始泛起熟悉的疼痛,他似乎身临其境,正在被五个人追杀,一个个修为都在大乘,他又受了伤失血过多,无力为继。   那锁链似乎都要缠到他身上了。   他无处躲藏,无人可喊,只能被迫承受,硬生生看着那锁链直逼他心脏而来……   “叮!”   谢危抬起一手,白皙修长的指尖正夹着一只尖利的爪子,目标正是他的心脏。   谢危眉目不动,只是淡声道:“让开,别逼我动手。”   “铃——!”   空灵的声音响起,白雾中的阴影终于显出了行迹。   那是一只巨大的九尾白狐,红色的眼眸在雾中显得妖娆又魅惑,其中一只爪子正探出锋利的爪尖,被谢危牢牢握在指间。   远古遗族——天惑白狐。   这还是只大乘期。这就是幻妖真正的本体了。 第103章   巨大的九尾白狐隐匿白狐白雾, 红瞳闪耀出诡异魅惑的光芒,看似来者不善。   谢危皱了下眉,他记得上次来的时候, 天惑白狐即使是暴怒状态也几乎不会下杀手, 这是一种天性温和喜欢制造幻境的生物,只是会把人困在幻境里,堪破幻境者可以出去, 堪不破就会一直在幻境里打转,直至秘境开启被传送出去。   这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怎么突然开始杀人了?   而且那时候,天惑白狐的眼瞳是一种极具魅惑的漂亮紫色, 没有这么猩红的颜色。   他想了想,问:“为什么要杀人?是上次秘境崩塌时的后遗症吗?”   天惑白狐歪了歪头,模样看起来纯洁极了, 红瞳却瞬间绽放出更加耀目的光芒, 嘴角的笑容越咧越大,眼前景物又有开始模糊的趋势。   谢危轻叹口气, 放弃沟通, 淡声道:“你的幻术对我无用, 别白费功夫了。”   天惑白狐不管不顾,一甩九尾,狐狸尾巴晃荡出层层幻影,神智似乎都开始迷糊。   “铃——!”   谢危轻叹口气, 眉心闪耀出一点金色的光芒, 一本书的印记若隐若现——正是可控制所有妖物的万妖典。   瞬间所有的虚幻全都消失不见, 意识前所未有的清晰,眼前只剩了白茫茫的白雾, 以及一只抬着爪子还有点懵逼的天惑白狐。   谢危将手里的爪子一扔,指指自己的眉心,道:“我有万妖典,对妖族所有术法都有一定的压制效用,你最强大的力量就在于幻术,但我历经两次生死涅槃重生,神魂正是我最强的地方,简单来说就是……”   他微微一笑,“我各方面克你,如果你还想保命,我建议你现在快逃。”   他握着刀的手轻轻一抬,红莲刀上瞬时燃起熊熊烈焰,蒸腾得周围白雾都被扭曲了。   天惑白狐的视线顿时落在了红莲刀身上,它先是眨了眨眼睛,接着突然毫无预兆地仰起头来,张嘴发出一声高亢的吼叫,即使如此还是悦耳好听的。   “铃!”   它抬起前爪一捂眼睛,姿态看起来有点像是小女孩儿的娇羞的,但结合它刚刚毫不犹豫地一爪掏心来看又不太可能,也不知道是什么狐狸特有的姿势,随即九条毛绒绒的大尾巴一甩,转身就跑了,身影很快隐入了白雾中。   谢危还有点疑惑,总感觉这只狐狸的动作看起来有点怪异。   这天惑白狐看起来心智并不高的样子,和上次遇到的那只明显不太一样,总感觉奇奇怪怪。   他记得上次来第二层的时候,他也是进入的和司昆一样的二环,遇到的也是大乘期的天惑白狐,那会儿堪称是手忙脚乱。   那只狐狸那时刚刚产下幼崽,攻击性极为强大,为了保护自己的幼崽几乎是不顾一切,他来到白雾里的时候,已经有其他人先他一步进去了。   一群人都想要得到那只幼崽,双方打得正凶,又是幻术又是法术的,灵气随着攻击剧烈激荡,幼崽反而无人照顾,在那里“铃铃”地惨叫哭泣,被空气里的杀气激得浑身战栗,差点背过气去,如果再不管极可能就此没命。   那时候他正习惯了照顾身边一堆吃奶的幼崽,身上随时揣着一堆玩具,还有给自家九尾小白狐准备的狐狸玩偶,为了不让幼崽沾染上自己的气息让大狐狸误会,他就用红莲刀挑着那只狐狸玩偶递给了幼崽。   一鸟一狐就在这种奇怪的情况下建立起了奇怪的友谊。   于是当大狐狸揍完来者过来的时候,喜提一只抱着狐狸玩偶开心啃啃啃,一边还被红莲刀载着来回荡秋千的小幼崽。   红莲刀的火焰温暖无害,烤在幼崽身上暖腾腾的,像是母亲温暖的怀抱,小幼崽当时可喜欢了,以至于谢危被大狐狸驱逐而狼狈逃走的时候,骤然失去红莲刀的小幼崽哭声几乎惊破了天际。   谢危想起大狐狸当时的表情,不自觉笑出声来。   也不知道那会儿的小幼崽长得怎么样了,这才过了三百年,能有个元婴期修为就算不错了。   他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去,白雾迷茫并不辩方向,很容易迷路,但他有万妖典在,可以无视所有由妖物造成的迷障,轻易穿透这里到达第二环。   这也是他去找司昆的本钱所在。   只是走了一段距离后,他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往身后看了一眼。   迷蒙白雾里“嗖”一下窜过几条朦胧的尾巴影子。   谢危眉心跳了跳,扬声道:“我是看在遗族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你再跟着,我可不客气了。”   身后沉默半晌,随即发出一道细声细气的声音,“铃~~~!”   一波三折,那声音要多妩媚就有多妩媚,听的人骨头都酥了。   谢危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一瞬间全身寒毛都站起来了,立刻抬刀一指它,“好好说话!如果你不想被砍成两段的话!”   天惑白狐从白雾里探出个头,抛了个媚眼过来,尾巴一甩转过身去,尖尖的狐狸嘴朝他一点,那意思——跟我走。   谢危不想跟它走。   这狐狸刚刚那掏心一爪可不像是对他有什么善意的样子,于是他没理会,继续往前边走去。   又走了大概一刻钟,突然身后一道风声传来,谢危旋身一转,“嘭”一声响,一条毛绒绒的尾巴顿时被他握在了手里。   他多少有点恼怒,“如果你再动手,我可不客……”   他声音一顿。   天惑白狐其它八条大尾巴在半空微微晃动,这次没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重影,眼睛也是正常的玫红色,偌大一只狐狸蜷着四肢趴在他身后,尖尖的嘴唇抵在地上,模样看上去有点可怜兮兮的。   谢危:“……”   他顿时就有点气不下去了,咂么咂么嘴,半晌抹了把眼睛,道:“咱好好打架,不扮可怜行吗?”   “铃~~~”   天惑白狐软软地叫了一声,把脑袋凑了过去拱了拱他的手,那意思——求摸求摸~   谢危:“……”   谢危有点蠢蠢欲动。   天可怜见的,他一直对这种可爱的生物没什么抵抗力,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养了那么多幼崽了,现在被这么一只毛绒绒的大狐狸拱着手求抚摸,他……他可耻地心动了。   就……就摸一下?   摸一下也没什么要紧的吧?   他试探地抬起手,在狐狸毛绒绒的脑袋上撸了一把。   “铃~~~”   狐狸眯起眼睛发出愉悦的叫声,九条尾巴甩的更加欢快了。   于是谢危控制不住又摸了一把……再摸了一把……再再摸了一把……   “铃~铃~铃~”   天惑白狐的耳朵动来动去,耳尖一搓毛晃得人心里都跟着痒痒,伴随着悦耳空灵的叫声,忍不住撸得更加欢快了。   直至摸了不知道多少下后,谢危的戒心慢慢降低了,突然另一只手上猛地一空,眼前风声一闪,他一手摸了个空。   再一看,天惑白狐嘴里叼着他的红莲刀欢快地摇着尾巴跑走了。   谢危:“……”   谢危:“!!!”   谢危:“???”   谢危简直不敢置信自己的本命法宝有被偷走的一天!   那可是他的本命法宝啊!偷有用吗?只要他人不死,他一个念头就可以随意操控它,甚至让它杀人都不在话下,谁会在主人还没死的情况下去偷人家的本命法宝?   不要命了吗?   他一时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念一动,命令红莲刀现在回来。   ……没有动静。   识海处红莲刀的印记传回来一句话——   在安慰幼崽呢,等会。   谢危:“……”   啥情况?   什么幼崽?   难道是之前他救过的那一只?但都三百岁了还什么幼崽啊!   谢危感觉事情越发朝着诡异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他连忙顺着红莲刀的感应奔了过去,一路越过重重浓厚的白雾,很快听到了前方传来的一声声愉悦又悦耳的“铃铃”声。   是那只天惑白狐没错了。   他松了口气,抬步一踏,眼前场景瞬间倒转,白雾退去,一座破败的宫殿废墟出现在面前。   在看清眼前场景的刹那,他瞳孔骤然一缩。   满地皆是森寒白骨。   巨大的狐狸骨头铺了一层又一层,狐狸皮毛堆积了一地,即使过了这么久依旧光亮如新,毛绒绒的像是还长在身上一样。   地上有一个巨大的、由血迹汇成的残破法阵,时间久了,法阵明显受损,图纹都不太清晰,一时看不清是个什么阵法。   不远处的地方还有个血池,里面积了满满一池鲜红血色,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而那只抢了他刀的天惑白狐,正躺在一堆狐狸皮毛上肚皮朝天地打着滚,爪子里牢牢抱着他的红莲刀不断磨蹭,模样欢欣至极,旁边还散着一只破旧到几乎看不出原样的狐狸玩偶,依稀还有些眼熟。   正是他之前送给那只狐狸幼崽玩的小玩偶。   如今过了三百年,那狐狸玩偶也只是被磨损得有些破旧,但难得没缺胳膊少腿,足以见它被主人珍爱的程度。   谢危怔在原地,看着眼前这堪称惨烈的场景,半晌没回过神来。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就算上次他来青云仙境只闯了一环,也只遇到了一大一小两只狐狸,但也听其他人说过白雾里天惑白狐的数量很多,偶尔还有遇到三五成群的,但今天直到现在为止,他也只遇到了这么孤零零一只。   其它狐狸呢?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只天惑白狐为何性格大变,一上来就要杀人?   而且感觉,它的心智似乎明显受损过一样。   处处都透着股迷惑。 第104章   看到这满目疮痍之后, 谢危突然就理解了红莲刀那句“安慰幼崽”的话。   这大狐狸心智受损,和七八岁的孩童差不多,又处在这样惨烈的环境中长大, 会暴躁到想杀人完全是可以预料到的。   红莲刀可不就是安慰幼崽吗?   天惑白狐还在使劲蹭红莲刀, “铃铃”的叫声格外愉悦,和这惨烈的场景完全是两个极端。   直至它发现了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铃——!”   巨大的九尾白狐一跃而起,九条尾巴牢牢缠住红莲刀, 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冲着他一龇牙,露出明显警戒的姿态。   谢危本就没打算杀它,这会儿对它更是升不出什么怒意了, 他看着被天惑白狐牢牢捆住的红莲刀,心念一动,突然福至心灵。   红莲刀瞬间随着他的心意浮空而起, 连带着牢牢缠住它的天惑白狐也被它吊了起来, 刀身上燃起一层橘黄色的火焰,就像母亲温暖的怀抱, 暖烘烘地烘烤着全身上下。   天惑白狐本来警惕的姿态顿时放松了下来, 就这么垂着四肢被红莲刀吊在半空中, 一晃一晃地摇来晃去荡秋千,眯起眼睛发出一声声愉悦的叫声。   “铃~~~”   这么副姿态,越看越熟悉。   隐约就是那只小幼崽的翻版。   谢危低头看了眼不远处那只破旧的狐狸玩偶,心里一个猜测渐渐涌了上来。   这只大乘期的成年大狐狸, 该不会就是那只刚出生的小幼崽吧?   不过短短三百年, 竟然就直接到达大乘了?   他试探着往那只狐狸玩偶靠近, 不出意料,本来放松的天惑白狐突然警惕起来, 冲着他发出一声威胁的尖叫。   谢危果断停住。   应该没错了,就是那只幼崽。   生物天性里会对生死濒危之时救自己的东西产生一种本能的执念,他当初救那只幼崽时用的是玩偶和红莲刀,它会对这两样东西产生执念是再正常不过的。   红莲刀是本命法宝,无法再复制,但玩偶……   谢危微微一笑,手腕上的储物手镯突然光芒大放,随即天空开始下起了雨。   一场玩偶雨。   “铃?”   正在荡秋千的天惑白狐突然顿住,试探性地伸出一只爪子,随即一只狐狸玩偶坠入了毛绒绒的爪心。   它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下一刻,整个废墟宫殿瞬间被一阵阵欢欣愉悦的叫声笼罩。   巨大的天惑白狐从天而降,落在满地的狐狸玩偶堆里欢快地打起了滚,滚一圈就有玩偶从它身上坠落下来,恍惚间那些玩偶似乎化作了曾经的族人,一只只簇拥在它身边,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玩耍,不再只是它一只狐狸。   “铃……”   它躺在地上,眼睛一眨一眨,玫红色的眼睛渐渐湿了。   “哒哒!”   脚步声靠近,眼前随即笼罩下一片阴影。   谢危伸手轻轻一摸它脑袋,柔声道:“喜欢的话,这些都是你的了。”   天惑白狐懒洋洋地摇了摇尾巴,不再只是一味地龇牙咧嘴了,但也说不上亲近。   谢危微微一笑,“我要先去找一个人,等找到他我再过来,到时你能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顿了顿,他道:“如果你不想待在这里的话,我会带你离开,外面的世界很热闹,也有其它的狐狸,我带你认识新伙伴好不好?”   “铃……”   天惑白狐可有可无地叫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好歹没什么敌意。   谢危抬手一招,红莲刀从半空落入他掌心,随即在天惑白狐警惕的注视下迅速缩小,化成了一个小小的吊坠,刀柄处延伸出一条细细的绳索,系在了狐狸脖颈上。   “以它为证,”谢危轻轻摸了摸它的头,“我一会来带你走。”   “铃——!”   天惑白狐的声音瞬间高亢了很多,它一跃站了起来,爪子拨弄着脖颈上的刀型吊坠,九条尾巴欢快地摇了起来,随即又在满地的狐狸玩偶里打起了滚。   那吊坠隐藏在它浓密的毛发里,看不出一点痕迹。   谢危微微笑了笑,视线在地上的大型阵法上转了一圈,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刚刚天惑白狐在玩偶堆里打滚的时候,他已经在周围看过一圈了。   那阵法残迹因为时间久远,乍一下看不出是什么阵法,但他比较擅长阵法推演,仔细推算一番,连猜带蒙大概知道了这阵法的用途。   这是一个古老到已经失传的自我献祭阵法。   集所有狐狸的修为精气于一只狐狸身上。   当时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惨烈的事情,以至于让所有的大狐狸不得已放弃自己的生命,将所有修为和精气全部集中到这只小狐狸身上,用堪称惨烈的方式让它强行长大,以至于心智受损,至今也只有七八岁心智。   而他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三百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秘境坍塌,坍塌原因至今都是一个谜。   如果罪魁祸首还活着,现在不出意外也到了这里,现在这满地的狐狸血皮骨完全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谢危不信他不会来收取成果。   而这个时间嘛……   第二层传送刚刚开启,夺取过一次秘境本源的对方应该已经洞彻了第一层的晶石真相,不会出手猎杀凶兽,这个人极有可能也在一环,或许是在他之后传送进来的。   第三层的传送通道在自己手中,他去不了三层,只能原地等待,或者往白雾里走。   换言之……   他快来了。   至于要不要管这件事是不用有任何有犹豫的。   就算不为了天惑白狐,那个人既然第一次让仙境坍塌,难保不会有第二次。   为了自己,也为了在仙境的所有人。   谢危眯了眯眼,又看了一眼还在打滚的大狐狸,身上突然散出淡淡的金红光芒,随即化成万千光点融入了空气里。   白雾迷蒙,不辨方向。   浓浓的白雾里只有天惑白狐欢快悦耳的叫声一声声响起,孤零零地甚至连回音都没有。   过了不知多久,直至天惑白狐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整个空间静悄悄的,安静到让人毛骨悚然。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   “哒!”   “哒!”   “哒!”   白雾里一道黑色的身影渐渐显出行迹,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缓缓走来。   从他走路的姿态就能看出一种成竹在胸的淡定,黑色的斗篷包裹住了他全身上下,兜帽一直垂到鼻尖,大概是有什么特殊的隐蔽效果,神识并不能穿透那层防护斗篷,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脚步看起来很轻快,仿佛是去猎场收取猎物的猎人,姿态透着股淡淡的悠闲。   这姿态一直持续到他踏入那座宫殿废墟,看到了地上趴着的天惑白狐。   他脚步一顿,稍微有点惊讶,“哦,这还有一只活的呢。”   他的视线又在地上的一堆玩偶上扫过,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哦,他来过了?看来这里的秘密已经暴露了。”   地上正百无聊赖趴在地上抱着玩偶舔来舔去的天惑白狐本来还以为是谢危,一开始没太在意,直至听到这突然响起的声音时,整只狐狸眼神顿时一变。   它突然一跃而起站了起来,全身的毛发根根炸起,獠牙龇出尾巴竖起,朝着他大吼了一声,玫红色的眼睛猛然绽放出耀目的红芒。   “铃——!”   斗篷人淡淡道:“不自量力。”   他轻轻一抬手,掌心一团微光亮起,整个空间轰然一震,一股巨大的压力从天而降,直直落在了天惑白狐身上。   “嘭!”   天惑白狐巨大的身体重重砸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铃——!”   斗篷人一步步朝天惑白狐走去,掌心微光越来越亮,天惑白狐的身体细细地颤抖起来,似是恐惧,似是愤怒,淡淡的红芒不断在它眼中闪现,尖锐的獠牙在光下泛出缕缕森白寒芒,足以可见它的情绪起伏之大。   它之前遇到谢危的时候,就算是第一次见面,也没有如此之大的愤怒感,单纯只是对猎物的杀意。   而现在更像是在对待一个仇人。   斗篷人的语气毫不意外,“看来你还记得我。”   “铃!”   天惑白狐的叫声猛然高亢起来,堪称是尖锐刺耳几乎刮破人的耳膜。   斗篷人淡淡道:“正好遇到了,就顺带收了你吧。”   他掌心光芒突然大涨,随即朝着天惑白狐头顶天灵盖猛地一落。   “嗤!”   一道细碎锋利的红芒猝然从天惑白狐脖颈底下的空隙里射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穿透斗篷人右手手腕,溅出一抹殷艳血色,直奔着他的脖颈致命处而去。   斗篷人迅速抬手在脖颈前一挡,“叮”一声轻响,那道红芒转瞬被弹射出去,又在飞起的瞬间直直奔着他的斗篷兜帽而去。   “噗嗤!”   一声布料被划破的声音响起。   落到鼻尖的兜帽被红芒一砍两半,露出了底下那张被遮挡地严严实实的脸。   斗篷人下意识一低头,举袖遮脸,然而一道声音瞬间让他的动作僵住。   “别挡了,我都看到了。”   四周飘起点点细碎的金红光芒,聚拢到一起化成了一道人影。   谢危一抬手,接住了飞来的红莲刀,眼眸定定看着斗篷人半挡住的那张脸。   那竟然是一张很熟悉的脸,他重生回来后已经见过了两次。   一次是遇到烛九阴的柳炎村,一次是遇到大地金焱兽的御兽宗。   卿耀门大师兄邵元清。   以及金灼厌的儿子金烨。   那张脸上融合了两人的部分外貌特征,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人的特点,那是他重生之前亲手所杀的五个大乘之一。   天道院院长临云。   就是那个他们一直猜测的,五人之中未死的一个。   谢危眯起眼睛,冷冷地笑了起来,眼里一瞬间迸射出凛冽慑人的杀意。   “大命运术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你这身外化身堪称是不死之身吧,是不是宰掉你这个身体,你还有其它身体可以复活?”   他抬刀一指对方,声音冰寒彻骨,“那就一个一个的杀过去,总有一天会把你杀到不敢复活!” 第105章   天道院院长临云, 时年两千八百岁,算是修真界里最古老的几个大乘之一。   城府深沉个,极擅谋算, 平常一张带笑的脸像个和蔼可亲的邻家大哥, 实则杀人不眨眼,说翻脸就翻脸,有个外号叫“笑面狐狸”。   于一百多年前死于谢危刀下。   如今却又诡异地活了过来。   他在当时仙门的五个大乘里算是不太起眼的那一个, 但谁也不知道他竟然无声无息地掌握了命运法则,一百多年前的那场围攻是他发起的,其他人受他鼓动也纷纷加入,但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   说他没借谢危之手除去其他几人的意思, 谁都不信。   临云见被发现了,倒也并不慌张,反而大大方方地放下了袖子, 抬起脸一笑, 道:“明尊殿下,又见面了。”   身后的天惑白狐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临云的方向, 龇牙咧嘴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谢危一手抬起拦住大狐狸欲要往前扑的动作, 冷冷道:“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你这张脸,一只只会躲在背后算计人的下水道里的耗子,与你为伍本身就是一件让人恶心的事情。”   临云笑了笑,一副脾气很好的模样, 一手在另一只手腕的伤处轻轻一抹, 那被红莲刀洞穿的伤口就恢复了原样。   他笑道:“比不得明尊光芒万丈, 老鼠有老鼠的好,至少我可以无声无息做到很多事情, 比如说……”   他双手一抬,背后是万千森白巨骨和殷艳血池,“这里的杰作很美,不是吗?”   谢危的回答是一道吞天灭地一般的灿烈刀芒。   “嗡——!”   “铃——!”   巨大的天惑白狐双眼绽放出耀目的红芒,铺天盖地的幻境连同刀芒一起飞出,但临云只是一抬手,掌心那团光芒瞬间大亮,空间似乎都有一瞬间的扭曲。   而在同一时刻,谢危手腕上的传送光环也猛地亮了一下,像是在呼应那团光芒。   只是神光一闪的功夫,刀芒和幻境转瞬即来,然而就像是撞在了一堵透明的墙上,在轰然一声后齐齐归于虚无。   天惑白狐愤怒地大吼,“铃——!”   谢危抬手一拍它的腿,“冷静,你不是他的对手,你的族群只剩了你一只,你要是死了,它们可就白死了。”   他指了指满地枯骨,眼眸微垂,神色悲悯,“我想比起报仇,它们更希望你好好活着,不是吗?”   “铃!铃铃!”   天惑白狐不甘地吼了几声,最后又慢慢冷静了下来,头颅微微低下,尖尖的狐狸嘴在谢危头上一蹭,“铃铃!铃!”   谢危扫了眼不远处的临云,神色并不意外,“好,我知道,你的全族为他所杀,正好我和他也有仇,我保证他最后会死,但你不能冲动,他手上那团光……”   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传送光环,眯了眯眼,若有所思,“……是秘境的本源法则,你对付不了,在报仇之前你得先保命。”   天惑白狐蔫蔫地垂下耳朵,有气无力地应,“……铃……”   谢危拦住了大狐狸,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目光落到临云手上那团光上,握着红莲刀的手不自觉一紧。   “上次的秘境坍塌果然是你搞的鬼。”   他冷声道,“就算遗族在你眼里不是命,但秘境还有几百上千的人族修士,其中不乏你天道院的弟子,你置他们的生死于不顾强行夺取秘境本源,临云,我竟分不出你究竟是仙还是魔了。”   临云面色不变,他的姿态始终是那样的淡定,仿佛万事皆在掌控,就算暴露了容貌也只是一开始的失态,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   他淡淡道:“仙又如何?魔又如何?只是实力的一种表现方式罢了,只要我是天下唯一成仙之人,就算是个魔仙,谁又敢置喙?”   他微微一笑,“明尊殿下,魔障的是你。”   谢危冷哼一声,“可笑,你的所作所为皆是与天下众生为敌,若暴露出去,天道院将不会再有任何容身之处!”   临云叹气,“明尊殿下,过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这么幼稚?”   他摇了摇头,道:“也罢,总归已经到了第二层,有些事情说出来也无妨,我布置这么久的杰作不被认知晓也没有一点成就感不是吗?”   谢危眉心一跳,顿时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临云环视周围一周,轻声笑道:“告诉你个秘密哦,之前派去围攻你万剑宗弟子的人是我故意的,目的就是要你沟通法则意志,提前开启第二层传送。”   “金灼厌将祭塔暴露得太早了点,这是计划之外的失误,为了弥补这一点错误,避免事情越来越不可控,我被迫声东击西,让你提前将所有人都传送入二层。”   他微微一笑,“我有一个大礼要送给你们。” 第106章   在他说“大礼”的那一刻, 谢危眼皮突然剧烈一跳,心头那股不好的预感愈演愈烈。   他环视周围一圈,视线突然落在了不远处的血池上。   像是呼应他的预感, 那本来平静的血池突然“咕噜噜”沸腾起来, 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即将出世。   谢危眉眼一扬,不无诧异。   在等待临云到来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将这里都查过了一次,自然包括这诡异非常的血池, 他非常确信这血池除了满满一池狐狸血外并无他物,这会儿却莫名沸腾起来?   但不管是什么东西,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危二话不说,当机立断一刀直接砍了过去。   灿烈刀芒在半空划过一抹凌厉的轨迹, “轰”一声重重撞上了血池池壁,满满一池血色顿时冲天而起。   它是真的冲天而起,直冲天际并不下落, 半空飘散的白雾转瞬便被染上了一层浓浓血色。   并且这血色在以极快的速度朝外扩散而去。   天惑白狐扬起头颅静静看着天边弥漫开来的血色, 眼里大颗大颗的泪水“啪啪”砸到了地上,“呜”一声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 随即又狠狠瞪向临云。   那血不是不降落, 而是在临云手中的本源法则操控下随之上升, 就是没有那一刀也会扩散出去。   那池狐狸血早在一百多年就已经被临云通过本源法则炼化了。   谢危轻叹口气,正想要安慰它一句,突然鼻尖嗅到了一股异香。   空气里不知何时起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以及甜酒一般醉人的芳香, 这香味随着血色扩散的范围而越来越馥郁, 在吸入体内后甚至有了一点醉醺醺的感觉, 眼前的场景也有一瞬的模糊。   谢危晃了晃头,只一瞬的恍惚, 猝然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席卷而上,他霎时汗毛倒立,想也不想横道刀一挡。   “轰!”   一柄佛尘直直奔着他的胸口而来,在最后一刻险险被刀柄拦下。   临云一脸笑脸近在眼前,即使在这种剑拔弩张刀剑相击的时刻,他依旧是在微笑的,还是和蔼亲切的笑。   “唉,明尊殿下,你这就没意思了,我这是在帮你解脱啊。”   他叹息一声,语气怜悯,下手却毫不留情,“天惑白狐主幻境,擅魅惑,这一池狐狸血被我养了一百多年,狐狸们临死前的怨念不甘都在里面,百年滋养,一朝成药,那可是绝好的天煞幻毒,入者无不被幻毒所摄,成为一具行尸走肉的傀儡,你与其这样一辈子,不如早点归入我手中,让我来帮你解脱不是更好吗?”   他一手持着佛尘,另一手却缓缓朝谢危脸上摸去,“毕竟这么美的一张脸,要是因为被幻境所摄而做出一些狰狞的表情,那就太可惜了。”   谢危眼里闪过一丝嫌恶,刀身猛然一横将人荡开,冷笑道:“姓邵的果然是你的化身,你简直比他恶心了百倍!”   “说化身倒也不那么准确。”   临云理了理佛尘凌乱的尘束,很好心地解释了一句,“我被你杀死之前做了点小准备,用大命运术分了一点神魂出去在几个人身上,那时候我是没有记忆的,只待时机成熟就吸收他们的修为回馈本体。”   他微微一笑,“如若不然,我第一次作为邵元清见到你时,你就该落入我的掌心了。”   谢危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恶心的。   他仰头看向天边的血色,眉心紧紧皱起。   必须得想个办法阻止血云继续扩散。   但地上还有个随时会捣乱的临云。   “铃——!”   天惑白狐突然朝着他叫了一声,毛绒绒的爪子在谢危肩上一拍,九条尾巴竖起朝天上一指。   谢危顿了顿,转头看它,“你确定你可以?”   天惑白狐又是一声叫,“铃!”   谢危不再犹豫,“好,你去,我拦住他。”   天惑白狐朝着他软软地一叫,接着四爪一踏一跃而起,爪垫踩在空气里荡出一圈圈涟漪,直直奔着那扩散的血云而去。   临云同样仰头看着,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所以说留下一个活口是多么遗憾的一件事,果然我刚刚就应该直接杀了它。”   “不是应该,你是杀不了它。”   谢危嗤声一笑,抬刀一指他,“别对自己的能力太自信了,临云,你谋算再多,须知一力破十会,我一人一刀足以。”   话未落,刀芒已出。   临云下意识抬起右手那团光芒,但谢危手腕上的手环突然闪出一阵光芒,两团光芒在半空相遇,谁也没有占了上风,最终齐齐沉寂了下去。   “嘭!”   谢危直接一刀砍在了临云仓促抬起的佛尘上,霎时荡出一连串激烈火花,临云整个人被这霸气一刀狠狠扫飞了出去,落地顿时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   “本源法则不是只有你有,”谢危身形一闪,直接迎了上去,“我也有!”   临云瞳孔一缩,不得不直面迎击。   “嘭!”   天惑白狐九条毛绒绒的大尾巴在半空划出道道优美的痕迹,纯白的毛发纤尘不染,以极快的速度来到那血云旁边,毫不犹豫猛地撞入了进去。   就像是大海中掉入了一粒石子,血云没有掀起一点波澜。   直至过了一刻钟,本来还在不断扩散的血云突然停止了涌动,寂静片刻后,反而朝着中心开始不断收拢。   地上的打斗还在持续。   又一次的碰撞后,临云再一次被红莲刀扫了开来,“咚”一声狠狠撞上了一块破败的石墙。   眼前风声瞬时掠来,临云连忙撑起一道太极阴阳屏障,险之又险地挡住了席卷而来的烈焰狂刀。   两人的眼神在近距离之间剑拔弩张的对视。   一者杀机凛冽,一者淡定微笑。   临云身上满是刀伤和火焰的烧伤,即使如此狼狈,他依旧是在微笑,“你知道那只天惑白狐为什么可以控制血云吗?你知道它会付出什么代价吗?”   谢危眉梢一挑,横刀一斩,面前的屏障顿时破碎消失。   “噗嗤!”   那一刀直直砍入了临云胸口,溅起一捧殷艳血色。   “它生也好,死也好,我在让它出手的时候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谢危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冷道:“它这么多年守着族人的残血不曾妄动,已然成了心中执念,此举是生是死,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你如果想要借由这一点霍乱我的心神,注定会失败!”   临云“噗”一声吐出一大口血,一手握着插入胸口的长刀讥讽一笑:“说到底不过是在同族和一只狐狸间选择了前者罢了,没想到光芒万丈的明尊殿下也有这么自私冷血的一天。”   “自私是人之本性,我从不否认它。”   谢危将刀拔了出来,淋漓鲜血随着光滑刀身滴落而下,他将刀锋往临云脖颈上一横,居高临下眯着眼睛道:“当务之急首先要阻止血云蔓延,其次才能去考虑其它,如果我有能力,我会倾尽全力去救它,在这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他冷冷一笑,红莲刀在临云脖颈上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线,“一个魔鬼却在嘲讽别人不伟光正,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临云瞳孔一缩,从那刀芒上感觉到了扑面而来让人头皮发麻的冰冷杀意。   他听到谢危森寒入骨的声音响在耳边,“人渣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话音未落,“嗤”一声响,红莲刀已然猛地一划。   一捧鲜血飞溅而出,头颅落地,残留的身体抽搐几下,接着丹田处瞬间掠起一道飞光朝远处遁去,半途却被一只形状优美的手猝然握住。   金光成形,化成一颗胖胖的元婴,脸上的表情略有点惊慌。   下一刻,谢危毫不犹豫地用力一捏,元婴顿时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化成万千金光散落入空气。   谢危缓缓站起身,脸上表情冰冷寡淡,并没什么意外。   临云本身的战力并不强,甚至还不如金灼厌,但他手段颇多,计谋频出,尤其是那防不胜防的命运法则,经常会杀人于无形之中。   但青云仙境限制法则,命运法则无从发挥,他反倒成了最容易对付的一个。   前提是,他不曾有身外化身。   地上断成两截的尸体突然化成点点灵光,在半空聚合到一起,形成了一个人形轮廓。   一道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   临云猝然睁眼,猛地喘了一口气,第一个动作就是伸手摸脖子。   脖子完好如初,仿佛不曾断裂。   只是他脸上原本融合了三个人的外貌特征如今却只剩了两个,只有金烨那双格外具有个人特色的眼睛还在,邵元清的鼻子的和嘴唇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的手在脸上拂过,半晌轻叹口气,“我预料到遇到你会丢一条命,没想到会丢的这么快,明尊殿下的实力又有所长进啊。”   回答他的是一道毫不留情的锋锐刀芒。   临云身形一闪堪堪躲过,无奈道:“看来不做点什么,我是没法逃离这里了。”   抽空抬头看了眼天际,轻叹口气,“也罢,早晚都要做的,或早或晚罢了,先把你弄到手也算不错。”   他在躲避刀芒的间隙里忽地一抬手,半空本来渐渐收缩的血云顿时沸水一般沸腾了起来,收缩的速度足足加快了好几倍,竟渐渐凝聚成了一只巨大的血色凤凰。   谢危察觉到了什么,猛然停下了动作,抬头看去。   血色凤凰仰天发出一声无声狂啸,巨大的双翼猛然一扇,当空裹挟巨大的威势从天而降,直直朝谢危奔腾而来。   “铃——!”   天惑白狐白色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然成了一片血色,血色的眼睛凶光大涨,以极快的速度追在血凰身后,妄图将这团血云重新收回来。   但速度从来不是它的强项。   它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巨大的血凰从天而降,周身血云涛涛,狂风怒啸,就这么直直将那个唯一陪它玩,保护过它安慰过它,又给它超多狐狸玩偶的人……吞没了进去。   “铃——!” 第107章   浓浓的白雾徐徐流淌, 封闭了四周所有的视线。   不辨方向,不明昼夜,分不清时间流逝了多少。   没有生命, 没有乾坤, 像是被天地遗弃的一角。   “铃——!”   突然,寂静的空间被一道叫声打破,一只巨大的天惑白狐破开白雾奔腾而出, 背上趴着一个一身红衣的人,一条毛绒绒的狐狸尾巴正缠在那人腰间,防止他因为剧烈的颠簸而掉下去。   而就在天惑白狐窜出去的下一刻,一连串灵光立刻落在了原先的地方, 在地上迸溅出一连串的深刻划痕。   “砰砰砰!”   随即一道穿着斗篷的身影追了出来,手中拂尘一扫,半空张开一道灵光屏障, 无数小剑在屏障之下徐徐旋转, 边缘闪烁出一点锋利的光。   临云佛尘一指前方,“去!”   小剑听从他的命令急射而出, 直奔天惑白狐而去。   “铃!”   天惑白狐本来还算稳健的步伐顿时剧烈颠簸起来, 它在急速又飞快的闪躲, 连带着背上的人也在不稳的上下起伏。   然而大概是长久的奔跑消耗了一些体力,它躲开大部分小剑之后,嘴里的喘息明显剧烈起来,以至于紧随其后的最后一波小剑即将来到身边时, 它的闪躲明显慢了一分。   “嗤”一声响, 一道小剑擦过它的尾巴, 带起一串狐狸毛飘扬而下,剑尖直击它的后腿而去。   眼看要落在皮肉之上,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突然伸出,牢牢将那柄小剑握在了掌心,霎时殷艳的鲜红从指尖渗出。   “咳……”   谢危咳了一声,嘴角溢出一点残血,伸手拍了拍身下的大狐狸,“左拐,五百米后右拐……”   “铃——!”   天惑白狐应了一声,跑得更加快了。   谢危勉强笑了笑,轻声道:“好孩子,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好……”   天惑白狐粉白色的耳朵转了转,眼瞅着是个高兴的动作。   这大狐狸对谢危的感情本来没这么深,顶多算是普普通通,有个共同的敌人而已,天惑白狐也不至于这样救他。   但刚刚临云操控狐狸血对着谢危的那一次攻击改变了它的态度。   就像是临云所说的,一只狐狸吸收那么多狐狸的血怎么可能没点代价,如果没有任何后遗症,天惑白狐在这么多年的守候里早就吸收完了。   那血里蕴含着浓郁到可怖的精华,以及天惑白狐一族临死前巨大的怨念,这只大狐狸强行吸收会被怨念所控,后果不是爆体而亡就是发疯而死。   谢危不是不知道,他原本的计划是打算在短时间内解决临云,再去帮天惑白狐处理剩下的狐狸血,这样就能保天惑白狐的命了。   但临云突如其来的一招直接将大半狐狸血都怼着谢危来了。   而且那血在感应到临云这灭族仇人后更加的凶煞可怖,想要挣脱控制却屡屡失败,不得不听仇人指挥去对付自家后辈,血的颜色越来越幽森黑沉,攻击性也是最强的时候。   这也是临云一直在等的时机。   谢危其实是可以躲开的。   但就像是临云说的一样,吸收狐狸血是有后遗症的,如果他躲了,承受的就是天惑白狐。   他只是在尽可能的保住这最后一只天惑白狐的命。   当然他不是有勇无谋,凤凰血和红莲火的霸道足以炼化这么多的狐狸血,只是过程会痛苦非常,容易叫人趁人之危。   但司昆应该快到了,只要他稍微坚持一会,结局不出意外还是有惊无险的。   就算最后实在等不到司昆,他也可以直接打开三层通道离开这里,总之后路足够多,不会有事。   只是没想到天惑白狐会感念于他的救命之恩,直接带着他逃命。   算是让他欣慰的小收获。   谢危趴在它背上,感受着体内一阵阵涌上的热意,脸颊潮红一片,黑色的眼瞳染上一层绯色,整个人都像是泡在一池温热的酒水里,就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浓郁芬芳的潮热酒气。   ——天惑白狐善魅惑和幻境,它们的血是世间最致命的春.药。   除此之外,还有那凶戾的煞气和几乎要撑爆身体的灵气。   “唔……”   他痛苦地喘了口气,手指揪紧了身体底下狐狸的长毛,另一只握着小剑的手紧紧攥住,锋利的剑刃割破了手指,鲜血滴滴答答渗出指缝,剧烈的疼痛却叫他感觉好受了一些。   好热,好涨,快要被撑爆了。   凶戾的煞气徘徊在识海里,让他满心森冷杀机,很想持刀痛痛快快地杀戮一场。   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克制住这股杀意。   “明尊殿下如果承受不住,可以将这股力量释放出来。”   不怀好意的话语自身后响起,像是恶魔低语,释放人心底最想要的欲望,“释放出来你就会好受很多了,不是吗?”   谢危急促地喘息着,冷汗一滴滴顺着鼻梁下颌滑落入衣领里。   他冷冷地笑了笑,本就俊美的容貌因为那大量的狐狸血变得更加惑人心神。   “释放出来,让你再将它们散落到整个第二层吗?”   他声音沙哑,一声声仿佛在人的心坎里勾挠,抓得人心神都跟着荡漾。   “临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遗族的血骨祭炼成的祭塔你都做了,你是不是还想来一场人祭?这青云仙境里有什么东西是要大量的血祭才能出世吧,要是让你得逞,我岂不是成了天下的罪人!”   临云眼眸一暗,声音再响起时莫名多了一点暗哑,“明尊殿下,有时候人不这么聪明还是会好过一点的。”   “时机差不多了,这场追逐游戏也该到此结束了。”   他猛然一抖佛尘,蓄势已久的一击骤然发出,半空顿时铺展开一道巨大的雷阵,一束束天雷轰然而下,速度极快,攻势极猛,霎时在地面迸溅出一束束耀目的火光。   “铃铃铃!”   天惑白狐急促地叫了起来,急忙一个急停人立而起,然而天际一道雷光直奔它天灵盖而去,眨眼已是躲闪不及……   “嘭!”   谢危猛然扑了上去,手臂抱住它的头,脚尖在它身侧用力一踹,整只狐狸顿时侧倒在地,那道天雷险险擦着它的身体落在了旁边。   “砰砰”两声,一人一狐同时摔到地上,天上的雷霆也在同一时刻收了起来。   天惑白狐立刻一个跃起将谢危护在身后,朝着临云猛一龇牙,“铃!”   临云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缓缓靠近,轻描淡写扫它一眼,“畜生走开。”   他手中的那团本源法则猛然亮起一道光芒,距离足够近的情况下,天惑白狐压根反抗不了,被一股巨力直接扫到了一边。   谢危拄着刀慢慢站起,全身都因为那股异样的潮热而虚软发颤,但他还是勉力站着,冷笑道:“你也就欺负欺负孩子了。”   临云叹气,“不乖的孩子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语气说着这样残酷冰冷的话,仿佛他的话就是圣旨。   谢危恶心极了,他也用行动毫不客气地表达了,“呕……”   临云的表情顿时极为精彩。   他脸上的笑容一收,冷冷道:“也罢,你即将成为我的阶下囚,与你这么多废话也无用了。”   他说着,轻轻一抬手,半空的雷霆法阵顿时开始急速旋转起来,法阵中央投落下一道又一道的锁链,直奔着谢危缠绕而去。   天惑白狐在一旁焦急大喊,却挣脱不出周围控制它的白雾,只能愤怒地吼叫:“铃铃铃!”   谢危仰起头来,眼中映射出天际徐徐靠近的雷霆锁链。   他的表情不慌不忙,非但没动,眼里反而溢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喃喃道:“差不多该来了。”   话落,白雾流淌的空间之内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噌——!”   不见任何武器划过,雷霆锁链却在这一道亮光之下破碎成几截,崩散成一捧无形的灵气散落入空气里。   一丝极为锋利的剑意后知后觉在空气里散发出来。   临云一怔,随即瞳孔猛地一缩,“这是……”   谢危轻笑,“杀你的人。”   仿佛是应了他的话,天际间灵气奔涌,忽而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灵剑,剑尖直至临云的方向。   一道黑衣人影从浓雾中走来,丹田处有一块羽毛形状的金色光芒若隐若现。   那是丹凤的羽毛光芒。   也是谢危借此断定对方位置的东西。   谢危眉目间淌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你来的有点晚,司昆。”   司昆顿了顿,轻声道:“抱歉,路上遇到几个拦路的人,顺手解决了。”   他抬眸看向临云,道:“要活口吗?”   谢危冷笑,“不需要。”   司昆轻轻颔首。   下一瞬,铺天盖地的剑意从天而降,从四面八方而来,直奔目标而去。   “轰!”   原地炸起一团剧烈的火光,白雾汹涌流淌,灵气狂烈奔涌,锋利的剑意散布在空气里,稍微一触都会有种森冷的寒意,但谢危却没感觉到一丝一毫。   他被司昆紧紧揽在怀里,张开的屏障牢牢护住了他,顺带护住了旁边早已看呆的天惑白狐。   谢危轻咳一声,一点残血顺着唇角流下。   他带着一点莫测的笑意,淡淡道:“这会儿倒是不嫌弃我了。” 第108章   在两人第一层分别之前, 还在小小的冷战。   这会儿乍一见面,一旦没了敌人,那股子尴尬别扭的感觉就又涌上来了。   司昆一时没想到他误会得这么偏。   但想到之前他对谢危那么明显的嫌恶, 又觉得无话可说。   他揽着谢危摇摇欲坠的身体, 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我没有嫌弃你,自你神魂回归后, 我就再没有嫌弃过你了。”   谢危轻叹口气,“没有嫌弃还躲我的碰触呢,你不想要我摸你就直说,我保证以后绝对不碰你。”   司昆嘴唇一动, 正要说点什么,突然不远处的灵气漩涡轰然炸裂,一大捧灵气狂流卷着散成星光的身体朝着天际飞去, 速度极快, 气势极猛,霎时在半空卷起了一道旋转的空间漩涡。   空间置换。   谢危冷笑, “想逃?”   他抬起手, 手腕上的传送手环顿时闪出一丝光泽, 然而他只是刚刚调动一丝灵力,霎时整个身体一阵剧烈的痉挛。   “咳……”   他猛然吐出一口残血,体内那股潮热酥软的感觉更加汹涌,如果不是司昆扶着, 他当即就得跪倒地上去。   时机一闪即使, 半空的空间通道已然成型, 在谢危不甘的注视下将临云残破的身体吞没进去,随后……   随后被一道剑气一斩两半。   司昆缓缓收剑, 看着一具身体从半空掉落,金色法衣模样俊俏,正是金烨。   他身上遍布剑气横扫的伤痕,丹田,脖颈,天灵三处致命伤皆被贯穿,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谢危定定看了半晌,叹气,“还是被他逃了。”   司昆疑惑地看他,“这具尸体……”   “化身。”谢危淡淡道,“他是临云,之前柳炎村遇到的邵元清和御兽宗时候出现的金烨都只是他的一部分,我刚刚斩了他的邵元清化身,你斩了金烨。”   他深吸口气,缓缓道:“他领悟了命运法则。”   这么一说,司昆就懂了。   命运法则分化神魂,类似于上古时候的斩三尸,神魂分化而出附到其他人身体上历练世事,待有需要时再融合回来。   这样做的好处本体加三尸共有四条命,只要不是短时间内全部死完,就还能继续复活。   一百多年死的那个应该是本体,分身失去记忆在世间流落,最近本体恢复才应招回归,后遗症就是一张脸同时融合了三个人的身体特征,看起来有些怪异。   现在三尸只剩了一个,只要想办法斩了他,再找到本体,这人再厉害也活不了了。   但现在需要担心的不是这个。   司昆扶着谢危摇摇欲坠的身体,眉心紧紧蹙起,“发生了什么?你的气息很不稳,手指有血但无伤,我没有看到明显的外伤。”   何止是不稳,在司昆的感应里,眼前的谢危就是个燃烧着的大火球,烫得皮肤都泛起一层红云,眉眼潮红透着股潋滟的风情,让人更加的移不开眼。   除此之外,他的皮肤看起来似乎更加光滑了,整个人都透着股说不出来的诱惑,呼出来的气息都有股灼热的芳香。   司昆感觉自己似乎也快要烧起来了。   他喉结动了动,勉力平复下不稳的呼吸,微微移开眼,但扶着他腰的手却不自觉收紧了。   谢危顺着司昆的话瞥了眼手指,刚刚上可见骨的可怖血痕已经恢复如初了。   他丝毫不意外。   体内那么庞大的一股灵力徘徊不去,修复个伤口只是眨眼的事情。   他无奈地笑了笑,一指旁边的天惑白狐,“中了他家长辈的血,有点麻烦。”   天惑白狐这会儿得了自由,也看出来司昆是谢危的朋友,顿时一跃跳了过来,九条尾巴舞得飞起,冲着司昆“铃铃铃”一顿喊。   司昆眉心渐渐蹙紧,面色越来越不太好看,直至天惑白狐停下声音时,他的脸已经是阴沉如水了。   “它说那足足有三百八十只天惑白狐的血,它在带你逃走时,你趴在它身上把它吸的血也代入你身体里了。”   司昆低头看向谢危,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能炼化得了,也知道你是为了救它,但你至少应该等我到。”   谢危倚在他身上虚弱地喘着气,闻言笑道:“哪里有那么多应该,事急从权罢了……唔……”   他猛地揪住心口衣服,闭了闭眼,突然伸手将司昆一把推开,一手拄着刀半跪在地上,额上冷汗一滴滴落下,沿着线条分明的下颌骨滑过起伏的喉结,一路落入紧紧叠合的衣领处。   此时他一只手正放在衣领交合的地方,手指用力到指骨都泛起了白色,看他的动作很想一把将衣服用力扯开,但理智又在最后时刻紧紧拉住了那条蠢蠢欲动的线。   热。   好热。   眼前的世界好像都在扭曲。   他痛苦地喘息着,感觉身体快要撑炸了,急需要痛痛快快地释放一次,脑海里凶戾的煞气在叫嚣着要他大开杀戒,但身体的酥软又在告诉他想要另一种释放。   潮热,酥软,饱胀,杀意,种种复杂的极端感觉堆积在一起,几乎要把他的身体活活撑爆。   “铃!铃铃!”   天惑白狐焦急地在他身边打转,毛绒绒的尾巴毛不时扫过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企图给他带来一点安慰。   它一只狐狸孤零零守了那么多年族人的血,一朝被敌人利用用作攻击别人的武器,自然不甘想要夺回。   但它更清楚自己勉强吸收的后果是怎么样的。   它虽然心智不全,但也知道利弊好坏,知道知恩图报,之前以为谢危是和袭击他族人的人族是一伙的,所以杀意暴涨毫不留情,但自从看到红莲刀后,其实它已经知道误会了。   虽然族人的血全部落到了谢危体内,但它知道他是在救它,比起失去族人之血的失落,它更担心眼前这个人的安危。   毕竟这是孤独的百年来唯一一个对它释放过善意的人。   是那柄它喜欢的红莲刀的主人。   它在谢危周围不断转圈,焦躁难耐却又想不到办法,只能发出一声声轻灵悦耳的铃铃声,企图让他的心情稍微愉快点。   突然一道身影走到了谢危面前。   天惑白狐猛地停下了脚步,转头看过去,“铃?”   司昆在谢危面前蹲下身子,一手放在他汗津津的下巴上,轻轻抬起。   他沉黑色的眼睛静静看着他,轻声道:“谢危,不要紧的,你可以放纵自己的杀意,我可以阻止你。”   他说:“我保证等你放纵完后,你没有杀任何一个你想杀的人。”   这句话就像是在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门前轻轻扯开了一条门缝,门外是一片灿烂春光,门内是一只觊觎春光的凶戾恶兽。   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音调,他最后确认了一遍,“你……你会阻止我?”   司昆郑重地点头,“我会。”   谢危眼中的绯色越来越浓郁,他轻轻笑起来,本就艳丽的容貌染上丝丝缕缕疯狂的杀意,有了一种异样的吸引力。   惊天动地的魅惑。   神魂颠倒的颓靡。   他笑着说:“我会很疯狂的。”   司昆呼吸一滞,几乎不敢直视现在的他。   他感觉自己也有些疯狂了,心口一团灼热因为眼前人前所未有的风情而更加蓬□□来。   他说:“我求之不得。”   谢危长笑一声,“好。”   他一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已然是一片浓重疯狂的猩红。   他猛然一拔刀,红莲刀在眼前闪过一道雪亮刀芒,“嘭”一声与七杀剑重重相击,空气里霎时迸发出一股狂猛的灵气狂潮。   天惑白狐猛然跳到了一边去,离两人远远的,一双玫红色的眼睛担忧地看着这边。   这样激烈的打斗只是刚刚开始。   谁也没有用什么乱七八糟的法术,他们默契地一人持剑,一人持刀,互相比斗。   那是力量与力量的碰撞。   每一次的刀剑相击都激荡起一波恐怖的灵气狂流。   那是刀法与剑法的碰撞。   红莲刀每每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攻过来,七杀剑都能稳稳接住。   势均力敌,不分胜负。   酣畅淋漓,畅快神醉。   就像司昆所说的那样,他会阻止他,他持刀之前是什么样子,结束之后还是什么样子。   也因为这样的信任,谢危的刀法越来越狂了,一刀刀出手毫不留情,凶戾的煞气在识海沸腾,以更加汹涌的姿态随着刀气流泻而出。   白雾在刀剑之下奔涌流淌,云卷云舒,白雾涛涛,就这么过了不知多久,突然“当啷”一声响,红莲刀在又一次与七杀剑的相击中被七杀剑一剑挑飞了出去。   谢危剧烈的喘着气,压根没有去管飞走的红莲刀,直接身体一软跪在了地上,最后被司昆抱在了怀里。   他闭了闭眼,先前被杀气熏染得猩红一片的眼眸渐渐恢复了理智,虽然还是有淡淡的绯色,但不再那么杀气腾腾了。   他虚弱地笑道:“多谢,我好多了。”   司昆紧紧抱着他,闻着他身上因为没了煞气而越来越馥郁的浓郁酒香,感觉自己都快醉了。   他哑声道:“我觉得不太好。”   谢危叹气,“谁说的,至少我现在不想杀人了。”   他无力道:“我想睡人。” 第109章   睡人是不可能睡人的。   作为一个为教育事业发光发热的五好青年, 谢危早在异能局教熊孩子的时候就通过了总局的个人修养审核,在私生活方面,除了直男审美有点小小的问题, 其它那是高分超跑。   他坚定且执着地认为, 睡人那是只有结了婚才能干的事儿,也是只能和未来媳妇儿干的事儿,除了媳妇儿之外其他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且这个媳妇儿一定要是女人。   如此的传统且固执。   现在周围虽然空荡荡的, 只要往外找一找还是能找到女修的。   但不是心仪的媳妇儿!   他也不可能为了解决自己的事情短时间和人家发展个什么暧昧情感,那和渣男都没什么差别。   至于男人,完全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某个钢铁大直男有点崩溃,打算找个角落自己解决。   他眼角潮红一片, 眼前的世界因为高热而扭曲旋转,浑身酥软提不起力,除此之外, 狐狸血饱胀的灵力还在经脉里流窜, 但他已经没力气去发泄出来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将那股不正常的□□发散出去, 他才有精力去炼化那庞大浓郁几乎将他撑爆的血液精华。   拖延得过久, 恐怕经脉都会被那股狂暴的灵力给撑破了。   但司昆紧紧抱着他, 并没有一丝松手的意思。   谢危下巴枕在他肩上,一声声喘息低沉难耐,他轻叹口气,“刚刚不是还那么嫌弃我吗?你倒是松手啊, 毕竟……”   他自嘲地勾了下唇角, 侧过头轻笑:“……我这也算是在勾引你了吧, 我记得你以前可是最讨厌我这样做的,见一次扔一次, 哪一次都……”   他猛然顿住,浑身一阵止不住的颤栗,直至忍过了那突然窜上来的潮热,才勉强开口,声音却是虚弱了很多,“……都……都没留过手。”   湿热的吐息落在司昆裸露在外的脖颈上,白皙的皮肤霎时激起一片战栗的潮红。   司昆揽着他的肩膀的手微微一颤,听着耳边潮热急促的喘息声,恍惚间感觉自己也快烧起来了。   他默了默,再响起时声音暗哑了许多,“我不嫌弃你。”   一顿,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嫌弃你的。”   他一点点揽紧了怀里的人,感受着他浑身止不住的颤栗,轻声道:“抱歉,我再也不会那样对你了,”   谢危叹气,“不怪你,我之前那副样子,我自己都嫌弃,更不用说别人……唔!”   他猛然咬住牙关,咽下一声即将出口的闷喘,闭了闭眼,突然伸手一把将人推开。   “所以说你为什么一直要抱着我啊……”他喘息着笑,“不知道我现在都快热死了吗……”   司昆站起身来,低眼看着他狼狈的模样,一时无言。   垂在袖子里的手指不知不觉已然攥紧到了极致。   他有一种很激烈的冲动,想要不管不顾的冲上去和这个人剖白自己的心意,想要他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他,想要他接受自己的情义,想要他遇到这种事自然而然理直气壮来找自己,而不是这样自己在一边看着。   看着他艰难忍耐,即使痛不欲生还要强颜欢笑,而自己只能孤零零站在一边,帮他是罪,不帮也是罪。   但理智又知道,即使在这种极端情况下这个人都没考虑找自己解决问题,那他对男人真的是一点这方面意思都没有,这样贸然冲上去表白,结果只能是把这人推得更远。   极大可能从此被吓得不敢靠近他十米以内。   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沉默半晌,声音略有些干涩道:“……只是担心你。”   谢危果然没多想。   或者说对着一个曾经嫌弃过他勾引之事的人也没什么好多想的。   他喘息着跪坐在地上,手指紧紧揪住衣襟,费了极大力气才忍住把衣服掀开纳凉的冲动,笑道:“担心我就给我弄点水呗,都快热死了。”   司昆手指一动捏了个灵决,霎时半空飘起了淋淋细雨,点点滴滴撒落到谢危身上。   谢危几乎是享受一般发出一声叹息。   清凉的雨滴很快将身上灼热的温度降了下来,虚软的身体似乎也恢复了一点力量。   但这只是暂时的,这样来势汹汹的情.欲,只有彻底发泄出来才能解决,短暂的压制代表着过后更加可怖的爆发。   到那时才是真正的理智全无。   谢危拄着红莲刀勉强站起身,正想找一个隐蔽点的地方赶紧解决问题,突然一道白影猛然窜了过来。   刚刚不知道躲哪儿去的天惑白狐嘴里叼着被抛飞出去的红莲刀跑到前方不远处,对着浓浓的白雾凶狠地炸起了毛,九条尾巴疯狂舞动,一副发现敌情准备攻击的模样。   谢危一怔,被狐狸血搅得一片混乱的感知总算感觉到了不远处正在接近的一伙人,还有人的说话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隐约有点熟悉的感觉。   谢危侧眸看了过去。   司昆自然也感觉到了,表情毫不意外,“我来之前集合了所有万剑宗的弟子,顺带除了几个之前包围他们的人,费了一点时间。”   他看向谢危,“之前感觉到这边灵气动荡,我先过来查看,他们久不见我回去,估计是来找我的。”   谢危恍然,“原来如此,弟子损伤如何?”   司昆道:“重伤一个,轻伤七个,无死亡。”   谢危顿时扬眉一笑,发自内心的骄傲,“不错。”   司昆略一皱眉,不着痕迹的走上前几步,挡在了他面前。   两人说着这话的功夫,那边已经有弟子陆陆续续过来了,当先领头的正是罗云和紫剑。   两个人一边走还一边吵架。   罗云道:“云霄君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他都说了让我们原地等,你干嘛非要过来看……唉!慢点!小心前面!”   紫剑怒道:“刚刚这里那么剧烈的打斗声,这都过了好半天都没一点动静,我怎么可能坐得住?”   罗云无奈道:“姑奶奶,我的姑奶奶,你小点声,万一前边有敌人……”   紫剑:“那就通通宰了!剑修还怕战斗?”   罗云:“我不是这个意思,唉你慢点,等……”   后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们看着面前这只炸毛的大狐狸,齐齐怔愣在原地,一个个都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半晌罗云突然发出一声惊叫,不惊反喜,一手捂着心口激动到都快落泪,“总算……我们总算遇到一只天惑白狐了!这一路走来空荡荡的一个幻境都没遇到,我差点以为来了一个假的青云仙境!”   紫剑也红了眼眶,“原来天惑白狐长这么美,不枉我来一趟青云仙境,值了!”   石宇比较沉默寡言,但此情此景也忍不住赞叹道:“但愿它的幻境和它的颜值一样美。”   弟子们你一言我一语,俨然就是一副“我准备好了你来给我造幻境吧”的样子,就像一个个被刽子手的美貌吸引而踏上石台引颈就戮的罪犯。   这姿态反倒把天惑白狐给搞懵了。   虽然它没什么阅历,但就是傻子也知道天惑白狐的幻境有多厉害吧,这些弟子怎么不一上来就想办法制服它,反而等着它给扔幻境呢?   天惑白狐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人族真可怕,不仅杀它全族,还要它的幻境!   它才不要和这群可怕的人族玩!   它一个转身就向着谢危跑去了——果然还是他们遗族靠谱一点。   这一跑动,顿时就露出了身后被遮挡着的两人。   弟子们原本花痴一样的蠢笑顿时一僵,表情齐齐裂开。   司昆一袭黑衣持剑而立,面上宛如冻着一层冰冷彻骨的霜雪,看一眼就能打个寒颤。   显然他对于刚刚这伙弟子的表现很不满意。   这天惑白狐要是个心机深沉对他们有恶意的,恐怕这群弟子都得栽了。   弟子们战战兢兢,噤若寒蝉,半晌还是罗云干巴巴地开口,“云……云霄君……我们也是没在它身上感觉到杀意……”   “有些人是很擅长隐藏杀意的。”   谢危从司昆身后转出身来,一手拄着刀,姿态慵懒地靠在天惑白狐身上,声音沙哑地笑道:“你们要是因为这个就掉以轻心,那就大错特错了。”   在他这句话落下的一瞬间,空气顿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比之刚刚看到天惑白狐时还要震惊……或者是,不可置信。   简直难以相信眼前这个浑身湿漉漉,神态懒洋洋,眼角潮红一身风情的人是之前他们见到的那个一人一刀将敌人劈得闻风丧胆的彪悍猛男。   喂喂喂!那衣服湿的都透出底下的皮肤了啊!尤其是那一截腰身,又有一层薄薄的肌肉还又窄又细……   玛德嫉妒了!   那种既有力量感,又在不经意间展露出魅惑的独特风情,像是一把小钩子一样瞬间就在人心上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罗云直接喷出两道鼻血,紫剑脸都红了,石宇瞬间侧过了脸,所有弟子全都手忙脚乱,又想看又不敢看,一个个的脸都成了红苹果。   混乱之间众人心头恍惚略过一个念头——   难道这个人又要故技重施勾引他们家云霄君了?   但怎么比之前去万剑宗时那副样子看着有魅力多了呢?   要是之前就这样,哪个圣人能把持得住啊?万剑宗那群弟子估计恨不得把他塞云霄君洞府里赶紧成事!   何况他们家云霄君本来就心仪他,那忍耐度几乎是断崖式下跌!   要是换他们来,要么一早就躲得远远的,要么早都忍不住扑上去了。   一只天惑白狐都抵不住了,这特么比天惑白狐的魅力何止大了几倍啊……   云霄君到现在都能忍得住不动,那是……   那是他有毛病!   赶紧的把人打包带回去啊,晚了不怕被人抢了吗? 第110章   某些钢铁大直男对于自己的魅力完全没有一点认知。   他只是以自己的审美, 单纯地觉得他也只是浑身湿透,但衣服齐整又没敞胸露怀的,大男人谁还不能淋个雨湿个身了咋滴, 他又没啥见不得人的地方, 自然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以己度人,他实在不能理解这群弟子怎么一个个突然发疯一样神经兮兮的。   他一脸懵逼地挠了挠头,正要说点什么, 突然面前光影一暗,一件黑色的披风兜头罩下,将他整个人从头到尾全都笼了进去。   谢危:“???”   随即他听到司昆那冰冻三里一般的声音幽幽响起:   “我看你们的眼神不太好,回去都去无渊洞里修炼一个月吧。”   无渊洞无光禁神识, 是万剑宗专门修炼感知的地方,虽然不否认它是个修炼圣地,但实在是太太太太太痛苦了啊!   不吃不喝不能玩不能见光只能在黑暗里摸索感知, 还要躲避满洞都是的各种毒虫和毒蛇!   去过一次不想去第二次那种!   外面顿时响起一阵凄凄惨惨的哀嚎声。   “不要啊, 云霄君我们知道错了……”   “我们不看他了……不不不!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呜呜呜我不想去,少宫主救救我们吧!”   “少宫主, 求您帮我们求求情, 我帮您把云霄君追求到手唔唔唔唔唔!”   后边是一连串被强行憋回去的声音, 很像是被同伴的手给捂住了嘴。   在这句话落下之后,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像是触发了什么禁忌又敏感的东西,气氛一时尴尬到可怕。   谢危在披风里摸索半晌,团吧又团吧, 总算是把脑袋给露了出来, 就这么一会都把他捂出了半头汗。   他喘了口气, 道:“一个月不行,他们还是群孩子呢!”   司昆沉着一张脸幽幽看过来。   弟子们眼神“唰”一下亮了, 齐齐用闪着星星的眼神巴巴看着他。   谢危道:“孩子挺能经得住折腾的,一个月太少了,两个月吧。”   所有人:“……”   司昆嘴角微微勾了一下,欣然颔首,“那就两个月。”   谢危顶着弟子们充满怨念的眼神毫无波澜道:“眼神的确有问题,能被天惑白狐的美貌吸引甘愿引颈就戮,是得好好操练一下,再有……”   他冷笑一声,凌厉的眼神在他们一一扫过,眉梢一挑,“谁说我要追你们家云霄君了?不知道你们家云霄君很讨厌我追他吗?挑拨离间我俩的关系,是该好好操练一番!”   所有人:“……”   弟子们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云霄君,齐齐露出一抹怜悯的眼神。   啊这……   搞半天不是勾引啊,那这是不小心中了啥药?   看那眼睛瞪的,眼里水光朦胧,绯色绝艳,硬生生把凌厉一眼瞪成了妩媚一眼,看得他们脸又红了。   都这样了还不去找云霄君求助,这是有多不想和云霄君在一起啊?   看云霄君的眼神,和他们万剑宗那只始终对暗恋的红鸾求而不得的黑鸾怎么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的……相似?   众人为这联想齐齐打了个哆嗦,莫名有种不忍直视的感觉。   谢危“凌厉一眼”瞪完,看他们齐齐哆嗦,虽然表情有点异样,但他神经大条地归功于是他的气势太足了。   他满意地一招手,朝着司昆道:“既然人都齐了,我们就去第三层吧,带上它……”   他转头看一眼身后紧紧挨着他的天惑白狐,安慰地拍了拍它的腿,“……和它的同族。”   天惑白狐低头看着他,玫红色的眼睛瑰丽璀璨,宛如有万千星云在其间流淌。   谢危轻声道:“你想和我走吗?我带你去看更多的遗族。”   天惑白狐看了他好半晌,忽而低下头,在他胸口的位置轻轻一蹭,眯着眼轻声叫道:“铃~~~”   谢危眉眼一展,笑了,“好孩子,你马上就会有同伴了。”   天惑白狐伸出一条毛绒绒的狐狸尾巴,将他卷起来放到背上固定好,回头朝着司昆轻叫一声,转身就朝来路跑去。   司昆看了眼战战兢兢的弟子们,淡淡道:“都跟上。”   一伙人花了半刻钟不到就来到了那座宫殿废墟。   在看到那满地枯骨和狐狸皮毛时,所有人都不出意外倒吸了口气,再一听司昆简单叙述原委后,怒骂声顿时一片片地响起。   “卧槽!怪不得一路上都没见到一只天惑白狐,原来是在这里!”   “啊啊啊那么美的狐狸啊!”   “天杀的天道院!那临云就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呜呜呜呜太可怜了,真的太可怜了……”   司昆同样沉着脸,始终冰寒如冬的眼底微微动摇,露出一抹浓重的哀色。   他无声叹了口气,取出一枚空白纳戒,轻轻一挥手,满地枯骨和狐狸皮毛顿时飞天而起,眨眼便被全部收入了纳戒之中。   纳戒一路漂浮,最后来到天惑白狐身边,蓝色的灵丝串联成绳,系在了它脖颈之上。   天惑白狐低头看看,又拿爪子拨弄了一下,眼里露出一抹浓浓的眷恋。   它最后又看了一眼这座居住了三百年的宫殿废墟,对着谢危轻叫一声:“铃~”   谢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懒洋洋的坐姿变成了趴姿,他把头紧紧埋在身下毛绒绒的毛发里,身上的黑披风将他裹得严严实实,至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甚至在天惑白狐出声后,他过了好半晌才给了一点回应。   但也只是轻轻抬了一下手腕,很快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司昆敏感地察觉到了一点不妥。   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谢危腕上套着的传送光环顿时飞了起来,在半空散发出一道绚丽的七彩光束,将所有人都笼罩了进去。   下一刻,一股庞大的吸力从天而降,空气里扭动起涟漪一般的波纹,眼前空间眨眼倒转,一阵令人不适的失重感过后,眼前的光影慢慢清晰了起来。   还没看得清眼前的场景,一股浓郁的水汽已经扑面而来。   像是来到了一片大海,但又比大海少了点腥气,多了一股清新灵秀的气息。   海潮声一浪又一浪地响起,伴随着悠长清扬宛如歌声一般的鲸鱼叫声,还有清脆悦耳的海鸟叫声。   比之二层的死寂茫然,三层简直是一处人间天堂。   眼前所见尽是秀丽风景。   蔚蓝如洗的天空,悠闲飘扬的白云,星罗棋布的海岛,清新无害的绿植,毛绒可爱的鸟兽,浓郁纯澈的灵气。   这简直是一处人间天堂。   他们传送到的地方正是一处小岛上,脚下一捧海浪猛地冲了上来,溅起点点清澈的水滴落到身上,一股清凉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舒服极了。   司昆刚刚看清眼前的场景,确认了周边还算安全,正要去看身边的人,却听“噗通”一声响,视线掠去时只来得及看到海面上一闪而逝的一丛水花。   天惑白狐一条尾巴朝前伸出,前爪抬起,一副要去追人的模样,狐狸脸上满满都是懵逼,“……铃?”   司昆一眯眼,霎时想到了什么,身形一闪急忙朝着水花溅起的方向追去,顺带还不忘交代身后人一声——   “别下海!”   随即又是一声“噗通”声响,水花溅起又消失,眨眼将人吞没了进去。   弟子们眨巴着眼睛在原地愣了一会,突然开始互相之间挤眉弄眼,表情一个赛一个的滑稽。   那意思——   我们知道你要去干嘛,放心,给你看着呢,保证不让人去打扰你追人家少宫主。   看在我们这么配合的份儿上,一定要把人给追回来啊啊啊啊啊!   .   谢危在跳进海里的时候,几乎已经快被热浪冲击得没意识了。   短暂的清醒时间结束,反噬而来的是更加可怖更加汹涌的热浪攻击。   他只能在趁着还没完全失去意识前凭着最后一点力量跳进海里,企图用海水清凉的温度挣回一点点神智。   但神智是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逼人的热欲。   单纯只是柔和的水流流淌过皮肤,那股酥麻的战栗感都能让人止不住地喘息,更何况是水流卷动着衣服拂过皮肤时的触感。   只要轻轻一动就仿佛升上了天堂。   “撕拉!”   在海底这片寂静无人的空间里,心底那头野兽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放纵了,谢危毫不犹豫将身上碍事的衣服撕裂了。   红色的碎布随着水流飘扬,像春日里散落下的一场桃花雨,慢慢悠悠飘扬而去,拂过有情之人的眉眼,随即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攥在了手里。   一道黑衣人影从天而降,半空化作了一条龙影,龙爪一蹬,龙尾一摆,在水里流下一道淡淡的水痕,眨眼就窜了出去。   司昆很快就在海底发现了那道想找的身影。   那人身上缠着一块块破碎的红衣,周围一朵以灵力形成的虚幻红莲闭合着花苞,在深邃的海底隔离出一片避水空间。   谢危就躺在那朵红莲的莲心处,黑发散乱,衣不蔽体,正在痛苦地喘息挣扎,身上一波波热潮涌动,将皮肤蒸腾得一片火红。   像是一朵开到了极致,颓靡芬芳引人采摘的红莲。   意乱神迷,艳丽逼人。   神魂颠倒一般的惑人。   司昆只是恍惚一眼瞥到,本来还算优雅的身形猛然僵住,一片顺滑贴合的龙鳞哗一下炸起,龙身柔韧弯曲的拐角“咔咔”僵直成了一个个诡异的直角。   那是真真正正的一个“弓”字。   他顿了顿,又顿了顿,突然原路返了回去,速度极快极快,直如幻影一般,沿路还把还好多游鱼都给撞得原地转圈。   堪称是落荒而逃。 第111章   “噗”一声响, 一道人影破水而出,本来还在兴奋讨论自家云霄君能否抱得美人归的弟子们顿时一脸期待地抬头看去,待只看到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后, 又齐齐“噫”了一声, 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司昆完全没心思在意这伙人在想什么。   原以为他是去帮忙的,放心不下那人而去看看情况,结果差点自己把持不住扑上去坏事。   他满身淋漓水珠剧烈喘息, 瞳孔缩成了窄窄一束,衣服下的皮肤上黑色鳞片起起伏伏,鳞片奇异地泛着一层粉色。   太刺激了。   他甚至怀疑如果不是他当机立断马上就走,很可能现在已经不可收拾了。   他闭了闭眼, 连续了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把那股子不可言喻的冲动给强压了下去。   半个时辰。   他想。   他就在天上待半个时辰,如果半个时辰谢危还没出来, 他就下去看看情况。   狐狸血的精华实在太庞大了, 长久没有发泄出来,压抑在体内迟早会出问题。   半个时辰是一个比较安全的临界值。   时间就在这样的煎熬里慢慢流淌。   一群弟子不敢当着他的面窃窃私语, 只能拼命用眉眼交流, 一个个都被迫练出了眼神绝技。   石宇:还不下去?   紫剑:真想把他一脚踹下去啊!急死我了!   罗云:啊啊啊那么美的少宫主啊!要是被别人抢了我能哭死!   紫剑:组团去踹人, 谁去?   ……   气氛突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   众人彼此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接这话。   天惑白狐甩着九条大尾巴趴在地上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玫红色的眼睛眨啊眨,眨啊眨——   这群人怎么感觉一个个眼睛都有病一样?一直动来动去的……   噫, 人族真可怕!它要离远一点!   半个时辰在艰难的等待中总算熬了过去。   但海面依旧一片平静, 除了涛涛浪声响起, 没有一点动静。   司昆待不下去了。   他手一松,七杀剑迅速缩小, 化作一道光芒钻入了识海之中,剑身之上杀气大涨,在识海里搅起一片风雨如晦。   整个脑海都在这样的控制之下微微地刺疼,只需心念一动,这疼便会更加厉害。   虽疼,但却更加的清醒。   直至确保自己不会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做出什么后悔不及的事情,他这才深吸口气,再次入了海。   “噗通”一声响,黑色的身影化光而入,在无人可知的深海里朦胧变换,化作了一条修长的龙影。   黑龙以极快的速度下潜,没多久就看到了海底那朵熟悉的红莲。   ……比之刚刚更加的颓靡混乱了。   但他明显还是没解决问题,只是难受地在红莲里左右翻腾,蒸腾出一片片潮热的湿气,眼神朦胧迷离一片混乱,已经毫无理智可言了。   他只知道在那里难耐地磨蹭,然而没什么经验,因此不得章法,越蹭越是难受,却始终发泄不出来。   是个难解的恶性循环。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那潮红的皮肤之下,有淡淡的红芒一闪一闪,那是大量狐狸血那庞大到恐怖的灵气在翻滚沸腾,却因为主人长时间的不炼化而越发的混乱,在经脉里疯狂流窜到处破坏。   有殷艳的血色自谢危唇角流下,然而已经失去神智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只是眉心紧紧蹙着,难受地发出一声声急促的喘息声,以及破碎痛苦的呻.吟声。   情况眼看着更加棘手了。   司昆几乎是在一瞬间就错乱了呼吸。   他立刻将七杀剑的剑气发挥到了极致,识海里顿时一阵剧烈的疼痛,总算将摇摇欲坠的理智强行拉了回来。   他龙尾一摆,立刻下潜,钻入那朵红莲时只带起了一点水圈一般的波纹,眨眼即逝。   修长的龙身一层层将痛苦翻转的身体缠绕了起来,冰凉的龙鳞给火热的身体带来了一点舒适的温度,但龙鳞刮在敏感的皮肤上霎时又激起一波新的颤栗。   极致的折磨总算是将混乱的神智拉回来了一点。   谢危喘息着睁开眼睛,散乱的瞳孔缓缓聚焦,终于勉强分辨出了眼前的人……龙影。   “司……昆……”   他的声音沙哑至极,每个字都仿佛是在人的心上轻轻的勾着,但偏偏那眼底深处又沉着一抹悍厉之色。   混在这样暧昧的气氛里,格外的诱人眼球。   司昆的声音同样很暗哑,每说一个字几乎都要停顿一下,“你的时间来不及了,必须快点解决。”   谢危闭了闭眼,手指缓缓落到了冰凉的龙身上。   他极轻地笑了一声,缓缓道:“你……来得正好……帮我……一个……忙……”   司昆心神一荡。   此情此景,这种帮忙的事情一般都是奔着那种事去。   他本来就快忍不住了,再被谢危这样一邀,几乎立刻丢盔弃甲。   如果不是谢危接下来那句话的话。   “帮我……”谢危狠狠一咬嘴唇,眼底那抹厉色越来越重,他一字字道:“……把我的情根斩了!”   “哗!”   就像一桶冰水兜头浇下,所有欲.望的火苗瞬间熄灭。   司昆瞳孔骤缩,眼里一瞬间溢满了惊愕。   反应过来后霎时被铺天盖地的惊怒占据。   原地黑芒一闪,谢危顿觉视线倒转,肩上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死死钳住按在地上,被迫仰起头看向上方。   司昆化成了人形,居高临下俯视着被他压在身下的人,面上披霜盖雪,宛如冻了千里冰原。   他寒声道:“情根主情,斩了他你是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但你可想过之后怎么办?”   他逼视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眼底那抹浓重的绯红,缓缓道:“你会失去爱人的欲.望,你会泯灭所有的感情,修道之路道阻且长,但你注定此生孤独!”   谢危剧烈地喘了口气,拼命维持着这股岌岌可危的理智,勉力道:“总……总会有办法……的……”   司昆也在剧烈的喘气——被气的。   情根主情,那是一切的感情,不止爱情,还有亲情和友情,以及一切或大或小的感情,一旦失去它,整个人都会变得无情冷漠,麻木冰冷。   这个人有多热爱生命,他是看在眼里的,他喜欢幼崽,喜欢少年,喜欢一切明媚美好蓬勃朝气的事物,如今却要在这种情况下被逼着主动放弃这所有喜好的来源,于他而言是生不如死的痛苦。   即使这样,他还是下了这个万般艰难的决定。   司昆想:不就是想好好的活着吗?一定要做斩除情根这种决绝的事情吗?   这么想着,他也这么问了。   谢危轻笑着摇了摇头,艳色逼人的眉目之间是一片平静和坦然,“首先……得……活下去,才……才有解决的……办法啊……”   只是想活着。   司昆沉默了一会,突然唇角一勾,露出一个笑容。   平常不笑的人乍然一笑是很吸人眼球的一件事,但谢危却感觉到了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   他于神智迷乱的潮热之中乍然打了个不明所以的寒颤。   “我有办法,不用斩除情根那么麻烦。”   他叹了口气,“希望你之后不要怪我。”   他在谢危骤然紧缩的瞳孔中猛然压低了身体,将手放到了残破的红衣上,轻轻一扯。   “撕拉!”   空气里潮热暧昧的气息霎时蒸腾到了极点。   那朵本来虚幻的红莲渐渐染上了一层浓重的绯色,一片片花瓣在水里缓缓涤荡,在虚实之间来回波动,宛如主人剧烈起伏的心境。   深海的水温在缓缓升高。   本来一群群悠闲游荡的鱼类宛如感受到了沸腾的温度,突然受惊一般朝着远去游去。   海沙里的螃蟹扬着鲜红色的大钳子气势汹汹的冲了出来,本打算看看是谁在附近烧水,刚一靠近那朵层层绽放的红莲,差点被烤熟了,急忙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附近所有的生物,植物连根拔起仓惶出逃,动物或是摆尾或是迈腿,俨然一副逃难的景况,间或还能听到红莲里传出一声沙哑到了极致的怒骂声。   还没逃远的螃蟹当即一个腿软跌到在地上,本来还想再听两声,但水里不知何时泛起了一股森寒的剑气,渐渐朝着这边扩散而来。   螃蟹连忙撒丫子跑了,差点把一只钳子落在原地。   ……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深海无光,便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红莲周围空空荡荡,宛如一片万里无人的荒漠,连一根水草都没有。   直至某一时刻,巨大的红莲花苞突然层层绽放开来,司昆怀里抱着个被披风牢牢遮挡住的人影,身周开着避水的结界,朝着水面之上缓缓游去。   一边游,他还一边低头看向怀里的“包裹”,眼底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忧色。   他的神色没有什么得偿所愿之后的畅快,也没有什么完事之后的酣畅淋漓,反而眉心紧紧蹙着,像是憋着一股隐而不发的郁气。   突然,怀里那团“包裹”微微动了一下,露出一张艳色逼人的脸。   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在半空相遇。 第112章   在对视的一瞬间, 一种莫名尴尬的气氛流淌在两人之间。   司昆抱着他的手微微一僵,瞳孔微微颤了颤——那是一个紧张的表情。   在刚刚最后的时候,谢危几乎都没什么意识了, 包括他带着人出来之后还没恢复过来。   这是他俩完事之后第一次神智清晰的对视。   他是会埋怨, 会嫌弃,会震惊,会心寒, 还是会愤怒,亦或者冷战?   短短时间内他脑海里略过了种种不好的猜测,越想脸色紧绷,抱着他的手都不自觉收紧又收紧, 简直快把自己想成神经分裂。   然而事实和他的想象完全不一样。   谢危探出个脑袋,满脸好奇地四处看了眼,疑惑道:“这周围怎么跟死了一样, 那些海草和鱼虾蟹呢?我记得我下来的时候这里还挺美的。”   司昆:“……”   谢危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又回头望向司昆,声音沙哑无力, 脸色潮红一片, 眼眸水光潋滟, 整个一副被蹂.躏过后的凄惨模样,但这个人偏偏就可以做出一副无事发生的表情。   他挺好奇地问:“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敌人来过?”   司昆:“……”   司昆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半晌才道:“……刚刚周围的温度有点高,它们都跑了。”   想也知道为什么温度有点高。   谢危并没半点不自在, 只是“噢”了一声, 恍然道:“原来如此。”   说完话, 他又缩了回去,眉头紧紧皱着, 一副有什么事情想不通的样子。   没有愤怒,没有心寒,没有被男人占便宜的羞恼或者被人救了一命的庆幸,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反倒只是单纯的……疑惑。   司昆:“……”   司昆一时想不通这人神奇的脑瓜子在想什么事情。   他怀着一种非常复杂的心情抱着人上浮,很快来到了海面之上。   “噗通”一声响,两道身影破水而出,在闻到外面新鲜空气的一瞬间,一股热闹喧嚣的声音同时扑面而来。   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晚上,一轮巨大的圆月悬挂在天边,泼洒下漫天清透的银纱。   小岛上燃着一个一人高的篝火,弟子们围着火堆坐了一圈,人人手上都捧着一樽酒,另一只手上还拿着烤得鲜嫩多汁的兽腿肉,一边喝酒一边吃肉,气氛看着好不热闹。   篝火旁边还有弟子在舞剑助兴,更远处有还有负责警戒的,偶尔瞥过来的眼神充满着浓浓的怨念,和深深的渴望。   正对着司昆的方向值守的弟子正好是石宇。   他本来还在羡慕旁边可以喝酒舞剑助兴的师兄弟们,一边怨念着自己抽签抽到了警戒的任务,还在唉声叹气呢,突然眼角余光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唰!”   篝火旁舞剑的人突然剑势一个回旋,半空有剑气一闪而逝,宛如一道绚烂虹光,霎时惊起不远处一阵海鸟腾飞。   “哈哈哈!白师弟这一招惊鸿落雁漂亮!”   喝到兴起,罗云直接举着酒樽站了起来,笑道:“来!让我们一起为云霄君抱得美人归而庆祝!”   所有人同时起身,朝着罗云齐齐举起酒樽,“来!庆祝!”   有弟子弱弱道:“少宫主不是中药了吗?人家会不会愿意都两说吧……”   紫剑眉梢一扬,毫不犹豫道:“怎么可能不愿意?少宫主之前不是追了云霄君那么久吗?就算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不追了,但我觉得他心里肯定还是喜欢的,只是藏起来不说而已,现在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罗云也道:“对啊,别忘记他还是合欢宫的人,本来就修的合欢心法,对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更加积极吗?我担心的反而是云霄君会害羞呢。”   一伙人顿时附和起来。   对啊对啊,喜欢了那么久的人,还不择手段不顾世人眼光追了那么久,怎么踢都踢不开,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正大光明的机会了,谁不想赶紧的把人拉上床?   也不怪这群弟子都这么坚定的认为,实在是某些人之前的举动太疯狂了。   举世皆知的事情,一朝得手,双方受益。   相当于把别别扭扭不知道为什么闹情绪的两个小情侣给推到了一起,可不得好好庆祝下?   罗云直接从地上举起了大酒坛子,笑道:“我们要相信云霄君的人品,他既然做到底了,那就肯定是征得人同意了,既然都同意了,那就肯定做到底了,这是喜事,必须要庆祝!”   那弟子想了想,道:“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少宫主不想做到底?”   罗云举起酒坛子仰头隔空往嘴里倒酒,末了咂咂嘴,摇头晃脑道:“不可能啦,都那种情况了,换你你能忍得住吗?那除非斩情根吧,正常人谁会做这么极端的事情?”   那人瑟缩了一下,又弱弱道:“刚刚云霄君刚刚都逃出来了,我是相信他的人品,可君子过了头,他会不会做到底还是两说吧……”   “谁说的!”紫剑猛一拔剑,怒道:“机会都送上门了,如果还没做到最后,那是他不行!”   那是他不行!   那是他不行!!   那是他不行!!!!!!   这句话声音嘹亮悠长,仿佛带有隆隆回音般回荡在夜空之下,远处栖息的海鸟霎时扑腾着翅膀纷纷起飞。   石宇骤然僵住,脸色一瞬间惊恐到了极点,他想要提醒下身后还在载歌载舞的师兄弟们,但在来人恐怖的眼神下愣是动都不敢动。   最后还是他怀里抱着的披风里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喃喃:“……他不行?”   石宇:“……”   不远处有人听到了,还特别热情地说:“这件事可能性还是很小的啦,我们都相信云霄君的能力,毕竟他的剑法很恐怖了,那方面自然也……”   他说着,下意识朝身边一看,瞬间僵住。   “唉,落师弟你怎么不说……”   罗云一脸微笑地看过来,随即也跟着僵住。   其他人察觉到他的视线,纷纷疑惑地看过去,下一刻表情齐齐裂开。   就见他们谈论的主人正抱着一个黑披风裹着的人站在不远处,表情隐藏在夜色里看不清楚,但光是他脚下渐渐蔓延开的霜色就能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有多恐怖了。   火热的气氛一瞬间降至了冰点。   “啪啪啪啪!”   所有人手里的酒樽和烤肉都掉到了地上,舞剑的白师弟手指一抖,整柄剑顿时顺着他的动作直直飞了出去,剑尖直指司昆。   “啪!”   披风里伸出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举重若轻往半空一伸,轻轻松松将那柄剑夹在了指尖。   披风里传来一道沙哑虚软的笑声,“剑都握不住,回去得加练了,司昆你记着人名。”   司昆寒声道:“白敛。”   谢危道:“那就每天加练个一万剑。”   “噗通!”   白敛一脸惨淡地跪坐在了地上,表情都快哭了。   所有人都一脸震惊地看着云霄君怀里的人。   为什么这个人还有力气又是夹剑又是说话又是教训人的?正常这会儿不是应该娇软无力裹着个披风装晕恨不得不见人吗?你看都被云霄君抱上来啦,还在那逞强呢!?   是不是云霄君不够努力啊?   果然是合欢宫的人啊,脸皮就是厚,精力就是好!   一群人又是惊恐战栗又是眼神炯炯地打量着两人,眼里的小八卦藏都藏不住。   这眼神炽热的,隔着一层披风都能感觉到了。   谢危手指一动,把那柄剑原路又抛了回去,他伸出一手拍拍司昆的胸口,“放我下来。”   司昆低头看他一眼,“你确定?”   谢危眨眨眼,“这有什么不确定的?”   司昆:“……”   司昆将人放了下来,在谢危双腿触到地上时,司昆下意识扶住了他,但谢危只是踉跄了下,很快就站稳了身体。   他一手把司昆的手推到一边,另一手在披风的系带处摩挲了下,几下解开,然后扯住披风边缘猛地一掀。   一瞬间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就怕看到什么衣不蔽体的暧昧画面,又要被云霄君罚去无渊洞加练了。   直至云霄君明显带着一丝无奈的声音响起,“你的储物手镯我进不去,就给你穿了我的衣服。”   谢危“哦”了一声,坦坦荡荡道:“这颜色不错,我喜欢。”   弟子们这才眯缝着眼睛试探着看过去,就见谢危一身紧贴身形的黑色法衣,衣服上绣着丝丝缕缕的银色祥云纹,整件衣服严丝合缝地交叠到了领口处,腰带一系,便勾勒出一段劲瘦利落的腰线,整个人都透出一股禁欲的感觉。   但他的眼角还残留着一点逼人的艳色,嘴唇和眼眸水光淋漓,通身都散发出一股慵懒的气质,配着这身黑银两色的衣服,反而更加的勾人眼球。   所有人顿时暗暗吸了口气,喉结不自觉动了动,赶紧移开了视线。   罪魁祸首却一点自觉都没有,他一步一步走到罗云面前,在他尴尬到满脸通红的视线下一伸手,取过了他怀里抱着的酒坛,一仰头直接灌了好几口酒。   动作豪爽又大气,和他现在的气质完全不符,不由看呆了一众人。   “这酒不错啊,凌绝峰上的千寒草酿的吧,这些年倒是越发醇厚了。”   谢危随手一抹嘴角,透明的酒液顺着下颌流过喉结,最后隐没入交叠的衣领里。   他抱着酒坛往边上一走,寻了个位置坐了,又从篝火旁边取了一段刚烤好的肉,轻轻一闻,顿时享受地眯起眼,“香!不错。”   他豪爽地一挥手,“愣着干什么?你们该干嘛干嘛,我就凑个热闹,好久没这么闹腾过了,还有点怀念呢。”   一众人愣愣看着他,好半晌都回不过神。   罗云感觉到嘴边有点痒,下意识一摸,触手一片湿热,这才发现鼻血都流了下来。   他手忙脚乱地擦了把鼻子,看了看云霄君,又看了看谢危,最后又顶着战栗的危机感朝司昆看过去——   这这这啥情况啊?怎么没有一点那事完后该有的反应呢?这也太……   太正常了吧?   正常到都有点反……不,是很反常了!   然而云霄君并不能给他任何回馈。   云霄君自己都还在懵逼呢。   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太对的样子,好像是忽略了什么东西。   就连弟子们刚刚那大逆不道的发言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气氛莫名就有点诡异的尴尬,谁都不敢说点什么,不止是摄于云霄君的气势,更多的来自于这个“很不正常”的谢危。   司昆走到谢危面前,也跟着盘腿坐了下来。   他就着火光打量着谢危,好半晌后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你……没一点想说的?”   这话反倒把谢危问得愣住了,他从烤肉里抬起头来,嘴角还沾着一点亮晶晶的油,“说什么?”   那是真的疑惑,没有任何质问冷笑嘲讽的意思。   司昆当然看得出来,他眉头蹙了一下,略有些迟疑地问,“……比如……刚刚的事?”   谢危“哦”了一声,恍然道:“你说紫剑那个大逆不道的发言啊,那是冲着你去的,当然得由你处置了,我说就越距了。”   司昆:“……”   所有人:“……”   谢危见他表情不对,想了想,又道:“那是说你抱得美人归?这话虽然把你说的好像喜欢我似的,不过这也是你的事,我不方便管。”   司昆:“……”   所有人:“……”   谢危眨了眨眼,“又不对?那是我的事?哦,就紫剑和罗云说的,我喜欢你勾引你那事?可刚刚情况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让你斩我情根了,我怎么可能还会勾引你?”   “嘶!”   所有人瞬间倒抽一口冷气,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司昆眉心跳了跳,忍无可忍,直接挑明:“我说的是,你对我做的事没一点想说的话?”   谢危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突然嘴角一勾,把酒坛子往地上一放,笑眯眯拍拍他肩膀,“男人之间互相帮个忙很正常啦,不要多想,我承认我占了你便宜,但你也不是没得了好处啊,我不也帮你了吗?”   司昆:“……”   司昆一脸懵逼加震惊,一时没想清楚谢危这脑回路是怎么转的。   谢危抱着烤肉想了想,突然“啊”了一声,正色道:“说起来,我的确有一件事很想不通。”   他凑到司昆耳边,悄声道:“你不是很嫌弃我碰你吗,你刚刚为什么会有反应啊?”   司昆:“………………” 第113章   一个厌恶自己触碰的人为什么会对自己有反应呢?   这就是谢危刚刚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了。   他一个人窝在黑洞洞的披风里, 从露出一截的缝隙里看着司昆那一段白皙利落的下颌线,若有所思的想着。   而且那反应还有点……不,说有点太保守了, 是堪称疯狂。   如果不是最后的仅存的理智死死守着那道底线, 可能他俩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完了。   不过还别说……有点舒服。   不……还是很舒服的。   之前他心里一直抵触和同性之间有什么暧昧的关系,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的长相,在地球时没少为这个被同性骚扰, 直至他彻底强大起来后才少了一些。   所以他极度厌恶同性那觊觎的眼神。   但刚刚那件事又稍微打破了一些他的认知。   也许是当时混乱一片的脑海,也许是极度敏感的身体,也许是司昆宁愿忍耐到自残也没做到最后一步,这样极其君子的性格和那些觊觎他容貌的人明显不一样。   总之他不厌恶, 甚至还算很好的享受到了。   就是他有点纠结司昆的反应。   虽然当时很混乱,但他还是模糊地记得他恍惚间瞥到的一幕:   隐隐发红的眼睛,潮红一片的皮肤, 粗重混乱的喘息, 青筋暴突的额角,眼角手臂不时显现的带着红意的龙鳞, 还有那炽热到几乎能把人灼伤的……吻。   谢危下意识挠了挠锁骨, 那里仿佛还能感觉到那一口仿佛要把人吞吃进去的一样的噬咬。   他记得他当时狠狠踹了司昆一脚, 结果把人弄得更凶了,气得他哑着嗓子骂了好几句,到现在嗓子都疼。   他抱着一只大大的烤肉腿坐在地上,一边啃着肉一边观察着司昆, 在他的上半身和下半身之间来回晃悠, 表情里混杂着浓浓的不解。   这就是所谓的“男人的上半身和下半身不是一个生物”?   不得不说, 司昆厌恶他的勾引这个常识,已经根深蒂固的种在了他的心里, 任凭外界风吹雨打,它自巍然不动。   他猜来猜去,愣是把看似最可能的那个猜测毫不犹豫给忽略了。   司昆顶着他诡异的打量,一句话也不想说。   心累。   他担心紧张了半天,也不过就是担心谢危知道他的情意后会怎么对待他,但搞了半天,这人连他到底什么心思都不知道!   世界上怎么可以有这么笔直笔直的人?   简直匪夷所思!   总感觉他已经卡在了那临门一脚上,只需轻轻一戳就会泄露。   但刚刚的混乱好像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直至现在他都不太想说话。   两人之间气氛诡异,其他弟子也噤若寒蝉。   尤其是刚刚信誓旦旦说云霄君“不行”的紫剑,尴尬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啊,竟然真的没有做到底!   不仅少宫主决绝到宁愿斩情根也不想和云霄君睡,就是云霄君最后也把持住了底线。   众人看着司昆的眼神不自觉带了些怜悯。   太可怜了,这是有多不受待见,都那样了还不想和他睡,还斩情根!   不愧是抗刀的男人,够狠!   半晌之后,还是司昆先耐不住寂寞。   他突然一伸手攥住谢危的手腕往过一拉,用力到甚至指骨都泛了白。   谢危“嘶”一声抽了口气,手里没啃完的烤肉都掉到了地上。   他刚要愤怒地瞪眼,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那眼里仿佛所有光线都被吞没了一样,中间一线窄窄的竖瞳幽深阴沉,隐约还有点可怕。   谢危要出口的话顿时就吞了回去,还打了个莫名其妙的冷颤。   司昆居高临下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没有嫌弃你,如果我嫌弃你,我刚刚就不会去管你。”   谢危下意识道:“那没嫌弃你刚刚躲什么?”   “……”司昆咬牙道:“没什么!”   他深吸口气,拼命抑制住将某些人压下去狠狠亲一口让他明白自己心意的冲动,忍得眼角都有点发红。   “我只是不希望你将我去当成一个幼崽对待!”   谢危眨了眨眼,总算反应过来了,恍然道:“哦,你在闹别扭,不是嫌弃!?”   司昆:“……是!”   谢危懂了——所以他才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啊。   男人嘛,那种意乱情迷的情况下有个什么反应也很正常,何况他长得又不差,没点反应才奇怪。   懂了之后他又怒了,猛一推司昆胸口,道:“那你不会早说,害我误会那么久有意思?都多大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个样……”   他猛然住嘴,不太自然地撇开话题,哼道:“你都知道咱俩以前那些破事,怎么还在这个敏感的话题上这么闹腾,没大没小的,我看你就是欠收拾!嘶!松手,你握得太紧了!”   他一边哼着一边自然而然的带过这个话题,一手揉着被握红的手腕,叹了老大一口气,“嘴上说着不想被当小孩对待,怎么看着就是个小孩脾气呢,唉!”   司昆:“……”   弟子们:“……”   所有人都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   被看的人毫无所觉,站起身打量一圈,疑惑道:“我那么大只狐狸呢?怎么刚刚出来就没看到?”   “……”罗云指了指他刚刚啃的那条烤兽腿肉。   谢危一怔,大惊失色,“……你们把它宰了烤肉?”   罗云嘴角一抽,还没说话,突然不远处“哗啦”一声水响,一只白色的大狐狸叼着一条肥美的大鱼游了上来,乍一眼看到谢危,顿时张嘴发出一声轻灵悦耳的叫声。   “铃铃~铃~”   然后嘴里的大鱼就掉到了海里。   罗云无语地说:“万剑宗的规矩,不吃有灵智的东西,我是想说这肉是你的大狐狸猎来给我们的。”   谢危一瞬间阴云转晴,朝着海里挥了挥手,笑道:“我没事了,先上来吧!”   天惑白狐在海里扑腾了好一会,终于又把大鱼叼到了嘴里,一跃跳到了半空,抖了抖满身湿漉漉的水珠,踏着空气几个纵跃就来到了谢危面前,嘴里叼着那条肥美的大鱼就往谢危怀里一杵。   “铃~”   那意思——吃!   谢危笑眯眯摸了摸它的脑袋,刚刚还阴郁的心情顿时开朗起来,笑道:“我刚刚吃了你打来的瘦腿肉,这条待会再吃,我得去炼化狐狸血了。”   天惑白狐的表情一瞬间黯淡了下来,嘴里的鱼“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就算再知道感恩,再知道罪不在谢危,那也是它族人的血,要被完全炼化看不到一点踪迹,从此只能成为他人力量的一部分,它还是很难过的。   谢危摸了摸它垂着的耳朵,忽地一抬手,掌心瞬间多了一颗血华璀璨的血红色圆珠。   “这是我还能提炼出来的,没融进我血脉里的全部狐狸血,我猜你会很想要它。”   天惑白狐眼睛一亮,顿时一声欢呼,张嘴把血珠衔到了嘴里,依依不舍地舔了好几下,这才放入了脖颈上的纳戒里。   它把脑袋埋到谢危胸口蹭啊蹭,又“铃铃”地叫了好几声,越叫谢危脸色越是古怪,司昆的眼神也跟着变了。   直至叫完之后,它又欢快地摇了摇尾巴,自觉完成了任务,转身一跃又跳到了海里去撒欢了。   憋了一百多年,孤零零一只没有任何娱乐,也没见过任何世面的大狐狸就像突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没有一刻能停得下来。   徒留岸上两人各自诡异地互相对视。   天惑白狐说的那话大致意思——我们一族的血效力很强,至少得发作十几次,一般一个月左右才能彻底完了,你做好准备,就和这次一样解就行。   一样解就行……   一样个头!   尽管很舒服,尽管他是不厌恶的,但他可不想再被司昆像狗一样啃一遍!反抗一下还更疯!   锁骨上到现在都有好几个印子都消不下去呢,幸亏被掩盖在衣服里看不到,不然他看一遍都要心里阴影一遍!   谢危干巴巴笑了一声,道:“我也算有经验了,下次我应该能自己搞定……”   他左右看了看,瞅准不远处的一座小山脉,“那啥,我先去炼化下狐狸血,经脉太涨了,幸亏刚刚在海底逼出了一部分,不然早就爆体了,走了!”   说完,他身形一闪就朝那边掠去了,动作多少有点不太协调的僵硬。   一群弟子齐齐看向云霄君,一个个眼神亮晶晶的,都指望着他下次能给力点。   不求他霸王硬上弓,但求他表现好点能让人家少宫主不要再那么决绝地拒绝。   多好的机会啊,还有至少十次呢,要不然他们给出谋划策也行啊!   这群弟子眼眸通红,就差亲身上阵指导了!   恨不得赶紧将人家少宫主给绑回万剑宗去。   然后就被他们敬爱的云霄君打破了这个幻想。   “所有人,原地练剑,日一万剑。”   司昆眼神轻飘飘在他身上一扫,把在谢危身上的郁气全都撒到了这群无辜的弟子身上。   “每人每天至少和我对练一次,撑不过一刻钟者,再来!”   弟子们顿时发出一阵凄凄惨惨的嚎叫声。   “不要啊!云霄君放过我们吧!”   天啊!这样冷酷无情的人,活该单身一辈子啊!   人家少宫主能看得上他才怪了!   青云仙境的三层分里外两层,表层就是现在这样,一派风平浪静,里层就是真正的法则之海,一般只在特定时候降临,这个时间至少需要一个月。   而他们来秘境总共还不到十天,因突发意外而半途进了第二层,打破了以往的规则,第三层还没做好迎接他们的准备。   也就是说,他们只需要再等二十多天。   届时面前这片平静的海浪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水珠变法则,海还是海,只是会变成残破法则凝聚成的法则之海,水里的生物也会变成法则之海生出的法则之灵。   到那时,才是真真正正的秘境盛景。 第114章   谢危的炼化狐狸血之路并不顺利。   天惑白狐血中自带惑人之效, 于天惑白狐自身而言是魅惑的源泉,血脉越纯净,惑人效果越好, 自身也会越美貌越漂亮。   于其他种族而言, 那可真就是“魅毒”了。   那血沉浸在自身经脉里,不炼化迟早会反噬自身,炼化了就会连魅毒一起融合, 导致他稍微炼化一点狐狸血,就得□□焚身一次。   加之谢危本就修炼了合欢宫的功法,这功法追求一个阴阳相合,魅术天成, 与天惑白狐有异曲同工之处,和狐狸血的相融性最好,谢危的火焰还没炼化一成, 合欢宫功法自动就把剩下的九成多炼化完了。   他控制都控制不住那种。   两相加在一起, 那场面堪称是混乱至极了。   比第一次还要来得恐怖和猛烈。   即使有经验也完全抵挡不住,那压根不是单靠一个人就可以解决的。   如果不是半途司昆因为感觉到里面剧烈到几乎沸腾起来的灵气波动, 担忧之下强闯了进去, 估计他能当场爆体而亡。   事后。   寂静的山洞里一片凌乱, 空气里仿佛还沸腾着之前火热暧昧的气息。   谢危闭着眼睛无力地瘫在石床上,身上只盖着一件黑色外套,露出的皮肤上到处都是狗啃一样的紫红印记,有些地方还渗着血迹, 足以见证刚刚的场面有多疯狂。   司昆盘腿坐在他身边, 衣衫凌乱皮肤潮热, 身上黑色的龙鳞若隐若现,隐约有蓝色的纹路流淌在龙鳞之上, 一闪又一闪,透出一种妖异奇幻的美。   山洞里一时无人说话,只有略显粗重的喘息声回响。   半晌之后,司昆皮肤上那蓝色纹路闪动的频率逐渐降低,直至彻底稳定了下来,他这才长长松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下次你再逞强,可就没有这么好解决了。”   他眉心紧蹙,眼神深处有涌动的情热,更有一抹寒芒冷色。   “这次多亏我用灵脉之力调和了你的魅毒热力,下次不一定还能这么幸运,你如果一直坚持自己解决,只有爆体而亡一条路。”   谢危懒洋洋睁开眼睛,感受着身上火辣辣的酸痛感,沉默半晌后,道:“……还是斩情根吧。”   司昆:“……”   谢危摸了摸锁骨上还在渗血的伤口,一时间悲从心头起,怒道:“你但凡下嘴轻一点,我也不至于撑着不找你,反抗一下还更疯,有你这么帮忙的吗?”   司昆嘴唇动了动,一时无声。   谢危眼角斜斜朝他身上一扫,见他身上一道道划痕血淋淋地也挺凄惨,突然眼睛一亮,道:“那我下次早点叫你,咱事前先打一架,消耗一点精力,到时候就没那么疯狂了。”   司昆:“……”   因为某些人一直不开窍,不能做到最后一步而忍得辛苦导致身体憋屈继而情绪发狂是他的错?   而且事前先打一架是什么离离原上谱?   谢危越想越是觉得这个主意可以,一瞬间坐直了身子,眼神晶亮道:“我觉得可以试试!”   司昆的视线从他胸前滑落的衣服上一扫而过,喉结微不可查地动了动,连忙瞥了过头深吸口气,咬牙道:“你先把衣服穿上!”   本来就够好看了,这又融合了一波主魅惑的狐狸血,眼瞅着是更加吸引人了。   皮肤都光滑细腻了很多,一眼看过去眼睛都移不开了。   谢危低头看了一眼,瞬间被那惨烈的痕迹闪瞎了眼,他忍不住踹了司昆一脚,横眉瞪眼一脸怒色,“你特么属狗的吗?我都快被你吃了!你那龙牙有多尖你自己不知道?还有,下次再突然变原形,我一脚把你踹下去!”   他的用词是足够凶狠。   然而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   眼角绯红一片,眼眸水光潋滟,这么一眼瞪过来,横眉怒色硬生生被瞪成了勾魂夺魄。   再加上那沙哑虚软的声调,三分魅色硬生生被称成了十分。   司昆眼眸一下子深了。   他深吸口气,忽地披衣站了起来,黑色衣摆在半空划过一抹弧度,落地时已经到了山洞之外。   “你好好炼化狐狸血,我就守在门外。”   司昆并不回头看他,声音淡淡道:“这段时间你就不用出这座山洞了。”   话落,他直接一抬手,强大的灵力涤荡而出,强制将整座洞府封禁在内,禁制之上雷光闪烁,大有踏出一步就用雷电电得他怀疑人生的意思。   谢危:“……”   他眼睁睁看着司昆甩下禁制后转身离去,背影说不出的冷酷无情,和刚刚热情似火扒都扒不下去的人完全不似一个人。   “切……”   他悻悻地撇了撇嘴,冷哼一声,“好你个臭小龙,好个拔X无情……嘶!”   他倏地打了个冷颤,咂么咂么嘴,觉得这话有点不太对,怎么感觉就像他俩做过了一样呢?   噫!互相帮个忙还可以,做什么的,木得感情的运动还是算了。   他打了个响指,霸道的火苗在身上烧过一遍,将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净化,又从储物手镯里取出一件衣服穿好,这才安安心心开始打坐。   .   万剑宗弟子只在第三层待了三天。   第三天的时候,周围的空间开始不断动荡,只要没有在白雾里迷路的的人都陆续赶到了第二层中心处,又通过中心传送阵来到了第三层。   第一个到来的就是百花门。   花潋从传送门里踏步而出的时候,离得远远的就看到了隔壁岛屿上一堆正在练剑的万剑宗弟子,中心处空出一大片场地,一只天惑白狐懒洋洋地趴在那里,正百无聊赖地看着面前一场……虐打。   那可不就是虐打?   一个大乘期压着一个化神期弟子可了劲的揍,那化神期弟子“嗷嗷”直嚎,声音老凄厉了,但脚下动作却飞快,总是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扑面而来的剑气。   虽然姿势够狼狈,但最重要的是躲过去了。   花潋看得津津有味,吩咐弟子们在原地待命,便饶有兴趣地飞了过去。   他落地时,一场打斗刚好完了。   那化神弟子拖着一条被打瘸了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弟子堆里,一脸的心有余悸,还不忘对着他行了个礼。   花潋回了一礼,饶有兴致地凑到司昆身边,笑道:“干嘛这么大脾气?感觉你好像心有郁气,是关于谢危的事?”   他环视周围一圈,“说起来,他去哪了?”   司昆淡淡扫他一眼,虽然不太想和这个明显“觊觎”谢危的人说话,但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做出了一点回应,轻轻一颔首,“他在闭关。”   花潋“噢”了一声,突然眼神一定,落在了不远处那道禁制上面。   那淡蓝色的禁制一看就是司昆的手笔,其上闪烁的恐怖雷霆足以轻易困守住大乘以下的人。   花潋脸色当即一变,“你囚禁了他?”   司昆轻飘飘看他一眼,眼眸黑沉黑沉,那意思——干你何事?   花潋又惊又怒,“他就算不答应你,你也没有囚禁人的权力,你就不怕魔主和妖王找你麻烦?”   他这关心不似作假,倒好似真的是亲近的人被人虐待才会有的反应。   司昆上下打量他一圈,突然问:“你和他到底是何关系?”   花潋一向嘴毒,更何况司昆现在算是触到他的底线,当即就冷笑一声,口不择言道:“自然是可以住一起的亲密关系了,怎么,你嫉妒了?你嫉妒就当着我的面将禁制打开,我俩可以当场对峙,你可以亲口问问他是不是!”   司昆眼睛一眯。   不过和花潋想象的不一样,他并没误会他两之间有那种很暧昧的关系,看谢危一副对男人避之不及的态度就能知道他对感情之事有多迟钝,又怎么可能发展出其它关系?   最多也就是亲情或者友情而已。   前者占比的感觉更大一些。   不过还是因为那人他不曾参与的过去而有些嫉妒。   他可以和他住一起,他都没有过,甚至不知道他过去是什么身份。   他迎着花潋愤怒的瞪视面不改色,淡淡道:“不必问他,我知道。”   花潋不依不挠,纯心要激怒他,“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他晚上都和我住一起吗?他为了我操碎了心,给我炼百花裙,教我剑法,还给送了我一只花妖当宠物,他有这样对过你吗?”   司昆:“……”   拳头硬了。   花潋得意地一抬下巴,充分感受到了胜利者的愉悦。   他还想要说点什么,突然不远处那道禁制轰然一震,接着“噼啪”一声裂成了碎片,那道号称拦住大乘以下所有人的禁制没撑过几息就碎成了一堆灵气。   一道红衣身影破洞而出,手上扛着一把燃着熊熊烈火的长刀,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奔来,花潋只感觉眼前风声一闪,接着旁边“咚”一声闷响。   他低头看去——   就见那个他本来以为被云霄君囚禁的人正燃着一身烈烈火焰骑跨在被推倒在地的云霄君身上,长刀拄地长发凌乱,脸颊泛着一抹不正常的潮红,眼神格外的晶亮有神,甚至可以说是跃跃欲试。   他一脸兴奋道:“我感觉又要来了,来来来,先打一架,我们做过一场再回洞里,这次我保证你肯定没那么多精力了,到时还不是我想如何就如何,走!”   他一扯司昆衣领,也不管人家一言难尽的眼神,直接拉着人站起身来,气势汹汹就要走人。   路过花潋时他微微一顿,仿佛这才感觉到旁边还有人,于是顺带转头看去,嘴角还带着没来得及散去的癫狂笑容。   然后对上了花潋难以置信张口结舌的表情。   左脸写着:原来是人家云霄君受不了你才把你囚在洞府里的。   右脸写着:你还是不是人了做之前还得先把人揍一顿!   横批一个:你个欲求不满的渣男!   谢危:“………………” 第115章   被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在成年人的问题上强烈鄙视是什么感觉?   大概是恨不得挖个坑把对方埋进去, 最好再堆上一座山,确保对方永远出不来那种。   谢危盯着花潋看了半晌,眼神渐渐从一开始的狂热变成了麻木。   他抬起红莲刀, 幽幽一指花潋, 再指了指远处的大海,那意思——你自己把自己海葬吧,不要让我动手了。   花潋嘴角一抽。   他从小被众人宠着长大, 也因此养成了骄纵任性的性子,当即就眉梢一挑,冷笑道:“某些人自己风流,却看不得别人说教, 好啊,我可以走,我现在就把合欢宫少宫主强了云霄君一事宣扬得满天下皆知, 看看到时候有多少人指着你说教!”   谢危:“……”   司昆:“……”   旁边吃瓜的弟子们眼睛掉了满地, 拼命忍耐笑意的模样让整张脸都极度扭曲。   救命!   啥时候少宫主要是真的愿意强了云霄君,他们可要高兴地举旗欢呼了!   普天同庆, 紫气东来!   是值得万剑宗摆一山的酒席庆祝三天三夜那种!   然而事实是, 这俩宁愿互相帮忙都不想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可急死他们了!   然而花潋不知道,花潋觉得小时候的偶像有坍塌的危险,他感觉再不阻止一下,他保不准以后会不会拿着剑跑到万剑宗去弑师。   毕竟这也太……渣渣了。   不能忍那种!   谢危轻“啧”一声, 看着被他提着的司·工具·昆, 又看看面前一脸气势汹汹的花潋, 觉得这解释起来有点费劲,而他被情.欲折磨的耐性已经濒临崩溃。   他干脆把司昆往前一怼, 简单粗暴问:“你说,我强迫你了?”   司昆:“……没有。”   谢危又问:“你是自愿的吧?”   司昆:“……是。”   于是谢危朝花潋一抬下巴,“清楚了吧?”   花潋清楚嘞,花潋愤怒道:“有你这么逼人说话的吗?”   谢危:“???”   谢危是真的一头雾水,他对这种事情本来就很迟钝,换到别人身上说不准还能察觉出点什么,换到自己身上,那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司昆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迫不得已站了出来,“二层的天惑白狐死于一百多年前的秘境崩塌,他中了天惑白狐一族的残血,魅毒隔断时间就发作一次,必须找人解决,是我想帮他的。”   花潋瞳孔地震。   他看了看一边的天惑白狐,恍然之间明白了什么,“怪不得我一路行来都没发现一只天惑白狐,原还在奇怪,原来如此。”   他又看向谢危,再看了看司昆,眼神在他俩之间来回转悠着,忽地一眯眼睛笑出声来。   谢危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旦他这样笑,接下来一准要使坏!   他感觉着体内越来越汹涌的火焰,干脆拉着司昆直奔天上而去,离这位不好惹的熊孩子远一点。   然而花潋并不愿意放过他。   他身形一闪拦在谢危身前,凑上前道:“你之前一直厌恶男人,现在尝过男人的滋味了,感觉如何?”   司昆被谢危攥住的手腕有一瞬间的僵硬。   谢危眉梢一挑,鉴于之前两次的亲密接触,他已经稍微克服了一点心理阴影,并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只是警惕道:“还行吧,怎么?你有什么要说的?”   花潋坏坏一笑,身段优美的身体离他更近了些,眼神却直直望着司昆的方向。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他轻声细语地问,眼里的揶揄更加明显,“换一个人啊?”   司昆眼眸骤冷。   谢危面无表情看了花潋一眼。   花潋笑容一僵,顿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下一刻,他后背骤然受到一股重力击打,疼痛传来的一瞬间视线已经倒转,耳边风声急速响起,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一刀柄直接拍到了地上去。   “轰!”   地上瞬间多出一个人形大坑,花潋呈大字型以面拍地,差点把鼻梁给拍断了。   半空中幽幽响起一道凉嗖嗖的声音,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怒色。   “现在的小孩一个个的都学着去勾引人,你们父母师长没好好教你们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吗?什么换个人?换你?你小时候胖乎乎一只去泥地里打滚的傻样我还记得呢,我要能下得去手我就是个畜生!”   花潋:“……”   司昆:“……”   谢危又看了司昆一眼——这小傲娇龙小时候娇娇气气的模样他同样记得。   但之前被司昆压着被迫强行帮了次忙,一来二去的,心理底线早突破了。   但让他再找另一个小时候养过的崽子,即使对方现在已经长大了,那罪恶感也是挥之不去的。   司昆被他这一眼看得心里一紧,还以为他要指责什么,但谢危只是微微一笑,手中红莲刀一抬,“来一场?”   司昆:“……好。”   两人很快就在半空打了起来,刀气纵横,剑气肆虐,每一次的刀剑相击都是一次势均力敌的对撞,周围肆虐翻涌的灵气狂潮将底下众人吹得到处乱跑,迫不得已离远了一些。   这是万剑宗的弟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欣赏这位少宫主的刀法。   和司昆当时第一次见到的表情一模一样。   狂热,心动,惊艳,崇敬。   紫剑这个战斗狂都忍不住赞叹一声,“我能在他手下撑过五十招都算走运。”   罗云眼神痴迷,喃喃道:“他们真配啊!”   石宇忍不住道:“明明有这样精妙绝伦的刀法,之前为什么要扮作那样一副不堪模样?”   这个问题无人能回答。   只有躺在坑底的花潋撇了撇嘴,低声喃喃道:“那是因为那只是一具被合欢宫心法支配的空壳啊。”   他默了默,突然咬着牙坐起了身,冷笑道:“不就是想刺激你早点开窍么,用得着这么下狠手,你给我等着,我囤了百年的百花酿不给你喝了!”   然而半空正在打斗的两人完全没听到,或者说没心思听了。   随着剧烈的动作,灵气在经脉里疯狂涌动,狐狸血的效力在逐渐升发,本就沸腾的血液在战斗的加持下更加燃爆,整个人都像是要烧起来了。   这场打斗只持续了半刻钟不到。   谢危是直接拖着人塞进洞府里去的,那副眼眸发红气势汹涌的模样不像是要去做什么亲密的事,倒像是要扛着刀去上阵杀人。   花潋看得眼皮直跳,忍不住吐槽一句:“不愧是你啊……”   是那个硬生生能把一副妖娆皮相撑成彪悍气质的直男没错了。   .   这一场发泄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事后谢危评价——酣畅淋漓,下次继续。   果然这种事前先打一架的风格很适合他,那种娇娇软软蹭来蹭去什么的,每次都觉得黏糊地要死,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这一次还算满意。   有了经验,后面的炼化之路一帆风顺,每每有了感觉他就出去找司昆,总能收获一场淋漓尽致的感官享受,前前后后总共发作了十二次。   期间第三层陆续有其他人上来,所有人都离得不远不近,在监视别人的同时也兼顾了自身安全。   因为所有人都在等着法则之海的降临,于是都默契地保持了平静,并没有人去惹是生非。   期间发生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进入第三层的人大多都是获得谢危羽毛的人,他们靠着羽毛的能力杀了不少凶兽,也在进入第二层时排在了前边,迷路的概率很小,也就顺顺当当地进入到了三层。   反倒是金法宗等四宗弟子,只有寥寥几个人,四宗凑到一起才勉强有别人半个宗门大,看着格外寒碜。   这更加让所有门派的人对那位少宫主崇敬有加。   这群人大概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默默地挤到一起,在外围开了个禁制屏障,但这也没能阻止热情四射的万剑宗弟子每天前去打招呼。   真·打·招呼。   招来呼去那种。   禁制连着被破了几次,里面的弟子各个都被拎出来反复摩擦了几次,惹得其他宗门的人在旁边看了老大的笑话。   期间谢危因为潮热而跑出去和司昆打斗,因为声势过大,吸引了一大波人围观,一个个的眼神都不由自主落到了那位少宫主身上。   总感觉短短时日不见,那人好像更加好看了,一眼看过去都移不开眼。   而且好像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莫名其妙地让人热血沸腾。   司昆一怒之下直接让天惑白狐开了一道幻境屏障,将整座岛屿,包括上空都笼罩了起来。   于是一群人在那议论纷纷。   “怎么觉得云霄君很在意少宫主一样,这里面不太简单啊。”   “之前少宫主那样追云霄君,云霄君都不为所动,现在总不至于是……心动了?”   “你还真别说,光是看着他我都觉得能把命都给出去,如果他那样追求过云霄君……”   “别说了,嫉妒了。”   “拳头硬了。”   “我觉得我应该还有机会……”   “同,现在应该还来得及吧……”   “……”   这样热闹的境况一直持续到第二层通道关闭的最后一日。   秘境盛景来了。 第116章   临云是赶在最后一刻传送门即将关闭的时候才进来的。   他进来时环视一圈, 一瞬间就估摸出了第三层的人数量多少。   大概二百来人。   相比于刚进入秘境时的两三千人,这百来号人算是极小的一部分,大部分人都迷路在二层的迷雾里了。   其中上来的九成都是在第一层获得了羽毛的人, 万剑宗弟子更是一个不落。   四宗的人加在一起也只有十来个人。   形势似乎对他们不利。   临云的表情始终很淡定, 嘴角还挂着那抹标志性的笑容,不见丝毫慌乱。   “看来大家都很热情啊。”   金灼厌脸色苍白,他之前在第二层时被司昆斩去了半截身体, 长出来花费了极大的代价,境界甚至都跌落了一层。   冰涯,临虚,烛炼, 金阳四人都落后了两人一个身位,虽然六人都是同样的境界,但一眼就能看出来彼此的身份高低。   而此时此刻, 他们的表情同样的平静淡定, 眼神深处隐隐有一抹癫狂炽热,视线的落点齐齐聚集于前方不远处的一人。   临云微微一笑, 感慨道:“明尊殿下又变美了, 那么多天惑白狐的血果然没有白费。”   他的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被斩了两条命的愤怒, 反倒像个慈祥的邻家老爷爷。   临虚附和地笑道:“这样一来,他的血脉之力会更加浓郁吧,一旦领悟法则之力,谁能与他争锋?便是云霄君也不是他的对手吧。”   金灼厌冷哼一声, 眉眼阴鸷, 语气同样不好听, “你将那么多狐狸血送他,他若不能有这般成就, 岂不是对不起你的‘栽培’?”   金阳自然赞同他爹的话,笑道:“也就能逞一时的威风了,等等看吧,马上就到我们的表演时刻了。”   前方海岛之上,一人红衣灿烈凌空而立,黑色的长发猎猎飞舞,正和身旁一人谈笑自若,丝毫不知身后一群人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讨论。   .   谢危突然打了个冷颤。   他有些莫名地转头看了看,狂烈的海风带起一波波海浪在海面肆意翻涌,不时掀起一波三五米高的海啸,起起落落,浮涨不停。   风越来越大了。   法则之海马上要出来了。   司昆转头看了他一眼,疑惑道:“怎么?”   谢危摇了摇头,没太在意,“可能是风大,吹得人冷。”   “那可不一定。”   花潋站在不远处,双臂环胸,一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刚刚我看到传送阵亮了,你不妨看看都来了些什么人。”   谢危顺着他的视线转头一看,恰恰和临云对上了目光。   他当即眉梢一挑,握着刀的手指顿时一紧,随即刀柄便被人握住了。   司昆道:“法则之海马上开了,现在不宜动手,灵气动荡下会发生不可预测之事。”   轻则陷入时空紊乱,出不出得来全靠运气,重则被空间裂缝吞噬,总之都不是什么能轻易解决的事。   谢危顿了顿,最后还是卸了力,眉心紧皱,“总觉得他们还会搞什么事情,就是故意挑着这个时间点进来的吧。”   司昆冷冷瞥了眼四宗弟子所在之地,“该是如此,走一步看一步吧。”   现在这情况也拿他们没办法。   就在这时,风势猛地变了。   天际落下一道又一道绚丽的极光,五颜六色极其漂亮,映照得整片海洋也在跟着变换颜色,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迤逦缥缈的梦境之海。   所有人都惊叹地看着这一幕,看着世界在他们眼前一点一点延展出一片新的天地,手一伸,仿佛还能接到一捧从天而降的光芒。   “呜~~~!!”   忽而一声悠扬绵长的鲸鱼叫声响起。   一条巨大的,足足有上千米长的巨型鲸鱼破水而出,惊起滔天海浪翻涌,庞大的身体裹挟着莫大的力量往半空中猛然一跃。   “咔嚓!”   那一跃似乎撞破了某种坚固的屏障,世界以它的头顶为原点破开一道蛛网般的裂缝,那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密,渐渐向整个世界扩散开去,半空掉落下一片又一片的世界碎片,渐渐露出其后崭新的天地。   “噗通!”   那鲸鱼从天而降又落入了水中,溅起一捧巨大的海浪,本来凝实的身体渐渐变得虚幻起来,仔细看很像是很多破碎的碎片拼合在一起形成的物种,游动之间组成身体的碎片来回变动,有种星云流动的错觉,看起来极其的神异奇幻。   那就是法则之海诞生的特有生灵——法则之灵。   海面上陆续露出其它大大小小的海洋生物,有大有小,有动物有植物,无一例外全都是残片组成,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它们身上散发出的法则波动。   只要获得它们的认可,借它之力领悟法则,就能轻而易举登临大乘。   当然,前提是获得它的认可。   在人找法则的时候,法则也在寻找有缘人。   无论是靠武力,还是智力,亦或者其它任何方式。   这讲究的就是一个缘分。   其中体积越大者,代表着它所蕴含的法则越加的高等,像那只鲸鱼,便是这一群法则之灵里最强大的存在。   三大至尊法则之一——生死法则。   不多时,裂缝很快蔓延到了人群之间,这于空间之中绽裂开的裂缝看起来极其的可怖,理所当然有人要躲,但也有人很是淡定。   罗云刚刚躲过一条裂缝,一回头就看到一条手掌宽的裂缝穿过谢危身体,他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就见谢危完好无损,甚至还朝着他挥了挥手,笑眯眯道:“躲什么躲?这是针对秘境空间的,不伤外人。”   众人恍然大悟,罗云挠了挠头,不自觉道:“感觉这秘境挺有灵的,就像是为了筛选什么人似的。”   如果一层的凶兽考验的是实力,二层的幻境就是心境,三层的法则之海看的更像是悟性。   三者都具备者会有什么特别奖励吗?   无人知道。   至少这么多年来,通过三层秘境领悟法则成就大乘的也有二十来人了,却也不见有任何其它的奇遇。   裂缝继续蔓延,很快就覆盖了整片世界,旧的世界碎片全部脱落,露出其下掩藏的真正瑰宝。   法则之海。   海潮声起起伏伏,每一片扬起的水珠都是一片破碎的法则残片,法则之灵在其间跳跃起舞,从风中吹来的每一丝气息都蕴含着大道的味道。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秘境盛景。   别的门派早就忍不住了,招呼起弟子就扑了上去,万剑宗的弟子们正要跟着一拥而上,谢危突然横刀一挡,拦住了所有人。   “先等等,花潋你让百花门也别动!”   他视线落在翻涌起伏的海面上,“之后还有一波盛景,等着看。”   花潋转头一看,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个别几个传承悠远的门派同样没有动作,包括临云他们在内。   他还在疑惑,海面异变突生!   本来还在欢快游动的法则之灵突然齐齐一顿,面对着半空中一拥而上的修士齐齐游动而上,几只一起,分工合作,身体长的负责束缚,身体重的负责压制,甚至有条鲨鱼直接张开锋利的大嘴将人一口闷了,半空中大道波纹阵阵动荡,速度极快力量极强,修士完全反应不过来。   毕竟法则于灵气而言是更高一个等级的存在,这群最高合体的修士单要对付一个法则之灵就得耗费全部力气,更遑论是这么多法则之灵分工合作?   那是完全等着被碾压的份。   半空中霎时一片惨叫声响起。   花潋“嘶”一声抽了口气,眼睛猛地睁大,“这……”   “放心,不会有生命危险。”   谢危唇角勾出一丝笑意,“不止我们激动,这群法则之灵同样激动,毕竟每次到第三层的也就只有不到五十人,还要间隔三百年,它们都不够分的。”   他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只有被感悟了法则的法则之灵才可以融进修士血脉离开这里,这次来的人虽然还算多,但架不住法则之灵实在太多了,自然得积极一点。”   何止是多,这样粗略扫一眼过去都有千数的法则之灵,怪不得要几只围攻一个人,这样就是法则抢人,而不是人选法则。   虽说不会有生命危险,但着实有点好笑的狼狈。   司昆侧过头看他一眼,道:“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谢危一挑眉,理直气壮道:“合欢宫典籍有记载,毕竟以前魔门也是可以进来的。”   司昆眼里的疑惑一闪而逝,但也没怎么追究。   海里的法则之灵还在沸腾,抢到人的里三层外三层恨不得将人团团围住,抢不到人的可了劲攻击对方,海里一片波涛汹涌,短时间估计是停不下来了。   相比于其他疯狂的法则之灵,倒是那只撞破世界的巨型古鲸显得很是优雅平静,它身边围着几只同样身形巨大的法则之灵,要么是十大属性法则,要么是一些威力不逊色于属性法则的奇异法则,类似于秩序法则,禁灵法则等等,同样都是比较强大的法则。   这些法则之灵正在不远处徐徐游荡,一个个姿态高贵冷漠,仿佛不屑于被修士认可,自有一番逍遥之态。   而一边剩下的那些人已经齐齐朝它们飞了过去,大部分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那头古鲸身上,眼神里浸着一股志在必得的狂热。   三大至尊法则之一的生死法则,试问谁不想要?   单看明尊以这法则以一敌五斩落五位大乘就知道它有多么强大。   谢危的目光同样落在了它身上,眼里带了一丝怀念的笑意。   好久不见了,老朋友。   它就是司昆那只契约兽小妖鲸的母亲。   古兽鲲鹏。 第117章   古兽鲲鹏体型庞大, 化成鹏鸟后光是翼展就足以撑开一个小世界。   整个三层都是它的身体化成的。   它于寿尽之前诞下一枚鲲鹏蛋,在海底深处的巢穴里滋养,在上一次谢危来到三层时托付予了他。   现在这头由残破法则组成的古鲸身体, 是由它庞大的神魂强行凝聚而成的。   它离不开这里, 也不屑于离开,能不能领悟它所携带的法则,端看它愿不愿意被领悟。   随性得很。   法则之海里热闹非凡, 天上的情况也不遑多让。   一伙人冲着那条巨大的古鲸而去,理所当然惊动了边上守护的法则之灵,双方免不了一场大战,一时激起大片浪花翻涌, 好不热闹。   “等等看,前期的战斗会非常激烈,等法则之灵的情绪平定下来后再上去。”   谢危双手环胸站在一边, 姿态淡定自若轻松写意, 看得一旁的其他人也跟着淡定了下来。   他笑眯眯道:“放心,时间有的是, 法则之灵也有的是, 这一伙人里能领悟十个人就算好的了, 剩下的法则随你们挑,除了那头古鲸只此一只,其余的都多得是。”   他顿了顿,又道:“虽然我不太建议你们去碰那头古鲸, 但你们如果有意愿, 也可以去试试。”   罗云好奇地问:“为什么不建议?”   谢危一抬下巴, 好整以暇道:“看着就知道了。”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   就见十七八个修士突破了外围法则之灵的封锁后,缓缓朝那头古鲸靠近过去。   然而刚刚靠近到一百米内, 突然古鲸一仰头,尾巴重重在海面一击,霎时掀起滔天恐怖的巨狼,每一滴水珠都在阳光下反射出法则的光芒,生与死的界限在短时间内逆转,有三人猝不及防被溅到了水珠,整个人顿时从彩色退化成了黑白之色。   那真的是一寸一寸的转变,就像是被彩色的世界抛弃在外,整个人与世界格格不入,就这么“噗通”一声落入了海里。   这样突然的状况让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剩下几个还想要靠近古鲸的人连忙后退,各个惊魂未退,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谢危眯起眼睛,淡淡道:“生死逆转,生死法则的高级用法,一瞬逆转生物的生死,状态可逆,维持时间看施术者心情。”   他意味深长地补充,“据说这条古鲸一般是在秘境即将关闭时才会将生死状态逆转回来,到那时可就没有什么法则供你领悟了。”   弟子们一瞬间打了个寒颤,紫剑果断道:“我还是比较喜欢金之法则,锋利尖锐,无物不破,适合我!”   罗云道:“那我要风之法则,剑法随心,风随自然,很适合我!”   石宇道:“我要土之法则,一剑既出,重若千钧,适合我。”   众弟子很快就挑好了适合自己的法则,又齐齐看向谢危,仿佛在向他确认自己的选择对不对。   不知什么时候起,谢危已经成了这群弟子类似于导师一类的角色,比起云霄君的高贵冰冷如在云端,他们更愿意请教谢危这个看起来很容易接近,貌似也很靠谱的同辈。   而谢危也不负他们所托,一一给出了指点。   “紫剑的剑法偏烈,金之法则倒也算适合你,但如果它不认可你,你可以转而试试火之法则。”   “罗云的剑法随心而动,但又自带生气,木之法则可以让你的剑法更好突破,你可以在木与风之间权衡一番,效果都不错。”   “石宇你就不要动,土之法则是最适合你的。”   “周延,我建议你不要选择属性法则,你的性格很严谨,试试秩序法则会很不错。”   “云舒……”   他一个一个的将所有人的名字都准确叫出,并一一点过去,神态没有半分不耐,语气至始至终都温和如初,眼里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教导人这件事会让他由衷地感到愉悦。   司昆在旁看着,莫名有种暖到心田里的平静感。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看着这人这样平静温和,又或严厉冷酷地教导过他人,那场景很熟悉很熟悉,仿佛近在眼前,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仿佛记忆缺了一个口子,断裂开的裂缝中有一条细丝极力往前延伸,只差了一点就能够得到对岸。   似乎只要再努力……再努力一次……   谢危猛地一拍手,清脆的掌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来,包括司昆。   “……好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趁现在还有时间,我可以一一解答。” 第118章   谢危一个个将万剑宗所有人的问题都解答过去, 看得一旁的百花门弟子也跟着羡慕起来,一个个齐齐看向花潋。   满眼都是怨念。   他们门主脾气不好,耐性也不太好, 还经常嘴毒讽刺人, 导致弟子们都不太敢上去问话,只能自己私下里讨论决定。   虽然那位少宫主之前风评是不太好,但那是之前, 没看人家现在有多受万剑宗弟子的喜爱吗?别说人家,就少宫主现在那气质模样,他们也很想凑上去啊!   眼看着人家给旁边宗门的弟子一个个耐心至极地答疑解惑,每一句话都有条有理, 可信度极高,再看看自家这边双手揣兜一脸事不关己模样的门主,这心里别提有多酸。   花潋被弟子们看得一阵无语, 没好气道:“看不到人在那吗?自己上去问!”   弟子们一个个惊讶地睁大了眼。   那啥……正常情况不是应该自己作为门主羞愧于其他门派的人热心解答问题, 于是自己也勉为其难降低身段给弟子们来一波福利吗,怎么到花潋这反而是理直气壮让他们上去问人呢。   他们门主怎么不按寻常套路出牌!?   花潋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疑惑, 非但半点羞愧都没有, 反而一副你们捡了便宜的模样。   可不就是捡了便宜。   面前一个曾在大陆公认最顶尖学习圣地青帝学宫教习十年的先生在此, 后来辗转各大修真大族不知教了多少小少年,不等着这会儿占人便宜,还等着啥时候?   都有点儿眼色地赶紧去!   一个穿着玫紫色衣裙的女弟子犹豫着站了出来,“那个……少宫主……”   她声音低如蚊呐, 裙子上缀着的丁香花在风中微微颤抖, 犹豫她的声音一般柔弱。   一旁的万剑宗弟子还在热火朝天地互相商量, 声音叽叽喳喳热闹极了,谢危抱臂站在中众人中间, 神态平和唇角带笑,和万剑宗的弟子们打成了一片。   理应这么弱小的声音他该听不到,尤其周围这么热闹,但事实是这声音刚响起的一瞬间,谢危忽地转过了头,目光瞬间落到了那弟子身上。   “嗯?”他眉梢一挑,不见半点不耐,唇角还带着一丝笑意,“有事?”   那弟子怔怔看着他,忽而白眼一翻就要晕倒,幸而被一堆弟子上前搀扶住了。   “哎呀洛师妹,你都晕倒了,那让我先来吧!”   扶她的男弟子脸色微红地看着谢危,也不管晕倒的师妹,直接把人往其他人怀里一塞,就要去问,“少宫主我想选木之法……”   “啪!”   之前晕倒的玫紫色衣裙女子洛紫茵一改之前的弱不禁风,直接一掌怼那人脸上,五指用力捏着对方脸颊肉简单粗暴往旁边一丢,整个人瞬间直起了身子,精神好到不能再好。   如果不看她鼻子下两道红辣辣的血条的话。   洛紫茵眼神狂热道:“少宫主我修习的百花门秘术百花杀我只修炼到了第六层术法偏诡变幻莫测我想选择金之法则增强花瓣攻击力不知道好不好?”   她也不犹豫了,也不颤抖了,也不低弱了,彪悍狂热嗓音嘹亮的模样和之前完全是两个极端。   谢危道:“你施展一套术法我看看。”   洛紫茵道:“好嘞!”   她手一捏决,霎时半空花瓣飘扬,时而似桃花美人时而又如莲花绽放,但美丽之下蕴藏层层杀机,确实如她所说诡丽多变。   谢危想了想,道:“我觉得你可能更适合风之法则,这样你会将你的优点发挥到最大,同时攻击力也会上升,金之法则不是不可以,但少了一点诡变之道,过于注重攻击会失去一些灵活性,于你以后的突破不利。”   洛紫茵连忙道:“多谢少宫……”   她还没说完,突然被人拉到了一边,正是刚刚被她扔飞出去的那位师兄宁君辞。   他一来先施展了个飞花满天的术法,又一脸期待道:“这是我最拿手的术法,我走君子之道,少变多稳,我想选木之法则,您看可不可以?”   谢危微笑道:“可以,很适合你。”   他一句谢谢还没说完,又被一名弟子挤到了一边,“少宫主,我我我!我想选风之法则……”   百花门的弟子一开始的矜持都抛飞到了天边去,一个个排着队恨不得怼到人家面前去。   本就是以花为名的门派,自然少不了爱美本色,看着美人对别人笑和对自己笑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之前以为那是别人家的美人,只可远观不可近前,现在有机会和美人说话请教,试问谁不激动?   这一个个比万剑宗弟子都还疯。   于是万剑宗的弟子理所当然地吃醋了。   一群人挤在一起酸溜溜地看着他们内定的云霄君道侣给别的门派答疑解惑,怎么看怎么不舒服,总有种自家东西被别家霸占的感觉。   紫剑眯起眼睛,“我怎么感觉这场景有点似曾相识……”   罗云目光微微放远,落在了海面上游荡的古鲸身上,轻叹口气,“可不得熟悉,你看到那头古鲸还想不到吗?”   石宇声音沉沉,“……小师叔祖。”   这句话一出口,气氛有一瞬间的静默。   半晌,紫剑轻轻吸了口气,道:“总感觉他还在眼前,但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   罗云看向谢危的方向,眼里有一丝淡淡的怀念,“他和小师叔祖可真像啊。”   那样渊博的知识,那样耐心的神态,永远有问必答,能记住每一个弟子的名字,训练时不乏铁血手腕,但平时又足够的温柔耐心。   在万剑宗,小师叔祖一出现,总能引起万人空巷,每次都能把他堵个水泄不通,有人诚恳请教,有人给他扔花,还有个别淘气的会趁机抢他的面具,气得他每次都大骂小兔崽子白养了,追在后边疯狂揍人。   所有弟子都不怕他,因为小师叔祖不会真的生气。   所有弟子都敬爱他,因为小师叔祖会宠爱每个弟子。   小师叔祖是属于大家的,这是所有人共同的信念。   如果他单独偏爱某个人,那估计所有人都会嫉妒到发狂,恨不得每天往那人洞府里扔各种垃圾解气,出行都得找机会给他挖个坑恨不得他掉下去。   至于道侣什么的……   啊,光是想想就要疯了。   罗云看着谢危的方向,心里又是庆幸又是遗憾。   庆幸他不是小师叔祖,即使和云霄君在一起也不影响他们的情绪。   遗憾他不是小师叔祖,逝去的人终归不能再次复活。   .   谢危很快就把百花门的弟子们轮了一波。   这时已经过去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他扫了周围一圈,见海里的争锋基本已经平静下来了,各色法则之灵也选好了人,正在和修士进行博弈。   即便是法则之灵主动拉人,那也得那人的能力可以驾驭得了法则之灵,不然在领悟法则的最初就会因为强烈的不契合而前功尽弃,轻者经脉受损,重则爆体而亡。   所以开始的博弈是很重要的。   选定人的只是少数,大部分法则之灵都无功而返,正在海里到处游荡,从成群结队的状态变成了形单影只。   这时候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谢危微微一笑,“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去吧。”   所有人顿时欢呼一声,带着对新世界的好奇与兴奋齐齐化光而去,霎时半空道道流光闪烁不休,直奔选好的法则之灵而去。   花潋笑眯眯道:“你指点了那么多弟子,那么我呢?”   谢危淡淡一笑,“你应该早有选择,何必问我?”   花潋道:“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谢危伸出一指指了个方向,“那我建议你选它。”   他手指落处,正是古鲸身旁一只体型庞大的法则之灵——幻之法则。   花潋顿时轻笑出声,“正合我意,我先走了!”   话落,化成一道流光直奔那道法则之灵而去。   谢危看向司昆,“那么,你和天惑白狐在这里等我们。”   天惑白狐和司昆都是大乘期,已经领悟了法则之力,前者是种族献祭,后者是自己领悟,无需法则之海相助。   他们在这里完全是来压阵凑热闹的。   司昆轻轻一颔首,“你去。”   他看向远处临云所在的方向,“我替你看着他们。”   法则之海不宜动手,太过剧烈的杀意会让法则之灵受惊,进而全部躲藏起来,那就失去来这里的意义了。   谢危向着他一摆手,继而猛地化光离开,直奔那头古鲸而去。   古鲸刚刚又摆了一尾巴水,生死逆转不幸击中了三个人,海里又多了三个“黑白石像”。   这让附近的人都谨慎地远远离开,不太敢靠近。   天水门门主心有余悸道:“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去看看其它法则之灵,这头古鲸太厉害了,我完全没法抵挡。”   他旁边的好友青羽门门主道:“我看可,这头古鲸性子太烈,就连靠近都不行,完全不像其它法则之灵还允许近身试探,我选旁边的审判法则吧。”   两人刚做好决定,忽地见一道红色流光急速奔来,直奔那头古鲸而去。   两人定睛一看,顿时惊骇。   这两人身上都有谢危的羽毛,也算是受了他的恩泽才到第三层,此时齐齐出声阻止!   “少宫主不可!”   “那古鲸性子烈,你万勿如此靠近!”   仿佛印证了他们的话,就在这话刚落下的下一瞬,那头刚刚平静下来的古鲸突然甩起尾巴,猛地一击海面,整头巨大的鲸身随着狂涌而起的海浪一跃而出,直直奔向谢危的方向,于半空中突然张大了黑洞一般的巨口,将人一口吞了下去!   这场景实在太过骇人,以至于看到的人都齐齐惊愣在原地,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直至古鲸重新落水时惊起的巨大的声响才将人惊醒。   “轰隆——!”   震耳欲聋的声音徘徊在耳边,天水门门主““嘶”一声抽了口气,骇然道:“完了!这都被吞了,还能出得来吗?”   青羽门门主半晌没说话,只眼睛瞪得老大,手指哆嗦着指着古鲸的方向,嘴里都能塞得下一颗蛋。   天水门门主觉得奇怪,顺着老友的指示仔细去看,顿时也睁大了眼睛。   就见古鲸肚子里徐徐绽开一大朵绚丽的红莲,红莲之上有金色凤凰徐徐展翅,一凤一莲中心之处,一人悬空盘膝而坐,周遭组成古鲸身体的法则碎片围着他有规律地徐徐转动,本来混乱的碎片竟一点点规整了起来。   而古鲸闭着双眼,一副全力配合的模样,神态不见半分反抗,反而还带着点享受似的愉悦。   法则残片从混乱变得规整,可不得觉得舒服吗?   这是在相当于帮它疏通经络。   而这正是领悟法则的表现。   这只刚刚还拒人于千里之外,动不动就甩尾攻击人的古鲸,在谢危靠近的一瞬间就迫不及待认可并吞噬了他。   这如何不让拼尽全力才堪堪从古鲸手下逃出一命的两人惊讶?惊骇?以至于……   羡慕嫉妒恨。   恨不得将这头如此双标的古鲸暴揍一顿!   恨不得里面那个人是自己! 第119章   生死法则作为三大顶级法则之一, 其领悟难度是公认的艰难。   单看修真界这么多年只出了两个生死法则就知道了。   而且妖王凤元坤是依托于自身血脉中的生死法则残片才得以领悟,另一个人明尊封九重,便是在法则之海才领悟的, 期间正好遇到了秘境崩塌, 那会儿混乱的情况下倒是没人注意他怎么领悟的。   现在谢危这么迅速的领悟速度着实惊呆了所有人。   只看其它地方,一些弱小的法则之灵也陆续开始被人所领悟,但那速度堪比蜗牛爬行, 混乱残破的法则被人一点点领悟并重新规整的过程便是领悟的过程,但最快的一个也不过规整了身周一尺长的距离。   再看谢危,进去不过短短几息时间,那身周法则残片规整的速度堪称是快马奔腾。   与其说他是在懵懵懂懂地领悟法则, 不如说他早已将这套顶级法则烂熟于胸,此时只是在温习一遍而已。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对于已经领悟过一次法则成就大乘,但又因为各种原因跌落境界的人来说, 跨入大乘只是需要一个契机。自行恢复也可以, 但需要的时间更久,得一点一点慢慢来, 像司昆就是在领悟法则的关卡卡了一百多年, 直到最近才成功进阶大乘。   法则之海相当于一个跳板, 通过法则之海可以直接将法则之力铭刻于心,踏入大乘只是眨眼的时间。   这也是谢危之所以会来青云仙境的原因了。   这极快的速度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围观。   青羽门门主和天水门门主甚至不信邪地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所看没错,这才不得不接受了事实。   青羽门门主温雪叹息一声, 道:“不愧是丹凤和轮回圣莲的血脉啊, 我等只能望其项背了。”   天水门门主看了半晌, 忽而仰头看向了天空,感慨道:“这残破的世道, 要是法则完善,大道彰显,我等也不用一定要来这法则之海了。”   天地有缺,法则不显,灵气流失,万物同悲。   这么多年来不是没有人想过办法,但都没有用,毕竟远古时代那么多大能都只能含恨折戟,更遑论这个灵气枯竭的时代呢?   只能看着灵气日益减淡,或许以后会彻底消失,进入末法时代。   于是整个修真界的氛围都变得极端了很多,自私自利,不择手段,就连十大一流宗门里大半都是靠着遗族的血修炼的人,风气已经如此,天道大环境不改变,底下依着灵气生存的人也只能越来越极端。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那自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司昆静静站在原地,身边天惑白狐摇晃着毛绒绒的九条尾巴看着谢危的方向,偶尔又看向不远处的临云,玫紫色的眼里不时闪烁着一缕缕寒芒,看样子很想扑上去将他们撕成碎片。   遗族和人族之间仇恨已成,即便某一天天降奇缘法则修复了,两族之间的芥蒂恐怕也难以消除了。   司昆轻轻摸了摸它炸起的毛发,微微眯起眼睛,柔声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希望到时候你能只找罪魁祸首报仇,不要涉及其它无辜之人。”   天惑白狐低沉地吼了一声,尖牙微微龇出,模样极其不甘。   但它视线落到谢危时,又慢慢平静了下来。   至少在面对这个付出巨大代价来帮助他的人时,它是愿意低头的。   司昆将天惑白狐的情绪暂时稳定后,又继续关注起谢危的情况。   对于他会选择生死法则,他一点都没意外,毕竟身上有丹凤血统,这是再适合不过的选择。   除此之外,适合的还有轮回法则,但法则之海目前所见并没有这样的法则之灵,或许残破的轮回法则数量太少,以至于无法成灵。   法则缺失的越来越厉害了,说明天地的残破速度在加剧。   但即便预测到,这样快速的领悟速度的确也让他有些惊讶。   最后也只能归结于丹凤更加纯粹的血脉力量。   在看着谢危的同时,他也不忘观察其他弟子的情况,经过谢危一番严谨的分析后,所有的弟子心里都有了明确的目标,下手极为稳狠准,选准一个法则之灵就俯冲而下,幸而同样的法则之灵还有很多,倒也不至于发生什么冲突。   选准目标,术法剑术齐出,将法则之灵震懵后瞅准机会一跃而下,直接触碰到对方开始领悟法则。   这么一会的功夫,已经有十几个弟子进入了领悟阶段,而且都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排斥,过程顺顺当当堪称融洽之极。   剩下的弟子也已经在博弈的路上占据了上风,总体看来并没有出现任何偏差。   谢危的眼光不可谓不毒辣。   这是没有足够多的经验阅历与知识积累都撑不住的程度。   他虽然有些疑惑这些都是哪来的,但谢危身上秘密也不少了,他到现在已经是一种很无所谓的心态了。   反正谢危想告诉他的话自然会说,他没必要追根究底,反而落得个惹人嫌的下场。   他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自豪。   不愧是自己喜欢的人,如此的光芒万丈,惊艳四座。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三层所有人都找到了合适的法则之灵,进入了顿悟状态,整个世界只剩下一浪又一浪的海浪声此起彼伏。   而此时还天空上静立不动的四宗之人就显得格格不入了许多。   司昆抬剑,举步朝对方走去。   每走一步,脚下便荡开一圈冰晶涟漪,身周气息冰冷到连空气似乎都结冰战栗。   法则之灵已被选中之人绑定进入顿悟状态,剩余的被杀气惊走也无所谓了,此时动手正是最好的时机。   就这些人所做之事,便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天惑白狐紧随其后,一步一踏,九条尾巴高高竖起,玫紫色的眼里荡开一圈圈幻境般的涟漪,身周的空间也开始扭曲模糊起来。   空气里吹来的风不知何时带了一丝淡淡的腥气。   临云站在那里,表情带着淡淡的叹息,似是在为什么东西而遗憾。   “云霄君偏要选在这个时机动手吗?”   司昆没说话。   临云这人贯会花言巧语,无理之事在他嘴里都能变成天经地义,颠倒黑白全靠一张嘴,最好的做法就是干脆不理他。   君子动手不动口。   临云摇了摇头,无奈道:“原来还打算等一等再动手的,毕竟大家现在才刚刚开始顿悟,可能沉浸还不够深入,不过既然云霄君已经容不下我了,那我也只能提前动手了。”   他一副悲天悯人的语气,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这可是云霄君先动手的,不是我,我只是反抗而已。”   司昆眉心紧拧,为这人的无耻深深震惊,明明是他二层的时候要夺人性命,怎么现在他来报仇,反倒是自己的不是了?   这一张嘴还真是快修炼成仙了!   他不打算再废话,猛地一提剑,黑色的身影在半空中倏忽一闪,只一眨眼就到了临云面前。   “啪!”   七杀剑刺到了一道凝实厚重的屏障上。   烛炼,冰涯,金灼厌,金阳,以及临虚等人合力拦在临云面前,几个合体的实力虽然都不如司昆,但拦住一时半会还是不成问题的。   “铃!   天惑白狐猛然发出一声拔高了的尖啸,幻境发动,身周顿时涌动起层层白雾,玫紫色的眼里红芒大涨。   几人顿时感觉自己眼前的世界急速变换,屏障破碎,司昆杀来,一剑直逼自己心口而来,皮肤几乎都能感觉到那锋利的剑意割伤的痛楚……   “哗啦!”   幻境世界猛然崩塌,之前所见皆是幻象。   然而幻象并不一定都是假的,屏障裂开蛛网般的裂缝,下一刻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崩散成了点点破碎的星芒。   然而司昆并没有再向前。   他的目光落到临云手上。   那里一团温和的白光像是有呼吸般一起一伏,而随着它的起伏,天惑白狐的幻境完全被压制了下去,就连空气中的海风似乎都有了呼吸。   临云就这么带着一丝淡淡的笑,胜券在握般道:“知道我们为什么一直不去猎取法则之灵吗?”   司昆心里咯噔一跳,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没容临云说下一句话,直接一剑递出,磅礴杀气裹挟浩瀚灵力一往无前而去,在瞬间激起让人全身发寒的森冷剑意。   临云不闪不躲,甚至摆手让旁人也放弃了阻拦,任凭七杀剑直直刺来,“噗嗤”一声响,直接穿胸而入,霸道的剑气瞬间透过经脉奔涌到全身上下。   鲜血顿时如泉喷涌。   临云却还在淡淡笑着,表情并并无什么太大的变化,甚至还多了一丝快意,“无所谓,这具身体的命你既然想要,那就舍弃给你吧,我本来便没打算活着出去的,毕竟总是要给接下来的节目献祭一点开胃菜的,用我也不是不行。”   他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眼里隐隐闪出一丝疯狂的光芒。   “明尊殿下说得对,有了祭塔,又怎么可能少一场人祭?只有足够多的血才能开启磐月神宫的大门,不是吗?”   司昆瞳孔猛然一缩。   明尊?   小师叔祖?   为什么会牵扯到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他在说什么?   什么人祭?   青云仙境又和磐月神宫有什么关系?   这些想法只是一瞬略过脑海,他是被一股剧烈的灵气波动惊醒回神的。   在回神一瞬间,他猛然拔剑后退,手里扯着天惑白狐一条尾巴瞬间退了老远的距离。   下一刻,半空轰然一声巨响,临云的身体突然自爆,伴随着血雨飘零的,是世界绽裂开的一道道巨大裂口。   整个世界刷然剧变! 第120章   在世界皲裂开一道道裂缝的时候, 司昆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临云竟然疯狂到将青云仙境的本源法则和自己融为了一体,在他自爆的一刻,整个三层世界也会和他一样崩溃毁灭!   包括依托于秘境生长的法则之灵, 以及……   正在顿悟法则之灵不能受干扰的修士。   古鲸发出一声高昂悠扬的声音, 规整了一大半法则残片的身体骤然动了起来,层层奇异的波动自它身上扩散开去,本来正在迅速崩裂的世界倏然止住了颓势。   谢危就是在这时候清醒的。   他刚一睁开眼, 一股混乱庞杂的灵气波动便扑面而来,入目所及是天上一道道皲裂开的漆黑裂缝,像是整片世界都在步入毁灭。   从顿悟状态惊醒绝对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谢危脸色苍白如纸, 浑身气血翻腾,如果不是对生死法则熟练至极,只差了一步就得走火入魔。   他骤然吐出一口残血, 因为灵气行叉了路, 经脉撕裂一般地疼,如果不是强行撑着, 估计当场就能倒下。   “谢危!”   司昆身形一闪来到巨鲸上方, 低头看着古鲸身体里的人, 脸色难掩担忧,“临云将本源法则融入己身自爆了,世界在崩毁,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你可以出来吗?”   谢危擦了把嘴角的血, 仰起头看他一眼, “其他人什么情况?”   司昆的视线落在了旁边。   巨大的天惑白狐九条尾巴急速挥舞,白雾迷蒙席卷世界, 撑起铺天盖地的庞大幻境,在它的幻境里,三层依旧美好如初,天空蔚蓝,大海清澈,法则之灵自由跳跃,一切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但谢危这里,不知是庆幸还是不幸,万妖典克制了幻境的生效,世界的波动强行将他从顿悟状态拉醒,所以他看到的是世界最真实的模样。   “天惑白狐最多可以撑一刻钟,我们需要在这一刻钟里让所有人都安全退出顿悟状态。”   司昆低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眸里藏着毫不掩饰的担忧,“你情况如何?”   谢危深吸口气,勉强拄着刀站了起来,脚下红莲明灭不定,背后的凤凰虚影也在一闪一闪,但至少没有彻底熄灭。   他摇了摇头,道:“我还好,我现在就出去……”   “呜~~~!”   古鲸猛然发出一声悠扬的长鸣,黑洞一般巨大的嘴一张,谢危顿时便被一股温和的力道拖着,从它体内缓缓飞了出去。   司昆立刻便飞身上前扶住了他,灵气从他腕间探入身体游走一圈,很快就弄清了他的身体状态,不由皱起了眉。   气血混乱,经脉撕裂,情况不算太糟,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眉心紧拧,立刻就要给他输灵力疗伤,但被谢危阻止了。   “情况不对,先解决眼下的事,把人都叫醒。”   他转头看了眼四周,脸色微沉,“你刚刚说临云自爆了,金灼厌他们呢?”   司昆收回握住他手腕的手,脸色微沉,“他们留下弟子断后,已经被我解决了,其他人跳入空间裂缝,我没来得及阻止。”   这话一落,空气猛地寂静一瞬。   这里到处都是皲裂开的巨大裂缝,随手一跳就能逃,何况还要顾忌不能把世界弄得彻底碎裂,比较厉害的剑法都不能用,被他们逃走是能预见的。   但他们都没忘记一件事。   在一层时,法则意志说过,它身上负载着一座不知名大阵,不知用途,不知时间,不知何人所布,但可以束缚天道法则,足以证明它有多不简单。   现在这些人突然齐齐离开,那座阵法就随时有被开启的可能。   司昆要不是怕谢危走火入魔发生什么危险,估计早就追过去了。   他道:“你留在这里唤醒他们,我去追人。”   谢危点点头,道:“注意安全。”   司昆轻轻一颔首,身影一闪便进入了一个空间裂缝。   谢危转头看着海里一道道静止不动的身影,深吸口气,张开了双臂。   灵气在撕裂的经脉里艰难运行,不时透过经脉裂口流窜入身体里,刀割一样的痛楚遍布全身上下,但谢危面不改色,顶着凌迟般的痛楚硬是将双臂缓缓合拢,捏成了一个莲花诀。   他眉眼微沉,一个字沉沉从口中蹦出——   “开!”   霎时脚下红莲与背后丹凤崩散成片片花瓣和羽毛,裹挟着道道温和的灵气从天而降,落入了每个修士的眉心之中。   “咳!”   他猛地吐出一个残血,眼见着伤势更加严重了。   天惑白狐长啸一声,尾巴一甩撤了幻境,迈着四肢跑了过来,毛绒绒的尾巴一伸将人圈住,拉到了自己的背上坐稳。   它转过头来,尖尖的狐狸嘴往谢危身上一蹭,发出一声低沉的叫声,“铃~”   谢危带血的手在它头上轻轻一摸,摇了摇头,道:“没事,我还能撑住。”   他低头往海面看去。   就见一个个修士身上燃起了点点金红色的火焰,以一种温和的力量将人从顿悟中唤醒,就像是大梦一场三千年,醒来犹自坐红尘。   花潋醒来时就是这样的感觉。   他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有三千大道,有浩瀚法则,天地不曾残缺,灵气不曾流失,有远古遗族纵横天地,有人族大能畅游世界。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宛如天地初开,大道无缺,灵气如潮,法则完善。   以至于当他从这样的美梦中惊醒时,是很不愉快的。   直至他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天地皲裂,大海咆哮,法则之灵惊慌游窜,古鲸发出凄凉悲悯的悠长歌声,宛如世界崩灭之前最后的哀叹。   一切都像是世界末日,和梦里初生的世界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一惊而起,同样被惊醒的还有三层的所有人。   “发生了什么事?”   “世界怎么会这样?”   “是有人将我们从顿悟中唤醒了,我竟然没有走火入魔?”   “此人没有伤人的意图,是谁?”   “少宫主?你怎么受伤了?”   直至有人看到了天空的谢危,这才急忙出声,所有人的视线也齐齐落到了他身上。   谢危坐在天惑白狐背上,尽力挺直了脊背,然而他苍白的脸色还是暴露了他的状态不太好。   他沉声道:“是我将你们唤醒的,情况不多说,尽快离开这里,不然你们会随着这方世界一起毁灭!”   “可我的法则……”天水门门主海清云顿时惊呼出声,“我的法则还没领悟完呢?”   青羽门门主温雪也道:“我们都走了,那这些法则之灵岂不都会随着这方世界覆灭吗?那以后这世上岂不是不会再有大乘了?”   谢危目光一一在他们脸上扫过,一时没说话。   其他人也都不太想离开,有舍不得领悟到一半的法则的,有顾全大局不想以后修真界断了传承的,说不清这两种情绪到底谁占了上风,总之他们都没有动。   花潋一跃而起飞到半空,先不动声色将谢危打量一圈,一时看不出他受伤深浅,顿时皱起了眉。   万剑宗和百花门的弟子们也纷纷围到了谢危身边,像是保护者似的将他团团护在里面,警惕地瞪着外人。   半晌后,谢危终于开了口,“你们留下会有危险,这可不是三层里世界和表世界互换时的情况,那些裂缝会连你们都一起贯穿吞噬,你们可想清楚了,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他又看向身边的两宗弟子们,“包括你们也是。”   弟子们一瞬都没有犹豫,齐齐道:“您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一会,有几个到底抗不住这生死间的大恐怖,站到了一边去,剩下的人纹丝不动。   谢危一挑眉梢,“都考虑好了,一旦选择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温雪叹笑一声,“此间天地衰竭,我辈早晚会灵气缺失而死,我也不剩个几年寿命了,倒不如用这副残躯为后辈们做点贡献。”   天水门门主海清云爽快道:“我没那么远的目标,我就是寿命快到头了,出去也没几年好活,倒不如在这里拼一把,死了我也认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要么为大义,要么为宗门,要么为自己,留下的足足有九成。   多半都是受了一羽之恩的人。   谢危点点头,脸上微微多了一点笑意,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诸位与我一同出一次力了,想离开的随时可以离开,我绝不阻拦。”   他一挥手,腕上彩色的传送阵手环化光而出,在半空形成了一扇云洞一般的传送阵,其间隐约能看到外面进来时长云山的风景。   “诸君去留随意,不必过问我,传送阵出口就在这里,我不会关闭它。”   那几个想离开的人再次看了眼周围的风景,在看到那皲裂的恐怖裂缝时到底还是没忍住惧怕,纷纷从传送阵离开了。   花潋嗤笑一声,“一群贪生怕死的胆小鬼。”   罗云哼了一声,“就是,年纪还比我们大呢,也真好意思!”   海清云呵呵一笑,向着谢危一拱手,“敢问少宫主,我们现在该如何做?”   谢危低头看向海里那头巨大的古鲸。   规整的法则残片占据了六成的身体,剩下的还有四成都是散乱一片,而那些规整的部分正在慢慢随着古鲸释放的稳定世界的力量不断变得散乱起来,一旦全部乱了,它将彻底力竭,到时这片世界将彻底归于虚无。   而他已经没有时间慢慢去规整那些碎片了。   他眯起眼睛,一字字掷地有声,缓缓道:   “全力助我领悟生死法则,我会用生之法则让整个世界重新活过来!” 第121章   空间裂缝里的世界没有时间, 没有空间,不辨方向,不明昼夜。   不时还有空间乱流急速流过, 把整个世界切割成镜像一般的支离破碎, 人行走在其间,一个不小心就得被乱流或是世界夹缝彻底吞噬。   一片光怪陆离,险象环生。   司昆行走在其间, 表情始终淡定如初,就算前方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东西,他的速度和方向却始终没有变过。   就像是在二层的迷雾世界里一样。   这就是领悟时空法则的好处了,就算用不出法则, 但凭着对时空的敏锐,无论处在何时何地,永远都不会迷失方向和时间。   他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前掠去, 心里默默数着时间, 大概只过了半刻钟,忽而前方人影一闪, 依稀看到一角金色衣摆一闪而过。   司昆眼眸一眯, 速度猛然加快, 倏忽之间只见半空剑气乍现,锋利的剑芒似突破了时空的限制,以极快的速度直掠而来,霎时扬起一弧鲜血迸裂。   “啊!”   一声惨叫声响起, 一条手臂就这么直直飞了起来, 又被空气里的剑气打碎成了齑粉。   金阳猛地在地上打了个滚站起身来, 一手放在断臂处捂着伤口,满脸都是扭曲的痛苦。   前方几道身影在碎片一般的世界里急速穿梭, 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有一道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吾儿你先替为父断后,回去后必有重赏!”   金阳脸色一白,但也没说什么,只咬牙看向司昆,眼里虽有恐惧,更多的却是坚定,“我不会让你过去的!”   司昆冷冷地看着他,七杀剑直指他眉心要害,“为何要为虎作伥?他明明已经抛弃了你,他不配为人父!”   金阳惨然一笑,“我当然知道他不配为人父,但我的命被他捏在手里,只要他一个念头,我必死无疑,除了服从命令我又能怎样?”   他一抖剑身,道:“来吧,我知道拦不住你,但能拦一时算一时吧。”   司昆并没废话,举剑,挥剑,只是轻描淡写轻轻一撩,金阳甚至能看到每一道剑气的轨迹,明明是那么的缓慢又清晰,但他就是有种躲无可躲被锁定了的感觉。   以至于当那万千剑气穿身而过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司昆持剑朝他走来,在擦身而过时,他淡淡道:“你和金旭同样的处境,但金旭还在向死而生,所以我救了他,而你已经没有救的必要了。”   金阳伫立原地不动,只问:“他还好吗?”   司昆道:“好。”   金阳淡淡一笑,“算是我这个哥哥最后的忠告,他身上的凤凰血还没有贡献出它真正的价值,小心那座大阵,它可以逆转命……”   话音未落,他身上突然皲裂开一道道恐怖的裂缝,裂缝中绽出一道道禁制的光芒,伴随着千万剑气一起,轰然一声崩碎成无形的灵气,就这么融入了空间乱流消失不见了。   司昆眯了眯眼,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逆转命……   命什么?命运?   他忽而一抬手,掌心光芒闪烁,一座血红色的祭塔出现在了掌心中。   金旭的声音自塔中响起,带着一点疑惑,“怎么是你找我?谢危呢?”   司昆道:“我们分头行动,暂时不在一起。”   金旭“哦”了一声,道:“什么事?   司昆顿了顿,忽而将祭塔抛了起来,指尖闪出一点幽蓝色的光芒。   “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关于你亲兄弟说的凤凰血脉的事。”   .   某处漆黑的空间里,星星点点的光芒汇聚于此,形成一团绚丽的星云,浩瀚又庞大,壮丽又灿烈,如有生命一般一起一伏,好似天地所有的精华都汇聚于此。   就在星云的上空中,一座同样庞大的血红色大阵正在徐徐旋转,大阵之上笼罩下一条条血红色的锁链,像是轮船用来固定自身的锚一般深深嵌入星云之中,随着星云旋转带动自身也跟着旋转。   这像是一片永恒寂静的空间。   安静,渺远,绚丽又浩瀚,静坐其中仿佛就能感觉到规则运转的轨迹,于无形中感悟天地大道,如此的妙不可言。   而此时,这片空间的寂静被打破了。   先是那座血红色的大阵突然发出一阵光亮,半空有道虚影一闪而逝,仔细一看,正是临云的灵识。   他的身体崩毁后,灵识正是回到了这里。   在灵识归位的有一瞬间,大阵仿佛是被注入了生命,不,应该说是有了人开始操控,整片空间骤然被一阵血红色笼罩,充满着一股不详的味道。   接着,那一条条嵌入星云中的血红色锁链宛如一条条巨蟒般,开始大口大口吞噬星云的能量,不断有绚丽的光芒自锁链延伸入大阵之中,而星云的光芒却开始逐渐黯淡。   “昂……”   空间里似乎有某种存在的声音在悲歌,浩瀚庞大,无形无色,宛如世界崩灭之前发出的最后挽歌。   如果有人在这里,甚至会因为这浓郁的悲意而流出泪来。   也的确流了。   半空空间波纹突然一闪,一道人影从中走出,正是金灼厌。   身后陆续几道身影紧随其后。   几人刚刚落地,几乎是同时一抹眼睛,触手一片湿热。   他们竟然哭了。   金灼厌皱了下眉,随即又嫌弃一般一甩手,淡淡道:“无用的感情,不过是一个被人造出来替人筛选开门钥匙的工具,竟然还会为自己的毁灭而悲伤。”   临虚走上前一步,道:“勿要多言,院长付出一具化身的代价替我们打开的大门,抓紧时间,金阳挡不了他多久。”   金灼厌平生最恨被人命令,不由皱了下眉,冷哼道:“挡不住那也得挡,即便是自爆也得给我留下云霄君一片肉,他没有拒绝的权力。”   言语之间对于亲儿子的死一点悲悯都没有,仿佛那是极其理所应当的一件事。   其冷血无情即便是几人早已有所了解,依旧有些不适地侧过了头。   金灼厌这人,眼中只有长生,除此之外一切都可抛弃,一切都是工具,如果不是因为要用到他,这几人绝不会找这么个无情之人合作。   金灼厌丝毫没有在意其他人的态度,他抬头看向上空的大阵,血红色的光芒已经完全凌驾于星云的光芒之上,张牙舞爪般嚣张地占据了整个空间,大有要将星云取而代之的意思。   而他们的目的,就是让大阵彻底吞噬星云。   几人分站几个位置,齐齐捏诀,浩浩荡荡的灵力顿时注入大阵之中,血红色的大阵霎时光芒大亮,吞噬星云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   金灼厌的眼神逐渐狂热起来。   临虚为了打破刚刚的不愉,主动搭起了话,“看来我们很快就可以彻底掌控这座秘境了,这还要多亏了仙主。”   金灼厌眉梢一扬,眼里明显多了一丝笑意,“多亏院长做的准备,放心,我不会忘了你们的功劳,等我开启磐月神宫大门,我会让你们同我一同成仙。”   临虚微微侧过眼,没让眼里那一丝嘲讽泄露,嘴上赞道:“那就等着仙主发威了。”   烛炼也低了一下头,随即抬起,道:“知道仙主大方,就为了这句话,我们自然鼎力相助。”   冰涯清冷一笑,“预祝仙主早日登仙。”   金灼厌眼光在四周转过一圈,也跟着笑了,“那就借你们吉言了。”   四人看似齐心合力,至今也没有任何分歧,然而各自心里究竟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就比如临虚。   作为设下这座大阵之人的心腹,临云早就将关于青云仙境的事情都告诉了临虚。   远古之时天地法则开始残缺,传言是因远古遗族趁天地法则不稳大肆掠夺,大能发现无法修补,于是耗费巨大代价建立了一个新的小世界,所有遗族都迁入其中生存。   其内法则完善,大道彰显,一旦进入其中就能立地成仙,在修真界广泛的传说中已经成了修士们心中的一片天堂净土。   磐月神宫千年一现世,有缘者自可进入,最近一次现世就是在一百多年前,明尊力战五位大乘而死之时。   而大乘的寿命只有一千五百年,是活不到下一次磐月神宫开启的。   就算开启了,进入其中如果领悟不了其上笼罩的至高法则,也同样进入不了。   至少这么多年为止,还从无人可以进去。   但万幸,还有青云仙境。   青云仙境,上古传说不知何起,只是突然出现在世间,闯过三层仙境即可得大乘造化,一直以来都吸引了无数人前仆后继而来。   但临云上次来之时,却无意间发现了真相。   如果说磐月神宫是正殿,那青云仙境就相当于是正殿前的花园,两个看似毫不相关的地方其实是处于同一片空间,花园去正殿的路上被一道门锁死了,只有通过筛选的人才可以进入其中。   这是只有炼化了法则意志才能知道的真相。   而他们这些人都是被筛选法则所抛弃的人,注定打开不了那扇门。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夺取法则意志,彻底成为青云仙境的主人,以主人的权限去开启那扇门!   在大阵彻底吞噬星云的那一刻,也就是他们成为秘境之主的时刻! 第122章   伦理来说, 领悟法则是自己的事情,一般不会需要用到其他人帮忙。   但某些极端情况也可以例外。   这种情况称之为“借灵眼“。   需要其他人自愿贡献出自己用以顿悟的灵性,以法诀形成灵眼, 暂时出借到他人身上, 以助他人顿悟。   这种情况一般不会有人用到。   其一是出借灵眼非信赖之人不可借,不然对方随时可以毁掉灵眼,自己到时就真的是修道路走到了尽头了。   其二, 这毕竟不是正规顿悟,若是这样借给他人,那人算是强行顿悟,就算最后真的顿悟了, 对于这门神通也还是掌握不好,甚至随时回忘记,还有可能损伤自己的灵性。   所以一般不会有人轻易使用。   但谢危并没有这样的顾忌。   他本就悟透了生死法则, 如今只差了临门一脚, 相当于按照以前的印记把积木堆积起来,根基已稳, 只差积木, 自然没有什么可顾虑的。   其他人也只是一开始的震惊和犹豫, 但反应过来后也都没什么可说的。   毕竟谢危要是对他们有歹意,刚刚就可以在他们顿悟时直接杀人了,何必要费这功夫。   更何况现在的情况已经极端危险,再犹豫下去, 法则之灵是真的保不住了。   所以倒也没什么好说的。   万剑宗的弟子们毫不犹豫, 同时并指放在眉间轻轻一抹, 指尖顿时闪出一只由光丝勾画而成的灵眼形状。   他们齐齐朝着谢危一推,异口同声道:“请少宫主救此方世界!”   百花门的弟子是第二批, 动作整齐划一毫不犹豫,“请少宫主救此方世界!”   花潋也跟着凑热闹,笑眯眯将灵眼往前一推,“诺,收下吧,我还等着你救世呢。”   天水门门主和青羽门门主是第三批,虽然动作够不上毫不犹豫,倒也爽快,齐齐将灵眼一取,朝他一推,道:“请少宫主救此方世界!”   其他人见状,也都纷纷上前,虽然有人犹豫,有人不太情愿,有人也不太信任,但既然留下了,那都多少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想法了。   寒风谷的谷主曲蒙道:“我和你非亲非故,你之前的作风我也很看不起,我本是不愿意给你灵眼的,但既然你现在愿意,也只有你可以挑大梁,那我也没什么理由不借了,希望你不要辜负我们的信任。”   话落,他并指一抹额心,将灵眼推了过去。   天音门的门主娄云道:“机会只有这么一次,我们都希望这个世界不要太快毁灭,既然你有办法,看在你之前将我从顿悟中平安唤醒的份上,我愿意赌这一次。”   他同样取出了灵眼推了过去。   更多的人走了过来。   “我之前很看不惯你,但你最近做的几件事我倒是挺欣赏,你之前在御兽宗救那只大地金焱兽的场面我也看到了,我借你。”   “别怪我们这样怀疑你,仙魔立场的原则性问题,何况你之前的风评的确太差,但就像老徐说的,你最近倒是改了很多,信你一次又如何?”   “别那么多磨磨唧唧的,现在除了此法还能怎样?不想借的趁早出去,人家少宫主都说了不阻拦,这是我的灵眼,收了!”   “也对,说太多煽情,我的!”   “这是我的!”   “我的……”   谢危看着眼前密密麻麻将他围得满满的灵眼,震惊到半晌无言。   虽然被这么多眼睛围着着实很恐怖,也很容易让人头皮发麻,但想一想这些灵眼都是修士顿悟之灵性所在,修炼之命根所在,顿时又没有那么恐怖了,甚至还有些温暖。   他猜到过他可能收到一些人的灵眼,但大部分人听到这么过分的要求应该会拒绝,但没想到留下的人里没有一个拒绝的。   虽然可能他们有些只是为了自己能领悟法则而活下去,但能把灵眼给他,让他全权掌握他们的修炼之根本,这还是足够让人震撼的。   何况还是这么多人。   修真界还是有好人在的。   虽然天地残缺,修炼环境日益恶劣,人性也在受到极大的挑战,但总是有一些美好的品质能不畏环境的艰险而一直传承下去。   谢危深吸口气,环视一圈,笑道:“我必不负诸位所托!”   他一拂袖,将所有灵眼都收入体内,又一指身下的天惑白狐,道:“方才世界突然皲裂,是这只天惑白狐施展幻术将你们继续维持在顿悟状态,不然我也来不及将你们平安拉出来,希望你们可以善待它。”   关于天惑白狐的事情,在之前等待里层世界降临的日子里,万剑宗这群嫉恶如仇的弟子们就宣扬得全三层都知道了,自然也知道了临云就是导致上次青云仙境覆灭的罪魁祸首。   但临云这个人,来的时机实在算是刚刚好,正在卡在众人无法动手的节点,所以这事也就被忽略过去了。   如今正好又遇到了这世界崩灭的情况,敏感的人顿时就意识到了。   温雪道:“莫非这次也是那临云搞的鬼?”   谢危淡淡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所有人的表情顿时都变得极其难看。   任谁被一个人躲在幕后这么算计,还是算计了两次,心情都不会很好。   出于同病相怜,他们看天惑白狐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天惑白狐玫紫色的眼睛扫过众人,又转头看向了谢危,并不太在意那些人的情绪。   要不是司昆说谢危很希望它救这些人,它才懒得出手。   毕竟是和灭它族的人是一个族类,非亲非故,它为何要多管闲事?   谢危轻轻一拍身下天惑白狐的身体,道:“去找古鲸。”   天惑白狐一声轻鸣,载着他在半空几个灵巧的跳跃,来到了古鲸上空。   谢危纵身一跃,古鲸配合地张嘴将他纳入肚中,红莲与凤凰虚影再次闪现,这次却是虚幻了很多。   毕竟他重伤在身,灵气运行自然没有以前灵活了。   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闭上了眼睛。   出借灵眼是需要主人在不远处供应灵力的,他们也需要在同时出力。   就在谢危陷入顿悟之中的同时,古鲸体内本来正在持续变得凌乱的法则碎片顿时又停止了扩散,仿佛被一层莫名的力量席卷着,它们一点一点开始复位,规整,渐渐又开始往外扩大。   而这范围正以一种极其可怕的速度宛如扩散的涟漪般辐射到古鲸全身上下。   “呜~~~!!”   古鲸发出一声悠扬绵长的声音,回荡在破碎的世界里,宛如濒死前最后一声黎明的歌声。   .   血色大阵在四人灵气加持下变得越发庞大刺目,星云那庞大绚丽的光芒越渐弱小,宛如萤火与皓月,整个世界那凄凉的悲意越发浓重了。   几人眼眶不自觉有些湿润,但脸上的笑意却更加浓了,表情看起来有些诡异。   金灼厌不由道:“快了,很快了……”   其他几人眼里也不自觉显出一丝疯狂。   再有最后一点时间,最后一点……   却就在这时,半空忽而剑气乍现!   “噌!”   一道道恐怖犀利让人头皮发麻的剑气直奔那座血色大阵而去,四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耳边忽而一阵“轰隆”巨响,大阵周边骤然炸裂开几道裂缝。   “嘭!”   四人被这股波动直接推到了一边去,各个嘴角挂血,显然被反噬的不轻。   半空一道黑色身影飘然落下,正是司昆。   他的面色不知为何有些苍白,但眼眸却格外的漆黑深邃,瞳孔还泛着一线浅浅的幽蓝,看起来有点像兽类的竖瞳。   他刚一落地,只扫了一眼半空中裂开的血红色大阵,二话不说又是几剑挥出。   金灼厌从地上一跃而起,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惊道:“拦住他!”   四人顿时扑了上去,一时半空剑气法术齐出,四人合力才将那几道剑气给勉强拦住。   司昆淡淡扫他们一眼,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一丝要交流的样子,沉默寡言,就像是对待几个活着的尸体。   对于死人,的确无话可说。   他抬剑,出剑,招招直逼要害,浩荡灵气裹挟犀利的剑气霎时在半空纵横游走,一剑直逼烛炼而去。   烛炼瞳孔骤缩,抬手便是一道带着火焰的刀芒卷出,剑气与刀芒在半空两相撞击,发出一阵轰然巨响。   下一刻,一人破开那狂猛的刀剑风浪直逼上前,烛炼早有准备,抬刀与他相击,霎时几声碰撞连续响起,然而只持续了几息时间,黑红色的长刀猛然被一剑撩上了半空。   司昆眉眼下压,持剑从左往后猛然一划。   “锵锒!”   一柄冰蓝色的细剑与七杀剑在半空相击,顿时发出一声震响。   冰涯紧紧握着剑柄,用力到手腕青筋都暴突了起来,咬牙道:“走!”   烛炼连忙闪开。   金灼厌和临虚也抢了上去,一人用术法一人用剑术,四人一时斗在一起,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   烛炼在旁恢复了下气息,眼眸一狠,也冲了上去。   司昆眼眸斜斜朝他一扫,忽而用力一剑将三人荡开,以迅雷一剑又朝他逼了过去。   烛炼一时间都想骂娘,他想不清楚四个人里为何司昆就是挑准了他下毒手,明明他不是得罪他们最深的,实力也不是最弱的,怎么就逮着他打了?   他匆忙之间抬刀一挡,但还是被那恐怖的力道给一剑击飞了出去,甚至都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眼前风声一掠,一道剑气直直对着他眉心刺来。   “噗嗤!”   剑气没有刺入眉心,因为那只是一道障眼法。   它直直落入了烛炼丹田之中。   烛炼喘息着抬眼,嘴角鲜血狂涌,不甘地瞪直了眼睛“为何要先杀我?”   司昆低眼淡淡一瞥他的伤口,终于施舍般吐出了几个字。   “因为你火灵根,还用刀。”   他毫不留情地嫌弃,“难看。”   烛炼:“……”   看表情烛炼是真的想问候下司昆的祖宗十八代的,用刀怎么了?修真界用刀的没有十万也有一万了,而且大部分都是火灵根,司昆这是跟所有火灵根用刀的人都有仇吗?还难看?他好歹也是一宗之主了,要真难看还能坐这个位置吗?   不过是不如明尊的九重刀法,不如谢危的封天刀法罢了,怎么就难看了!?   然而司昆一点都不像听一个即将要死的人喊冤,他利落抽剑,直接一拂袖将人一挥……   那里正好有一道空间乱流直奔而来,只那么轻轻一触,烛炼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连神魂到身体便被全部吞噬了。   从司昆落地到烛炼死亡,中间没有超过半刻钟时间。   而且还是四打一。   由此可见实力最低的金阳是被秒杀都不为过。   这绝对的实力碾压让其他三人齐齐震在了原地,但有一个问题又着实奇怪。   抛下金阳时他们刚刚汇合,既然一瞬击杀,他们都在这里待了有半柱香了,云霄君又为何隔了这么一段时间才追过来?   他刚刚做了什么?   总不成是迷了路吧?   难道是金阳他……   金灼厌心里咯噔一跳,莫名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他给冰涯和临虚使了个眼色,两人虽然眼中有惧怕,但也没多说什么,咬牙应了下来。   这一切说满也快,不过须弥之间,司昆将烛炼一脚踹入空间乱流后,丝毫不曾停歇,转头就直奔冰涯而去。   联想起上一个被这么针对的烛炼的下场,冰涯简直是胆战心惊,未战先怯,想都不想就直接避开,声音几乎有点尖利,“为什么选我?”   司昆没有回答。   剑气成莲,朵朵展开,每一朵都绚丽到了极致,也危险到了极致,朵朵剑莲宛如被美人吸引一般直奔着冰涯而去,刺得她皮肤都都被割开一道道细小的血痕。   她猛一咬牙,手指捏诀,身周霎时绽放开一朵朵冰莲,剑莲与冰莲互相撞击,一时半空宛如开了一声莲花盛宴,飘零的花瓣霎时间洒了满空间都是。   临虚也同时展开阵法,于瞬息之间给两人身周布了足足五道防御禁制,两人这才稍微缓过一口气来。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金灼厌飞身来到那阵法上空,低头看着眼下闪着猩红光芒的刺目大阵。   他低声喃喃道:“虽然这么早就启用你的能力,威力会不如预期强大,但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他深吸口气,伸手一手在腕上猛然一划,霎时鲜血奔流而下,落入血色大阵之中。   大阵光芒一黯,继而又爆发出更加刺目的光芒,金灼厌冥冥之中有了种感觉,他好像和这大阵有了某种冥冥中的联系,好似他一个念头,这阵法就可以为他所用。   如此的强大,如此的畅快。   他顿时猖狂大笑起来。   “嘭!”   突然底下一声重响,冰涯重重摔落在地,临虚身前最后一层禁制哗然破碎,整个人顿时被反噬,“噗”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半空剑气如潮,裹挟铺天盖地的气势直冲冰涯而去,森寒杀机刺得人灵魂都在惊恐战栗。   两人已经被气机锁定,已经是逃无可逃。   眼看剑气即将落地,忽而一道红色的光芒从天而降,直奔司昆而去。   司昆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   冰涯的嘴角微微勾起,眼里露出一丝得救的庆幸。   却就在同时,司昆不避不闪,持剑直直落下,竟将那红芒忽略了个彻底。   冰涯的瞳孔猝然一缩。   “噗嗤!”   剑刃入体,森寒剑气随着经脉瞬间游荡全身上下。   司昆盯着冰涯微微涣散的瞳孔,淡淡道:“因为你最弱。”   这是在回答刚刚冰涯问他的,为何要独独选她。   先杀最看不顺眼的,再杀最弱的,金灼厌这个最碍眼的比较难杀,留在最后。   而那道从天而降的血红色光芒,也在同时击中了他。   将他整个人淹没在了一片血色之中。   “轰!” 第123章   血红色光柱从天而降, 直直将司昆笼罩在内。   司昆没有做任何抵挡的动作,因为那光柱并无实体,是类似于因果线一类的虚无之物, 挡无可挡。   那是命运法则的命运替换之线。   当然, 同为大乘,它是没那么容易轻易去替换另一个大乘的命格的,但这么庞大的法阵, 又吞噬了如此庞大的能量,总还是有那么一点压制作用的。   比如说——替换一座祭塔的主人。   血红色的光柱伴随着之中,一座同样颜色的九层小塔缓缓升起,那塔越来越大, 越升越高,而作为它原来的主人,司昆被那光线束缚, 已经完全无法动弹了, 他能感觉到他留在塔上的印记在越来越淡,直至祭塔彻底易主之前, 命运都规定他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就和因果律一般的霸道不讲理。   这就是命运法则的可怕之处。   不愧是临云和金灼厌合作的成果, 一人负责吞噬一人负责逆转命运, 这大阵还真是集合了两个人的优点。   他微垂的眼眸里露出一丝冷意,七杀剑宛如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晶莹剔透的剑身泛出一丝可怖的鲜红——   它在疯狂吸收冰涯尸体里的血。   祭塔就这么一点点升了起来,直至落入一只遒劲有力的手里, 另一股神识探入其中, 被打上了新的烙印。   金灼厌疯狂大笑, “吾儿,养了你这么久, 现在是该你发挥力量的时候了!”   他骤然一翻手,将整个祭塔往大阵里一扔。   里面隐约响起一声凄厉不甘的嘶嚎,但作为主人已经完全控制住了整座祭塔,那座带着无数遗族骨血的凶煞之物就这么缓缓下坠,一点点被整个血色大阵吞噬。   世界仿佛有一瞬间的寂静。   还在徐徐旋转的大阵都不动了。   临虚捂着伤口站起身来,眼神狂热道:“成了吗?成了吧,这么多遗族的血骨,还不够我们当家做主吗?”   司昆身上的血色光芒在祭塔认主的时候就缓缓消散了。   他一点点站起身,将七杀剑拔了出来,似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遗族血骨?当家做主?”   临虚这才从激动的状态里回过神来,他一听到这刚刚杀了两个伙伴的凶手声音,顿时就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下意识退后了好几步。   但金灼厌刚刚了却一件心事,心情自然是极好的,他甚至还有心情给司昆解答。   “云霄君还不知道吧?临云上次来这里取走法则意志时,很是有一些意外收获。”   司昆眉心紧皱,冷冷看着他。   金灼厌哈哈一笑,“青云仙境连通磐月神宫,它只是一把用来筛选开启磐月神宫之人的钥匙而已,一层筛武力,二层筛心性,三层筛悟性,但也同时筛血脉,只有闯过前三层之人,且遗族血脉足够浓郁的人才能成为这把钥匙,其实它上一次已经选出了这个人,如果不是突然遇到了秘境崩毁,可能磐月神宫已经被他打开了,你不妨猜猜这个人是谁。”   司昆不想猜。   上一次青云仙境开启时都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他都还没出生,据说闯入第三层的人都足足有二三十个,其中还有他的小师叔祖,他怎么知道秘境选中了谁?   虽然他是偏向于小师叔祖,但小师叔祖又不是什么遗族,他自然无从猜测。   金灼厌以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那种掌握了他要害之处,偏偏拿捏着不说要逗弄你的感觉极其让人厌恶。   他呵呵一笑,道:“云霄君既然不想知道,那我也不必多嘴,说回你想知道的,遗族血骨。”   “临云上次来这里时擅自取走了法则,导致秘境崩毁,那把钥匙自然没来得及开启那扇门,但他却把那钥匙给记住了。”   “两百年后,磐月神宫降世,临云设计抓捕了一万多遗族引诱他前去,足足五个大乘葬身在那里,最后却也没有留下他,但却留下了一些血。”   “但没关系,他早就在青云仙境落下了后手,还有一次开启磐月神宫的机会,万般准备皆为如今。”   他越是说,司昆的眉心凝地越紧,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他握着剑的手不自觉暴起了青筋。   金灼厌继续微笑:“临云炸死逃生,临走前嘱咐临虚,将那人的血养在一人身体里,尽量将血养的多一些,再辅以足够多的遗族血骨,总能开启那扇门的。”   他叹笑着一摊手,“你看,我都把它想要的钥匙献祭给它了,它不是喜欢遗族吗?我还给它喂了一整座祭塔,为了防止它耍赖反噬我,我还吞噬了它的法则意志成了它的主人,我这么贴心,它要是再不给我开门,是不是就不太对得起我了?”   司昆淡淡道:“它没杀了你,是它这辈子最遗憾的事。”   金灼厌眼眸骤沉,不过只一瞬却又笑了,他甚至心情很好地抱起手臂,“你知道青云仙境上次是怎么崩毁的吗?”   司昆心里咯噔一跳,不好的预感顷刻降临。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瞬间,血红色大阵突然光芒大放,本来被司昆打断的吞噬骤然以成倍的效率吞噬起了底下的星云。   而那仅剩的最后一点星云却没有被吸入大珍珠之中。   那应该是星云最核心,也是最强大的一点光芒。   但以萤火对日月,便是再强大也是以卵击石。   所以它选择了……   自毁。   它周身骤然张开一层稳固的屏障,牢牢包裹住那最后一点星云光芒,虽然不能支撑多久,但也可以保证在彻底毁灭之前不被大阵所吞噬。   它要拉着整个秘境一起自毁。   宁愿崩灭,也不愿为敌人彻底掌控。   金灼厌哈哈大笑,“上次青云仙境之所以崩灭,就是因为临云取走了法则意志,但不是法则意志缺失秘境才毁灭,是因为最后一点核心意志会在被取走之前直接自毁,他猝不及防之下才中了招,这次有了准备,我们自然不会再次给它这个机会!”   他笑眯眯地看着司昆,“这个时候,少宫主应该把生之法则领悟了吧?这屏障的确不好开,但若是来一点法则对撞,说不准还是可以开的,比如说……”   他故意顿了顿,一字一句轻声呢喃——   “用足够的死气去冲撞生之法则?”   司昆瞳孔骤缩!   .   古鲸身体里的混乱碎片在以一种很平稳的速度慢慢变得规整起来。   所有人都全力以赴,眼看着那规整的范围越来越大,众人的心神都慢慢平静了下来。   谢危进入了深深的顿悟状态,识海之中岩浆滚滚,热浪翻天,有三千红莲生灭不断,花开花落,极盛极衰;有金色羽毛的凤凰从蛋中孵化,生长,又死亡,涅槃,再次重生。   生与死在轮回中不断重复,每轮回一次,他对于生死法则的领悟就更深一层,规整残片的速度也相应地更快一些。   凤凰又一次从蛋中孵化。   红莲又一次从岩浆里生出花骨朵。   谢危冥冥之中有种感应。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轮回了。   却就在这时,整个识海世界突然剧烈一震,天空有裂缝绽开,地上的岩浆也开始海浪一般翻滚起来,连带着红莲与刚孵化出的凤凰都在不稳地颤抖。   他不自觉皱起了眉。   外界。   花潋骤然从灵眼中惊醒,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浓浓的凋亡毁灭的气息。   他睁眼一看,骤然瞳孔一缩。   就见本来被古鲸控制住的裂缝又开始扩大了,这和一开始只是三层的崩毁不一样,甚至海岛上绽裂开的裂缝里都能看到第二层世界里的白雾。   而那白雾之中也同样绽裂开了不小的裂缝,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人群惊叫声。   罗云惊道:“这……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第二层也开始崩灭了?”   紫剑皱眉感受了下,面色一瞬间凝重了不少,“感觉不太妙,刚刚那崩灭还可以理解为是原来的法则意志受损带来的震荡,支撑秘境的真正法则却不曾有损,所以只是崩灭了三层,但现在看来,整个秘境都在一起崩灭,应该是法则意志出事了!”   罗云惊了,“不是云霄君去追了吗?难道云霄君也出事了?”   花潋一抬手止住了众人的吵闹,低头一指古鲸体内闭目打坐眉心紧蹙的人,“先不论云霄君那边的情况,现在唯一可以救青云仙境的就只有他了,诸位合力尽快助他领悟生死法则,之后我们再去找云霄君。”   这意见合情合理,救秘境之事迫在眉睫,再耽搁下去,所有人都得一起陪葬。   花潋深吸口气,当先一指点在眉心之上,眉心瞬间绽开一道裂痕,殷艳血色之中翻滚着浓浓的灵性,只是看一眼都能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而在那血珠立体的瞬间,他的脸色却一下子灰败了下去,仿佛是取出了什么精华一般,整个人的精气神都降了一大截,嘴角甚至涌出了一大股鲜血。   那是灵眼之根,稍一受损,只怕整个修炼之路就到此为止了。   但此情此景却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眼看着他身先士卒,万剑宗弟子和百花门的弟子也纷纷效仿,其他人咬咬牙,借灵眼之事都干了,也不在多这么一步,便也跟着取了出来。   一时间半空血滴光芒大放,灵气之中蕴含着沸腾滚烫的蓬勃灵性,如潮水般从天而降,直直奔着那道红衣身影而去。   古鲸适时张嘴,将这海量灵气吞纳入肚,海潮般灌入体内之人的身上。   “唳——!”   仿佛整片识海世界都在激动地颤抖,天地裂缝弥合,岩浆缓缓平静,凤凰仰天发出一声高昂的鸣叫,还是花骨朵的红莲瞬间绽放出了最美丽的姿态。   谢危的脸色慢慢平静下来。   他心里隐隐有种明悟——   差不多了,该到最后一步了。   生死轮回三千次,此方世界也该成型了。   那就成吧。   一个完整的世界不该只有花鸟与火,还该有水有树,有风有土,有其它的生命。   生死法则,以死为生,以生为死,生死互换,轮回不灭。   沸腾的岩浆突然停止,降温,变软,其上生出绿茵小草,小草变大树,枝干遮天蔽日,有凤凰飞来落在树上,翅膀扇动带起的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底下的岩浆不知何时变作了清澈的湖水,水面之上开满了一朵朵饱满的红莲与荷叶,小鸟叽叽喳喳飞来飞去,在半空嬉戏起舞,整个世界一片生机勃勃,充满着一股生命的美好。   然而湖底之下的镜面世界里,却还是一片岩浆滚滚,红莲绽放,凤凰展翅,白骨累累,花飘满地,除了鸟与花,便是一片生命的绝境之地。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生死相依,死生相邻。   成了! 第124章   在生死法则被领悟的那一刻, 古鲸发出一声悠扬绵长宛如歌声一般的鸣叫。   声音不再是末日一般的悲凉,而是多了一股欢欣与生机。   就如他体内已经规整完毕的法则残片。   “呜~~~!!”   谢危在这世界初生一般的声音中豁然睁眼,浓郁的法则气息以他体内为中心往外涤荡开去, 身上撕裂的经脉在瞬间愈合, 苍白的脸色眨眼恢复红润。   身体前所未有的舒畅,灵力前所未有的充沛。   “唳!”   背后的凤凰虚影仰天长鸣,骤然化成一道光融入他体内, 只剩一双光华万丈的金色羽翼在背后舒展而开。   脚下红莲徐徐上升,将他整个人拖在了莲心之中,载着他一路从古鲸体内飞了出去。   此时的世界已经崩灭了一大半,天空到处都是破碎的裂口, 海里也没差了什么,古鲸大半身体裸露在外面,浅浅的海水已经没法承托起它巨大的身体, 万幸它的生之法则撑起了一小片安全的世界, 所有的法则之灵都聚拢在它身边,焦躁地到处起伏蹦跳。   可惜作为法则之海里的法则之灵, 它们已被束缚在这方世界之内, 无法将自身力量作用于世界之上, 只能与来到此处的世外之人斗法。   这是秘境本身的规则。   如若可以随意施展,它们早便离开了这里。   谢危一出古鲸体内,顿时一群人围了上来。   他扫视一圈,先将体内借来的灵眼一一取出还了回去, 灵眼入体, 众人的表情顿时舒缓了起来, 连带着看他的表情也温和了许多。   花潋当先问道:“法则领悟得如何?”   谢危抬刀,灿然一笑, “等着看!”   红莲刀上瞬间燃起烈烈火焰,他双手握刀,对着一片皲裂开的空间裂缝猛然出刀。   金红色的灿烈刀芒月牙一般直劈而出,在半空虹光一般划过一道轨迹,直直落入那道裂缝之中。   “轰!”   空间都仿佛在微微地震颤。   明明是这样毁天灭地一般的动静,然而那烈烈燃烧的火焰却偏偏烧出了一股生机勃勃的气息,那本来绽裂开的巨大裂缝竟然就在这样的动静之下缓缓弥合了,前后不过几息时间,已然恢复了一开始的干净如初。   有认欣喜,也有人皱眉。   欣喜于的确有用,皱眉于这样的效率。   若是就这样一刀刀砍过去,天地之中这样的裂缝一眼都数不清,又得砍到何时何地?   温雪上下打量了他一会,目光里不无遗憾,“我记得之前明尊用的是九重刀法,一刀出即九刀落,修炼到极致甚至可以一瞬挥出八十一刀。”   海清云道:“我也记得当时的场景,漫天漫地刀芒闪烁,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整个世界的裂缝修补完了。”   其他人也纷纷出言。   “唉,你的刀法是精彩绝伦,但和明尊的刀法还是差了不少。”   “九重刀法天下间只有明尊会,听说传承明明就放在万剑宗,至今却也没有第二个人学会,唉,可惜了。”   “明尊那般惊才绝艳之人,这世间也难出第二个了。”   其实这样当着一个人去夸另一个人刀法的行为已经算得上是很失礼的事情了,但此时此刻这种绝境之下,人的情绪自然也有些失控,也就无人在乎自己说的是什么话了,不过是从心之言而已。   万剑宗的弟子们心情复杂,想反驳,但又因为对方是在夸自己最敬爱的小师叔祖,一时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倒是有些尴尬了。   倒是那位百花门的女弟子洛紫茵弱弱地反驳了句,“至少……至少他长得……美……”   话音未落,自己先消音了。   想来她也觉得自己这话很站不住脚,长得美是美,但又不能解决眼下的困境。   唯有花潋似笑非笑地朝着谢危一眨眼,满满都是调侃戏谑。   那眼里清清楚楚写着一句话——   明尊大人,你打算何时亮出你那闪亮亮的身份?   谢危眼角斜斜朝他一扫,回了他一个眼刀——安静待着。   花潋轻哼一声,抱起手臂,一副要看他如何解决的看戏姿态。   谢危并没有出言反驳,眼下情况紧急,与其将口水用在这种地方,不如用实力让他们闭嘴。   毕竟他的封天刀法只用到了第五层,真正大乘才能施展出来的招数还没现世呢。   背后光华万丈的羽翼猛然一扇,谢危猛然冲天而起,这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细碎的议论声猛然消失。   金红色的身影一路躲过半空之中横亘的裂缝,直至到了一定的高度,这才停了下来。   谢危深吸口气,红莲刀上猛然绽放出灿然光芒,于天际之上燃起一轮烈烈红日。   他一手持刀,在半空轻描淡写画了一轮圆。   于是那轮日光有了实体,它真真正正成了一轮日轮。   于高天普照世间,光照万物。   那是再真实不过的“光照万物”,因为那光有了实体。   从日轮之中涤荡出亿万恐怖的刀气,朝四面八方奔涌而去,一路精准避过所有修士和法则之灵,春雨一般降落在世间每一个角落。   巨大到恐怖的裂缝在慢慢弥合,退下去的法则之海在重新升高,浓郁的生气自刀气之中散发而出,明明是可以将人粉身碎骨的恐怖刀气,此时却偏偏充满了如沐春风的蓬勃生机。   这巨大的反差让所有人都有种割裂一般的不真实感。   所有人都不自觉看向那轮日轮初始的方向。   带来这一切的那人于高空之中长身而立,红衣烈烈,黑发飞舞,肩上扛着一柄燃着火焰的长刀,姿态有种说不出的洒脱磊落。   恍惚之间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好似和三百年前那一幕完全重合了一般。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红衣,同样的长刀,同样的法则。   温雪不自觉喃喃道:“明尊殿下……”   海清云眼神也跟着恍惚了一瞬,很快就清醒了,声音微有些暗哑道:“明尊殿下早便死了,你认错人了。”   温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道,只是有些想他罢了,遥想他在世时,我们也曾在青帝学宫做过同窗,我资质差,跟不上,多亏他曾经的指点我才得以不被退学,哪想之后他却先一步走了。”   海清云也遗憾地摇了摇头,“明尊之死,真是修真界一大憾事。”   那样性格磊落爽朗交友遍天下之人,便又那版的惊才绝艳心怀苍生,谁能不为他的死而遗憾。   平时不说,但此时此景,看到一个和他如此相像之人,难免有一些感慨。   寒风谷的谷主曲蒙也许是情绪到了极致,不由脱口而出道:“也许是他故意模仿明尊殿下呢?”   这样的情况不是没有发生过,明尊生前名气极大,也带动了修真界的一部分风气,有不少修士曾模仿过他,还被夸赞过明尊第二第三,那一段时间不止火灵根的修士喜欢穿红,还多了很多用刀的修士。   明尊死后,修真界为了祭奠他,一时间十个人里有五个都穿的红衣,虽然后来越来越少了,但也时不时就会出现几个模仿的人。   修真界对于这样的事情都已经到麻木了。   万剑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罗云开口道:“喂!虽然你们赞扬我小师叔祖我们很高兴,但此时此刻心怀苍生的人是人家少宫主,咱能不能别一直叨叨我小师叔祖了?你么不觉得这么做对少宫主很过分吗?”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都有些尴尬。   确实是他们说过了。   人家在那忙着救世呢,他们却因为相似的背影而在这里嘀嘀咕咕说他不如另一个人,的确有点过分。   于是急忙转移视线似的到处乱看,这一看,便看出了一些问题。   天阴了。   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一大群阴云,那浓重深沉的黑色甚至泛出了一丝丝重紫,看得人心情极度压抑,其间还泛着丝丝缕缕不详的红光。   这阴云无中生起,眨眼片刻就布满了天空,浓浓的毁灭气息自其间生出,与刀气里的生机互相冲撞。   空间裂缝弥合的速度一瞬间变得慢了许多。   谢危眯起眼睛,喃喃道:“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   罗云瞳孔一颤,“我……我怎么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就在他话落的一瞬间,阴云之中骤然“轰咔”一声炸响,一道血红色雷霆从天而降,直逼高空那道红衣身影而去。   谢危就像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从容不迫抬刀一挥,刀气霎时化成一只金色的凤凰,于半空中和血雷乍然相撞。   “轰隆!”   刺目的光华猛然乍泄,从中溢出浓郁到几乎要让人窒息的毁灭气息,离得近的几人猝不及防之下猛然吐出了一口血。   紫剑骇然道:“这是……这是……”   紫云血雷,前不久才刚刚有人渡过这样灭世一般可怖的劫雷!   “是人为操控的灭神雷劫!”   谢危猝然从天而降,红色衣摆在半空飞舞出一道飘扬的轨迹,他闪身落到众人身边,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虽已到大乘,但不归属于这方世界,至少出去才能渡劫,这不是我的雷劫,是有人操控了秘境法则后凝成的灭神雷劫!”   他转头环视众人一圈,眼眸骤沉,“是有人要将我们一起赶尽杀绝。” 第125章   漫天阴云笼罩天空, 紫云血雷,带着一股灭世一般恐怖的气息。   整个世界支离破碎,像是墙面剥落的旧灰一般, 一大块一大块地往下跌落, 露出背后黑色的,不时刮过空间风暴的恐怖裂缝。   所有人都在疯狂躲避那绽裂开来的裂缝,海面上躺着几条断裂的肢体, 鲜血淋漓染红了一大片海水。   万幸还没出过人命。   海里的法则之灵身体已经濒临透明,它们的力量来源于这方世界,当世界寂灭的时候,自身也会随之变得虚弱。   这也是他们无法拯救秘境的原因。   最令人绝望的是, 刚刚由谢危打开的,可以自由进出秘境之外的那道传送门在第一道血雷降下来时突然崩毁了。   现在他们已无退路。   罗云刚刚躲过斜刺里探过来探过来的一道空间裂缝,眨眼上空又是一道裂缝落下。   “躲开!”   衣领被人拽住猛地往后一拉, 那道裂缝贴着他的鼻尖斜斜擦过, 差一点就要将人整个撕裂开。   罗云惊魂未定地稳住身形,侧过头一看, 不出意外见到了一道熟悉的红衣身影。   “少宫主……”   他喃喃自语, 眼眶不自觉红了, “我们……我们真的没办法了吗?”   明明是和他们同辈的,甚至比他们还要小的人,但因为之前那番深入人心的指点,这群弟子已经不知不觉将他当做了亲近的长辈。   他们内定的云霄君未来道侣, 可不就是半个长辈么?   不远处万剑宗的弟子听到这话后, 齐齐朝这边看了过来, 眼神不自觉都带了一些期盼。   然而被这么对待的人很自然地就接受了这个身份,一点都没有不自在的感觉, 偏偏他还能将云霄君的感情完全置之度外。   这有点怪异的感觉让这群弟子心里多少有点嘀咕,但因为人家足够靠谱,倒也没有将这话说出来。   迎着众多弟子期盼的注视,谢危仰头看了眼天际的阴云。   血红雷劫在阴云之中缓缓酝酿,眼看第二波雷劫即将到来,而且要比第一波的那一道更多,力道也更强,到时会将本就支离破碎的世界冲击得更加零乱。   最多三次雷劫,秘境将彻底崩毁。   除非有足够的生气在雷劫降临的时候去弥补裂缝。   他是可以做到,秘境崩毁成如此模样,不能使用法则的限制早已消失了,不然他也用不出生之法则,但在他用生之法则的同时,那从天上降下的灭神雷劫却无人可以抵挡了。   那可是合体渡大乘都基本十死无生的恐怖雷劫,也就他这个大乘还可以抵挡一番,缺了他,这里的人都得集体为秘境陪葬。   要是司昆在就好了也不知道他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这边走不开人,也联系不到他。   “轰咔!”   血红色雷劫即将酝酿完毕,那浓郁到几乎要滴出血一般的鲜红色泽让所有人都心底发寒,他们不自觉向着这里最强大的那个人靠近。   明显已经将他当成了主心骨。   也不知道其他人这会儿后悔了没有,但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怨怪于他。   也许是还没到最后的绝境。   也许是在这种极端情况之下不想得罪他。   谢危深吸口气,忽而将红莲刀抛了出去,红色的刀身在半空瞬间燃起烈烈火焰,于火焰之中绽开一朵华美的红莲。   不远处的天惑白狐直接一跃到了莲心之中,那火焰一点都没伤它,反而将它很温暖地包裹在了花瓣之中。   谢危转头环视一圈,道:“诸位以它为阵心结阵,可护你们一刻钟不被雷劫所破,我尽量在一刻钟之内将裂缝稳住。”   这是目前最稳妥的方法,毕竟红莲刀随着主人已经到了大乘的层次,以大乘修士的本命法器为阵心,结阵威力短时间可堪比大乘。   但同样存在一个巨大的隐患。   花潋皱眉道:“没有红莲刀,你如何施展生之法则?而且本命法器受损,你也是会受伤的!”   谢危眉梢一挑,淡淡笑了,“你忘了,圣莲主轮回,丹凤主生死,我又没有把丹凤之体交出去,缺了法器,我还有我自己,至于受不受伤……”   他微微一笑,笑容坦荡又真诚,“你们刚刚给我借灵眼都受伤了,这点伤又算得上什么?”   众人想说点什么,又发现没什么可说的,因为事实的确如此,虽然他们在出借灵眼的时候没想过要什么回报,但如今被人主动提及主动回报,还是很有触动的。   谢危环视一圈,伸手轻轻一挥,“好了,你们先结阵,看你们无恙,我才没有后顾之忧。”   他看着身边弟子的眼神是温和又慈祥的,感觉像是一位真正的长辈,即使是如此极端的情况下,他也没想着要放弃他们。   这让万剑宗的弟子们都有种暖到心田里的感觉。   他本没有这样的义务,别说不是一个门派,更还是仙魔对立,但他却还是自然而然这样做了。   这更加坚定了他们要把少宫主和云霄君凑到一起的决心,只有这样才能把人家留在身边啊!   罗云冲动之下脱口而出,“您真的对云霄君没有感觉吗?您以前明明很喜欢他的,哪怕您还有一丝感觉,我们都会把云霄君绑了送到你床上的!”   谢危背后的翅膀一个没扇稳差点掉下去。   他猛一巴掌拍到罗云肩上,没好气道:“别以为我不会给云霄君告状,小屁孩乱开什么脑洞,赶紧的列阵!”   他转身一看其他弟子,正想要吩咐他们各占其位,却瞬间对上了一双又一双充满了星光的渴望眼神。   恨不得将他扒光了赶紧送到云霄君床上那种眼神。   谢危默了默。   又默了默。   他忽而撸起袖子打了个响指,半空熊熊燃烧的红莲上猛然垂下几十条火焰锁链,“唰唰唰”几下锁住他们的腰间,在众人疑惑的视线下呼啦一下将他们甩飞了出去,伴随着一连串“啊啊啊”的悦耳惨叫声,将人一一放到了对应的位置。   谢危拍了拍手,冷哼一声,“闲得你们!”   百花门的弟子们在旁边看得吭哧吭哧直笑,但在花潋一个眼神威逼下连忙跟了上去,站在了万剑宗弟子外圈的位置上。   其他宗门的人互相对视一眼,也跟着围了上去。   并没有人发出质疑的声音,修真界所有人都知道合欢宫少宫主喜欢云霄君的事,何况人家是跟着万剑宗一起来的,给万剑宗弟子行方便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他们没必要在这时候惹人嫌。   以红莲刀为阵心的防御大阵堪堪在第二波血色雷劫落下之前展了开来。   那殷艳凄厉如血一般的红裹挟着灭世一般恐怖的气息从天而降,伴随的是裂开得更加快速的空间裂缝。   “轰隆!”   一声要震破耳朵一般的重响,世界仿佛都被红色淹没了,红莲刀绽放出灼热刺目的光华,引动整座大阵燃烧出焚天一般灼热的火焰,悍然与从天而降的血雷猛烈撞击!   这一刻所有人都使出了全力,没人敢有所保留,但凡这大阵裂开一丝一毫,底下的所有人都得跟着葬身秘境。   “唳!”   猛然一声悦耳的鸣叫声冲破天际。   所有人于抵挡雷劫之际转头看去,那一瞬间差点因为灵气一瞬的凝滞而把阵法给崩了。   罗云瞪大了眼睛,因为过度震惊嘴而语不成调,“这这这这这……卧槽这是……这是卧槽……卧槽卧槽!”   紫剑恨铁不成钢地踹了他一脚,替他补上,“是丹凤!”   那的的确确是一只丹凤。   一只成年的,处于完美状态的,羽毛丰满的丹凤!   金色的丹凤展开遮天蔽日一般巨大的羽翼,浑身燃着滚滚烈焰,迎着漫天血雷冲天而起,零落的血雷落在他身上,迸射出点点血色光电,但却都被厚重的羽翼阻挡在外。   隐约能看到他金色的羽毛之中混杂着丝丝缕缕玫红色的光芒,那是刚刚被纳入他体内的,天惑白狐之血里磅礴巨大的精华灵气。   正是这些精华灵气,以及领悟法则踏入大乘的契机,才让之前只是幼崽状态的丹凤完全成长为了成年体态。   它一路迎风直上,顶着滚滚血雷于半空之中铺展开华美的双翼,仰天一声鸣叫,双翼猛地重重一扇!   万顷重云被他这一扇都掀起了怒海狂涛一般的波澜,一重一重的紫云层叠起舞,连带着雷劫的力量都弱了一些。   随着他这一翅膀扇出,一朵朵金色的火焰从他身上随风飘出,像是天空下起的金色小雨,一点点一滴滴落到了那些绽裂开的裂缝之上。   世界在毁灭与新生之间来回摇摆,最后还是生机的力量占了上风,本来掉落下来的大块碎片又开始弥合起来。   但这速度稍微有一点慢,绝无法在一刻钟之内完成。   “唳!”   丹凤又是一声鸣叫,羽翼张开身影悬空,宛如一轮照耀世间的太阳,身上骤然涤荡出一股灿烈的金芒。   在这股金芒照射之下,那火焰猛然涨大了足足有一倍,甚至有一块不大的裂缝当场就弥合住了。   丹凤长鸣,如日当空。   烈烈灼烧,普照世间。   那耀眼的金芒不止落到了火焰上,更多的甚至落到了裂缝空间裂缝之后,那处无人可知的空间。   那蓬勃如朝日般沸腾的生气一路顺着空间奔涌而入,穿过层层镜面一般破碎的裂缝世界,直直落入了血色大阵压制之下,某团微弱到即将崩灭的星云之上。   “嘭咚!”   有什么东西于瞬息之间活了过来。   秘境的法则意志在复苏,毁灭在终止,生气在凝聚。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底下众人眼中都不自觉露出了笑意。   这样下去,青云仙境还是能救得活的,他们也还是可以活得下去,法则之灵不会有事,修真界的传承也还可以继续。   他们更加努力地往防御屏障里输入灵力。   直至某一刻,“咔嚓”一声响。   屏障碎开了一道裂缝。   所有人嘴角的笑意顿时凝固。   伴随着秘境的法则意识复苏,敌人显然也加强了攻势,原先预估的一刻钟再次缩短了时间。   “轰咔!”   天空被丹凤羽翼吹开的雷劫重新凝固,宛如被挑战了权威的巨人展开的反击,中央一道水桶粗细的血色雷劫慢慢凝聚。   接着,猛然落下——   “咔嚓!”   裂缝如蛛网般道道绽裂,所有人嘴角都挂了一丝血迹,他们几乎用出了吃奶的力,差点力竭倒下,然而还是止不住那裂缝蔓延的速度。   已经有细小的血雷通过绽裂开的裂缝涌入进来了,刚巧落到了海清云手臂上,只是轻轻一触,霎时雷光伴随血色喷涌,整条手臂一瞬间就被化为血骨!   海清云当机立断斩去右臂,嘴一张顿时呕出一大口血,已是被震伤了经脉。   他眼里闪过一丝狠色,剩下的左臂猛然握剑,咬牙道:“不过一道区区雷劫,我和你拼了!”   温雪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连忙要去拉人,“等等,不要冲动!”   然而海清云已然等不及他说话了,整个人身影一闪,瞬间穿过屏障落入了铺天盖地的血雷之中。   霎时血色雷劫里绽放开一大片璀璨绚烂的剔透冰川,伴随着海清云畅快爽朗的大笑声,他整个人都在雷劫之中炸成了朵朵璀璨血花。   随之崩毁的,还有一小部分被冻成冰晶的雷劫。   这是自三层开始崩灭以来,第一次死人。   所有人一时间都沉寂了。   却也像是打开了众人心中一直憋着的某一部分情感。   片刻后,丹凤猛然发出一声尖锐高亢的鸣叫声,羽翼一扇就朝这边飞了过来。   第一个说话的是温雪。   他朗声一笑,道:“少宫主继续稳住这方世界,这里就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撑着吧!”   话落,他也学着温雪一般从屏障穿过,于雷劫之中舞剑弄风,于是风起,雷落。   血飘零。   更有寒风谷谷主曲蒙仰天一笑,于漫天雷劫中下起鹅毛大雪,生生将一部分雷劫冻成了风雪。   一同成了风雪的还有他自己。   这般惨烈的场景让众人眼眶瞬间溢满了泪水,罗云喃喃道:“没必要的,我们还能撑的……”   他身旁一人笑道:“这只是第二波雷劫,还有第三波呢,我们这些年龄大寿命快尽的就先走一步吧,接下来的路还需要你们继续走,保重。”   话落,他也跟着冲了出去。   有更多的人跟在他身后,一个,两个,五个,十个……   怕死的人早在一开始就出去了,留下的不是寿命快尽了,就是心怀苍生不惧死亡的,到这时候了,已经没什么好退后的了。   不出去冲一波,所有人都得死。   足足二十三个人冲出了屏障,都是一些寿命将近之人,他们或是猖狂大笑,或是大骂雷劫,或是咬牙切齿咒恨金灼厌和临云,然后绽放出生命里最美好最绚烂的光芒,带走一波雷劫后灿烈凋零。   紫剑眼眶通红,眼看着这些前辈用命去为他们开路,一股子冲动拉着她,让她恨不得也跟着冲上去,“我也……”   “等等!”   一向最冷静的石宇猛然拉住了她,脸色凝重道:“情况有些不对。”   紫剑狠狠地瞪着他,“什么不对?那么多前辈都没了,雷劫也弱了很多,我说不准还能活下来,你为什么拉着我?”   花潋也沉声道:“他说得对,你看天上。”   随着死去之人越多,一股浓郁的黑气自血雷之中飘散而出,带着一股浓浓的腐败气息。   紫剑瞳孔骤缩,“这是……死气?”   她猛然反应过来,霎时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糟了!少宫主!”   丹凤周遭生机浓浓,铺天盖地的生之法则以他为中心笼罩天地,宛如一轮普照世间带来生命的日轮。   而这样的日轮看似强大,但因为其温和的生命气息,其实最经不起冲击。   尤其是这样铺天盖地的死气的冲击。   谢危其实看到了那群死气的到来,但因为现在正是在关键时刻,他分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朝自己逼近。   生死相冲,平时死气于他而言都算滋补,但在施展生之法则的现在,那已经算是一种力量上致命的冲击了。   “少宫主!”   “少宫主小心!”   “少宫主快躲开啊!”   他听到其他人在叫,但若现在收回生之法则,已经弥合到一半,复苏到一半的法则意志也将功亏一篑。   “唳!”   丹凤猛然一声鸣叫,不退反进,张开巨大的羽翼猛然一扇,直直朝着那死气冲了过去。   他红色的眼眸里有抹逼人的悍气,大有一种比比看爷厉害还是你厉害的狠色。   九条华美的羽翼在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轨迹,随着主人冲势猛然绷直,如刀如剑,便是前边是刀山火海也要一刀劈开。   然而就在即将与死气接触的前一刻,骤然天际一道剑光从天而降。   “噌!”   那剑气仿佛划开了时间与空间的屏障,就这么平平一剑,瞬间将漫天死气涤荡干净。   那剑气一路势如破竹般往前而去,直直劈开那还残存大半的血色雷劫,接着直冲云霄而上,将整个天际一斩两半!   这濒死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间被荡清了陈腐毒气。   一剑出,万象清。   一道黑色身影从一条空间裂缝里踏了出来。   熟悉的黑衣,熟悉的容貌,熟悉的长剑。   万剑宗弟子还没从刚刚的危险中回过神来,已经先一步惊喜地叫出了声。   “云霄君!是云霄君!”   “云霄君,你终于回来了!少宫主刚刚差点就出事了!”   “我就知道您一定没事!”   “呜呜呜刚刚死了好多前辈,都是为了救我们……”   谢危眼里也不掩惊喜,连忙一扇羽翼飞了过去,然而还没飞到人身前,司昆身形一僵,忽而捂着嘴猛地咳了一大口血。   这一下把所有人都惊住了。   血雷既已消失,众人便将阵法撤了,万剑宗的弟子连忙上前,但也没有谢危的速度快。   金色的凤凰扇着巨大的羽翼降落到他身边,“伤得很重?”   司昆抬头看了他一眼,因为之前在魔门已经见过一次他的原形,所以倒也没多惊讶,点点头道:“还好,法则使用过度,受了反噬。”   顿了顿,他道:“冰涯和烛炼已经被我杀了,剩下的临虚重伤,金灼厌有大阵护体,暂时杀不了,我急着回来救你,便没有动手。”   谢危眼眸微眯,“看来这死气是他们故意弄出来的。”   一般地方人死便死了,除非万人坑那种地方,要是死气当真那么容易出现,这世间早乱套了。   除非利用此地规则为非作歹故意炼化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司昆点点头,简单解释了下刚刚发生的事情,道:“你的生气已经和法则意志连接起来了,金灼厌想利用你生死法则对冲瞬间产生的震荡破开法则意识最后的屏障,虽然这次被我挡了,但接下来他的攻击会更加猛烈,他需要足够的死气来达成目的。”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气息也是虚幻不定,足以说明他的消耗有多大。   他低低咳了几声,仰头看向天空又开始凝聚的紫云,握着剑的手紧了紧,“你专心给法则意志提供生气,剩下的交给我。”   谢危低头看他一眼,担忧道:“你还可以?”   司昆点点头,道:“大阵那里我留了后手,只要拖延一些时间就行。”   谢危放心了,“既然如此,他们也便先交给你了。”   他一抬翅膀,柔软的羽翼下赫然藏着二十来个光团,仔细一看,那光团有手有脚,面目清晰,正是之前在雷劫之下丧命的那二十来人,而此时这些人正一脸懵逼地打量着自己,显然对于自己还活着这件事万分惊奇。   “此前他们牺牲自己保了剩下的人一命,我用生气将他们的元婴护下了,出去之后虽然麻烦一些,但寻一些天材地宝还是可以活的。”   刚刚过来的其他人刚好看到这一幕,顿时脸上掩不住的惊喜。   罗云惊呼道:“万幸!总算还有命在!”   紫剑拍拍胸口,随后大手一挥,道:“出去之后一人负责一个,将所有人都给我复活过来!”   万剑宗弟子齐齐哀叹了一声,众所周知剑修是最穷的一帮人,让他们搜集材料,不知道要忙到何年何月。   虽然愁容满面,但他们却没有一个拒绝的,看得其他人也纷纷笑出声,言说要帮他们搜集材料,听得一个个元婴们老怀大慰,气氛一片和煦。   但这样毁灭之下温馨的气氛也只是暂时的。   很快,第三波雷劫便降临了。 第126章   听起来似乎绕了一大圈, 但金灼厌的目的其实很简单。   他不过就是想打开青云仙境的通道进入磐月神宫,而要打开通道,必须要特定的钥匙, 他没有钥匙, 干脆就自己做了一把假的钥匙。   为了确保这把假钥匙在开门时不会被秘境反噬,他还成了这秘境的主人。   相当于房主拥有了房子所有的权限后,即使用一把明显仿制的钥匙去开大门, 也不会被人因为擅闯民宅而抓起来。   准备可以说是堪称完美了。   而现在,他在获取房主权限的时候只差了最后一步,但原房主把构建房屋整个大阵最重要的阵心藏在了一个锁住的铁盒子里,他因为通过暴力获取, 触发了铁盒子的自毁装置,金灼厌需要在自毁装置烧毁里面的阵心之前将铁盒子的防御给破开。   而谢危的生之法则在隔空给阵心提供能量,能量可以加持铁盒子的防御, 如果这时候能给生之法则输入一点相反的力量, 阵心猝不及防吸收了这股力量,肯定会产生震荡, 就像乍热之后又乍冷, 防御会瞬间崩毁。   这个时候, 就是金灼厌彻底成为秘境之主的时候了。   所以为了获得和生之法则对冲的死气,金灼厌会控制已经掌控的秘境规则尽量多的将秘境里的人杀死。   这就是他所谓的——人祭。   二层天惑白狐之血如果没有被谢危吸收,而是落入了其他人身体里,那些人必然不会活下来, 恐怕现在已经有足够多的死气了。   他们现在的目的就是尽量多的拖延时间, 利用生之法则让秘境重新复苏, 好与那大阵互相对峙。   直至司昆那所谓的后手发挥作用。   天空阴云笼罩,血雷越聚越多, 即将落下。   到处横亘着的裂缝在金色火焰的灼烧之下已经越来越小,虽然距离彻底愈合还有一段不不短的距离,但至少已经不再继续扩大了。   谢危转头看了眼身旁的人,“你有多大把握?”   司昆抬头看着天空涌动的紫云,眼底映照出一重重闪烁的血光,他眉心微蹙了下,道:“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六成把握可以成功。”   谢危点点头,赞道:“这般情况下,六成已经不小了。”   司昆紧蹙的眉心微微展开,忽而他一挥手,那朵徐徐旋转的红莲便飞到了谢危身边。   “贴身的东西最好还是不要随便借人了,”他眸光微眯,语气略有些紧绷,“万一红莲受损,你重伤之下,生之法则也会反噬到你,于秘境不利。”   这理由还真是无法反驳。   谢危没再说什么,金芒一闪化成人形,红莲化作一道光落入他手中,又重新恢复了红莲刀的模样。   这番动作下来,第三波雷劫也基本酝酿完了。   所有人以司昆为中心站定完毕,这次众人有了主心骨,心里可谓是镇定了许多,万分淡定地各占其位,于半空展开了一个庞大的防御法阵。   谢危并没有进去。   那血雷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进去反而会影响刀气,他站在外面比较好发挥。   血雷就是在所有人都完全准备好后才落下的。   “轰咔!”   万顷雷霆裹挟万马奔腾般的气势重重落下,在屏障之上迸溅起冲天电光,宛如银河自九天垂落到地面一般,整个世界都在不稳地摇晃。   之前众人早就消耗了一大波灵气,现在几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即便司昆已经承受住了一大半,众人还是觉得压力山大。   “撑……撑住……”罗云牙关都咬出了血来,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在强撑,“我还想看少宫主和云霄君的结侣大典呢!”   紫剑暴躁到快要骂脏话,“特么老娘宰了这老天!”   石宇沉默不语,但双臂都用力到青筋暴起,脸都憋成了红紫色。   所有人都是这般模样,大差不差。   唯独中心一人一手举剑,脸色苍白如纸,唇角点滴血丝落下,脊梁却还是挺直如松,始终不曾弯曲过一分。   谢危站在不远处看着,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但他自己也有要事,暂时脱不开身,只能想尽办法先尽可能弥补裂缝。   又是一刀挥出,生之法则如煌煌烈日,普照世间,带来希望,滚滚血雷不知为何都避过了他身边,集万顷之力全都落到了那防御屏障之上。   时间就这般缓缓流逝。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下一刻就撑不住了,他们把每一刻都当成了最后一刻,但抱着这样念头的他们愣是撑过了不知多少个下一刻。   因为中间的那道身影还在坚持。   他本就受消耗过大,又受法则反噬受了重伤,又承受了防御法阵大半的灵力供应,但他还偏偏还站的那样笔直。   仿佛永远都不倒下。   这无疑给了众人莫大的勇气和信念,于是他们也就这么勉强撑着。   直至某一刻。   敌人仿佛也意识到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必须得将他们的主心骨给折了。   那一切都是发生在一瞬间的。   十来米直径的血雷骤然消失,一瞬间于半空收缩成手臂粗细。   没有丝毫气势,没有丝毫声音。   宛如一条血色小蛇从天际蜿蜒而下,无声无息,甚至有丝可爱。   如果忽略它的行径之路上留下的一丝丝可怖的空间裂缝的话。   单单是血雷的威力就能将空间撕裂。   而它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直直冲着司昆奔去,从它出现到落下,不过瞬息之间。   甚至别人还因为这骤然消失的庞大压力而一瞬间灵力错乱,后知后觉才发现了天空那条小蛇雷电。   同样灵力错乱的还有司昆。   他猛地吐出一口血,那种用很大的力却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的感觉极为难受,身体里的灵力全都造起了反,在经脉里撕裂出一道道恐怖的伤痕。   正是最虚弱最混乱的时刻,骤然一种被锁定的危机感让他全身寒毛瞬间起立,猛地一抬头,一条血色小蛇在视野里急速靠近,直奔他而来。   他听到其他人惊恐抽气叫他的声音,看到了小蛇轻而易举突破屏障的画面。   然而他的灵力混乱奔涌,经脉扭曲撕裂,甚至连一丝反击都做不到。   他咬牙举起了七杀剑,那一瞬间他衣服底下的皮肤上已经布满了层层叠叠的龙鳞,打算用肉.身硬抗了。   但有人的动作比他更快。   一角红衣猛然飘来,风声在耳边略过,带来一丝熟悉的莲香味。   那人站于他身前,红衣黑发烈烈飞舞,双手持刀,从下到上猛地一挥!   霎时灿烈刀芒如长虹贯日破空而去,一道又一道,连绵不绝,直至八十一刀!   十刀斩蛇头,三十刀斩蛇身,五十刀斩蛇尾,八十一刀落下,半空连半点蛇身都看不见了。   如此的干净利落,霸气彪悍。   如此的……熟悉。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想念到不能再想念。   那正是明尊闻名修真界的九重刀法最高一重。   全修真界只有一个人会,也只有一个人用得出来。   那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冥冥之中那缕自司昆身上探出的,极力向前伸的因果线突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道猛然拉直,就这么一瞬间越过了中间那断裂的深渊,探到了对面他始终想要够到,却始终够不到的地方。   “嘣!”   就像一条皮筋猛然绷直,因果线本来厚重结实的线条被拉到了最细。   虽然看清了对面的风景,却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岌岌可危,随时会断。   那是强行续接的代价。   司昆怔怔看着面前的背影,好半晌之后才终于找回了声音。   他轻轻地,仿佛怕惊扰到什么一般地开口,终于叫出了那个藏在心里很多年很多年的称呼。   “……小师叔祖?” 第127章   阴云翻滚, 血雷闪烁,天上的攻击不曾停止,新一波的攻击即将落下。   但地上的众人却完全没有在意天上的血雷。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刚刚挥出绝世一刀, 于半空中持刀而立的红衣之人身上, 目光里混杂了疑惑,震惊,激动, 怀疑,不敢置信等等复杂的情绪。   那情绪太过于激烈,以至于久久都无人说话。   或许是过于不敢置信。   毕竟已经死去的人又怎能复活?   但如果不是那人,这世上又有谁人能使得出那样惊才绝艳的刀法?   更何况, 云霄君已经先一步叫出了声。   他叫他“小师叔祖”。   那样久远又温暖,世上只有一个人曾独自拥有这个称号。   绝不会认错。   罗云怔怔地看着谢危,不由上前一步, “小……小师叔祖……你是小师叔祖?”   话落, 他又猛地想起面前这人的身份和事迹。   这是合欢宫的少宫主,曾死皮赖脸不顾脸面打扮得那样妖艳妩媚去勾引云霄君, 大庭广众下向云霄君示爱, 他们还见过好几次他被云霄君毫不客气扔出去的画面。   万剑宗内所有弟子都嫌弃他, 万剑宗外所有人都看不起他。   可以说这个人前二十多年的人生就完完全全诠释了“声名狼藉”这四个字是怎么写的。   就算最近他突然性格大变,但以前的事迹实在是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就算这人怎么和小师叔祖相像,他们也从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   就像之前他明明和明尊一样领悟了生之法则, 明明和明尊一样擅刀, 穿红衣, 同样的极品火灵根,甚至气质背影行为举止都有些相似, 但这些人愣是想都没往这方面想。   毕竟明尊再怎么说也是一位长辈,怎么做得出不择手段勾引晚辈这种事情呢?这实在是无法想象。   而现在,正是这个他们断定绝不可能是那人的存在,偏偏使出了和他一样的刀法,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像是三观被强制重塑了一遍,充满了一种怪诞的荒谬感。   以至于罗云说出这句话时,又本能地摇了摇头,难以置信道:“你怎么可能是小师叔祖?这……这不可能的……”   所有人的表情都和他差不多。   至于其他人,原本被弟子们收入袖中的元婴们也一个个飘了出来,由光影构成的虚幻脸孔上各个表情奇异,说不清是怀疑多还是震惊多,一个个都是一副三观震碎怀疑人生的表情。   这样极端的对比实在是太过挑战人的心里接受底线了。   花潋抱起手臂站在一旁,表情也有些复杂,却不是幸灾乐祸的看戏,而是混杂了一些心酸与叹息。   他并没打算插话,这样重大的事情本就该由主人亲自出面,他做什么都是越俎代庖。   而被所有人这样注视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或者说是心累。   身份暴露于他而言并没什么难以接受的,反正身份总得暴露,以前灵魂没归位时的所作所为虽然难以被人接受,但他心境本就开阔,早便释怀了,一直不过随缘罢了。   他担心的是司昆。   辛辛苦苦隐瞒了那么久的秘密,眼看对方的因果线再有一次续接就可以彻底恢复了,猝不及防之下突然暴露。   谢危不可不说是挫败的。   但当时的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所有刀法之中他最熟悉最擅长最能确保万无一失救下司昆的,只有九重刀法的最后一式。   当时他几乎都没来得及多做思考,只是本能下就那么挥出去了,等看到那八十一道灿烈刀芒长虹贯日般冲天而去的时候,他就知道坏了。   但事已至此,已无可挽回。   尤其是在听到身后那一句“小师叔祖”时,他的身影猛地一僵。   这句话好似是证实了他的预感,身后那人已经彻底将他认出了。   那也就代表着,他的因果线已经被强制拉长。   他是认出了自己,但这份强制续来的因果能维持多久,完全取决于不可知的命运,一旦那被强行拉长的因果线彻底断裂,他们之间也就真的再无缘分。   永远不可见,永远不可说,永远不可触。   永远都在错过彼此。   这就是强行续接的代价。   因为这份沉重的心理,以至于在看到众人质疑震惊的眼神,听到罗云不可置信的嘀咕时,他也没什么心思去解释了。   他就这么沉默了许久,最后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来,唇角却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宛如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好久不见啊,小醋龙,见到我还惊喜吗?”   然而即便神情动作依旧如常,他的声音却不可遏制的带了一些沙哑。   司昆瞳孔骤然一缩,漆黑的瞳底霎时泛起了水光。   那一瞬间他脑海一片空白,他什么都没有想,满脑子都是“小师叔祖还活着”这七个大字,骤然的惊喜窜上心口,满涨的情意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猝然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肩膀,声音都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音。   “小师叔祖,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真的是你对吗?你真的是他?你真的回来了,你回来了……”   他语无伦次,颠三倒四,过来过去就这么几句话,仿佛除了这个问题,再无其它重要的事情。   谢危无奈地看着他,眼眸深处却藏着一丝深深的悲凉。   乍然欢喜,几多忧愁,不知何时就得分离,此后再无机会可见。   他抬起手握住司昆激动的手臂,手指不自觉用力,仿佛要牢牢抓住这不可握住的缘分。   他微笑着说:“是的,我回来了,我不会再走了。”   这句话落,旁边顿时响起一大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句一锤定音的话显然让这群人一直怀疑的事情落到了实处,由此掀起的风浪不可谓不震撼,但两人谁都没去理会他们。   随着手臂上被握住的地方力道逐渐加重,那股子疼痛感终于把司昆激动的神思慢慢拉了回来。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一件事。   小师叔祖回来了。   小师叔祖作为谢危回来了。   谢危就是小师叔祖。   他喜欢的人是小师叔祖。   司昆:“……”   司昆火热的脑海渐渐冷静了下来,眼神僵直地看着谢危,表情慢慢裂开了。   他感觉自己掌下握着的肩膀都仿佛要烫到了自己,明明之前恨不得离他越近越好,这会儿却像是躲避什么恐怖的东西般乍然松开了手,猛地后退了几步,一向表情极少的脸上甚至都有了几分惊魂未定。   谢危一脸懵逼地看着他,“……怎么?”   难道是他终于也反应过来因果线的问题了?可这表情怎么不像是悲伤呢?   司昆嘴唇动了动,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无话可说。   总不能说“小师叔祖我喜欢你但我喜欢的不是你是谢危”……吧?   那一刻司昆的表情都有些扭曲。   他对小师叔祖那是纯纯的对长辈的尊崇和敬爱,没有一丁点旖旎的感情,毕竟那时候谢危整天戴着个丑萌丑萌的面具,他还只有一丁点大,屁感情都不懂,怎么可能生出什么情情爱爱?   但现在,突然发现喜欢的人和尊敬的人是同一个人,两种完全割裂的感情一点都不相融,敬爱和旖旎互相冲击,导致司昆的心情格外复杂。   一方面想接近他,一方面又因为心里罪恶的亵渎感想离他远远的,一时间表情都有些凌乱。   其他人看在眼里,眼神里的同情浓得都快溢出来了,但同时溢出来的还有嫉妒。   他们勉强再勉强,好不容易接受了面前这人是自己敬爱的小师叔祖这件事,就被迫看小师叔祖宠别人。   任谁都能看出来谢危对司昆那与众不同的好,遥想当年,小师叔祖在万剑宗后宫捭你地雨露均沾,哪会有什么偏爱,可之前不仅对着云霄君疯狂追求,现在第一次身份暴露后还一个劲逮着司昆安慰,跟他们连一句交代都没有,这让他们怎么不嫉妒?   但再嫉妒也没用,谢危的眼神压根儿都没往他们身上瞟一眼。   他本来就因为因果线这件事情极度敏感,这会儿看着他这副崩溃的表情,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你这是怎么了,干嘛这副表情?是怀疑还是不信任,我都可以解释……”   “噔噔噔!”   司昆猛然后退了好几步,因为情绪过度起伏,瞳孔都缩成了窄窄一线,但随即又反应过来自己反应过大,忽地停住。   他怔怔看着谢危,声音略有些暗哑,“为何偏偏是你……为何是你……”   谢危眉梢一挑,“我怎么了?怎么就不能是我?”   司昆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因为思绪混乱,他的声音也有些散乱,“我庆幸是你,又偏偏不想是你……”   他深吸一口气,那一瞬间他几乎有种将所有一切脱口而出的冲动,“你知道吗,我一直对你……”   “轰咔!”   天空骤然一道雷霆闪过,血红的颜色将整个世界都映照得宛如在流血。   因为主人骤然变化的刀法,生之法则缺了供应,火焰已经开始逐渐占据了下风。   好不容易弥合住的一些裂缝又开始崩裂起来。   防御阵法被破了一个洞,所有人都已力竭,作为阵心的司昆也受伤不浅,再也负担不起下一波更加剧烈的攻击。   一切似乎已步入绝境。   但谢危的表情却不曾变过。   他仰头看了眼天空,又看了眼四周所有人。   这里有他照看着长大的宗门晚辈,有他最喜欢的崽崽小醋龙,有他曾经教过的算是半个的弟子,有刚刚不顾一切帮过他们,以身祭炼替他们挡下血雷的元婴们,也有一脸愤不顾死,打算步他们后尘的其他人。   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想要救这个濒临崩毁的世界的。   不管心思如何,至少如今他们都心怀大义。   如今天道环境恶劣,世道险恶,人道也被迫险恶,这些人已经算是修真界里一束照亮世间的光了。   死在这里,怕是这个世道会更加艰险。   他淡淡一笑,红莲刀往肩上一抗,姿态洒脱又肆意,说不出的好看。   “放心,你们不会有事,所有人都会活着出去,少不了任何一个人。”   他转头看向欲言又止被闪电打断话语的司昆,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微微一笑,“即便以后见不到面,你也要记得你的承诺,带着那些遗族好好活下去,不枉你作为祭塔之主的责任。”   司昆心里“咯噔”一跳,顿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谢危身上突然燃起了一簇金色的火焰,那火焰越来越大,渐渐包裹了他全身上下,他身周上下都化成了一片火海。   “唳!”   猛然一声高亢的鸣叫声响起,一只巨大的金色凤凰浴火而出,细长脖颈高高昂起,红色的眼眸在众人身上最后一遍扫过。   接着,它双翼猛地一拍击,掀起一股猛地狂风冲天而起,如一轮金虹贯日,直击天空!   “轰咔!”   一道几十米直径的血色闪电猛然落下,比第一波闪电强了足足几个阶层的强大威势让空气都在害怕地战栗。   金凤不避不闪,凌霄直上,与那血色闪电悍然一击!   “轰!” 第128章   一个人同时支撑柱雷劫和生之法则的供应得要多么庞大的力量呢?   更何况他在此前已经消耗过一波灵力了。   在凤凰冲天而起与雷劫博天之时, 所有人都不自觉睁大了眼睛,司昆正要冲上前去帮忙,然而当那雷劫与凤凰撞击的一刻, 他脑海之中猛地“轰隆”一声炸响, 过于熟悉的画面终于引动了因果线连接之后的第一个正面效应。   记忆恢复。   那始终蒙在记忆深处的迷雾渐渐散开,露出了迷雾之中真正的面容。   “唳!”   凤凰冲天而起,一模一样的画面, 一模一样的声音,一模一样的困境。   彼时——   十绝献祭阵血红色的光芒冲天而起,一万被困的遗族在其内发出绝望凄厉的惨叫声。   金红色的凤凰铺展开巨大华美的双翼,将底下的遗族牢牢护在羽翼之下。   此时——   血红雷劫如九天银河倒灌而下, 万顷巨力全部被那双看似纤薄的双翼牢牢挡住,将其下的所有人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彼时——   十绝献祭阵吞灵嗜血,凤凰承担了所有的攻击, 理所当然被阵法吞噬了大半鲜血和灵气, 那漂亮华美的羽翼都黯淡了下来。   此时——   生之法则离不开主人供应,金色的凤凰于抵挡雷霆之际猛然一振双翼, 点点金色的凤凰血漂浮而起, 如雨般滴落而下, 落在了那金色的火苗之上,本来黯淡的火苗如同被灌入了一波强大的力量,以比刚刚更加猛烈的姿态熊熊燃烧起来。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本来只剩了一小点的星云光芒顿时以一种可怖的速度开始扩散起来, 那灿烈的光芒甚至将头顶的血红大阵都比了下去   彼时——   所有被锁灵环束缚的遗族都在呼喊他的名字, 他们叫他明尊, 他们让他快走,但凤凰固执己见听都不听, 依旧执着地将他们护在羽翼之下。   凄厉的鸟鸣声响彻天际,散乱的金红色羽毛如雨般飘落,天空宛如下起了一场凤凰雨,每一根羽毛上都沾染着点滴血色,那惨烈的模样让所有人都心疼到泣血。   也包括他在内。   “小师叔祖,你别死!我把龙珠给你,求求你别死——!”   “别看!你转过头,别看!”   但又怎么可能不看?   那样敬爱到骨子里的人却被如此惨烈的对待,他又如何能看得下去?   此时——   天空再次飘落起了金色的凤凰雨,凤凰羽毛和凤凰血如雨般落下,换来的是众人惊骇震撼愧疚到了极致的眼神。   万剑宗的弟子眼眶都湿了,可又不敢贸然上去,如果被血雷击中身死,所产生的死气只会成为攻击凤凰最有利的武器。   于是他们只能于凤凰巨大的羽翼之下徒劳悲呼。   “小师叔祖,我们信你是小师叔祖!你下来,我们一起对抗好不好?我们还有余力的,我们还可以再努力一把的!”   “你好不容易才回来,我们还没有和你说一句话呢,小师叔祖,你回来好不好?我们真的还可以再撑的!”   “小师叔祖呜呜呜!小师叔祖你下来吧,小师叔祖,我们不想再失去你了,真的不想了……”   “呜呜呜为什么刚见面就要这么惨烈,小师叔祖,我们想你,我们很想你啊……”   百花门的弟子们也一个个都红了眼眶,一方面是舍不得如此大美人在上面受苦,又一方面又是为自己的无能而气愤。   花潋眼眶通红,眼里的水意再也忍不住了,泪水顺着下巴点滴流了下来。   他猛地扭过头去看向司昆,声音沙哑道:“你为什么不去救……”   他声音猛地顿住。   刚刚还神思清醒的人现在瞳孔散乱一片,神魂似乎早就被扯去了另一方空间,整个人的思绪都不在这里了。   这是因果线在接续后自愈记忆的过程。   花潋咬了咬牙,虽然不甘,但还是无奈地转回了视线。   其他门派的人脸色也都很复杂。   之前说谢危模仿明尊的寒风谷谷主曲蒙早就羞愧地低下了头,“原来是我狭隘了,少宫主竟然就是明尊殿下,我竟还说他模仿自己……”   海清云叹息一声,“现在想来还真是惭愧,我们竟是当着他的面说他不如自己,现在还要被他舍命相救,我真是无言面对他了。”   温雪眼眶同样湿红一片,“亏我之前与他还是同窗,竟连他也认不出来,还怨少宫主不如他,是我魔障了……”   其他人的表情也不遑多让,俱都是羞愧难安又心痛内疚,但这样的情况下又无可奈何,只能在那里干着急。   彼时——   凤凰仰天长啸,十绝献祭阵终于在他贡献出大半凤凰血后完成了使命,于一声凤唳声中化成点点光斑消失不见。   半空凤凰带血点点残血坠落地面,于火光之中化成一抹熟悉的红衣人影,那始终戴在头上的丑萌面具在一声“咔嚓”声响中化成一片血色光斑消散于空气中。   他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俊美到了极点,也苍白到了极点的脸。   他看到了那跌跌撞撞跑到他跟前哭得凄凄惨惨的小醋龙,也看到了极远的地方走来的五个大乘。   他淡淡笑了笑,拄着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解下背上红色的披风遮盖住了小龙头顶的龙角和龙尾。   “等着看,小醋龙,看小师叔祖给你将坏人全部打跑。”   他的声音虽然嘶哑,但语气却依旧轻松如常,仿佛他只是要去吃个饭,而不是在这样失血过多灵力耗竭的情况下去杀五个大乘。   此时——   凤凰血漫天洒落,伴随着羽毛飘零而下,空间裂缝之中的星云终于吸收到了足够的力量,缓缓扩散到了与血色大阵一般的大小。   星云与大阵互相僵持,新旧两任主人谁也无法彻底占据上风,而随着法则意志的逐渐强大,金灼厌终于再也不能彻底掌控秘境规则。   血雷威势已尽。   金色的凤凰猛然一声唳鸣,双翼振翅一击,金色火焰熊熊燃烧,如火龙般冲霄而上,在半空与血雷奋力相撞。   “轰咔!”   血色雷劫如石化般寸寸断裂,化成漫天光斑灵气消散于半空,劫雷散尽,劫云也在缓缓消失。   凤凰无力坠落,于火焰之中化成一道熟悉的人影,落到了一朵绽放开的红莲之中,抬起的脸俊美到了极致,也苍白到了极致。   一切都好似旧日的重演。   他缓缓站起身来,于半空中持刀而立,微笑着说:“等着看,诸位,看我将所有人都安全送出这里。”   他的声音沙哑虚软,明显已经是伤重无力,语调却异常地坚定,仿佛只要是他说了,就一定能做到。   彼时——   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五个大乘一一被毙于刀下 ,他做到了他所说的,而他自己却也已经染满了鲜血。   还是只崽崽的小胖龙呜呜叫着连滚带爬扑了过去,最后即将到那人面前时却摔了一跤,脸落到地上却是一滩温热湿软。   是从那人身上流下的血。   他一手拄着刀半跪于地,费力又艰难地喘息着,叹笑道:“怎么样?我有没有说到做到,你小师叔祖还是很厉害的吧?”   小胖龙抬起一张血糊糊的脸,小胖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眼泪啪嗒啪嗒不断落下,他急促地倒着气,因为伤心过度半晌都没蹦出一句话来,只断断续续道:“留……留下……不……要走……”   他另一只手放到心口的位置,喘息着道:“我……我有龙珠……我可以留下……留下你……”   谢危叹息一声,伸出一只手缓缓盖到了小胖龙的眼帘上,那手上沾着刚刚自体内流出的滚烫鲜血,烫得小胖龙整个人都激灵灵一抖。   他听到那人在他耳边说话,声音轻柔宛若呢喃。   “我会把你这段记忆抽掉,小侄徒孙,你还只是个四岁的孩子,若让你记着,会影响你的心性,我不希望你以后成为一个心性扭曲的人。”   “你执念太强,怕是会出事,我断你我因果,你以后无须再牵挂我。”   “这颗莲子你拿着,等它开花了,我就回来看你啦。”   他感觉到掌心被撑开,一颗莲子放入其中,因为沾了血的温度而格外滚烫,恍惚间以为手心都在被一股火灼烧着。   他猛地伸出手,紧紧握住了那只手。   “不要!”他这次的吐字异常清晰,坚定又决绝地拒绝了他,“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龙珠可以掌控时空逆转时间,你绝对不会有事!”   谢危笑着摇了摇头,“傻孩子,你才多大一点,便是大乘逆转时间都会付出代价,你这么小,这是在要你的命。”   小胖龙大声道:“我要你活着!”   谢危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痴儿。   执念过深,终归会害了你。   他不再犹豫,掌心光华一闪,霎时于重重因果线中精准捏住了司昆朝他伸出的那根格外粗壮结实的线。   小胖龙预感到了什么,顿时激烈地挣扎起来,“不要!我不要!你放开我!我不要断因果线,我不要忘了这段事情!”   然而不管他怎么挣扎,他头顶上那只手都牢牢地握住他的头不动,指尖捏住那根因果线,猛地一用力。   小胖龙顿时睁大了眼睛。   他感觉心口有什么东西活生生被剥离了出去,痛得他鲜血淋漓几乎要窒息。   也许是为了不那么痛,也许是为了最后再做一次努力,他猛地伸出五指“噗嗤”一声刺入了胸口,生生将龙珠挖了出来。   那深邃漂亮的蓝色珠子一接触空气,顿时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芒,但因为主人年幼且因果线已断,它失控了。   龙珠暴走。   它没有按照主人的意志逆转时间,而是开启了空间之门。   谢危当时已是强弩之末,他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惨剧在眼前发生,看着那巨大的空间之门从天而降,隐约能看到门口一堆几乎趴到门边的遗族崽崽,那些都是谢危养在万剑宗后山上的遗族崽崽。   这小胖龙不仅自己来了,他还把所有崽崽都带来了。   门后的世界,是一方完全属于小胖龙自己的世界,也可以说是一方即将失去主人的——崭新的秘境。   电光火石间完全来不及思考什么,他猛地将龙珠一把推到了那一万还被束缚在原地的遗族上空,霎时空间之门从天而降,将所有遗族全部吞噬进去。   而失去龙珠的小胖龙终于再也难以支撑那沉重的伤势,带着浓浓的不甘与不舍,缓缓倒了下去,身上的龙角,龙尾,龙鳞等等一切与龙有关的东西全部隐匿,从外表看去,他完完全全就是个人族小孩。   龙珠带着那一方世界与所有的遗族不知遁去了哪里,无人找得到踪迹,便是小胖龙也感应不到。   因为在他将龙珠剜出来的那一刻,龙珠便已经不再是他的一部分了。   再之后,天际一道黑红色的火焰从远处奔来,像是感应到了寻找多年,失而复得的宝物。   那是彼时的阙殷,和谢危的第一次见面。   “崽崽——!” 第129章   先来的人并不是阙殷, 而是其它宗门的人,其中也包括了万剑宗。   以一万遗族开启磐月神宫这件事得到了修真界大部分人的同意,毕竟在他们眼里, 就是遗族的先祖将天地法则融入体内炼化成神通, 才导致法则不全的,如今有个机会用他们的命来补全法则,那真是一点都不过分。   合该如此。   虽说这方法不一定可以开得了磐月神宫的大门, 但他们并不在意,只是试一试而已,说不准就可以呢。   只是因为利益的分配不均,这件事暂时还是在商讨阶段, 早就抓好的遗族也由五大门派派人共同看守,以防对方耍炸。   但万万没想到,这五大门派自己没耍炸, 对外耍炸了。   他们联合起来吃独食了。   当时万剑宗的人是为阻止遗族祭炼之事而去的, 谢危自然也在,他是被临云以其它事情故意单独引去祭炼之地的, 刚一进去, 正好就撞到了祭炼开始, 紧急之下被迫化出原形应对。   只是没想到,身后坠了个小尾巴,并且这小尾巴把家里一堆兄弟姐妹全都一窝蜂打包来了。   于是便有了之后的事情。   那样庞大的灵气动荡理所当然引来了所有人的围观,万千灵光自天际降落, 看到地上的场景时所有人都懵了。   凤凰的血和羽毛都被十绝献祭阵吞噬了, 通过阵心的空间传送不知被送到了哪里, 当时其他人并没发现谢危的身份。   他被一堆万剑宗的弟子围住了。   当时的情况一团混乱。   谢危的脸上满是血迹,虽然没了那张丑萌又碍眼的面具, 但他那一把红莲刀和那身红衣还是极具辨识度的,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认出了人来。   尚才刚刚长成的应玄羽当即就哭了,“怎么回事?小师叔祖你怎会伤重至此?那些遗族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小孩……他怎么会在这里?”   百草峰的峰主百里青木哭成个泪人,“呜呜呜小师叔祖,你流了好多血啊,我这里有很多丹药,你吃,你吃,你快吃啊!”   其他人也都哭成了一团,几个年纪大点的长老各个脸色凝重,一人一手放到谢危背上,浓郁的灵气狂涌而入,替他延续着濒死的生气。   百花门的人随后也跟了上来,花潋直接扑到他身边,二话不说便从空间戒指里往出掏灵草灵药,眨眼身边就堆了一堆天材地宝,各个都是能生死人肉白骨的,放在外面一根都会引发一场大战,他却毫不吝啬直接拿火化了就往谢危伤口上怼。   还有其他关系好的人想凑上前,但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再没了多余的位置。   谢危淡淡笑着,别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显得格外配合。   配合地吃药,配合他们输入灵气,配合地疗伤,他甚至还有心情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拍拍应玄羽的头,笑呵呵道:“没事,我已经给我自己报仇了,你们不用再费心了,这孩子一路尾随我过来,我竟然没有发现,要辛苦你一趟带他回去了。”   他又揉了揉百里青木的脑袋,弯着眼笑道:“瞧你,都把眼睛哭肿了,以后成个小瞎子可就没法辨别百草了。”   他还捏了捏花潋的脸颊,笑道:“好了,别沉着张脸,都不好看了,花儿只有笑起来才是灿烂的嘛。”   他的视线一一在所有人脸上看过去。   这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们,其中有调皮的,有桀骜的,有温和的,有内向的,有木讷的,有活泼的,他可以一个个叫出他们的名字,甚至可以一一细数他们擅长的剑法,喜欢的东西,讨厌的东西,因为曾真心相待过,所以此时此刻便也格外难舍。   他顿了顿,忽而淡淡一笑,道:“抱歉,没法和你们一一道别了,希望没我的鞭策后,你们也可以不受影响继续努力修炼,强不强大不要紧,快快乐乐平平安安,便是我对你们最大的期望。”   所有人都红了眼眶,他们恨不得都扑上去,但又不能影响其他人帮他疗伤,只能僵立在原地,一个个都哭成了泪人。   因为他们亲眼看到,不管他吃什么药,不管别人如何给他疯狂输灵气,他的身影却越来越透明,气息也越来越淡了。   他快不行了。   命脉已断,药石无医,回天乏术。   谢危淡淡一笑,“好了,都别哭了,最后的时刻了,让我记住你们的笑脸,我可不想最后看到你们的模样都是这么一副哭相,那可太影响心情了。”   于是众人便努力微笑,然而眼泪却流的更加汹涌了,一个个表情极度诡异,谢危却看得笑出了声。   “好,不错,有你们这样送终,我无憾了。”   他仰天闭上眼睛,吐出最后一口气,越渐虚弱的身影在一片火光中化成了点点破碎光斑朝天上飞去。   底下瞬间响起一大片崩溃的哭声,以及其他门派之人悲戚无奈的叹息声。   还有金法宗等五个宗门之人在发现自家老祖尸体后愤怒的质问和怒骂声。   金红色的光斑随着微风越飘越远,越来越透明,在即将消失的前一刻,被一双手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怀里。   阙殷低头,看着掌心虚幻的光点,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唤出了那个藏在心底许久的名字——   “……崽崽?”   无人回话。   阙殷深吸口气,猛地运转法则之力,庞大到恐怖的生命力沿着因果线送入掌心,那团虚幻的光芒猛地一颤,在一团火光中缓缓化成了人形。   谢危无力地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混杂着惊喜,疼惜,痛苦,眷恋,宠爱等等复杂情绪的眸子。   他顿了顿,忽而一种莫名的牵引席上心头,他顺着那股冥冥中的感应喊出了心头徘徊的那个称呼——   “……爹?”   阙殷一瞬间泪流满满,紧紧将他抱在了怀里。   “崽崽!我的崽崽!我的孩子啊 ……”   他从阎王手里强行将人带了回来。   但时间只有短短三天。   三天一过,骨肉分离,阙殷被迫用轮回之术让谢危重入轮回,灵魂遁入异世以保亲生血脉之间不变的因果线。   由此开启了一百多年的等待时光。   直至那抹在异世游荡多年的孤魂重新回归,再世为人。   而今,和往日一样的灾难,却即将重临。   “轰隆!” 第130章   金红色的刀芒在天空劈开一条裂世般的巨大裂缝, 那裂缝之中透出的不再是黑色的空间裂缝,而是一方青山绿水空气灵秀的世界。   那是外界。   裂缝周边闪烁着绚丽的七彩光芒,宛如一道巨大的空间之门, 在谢危沟通法则意志后的操控之下猛然绽放出一道通天彻地的巨大光柱, 将底下的所有人都困在了光柱之内。   随后,空间之门从天而降,直奔底下众人而去。   “噗……”   好似将最后的力量都用尽了一般, 谢危一口鲜血狂涌而出,整个人自半空无力坠下,像极了一百多年前那只被十绝献祭阵吞噬大□□毛和鲜血后血淋淋坠落的凤凰。   “小师叔祖!”   “小师叔祖,你怎么样了?”   “明尊殿下!当心!”   “铃铃!”   一伙人急急忙忙要去救人, 但那道光柱好似已经预判到了所有人的行动,“嘭”一声便将众人全部反弹了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红衣身影自半空坠落……坠落……坠落……   “呼——!”   忽而有黑影一闪, 一道黑衣身影风一般掠了过来, 险险在即将落海的时候将人接到了怀里。   是终于自过去的记忆漩涡里恢复过来的司昆。   他抱着怀里人的手在剧烈发抖,低头看着那张一百多年前就已经看过, 却被迫忘记, 如今终于重新回想起来的脸, 往日的一幕幕不断在脑海里疯狂翻涌。   他记得他如何不顾危险地救人,他记得他如何拖着重伤之躯手刃敌人,他记得他最后如何残忍地不顾他的反对挣扎强行断他因果线又抹消记忆,他也从别人留下的留影石里亲眼看到了他是如何化光消失, 就此寂灭。   他全都想起来了。   但如今, 又是同样的场面即将上演。   若不是他事先有所感=感应提前离开那片范围, 这人又会用同样的手段将他强制送离,就像让他忘记自己时一样。“咳咳……”   谢危断断续续咳了几声, 唇角落下点滴金红色的鲜血,他喘息了好一会,终于平定下了呼吸,这才看向紧紧抱住他的人。   那一瞬间他眼眸里的情绪极为复杂,有无奈有痛惜有不舍有眷恋有慈和有悲悯,但他只是轻轻一眨眼,所有情绪又都归于寂灭。   他叹息一声,道:“你怎么过来了?小醋龙,这传送通道只能开一次,我开不了第二次啦。”   司昆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在微微颤抖,“那你呢?又想抛下我自己走吗?”   谢危顿了顿,颓然闭上了眼,“你想起来啦?”   司昆点点头,低沉道:“想起来你是怎么不顾我的反抗强行断我因果线抽取我记忆,也想起来你是怎么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   谢危无奈地叹气,“我一走,这空间之门也会崩溃的,你以为为何我可以让法则意志送他们走呢?”   司昆沉默一会,一字一顿道:“因为你会留下来,拿自己的残命去替法则意志争取最后的胜利,这是交换。”   谢危不置可否地笑笑,转头看向一边。   巨大的空间之门从天而降,光柱之内的人全都在看向这边,一声又一声不舍焦急的呐喊几乎撕破了喉咙,万剑宗的弟子更是使出了全力在使劲砸那光柱,一个个都哭成了泪人。   但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   那是法则意志遵从谢危的吩咐在强行送他们走,不可抵抗,不可违反,只能遵从,直至出去。   在他们被空间之门吞没的最后一刻,谢危闭了闭眼,一手握住身边之人的手臂,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猛地往那边一拽。   ……没有拽动。   司昆不动如山,他低头看着怀里紧紧抱着的人,眸子里藏着一种有点讽刺,又有些痛快的冷意,“你以为你还可以像以前一样随意主宰我吗?”   当初他年幼人弱无从反抗,如今他修为已至巅峰,这人休想再将他随意驱逐。   谢危无力地闭上眼。   刚刚骤然的发力让他的气血一阵沸腾,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难受得厉害,再加上意料之外把小醋龙留在了这里,这让他更是痛得鲜血淋漓。   司昆仰头看了眼天空。   凤凰火焰没了主体供应,法则意志又在逐渐落入下风,这导致被那一刀荡空之后的天空又开始阴暗下来,新的紫云在缓缓凝聚,   世界在毁灭和新生之间来回摇摆,端看哪一方占据了上风。   司昆深吸口气,抱着人落到了海岛上,将他放到了原先他闭关的山洞里那张凌乱的石床上。   在即将起身时,谢危忽而抓住他的衣袖,一双眼眸定定地看着他,道:“空间法则可以破碎一方时空,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所付代价不过一身修为,再迟就真的走不了了!”   司昆默了默,忽而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眼眸,一字一顿道:“我是可以破碎时空,但也只能带我自己走,你呢?你就这么想死是吗?”   谢危没说话。   司昆忽而一声冷笑,眼眸却微微有些湿了,“一百年前是这样,一百年后还是这样,你就这么喜欢舍己为人吗?别人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你为什么总是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你不知道你当初一走,万剑宗到底是如何撑过那段艰难岁月的吗?”   谢危眼帘一颤,握着他的衣袖忽而收紧,他急促地喘息了几下,猛地又咳了几口残血。   司昆收住话音,连忙一伸手为他输入了一点灵力,谢危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总不能……我总不能看着他们死……”   一百年前,那一万遗族都是他的同族,也曾托庇于他的羽翼下生活,是这世道残酷,让他们被人所抓,他自要奋力相救。   一百年后,他身后是他看着长大的万剑宗弟子,是曾教养过的孩子,是修真界的砥柱栋梁,他更不能让他们出事。   一方是养他长大的人族,一方是血脉同源的同族,无论哪一方出事,都是莫大的悲哀。   他抵着司昆的肩膀,双目放空看着半空中的某处,深深地叹了口气,“要是有一种方法,让两族和平相处就好了……”   司昆沉默。   这样的方法,万剑宗找了这么多年,最后发现唯一的方法便在于天道。   要是哪一天天地不再破损,法则不再残缺,那就是真正的天地大同了。   可惜,这样的方法却是所有人努力了这么多年也无法做到的。   山洞里一时陷入了沉默,久久都无人说话。   直至洞外一声轰隆声忽而响起,昭示着雷劫的即将降临。   司昆忽而起身,却被谢危紧紧抓住。   “听我的话,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司昆低头看他,顿了顿,忽而笑了。   带着点报复的快意,心酸又无奈的悲意。   他轻声道:“当年我求着你让你不要断我因果线,不要抹消我的记忆,可你枉顾我的反抗执意如此,害我忘了那段事情足足一百多年,你既然忍心,我又为何不可以?”   谢危怔怔看着他,半晌苦笑一声,“你当真是恨极了我。”   司昆竟然点了点头,道:“自然是恨极了。”   却也是爱极了。   在生死别离的这一刻,在只剩下两人的这一刻,司昆忽而就想通了。   谢危是小师叔祖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爱的是这个人,又不是他的身份,过后生死都不知了,因果线被强行拉扯绷直,能不能重逢还是个未知数,在这样极端的情况下,他再去计较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因为他曾经让他敬仰的身份而躲避纠结……   何必呢?   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数,又何必去矫情地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他只要知道他喜欢这个人就够了。   洞外雷声轰鸣越来越密集,洞内却一片风雨欲来的肃杀气氛。   两人对视半晌,司昆忽而上前一步,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他深深地吸了口他身上馥郁的莲香,用尽全力才忍住了那将要出口的表白,但终究没控制住另一种冲动。   他低下头,在谢危惊讶的注视下,缓缓落下了一个吻。   却在即将吻到嘴唇时一擦而过,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克制,才缓慢而又珍重地,落到了那方光洁细腻的额头上。   是一个晚辈对于长辈的,不失礼节的亲吻。   少了几分暧昧,多了几分珍重。   他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   以前有多想让他知道他的情意,现在就有多想隐瞒。   以前有多希望这人瞬间开窍,现在却恨不得这人永远不要开窍。   让这份感情永远深埋地底,不见天日。   但愿他离开后,小师叔祖依旧可以做他快活自在的万人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从不偏爱过谁,自然也不会特别记得谁。   只希望他于某个闲暇的午后,想起曾经有这么一条小醋龙辛辛苦苦护他一场,让他知道自己的命有多贵,从此以后更加惜命。   他紧紧地抱住他,仰头深吸口气,心脏在鲜血淋漓般地疼着,疼得他撕心裂肺几乎要呐喊出声。   小师叔祖啊,我恨不得让你从此只记得我一个人,余生只为我而活,为我痛为我乐,为我生为我死。   可我舍不得。   我舍不得你为我心痛流泪。   所以这个秘密,我便独自带走了。   谢危被他抱在怀里,表情呆滞而又迷茫,隐约像是懂了什么,却又模模糊糊地隔了一层,看不太清晰。   他慢吞吞抬起手,在额头上摸了摸,刚刚那抹一触即逝的温度仿佛还在,像是小猫在心上轻轻挠了一爪,他整个心脏都激灵灵一抖。   也许是前边堆积的异样实在是太多了,也许是这个看似轻柔珍重的吻分量实在是太重太重了,谢危忽而想起了一些被他遗忘的事情。   他想起了之前司昆一直找机会送他各种各样的礼物。   他想起了司昆执意为他梳头时那珍而重之的态度。   他想起了司昆因为花潋假装占他便宜就怒而拔剑的动作。   还有更多更多的……   司昆将他含入嘴唇,那样敏感的地带却对他完全敞开。   中了狐狸血魅毒时司昆对他异样的热情。   之前他暴露身份时司昆对他身份异样的在意与避之不及……   一幕幕画面在脑海里闪过,谢危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之前脑海里始终蒙着的那一团雾忽而就被完全冲开了,让他看到了雾后那残忍又清晰的真相。   他嘴唇微颤,正准备说点什么,“你……”   “轰咔——!”   忽而身后一道血雷闪过天际,那恐怖的红芒将整片世界都映照得鲜红如血,也包括洞内的空间。   司昆猛然起身,他背过了身去,声音迅速又决绝,“最多再撑过这波雷劫,大阵就会被反噬,你很快就会安全了,千万别离开这里。”   话落,步起。   像是怕再多待一息都会舍不得离开他,他走得那样决绝又迅速,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谢危蓦地出声道:“你对我……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我?”   司昆走到门口的身影忽而一顿。   他微微侧过头,极其冷酷又干脆利落地说:“不是!”   话落,他猛地一脚跨出了山洞,整个人瞬间遁入了空气里。   “咚!”   谢危一个翻身从石床上滚了下来,他极力想要追上去,然而只爬了几步,忽而一头撞上了一道蓝色的屏障。   是司昆临走之前设下的,专为防止他出去的屏障。   他双手撑在屏障之上,用尽全力砸了上去,然而连一丝裂缝都没有出现,更遑论破坏。   他嘶声道:“你这个骗子,你有本事你回来,你堂堂正正跟我说,你回来,听到没有!回来!”   回答他的,是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吟声。   “昂——!”   龙吟如潮,震天彻地,洞外一股磅礴的蓝光与血光相撞,世界彻底被割裂成两种颜色。   谢危忽而停住了所有的动作,就这么僵在了那里,颓然宛如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他听着洞外龙吟阵阵,听着血雷翻滚咆哮,听着龙血龙鳞洒落海洋的声音,听着临虚一声惊喜至极的惊呼。   “是龙!竟然是龙!不对!是龙脉!快抓了他,抓了他就可以成仙了,快啊!”   屏障坚定地竖立在哪里,阻绝了外界一切攻击,也阻绝了里面之人一切想要出去的途径。   直至过了不知多久,血雷停下的那一刻,龙吟声也停止了。   谢危抬起一双恍惚无神的眼睛。   他看到了虚空之中那根拉扯到极限的因果线,在经历过一番不甘又愤怒的挣扎后,终于还是奔向了它早就注定的结局。   “啪——!”   断裂成了两半。 第131章   蓝色的屏障砰然一声碎裂时, 谢危几乎已经没有意识了。   他昏昏沉沉躺在地上,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以及几声充满了惊喜的抽气声。   “终于找到了, 他果然在这里……”   “嘘!他好像昏迷了, 不要惊醒他,小心点!”   “这人可是开启磐月神宫最重要的钥匙,院长好不容易才用狐狸血将他培养到如此强大, 绝不可以让他逃走!”   “不是有祭塔了吗?他应该只是个备用品吧。”   “你懂什么?之前我们以为明尊死了,祭塔只是下下之策而已,虽说遗族血脉多,毕竟血脉太混杂了, 但还不知道有没有用呢,但是丹凤和圣莲的化身绝对可以!”   “是啊,这可是生死法则和轮回法则血脉的融合之物, 如果他都开启不了, 这世上也真的无人可以开了。”   “倒也没这么绝对,不是说之前发现了那条龙……”   “嘶!你想死啊!院长都说了保密, 谁要是敢泄露一丝一毫的消息, 所有人都得死!”   气氛有一瞬间的寂静。   谢危迷迷糊糊之中, 隐约感觉到有人的脚步声走到了身边,接着有人翻动他的身体。   眼帘被一阵亮光照射,似乎是有人将光源怼到了他脸上,下一刻便是一片抽气声伴随着喉咙吞咽的声音响起。   惊叹声断断续续传来。   “这人长得可真美啊, 没想到明尊那副丑陋的面具底下竟藏着如此一副惊世容颜, 嘶!别说, 若是他对我笑一笑,我都能丢了魂儿……”   “谁说不是呢, 光是昏迷着都如此了,如果他醒过来做点什么……”   “听说他之前不择手段勾引过云霄君,弄得全修真界都知道,看来本性也是个水性杨花之人。”   “对付这种人应该不用太客气吧,说不准他心里也是想的……”   “万万没想到光芒万丈的明尊原来是这样的人……”   他感到身体被人抬起,那原本扶在他肩上的手徐徐向胸前靠拢,有另一只手也摸上了他的腰。   谢危于昏沉之中涌上一股深深的恶心,身为直□□深蒂固的本能让他对同性的触碰从心底里就充满了抗拒,也许是这股情绪实在是太刺激了,硬生生让他从昏迷之中清醒了过来。   在睁眼的一瞬间,他条件反射猛地横刀一抽,红莲刀于虚无之中被他抽出,瞬间于半空中划出一道金红色的刀芒。   “噗——!”   “啊!”   几声闷响之后,地上倒了好几个人,胸口和腰上的手瞬间抽离,换来的是一股喷涌而出的热血和几声凄厉的惨叫。   谢危趁此机会挣脱束缚,在地上一个打滚,拄着红莲刀半跪了起来,背后紧紧靠着石洞,刚做完这个动作,他就猛地咳出了一口血。   “咳咳……”   他一边擦血,一边抬起眼眸打量着洞内的情况。   五个人。   都是金法宗弟子,最高化神,最低金丹,刚刚那两只在他身上揩油的手已经被斩落在地,正是两个修为最高的化神弟子。   这会儿他们已经回过了神,正一脸愤怒又警惕地瞪着他。   谢危的状态极其糟糕,先是失血过多,又是被被雷劫重创,灵力也使用过度所剩无几,加之目睹司昆离去,因果线断,心神大受打击,他现在能醒着已经算是他意志力足够坚韧。   他冷冷一笑,道:“什么时候起,金法宗的人绑人之前竟还要占人便宜了?这等下三滥之事倒是很衬你们这金光闪闪的校服啊。”   到底是这口气难以下咽,他的语气格外地不客气。   这群人面面相觑,脸色都有点不太自在。   要说他们是极恶之人,倒也不至于,不然早就被打入魔门之类的了,他们只是对遗族有很深的恶意。   如果单论明尊身份,这群人估计还是不太敢随便欺辱的,但这明尊血脉不简单,于是他们也便有了贼胆色心。   一个被砍了手的弟子哼了一声,捂着伤口一脸傲气道:“你都用出那样下作的手段去勾引人了,我们不过调戏一番又如何?更何况,你可是遗族……”   谢危低低地笑了一声,“遗族……遗族就该被如此对待吗?”   几人被他这笑声弄得有点毛骨悚然,明明他们灵气充足,伤也只是点皮肉伤,而面前这人似乎站着都极为困难了,刚刚那一刀若是平常本该将他们都斩杀殆尽的,但也只是砍了两个人两只手,足以看得出来对方有多虚弱。   但就是这样虚弱的人,却仅凭几声笑就让人如此的心寒与忌惮。   几人对视一眼,刚刚出声的那弟子心一狠,做了个手势——   动手,留活口。   其他人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锁灵链,缓慢朝着前方接近。   谢危似乎没注意到对方不怀好意的靠近,依旧只保持着那个动作,低头凝思。   遗族……   就因为遗族这个身份……   这满世界飘飞的恶意……   若没有这些人的威逼,他不会被困至此,小醋龙也不会……   他骤然握紧了刀柄,这一刻,向来豁达洒脱的心理竟产生了一丝扭曲的恨意。   他想——   要不干脆纠集所有的同族,将这些充满恶意的人全都杀了吧。   这一瞬,他低垂的眼眸里骤然闪过一丝红芒,猩红如血,残冷如魔。   那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可惜那几个弟子都没发觉,他们还以为谢危已虚弱到无法反抗,已经走到近前都不见动作的,各个心里都涌上一丝惊喜。   他们催动锁灵链,试探着往出一扔,锁灵链顿时“唰啦”一声响,将人层层束缚住,锁头和锁尾猛地一扣,结成了一个死结。   “成了!”   那弟子瞬间惊喜地叫出了声。   其他人也都面露喜色,一人道:“还以为明尊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照样被我们抓了?”   “就是说……太弱了,就这还能以一敌五,不会是有诈吧?”   “他现在不能反抗了吧?那就是说……”   这句话落,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谢危身上,眼眸还带着一点未散的垂涎。   这也是他们最后定格的眼神。   一弧黑红色的刀芒划过,鲜血齐齐喷涌而出,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捂着脖颈颓然倒地。   一点黑红色的火焰从体内涌出缠绕在锁链之上,谢危缓缓一抖身子,锁链瞬间化作一堆碎片掉落到地上。   他的眼神冷酷如冰,沉淀着浓郁的血色,就这么缓缓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一跨而过,直接来到了山洞之外。   天空阴沉晦暗,却已没了一丝雷霆之色,同样没有的,还有那条他曾骑过的龙。   只余漫天漫地都在寻找他的四宗弟子,以及阴云之下伤痕累累的金灼厌。   海上漂浮着一具尸体,丹田之处鲜血淋漓,其上覆着冰蓝色的冰晶,明显为龙所伤。   然而龙又去了哪里?   在谢危从山洞里走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就像是有所感应一般齐齐朝他看来。   谢危同样仰头看去。   他一手握刀,满身鲜红,凌乱的长发沾染着点滴血色,气息虚弱脸色惨白,整个人的状态都差到了极点,似乎随时可能撑不住而昏迷倒地。   只那一双眼眸鲜红如血,显得有一丝诡异的凶悍。   他平静地问:   “他在哪?” 第132章   走火入魔下的灵气状态和正常状态下是有很大区别的。   正常时候灵气平和稳定, 即便是修炼的魔门功法,也是有一定的规律可循的。   而走火入魔之下,灵气是混乱无序的, 像是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凶兽, 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冲破牢笼大开杀戒,一丁点灵气都能被发挥到十成功用,消耗的是自身寿命。   而谢危现在周身的灵气就是这样的状态。   这当然瞒不过其他人的眼睛。   金灼厌当即眉峰一皱, 乍惊又乍喜。   谢危能不能活,能活多久,于他而言是无需过多在意的,他只要他短时间内能活着就行。   先利用祭塔开启青云仙境通往磐月神宫的大门, 再利用谢危开启磐月神宫本身的大门。   这就是他的计划。   走火入魔能将体内的法则之力发挥到极致,就像是将自身精华在短时间内燃烧到极致,带来的绝对是超乎想象的效果。   而他需要让这把火燃烧地更猛烈一些。   他微微一笑, “你说那条龙吗?我之前就有些疑惑, 云霄君为何如此执意要救遗族,直到刚刚看到那条龙后, 我终于懂了。”   谢危眼神一动, 又问了一遍, “他在哪?”   金灼厌笑容越大,“自然是……死了。”   谢危猛地一僵,身上的气息眼瞅着更加暴虐了。   金灼厌还想说点什么,忽而眼前风声一闪, 刀芒骤然当头袭来, “锵锒”一声响, 和一柄金色的长剑猛地撞击在一起。   谢危居高临下逼视着他,血瞳闪耀着暴虐的杀意, 冷冷道:“那我就杀了你,为他报仇。”   金灼厌挡得极为吃力,但却依旧在笑,“好啊,如果你能做得到的话。”   两人一瞬间分离,又在转瞬刀剑相击。   金灼厌一边吃力地接着,一边笑道:“你是看他为你而死而如此愤怒的吗?明尊啊,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滥情,处处留情,却又处处不想负责,堂堂云霄君竟就如此慷慨赴死,说不准又是一朵桃花呢。”   这句话瞬间戳到了谢危的痛楚。   他蓦然一声怒吼:“闭嘴!”   “轰!”   金灼厌直接被一刀劈到了海里,溅起一大捧浪花飞涌。   谢危剧烈地喘息着,脑海里不由自主闪过一幕幕画面。   司昆化成龙人在他面前展示魅力,司昆笨拙地送他礼物,司昆为他梳头,司昆将他温柔又珍重地含在嘴里,司昆为他解毒时那不惜自残也要极力隐忍的尊重,司昆抱住他时落在他额头上的那个吻。   以及他最后离别时那句决绝又果断的“不是。”   怎么可能不是?   如果不是,他又为何在自己暴露身份时那样抵触又欣喜?   分明是抗拒他的身份,却又欣喜于他的回归。   那样浓烈炽热的情意,为什么他之前却没有意识到?   他是瞎了吗?   说来也奇怪,明明那时无论如何暗示,他都愣是能将那些暧昧的情愫坚定地当成纯纯兄弟情,再多就是长辈看小孩的慈祥宠爱,一点都没有想偏的意思。   但偏偏在司昆离开的现在,在他突然意识到这份感情的现在,再去回想往日的一幕幕,每一分回忆的画面都带着几分缠绵情意。   如今想起来,他当时每一次看似无情的忽视和拒绝,小醋龙恐怕心里都会遭受一次暴击。   他难以想象那人究竟是带着怎样莫大的意志力隐忍不说的,又是怎样在最后一刻坚决否认的,他闭着眼都能想得到那人当时心里那浓郁到喷薄欲出的情意与痛苦。   小醋龙啊……   那样软绵绵胖乎乎又傲娇别扭独占欲超强喜欢吃醋的小醋龙。   那样隐忍克制宁愿自伤也不愿伤他一分笨拙又温柔的小醋龙。   明明他最厌恶男人对自己有任何暧昧情愫,但在此时此刻,知道司昆情意的时候,他能感受到的只有痛苦和不舍。   因果线断,一切已不可挽回。   他再也见不到他了。   心里像是要被剥开一般,痛得他鲜血淋漓,他不得不一手揪住心口的衣服,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金灼厌从海里飞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谢危痛苦到极致的模样,不太像是单纯因为肉.体的伤痛,而是混杂了一些更深更沉的东西。他一瞬间有点惊讶,结合落水之前的对话,恍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顿时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他竟是真的喜欢你……”   他喃喃自语了一句,忽地仰天大笑起来,“如今他为你而死,所以你在痛苦,你再也见不到他了,哈哈哈原来如此!”   他猛地看向谢危,一抬下巴似笑非笑道:“可你在这痛苦又怎么样呢,他已经听不到了,他拖着重伤之躯一人独抗雷劫,还要分神对付我们,已经被我杀了,你再也听不到了!”   谢危猛地低咳了一声,唇角瞬间沾染了点滴鲜血。   他抽刀直接迎了上去,眼眸鲜红如血,生命在迅速燃烧,伴随的是激烈到恐怖的森寒杀气。   “你给我去死!”   “轰咔!”   天际一声雷霆猛地落下,这次不是血雷,而是一道鲜艳的紫雷。   谢危现在听到雷劫就条件反射地杀意暴涨,现在的情绪正是最激愤之时,下意识就要挥刀去砍,却不想那道紫雷在半空打了个转,绕过了他身边,直直奔着底下的金灼厌而去。   金灼厌倒像是早有准备,身形一闪侧身躲过,但那紫雷并不善罢甘休,在底下绕了个弯,又奔着他飞了过去。   “轰隆!”   万千金色小剑齐齐迎上,于紫雷在半空狭路相逢,于一声炸裂般的重响声中爆裂开一股恐怖的灵气狂潮。   金灼厌猛地吐了几口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抬头看向天空。   乌云层层滚动,新的雷劫又在酝酿,这次不再是毁灭一切的灭神雷劫,而是修士正常渡的黑云紫雷。   一股中正平和的气息在雷云之中静静流淌,毁灭之中自有生机,像是消失已久的天道终于再次回归,要将祸乱世间的妖魔涤荡清除。   金灼厌脸色难看至极,一字字道:“金——旭——!”   谢危同样也在看着天空,瞳孔之中血红流淌,在溃乱与清醒中反复切换,理智即将彻底让路,却在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后瞬间平静下来。   他喃喃道:“小醋龙……”   雷云之中有熟悉的灵气在流淌,熟悉到他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了。   正在分神之时,忽而身边风声一闪,万千金色小剑朝他直奔而来,还没容他做出反应,忽而半空又是一声雷霆炸响。   紫雷奔腾而下,半途化成万千小蛇,齐齐将那金色小剑覆没于无。   金灼厌冷哼一声,骤然退后一段距离,大喝道:“所有弟子听令,不择手段给我抓住他!留活口就行!”   霎时铺天盖地的术法和刀剑法宝从天而降,直直奔着谢危而来。   谢危就这么立在原地,不避不闪,只仰头看着天空,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们。   像是回应他的期待,半空一道龙卷风般粗壮的紫雷骤然落下,中央的空洞像是龙卷风的风眼,将他完完全全护在其中,风眼之外的所有一切攻击都被那道紫雷拦了下来。   像是在倾尽一切去保护他。   谢危怔怔地站在那里,于这漫天毁天灭地的平静里想起了司昆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最多再撑过这波雷劫,大阵就会被反噬,你很快就会安全了,千万别离开这里。”   所以这是……   大阵被反噬了?   司昆刚刚到底做了什么?   那样恐怖的动静,只是挡了一道雷,杀了一个人吗?   为何劫雷之中会有他的气息?   金灼厌刚刚叫金旭又是什么意思?   “哗然”一声,紫雷散去,谢危分毫没伤,但周围所有攻击他的人身上都或多或少为雷劫所伤,金灼厌更是伤上加伤,一条手臂都断了,嘴角鲜血狂涌,也不知到底受了怎样恐怖的伤势。   他一脸不甘地看着谢危,又看了眼天空的劫云,半晌猛地一挥手。   “撤!”   半空瞬间展开一道空间之门,他当先踏入,弟子们化光而来,一道道流光紧随其后跟了出去,直至最后一人出去后,那道门瞬间合拢,化成一道光容散于空气之中。   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以及底下虚弱到陷入昏沉的法则之灵。   半空的劫云缓缓散去,天空蔚蓝如洗,大海碧波荡漾,世界原本到处裂开的空间裂缝缓缓合拢,半空有风吹来,带来一丝法则独有的大道之息,一切都在变好,仿佛刚进入这方世界之时一般的美丽。   只除了没有了身边陪伴的人。   谢危独自立于半空,缓缓地叫了一声,“小醋龙……”   无人回应。   他又叫了一声,“司小昆?”   依旧无人回应。   他继续叫。   “司昆!”   “云霄君?”   “小昆昆?”   “小侄徒孙?”   “你出来!出来听到没!你出来啊,你小师叔祖来接你回家了!”   世界空空荡荡,只有他的回音独自徘徊在半空,像一只迷失了方向的麋鹿。   忽而远方一道血红光芒直直飞了过来,谢危豁然回头看去,入目的是一方血红色的九层祭塔。   祭塔直直飞到他面前,底层大门一开,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是金旭。   谢危眼里的期待乍然消失,他笑了笑,道:“是你啊,就只有你一个人吗?里面还有没有其他人?”   他嘴里说着,眼神却不住往他身后看去,似乎是想看到那门后有另一道熟悉的身影走出来。   但金旭的话语却直接打断了他的期待。   “祭塔里只有我一个人。”   金旭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道,“云霄君在半路就将里面的所有遗族都转移出来了,他费了很大的代价开了一次时空传送,将所有遗族都送出去了,我是唯一留下来的。”   他解释道:“金阳在临死前透露过有关于大阵逆转我的命运之事,云霄君怕里面有什么阴谋,便动用灵力将我体内的凤凰血全部剥离了出去,祭塔被金灼厌夺走放入阵法里后,凤凰血其实并不受他的操控。”   “在金灼厌眼皮底下动作实在太难了,我花了一些时间将凤凰血渡到法则意志的星云团里,星云有凤凰血加持,大阵又失去了凤凰血供应,此强彼弱,大阵便被反噬了。”   “原本这反噬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成,但之前云霄君化龙后将自己的龙血渡给了星云一部分,这才将反噬提前了,我也才能趁机联合法则意志一起救下你。”   谢危怔怔地听着,终于将前因后果彻底理顺了。   所以司昆回来才会那么虚弱,灵气大失,还会法则使用过度遭到反噬,因为他送了遗族离开,还剥离了金旭身上的凤凰血。   所以司昆信誓旦旦说他出去后雷劫就会结束,因为他用自己的龙血供应了法则意志。   所以之前他才会在雷劫之中感受到司昆的气息,因为那其中有一部分他的龙血。   所以之前金灼厌大张旗鼓发动那么多人找他,看到紫雷也毫不意外,因为他知道司昆做了什么,知道他能待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   那么,他人呢?   这个无声无息做了这么多事情后,终于可以享受成果的人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么大一条龙,总不可能失踪吧?   他颤声道:“金灼厌说……说他……不在了……他去哪了?”   金旭沉默了一会,道:“我刚刚和法则意志短暂融合过,看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担忧地看着他,咬了咬牙,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答应我,你……你不要冲动,你现在已经有走火入魔的征兆了,万一情绪再不受控制,云霄君又不在,真的无人可再救你了!”   谢危点点头,平静道:“你说,我受得住。”   金旭顿了顿,这才缓缓道:“我看到他……他的身体化为了虚无……凭空消失不见了……”   谢危怔了怔,好半晌才问他:“……消失不见了?”   金旭点点头,微微地靠近了他一点,小声道:“我看到的是这样没错……”   什么情况会消失不见呢?   是不是就像他作为明尊身死之时,身体逐渐化为虚无的过程呢?   若说金灼厌还可能是为了刺激他的情绪而故意激怒他,但金旭着实没必要骗他。   那就是说……   他眼中涌动的血色逐渐浓郁起来,身周本就混乱的气息越加暴虐,一丝丝黑色的火苗跳跃出来,逐渐有失控的趋势。   却就在这时……   “嘭!”   后颈突然毫无预兆被重重砍了一击,谢危眼前一黑,整个人头重脚轻顿时倒了下去,被一人小心翼翼地接到了怀里。   恍惚之中他听到耳边响起金旭有些无措的声音。   “对……对不住,你还是先昏着吧,你都快走火入魔了,等醒来就好了,我马上送你回万剑宗!” 第133章   “哒!”   “哒!”   “哒!”   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中, 有脚步声轻轻响起。   谢危一边走着,一边四处看着周围的环境,脑海里一片迷茫。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要做什么?   这里是哪?   他一边走着, 一边目光不由自主四下搜寻, 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那是找什么呢?   他弄丢了什么东西?   他拼命回忆,然而一片浆糊似的脑海空白一片,只有本能驱使着他不断在周围晃荡, 好像只要一停下就会有强烈的负罪感。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累到双腿都要断了,忽而一声隐约的低喃声响起,稚嫩又脆弱, 似乎随时都要散了。   谢危不自觉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白雾渐渐稀薄,眼前隐约能看到一个小小的轮廓。   那身影背对着他抱着双腿蹲坐在地上,低低的喃喃声就是从他腿间露出的缝隙里传出来的。   那声音极其模糊, 像是在实在憋不住, 而从嘴里泄露出的一两声细碎低喃,颤颤巍巍, 抖抖索索, 刚一出口就化成了破碎的音节, 以至于分不清他究竟说了什么。   扑面而来的惶恐和无措。   谢危怔了怔,心里一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疼得他猛地一个颤抖,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他来到那小孩身后, 近距离之下能看到小孩屁股后面拖着一条长着鳞片的小胖尾巴, 头顶也伸出两根小小的角, 露在外面的后脖颈上有细碎的蓝色鳞片,模样奇奇怪怪, 不像是人,倒像是什么异兽化人。   他小心翼翼轻声道:“小孩,你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自己一个人?”   小孩嘴里模糊不清的低喃声忽地止住。   他依旧低着头,动作也没有变动,但是刚刚呓语模糊的声音终于能听得请了。   他说:“我做了一件那个人最讨厌的坏事,还被那个人知道了,我不敢回去了,可我又很想回到那个人身边,怎么办呢?”   谢危觉得心里柔软成了一片,他不自觉放轻了声音,“你做了什么事呢?可以和我说说吗?”   小孩沉默了一会,小小声道:“我喜欢上他了。”   谢危失笑,“这又算什么错事呢?喜欢是一种很珍贵的感情,他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小孩摇了摇头,道:“可我是男人,他最讨厌男人喜欢他了。”   谢危下意识想笑,“男人又怎么了,男人就不能喜欢男……”   他微微一顿,敏锐地感觉到有点不太对。   这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像在哪里感受过一样……   就在这时,小孩忽而有了动作。   他慢慢抬起头来,往后看去,露出一张肉嘟嘟粉嫩嫩的脸颊,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通红一片,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复杂的情绪。   他轻声道:“可小师叔祖最讨厌男人喜欢他了。”   谢危顿时激灵灵一个颤抖,本来迷糊的脑袋就像是被一道雷光乍然劈中,神思瞬间清醒!   他睁眼看去,地上的小孩依旧在看着他,那双朦胧的眼睛也在缓缓恢复清醒,双眼慢慢聚焦,仿佛灵魂归位,整个人瞬间有了生气。   他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抓住他的衣摆,眨了眨眼睛,道:“小师叔祖……你别讨厌我好不好,我……我可以和以前一样对你,我不是故意要冒犯你的……”   谢危的眼眶一瞬间湿了。   他蹲下.身紧紧抱住了他,哑声道:“我不讨厌你,我从来都不讨厌你,只要你回来,我们还和以前一样相处,好吗?”   “不是我不想回去。”   怀里的声音一瞬间变得低沉又磁性,是成年男性的声音。   不知何时长大的司小昆同样紧紧抱住他,温热的吐息喷薄在他耳边,叹息一声,道:“是我回不去,小师叔祖,我伤太重了,我在这里等你来接我回去。”   谢危一瞬起身,想要看他,却被一只手紧紧按住后脑勺压在了那方结实有力的肩膀上。   “不要看我,至少暂时不要看我。”   他的声音清冷又温柔,透着股淡淡的哀伤,“我想在你心里永远保持最好的状态,这样你就不会留下遗憾了。”   谢危默了默,“行,我不看你,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司昆轻叹口气,“我不知道。”   谢危一怔,下意识挣动了一下,却发现这次倒是能动了。   不是怀里的身体放松了桎梏,而是他……变淡了。   他连忙抬头看去,眼前的人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几乎和身边的白雾融合在了一起,唯有声音还在响起。   “小师叔祖,谢危,我等你来找我……”   谢危脸色一变,猛地朝他扑了上去,却瞬间扑了个空。   他极力伸出双手,嘶声道:“别走!告诉我你在哪里!别走!”   回应他的是彻底散开的一大团白雾,以及司昆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在龙珠……”   龙珠……   珠……   “哗!”   谢危猛然睁眼,神思还沉浸在梦里那一片凄迷的白雾里,心里一片悲凉愤怒,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的环境,忽而耳边风声一响,一盏华美的花瓶乍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谢危:“!!!”   他还没起身,一声熟悉至极也亲切至极的声音已经让他放下了全部的防备。   “你还敢顶嘴?若不是你放了他走还故意拖住我,他哪能受这么重的伤?他就该好好待在合欢宫里做他的少宫主!我果然就不该让崽崽认你这个父亲!你给我离他远点!越远越好,这辈子我都不想看到你这只蠢鸟!”   阙殷暴躁到怒发冲冠,正一手拿着个长花瓶追着一只火……火鸡跑,然而火鸡体型小身体灵活,他每次挥过去都砸空了,气得他猛地一扔花瓶,“嘭”一声重响,地上又碎了一个花瓶。   谢危:“……”   火鸡挥舞着一双短短的翅膀疯狂逃跑,一边跑还不忘一边解释,“我我我这都把万妖典给他了,我也不是没努力过啊,孩子他爹我和你讲,孩子不应该老是被关在家里,他得有他自己的世界,只有出去闯荡,他才能成长起来,你这样惯着他不行的……哎哟你轻点!喂喂喂那东西重!你别……”   “哗啦!”   阙殷直接扛着一整扇屏风扔了过去,落在地上瞬间砸成了一片乱七八糟的碎块。   火鸡灰头土脸地从某一个缝隙里钻了出来,拖着只一瘸一拐的爪子,惨兮兮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你这砸也砸了,扔也扔了,也该消消气了吧,这好歹是人家万剑宗的地盘,咱还是悠着点……”   “啪!”   一个笔洗直接落在头上砸成了碎片。   ……火鸡淡定地补上了没说完的那个字,“……吧。”   然后转头看向门口,矜持颔首,“……你说是吧,应宗主?”   门口挤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每个人脸上都是一脸八卦加幸灾乐祸,看魔主揍妖王看得不亦乐乎,恨不得这场戏再久一点。   见妖王看向自己,应玄羽连忙正了正脸色,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咳,那什么,来者是客,二位高兴就好,这房间的东西随你们折腾,便是把房子都拆了也没什么,万剑宗这么多屋子呢,总不会少了你们住的,你们继续,继续,我们不打扰二位雅兴……”   凤元坤:“……”   寻求救山失败,凤元坤临时补救,“你看你这么大动静,要是把崽崽惊醒了可怎么是好,你说对吧?”   阙殷已经又扛起了一张桌子,闻言一声冷笑,“我恨不得动静越大他醒的越早,都已经昏了一个多月了,再不醒我都……”   说到这里,他猛地一哽,眼眶也微微有点发红,但紧接着又被更加可怖的怒气替代了。   “都是你害的!我揍死你这只不靠谱的蠢鸟!”   凤元坤:“……”   凤元坤下意识双翅一抱头跳起来就要跑,阙殷的桌子都已经挨到了凤元坤的羽毛边上,忽而身后一声轻咳响起。   “咳咳……”   这一声响像是引发了什么恐怖的效应,整个房间的时间在一瞬间静止。   落针可闻。   下一瞬,所有视线齐刷刷朝床上看去,一双双眼睛宛如装了探照灯一般,瞬间爆出可怖的亮光。   谢危顶着这波视线淡定地坐了起来,甚至还对着他们安慰地笑了笑,“爹,父亲,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了。”   他又看向门外的众人,笑着招了招手,“小羽儿,小青儿,小轩儿,小石头……”   他极其熟练地叫了一堆名字,“挤在门外做什么?进来啊。”   他的态度极其自然,就像是睡了一觉醒来看到身边熟悉的晚辈,招手叫他们进来,而不是死而复生后又差点再次死去,历经艰难险死还生后好不容易醒来,看到隔了一百多年的熟悉晚辈们,叫他们进来。   这样亲切熟稔又温和淡然的态度瞬间就让这群人眼眶一红,仿佛回到了一百多年前小师叔祖还在的时候,满山上那样热闹鲜活的模样。   凤元坤向来是最不客气的那个人,听到崽崽叫过来,立刻就扑扇着翅膀跳了过来,欢喜道:“孩砸我来……”   “啪!”   然后被阙殷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怼到了墙里,瞬间留下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火鸡坑。   爪子还在一抖一抖地颤。   阙殷完全没理会他,一个箭步走了上去将他紧紧地拥在了怀里,颤声道:“崽崽……我的崽崽……你终于没事了……”   谢危微笑着拥住他,轻声道:“嗯,爹,我没事了。”   火鸡吭哧吭哧从墙上把自己拔出来,“噗通”一声跳到地上,酸溜溜看着这一幕,别提有多羡慕。   啥时候他才能不招人嫌嘞?   好想也来一个抱抱啊。   噫。   流年不利,火鸡叹气。 第134章   时隔一百多年, 当初以为已经逝世的小师叔祖再次回归,“激动”两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万剑宗弟子的心态了。   若不是应玄羽在主峰上下了禁制,怕是弟子们都能在屋子外面围个水泄不通, 还能为了争抢前排位置而大打出手。   完全不带留情那种。   “你是不知道当时金旭抱着你从空间之门里出来的时候那场面, 所有人都差点扑上去将金小公子给撕了!”   应玄羽坐在床边摇头晃脑地给他讲述当时的情景,一边剥着一颗葡萄皮,脸上满是唏嘘, “那会儿我们都不知道是他救了你,还以为他是帮着金灼厌对付你的,毕竟是他的儿子嘛,先入为主了, 还好祭塔的那些遗族来得及时,这才没有恩将仇报。”   谢危毫不客气地伸出手,将应玄羽刚剥好的葡萄夺了过来, 问道:“他现在在哪里?我好像没看到他。”   旁边同样在给谢危捏肩膀的百里青木抢着回道:“确认你没事就去闭关了, 他的消耗也不小,为了驱逐金灼厌救下你, 将祭塔积攒的力量都耗费得差不多了, 现在在灵池里泡着呢。”   谢危谢危一口咬下去, 葡萄鲜美的汁水在嘴里爆开,顿时带来一股浓郁芳香的灵气滋养。   他不自觉眯起眼睛,点点头,道:“他这次受了不小的打击, 养养也好。”   应玄羽又抢着回, “谁说不是呢, 唉算了不提这个,话说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万剑宗吗?你可是差点就被魔主给抢回合欢宫了!”   谢危一挑眉梢, 道:“因为这里离万剑宗最近,救我最方便。”   应玄羽给了他一个“你真聪明”的眼神,笑道:“你可是不知道啊,当时我们收到弟子传来的青云仙境出事的消息后,火急火燎就带着一堆人来了,但刚靠近那里就看到魔主在追着妖王漫山遍野得揍,那凤凰羽毛啊,撒的漫天漫地都是,那叫一个惨啊!”   嘴里说着惨,他却笑得幸灾乐祸极了,“当时很多人都在那,妖王也带了妖族的不少人,魔主也是,仙门当然更不会少人,浩浩荡荡一大堆人为了你的归属差点打起来,最后还是我出面说万剑宗离得近,速度最快,魔主和妖王这才罢休。”   谢危唇角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意,光听应玄羽描述就能想得到当时的场景有多刺激,阙殷估计是将他受伤的所有愤怒都归责到凤元坤身上了。   这父亲当的也真是够憋屈。   应玄羽又剥好了一颗葡萄递给他,啧啧感叹道:“不过没想到啊,你竟然是魔主和妖王的孩子,魔主和妖王竟然是这种关系,虽然之前一直有所猜测,但这次竟然证实了,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有啥不敢相信的?”百里青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迫不及待地发挥下存在感。   “妖王和魔主是这种关系最好,这样他们看在小师叔祖的份儿上,以后肯定不会攻打仙门了,修真界的平安全靠小师叔祖一人维护,这多好啊!”   说完,还讨好地朝着谢危笑了笑,“你说是吧,小师叔祖?”   谢危伸手摸了把他的脑袋,笑道:“就你机灵!”   百里青木的眼神顿时一个恍惚。   不止是他,应玄羽同样如此。   他“啧啧”一声,道:“小师叔祖之前老戴着那个面具,没想到面具底下竟藏着这么副容貌,我都可以想象到以后有多少人会为您神魂颠倒了。”   说到神魂颠倒……   谢危脑海里忽而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他顿了顿,笑容瞬间淡了一些,“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吗?”   两人的动作同时一停,面面相觑,一时谁都没说话。   这屋子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人,因为阙殷怕人多了耗费他刚刚苏醒还没恢复的心力,其他人无论地位再高,也只能委屈巴巴地趴在门口和窗口那,就这样还被限制出声。   若不是这里是万剑宗的地盘,阙殷甚至不想让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进来。   现在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人再多是不可能的了。   两人都不自觉轻声细语,一方面是关心他,一方面又怕他想到不见踪迹的司昆。   虽然云霄君失踪,还有极大可能已经死去,但这里最伤心的人绝对是小师叔祖。   因为他是为他而死的。   他们刻意回避这个话题,就是怕触到他的伤心事,但没想到谢危主动提了。   半晌后,还是应玄羽先出声道:“……暂时……还没有消息。”   百里青木也跟着笑了笑,勉强安慰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我们都没看到尸体不是吗?再等等看,说不准有奇迹发生呢……”   “哗!”   门忽然被推开,阙殷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只一蹦一蹦的火鸡,“唉孩子他爹你等等我……慢点……”然后一头撞到了骤然停住脚步的阙殷腿上,顿时摔了个两爪朝天。   阙殷眼神在应玄羽和百里青木身上一扫而过,那犀利的目光让两人当场打了个哆嗦,不自觉站起了身来。   “魔主,你这是……”   “魔主?”   阙殷一抬下巴,冷声道:“时间到了,出去!”   两人脸色顿时一变,应玄羽还想说点什么,“我们才刚刚说了几句话……”   阙殷一眯眼睛,大步走了进来,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那身上强烈的威压压得两人不自觉寒毛直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道:“我说过什么?不要说任何不该说的话,要是让崽崽不高兴了,我随时可以让你们离开,应宗主忘记了?”   应玄羽努力挺直了脊背,不甘示弱,“我们刚刚并没有提及这个话题……”   “可他的确不高兴了。”阙殷道,“再不出去,我现在就带崽崽回合欢宫!”   应玄羽这下真的是怒了。   小师叔祖这才刚刚回来,他们还没说几句话呢就要被带走,就算是亲爹也没这么不讲道理吧?   他正想说点什么,谢危忽而道:“小羽儿,小青儿,你们先出去,我有些话想和我爹说,放心,我暂时不会离开这里。”   应玄羽顿时松了口气,回头笑道:“好,我们就在外面,小师叔祖有事喊一声就行。”   说完,便拽着不情不愿依依不舍的百里青木走出了门去。   凤元坤晕头转向地爬起来,正想抬爪跨进门呢,忽而面前的门“啪”一声用力一关,直接怼到了凤元坤脸上,瞬间又把他拍飞了出去,凄凄惨惨地摔到了院子里的水池里,发出一声“噗通”声响。   凤元坤:“……”   门外围观的众人:“……”   就……好惨一父亲啊……   但是就是好好笑啊!   噗!   .   屋子里。   阙殷将应玄羽和百里青木坐过的椅子直接烧成了一堆齑粉,又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张黑红相间华美尊贵的椅子,准备好一切,这才舒舒服服地坐了。   坐下之后他还要安慰一句,“你从小就在这样的清苦之地长大,怪不得养成了如此粗狂的性格,让你受苦了,不过崽崽别担心,你只是暂时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等养得差不多,爹就带你回合欢宫住,保证比这里舒服很多。”   谢危:“……”   万剑宗这天下第一宗什么时候成了他爹口里的……清苦之地?   虽然一群剑修聚集的地方是比较那什么……不羁了一点,也……穷了一点……   但至少实力还是在的!   ……这么一讲,好像的确有点像清苦之地了哦?   谢危脸都麻了。   阙殷给他理了理胸口散乱的发丝和衣襟,动作仔细又温柔,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慈爱。   “你是合欢宫的少宫主,魔主的儿子,再不济也是妖王的儿子,整个妖族的少主,妖族天材地宝数不胜数,魔门灵石之数天下第一,九成都在合欢宫。”   “你以后啊,就不要为了修炼去什么艰险之地了,我们两族的东西还供不上你一个人吗?还需要你在前边顶着?抛头颅洒热血的,多危险啊,还是在合欢宫好好待着就行了,爹可以保护得了你。”   他最后给谢危掖了掖被角,抬起头来,在他头顶上轻轻摸了摸,柔声道:“你努力了那么久,是该享福的时候啦!”   谢危迎着他的视线,轻轻笑了笑,“让您担心了,不过我暂时不能回去,我还有一个人没找到。”   阙殷眼里的笑意一瞬间沉了下去。   他收回了手,沉默了片刻,道:“事情我都听说了,我也理解你想找到他的心情,但你现在还有伤未愈,爹可以帮你找。”   他紧紧握住他的手,道:“我可以让整个魔门的人都帮你找,再不济还有那只蠢凤凰,还有妖族所有的人,还有万剑宗的人,这么多人比你一个人有用多了不是吗?”   谢危轻轻摇了摇头,道:“那不一样的,爹,就算有再多的人帮忙,我也不会停下的。”   他指了指心口,“如果停着不动,我这里会疼。”   阙殷心疼地看着他,半晌忽而站了起来,一手负在身后来回踱步,没过片刻又猛地顿住,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转过头定定看着谢危。   他道:“你知道他对你是什么心思吗?”   谢危顿了顿,长长吐出一口气,道:“……知道。”   阙殷眼睛微微睁大,“知道你还……”   他停了停,觉得这话不太妥,又组织了下语言,道:“爹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很厌恶男人对你有任何暧昧的心思,你喜欢的也一直是女人,那他对你怀有这样的心思,你……”   他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一点,“……你对他又是什么感情?”   谢危垂下的眼睫猛地一颤,手指不自觉揪紧了床单。 第135章   问他对一个对他有想法的男人有什么感觉?   若这个问题是在之前, 他必会将问出这个问题的人揍一顿,再将那个对他有心思的人揍一顿。   但现在,他却突然犹豫了。   因为问出这个问题的是他亲爹。   因为对他有心思的那个人不久之前刚刚为了救他而失踪。   更何况, 两人之间因果线已断, 此后再无见面机会,他满心都被悲愤和不舍充斥,压根没考虑过他对司昆是什么感觉。   此刻被阙殷提出后, 他才突然意识到,他还没考虑过接回司昆后的问题。   他将如何对待这一份感情?   他将如何自处?   接受亦或者……拒绝?   他忽而摇了摇头,道:“这个问题没必要知道,因果线已断, 我和他之间再不会有任何机会,我只要想办法找到他……”   “既然因果线已断,你又缘何找得到他?”   阙殷忽而打断了他的话, 他几步走到床边, 居高临下盯着床上的人,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说你要找他, 可以, 我不反对,但你至少要先续接好你们两人之间的因果线,不然这注定就是个无果的事,无论谁来找都比你要好得多, 我是绝不会让你拖着重伤之身去做这种无用之事的!”   谢危轻叹口气, “您明明知道, 因果线两次断过已是极限,再不可能续接了, 您又何必为难我?”   “是你在为难你自己!”   阙殷双手抓住他的双肩猛地摇晃了一下,他的眼眶微微发红,眼里的心疼几乎都要溢了出来,“崽崽,你要想清楚,你们之间已无因果,他伸向你的那条因果线崩断连带着将你伸向他的也崩断了,你断不可能找到他,那你又为何不放弃呢?”   他轻声道:“你要我看着你这样注定没有结果地一直找下去吗?你想过我有多难受吗?”   谢危深吸口气,抬手握住了他肩膀上越捏越紧的手,轻轻笑了笑,道:“那我养好伤再去好吗?我答应爹,这次不会把自己弄伤了。”   阙殷深深看了他一眼,微低了下头,又缓缓抬起。   他慢慢直起了身子,像是在拼命让自己冷静,良久才道:“你是一定要去找他的是吗?”   谢危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笑了笑,坦荡又自然,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阙殷点点头,道:“行,这样,只要你的回答让我满意,我可以让你找到他。”   谢危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连忙要起身,却被阙殷强行按着肩膀又坐了下去,就这样他还没放弃,一把抓住阙殷的手臂,迫不及待道:“您有续接因果线的办法吗?您可以让我找到他?他……”   “没有。”   阙殷一句话直接浇灭了谢危所有的激情,“因果线断一次可续,断两次,那就是你们真的没有缘分,你们之间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命运连根斩断,一点渣都不剩。”   他看着谢危一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顿了顿,又道:“不过不代表没有其它可以续接因果的办法。”   谢危瞬间抬头看他。   阙殷一抬下巴,冷酷无情道:“还是那句话,先回答我的问题,你对他是什么感情?你将他接回来之后又该如何自处?”   是什么感情呢?   如果是之前,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亲情和友情。   包括现在,他还是可以这么回答。   至于会不会接受司昆的感情?   接受一个男人对自己的感情?   这荒唐的事情本来就该毫不犹豫地拒绝,但他忽而想到了中了狐狸血后那荒唐又混乱的一幕幕。   不是没有男人对他动手动脚,之前他昏迷之时那几个金法宗弟子试图占他便宜,他感受到的只有深深的厌恶和排斥。   但对司昆,反而只有畅快和愉悦。   都说男人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他想这可能是真的,如果没有那件事,没有司昆舍命相救,他听到这件事会断然拒绝,甚至还会呵斥对方起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但因为体会过那极致的快乐,他心里那道坚固的屏障不知为何竟破了一些,底线也不再那么坚定了。   他是不喜欢男人对自己有什么暧昧心思。   但如果这个人是司昆的话……   如果是他熟悉至极,亲密至极,笨拙温柔隐忍傲娇的小醋龙的话……   他不由自主设想了一下司昆出现在他面前对他表白的场景。   良久的沉默后,他抬起了头,像是有了答案。   阙殷连呼吸都微微屏住了。   却见谢危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很混乱,我需要好好想清楚。”   阙殷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心情更加不好了,他微微皱着眉,道:“可以,那你好好想清楚,等有了答案再告诉我。”   谢危不由拉住他的衣袖,“可他万一等不了……他现在是死是活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万一我们去迟了……”   阙殷轻叹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无奈道:“你这傻孩子,关心过度,忘了他是什么原型吗?”   谢危怔怔道:“天柱山龙脉沐浴祖龙之血化身而成的龙。”   阙殷点点头,道:“你和我说过,他小时候自挖过一次龙珠,那龙珠带着那一万遗族和你之前养的小崽子们遁入虚空消失不见了,天柱山龙脉乃支撑大陆的主脉,其灵气何其庞大,其精华凝聚而成的龙珠又是何其可怖?里面的灵气足够孕育一个世界。”   “那龙珠虽然被他挖出来了,但毕竟是他自身孕育的,在生死危机关头还是会护主的,金旭那小子不是说司昆遁入虚空消失不见了吗?我有九成的把握就是被龙珠吞了。”   龙珠吞了?   谢危顿时想到了他之前做的那个梦。   当时一睁眼本来梦境极其清晰,但被阙殷和凤元坤打架的事给一打岔,瞬间就忘了大半,只迷迷糊糊记得好像梦到了司昆,具体做了什么梦又给忘了。   经过阙殷这么一提,他顿时又想起来了。   司昆临走之前的确说过,他是在……   “在龙珠里……”   他忽而抬眼,眼里一瞬有了亮光,“龙珠……是了!龙珠!龙珠护主,既然将他吞纳进去,那就是为他疗伤去了,他暂时不会有危险,只要我找到他就好!”   阙殷见他终于反应了过来,微微一笑,道:“就是如此,所以你安心养伤就好,不用急着去找他,说不准他自己伤好了还会自己回来呢。”   谢危怔了怔,道:“可他让我去找他,说不准他伤得很重,无法自主恢复呢?”   “那就更要你好好养伤了。”   阙殷道:“既然这么多年都没被人发现,龙珠所在之地定是非常隐秘,你拖着这么副身体,又如何能进得去那方世界?”   他给他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微笑道:“趁这段时间好好想想我问你的问题,等有了答案再告诉我,爹总不会害你的。”   谢危深吸了口气,心里总算放下了一半,点点头道:“好。”   .   失血过多,走火入魔,本源耗损,灵气枯竭。   这伤不可谓不严重,是需要好好休养很长一段时间的重伤。   这一个多月,万剑宗联合合欢宫和妖族倾尽全力,用尽了各种天材地宝,也才将谢危身上的灵气给补足了,经脉撕裂的伤恢复了,但丹凤之血何其珍贵,失去的血和耗损的本源都是需要慢慢养的,暂时是没法短时间内恢复了。   养伤的日子是很无聊的。   阙殷每天将他关在房间里,一开始连下床都不允许,还是凤元坤极力劝说才能勉强下地走一会,到能出房间时又过去了半个月,几乎将人都关傻了。   倒也大可不必如此认真,他是本源耗损失血过多,四肢完好无损,除了有些虚弱气力不济,还没到残疾到不能下地出走的地步。   奈何阙殷被一百多年前那即将离别的三天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总觉得他随时会虚弱到离开自己,愣是不敢放松一丝一毫。   于是到终于能顺顺当当出院子四处溜达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春风明媚,杨柳依依,今日是个万里晴空的艳阳天。   万剑宗的弟子人人一件薄薄春杉,走起路来衣摆清扬,长袖飘飘,一派的仙风道骨,好一个潇洒又松快。   就在这样的艳阳天里,谢危裹着一件厚重的红羽斗篷,满脸写着麻木和无奈。   羽毛来自悲催老父亲的倾情奉献,斗篷来自亲亲爹爹的亲手炼制,身上顶着满满的爱,沉重又暖心,暖得他热出一身汗。   俗话说父爱如山压死人,真不是随便吹吹的。   但没办法,这是阙殷答应他出来的条件,无法拒绝。   他一边走,一边深深地吸着万剑宗上新鲜的空气,长叹一声,道:“终于自由了!”   “小师叔祖!”   忽而一声惊喜的叫声传来。   谢危转头一看,是罗云和紫剑,以及石宇。   三人各自拿着一把剑,剑还是出鞘的状态,一脸气势汹汹的模样也不知道要干嘛,谢危看过去时,三人脸上的凶悍之气还没来得及收起。   他笑了笑,道:“是你们啊,好久不见,近来可还好?”   三人连跑带跳朝他奔来,跑到近前时脸都是红的——激动的。   罗云正要说点什么,谢危似笑非笑地伸手一点他的剑,“你离我远点,这剑还没归鞘呢,可别把我给伤了。”   罗云顿时脸一红,有些欲盖弥彰似的将剑往身后一藏,其他两人也都是如此。   罗云咳了一声,挠了挠头,道:“这不是那啥……魔主将整座云鸾峰给封了,我们只在您苏醒的那天远远地看到过一面,一直都没机会和您说话,实在是忍不住了,就想着……”   紫剑一把将他推到了一边,补上了后边的话,“其实就是我们想见您但魔主不让所以我们强闯进来见您了!”   谢危玩味地勾起唇角,“你们这气势汹汹的模样,我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呢,让我想想……”   他手指点了点下巴,若有所思道:“倒有点像是……唔!我灵魂还没归体时依着本能找小醋龙表白那时候你们的表情!”   三人想起那时候的光景,脸色都有些不太自然。   谁能想到呢,那时候谁都看不起的少宫主,恨不得将他扔出眼前永远不再看到的“脏东西”,会是他们最敬爱的小师叔祖呢? 第136章   罗云挠了挠头, 嘿嘿一笑,“那会儿不是不知道少宫主就是您吗,您这前后的形象变化也太……太……”   他“太”了半天也没太出什么, 谢危好心地替他补充, “太极端了。”   “对!”   罗云打了个响指,眼神上上下下在谢危身上打量了一圈,到现在还是有种做梦一般的不真实感, “您现在倒是和一百年前没什么差别了,但之前那般做派,实在是……”   他含蓄地用了个词,“……不太像您。”   谢危顿时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实话, 他之前对自己那般娇媚作态也很是厌恶反感,恨不得当个黑历史压在心底永远不要提及,但之前看到这群小孩对着他身份前后转变的极度不敢置信宛如天塌了一般三观崩溃的模样, 他突然就很能接受了。   接受了还不算, 并且还热衷于以此事去调戏这群小孩,看他们脸色变了又变, 偏偏又要顾忌他的感受小心组织言语, 那副憋屈的样子简直好玩极了。   他笑眯眯道:“是压根和我是两个极端吧?如何?你们小师叔祖的另一面是不是很不敢相信啊?”   罗云欲言又止, 石宇脸憋得通红,倒是紫剑心直口快,直接问道:“小师叔祖您就别玩我们了,我们一直很好奇, 既然您中了狐狸血都不想要云霄君帮忙, 那又为何之前那般疯狂追他?搞得我们都以为您喜欢他呢!”   提起司昆, 谢危的笑容微微淡了一下。   不过此时兴致正好,他又不想破坏了这种难得轻松的气氛, 便又笑道:“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们现在应该知道云霄君是什么身份了吧?”   三人对视一眼,缓慢又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   罗云小小声道:“……听掌门说了,是……龙。”   石宇补充道:“是天柱山龙脉。”   紫剑幽幽补上最后一句:“……是天柱山龙脉沐浴祖龙之血后化形而成的龙脉,掌门说他是被龙珠吞进去养伤了,暂时没有危险。”   谢危点点头,又问:“那你们有什么想说的?”   “什么什么想说的?”   这下反倒是罗云疑惑了,“云霄君便是云霄君,和他是什么身份有关吗?便是天下万族屠龙,但一他不是龙族,二他本身又没做错事,反而还一直在拼尽全力保护我们,若是要问想说什么,那我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紫剑也道:“是这样没错,我们只恨自己不够强大,还要云霄君付出那么大代价来保护您,我们很惭愧。”   石宇轻叹口气,沉默低头,脸上却尽是不舍和遗恨。   谢危的视线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眼里略有欣慰。   万剑宗招收弟子一看品性,二看天赋,门里有专门测试品性的幻境,入门测试上一旦过不了,便是再如何天赋绝顶也不会收入门内,这才得以保持住宗门内一派正气浩然和谐团结的气氛。   他微微一笑,身形一转朝前走去,红羽披风在空气里划过一道悠扬的轨迹。   身后三人连忙跟了上去。   谢危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清新盎然的绿意,眉目间一派平和淡然。   “我是丹凤和圣莲的后代,这你们也都知道,之前我虽借助我爹的力量涅槃重生,但他为了保住我们之间的父子因果线,将我的灵魂渡到异世轮回,我的肉·身虽然涅槃重生了,但本源耗损过度,又没有灵魂入驻,其实只是具空壳,只能靠本能主导,加之又在合欢宫那样的地方长大,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学会了不少‘技能’。”   至于这技能是什么,三人对视一眼,眉目间都有一些尴尬。   之后的事情他们也都能猜到了。   远古遗族都依托于天柱山龙脉而生,本源耗损的谢危遇到了云霄君这条活着的龙脉,可不是相当于狼见到了肉,非要把它叼到口里,奈何云霄君武力值太高,谢危得不到,于是只能使出一些从小“耳濡目染”学到的技能嘛。   这中间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暧昧因素。   至于他们以为的,合欢宫少宫主爱慕云霄君,对云霄君求而不得使尽手段勾引诱惑之事……   现在想来真是一场完完全全的笑话了。   谢危转过身来,欣赏着他们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尴尬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表情,笑道:“知道真相的感觉如何?”   罗云一脸麻木道:“……想穿回去掐死以前自以为是的自己。”   紫剑已经拔出了剑,一脸杀气森然,“我此生最大的敌人是一刻钟前的我自己!”   石宇沉默半晌,道:“……这可真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谢危笑道:“我当时可没比你们好多少,我的灵魂是在司昆追我入莽荒大森引动兽潮时恢复的,一进入身体,满脑袋都是如何不择手段勾引另一个人的画面,我当时差点没把这具身体给掐死。”   罗云恍然道:“原来如此!所以那之后传出的都是您性格大变修为大涨的消息,而且那之后您的确没有再勾引过云霄君,如此便能说得通了!”   紫剑皱眉道:“可既然您都回来了,为何不回万剑宗?”   “当时没有记忆啊。”谢危大大地叹了口气,“我的记忆全部恢复是在诛灭血神宫之时,那之后又因为因果线的事,暂时不方便让你们知道……”   他简单地解释了一番司昆和他之间的因果线问题,三人顿时恍然,恍然之后又沉默。   万万没想到此间事情竟是这般复杂,之前他们还觉得少宫主和小师叔祖这两个身份之间存在很强的割裂感,即便相信了两者是一人,但还是有些说不上来的别扭,如今一听前因后果,顿时就宛如打通了任督二脉,瞬间明晰了。   但明晰之后又是深深的担忧。   “那……”罗云眼眶微红,“你们的因果线……”   谢危眼眸微垂,半晌轻轻笑了笑,道:“无碍,只要他暂时没事,我总能找得到他。”   三人谁都没敢说话,眼里都有些水光,努力憋住了才没有落下来。   因果线这事,常识来说断过两次就是真的断了,从没听说这样还能续接的,但魔主修习的轮回因果法则,在这方面又是绝对的权威,他们多少还是保留了一点微弱的希望。   只是还是觉得希望渺茫,忍不住为这两人伤心。   小师叔祖和云霄君真的太艰难了。   万剑宗谁都知道,云霄君对小师叔祖有多大的执念,有多深的感情,可惜前期故人相见不相识,还闹得那样难看,后期好不容易和好了,又因为因果线的原因不能相认。   好不容易相认了,但又是一场说不准永远不能相见的离别。   而且……   云霄君还爱上了他此生最尊敬的……长辈。   无法想象当时云霄君知道少宫主的身份时是如何的震惊与不敢置信,尊敬与爱慕两种情绪割裂成彻底的两半,不能宣之于口,只能隐忍于心,想必他在离别之时甚至都舍不得让小师叔祖知道他这份背德的感情。   小师叔祖不喜欢男人,人尽皆知。   更何况是身边从小养大的崽。   他必不会接受这样的感情。   命运何其残忍,为何要这样折磨两人?   这样的情况,他们压根不敢说云霄君对谢危的感情,他们怕一旦说出口,小师叔祖会更加难过抑郁。   然而天不从人愿,命运总是会在他们以为最糟的时候,再临头一棒将他们彻底打落深渊。   他们慢悠悠地走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山脚下,跨出了魔主所设的禁制。   视线转换的瞬间,他们来到了一片茂密的杨柳林里,不远处有刀剑相击的声音,有弟子互相谈论的声音,有灵气动荡引发的微风,还有大声吵嚷训斥的声音。   这算是一场小型的论道大会了。   谢危眉梢一挑,顿时有了些兴趣,“这是在做什么?”   紫剑上前一步,笑着解释道:“因为魔主封住了整座云鸾峰,弟子们都想见您,又都见不到,整日里聚在这里也挺无聊,干脆就开了个论道大会,一边论道一边等您下来,这不就等到了?”   谢危“哦”了一声,眉间的笑意顿时更加浓了,“原来如此,这主意不错。”   “我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相信,他怎么会是小师叔祖?他原来是怎么不择手段追求小叔的你也看在眼里,和传言里飒沓如神的小师叔祖一点都不像!我一定要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师弟,冷静。”   忽而不远处两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谢危转头看去,前方两个弟子结伴朝这里走来,嘴里似乎在吵着什么。   是司流和白镜。   这两人一个是司昆的侄儿,一个是司昆的师侄,都算是谢危走后进来的新面孔,之前在合欢宫见过一面后就没再见了,此时一见倒是有些想念了。   他笑了笑,正要一步跨出这处躲藏的杨柳树林,却听司流道——   “你叫我怎么冷静呢?小叔喜欢他这件事全万剑宗的弟子都知道,就盼着一个修成正果,可他要是小师叔祖,这不就跨辈分了吗?小叔对小师叔祖只有崇敬之情,这可怎么是好?”   谢危的脚步顿时停住了。   紫剑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甚至有点不太敢去看谢危脸上的表情。   猝不及防一下暴露,小师叔祖……小师叔祖会不会更加伤心?   毕竟一个人为视为长辈的自己而死和一个人喜欢自己却不敢表白压着满腔爱意隐忍不发为自己而死,这完全是两个等级的感情了。   罗云和石宇的表情也都有些僵硬,半晌还是罗云小声道:“小……小师叔祖……这事说来话长……”   却听谢危忽而问道:“他喜欢我这件事,全万剑宗弟子都知道?”   罗云一怔,“……是……这样……没错……”   谢危自嘲地笑了笑,“所有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他一手盖住眼睛,微微垂下头,半晌才哑声道:“我是个瞎子。”   他猛地转身,红羽披风在半空扬起一道利落的轨迹,随即一阵风声闪过,人已经不见了。   三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罗云一捂脑袋,头疼道:“这可……怎么是好……”   石宇轻叹口气。   “给宗主传信吧。” 第137章   昆玉山上依旧是如往日的模样。   雾气朦胧, 烟云弥漫,流水叮咚,古屋旧舍。   仿佛主人还没只是短暂出门了一趟, 并没有经历那些令人肝肠寸断的相认和离别。   ”吱呀!”   谢危推开一扇门扉, 屋里即使久无人居住,依旧干干净净不染尘埃,能看得出主人对这屋舍有多爱护。   这里是他百多年前的住处。   谢危漫步走进, 缓缓来到书桌之前,盘腿坐了下去。   书桌上的东西依旧维持了他离开时的模样,凌乱拥挤,地上还散落着一方打翻了, 并且还缺了一个角的破旧砚台,笔架上的毛笔随意堆叠,笔尖都开了叉也不见得换, 纸张书本更是散乱堆放, 有的封皮都被撕成一条一条的,真是乱得可以。   谢危不自觉笑出声来。   难为小醋龙那样爱干净爱整洁有洁癖的性子能容忍这样混乱的场景在他眼皮子底下待了这么多年, 也实在是不容易。   他本就不是什么细致的性子, 往日里他们在昆玉山的生活模式, 都是他在前边摊开一堆烂摊子,小醋龙臭着张脸在后边收拾,明明是这样截然相反的性子,却偏偏相安无事地在昆玉山上待了好几年, 也就一直过下来了。   并且还越过感情越好, 越是有了默契。   他微笑着喃喃自语:“就像个受气包小媳妇。”   忽而他的目光落到了书桌地上一个多层镶金嵌玉的盒子上。   这样一个精致华美的盒子, 放在这样一堆凌乱破旧的东西里实在是独树一帜——因为这本就不是他的东西。   谢危略有些好奇地将盒子拿了过来,拉出最上面一层, 顿时一股浓郁纯净的火灵气扑面而来。   他定睛一看——是五枚封着天地异火的石头。   石头之中有火焰跳动,但因为这霸道的封印而无法挣脱出去,浓郁的火灵气一波一波不断席卷而来,让他虚弱的身体都感觉到了一阵难言的舒服。   他怔了怔,忽而想起了在御兽宗时,司昆一直在搜集大地金焱兽的金焱火,因为另一半金焱火心被他无意间吞了,还差点和他翻脸。   当时他说是给他小师叔祖搜集的,但那时对他来说小师叔祖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却还愿意为了他如此奔波,光看这盒子里的异火数量就知道他这些年耗费了多少心力。   他连忙又将另外几层都打了开来,果不其然,下面几层也都是被封存的天地异火,一层比一层等级高,那枚最高等级的,由青鸾肚子里排出来的金焱火蛋,正在最后一层小心放置着。   他怔怔地看着,不知不觉,眼眶已经微微红了。   “他就是如此一个痴儿,小师叔祖应该最了解他才对。”   门口传来一道声音,一人白衣飘飘跨门而入,正是应玄羽。   “弟子告诉我您听到他们议论小昆昆感情的声音心情不好,我就猜您来了这里。”   应玄羽迈步走到书桌旁,同样手一撑地面坐了下来,理了理衣摆,笑道:“今天还是托了小师叔祖的福才能进来,平时这间房可是禁地,小昆昆护得很紧,我能在门口走一圈已经是占了这个‘师尊’身份的便宜了。”   谢危又将异火一一放了回去,轻叹口气,“所以我那时才要抽取他的记忆,断他因果线,就是怕他执念过重走入歧路,但现在……”   “现在何尝不是另一条歧路?”   应玄羽接了他的话,笑道:“小师叔祖是如此想的吧?”   谢危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应玄羽微微一笑,捡起一根开了叉的毛笔把玩起来,一边道:“我听魔主说了,他要您给他一个答案,但您说还没想好,我冒昧问一句……”   他微微正了脸色,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只有您接受他,您才能找到他,您会如何做?”   谢危蹙了下眉,眼里瞬间多了一丝冷意,“你放肆了。”   “放肆的不是我,”应玄羽轻叹口气,“是您现在就是这么想的。”   他眉眼一抬,道:“您在拼命说服自己接受他,因为您太想找到他了,但您又觉得不能违背本心,这两种情绪在心里交织,以至于您一直看不清自己真正的心,所以您在犹豫,在纠结,所以您一直给不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谢危放在桌上的手指骤然握紧,脸色微微紧绷起来,却是难得没有反驳。   应玄羽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站起身来,忽而轻轻一拂衣袖,满桌凌乱瞬间收归整齐,再没了一丝往日的痕迹。   谢危下意识握住他的衣袖,“……住手!”   “为何要住手?”   应玄羽轻笑一声,“这痕迹是您百年前所留,但既然如今已经回来了,这痕迹自然没了用处,东西就该放归他本来的地方了,该丢的丢,该整理的整理,这件事由我来做,与小昆昆来做,有什么区别吗?”   谢危眉心皱痕越发深刻,像是笼着一团挥之不去的疑云,怎么也无法寻到突破口。   应玄羽便换了另一只手,将开叉的笔扔了,撕裂的书扔了,破了的砚台扔了,还又帮忙换上了一套崭新的,期间谢危一直皱眉看着,能看得出来他心情很不好,但又寻不到一个阻止的理由,直到应玄羽的手落到那方放异火的华美锦盒上,谢危突然下意识地将它抱了过来,“这个别动!”   应玄羽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笑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到这里怕是会丢,我将它收到密室里藏起来,小师叔祖有什么问题吗?”   谢危的语气不太好,“既是送我的,我来放便是,用不着你出手。”   应玄羽眼中的笑意越发明显了。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手,笑道:“那我去把门上那破洞补一补,都百多年过去了,我早就想补了,但小昆昆一直不让,如今总算等到您回来,那这他费心维持了百年的样貌也没有必要保留了。”   谢危突然抱着盒子站了起来,脱口而出道:“不……”   不什么,他又突然卡住了。   应玄羽不过是在他帮他整理东西罢了,为何他心情这般不好?   不过是补个洞,那门也确实应该换了,他又为何要阻止?   总感觉……总感觉这人换了一个,哪哪都不太对劲。   好像是别人在抹除另一个人存在的痕迹。   不是他,而是那个费心维持了这般样貌百多年不变的小醋龙的痕迹。   应玄羽就这么在旁边看着,见他疑惑不解的样子,笑得越发愉快起来,直如一只修炼千年的狐狸精。   笑过之后,却又只剩满腔叹息。   他摇了摇头,道:“小师叔祖啊,你光想着尽快接受他之后找他回来,但你有没有想过,如他这般痴儿,便是你中了狐狸血都不忍心逼迫于你,若他知道你只是为了找他才接受他的感情,他又如何自处?”   他轻声道:“这样对他何其不公?他之后应该再也无颜面对于你,别说在一起了,他怕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此生不再见你,以免再对你造成困扰。”   宛如一道天雷当头劈下,谢危整个人顿时激灵灵一抖,面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喃喃道:“我竟……我竟没想到……”   应玄羽道:“当局者迷,小师叔祖没想到也是自然。”   谢危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他,“那我该如何做?拒绝他?那我还能找到他吗?”   应玄羽微微一笑,道:“如果抛弃一切外界因素,您想拒绝他吗?”   谢危想了又想,最后轻轻摇了摇头,“大概……不会。”   因为太过熟悉,因为那一场旖旎春色,因为小醋龙在他心里是特殊的,特殊到失去他会痛不欲生。   这是他对其他人从没有过的感情。   独此一份。   “可也不会接受,因为您暂时没想过要接受谁的感情,何况他还是个男人。”应玄羽微笑道,“您不必顾忌任何因素,由心而发,从心选择,无论您的选择是什么,小昆昆都不会有事的。”   他说:“这世上延伸向他的因果线有很多,我们好歹是师徒,因果线也是很强的,大不了我走遍这片世界,也总会把他带回来的。”   他退后一步,向着谢危轻轻一礼,便转身走了。   谢危在他身后微微蹙起了眉,莫名有点不太舒服。   是啊,这天下延伸向司昆的因果线何其多,多他一条不多,短他一条不少,何必要以为他这一条就能找到对方,而拼命去说服自己答应呢?   未免也太过自以为是。   应玄羽说的对,从心而发就好,接受就是接受,不接受就是不接受,这样才是对司昆,也是对自己最负责的方式。   是了。   这样就好。   如此便好。   像是心里一把沉重的枷锁忽而松了开来,他瞬间觉得身上轻松了不少,眉心一瞬间舒展了开来。   他迈开步子,迎着屋外的阳光踏步而出。   拨开层层迷雾之后,已经可以窥探到隐藏在底下最真实的本心。   他要去找阙殷。   他已经有了答案。 第138章   云鸾峰颠, 云雾飘渺。   一黑一红两道身影临风而立,衣摆发丝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在半空扬起一道悠扬的弧度。   直至看到谢危御风而起飞入了昆玉山中, 阙殷才慢吞吞收回了视线。   凤元坤感叹一声, “还是去了呀,我就猜到他一定会去昆玉山的,毕竟是那小子的居所。”   他咂么了下嘴, 轻叹口气,“也不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阙殷斜斜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怎么,你很希望他这么快就找到归宿?”   这语气凉飕飕的, 大有一种回答得不对就一刀宰了对方的凶悍。   凤元坤顿时一缩脖子,讪讪道:“这……当然不是了,我知道你也很舍不得他, 毕竟孩子丢了这么多年才刚刚找回来, 你肯定不希望他这么快就成家……”   “那是谁害他丢了这么多年!?”   阙殷顿时控制不住一声冷笑,“若不是你, 我何必非要忍着这满心不情愿去助他?”   若不是他, 崽崽会在他膝下快乐成长, 若是长大后有了心上人,虽然也会不舍,但他还是会欣慰崽崽有了个好归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才刚刚团圆没多久, 就要忍着满心不舍将他推入他人怀中, 而且崽崽心里还不一定喜欢对方。   天知道他费了多大力气才忍住没把那昆玉山给烧了。   是,司昆是救了崽崽, 他们感情是深厚,司昆也的确是个不可多得值得托付一生的人。   但他才享受天伦之乐多久啊,凭什么他这个最亲的爹还没抱够崽崽,就要把他推入他人怀里?   若不是为了照顾崽崽的情绪,若不是为了让他开心起来,他最多派他人去找司昆,绝不会在崽崽背后推他一把,让他早日明晰自己的感情。   他深吸口气,忍住满腔心酸抬头看去,正好看到应玄羽同样飞身而上的身影。   他轻轻蹙了下眉,半晌后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差不多到时间了。”   凤元坤悻悻地垂着脑袋,小小声道:“我……我在合欢宫给你和崽崽准备了一份礼物,你们肯定会很喜欢的。”   阙殷冷哼一声,“你不添乱已经是最大的帮忙了。”   凤元坤特别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谈到崽崽,阙殷对他总是有发不完的怨气,也的确是他太过粗枝大叶,只能以后慢慢弥补了。   两人在山巅又站了一会,阙殷忽而一转身,道:“时间差不多了,回去。”   时间差不多了?   什么时间?   凤元坤满头雾水地跟了上去,刚回了住所坐下,忽而外面门一开,一道红色身影直奔了进来。   谢危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正要开口说什么,阙殷却一抬手阻止了他,点了点一边的桌子,道:“先坐下喝口茶,想清楚了再说。”   谢危看他一眼,忽而明白了什么,眼中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他轻轻一颔首,坐到桌边端起茶盏品了一口,直至那颗火热的心慢慢冷静下来,这才抬起了头看向上座。   两人的视线紧紧凝在他身上,眼中都是满满的凝重,仿佛他要说的不是什么感情之事,而是事关生死天下安危的头等大事。   谢危忽地起身,站到正中,恭恭敬敬给两人行了个礼。   他肃声道:“抱歉,这段时间我一直沉迷于自己的事,忽视了爹和父亲的关心,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阙殷本来还在极力隐忍,一听此话顿时再也忍不住,眼眶猛地红了。   他的崽崽总是这么懂事的,懂事到让他心疼,也让他更加舍不得放手了。   他勉强笑了笑,哑声道:“不必如此,我们欠你良多,该说抱歉的是我们。”   凤元坤的声音也有点沙哑,“你爹说得对,都是一家人,我们就别抱歉来抱歉去了,崽崽要说什么,我们都听着呢。”   谢危直起身来,深吸口气,正色道:“爹之前问我的问题,我想清楚答案了。”   两人顿时屏住了呼吸,延伸灼灼地看着他,等着听他下一句话。   谢危道:“我不会拒绝,也不会接受。”   两人一怔,却见谢危微微一笑,“我对他没什么旖旎心思,这是我不接受的理由,却不讨厌他对我的心思,这是我不拒绝的理由,我想好了,我会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就以三年为期,如果这段时间他能让我爱上他,我就答应和他在一起,期间我会尽量配合,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   阙殷怔怔看着他,一时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加紧绷了,高兴的是找到人后总还有放弃的机会,郁闷的是同样有被拐走的风险。   他在原地坐了好一会,这才慢慢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道:“如此……也好。”   凤元坤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半晌才道:“既然是你的本心,我们……总是支持的。”   谢危微微一笑,“让你们费心了。”   阙殷深吸口气,缓缓坐直了身子,整了整脸色,这才道:“我之前说过,只要你给我这个答案,我会告诉你找到他的另一个方法,如此,倒也可以说了。”   他招了招手,道:“你上前来。”   谢危依言走到他身边,阙殷伸出手在他脸上轻轻摸了摸,眼中是满满的不舍和心疼,但最终他还是道:“你听说过……姻缘线吧?”   谢危一怔,“比之因果线更加坚韧,一旦牵引就极难断裂,除非双方都同意的……姻缘线?”   阙殷点点头,道:“光从名字看你都能知道它是主什么的,所以我才要你想清楚你要如何对待这一份感情,如果你的回答是拒绝,我即便是拼着你找不到对方遗憾一生的痛苦,也万不会用这种方法。”   谢危顿时恍然,“难怪……”   他不由庆幸起应玄羽刚刚的提点,若他真是为了找到司昆而勉强自己答应,阙殷一定会看出来的,到时候拒绝几乎是不用怀疑,那他就真的失去了自己找到司昆的机会了。   他低头看向阙殷,道:“那我该如何做?”   阙殷道:“寻一件他赠你的物件予我,必须是蕴含强烈的感情才可。”   谢危下意识想到了那方华美的锦盒,手一伸便从储物戒指里取了出来,“这个?”   阙殷接过,打开一看,顿时眼神变得极其复杂。   凤元坤也凑过来看了眼,咂舌道:“乖乖,这些异火出世的消息我都听过,本还想去寻了来,找到你后再送予你,但每次去总是晚了一步,原来是被他搜集起来了。”   阙殷轻叹口气,道:“情意是挺深重,如果……”   如果崽崽是在他身边长起来的,将人托付给这样的人,他怕是会欣慰至极的。   他摇了摇头,将手指放到锦盒之上,指尖闪烁起一簇黑色的火焰,渐渐将整个锦盒都包裹了起来……熊熊燃烧。   谢危下意识一伸手,“这……”   “勿动。”阙殷道,“筑成姻缘线需要载体,这异火品级挺高,再合适不过。”   谢危手指蜷了蜷,又慢慢收了回来,看着那十几团异火在黑色火焰里渐渐融合成一簇淡紫色火焰,眉心不自觉皱了起来。   小醋龙辛苦这么些年搜集的贵重之物,还没亲手交到他手里,便已经面目全非。   实在是……不舒服。   阙殷看在眼里,眼里的忧郁不自觉更重了。   崽崽这模样,总感觉会被拐走的样子,他看都不需要三年,可能刚一见面就得彻底沦陷了。   真的很想罢手。   但已经答应了……   阙殷重重地叹了口气,手指一掐诀,那团融合成一簇的淡紫色火焰慢慢变得虚无起来,颜色也在缓缓变淡,最后变成了一条桃红色的,自虚空延伸向远方的虚无之线。   凤元坤揉了揉眼睛,在他的视线里,那条线已经消失不见了,和阙殷在一起这么久,他好歹是知道是怎么回事的——除了领悟轮回因果法则,或是有圣莲血脉,普通人是看不到因果线的。   所以他也并不惊讶,只是问道:“成了?”   阙殷眉心紧蹙,光是看那线条艳丽的颜色就能知道司昆对这份感情有多看重,他忍了又忍,才道:“崽崽,伸手。”   谢危伸出一手,阙殷握住他的手腕,将另一端桃红色的线系到了谢危无名指上,只是刚刚系牢,那线条突然闪过一阵光芒,打的绳结消失不见,彻底与手指融为了一体。   他略有些新奇地抬起手看了起来,这才明白为何姻缘线需要双方感情彻底破裂才能断开了。   实在是……太粗太坚韧了,比之因果线要粗了十几倍都多。   “因果线延伸到远处便会遁入虚无消失不见,因此靠着因果线找人是找不到的,除非距离比较近。”   阙殷道皱眉看着他的手指,极力忍着想把它一刀斩断的冲动,道:“但姻缘线不同,你也看到了,它即便延伸到远处也会有所痕迹,你随着它的指引去找,就能找到它另一端所系之人在何处了。”   谢危眉眼间顿时染上一抹欣喜,“谢谢爹!”   阙殷见他开心,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但想到了什么,又严肃了下来,道:“不过你现在的身体还不宜出远门,至少再等一个月,我是可能看不住你,但如果你不希望我太担忧的话,最好等你好点了,我们陪你一起去。”   他握住谢危的手,“这是爹唯一的要求。” 第139章   一月之后。   云鸾峰。   “呜呜!”   一条蓝白相间的小鲸鱼在半空不断甩尾巴翻肚皮, 时而吐个火圈出来,言语之中满是欢快。   “快了快了,你再等会, ”谢危一边收拾一边安抚着对方, 时不时还要抽空撸一把光溜溜的鲸鱼脑袋,“都等了那么久了,不在这么一时半会的, 你安静点……唔……”   他万分疑惑地打量着面前这条小胖鱼,纳闷道:“最近吃什么了,怎么感觉你没了主人反而更胖了?”   小妖鲸顿时“呜”的一声,气势汹汹地挺起肚皮满脸抗议, 鱼鳍都叉起了腰——才没有,它也很伤心的好嘛,都食不下咽那种!   谢危静静看它半晌, 忽而一伸手, 在小鲸鱼嘴角轻轻一抹……抹到了一抹火焰留下的黑痕。   “……”他目光幽幽地看着瞬间心虚垂下脑袋的小妖鲸,默了默, 道:“你吃的很好这件事倒也没有必要隐瞒, 谁都不会怪你的。”   小妖鲸……小妖鲸哼唧一声, 摆着尾巴凑到他身边,蹭了蹭他的胸口,满脸讨好之意。   谢危简直是哭笑不得。   这货之前和其他人一样,也都被阙殷关在了云鸾峰外不得进来, 气得它每天都在砰砰撞禁制, 后来山下弟子们开了论道大会, 它又颠颠地跑去凑热闹了,等谢危终于明晰了自己的感情, 找到寻找司昆的线索,心情也不再那么抑郁之后,阙殷总算是放开了禁制,允许其他人进来了。   当时小鲸鱼就冲在第一线,硬是从一堆人里杀了进来,当时那骄傲的小模样惹得谢危心情大好,阙殷见他喜欢,便将小妖鲸作为一个开心果留在了他身边。   事实证明,萌物的确是治疗抑郁最佳的良药,谢危这两天眼见着心情都好了不少,因为这货实在是太好玩了,光是看着它都有止不住的笑意。   “你呀!”   他好笑地戳了戳小妖鲸的头顶,“明明是司昆的契约兽,怎么办半点用处都没有,问你主人在何方也感觉不到,现在还不顾主人安危大吃大喝,真是白养了你!”   小妖鲸理直气壮道:“呜呜!呜呜呜呜呜!”——谁说的,它明明有好好伤心的!   ……只是投喂的太好吃了能怪它吗?   不能的吧?   “噗哈哈哈哈!”   门外一人走了进来,正是凤元坤。   他笑眯眯道:“这倒也不怪它,它本来是水属性妖兽,但当年濒死时是你用生之法则救了它,但也在它的属性里融入了火属性,水火兼顾,这些年其他人不知道,一直给它寻水属性的食物,火属性严重缺失,以至于一直长不大,我和你爹就多投喂了一些火焰,这是它的身体属性缺失所致,本就抗拒不了的。”   谢危恍然,“怪不得当初见它时这么容易被我的火焰吸引,小醋龙还说我设计勾引他……”   想到往事,他颇有些哭笑不得,当时那鸡飞狗跳你厌恶我我厌恶你的戏码,现在想来还真是好笑。   “呜呜!”   小妖鲸“啪嗒啪嗒”摆尾巴,一脸的理所当然——那是!就你的火焰最好吃了!   凤元坤又在他身上打量了一遍,道:“收拾好了就走吧,就差你一个了。”   谢危一扬手里的被子,“等我再带一套被褥,路上情况不定,怕是会遇到风餐露宿……”   凤元坤默了默,有些怜悯地看着他,“你觉得有你爹在,你会遇到这种问题吗?”   谢危:“???”   ·   一个时辰后。   谢危一脸麻木地站在一艘精致华美富丽堂皇美轮美奂堪称行宫的……仙舟之上。   身边美人环绕,莺莺燕燕,到处都是彩裙飘带,地上一块砖都是价值万金的南海灵玉,宫殿上一片瓦都是用极品矿石烧制而成的七彩琉璃,至于那用来搭建成宫殿的灵木……算了他怕一刀挥出去卖了他都赔不起。   “小师弟,怕什么,这是宫主送予你的,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便是都拆了也随你高兴,这样的仙舟我们合欢宫不缺。”   粉霞当时这样笑眯眯告诉他时,他是说什么也不信的。   直至他眼睁睁看着阙殷又掏出了这样的仙舟足足……十艘。   壕。   合欢宫是真的壕。   以至于万剑宗的弟子上船来时,那一脸刘姥姥进大观园的表情着实让合欢宫弟子都笑开了花。   怪不得他爹说他是在清苦之地长大的。   怪不得他爹对万剑宗处处嫌弃,若不是那屋子是他之前住过的,估计他早大刀阔斧改造了。   之前在合欢宫时有感觉过合欢宫处处精致,但常住之地华美一些也没什么,没想到只是用来出行的仙舟都这么……壕。   “还没回过神呢?”   紫魅衣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笑道:“这算什么?若不是宫主派了四艘仙舟送去了仙门四宗,现在还能更多呢。”   谢危顿时一怔,“派仙舟去四宗?爹做了什么?”   紫魅衣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去报仇啊,他们都欺负到你头上了,我们难道还会坐视不理吗?宫主送了四艘仙舟,直接撞破他们的护山大阵,落入中央大殿自爆了,听说弟子伤了不少,妖王送了四车火源石,足足烧了他们半个宗门,万剑宗将他们的仙库给打劫了,这次可是略了不少好东西回去。”   谢危颇有些哭笑不得,“这可算是仙妖魔三门大事了吧,其它仙门没什么动静?”   紫魅衣深深看他一眼,无奈道:“小师弟是对自己的魅力有多没自信?先不说你此番在青云仙境舍命救下了多少仙门之人,就说之前你明尊之名有多受人敬仰,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就冲着你的面子,也不会有人多管闲事,更何况……”   他眼神一冷,冷哼一声,道:“四宗这次可谓是犯了众怒,连续两次倾覆青云仙境,更是试图拿所有人献祭,若是成功也便罢了,如今失败,自然是人人喊打,他们不去讨伐已经是给金灼厌这位仙主面子了,又怎么可能再去阻止?”   这倒的确是这个理。   “不止呢。”   不远处正好路过的罗云听到他们在谈论这件事,便巴巴地凑了过来,笑道:“小师叔祖您是不知道,您受伤回来在云鸾峰养伤时,外面好多其他宗门之人求见您,就是想见您一面,谢过您的救命之恩,还有的就是来瞻仰您的仪容的。”   他叹息着摇了摇头,啧啧感叹道:“但魔主连我们都没放进去,又怎么可能放其他人进去?一律都禁止入万剑宗,后来他们久等不到,就干脆在万剑宗不远处的天潍城里住下了,最近城里那真是人流如织,都赶得上办什么百年一见的盛会了呢。”   谢危微微一笑,眼里添了丝暖意,“他们也是一番好意,不可辜负,待我找到司昆,便在万剑宗举办一场盛会,邀各位道友前来一叙。”   罗云刚要附和,随即想到什么,又皱了下眉。   “短时间内这场盛会应该办不起来。”   他面色凝重道:“小师叔祖怕是还不知道,青云仙境最近有变。”   谢危一挑眉稍,“哦?”   紫魅衣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皱眉道:“罗道友说的没错,之前金灼厌妄图以金旭作为钥匙开启磐月神宫,加之你也献祭了不少凤凰血,也不知是哪里起了作用……”   他微微一顿,道:“磐月神宫要开了。”   谢危顿时怔在了原地。   ·   磐月神宫要开这件事目前是在修真界闹得沸沸扬扬。   青云仙境联通磐月神宫一事如今已是整个修真界都知道的秘密了,当这次青云仙境没有按照以往的规则按时消失,而是起了一丝异象时,所有人便格外地关注和重视。   起先是青云仙境久现不散,后来它周围的空间都开始扭曲起来,仙光漫漫,灵气如潮,半空一扇大门渐渐成型,从这方世界隐约能窥到门后的点滴光景,去过磐月神宫的人一瞬间就认出了那上面标志性的远古建筑风格。   自此,磐月神宫降世一说便疯狂传开。   只是那门目前只是虚无状态,要从虚无之态转成实体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短则半月,多则半年,倒是也不太急。   “目前很多宗门,包括魔门和妖族在内,已经前去那里占领位置了,百里师叔也带着紫剑他们过去了,但是找云霄君最重要,我们便先追着您来了。”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不过有一件事倒是要注意一下。”   罗云语气一沉,道:“我们去攻打四宗的时候,遇到的都是普通弟子,核心弟子,长老,以及主事之人都没见到,包括金灼厌和临云,也不知跑去哪里藏起来了,我就怕他们还有什么阴谋,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谁也不知他们的准备有多少。”   谢危眯了眯眼,淡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找不到,那便不用在意了,总归磐月神宫出世之时他们一定会来。”   罗云“嗯”了一声,满目崇拜地看着他,“有小师叔祖在,我们一点都不担心!”   紫魅衣不满道:“喂!你们可别事事都依赖他,他是在你们万剑宗辈分大,但在我们合欢宫,他就是我们的小师弟!”   罗云哼了一声,道:“各论各的,你们合欢宫的辈分关我们万剑宗什么事?”   紫魅衣双手环胸,昂着下巴道:“说得好,我们可不想凭空多一堆师侄徒孙什么的,见面礼都送不完,多费事啊!”   罗云气得拿手指他,“喂!你你你……”   谢危在一旁看着他们吵架,颇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但也没有去随意插手。   虽然他们吵是吵,但一没有剑拔弩张,二没有涉及底线,能这样随意地拌拌嘴什么的,倒也算是一种轻松愉悦的气氛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他的面子上,他们也干不出什么真打架的事儿。   不过……   他微微侧头看向仙舟底下一掠而过的云海,缓缓眯起了眼睛。   磐月神宫出世的话,倒是有一件好事值得期待。   上一次磐月神宫出世,他师尊——万剑宗太师祖华尊正好在外界游历,便先行一步独自去探寻了。   他比任何人都进入得早。   但进去之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后来进去的人都没有寻到他的踪迹,但笼罩磐月神宫的禁制却完好无损,也没有分毫被打开的痕迹。   他收到消息后赶去时,却被那一万遗族的事情绊住了脚,再之后便是猝不及防的分离,也没来得及探寻他师尊的事情。   如今看来,极有可能和青云仙境一样,磐月神宫的某处藏着一处通往宫门之内的门,华尊应该是被困进去了。   但愿能借这次磐月神宫出世的时机找到他师尊的下落。   ·   仙舟按照谢危的指引不断往远处行去,越来越靠近了仙魔妖三门交汇之处的地界。   越是往前走,谢危的神情便愈是紧绷,神情也愈来愈焦躁了,若不是顾忌着他爹的心情,他早便一人一刀独自奔赴目的地去了。   阙殷到底是心疼孩子的,眼见着他的情绪不太稳,便下令所有仙舟加快了速度,又无情地将凤元坤赶了出去,让他变成原形飞在前边,又把仙舟上的锚锁捆他爪子上让他带着飞。   纯纯一只凤凰版车夫大冤种。   堪称史上最惨凤凰。   但凤凰本凤完全没有一点凄惨自觉,反而还为自己能帮上老婆孩子的忙而万分高兴,飞得那叫一个激情四射兴高采烈,时不时还得高歌一曲,然后被阙殷不耐烦地砸过去一个砚台笔洗之类的东西强行闭嘴,惹得所有人都凑在船舷边缘看热闹。   谢危一边撸小妖鲸一边看着他们闹腾,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直至三日后,到达目的地。   谢危眯眼看去,在他的视线里,他无名指上的红线一直延伸到半空中的某一处,在虚空中猝然断裂成两半,后面半截遁入虚无消失不见,就像是一截悬空瀑布般,异常地突兀地悬在那里。   “那便是龙珠所在之地了。”   阙殷站在他身边,眯起眼道:“将你的血滴入那里,龙珠会传达给主人来者消息,如果他想见你,自会开门请你进去。”   谢危点点头,忍着激动一步踏上红莲刀,红莲刀瞬间化成一朵绽开的红莲,载着他慢慢飞了上去,直至来到了姻缘线消失那一截所在之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人人都目光灼灼,就等着门一开,他们可以将云霄君迎接回去。   谢危便在这种万众期待之下缓缓伸出手,深吸了口气,逼出一滴指尖血落到了那方虚无之中。   有无形的涟漪荡漾开去。   谢危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那涟漪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甚至能看到涟漪之下那颗龙珠淡淡的轮廓。   深邃如大海,莹润如暖玉,和当初所见一模一样。   龙珠之内,便是那方只属于小醋龙的世界了。   而那涟漪重重波动,一扇门的轮廓若隐若现,从虚无逐渐变得有形起来。   他果然是在这里!   谢危眼眸一亮,几乎控制不住要冲进去的冲动,所有人也都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眼见希望在即,却突然异变骤生!   那涟漪转瞬之间消失不见,龙珠隐遁,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宛如那般异象从没发生过。   更像是……   龙珠的主人拒绝了血滴主人的进入。 第140章   这般异变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谢危怔在原地, 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阙殷皱了下眉,飞身掠了上去,眯着眼睛看着刚刚显现出龙珠的地方, 半晌才道:“确定地方没错, 龙珠之内灵气浓郁,也不可能支撑不起一扇门的开启,那就是……”   是门的主人不想他进去。   阙殷默了默, 没把那句话说出口。   应玄羽也跟着飞了上来,疑惑道:“小昆昆竟然不想见小师叔祖?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吧,他谁都可以不见,唯独小师叔祖绝对不可能, 除非……”   他倏然住嘴,眼里闪过也一丝骇然之色。   “除非他伤重到不想让我看到,或者这龙珠的主人不是他。”   谢危淡淡说完, 忽而又伸出了手, 指尖一滴鲜血飘飞而起,又落入了刚刚滴落之处。   那血落上去, 这次只是微微泛开了一丝涟漪, 转瞬便又恢复了平静, 像是龙珠的主人已经意识到了来人是谁,这次拒绝得分外决绝。   谢危闭了闭眼,忽而冷笑一声,道:“他不见我, 我就滴到让他开门, 他总会开的, 我要看他要忍到何时!”   “小师叔祖……”   应玄羽刚要伸手拦他,阙殷猛地握住他的手腕, 脸色阴沉如水,“崽崽,你便是不珍惜自己的血,你也想想他,万一他现在正处在什么关键紧要之时,你这般不就是在影响他的心境吗?”   谢危一顿,随即无力地垂下了手,冷冷地笑了起来。   “让我来找他的是他,临到门口拒绝我进去的还是他。”   他哑声一笑,“他把我当什么呢?”   阙殷眉心一皱,猛然加重了声音,“崽崽!”   谢危闭了闭眼,深吸口气,道:“……抱歉,一时情绪激动。”   阙殷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道:“罢了,先回仙舟,从长计议吧。”   三人回了仙舟,谢危心情不太好,众人体谅他,便让他回了房间休息,其他人聚在一起仰头看着那方虚空,各个眼里都带着一丝忧郁。   既然之前司昆让谢危去找他,没道理现在就突然拒绝了,怕是里面发生了什么变故。   而且还是很不好的那种变故。   司昆的情况不容乐观。   应玄羽看向阙殷,问道:“魔主见多识广,有什么可以强行进去的办法吗?”   阙殷摇了摇头,“这涉及到时空法则,我们领悟的都不是这方面的法则,怕是难。”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却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但就这么离开更是不可能,没找到就算了,现在都找到龙珠了,总不能放着里面这明显的异状视而不见吧?   只好先聚在一起慢慢想办法了。   屋里。   谢危靠坐在门扉上,一条腿支起,一只手闲闲搭在撑起的膝盖上,手腕自然地垂下,头颈也微微垂着,浏海在眼底笼罩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他静静听着外面的议论声,听着他们讨论着可行的办法,直至所有方式都被一一否决,众人暂时歇止,打算查阅资料后再继续讨论。   元日西沉,月上柳梢,不知不觉已到了晚上。   静坐不动的人忽而有了一点动作。   他手指微微颤了下,缓缓抬起了头,将右手举到了自己眼前。   上面一个“坤”字印记正一闪一闪地发着光,光芒极度暗淡,证明另一个持有“乾”字印记的人就在不远处,而且情况不太好。   谢危淡淡看着,目光不由有些出神。   这便是气息相融,生死相连的乾坤印了。   这印记结的有点久了,平时也都是隐藏起来的,人都有些忘了,但记着其实也没什么大的用处。   因为在因果线断裂的那一刻起,两人之间所有的联结都会被强制斩断,包括这乾坤印。   因而他也无从判断这印记的另一方到底处境如何,人在何方。   直至姻缘线联结起来的那一刻,这条本应该被斩断的线也被重新连接了起来。   只是大概是距离太远了,中间还隔了一个世界,或许司昆本身的状态也很不好,联系总是断断续续模模糊糊,并不很清晰,唯一的优点就是……   他可以知道另一个人的死活。   毕竟在联结状态下,因果线不断的话,一方若身死,乾坤印的另一方也得出事。   他爹现在还不知道乾坤印已经恢复的事,毕竟阙殷为他操的心实在太多了,他是真的不想再用一些小事来分他的心。   这样看来,或许他这个无意之举如今算是大大的庆幸。   用乾坤印来开门,其间损耗之大,或许他爹并不是太……愿意。   但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   他闭上眼睛感觉着外面的动静,直至确信所有人都进了船舱里,这才站起了身。   “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他踏着月色迈步而出,先是看了眼龙珠所在的虚空之处,又冲着阙殷房间的方向深深一礼。   “抱歉,爹,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去做,我保证,我一定会平安出来的。”   ·   “砰!”   猛然一盏茶杯摔落地面,瞬间破碎成一地碎片。   阙殷猝然站了起来,一手抚上胸口,喃喃道:“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突然心慌?”   凤元坤在一旁正努力翻着一大堆玉简,闻言抬起头来,眼都是花的,总感觉眼前有无数文字在旋转。   难为他这只茹毛饮血从不喜欢看书修炼全凭本能的妖王陛下一天之内翻了一箱子玉简,翻得他头晕目眩胸闷气短各种不舒服,但为了崽崽早日快乐起来,还是在努力扒拉着玉简堆。   他揉了揉眼睛,声音都是晕乎乎的,“心慌?是劳累过度了?”   阙殷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只是轻飘飘一个眼神,硬生生被他瞥成了一股深深的鄙视,大有一种吾辈谁和你这只不识字的扁毛畜生一般看书就头疼的高傲。   不过好歹顾念着他忙了一下午的辛苦,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他摸了摸心口,闭眼推算了一会,半晌猛地一睁眼,“崽崽!”   与此同时,半空忽而光芒大亮,浓郁的火灵气伴随着热浪一股股袭来,整片空间迅速升温,宛如一轮太阳当空落下,炙烤得人皮肤干裂口干舌燥。   凤元坤豁然起身,顿时眼也不花了头也不晕了,脚下一动,直奔门口而去,与阙殷几乎是同时出了门。   与他们一起出门的还有其他人,应玄羽,罗云,紫魅衣,粉霞等等,众人同时抬头看去,就见半空一只巨大的金色凤凰化出原形,爪下一朵红莲熊熊燃烧,一层一层的热浪就是从凤凰与红莲身上释放出来的。   而在他们所站之地,白日里那颗隐匿不见的龙珠绽放出耀目的光芒,一扇空间之门在半空徐徐展开,与之付出的代价是海量庞大的灵力灌注而入。   阙殷瞳孔骤缩,厉声道:“崽崽!住手!”   应玄羽倒抽一口冷气,“小师叔祖,停下!你身体还没好,这么耗费灵气你撑不住的!”   凤元坤瞬间化成原形,一展翅膀就要冲上去,然而一近那金色火焰就被逼退了,甚至还被撩了好大一撮羽毛。   他狼狈地落在仙舟上化成人形,几下扇灭衣摆上的火苗,脸色微有些苍白,“不行,他来真的,我靠近不了!”   阙殷正要冲上去试试,忽而金色的凤凰一展羽翼,道:“抱歉,爹,又不听你的话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等将他带回来,您要如何我都随您,好吗?”   阙殷脚步一顿,仰头看着天空羽翼大展的丹凤,忽而眼眶就红了。   “你……”他闭了闭眼,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像是强行咽下了出口的指责,半晌才哑声道:“……爹别的不求,只求你平安回来,好吗?”   谢危深深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重重一点头,“好!”   话落,他猛地一扇羽翼,瞬间掀起冲天热浪,化作一道光芒直直撞入了半空那道开启的门里。   底下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这震撼一幕,看着丹凤撞门而入,看着那门霎时消失,看着半空火焰徐徐消散,看着龙珠重新隐遁入虚空消失不见。   漆黑的夜空很快恢复了之前的平静,除了那点微微的热意,没有半分异样。   良久之后,阙殷才喃喃道:“是乾坤印,我竟然将它忘了,它联结的双方气息相融,崽崽完全可以用自己的气息强行开门,前提是灌注大量的灵气。”   他微微苦笑了一下,“千防万防,到头来竟忘了这一茬。”   凤元坤叹了口气,将他揽入怀中,安慰道:“我陪你在这里等,总能等到他出来的。”   阙殷不知是不是太想要个依靠了,一时竟然没有推开他,就这么静静地靠在了他身上。   这副难得静谧的模样可谓是新鲜至极,所有人都只看过魔主追着妖王揍的样子,还没见过两人这般和睦相处,一时都有些看呆了。   如果不是发生了谢危刚刚才逃走这件事,这一定是一个难得温馨的时刻。   可惜,现在所有人都没有这个心情去欣赏这副美景。   但愿门内的世界可以平安。 第141章   天空碧蓝如洗, 万里无云。   地上阡陌纵横,屋舍俨然。   此处是一方世外桃源,人间极乐之所。   “嗷!”   体型巨大的天狼自天空飞过, 利爪钢毛反射出森寒光芒, 在地上投下一大片狰狞阴影。   农田里正在忙碌的一位老妇抬起头来,脸上不见一丝惧意,反倒横眉瞪目, 怒道:“明狼,缚灵草再不砍,都快要长到门前了,你再不下来帮忙, 下次被缚了灵力可别找我们给你解!”   “嗷呜呜呜呜!   半空的天狼一声狼嚎,一个急转弯猛然奔了回来,却没有降落下去, 朗声道:“云婆, 轮回池动静那么大,我就过去看看而已, 保证很快就回来啊……”   云婆眼里红芒一闪, 忽而身上白芒大亮, 化作一只巨大的、似马又似麒麟的白色神兽。   这便是麒麟血脉——可控风云的天云兽。   她一个闪身纵跃而上,以一种风一般迅疾的速度掠到天狼身边,“啪”一声将它一爪子狠狠拍到了地上,那气势可谓是暴躁狠虐到了极点, 一点都没留情面。   天云兽四蹄踏在半空, 昂着头颅冷声道:“说过多少次了, 轮回池是龙珠之界的禁地,那是我们为明尊殿下准备的谢礼, 旁人轻易不得踏足,你们这些小年轻怎么就是记不住?”   天狼在地上艰难地翻个身,灰芒一闪化成了一个麦色皮肤穿着皮裙的俊朗男人,   他扶着腰“哎哟哎哟”地站了起来,龇牙咧嘴道:“可那条龙这眼看着都快不行了,你们这光看着也不帮什么忙,我们这不是着急了嘛……”   这里的动静很快吸引了附近田里的人。   一道一道身影慢慢聚拢了过来,有人形的,有兽形的,有半人半兽形的,都是外界早已绝迹的遗族种类。   他们看似年龄极小,一个个青葱年少,但无一例外的是身上那磅礴浑厚的气息,完全不像是一个少年人该有的。   一条鸣蛇扇了扇背后的翅膀,道:“云婆,我们好歹小时候认识一场,何况他还是此界龙珠之主,让我们眼睁睁看着它这样在生死线上挣扎,我们也很难受的。”   一只胖乎乎的食铁兽捧着根竹子哼哼唧唧地说:“龙珠那样二话不说就把它丢入了轮回池里,是要救他还是要杀他了?”   一只犼一蹦一蹦地跳到鸣蛇盘起的尾巴上,歪着脑袋道:“对呀对呀,云婆云婆,不是生就是死,太太残酷啦!”   一位背上长着青色羽翼的青衣少女柔声道:“云婆,您从小教我们有恩必报,但如今此界之主生死难料,轮回池平日里是禁地我们理解,可如今这般情况,您为何还一直禁止我们靠近那里呢?”   “你们懂什么?”   云婆一抬下巴,远远地看了眼轮回池的方向,隐约能听到一声声沉闷的龙吟声,比之往日里又衰弱了一些。   她皱着眉头,眼里不乏担忧,“这又岂是我们可以帮得了的忙?轮回池只承认可以领悟轮回法则的人,这天下只有明尊和魔主可以进入其中,但也不乏凶险,他入轮回池还是占了此界之主的身份之利,以龙珠之界的法则强行压制轮回池。”   “但这样做有好有坏,要么他彻底驯服轮回池,以轮回池助他疗伤,要么轮回池反压他一头,那他就彻底没命了。”   她叹了口气,道:“轮回池近日越发暴躁,谁靠近谁死,便是溅上一滴水都要去见轮回,我们贸然出手,非但救不了他,反而还会增强轮回池的力量,你们说那时该又如何是好?”   众人面面相觑,青衣少女秀眉一蹙,道:“可……难道就没有其它办法能救他?非要入轮回池不可?”   她摇了摇头,无奈道:“精卫,你忘了当初他刚进来那一幕了吗?”   怎么可能忘了?   那可是这平静了百余年的小世界里最惊心动魄的一天了。   那天和今天一样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所有人都在田里忙着收割灵草。   这里的灵气实在太浓郁了,灵草长势喜人,过段时间就得收割一波,不然他们怕是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还有一些有毒的,对他们不太好的灵草得及时清理,不然如缚灵草一类,人不小心路过触碰到,甚至都会被短时间内束缚住灵力,就如一个普通人一般什么法术都用不了,那就真的是太悲催了。   所有人都在农田里忙活,而就在这平静温和的气氛之下,半空突然一声雷霆乍响,天空裂开了一道恐怖的裂缝。   当时所有人都惊了一跳,云婆第一时间就将年轻的遗族护在了身后,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   所有人都以为是外界发现了这方世界,打算派人将他们一网打尽。   甚至云婆都在那里留遗言了。   “待会儿你们先走,我来拦住他们,所有人都不要回头,能逃多少逃多少,一定要走得远远的!”   “云婆!”   “不!我不走,我要留下来保护你!”   “ 呜呜呜我不要离开这里,不要!”   地上一片生离死别,凄迷悲伤,天空那道裂缝里却突然掉落下一条龙。   一条浑身伤痕累累,濒死垂危昏迷不醒的龙。   那条小时候欺负过他们,后来也救过他们,明尊最偏爱的龙。   “噗通”一声响,那龙直接掉入了轮回池里,溅起一大片水珠飞舞,倒是把所有人都惊醒了。   天空的裂缝缓缓合拢,他们想象之中的追杀并没到来,一切都是虚惊一场,除了那条落入轮回池的龙,再无其它变故。   从回忆中清醒,精卫眼神略有些恍惚,“记得,当时他……受伤很重……”   云婆蹄子一踏,从天上悦了下来,叹息道:“便是如此了,那伤带着雷劫的毁灭气息,普通法子根本治不了,若再迟哪怕一刻,那股毁灭之息都会直接将他由内而外地毁灭殆尽。”   众人脸色齐齐一变。   云婆摇了摇头,无奈道:“不入轮回池,便只有死路一条,进去了起码还能博一番,这哪是老身愿意看到的,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所有遗族面面相觑,食铁兽“卡擦”一声咬断一根竹子,不甘道:“就没什么办法了吗?就眼睁睁看着他这样每天在生死一线上挣扎?”   云婆顿了顿,若有所思道:“除非……”   所有人顿时眼睛一亮,齐齐将视线落到她身上。   云婆慢吞吞道:“除非有人能领悟轮回法则,控制轮回法则相救于他……”   所有人眼里的光一瞬又熄灭了。   领悟轮回法则?开什么玩笑?   那轮回池是这方世界之内的万余遗族为了感念明尊救命之恩,耗费巨大代价才铸成的,以万人百余年轮回方才造就这一方轮回池,一旦他们用了,那明尊就没法再次用了。   况且,若要领悟轮回法则,只有天赋绝伦之人,或是本身血脉里就有轮回法则碎片的人来,例如明尊和魔主之类的人,其他人怎么可能轻易领悟?   再有,即便能领悟,以轮回池如今这暴躁之态,谁来吞谁,怕是还没领悟就得被它先吞了,又怎么可能领悟得了?   云婆苦笑一声,“这是唯一的,也是最不可能的办法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众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他们从小在被明尊收养才得以存活,况且明尊对他们真的很好,他们每个人都很喜欢他。   虽然这条小醋龙小时候老欺负他们,每天都在和他们疯狂争风吃醋,但那也都是小时候的一段回忆了,那些愤怒与怨恨经过这么长的时间洗礼早都变了味,现在想来竟也是难得的温馨好笑。   如今好不容易重逢,可要他们眼睁睁看着小时候的玩伴每天都在生死边缘痛苦挣扎,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就在这时,忽而天空一声炸响,整片世界都跟着剧烈一震!   “轰隆!”   所有人齐齐惊了一跳,豁然抬头去看,云婆已经下意识挡在了所有人前边,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   就见一条与那日一样漆黑恐怖的裂缝撕裂澄澈的天幕,徐徐在半空展了开来,裂缝之中风云雷动,一片末日景象。   云婆大惊,“所有人准备……”   “不逃!”食铁兽直接掰断了竹子,大声道,“要走一起走,我们不会抛下你!”   “就是!”鸣蛇浑身鳞片微微炸起,“大不了打晕你带走,都是大乘,谁怕谁啊!往日里都是让着你罢了!”   “你们……你们……”   云婆又是焦急又是欣慰,正要再说什么,精卫忽而道:“别出声,有人进来了!”   所有人瞬间抬头去看。   先看到的是一片灿烂耀眼的金色。   一股热意迎面袭来,接着是大片几乎要闪瞎人眼的金。   灿烈的金色宛如照亮黑夜的太阳,从漆黑恐怖风云雷动的裂缝之中骤然穿过,如日轮一般耀眼灿烈的金芒刺得人眼睛都有些生疼,但所有人都舍不得眨一下眼。   因为这片金色他们再熟悉不过。   是……   “是明尊!”   食铁兽顿时惊喜地跳了起来,指着那片金色大声道:“之前我见过,他的羽毛是金红相间,每见一次金色就大一分,听说凤凰一族的帝焱决有净化血脉之效,一定是他没错了!”   犼高兴地一蹦而起,“明尊!明尊!红莲,凤凰!明尊殿下!”   云婆睁着眼睛看着,不知不觉眼已经湿了,“是他没错,这股气息……当日替我们扛住了十绝献祭阵的攻击,我们近在咫尺,感受得最是清晰,是他没错!”   精卫忽而道:“等等,他是要去哪里……那个方向好像是……轮回池?”   云婆一怔,接着脸色猛然变了,四蹄一踏跃空而起,操控风势以极快的速度直奔轮回池而去,其他人也紧随其后,全都用出了吃奶的劲。   然而他们的速度始终不如那只凤凰快,眼见着凤凰双翅一敛,毫不犹豫直奔那暴躁可怖的轮回池而去,云婆在身后骤然大喊——   “明尊不要!轮回池危险——!”   “噗通!”   凤凰直直落入了那方透明的池子里,溅起一声冲天水声,巨大的羽翼在水里铺展开,缓缓将池里那条沉睡的龙揽入了怀中。   宛如揽住了一个不小心丢了,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的珍宝。   “哗!”   下一刻,平静的轮回池里升起滔天巨浪,宛如巨龙怒吼,暴起剧烈又疯狂的灵气波动。   轮回池怒了。   、 第142章   轮回池是一方由法则碎片构筑而成的池子, 类似于法则之海。   只是这其中并没有法则之灵。   整个轮回池便是自己的法则之灵。   谢危在进入这方世界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轮回池的存在。   像是宿命之中注定的吸引,他立刻就被这方池子吸引了注意力,几乎想也未想就直奔着那方池子而去了, 而刚好, 姻缘线和乾坤印都在指向那一个方向。   他以最快的速度直奔而去,甚至忽略了身后那不断响起的呐喊声。   熟悉至极,也怀念至极。   是分别了百多年的老熟人了。   他不是不想停下, 也不是不想和他们团聚,只是他为了开龙珠耗费太多灵力,身体已是虚弱至极,只能用这点最后的力量去找最想找的那个人。   轮回池散发出赫赫威势, 拒绝着所有人的进入,那磅礴的力量和暴虐的灵气足以轻易撕裂任何一个敢去挑战它权威的人。   唯独有身怀圣莲血脉之人敢与之争锋一二。   谢危进入的毫不犹豫。   也不需要犹豫。   因为池底那道身影,就是他寻了很久很久之人。   而他有十分把握不会出事。   此去, 必成!   “噗通!”   他跃入池中, 珍而重之地将那条龙抱入怀中,感觉着怀里极度虚弱的气息, 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幸好, 幸好他来的还算及时, 幸好当初结的乾坤印没有解除,若真如此,怕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轮回池彻底吞噬了。   “哗啦!”   忽而周身水波大肆翻涌起来,宛如海底火山喷发一般, 水池顿时激荡起滔天水浪。   轮回池终于因为这陌生人的进入而动了怒。   汹涌暴虐的灵气在池底肆虐, 一个浪花打过来, 灵魂有一瞬的不稳,好似要被强制拖入轮回之中。   “唔……”   昏迷之中的黑龙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 接着猛然睁眼,这些天在轮回池里生死挣扎养成的经验让他下意识龙尾一摆,就要冲天而起和轮回池搏斗。   但也只是就要。   下一刻,他忽而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人抱在了怀里。   那气息熟悉又温暖,让他下意识生出了一股眷恋依赖的心思,还没反应过来,龙爪已经无意识地抓住了对方的身体。   他怔怔道:“……谢危?”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没大没小,叫小师叔祖。”   司昆混沌的神智瞬间清醒!   他激灵灵一个颤抖,猛然抓住龙爪下的羽毛,就要一个用力将他甩飞出去。   ……失败了。   抱住他的羽翼紧实温暖,任周遭水流如何动荡,他们亦稳如泰山,带来安全感的同时,也代表着无从抗拒的力量。   起码对于如今重伤的他来说是无从抗拒。   “小师叔祖……”   他深吸口气,沉声道:“我明明拒绝了你进来,你怎会……”   谢危淡淡道:“你不让我进来,就是怕我会被如今处在暴虐状态下的轮回池吞噬,是吗?”   司昆仰头看着他,眼里明晃晃写着答案——你如今已经在这里了,而且你还不肯出去!   他就知道谢危一旦进来,见他在轮回池里,是肯定会冒着生命危险跳下来的。   在往日里,这轮回池是他修炼最佳之所,但如今和他搏斗过的轮回池眼见着已经濒临疯狂,他跳下来是是会有危险的!   所以从龙珠的回馈里一知道是谢危来了,他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但如今竟还是被他进来了。   司昆都有一种龙珠叛主的恼怒之感。   但谢危随即一翅膀“啪”一声砸到了司昆脑袋上,将龙都砸懵了。   “之前抛下我独自去对抗雷劫,这笔帐我还没和你算,你这次倒又开始逞英雄!”   谢危的声音说不出的冷漠,“这笔帐我先记着,等回去我再和你算。”   司昆晃了晃脑袋,好容易才将那股晕眩驱逐开去,提了声音厉声道:“可如今这情况……”   话还没说完,忽而一波猛烈的水流席卷而来,直接将他们团团围住,在水底打起了转,在视线眩晕的同时,灵魂更加不稳起来,恍惚间眼前甚至看到了漫山遍野红色的彼岸花,以及一条奔流向远方的黄色河流。   那便是轮回的最终之地——冥河黄泉。   两人的眼神都有一瞬间的恍惚,视线不由自主落到了那条黄泉之上,好像那里有什么莫大的吸引,很想很想投入其中……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视野中红色的彼岸花忽而发出一阵温暖的红芒,挡住了那黄色的河流,原来模糊的神智在这红芒照耀下瞬间清醒了很多,两人立刻回了神。   谢危晃了晃脑袋,喃喃道:“那是……”   “是筑成轮回池的万余遗族之魂。”   司昆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解释道:“百年前你不惜用自身性命救下万余遗族,他们被龙珠带到这方世外桃源,虽说没了其他人的捕杀,但其实并不开心,因为身上背负着你的命,他们不知你是死是活,是好是坏,又无法从这里出去,便决定以所有人之力送你一份大礼。”   “百年时间,万人轮回,以万余遗族之性命铸就这方天地至宝轮回池,他们的魂魄无所依,便化成了彼岸花,在黄泉之上扎根发芽,等待着你去领悟这一方轮回池的法则之力。”   谢危顿时怔在了原地,全身的羽毛都不由自主地炸了起来,眼里一瞬溢满了浓浓的哀伤。   他哑声道:“……何必如此?”   司昆道:“遗族本就重情,你为了救他们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们不会视若无睹。”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也不是没有解救之法,只要能领悟轮回法则,就能释放他们的魂魄,他们还是有机会回来的,我这些天也是多亏了他们才能坚持到现在。”   谢危顿时精神一震,肃声道:“那就更没有退缩的道理了。”   司昆叹了口气,已经放弃劝他离开的想法了,现在就看怎么彻底驯服这轮回池吧。   他问:“你有办法?”   谢危微微一笑,伸出一只爪子与他的龙爪握在一起。   “我答应过我爹,一定会完好无损地出去,让他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年,已经是我的不孝了,又怎么会再次食言呢?”   他缓缓道:“没有一定的把握,我是不会贸然下来的。”   两只爪子握住的地方忽而绽放出灿烈的白芒,那光芒渐渐包裹住了他们全身,带来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新奇感受。   好像自己成了对方,好像对方也成了自己,彼此心意相通,再无隔阂,一个念头都可以让对方知道,也包括自己所有的……感情。   谢危一瞬间就被那股铺天盖地砸过来的汹涌情意给淹没了。   想和小师叔祖在一起……   谢危和小师叔祖怎么会是一个人?还是好不习惯。   还是想和他在一起。   我喜欢他。   但他现在有危险,怎么才能让他出去?   小师叔祖来找我了,他应该是第一个来的吧?没有理会岸上那些他的旧日宠崽吧?   我才是小师叔祖最宠爱的崽吧?   但小师叔祖会不会不喜欢我?他对我不会还是看待幼崽的态度吧?他刚刚还说我没大没小,让我叫他小师叔祖!   小师叔祖知道我所有小时候争风吃醋的事情,怎么办?   好想把他藏起来,藏在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角落里,每天只宠我。   这样一想,谢危和小师叔祖是一个人也挺好的。   ……   谢危:“……”   谢危眼神复杂地看着同样有一些恍惚的司昆,万万没想到这颗看似冰冷寡言不近人情的脑袋里竟然想着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思绪。   不过仔细想想……   竟然还有点可爱?   他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伸出一只翅膀在他脑袋上一拍,“回神了,我们要开始了!”   司昆瞳孔瞬间聚焦。   时间没容许他有太多思绪去计较刚刚脑海里莫名多出的万千思绪,他一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是乾坤印?你打算利用我们相融的气息去对抗轮回池?”   谢危赞许地点点头,“不错,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司昆肃然道:“好!”   ·   轮回池边不远处。   所有龙珠之界里的遗族都聚拢到了这里,天上地上一堆人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全都紧紧盯着不远处的轮回池,数量足足有二百多只。   这不过十来丈大小的池子里堪称是波涛汹涌,一浪又一浪恐怖的水花不断翻涌,隐约能看到里面两道身影紧紧抱在一起,随着水流不断上下左右地晃动,但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   他们的灵魂还未出体,至少此时还是无恙的。   鸣蛇扇着翅膀焦急地眺望着,“都已经一个时辰了,还没出来吗?”   食铁兽暴躁地又掰断了一根竹子,熊掌一拍地面,怒道:“大不了我去闯闯,我就不信我没法把他们都捞出来!”   “冷静,”精卫柔声道,“你去了就是添乱,轮回池里有诸位前辈的遗魂护佑,他们暂时应该是没事的,就看这段时间能不能驯服轮回池了。”   一只玄龟拖着巨大的龟壳吭哧吭哧爬了过来,慢吞吞道:“等着吧,两位都是惊才绝艳之人,要相信他们的能力。”   道理谁都懂,但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地在这里干等,也不怪他们如此焦躁了。   云婆叹了口气,感慨道:“龙珠之主控制此界法则压制轮回池,明尊领悟轮回法则,本该配合无间的,可惜在他们处在轮回池里,法则压制会连明尊一起囊括在内。”   她遗憾地摇了摇头,“唉,要是能把这能力融合到一人身上,轮回池早便破了。”话音刚落,忽而“轰隆”一声响,水池里瞬间溅起十来米高的冲天水花。   一股磅礴浩大的法则之力从天而降,牢牢压在整个轮回池上方,刚刚还暴虐汹涌不可一世的轮回池瞬间便被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强行压制了下去。   从水珠间隙之中可以看到池底一龙一凤两道身影稳稳站立,两只爪子牢牢勾连在一起,温和的光芒笼罩两人全身,若不是肉眼看到的,光从气息去判断,甚至一位池底只有一个人。   云婆怔了怔,瞬间眼睛一亮,“这是……乾坤印?”   天狼咋咋呼呼地“嗷”了一声,憨笑道:“云婆,您这嘴可是开了光啊,说明尊到就来了只凤凰,说气息相连就来了乾坤印,您赶紧再说点好话,我们都听着呐!”   云婆一蹄子踹了过去,没好气道:“那我说以后遇到危险你们先跑,你们倒是听听呐!”   “呸呸呸!”犼蹦到玄龟背上连呸几声,道,“不要危险!不要危险!”   精卫笑道:“对啊,多说点好听吉利的,这我们爱听。”   一堆人全在那起哄,气氛热闹又温馨,一片岁月静好。   云婆特无奈地瞪了他们一眼,随即一提气,声音朗朗,传遍四方天下。   “祝明尊领悟轮回法则,成就大乘,治好龙珠之主!”   “祝我们遗族可以有一片生存净土,再不为这世间生灵所厌弃!”   “祝这天地复归清明,法则完善,大道无缺!”   “祝我们都可正大光明生存在阳光之下,一起探寻修仙长生之法!”   话落,忽而一声冲破九霄的唳鸣声响起。   “唳——!”   凤凰展翅,冲天而起,熊熊火焰如日轮般照耀世界,爪下红莲熠熠生辉,绽放出灿烈盛大的温暖光芒。   轮回池所有的池水在这股光芒的照耀下于半空之中猛然收缩,最后化成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落入了红莲莲心之中。   “嗡——!”   一声隐隐的嗡鸣声响起,红莲瞬间化作虚无,缓缓上升而起,与灿金色的凤凰整个融为了一体,霎时金色的羽毛上浮现出一层浅浅的红色花瓣纹路,每根羽毛与其说是凤凰羽毛,更像是花瓣的形状。   只那么轻轻一扇羽翼,金红光芒跳跃起舞,隐约像是一朵盛放的红莲。   美得不可直视。   圣莲入体,轮回大成。   祥瑞之光,普照世间。   便如云婆那句蕴涵了所有遗族最真切期盼的祝福一般,这祝福的第一句已经算是实现了。   这是个顶顶好的兆头。   谁又能说,之后的祝福便不会实现了呢? 第143章   金色的凤凰携万千祥瑞从天而降, 落地化成一道红衣身影。   那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身姿,熟悉的气息, 一瞬间让所有遗族红了眼眶。   食铁兽欢呼一声, “明尊殿下!”   直接一把扔了手里的竹子,拖着毛茸茸的巨大身体直奔他而去。   “明尊!”   “真的是明尊殿下!”   “明尊殿下我是你最宠爱的小蛇蛇!”   “去你的,他最宠爱的明明是那条龙, 明尊殿下我是你第二宠爱的天狼!”   “明尊明尊明尊抱抱……”   “……”   一堆人前仆后继直奔着他而去,一时间铺天盖地全都是人影,那气势汹涌的驾驶眼瞅着就是要凭借这浩荡的声势去淹死中间的那道身影。   谢危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不见丝毫慌乱, 只是忽而身影一闪化成了原形,那巨大的体型遮天蔽日,翼展足有上千米长, 比起地上这些青葱年少的遗族来说何止大了百倍不止。   他双翼徐徐舒展开, 将奔过来的遗族全都纳入羽翼之下,又缓缓地收拢回去。   就像一只护崽的巨鹰一般。   他修长的脖颈微微垂下, 看着羽翼之下挤挤攘攘不断试图往他身上凑的遗族们, 无奈道:“你们再挤, 我可都要抱不住你们了。”   熟悉的声音时隔百年后终于响在了耳边,所有人都忍不住一怔,齐齐僵在了原地。   但随即,一声尖锐的哭声忽而在人群中炸响。   这道哭声像是有什么传染力, 一传十, 十传百, 很快所有人都哭出了声。   “明尊殿下你终于来了呜呜呜呜……”   “百年前……百年前分别时,我们都以为你已经……”   “呜呜呜那伤实在太惨烈了, 我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那条小醋龙来的时候我们就在想,明尊殿下你那么宠他,一定会为了找他来这里的,但我们等了几个月都等不到您,就以为您真不在了呜呜呜呜……”   “真好,您还活着,您还活着……这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您这百年是不是都在养伤啊,当初那样是怎么活下来的,我们都快担心死了呜呜呜……”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混合着呜呜惨烈的哭声,实在是一片混乱,吵得人头都快晕了。   但谢危还是认真地听着,一点都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他轻轻扇动了下羽翼,带起一片温热的风自所有人身上柔柔拂过,微笑道:“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乖,别哭了,这次要不是跟着那条小醋龙,我都找不到你们去哪里了。”   他叹息一声,“百年不见,可想死我了。”   众人听罢,不自觉破涕而笑。   世上最欣慰的事,莫不是自己在想着他人的时候,那个人也在想着自己。   所有人的情绪一瞬间就被安慰好了。   唯有食铁兽还哼哼唧唧地,别扭地啃着爪子小小声道:“那您一进来,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就直奔着轮回池去了……”   其他人一听,目光之中不自觉都有了些哀怨。   对啊对啊,他们追在后边跑了那么远一段距离,腿都快断了也不见他停,都快气死他们了。   谢危不自觉就有些好笑。   这情景,怎么这么像丈夫在外出轨,妻子现场抓包时委屈哀怨的质问呢?   这争风吃醋每时每刻都在想方设法吸引他注意力的手段还真的是该死的熟悉,恍惚间都以为自己是什么游戏花丛不负责任的渣男了。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之前受了不轻的伤,还没养好就到了这里,为了开龙珠的门又耗费了太多灵力,如果不去轮回池,我在见你们的第一面就得昏迷了。”   他好笑道:“你们说那时到底是见面的欣喜呢,还是手忙脚乱先给我疗伤呢?”   众人的注意力又被吸引到他的伤上去了。   食铁兽震惊道:“什么!?你又受伤了?那条龙正好也受伤了,你们……”   谢危点点头,道:“是一起伤的,说来话长,我先去给小醋龙疗伤,一会再谈。”   众人这才从重逢的喜悦中回过神来,也瞬间意识到了另一件事——明尊是好了,小醋龙还在那伤着呢。   于是又急急忙忙从那双华美巨大的羽翼底下钻了出来,齐齐去看轮回池里的情况。   没了池水后,十来尺大的池子底正孤零零躺着一条伤痕累累的黑龙,龙鳞大半都有大大小小的裂纹,还有的脱落不见,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皮肉,龙身上遍布皮开肉绽的恐怖伤痕,龙鳞的光泽也很暗淡,甚至一只龙角都断了。   大概是因为刚刚帮助谢危耗费了一些仅存的气力,现在已经又昏过去了。   整一个惨不忍睹。   这是众人第一次真正看清这条龙的模样,之前一直隔着远远的距离和满池轮回池水,看不太真切,第一次见面时也是鲜血淋漓的模样,这会儿乍一看清,无不倒抽一口冷气。   云婆刚刚并没有参与他们的互动,一早便到了池边看着池底的景象,见谢危看了过来,便道:“看他的伤势,像是为雷劫所伤,而且还不是普通的雷劫,能将他伤成这样的,只有灭神雷劫了吧?”   谢危点点头,道:“是灭神雷劫,青云仙境为人所控,有人操控世界法则对付我们,是他为了救我才以身抗雷,伤重至此被龙珠所吞。”   云婆叹了口气,“又是一个痴儿。”   谢危纵身而下来到池底,轻轻抚上司昆断裂的那只龙角,上面雷劫留下的伤痕还很明显,隐约还能感觉到那股灭神雷劫特有的毁灭气息。   他喃喃道:“让你帮我,但没让你豁出性命去帮我,这好不容易攒的一点力气都被你耗光了。”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怎么就不懂为自己着想一点呢。”   这人,有什么好的都是先想着他,有什么危险都是自己扛。   世上怎会有这般痴儿。   指尖姻缘线似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弄了一下,在平静的心湖上掀起一波浅浅的涟漪。   一圈又一圈,直至扩散到整片湖面。   他不自觉低下了头,眉心抵到了黑龙的额心龙鳞上,轻轻闭上了眼。   他一字一顿,轻声道:   “生——死——轮——回——”   半空有金红色的花羽飘零而下,似羽毛又似花瓣,一片又一片,渐渐落到两人身上,每片花羽都带着露水一般清澈的水滴。   那是被收入圣莲之中的,轮回池的池水。   花雨飘落,缤纷迤逦,地上很快就覆盖满了一层金红色的花海,先前落下的花瓣渐渐化作了点滴萤火虫般闪烁的金红色光芒,飘飞而起进入黑龙体内,不断修复着黑龙那恐怖的伤势,而天上又不断飘落着新的花羽。   整个画面莫名就有种让人脸红心跳的旖旎。   精卫不由自主侧过眼神,揉了揉脸颊,小小声道:“哎呀,我的脸怎么这么烫呢?我是不是生病了?”   鸣蛇直接用蛇尾巴挡住了眼睛,疑惑不解,“奇怪,我怎么有种再看下去会瞎眼的错觉?”   天狼挠了挠头,“啥感觉?我怎么不知道。”   食铁兽哼道:“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不想看就一边去,我就在这里等明尊和小醋龙出关!”   云婆看着吵嚷的众人,又看了看池底一片迤逦场景,脸上渐渐生出一丝明悟。   她微笑道:“都走啦都走啦,这伤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恢复的,留几个人在这里守着就行,别打扰人家两个联络感情。”   精卫眨了眨眼,她向来聪明冷静,这会儿看云婆表情,顿时领悟到什么,脸色一瞬间变得精彩绝伦。   啊这……   怪不得明尊独宠小醋龙,原来他们竟然是这种关系!   嫉妒!   本来就宠他,现在肯定更宠了!   精卫被自己气到了,挥一挥衣袖,跑走了。   其他人也在云婆的催赶下被赶走了大部分,只剩下几个人守在这里,约定好了轮流守卫的顺序后,众人这才消停了下来。   时间就在这样温馨静谧的气氛下过去了三个月。   这一天,已经被花瓣覆盖了浅浅一层的池底终于有了动静。   依旧是个春风明媚的好天气。   阳光懒洋洋从云间漏下一线光芒,亮度不强也不暗,属于正正好好让人想酣睡一场的慵懒。   谢危做了个美梦。   梦里所有的遗族都生活在一片遗世独立的净土上,大家不再担心其他人的捕杀,天道完善,法则无缺,人人努力修炼就可以成就长生大道。   他和小醋龙就这样坐在一颗树下,看着新鲜出炉的一波遗族的小菠萝头们在田野里玩耍,气氛说不出的温馨平静。   他懒洋洋枕在司昆伸开的腿上,唇角挂着淡淡笑意,“真好啊……”   “是啊,真好。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淡淡的感慨,“没想到真有一天,我们竟然在一起了。”   谢危一笑,“谁说不是呢,人生真的有很多想不到的事情,说不准哪一天,我们都可以一起成仙了……”   他微笑着缓缓侧过头来。   也许是树叶间隙漏下的阳光一瞬间刺了眼,他不自觉眯了下眼睛,模糊的视线里只隐约捕捉到上方一截线条利落白皙干净的下颌和锁骨。   那截线条说不出的性感,起伏的弧度是恰到好处的优雅和利落,皮肤光洁细腻,白皙又富有弹性,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到那手感肯定极好。   锁骨旁边还点缀着一块冰蓝色的鳞片,在阳光下粼粼闪闪,一下又一下吸引着他的视线。   他不自觉伸出手,想去摸一下那块鳞片……   眼看手指即将触到,忽而“啪”一声响,他的手被握住了。   熟悉的声音带了一些疑惑,“小师叔祖?”   谢危猛然睁眼。   天际阳光照射而下,正好落到他的眼角,他的视线恍惚了一瞬,抬头正好看到了那一截起伏的锁骨和利落的下颌。   和梦里如出一辙的场景让他晃了下神,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手还被抓着。   头顶又是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你醒了?”   谢危顿时回神,这才发现他正躺在司昆腿上,而他被抓住的右手正好放在司昆右侧锁骨上的那枚龙鳞上。   一切和梦里一模一样。   他怔了怔,不自觉问道:“我还在做梦?”   司昆默了默,道:“没有,你已经醒了。”   谢危顿时触电般收回了手,手一撑地坐了起来,晃眼一看四周,这才发现他们正坐在漫天花海里。   司昆头上,身上,衣服上都是如花瓣一般金红色的羽毛,将他往日里那股不近人情的冷漠遮掩了不少,反倒显得柔和了许多。   也……动人了许多。   也许是纷乱的花瓣迷了人的眼,也许是之前梦里那旖旎亲密的场景,也许是他对于这份感情彻底放开了。   他莫名觉得眼前的人看起来不一样了。   司昆身上只披着一件黑色的外套,领口开叉到锁骨之下才收拢,长发也闲闲散着,这副闲散姿态对于一向讲究仪容的他来说简直是奇迹了。   他微微侧了下头,道:“我……刚刚伤好苏醒,还未曾整理……”   谢危顿时惊奇地发现——这人的耳垂红了!   他是在害羞!   谢危顿时大感兴趣,手贱一样伸出爪子捏住他下巴硬是把人强行掰了过来,笑眯眯道:“羞什么羞,不就是衣服没穿完,头发没梳吗?你小时候光屁股的模样我都见过,这么点小事算什么?”   司昆:“……”   眼瞅着耳垂红到都快滴血了。   谢危顿时笑得更加愉快了。   司昆下巴被他捏着,看着他开怀大笑的模样,眼神一阵恍惚,不由想起了昏迷之前的场景。   在刚刚联通乾坤印时,在那一闪而过的瞬间,在谢危听到他内心思绪的一瞬间,司昆也听到了他的心声——   小醋龙喜欢我,行吧,勉强接受了。   如果他在三年内能让我爱上他,我就答应和他在一起。   如今姻缘线已经连接,我和他会受命运牵引彼此不离不弃,三年的时间,若真的是没有缘分,那便只能是命中注定了。   希望小醋龙可以平安度过这一劫。   希望我们都能幸福吧。   司昆怔怔看着他,满心都被一个念头震住,甚至已经无暇去思考这么一副明显被调戏的姿态意味着什么。   小师叔祖不嫌弃他的感情。   他知道他喜欢他。   但他没有选择离开他。   他留下来了。   他……   他不讨厌自己!   内心悄无声息炸了满腔烟花。   砰砰砰砰砰! 第144章   难以置信。   这就是司昆现在的感觉。   就像是从天而降一个惊喜大礼包砸中了他。   他原来只是想着, 谢危不讨厌他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至于能认真考虑他的感情,思考过和他在一起这种事情, 那根本是想都没想过的。   看看之前谢危有多厌恶男人的感情就能知道了。   看看他对自己的碰触有多反感也能窥得一二。   但万万没想到, 谢危竟然真的没有讨厌他。   虽然还没到正式接受的地步,但这已经算是好到不能再好的结果了。   就像谢危说的那样,如果在他全力配合的情况下, 三年时间还是不能对他有任何暧昧心思,那就真的是他能力不够,有缘无份,只能怪他自己了。   现在这样, 已经算是好到不能再好的结果了。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这倾城绝世之人,满心满眼都被温柔兜满,再也装不进其他人了。   以至于上边突然有声音响起的时候, 他还被惊了一跳, 差点直接挥过去一道剑气把人给斩了。   “喂!你清醒点!”   谢危连忙一伸手将他的手腕给握住了,颇有些哭笑不得道:“上边都是你小时候的玩伴, 你这一道剑气挥出去, 到时候有你哭的!”   司昆皱了下眉, 被迫从那种旖旎靡丽的意境里回过神来,满心都是被打扰之后的不耐。   他一点都不想抬头去看,淡定道:“你要是困的话,可以再睡一会。”   谢危收回放在他下巴上的手, 笑道:“不了, 这都睡了三个月了, 也该起了,他们大概都等急了。”   他仰头看了一眼, 几个小萝卜脑袋正探在池边往下看,食铁兽正要朝他挥爪子,却被一只苍老的手捂住了嘴给强行拖了回去,隐约还能听到他不甘的“呓呜”声。   他轻笑出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上下打量了一下司昆,见他气色不错,笑道:“看来恢复得差不多了。”   司昆很想说一句“还没好”,想借机和他再待一会儿,但有时候气氛过了就是过了,现在再说,已经没有那种氛围了。   他轻轻点了下头,正要站起身,忽而面前伸过来一只修长优美的手,放到了他的额角上。   触手生温。   司昆一怔。   谢危眸光微深,静静看着那现在看来白皙光洁的额角,半晌才道:“那根角……长出来了?”   司昆默了默,道:“……没有,龙角是需要年岁来长的,百年内暂时难以恢复。”   他忽而一伸手,掌心黑芒一闪,多了一截如玉般剔透莹润的龙角。   “这断角我收起来了,比之祖龙之角也不差半点,”他将手往前一递,“送你。”   谢危眼神复杂地看着那截断角,他并没有推辞,而是缓缓伸手接过。   龙角触手生温,如玉如竹,温润细腻的触感仿如一块上等好玉,如果不是断口那狰狞的雷劫伤痕,可以算是一件极好的艺术品了。   他微微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这么美的角,还要时隔百年才能再次长出来,可惜了。”   司昆不自觉摸了下额头,道:“如果你喜欢的话,还是可以提前长出来的,只是需要一些天材地宝供养……”   谢危看着他那笨拙讨好的模样,刚刚的伤感顿时消失不见,不自觉轻笑出声。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呢,小醋龙这努力对他好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可爱到他忍不住想揉一把。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将龙角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道:“好了,先上去吧,他们等了许久了。”   司昆“嗯”了一声,这才起身。   谢危转头一扫这满地鲜花羽毛,忽而一挥手,所有的花羽瞬间被一股风托着围绕着两人悠悠旋转,最后迎风直上,化作一片光雨洒落而下,在轮回池底铺展开一层光的海洋。   忽而光海起伏了一下,一朵红色的彼岸花缓缓从光海之中生长出来,接着是下一朵,下下一朵,下下下一朵……   光海铺展,沿着轮回池底向上蔓延,便有彼岸花一路生长,一朵又一朵,眨眼便将轮回池乃至附近全都染成了一片红。   司昆仰头看着,喃喃道:“这是……”   谢危微微一笑,“君筑轮回池赠吾大礼,吾亦还君重归世间。”   他轻轻一挥手,“去吧。”   霎时漫天花瓣迎风而起,化作一道道红色光芒漫天飞舞,直奔着一个方向而去。   那里是他们的身躯所在之地。   轮回灵魂的旅途,若一开始便打算舍身去轮回,那他们的身体应该会保存完好,只是轮回法则一日不曾被领悟,他们便会如守卫者一般伫立冥河黄泉,一日不归身躯。   如今使命已成,也是该回归的时候了。   池畔守卫的几人也在仰头看着这漫天遗魂复归世间的奇景。   云婆微红着眼眶,喃喃道:“当日明尊助我等脱困,我们眼睁睁看着他为此重伤垂危,却半点忙都帮不上,还得成为他的拖累,最后还劳他将我们隐遁入这方世界才可保下性命。”   “但我们怎么可能安安心心就这么过下去,老婆子我虽老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还是懂的,我们每过一日,就焦躁一分,不知明尊还活着吗,不知他是否安好,不知那条小龙失去龙珠又如何了。”   “每日每日的想,每日每日的焦躁,直到有天,白泽说,明尊领悟了生死法则,但轮回法则一直不曾碰过,他想送明尊一份大礼,需要大伙儿一起帮忙。”   “我们想都没想就同意了,本来我也是要去的,但他们说,留下一人照顾这些遗族崽子们,若是明尊有一天来了,他们得有一个人出面表达感谢,他们让我留了下来。”   “如今一百年过去了,我们等了一百年的那个人终于来了,我们送的大礼也算是帮上了大忙。”   她闭上眼睛,眼角不自觉流下两行泪来,“这大恩,我们总算是报了,老婆子此生无憾了。”   “这份大礼实在是太重了。”   谢危凌空踏步而来,落到她面前,对着她深深行了个礼,“劳诸君厚爱,轮回池此番助我良多,这一礼,是我对诸君百年作花守望轮回池的敬佩。”   云婆微侧了下身子,只受了半礼,笑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是这辛苦是我他们所受,这半份礼是他们应得的。”   “哎呀你们别在这谢来谢去了……”   食铁兽挥舞着巨大的熊掌“哐哐”砸地面,一脸暴躁加不耐,“这好不容易该恢复的都恢复了,该醒的也都醒了,咱做点有意思的事情行吗?”   他亮晶晶的眼睛灼灼注视着谢危,迫不及待道:“比如说,出去报仇?”   谢危一怔,上下打量他一眼,这才发觉他的气息浑厚磅礴,竟是足足有大乘修为。   再去看其他人,一个个都没有在大乘之下的,云婆更是有大乘巅峰的修为了。   他疑惑道:“你们的修为……”   云婆笑了笑,解释道:“这龙珠之界灵气浓郁,我们这修为看似大乘,但也是灵气硬堆上去的,出去施展个几次法诀就漏的差不多喽,不比您这扎扎实实的大乘基础。”   “但那也够报仇了!”食铁兽眼里闪过一丝凶光,“让那些伤害你,伤害我们的人都付出代价!”   “对!”精卫也走了过来,道,“我们不是要和所有人做对,我们只是想让他们知道,我们遗族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将那些伤害我们的人都揍一顿,顺带再将更多的同族带到这里,这样我们就不用整日担惊受怕什么时候暴露身份被他们抓起来了。”   鸣蛇也飞了过来,道:“这里所有人都是大乘,我们这么些年努力修炼,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万一被发现,我们可以正大光明去反抗,而不会再要您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来救我们。”   他眼泪汪汪地看着谢危,“为了悲剧不再重演,我们必须要出去一趟,宣告我们的武力!”   谢危看着他们,一时不知该不该答应。   现在外界正值磐月神宫降世的敏感时刻,这么多遗族一窝蜂出去,难保不会再引来什么觊觎的目光。   而且现在外界也多了很多修炼就转血炼决成就的伪大乘,和这些人在伯仲之间,真打起来不知道到底谁更占优势。   忽而身后一道声音响起,“就让他们去吧,你不可能护他们一辈子的。”   谢危转头一看,正是已经完全整理好仪容的司昆。   他轻轻一颔首,道:“他们说的也有道理,外界之所以对遗族肆意捕杀,一个重要原因便是遗族没有绝对的实力,此次也算是一次机会,若他们能真正活在阳光下,这也是我们一直期盼的事情,不是吗?”   食铁兽眼角余光一瞥司昆,双手环胸傲然点头,“看不出来,你这条小醋龙长大了不少嘛!”   司昆瞥他一眼,回敬道:“不比你,还是小孩一个。”   食铁兽顿时大怒,幸好被精卫和鸣蛇一起拉住了。   几人在那打打闹闹,谢危静静看着,渐渐便有了决定。   的确,他不能护着他们一辈子,这群小崽子努力修炼了这么久,修为也正好都在巅峰,此时不出去炫耀一番,更待何时去?   他深吸口气,微笑道:“那就一起出去吧。”   百来个大乘,这么一股庞大的实力,相信会给外界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大惊喜。   真希望看看金灼厌和临云他们的表情。   想必一定很精彩。 第145章   浩荡仙舟绵延三里, 每一艘仙舟都足有千米长。   其上宫殿美轮美奂,在云间彰显出赫赫威势,磅礴灵气环绕舟身左右, 浓郁到甚至形成了一层飘渺的云雾。   舟身甲板上不时有弟子来回巡逻, 有衣着鲜艳的合欢宫弟子,也有清淡如仙的万剑宗弟子,甚至还有不少妖族的孔雀在甲板上穿梭。   三门的人聚拢在这小小一个地方, 奇怪的是并没有发生什么矛盾。   他们相处得还算和谐,不时还停下互相交流一番,但谈论得基本都是同一个话题。   当先一艘仙舟上,紫魅衣正站在船首之处, 遥望着天边某一处虚无之地,高空的风吹过他薄如轻纱般的衣摆和发梢,带起猎猎风动声, 直如一个乘风而上的仙人。   不知过了多久, 忽而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再盯着那看,也看不出个花儿来。”   罗云持剑走上前去, 和他看向同一个地方, 轻叹口气, 道:“这都三个月过去了,小师叔祖也没半点消息传来,里面也不知到底如何了。”   紫魅衣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只淡淡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宫主和小师弟之间自有亲缘感应, 若是小师弟出事了, 宫主会有消息过来的。”   罗云轻叹口气,转头扫了周围一圈, 颇有些感慨道:“这三个月,还真是风云突变,事情一茬接着一茬,小师叔祖若是出来,怕是得不停歇了。”   两人一时都有些沉默。   身后一道声音忽而响起,“谁说不是呢,孔雀一族全族出动守护仙舟,妖族现在防守空虚,随便去个厉害些的人都能破了防御,这事情闹的,怕是整个修真界所有人都去那了。”   两人转身看去,便见来人一身绚丽的七彩披风,头上还插着几根羽毛,容貌妖异俊美,气质高傲张扬,正是许久不见的孔维。   他背着双手迈步走到三人身后,抬头看向半空那虚无之处,眉头纠结地皱着,“你们说危子真在那里?我看了这三个月也没看出一点动静,这里也不像有人的样子啊。”   罗云翻个白眼,“那你以为我们这般气势汹汹地守在这里是等谁呢?”   孔维哼了一声,心里简直是憋着满腔怨气。   之前在合欢宫时说好好兄弟一起闯天下,结果回头就把他丢给陛下看着,自己倒是远走高飞了。   偏偏妖王陛下宠崽过头,对于自家崽子的要求那真的是恨不得完成到极致,知道谢危是不想孔维跟着他遇到什么危险,于是就里三层外三层命所有妖族将他看得牢牢的,简直是透气都成问题。   若不是最近异变突生急缺人手,妖王还是信任他对于谢危的感情的,将他调过来看守仙舟等待谢危出来,他怕是现在还被困在妖族动弹不得呢。   实在是太气人了!   看他抓到人后等着怎么揍他吧,危子这次可是将他得罪得透透的,绝对是喝一顿酒都解决不了那种!   他咬了咬牙,道:“但愿你真的在这里,我就等到你出来,然后……呵!”   他心里一瞬间掠过无数折磨对方的法子,要拔了他的毛,要像自己一样关他小黑屋哪里也去不了,要把他倒吊起来抽鞭子,要给他喝一斤的泻药让他拉肚子,要没收他的莲花不给他,要……   无数恶毒的主意从脑海里闪过,越想越是兴奋,他嘴角不由勾起一丝“恶毒”笑意。   其他两人看在眼里,都无语摇头。   这只孔雀大概没想到一点——   他能不能打得过人家……呢?   就在此时,半空异变突生!   那一点三人一直注视的虚无之处突然绽放出一点璀璨亮芒,一颗深蓝色的龙珠缓缓从虚无之中显现出来,周遭空间荡起涟漪一般的波纹,那涟漪缓缓波动,渐渐形成了一扇足有三十来米高,十来米宽的巨门。   门内是一片旋转的空间,模糊不清,看不清联通的另一边到底是什么情景,但这样的异状也足以引得仙舟之上所有人都极目眺望。   罗云当即大喝一声,“万剑宗所有人警戒,听我命令,无论里面出来的是谁,我没让攻击就绝对不能出手!”   紫魅衣道:“合欢宫弟子依令!”   孔维也道:“孔雀族依令!”   所有人齐声应道:“是!”   事实证明,这道命令还是很及时很明智的,因为第一道出来的身影绝对是值得人警惕的。   “吼!”   伴随着一声凶狠的咆哮声,一道黑白相间的庞大身影从门内当先冲了出来。   那是一只食铁兽,他的眼神凶狠狰狞,獠牙尖锐森寒,整只兽的气势都很暴戾,充满着一股择人而噬的野蛮,尤其是当他看到底下众人时,那两颗小眼珠里一瞬间甚至闪过一丝猩红光芒,身上的气势一瞬间攀升到了巅峰。   这是一只大乘级别的遗族,而且还来者不善。   底下众人若不是有那道命令压着,恐怕差点就要忍不住动手。   实在是这只食铁兽看起来就很凶的样子。   罗云深吸口气,拼命念叨冷静冷静冷静,小师叔祖在的地方总不会真的有什么十恶不赦的凶兽,再等等再等等再等等……   其他两人也是如此安慰自己。   “铁蛮!明尊不是说了你后面出去吗?抢什么抢?”   随即一道温柔的声音从门内响了起来。   一只青色的精卫鸟从门内缓缓飞出,姿态优雅端庄,尽显神鸟气质。   她扇着羽翼拦在食铁兽面前,挡住了他那股可怖的凶戾之气,柔声道:“抱歉,铁蛮面对不熟悉的人就是容易控制不住脾气,我代他向你们道歉。”   虽然她的声音很温柔,姿态也很优雅,但众人已久忍不住瞳孔皱缩。   因为这也是一只大乘级别的遗族。   “嘶嘶!”   一声蛇鸣声响起,一条水桶粗细,足足有五十来米长的巨蛇从门内飞了出来,背上一双巨大的羽翼将他衬托得格外雄壮。   他哈哈笑道:“就知道你们忍不住要往前冲,嘿嘿,幸亏我有先见之明,我也没按照排队,自己飞出来了!”   众人的脸色再次剧变。   这又双叒是一只大乘。   忽而门内又是异动,随即一道熟悉的黑衣身影走了出来。   霎时一片惊呼声响起,万剑宗弟子齐声欢呼道:“云霄君!”   罗云大大地松了口气,“还好您没事,那想必小师叔祖也没事了,真是太好了!”   司昆面无表情凌空踏步而来,先是向着底下众人轻轻一颔首,道:“他在里面组织遗族排队,最后出来,莫担心。”   话落,随即眼神淡淡扫了眼先前出来的三只遗族,眸光微冷。   实在是不得不冷。   原本他们都在里面排好了队,第一个出去的是司昆,就是为了怕引起外面的人误会,但这三个淘气鬼硬是门开启的一瞬间从后面一拥而上抢先出去,后面的队伍一瞬间全乱了,害他迫不得已动用了一次时间停止,将所有不听话的家伙又给拎回了队伍里。   食铁兽瘫着肚皮还在那不屑地哼哼,“你不行啊小醋龙,说好的用我们最完美的状态出来,吓死外面这些人,你怎么就用人形出来了?”   司昆眉目一皱,冷声道:“你所说的要吓死的人,手里至少都救过一个遗族,你还要吓吗?”   食铁兽一噎,顿时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那满身威势倒是慢慢收了起来。   他们在这说话的功夫,门内又有变动,随即几只遗族接二连三涌了出来。   腾蛇,天狼,玄龟,九尾狐,鲛人,金乌,英招,夫诸,犼……   像是天上下起了饺子,只不过这饺子换成了遗族,还一个个都声势浩大,一出来就在那耍威风,如果不是有司昆在那震着,怕是底下的人都控制不住摆出攻击的架势了。   一个,两个,三个……五个……十个……二十个……五十个……一百个……   全都是大乘。   仙舟上的众人脸已经麻了。   他们都在想里面是什么人间仙境了,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磐月神宫啊,怎么但凡出来的都是大乘,而且看着年岁还都很小的样子。   这样的年岁都是大乘了,那再待久一点,会不会直接就成仙了?   这也实在是太让人羡慕了。   直至第一百三十二只出来的是一只年纪明显较大的大乘巅峰天云兽。   罗云喃喃道:“原来她还没成仙啊……这是不是按照年纪和修为来排先后的?那下一个出来的会不会就是仙人了?”   就在他们这么想的时候,突然门内光芒一闪,一只金红色的,似花似鸟的凤凰猛然飞了出来,巨大的羽翼哗然一展,仰天便是一声震破九霄的唳鸣声。   “唳——!”   底下众人原本麻木的神情忽而一震,接着齐齐惊呼出声。   “小师叔祖——!”   “小师弟!”   “危子!”   “少宫主!”   “少主!”   凤凰于高空展翅翱翔,天边似乎也有了感应,层层白云聚拢而来,眨眼就覆没了天光,白云之中有金色的雷光如蛇般游走,将整个云层都照耀得宛如圣光般祥瑞。   罗云震惊道:“这是……”   “是功德金雷!”紫魅衣惊呼出声,“上一次小师弟从青云仙境回来领悟生死法则后并没有雷劫降下,我们还奇怪是何原因,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孔维激动地握拳,整个人都恨不得冲上去来一个熊抱。   “功德金雷……竟然是传说中的功德金雷……传说只有天赋绝伦且对天下有大贡献者才可以获此雷劫,金雷之中只有新生没有毁灭,一击便可恢复全盛,好啊,好啊!竟然被危子给遇到了!”   这激动的模样,俨然是已经忘记了刚刚那诸多“恶毒”报复了。   这样的雷劫,已经万年不曾现世,只有典籍中的记载才可窥见一二。   可出现在谢危身上,似乎又是情理之中。   无论是他舍身相救那一万遗族,还是两次将青云仙境救活过来,都当得起这样的功德。   毕竟青云仙境一旦覆灭,先不说里面诸多人的性命都得交代在那里 ,就说它联通磐月神宫的门也得毁了,自然也无法再去筛选通往磐月神宫的钥匙了。   虽然他们至今也不知道这把钥匙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既然天道降下如此雷劫,想来必然是极为重要的。   所有的遗族都在欢呼,露出一副与荣有焉的表情,仿佛渡劫的不是谢危,而是他们自己。   就连司昆嘴角都露出一丝笑意。   “轰咔!”   金色的雷劫一击落下,凤凰展翅迎击而上,随着一声震响过后,半空宛如炸开了一轮金色的日轮。   凤凰全身沐浴金雷,猛然一展翅,拍击长空的力道似乎更加强劲了,羽毛也看着鲜亮了不少。   这一道雷将他体内所有的暗伤都消除殆尽了,耗费的灵力全部恢复,整个状态都调整到了完美。   “轰咔!”   又是一道金雷落下,祥瑞的光芒在羽毛上汩汩流淌,没流转一分,他的体型就大上一分,等金芒消逝时,本就庞大的体型甚至足足大了一倍。   这一击是将他的身形拔长调整到了最佳状态。   众人激动地看着,脸颊上都不由自主透出一抹红晕,都在期待着这雷劫下一次又能提升什么能力。   “轰咔!”   又是一道金雷降下。   但这次凤凰猛然一转身形,于瞬息之间掠到司昆身边,双翼一展直接将他抱到了怀里。   司昆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眨眼就被拐带到了半空,在这熟悉气息的包裹下他是半点反抗的心思都升不起来,直至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化龙!”   司昆下意识照着他的意思做了,身形瞬间变大,龙身经过三个月的休养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那些狰狞的伤痕也都消失殆尽,除了额头上那一截狰狞的断角还在彰显着之前惨烈的伤势。   随即雷霆降下,一瞬间将两人包围。   司昆感觉着体内磅礴涌动的灵气,顿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惊骇道:“谢危!”   这明明是他的雷劫,也该由他独自享受这份好,拉他过来这不是分他的好处么?   “叫小师叔祖!”   谢危拿翅膀轻轻一拍他的脑袋,淡淡道:“伤患就给我好好恢复,那么漂亮的龙角,我看得心疼。”   司昆动作一滞,尚还敏感的内心不由自主歪了一下,心道:他嫌弃我的断角丑?   这……这倒也不是……不能治一下。   于是刚刚还试图反抗的黑龙瞬间不动了。   谢危笑道:“这才乖。”   司昆:“……”   断角在金雷的沐浴下缓缓开始生长,体内所有的暗伤也消除殆尽,充沛的灵气盈满经脉,龙鳞变得更加有光泽了,龙身也变得大了不少。   万剑宗的弟子眼神复杂地看着,嫉妒与欣慰互相交织,脸都扭曲了。   小师叔祖对云霄君也太好了!   这底下众人谁没有个暗伤啊什么的,他谁也不带,就偏偏冲着云霄君去!   啊!嫉妒使人扭曲!   他们在意的是那个金雷吗?   明显不是好吧,但凡剑修都是吃苦吃惯了的,伤什么的多养养也就好了,最多费一点时间而已。   他们在意的是小师叔祖怀里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明明在之前他都没有对谁特别好的!怎么这消失百年一回来,就独独宠云霄君去了呢?   大家伙儿谁不是一批长大的崽啊,云霄君不过是比他们修为更强了些,凭什么就成了那个幸运儿呢?   ……就凭人家把小师叔祖追到手了吗?   想起之前云霄君暗恋小师叔祖,而他们还想方设法希望小师叔祖答应的经历……   特么这也太虐心了!   简直想一剑戳死那个时候天真愚蠢的自己!   他们看着半空紧紧相拥的一龙一凤,羡慕到眼泪从嘴角流下来。   半空的百来遗族也都是一副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万剑宗的后山上养着遗族幼崽这件事,大部分弟子其实都不知道,两方也并不熟悉,所以这些遗族倒是知道明尊偏爱小醋龙的事情。   毕竟他谁都没送,唯独给小醋龙送了一整个悬浮在半空中的昆玉山!   虽然明尊解释过很多次,昆玉山是为了给体质特殊的小醋龙一个避居之地,不是偏爱,是他需要,但其他幼崽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就是坚定地认为他是偏爱。   如今这情形,也不过就是将以往的认定给证实了而已,并不值得惊讶。   但还是嫉妒到要死!   半空的一龙一凤在雷劫之中尽情畅游,丝毫没感觉到底下的满腔怨气。   在第三道雷劫濒临结束的时候,司昆那断裂的龙角也终于长了起来,沉疴尽去,灵气尽复,整个人的状态说不出的好。   谢危微微一笑,笑容里终于多了点释然,“不错,这才是我喜欢的小醋龙。”   司昆眉眼一展,“我很荣幸。”   谢危仰头看向天空。   大概是刚刚他贸然拉了一个人一起渡劫,天道有些不太乐意,本来三道雷就该完了,但该给谢危的好处还没给够,这会儿的金雷犹犹豫豫地徘徊在白云之间,降下是不太情愿,不降又没完成使命,整得雷劫都郁闷了。   谢危哈哈一笑,忽而羽翼一扇冲了上去,于白云之间腾飞起舞,笑道:“老天,你这犹犹豫豫的模样就很不大方了,我拉来这人之前保护青云仙境也立了大功,便是让他受了这一道雷劫又如何?”   他翅膀一扇,掀起涛涛白云层层翻滚,大笑一声道:“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天道,磐月神宫都开了,你这千万年一直衰微,焉知此番不是福呢?”   “我们来助你——!”   “轰咔!”   金雷炸响,这次落下的足足比之前粗了好几倍,一瞬将两人都笼罩了进去。   一龙一凤的气息在这劫雷之中节节拔高,直至到了此界能容纳的最高点——大乘巅峰。   再上,便是长生不老的仙人之境。至此,白云散,劫雷消,天际一瞬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如果不是半空之中那气势磅礴浑厚的一龙一凤,怕都要有人误以为这是一场梦了。   凤凰羽翼一扇,从天而降化作人形,落在了仙舟之上。   还没站稳身形,一道风声极速扑来,伴随着一声欢快至极的:“危子我来……”   谢危眼皮一跳,想都不想直接一脚踹了出去,顿时“扑通”一声响,地上一道人影仰天砸了出去,在仙舟上砸出一个深深的人形大坑。   众人:“……”   谢危一脚踹出才察觉不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尴尬地收回腿,低眼一看,就见地上眼熟一人四脚朝天躺在那里,不仅人眼熟,姿势也眼熟,隐约就是合欢宫前初见那次他一脚踹出去的孔雀模样。   谢危大是惊讶,“你什么毛病,怎么老是要在我看不清人的时候往我身上扑?”   孔维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一撸袖子,怒道:“我怎么知道你竟然连我都认不出来!?还是不是好朋友了!”   他抹了抹眼角,抽噎一声,“果然人是会变的,你已经移情别恋,对我没有感情了……”   谢危:“……”   谢危嘴角一抽,冷酷无情道:“对,我已经对你没感情了,我移情别恋我家小醋龙了。”   他手一伸,直接把刚刚落到身边的司昆拉了过来,道:“介绍一下,这是我家新宠,小醋龙云霄君司昆。”   孔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司昆,半晌突然上前,递给司昆一块灵石,一本正经道:“给,这是我作为正房送给后入门小妾的礼物,礼轻情意重,别介意,以后一起和我好好伺候着老爷。”   司昆:“……”   众人:“……”   谢危眼皮跳了又跳,实在忍无可忍了,直接上前将人一把勾住人肩膀,嘴唇凑到他耳边哼笑着道:“想挨揍?嗯?”   孔维同样皮笑肉不笑地回他,“某些人将我丢给妖王陛下自己出去逍遥快活,这笔帐我还没和你算呢,该是我揍你才对吧?”   谢危默了默,道:“所以你是在这等着,专门看我出丑吧?”   孔维哼了一声,“我这牺牲可够大的,连我的丑一起出了,怎么样,够朋友吧,是不是诚意满满?”   谢危:“……那是挺有诚意的。”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彼此间的目光电闪雷鸣,宛如下一刻就要打起来了。   旁边众人看得都有点着急,正想着怎么劝架呢,忽而两人极有默契地分开了,然后同时出手——   “剪刀石头布!”   孔维剪刀,谢危是布。   孔维立刻猖狂大笑起来,“那就说好了,你变幼崽被我养一个月,喂啥吃啥哦哈哈哈哈哈!”   谢危“切”了一声,甩了甩手,哼道:“只要你不怕被我啄手!”   众人全都一副“……”地看着他们,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万万没想到还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解决一场矛盾!   这样鲜活张扬略有些孩子气的谢危倒是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了。   这个孔雀族族长还是有点能耐的。   不过别说,幼崽版被投喂的小师叔祖/小师弟/少主还是很值得期待一下的!   谢危扫视一圈,没发现阙殷的踪迹,有些疑惑地皱了下眉,“我爹去哪了?”   紫魅衣一瞬间收回满天乱飘的思绪,神色瞬间严肃了起来,道:“刚刚你在渡劫,都没来得及和你说,这三个月发生了一些事情,宫主先去救场了。”   谢危眉梢一扬,“是磐月神宫开了?”   紫魅衣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止,之前不是一直找不到临云和金灼厌的踪迹吗?现在他们出现了,身边集结了这段时间以来所有通过修炼九转血练决成就大乘的人,足足有一百来号人,虽说他们不是领悟法则的大乘对手,但人数一多也挺麻烦的。”   罗云上前一步,道:“磐月神宫开,仙妖魔三门的人都去了不少,但乍然遇上这么多大乘,形势不是很好,宗主,妖王,魔主都前去镇场了,又抽调了大半人手命我们在此等你,我们上一次收到消息时,听说宗主都受伤了,其他人也损失不小。”   谢危仰头看向天空密密麻麻遮蔽了大半日光的遗族,微微眯起眼,“百来大乘期修士……”   他微微歪了下头,笑:“人多了不起哦?”   “我们也有——!” 第146章   青云仙境之畔, 那扇浮动了许久的门终于彻底成型了,这代表着通往磐月神宫的路被彻底打通。   磐月神宫在修真界的地位可谓是万人敬仰,无人不想来其中探寻长生之道。   即便知道进去的可能性很小, 但每次依旧会络绎不绝来很多人。   这次也不例外。   仙, 魔,妖三门大半的人都奔涌而来,附近可谓是人山人海, 几乎连个下脚之地都没有了。   而在等待多日,那门终于彻底成型的时刻,千万人同时奔涌而去,那般声势浩大的滚滚热潮说一句波澜壮阔都不为过。   无人不为之心折, 无人不想进磐月神宫。   为此他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可这般盛况也只是半月之前了。   “砰——!”   半空一道黑色火光与雷光风刃木藤同时相撞,爆发出一股巨大的灵气狂潮。   阙殷从天而降,猛地后退了好几步, 抬眸之时眼神乍泄一抹凌厉寒芒。   身侧一道白影一掠而过, 伴随一道声音同时响起,“魔主先休息, 接下来换我来。”   外面霎时又是一大片轰隆爆响声。   凤元坤从后边走了上来, 在他背后扶了一把, 哑声道:“还好吗?”   一大堆人全都涌了过来,有仙门的,有魔门,还有妖族的, 一大堆人全都凑了上来, 虽然各个满身狼狈, 但脸上都是满满的关心。   紫剑担忧道:“魔主如何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百草阁阁主柳千叶递出一个丹药瓶子,道:“我这还有剩的一些灵丹, 可以恢复下灵气。”   花潋也凑了上来,随手就是一把极其珍贵的天材地宝,“这还有些剩下的护身法宝,魔主先拿着。”   更有身后很多人都送上手上仅有的一些东西,顺带再关怀慰问两句。   阙殷也没客气,一一收了过来,丹药看也没看直接服下,一点也不担心有人趁机下毒。   他闭上眼睛,功法运行一周天后,终于深深吐出口气,轻轻一颔首,道:“没事,只是灵气消耗过大,休息下就好。”   众人这才齐齐松了口气。实在是不关心不行。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就是磐月神宫……的外围宫殿。   这里类似于一个金碧辉煌的皇宫,分为外宫和内宫。   内宫常年为禁制所笼罩,便是传说中的仙门世界长生之所了。   外宫是可以随意进出的,其道路庞杂繁复,建筑高大华美,一扇门都有十几米高,能轻易容纳一只庞大的兽类随意进出,穹顶更是有近百米高,随意一座宫殿里都是如此模样,甚至会更加宏伟。   而现在,这往日里美轮美奂人人向往的宫殿已经成了一座屠宰场。   入目所及,地上满满的都是嫣红血液,以及断枝残臂,甚至有很多尸体上都有明显的兽类抓咬痕迹。   堪称一句惨不忍睹。   这座宫殿内剩下的人已经是这里所有还活着的人了。   他们不得不团结在一起,以防被门外的人挨个击破,修为最高的凤元坤,阙殷和应玄羽一直在门外轮回守护,也该庆幸这宫殿之内的上古禁制实在是强大,竟然过了这么久还没被外面的人攻破,唯一要守住的地方也只有那扇大门。   这也是他们得以在这里苟延残喘的原因。   阙殷站在门边,眸光微冷地看着门外黑压压一大片人影,手指不自觉慢慢握紧了。   “我们最多还能支撑一天……”   他眯着眼睛缓缓道,“总要想个法子破了他们的联合阵法。”   凤元坤也在看着外面的战斗,看着应玄羽左支右绌,不时被一道法术击中,幸而身上的防御法器还没完全坏掉,倒是还能勉强支撑。   虽然剑修是强,是可以以弱胜强,也可以以少胜多,越阶挑战是家常便饭,但是架不住对方实在是数量太多了。   足足一百七十多个大乘期强者!   而且各个身体强横,可以随时在人形和兽形之间转换,皮糙肉厚结实耐打,一剑过去本来七分的伤硬生生给减成三分,实在是恼人得很。   虽然这些天下来也不是没有伤亡,地上那五十来个大乘尸体就是他们这些人联合起来的杰作,但那数量比起这庞大的基数来说也着实算不了什么。   再加上,外面那些人因为是修炼的同一种功法成就大乘的,都是九转血炼决,彼此之间自有一种心灵感应,十人便可成阵,可攻可守,变化万千,一旦哪里即将被攻破,其他人很快便能来援,这样彼此呼应起来,三成的实力也被发挥到了七成。   多方压制之下,众人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占了这地势的便利了。   凤元坤看了半晌,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除非是仙人来此,可以一力降十会,不然哪有那么容易。”   阙殷沉默,没有回话。   还有一个方法他们都没有开口。   若是……若是有足够多的大乘就好了。   这样哪会怕他们联合攻守,一人对付一个,早便把他们打趴下了。   但这世间又哪里有那么多的大乘境高手呢?   便是自损修为性命拼尽一切用禁术晋升,一百个里也难出一个,九死一生的事情,实在是没必要尝试。   何况这里也没这么多人给他们尝试。   进来之时足足有万人左右,如今不过剩下三千多人,剩下的都折在外面了。   “轰!”   正在这时,忽而外面一声炸响,一道剑气冲天而起,但随即几道火光风刃雷电急速迎上,应玄羽好不容易将一人挑飞在地,还没来得及去补剑结果他的性命,便被这即将迎来的攻击逼得被迫退了开来,不得已仓促之间迎了上去。   他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他快撑不住了。   凤元坤目不转睛地看着,忽而道:“待会若是真的撑不住了,我拦住他们,你带着人先走……”   阙殷眼角斜斜朝他一瞥,“好让你逞英雄吗?”   凤元坤顿了顿,无奈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阙殷收回视线,一手后背,下巴微抬,道:“此话以后休提,我不会按照别人安排好的命运走,你如果执意要这么做,那结果一定会出乎你的意料。”   凤元坤一怔,一时心里复杂难言,不知是喜是忧,“阙殷,你有时候真的是……让人又爱又恨啊……”   阙殷淡淡道:“你可以恨,我无所谓。”   凤元坤:“……”   为什么有的人就是可以让人这么的心痒难耐啊,高兴的时候恨不得万事都顺着他,生气的时候又恨不得将对方在掌心里好好地揉搓一通。   啊啊啊爱死这个人了!   他目光微冷地也看着远方,心里慢慢下了一个决定。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一定不能有事。   阙殷看了一会,忽而又兴致缺缺地一甩衣袖,摸出怀里的传讯玉佩,眼眸一瞬间温柔了很多。   “也不知崽崽如何了,希望他们可以保密,这里这般危险,还是不要过来了。”   凤元坤看着他的神情,也微微叹了口气。   唉,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一家三口团圆了。   明明他们才团聚没有多久。   他辛辛苦苦在合欢宫准备了那么久的礼物,也不知有没有亲手送出去的那一天了。   ·   宫殿之外,一条庞大的血龙悬浮在半空之中,血色龙鳞在阳光下粼粼发光,整条龙都散发出一股磅礴可怖的气势。   然而他的眼眸却是一片茫然空洞的。   他的龙角上听着一只巨大的,背负七对羽翼,形似喜鹊的鸟儿,同样的双眼茫然空洞,一分神采也无。   血龙庞大的龙身上,同样有人在此观看战况。   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杯清茶,两个人。   金灼厌缓缓放下手中茶杯,视线一瞥清淡的茶水,道:“还差了点火候。”   临云不紧不慢地又给他倒了杯茶,微笑道:“好茶要细品,你这样囫囵一喝,自然品不出什么味道。”   金灼厌冷哼一声,直接将那杯茶泼洒了出去,不屑道:“我没你这么精打细算的耐心,你这布局布了三百年,如今到了收尾的时候,你倒是说说你品出了什么东西?”   他视线掠到半空那些修炼了九转血炼决之人的身上,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还真有你的,一百多年前得到明尊之血时你便将一部分血送到了血神宫,让他们潜心研究九转血炼决,他们大概想不到,你在那碗血里放入了裂阵石,就是为了时机到时将他们彻底灭口,顺带再引可能还没死的明尊出世,让他暴露凤凰身份。”   “九转血炼决在世间流传那么多年,却没一个人修炼成功过,因为他们都缺了一样东西——至强至纯执掌生死的丹凤之血作为药引。”   “以他人血液稀释遗族之血,再在滴入了凤凰血的血池里修炼,如此才能侥幸成功,但那凤凰血里早被你做了手脚,一旦修炼成功,凤凰血入体,只要你想要,所有修炼了九转血炼决的人都将成为你的傀儡。”   他看着临云又给他满上的一杯茶,冷冷地笑了笑,“我竟不知,我如今还活着是你的慈悲呢,还是你打算拿我做什么事情?”   临云一手敛袖,慢条斯理地坐下,笑道:“仙主多虑了,我可是在很认真地和你合作呢,你看青云仙境之事,我可有欺瞒过你一分一毫?”   金灼厌微微一笑,却是不说信还是不信,只淡淡道:“是没瞒过我,但你走得够早,我若再迟一分,也会步上他们的后尘。”   临云眼神柔和,一点都不生气,他慢慢品了一口茶,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道:“别急,我知道你恨遗族的原因,放心,我会让你如愿的。”   金灼厌冷冷一笑,“院长还真是消息灵通啊。”   临云笑了笑,并不多言。   颇有一些没将他放在眼里的蔑视。   金灼厌这人,极端到了极点,不仅为人极端,做事也极端,万事都将“霸道与狠毒”这两个词刻到了骨子里。   因为他的父母就是这样训他的。   他父母的修为都是大乘,他们是在寿命将尽时有了他的,为了孩子长大后不被别人欺负,他们便用尽了所有手段去训练他。   金灼厌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他的心态自然也很扭曲,他怨父母这样苛刻待他,他怨遗族掠夺法则导致天地残缺,致使父母无法成就仙人得到长生,所以这样不择手段地训他,他怨这天下有太多强大的人,害他必须更加强大不可以停下。   他怨天怨地,怨人怨妖,唯独不怨自己。   如此极端的自私自利。   他这样对待遗族,就是因为小时候扭曲心态下对遗族祸害天地法则的怨恨。   他想让所有遗族都死,为自己艰苦的童年陪葬。   那临云自然会满足他。   因为他同样怨恨遗族。   怕是所有追求长生大道的人都是如此怨恨着遗族的。   尤其是他这样怕死的人,更是极端中的极端。   所以他们下起手来一点都不心疼。   而如今,这三百年的野心也该到了实现的时候了。   野心是会膨胀的。   他不需要这么多人和他一起成仙,毕竟仙人一旦多了,那也就没意思了,天下第一只要有一个就行了,凌驾众生之上,这才是乐趣所在。   所以之前死的那几个合作伙伴,死了也就死了吧,就算不死,他最后也得推一把的。   至于底下这些敌人,当然更得死一死了。   清理一堆碍眼的蝼蚁而已,这样难得的情景,当然要在这里坐着品茗享受了。   他微微一笑,又品了口茶,慢悠悠道:“明尊殿下差不多也该到了吧?”   金灼厌冷冷道:“还在龙珠之界呢,暂时没收到出来的消息。”   临云道:“不急,总会来的,就算魔主千方百计想保守消息,但我相信以明尊殿下的聪明,出来见不到自己亲爹,肯定是会怀疑的,我们只要等着就好,到时候……”   他眼眸柔和地看着底下一百多人,笑道:“加上一条龙脉,再加上明尊殿下,这禁制再不破都说不过去了吧。”   话落,忽而地上炸裂开一道巨大的声响。   一条庞大的蛇尾裹挟磅礴威势从天而降猛然抽落,应玄羽刚刚才将一只巨大的熊掌拍开,此时已是力竭,不得已咬牙提剑去挡。   “轰!”   “啪!”   一声脆响过后,那把伤痕累累经历过多次折磨的长剑猛然断裂。   应玄羽顿时吐出一大口血。   新的攻击紧随而来,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应玄羽豁然抬头,瞳孔皱缩!   “唳——!”   一声凤啼响起,一扇巨大的红色羽翼猛地一个拍击,应玄羽顿时便被扫进了身后的殿宇里,接着又是一堆人涌了过来。   “应宗主,我这还有丹药,快服下!”   “本命剑断了可是大伤,我是炼器师,剑给我!”   “快快快!扶他坐下稳住灵气,给万剑宗弟子让路,他们功法同源,可以稳住伤势!”   “其他人都散开,围在一起灵气不畅,于伤势恢复不利!”   众人看似忙乱,实则乱中有序,险之又险地终于暂时将应玄羽的伤给稳住了。   紫剑徐徐吐出一口气,自应玄羽身后缓缓收功,随即看向宫殿之外,眼里闪过一抹狠色。   若不是……若不是大乘境杀他们宛如杀蝼蚁一般轻松,出去多少死多少,一点都挨不着人家,他们怕是早便冲出去帮忙了,又何至于憋屈地躲在这三人身后,只能在他们受伤时帮一点小忙。   柳千叶轻叹口气,道:“难道我们真的要亡在这里了……”   花潋冷哼一声,“便是死了,我也要拖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天机楼楼主娄玉仙闭幕在那推演算卦,面前八卦罗盘落下千万道绚丽光辉,光影在罗盘之上变幻莫测,玄奥晦涩,看不分明。   半晌之后,他缓缓睁开眼睛,眉宇间笼着一抹忧色,“奇了怪了,这卦象明明就是大吉之象,我走前特意算了一卦,确定此番有大气运,我才带着全宗弟子出来,我还当此番磐月神宫的禁制都会开了,可这……”   道衍宗宗主宗冽淡淡道:“你的卦象,十次有九次不准。”   娄玉仙撇了撇嘴,“只是每次都少了劫难一卦,但结果还是很准的。”   宗冽给了他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娄玉仙瞬间闭嘴。   忽而一道身影走了过来,还在讨论的众人顿时齐齐看了过去。   阙殷一手负在身后,淡淡扫视众人一圈,道:“如今生死存亡之际,我闲话少说,我待会会出去和妖王一起挡住他们片刻,你们趁机逃走,能走多少人是多少人,我帮不了你们太多,之后的路,自求多福。”   众人顿时脸色惨变。   “魔主!”   “不必如此!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此番蒙魔主所救,大恩不言谢,我也会留下!”   就连应玄羽也抬头看来,脸色惨白道:“我也……”   众人吵嚷到一半,阙殷忽而提了声音,冷冷道:“都闭嘴!”   众人顿时静音。   阙殷一抬下巴,冷冷睥他们一眼,淡淡道:“一群碍事的废物,留下何用?本尊便是一道火焰都可以随手灭了你们,留下只会碍手碍脚,早点走早省事,别挡了本尊的路!”   他又低头看了眼应玄羽,眼里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本命剑都断了,留你何用?”   话落,他甚至懒得再听他们的回复,直接一甩衣袖,转身便往宫殿外面走去。   留下身后一群人面面相觑,一时情绪极其复杂,都不知该说什么。   半晌之后,应玄羽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魔主这脾气……唉……”   紫剑眼眶微微红了一下,抿了抿唇,道:“就算您是我们宗主,我也不许您说他的坏话,人家明明……明明……”明明很好啊……   柳千叶叹息一声,道:“往日只知魔主行事霸道不讲情面,如今一看,霸道的确是霸道的,但也是值得人尊重的。”   宗冽沉默了一会,道:“没想到是被遗族给救了。”   这话一出,大多数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太自然。   这话听着是挺别扭的,毕竟遗族于他们而言就是理所当然该被仇视敌对的人,被所认为的敌人给救了,这感觉实在是相当精彩。   花潋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哼了一声,挥挥手道:“行了,都准备准备,别碍了人家的眼,该走的都走吧,一出去就别回头,能走多少走多少,毕竟……”   他微微一顿,语气微微低了下去,“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离得开的,看运气吧。”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有些沉默了。   但随即陆陆续续地便都往门口凑了过去。   “唳——!”   凤啼声一声又一声响起,越来越急促,火红色的凤凰翱翔于天际,身上的火焰却是越来越汹涌了。   他在透支自己,他要给阙殷撑起一片天,如果注定有一部分人会永远留下,他也想让他最心爱的人可以出去。   他猛然大吼一声,“阙殷——!”   时机已到,走!   一道黑红色的火光从宫殿门口猛然略了出去,凤元坤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挂上,便见那黑红光芒直奔他而来,最后轻轻落到了他背上。   “嘎?”   凤元坤翅膀一个颤抖,差点从半空栽了下去,好悬没被一只在眼前掠过的飞蛇给抽中。   阙殷直接一道火焰将那条蛇给轰到了一边,淡淡道:“嘎什么嘎,你是凤凰又不是鸭子,我说过我不会按照别人给我规定的路线走,你是没听懂还是聋了?”   凤元坤:“……”   他差点直接把背上的人给掀飞出去。   然而眼前形势瞬息万变,刚刚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时机转瞬即逝,已经来不及再离开了。   宫殿门口忽而冲出来一道道身影,所有人都是满身狼狈,伤痕累累,但都奋力举起了手里残破的法器,嘴里的呐喊声震耳欲聋几几乎冲破了云霄。   “冲!快走!不要浪费二位给我们争取的时机!”   “走!不要回头!”   “大家分开走,能走多少走多少,东方阵法有漏洞,百草阁的跟上!”   “走啊!走啊!啊!你们快走!我挡着他!”   “……”   底下一片混乱,众人从各个方向努力突围,鲜血和法术炸裂出一团团惨烈的光芒。   就在此时,天空之上忽而响起一道蕴含着大道之音的声音——   “生——死——轮——回——!”   众人仰头去看,就见半空一只火红色的凤凰张开羽翼悬空而立,爪心落于一朵黑色的莲花莲心之处,一层透明的波纹从两人身上涤荡开去,精准地绕开了地上众人,将所有人都囊括了进去。   两人的合击之术生死轮回。   可以摄取魂魄,强制人进入幻境一般的轮回,被迫经历生死考验。   支撑这样庞大的法则自然需要付出惨烈的代价,两人一瞬都被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地上众人顿时明白了。   这便是阙殷所说的——他会挡住所有人,给他们一个逃跑的机会,但之后却无法再顾忌他们了。   所有人都有一瞬的寂静,接着他们转身面向阙殷和凤元坤的方向,齐齐郑重地行了一礼。   然后转身,再不看身后一眼,运起此生最快的速度狂奔而出。   这般机会是他们付出巨大代价得来的,他们最好的报答就是不要错过。   生死轮回之下,万物皆受轮回生死考验,包括还在看戏的金灼厌和临云。   时间宛若静止不动。   只在片刻之后,有吐血声响起。   陆陆续续有人七窍流血栽落地面,那是没有通过生死考验,死于幻境之中的人。   本就是被慑了心魂的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意志力去通过这般顶级的幻境考验?   “砰砰砰砰!”   闷响声不断响起,剩下的人也都脸色惨白,但他们空洞恍惚的瞳孔之中却渐渐有了一点清醒的光芒。   七羽形似喜鹊的巨鸟忽而激灵灵一个颤抖,猛然大喘了口气,像是从一场荒唐可怖的梦境之中挣脱出来,整个人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这是……”   他揉了揉抽痛的眉心,低头一看脚下的血龙,顿时一幕幕画面从脑海里闪过,瞬间就记起了之前的事情。   他和师尊血清子在合欢宫里养伤,忽而听到一股模糊的声音自脑海里响起,再之后就没了知觉。   隐约有模糊的画面闪过,他们好似听从某一道声音的呼唤,跋山涉水去找一个人,认他为主,听他号令,帮他杀人……   整个人都被他所控,完全没了自我意识。   他眼里顿时闪过一道寒芒,霎时转头看向旁边。   一桌二椅,两个人正僵在那里没有动作,仿佛陷入了一片虚幻的世界。   赫然就是操控他们的罪魁祸首。   “找死——!”   他咬牙怒喝一声,瞬间展翅朝他们飞去,羽翼之上浮起一朵朵透明的火焰,直奔着两人头顶落了下去……   “砰!”   一道透明的屏障瞬间将两人笼罩在内,光芒的中心正是那张桌子。   那是一件防御法器,品阶还不低。   阎初轮冷冷一哼,抬起利爪猛击而下。   却被一只手轻描淡写地握住了。   “哎呀,好险。”   临云叹息一声,道:“妖王和魔主果然不可小觑,这生死轮回合击之术果然厉害,若不是我将幻术转移到傀儡身上,好玄就得栽了。”   他微微一笑,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只是手轻轻一拂,阎初轮顿时就感觉眼前的世界又开始恍惚。   他咬牙忍着,狠声道:“你……卑鄙……”   临云微笑着将他放到一边,轻轻一颔首,道:“谢谢夸奖。”   他也没在意阎初轮还没被他完全操控,缓缓站起身来,凌空踏步走向凤元坤和阙殷的方向。   “千载难逢的时机啊……”   他叹息一声,缓缓停在那朵墨莲面前,举起一只手,笑道:“听说明尊殿下很在意魔主呢,是不是我将你拿捏在手里,明尊就会乖乖听我的话去开磐月神宫的禁制了?”   他叹息一声,道:“明尊殿下什么都好,就是太不听话了,早点落在我手里,您也不必受这份苦楚,所以这不能怨我,你还是得怨他的。”   无人回话。   一凤一莲动弹不得,唯有风声在半空吹起呜呜的声音。   临云也没指望得到回答,他掌心浮起一团灰色的光芒,微笑道:“那就……只能得罪啦……”   悬于半空的火凤凰眼珠一颤,瞳孔拼命向下看去,僵立的羽翼频频颤动,极力想摆脱这种状态,然而施展大范围术法代价太大,他的努力除了嘴角不断有鲜血话落,却也只是徒劳。   临云便从容不迫地将手缓缓落到了墨莲的花瓣身上……   却也是即将。   因为一道金红色火焰从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砰”一声砸到了他身上,直接将他整个人都狠狠地砸落到了地面之上。   “唳——!”   一只金红色的凤凰从远方飞来,日光之下有金红光芒在身上跳跃起舞,美到宛若一朵起舞的圣莲。   他携四方祥瑞,展翅而来。   身后有千军,有万马。   有整个世界。 第147章   金红色的凤凰从天而降, 巨大的羽翼铺展开来,遮天蔽日,笼罩天际, 仿佛能将羽翼之下的所有人都护佑完好, 给人以强大的安全感。   而在凤凰之畔,一条同样庞大的黑龙紧随在身边,龙鳞之上有蓝色粼光闪烁, 蜿蜒出一条条绚丽的纹路。   在他们身后,乌泱泱尾随着一大堆人,将整片天空都遮挡得严严实实,只有几线零落天光从缝隙里落下。   随之而来的, 是那和他们的身形一样具有压迫力的磅礴气势,以及几乎撕裂了天际的各种兽吼声。   “嗷呜呜呜呜——!”   “昂!熊爷我来救场了!”   “谁敢伤我遗族!我将他剥皮拆骨!”   “嘶嘶——!加我一个,蛇爷爷来也!”   “听说你们在比人多, 那我们也来凑个热闹!”   “卧槽!还有条血龙!那就交给小醋龙了!”   “大家悠着点, 那都是修炼了九转血练决的人,注意不要沾上他们的血, 不然会被破修炼这破东西的, 两个人对付一个, 不要乱了队形!”   “知道了云婆!”   一大堆遗族前仆后继从天而降,一只逮准了一个大乘,从远处就积蓄了足够的气势,如风一般直扑而来。   “轰——!”   鸣蛇直接将一条人头蛇身的怪物抽落地面, 鳞片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啪——!”   食铁兽巨大的熊掌拍击而下, 一只黑虎的腰椎直接发出“卡擦”一声脆响, 在一声惨烈的叫声后跌落地面。   “撕拉——!”   天狼锋利的狼爪一挥,一只人头狐身的怪物右腿被活生生撕裂而下, 天空顿时洒下一大片血雨。   一时天空之中灵气如潮磅礴涌动,鲜血伴随法术的光芒和暴戾的兽吼声响起,宛如一场汹涌而来的兽潮。   只是这次流血的对象换了一个,不再是三门修士,而是这些以遗族之血混合了人族之血,再以极端阴险的法子修炼了九转血练决,进而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   就在这时,束缚了百多人的生死轮回终于彻底结束了。   一时间天空如落雨,被遗族们摧残了一遍,本就伤痕累累的怪物们全都栽落到了地面,人人精神萎靡眼神恍惚,状态较之之前大大的下跌。   毕竟他们全都是被人慑了心神,况且能修炼九转血练决的,本就都是心智极其狠毒之人,手上莫不是染了很多血腥,心智本就又些极端,这种人往往最怕这种生死幻境。   若不是此番生死轮回覆盖的人实在太多,怕是所有人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即便是如今,刚刚一百二十多个大乘也只剩了不到七十人。   金灼厌猛然从幻境中挣脱,猛然大喘了口气,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发生了什么,忽而耳边风声一闪,一道厉芒直奔他而来。   金灼厌下意识侧身一躲,“撕拉”一声响,肩膀上顿时被印了五道鲜血淋漓的爪痕。   阎初轮好不容易从临云的心神控制里挣脱出来,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报仇。   毕竟只有杀了这两人,他和师尊才能不被操控。   他眼神阴狠地看向金灼厌,厉声道:“去死!”   金灼厌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侧头看了眼肩膀的伤口,顿时眼中戾气大涨,“找死——!”   金之法则在半空幻化出无数锋锐金芒,全方位锁死了阎初轮的气机,正要一挥而下——   却在此时,一道巨大的身影从天而降,磅礴恐怖的气息压得人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   金灼厌抬头看去,霎时瞳孔皱缩!   那是一只巨大的龙爪。   其上裹挟锐利错乱的空间之刃,和足以能让人一瞬衰老的时间加速。   “轰——!”   ·   在生死轮回被撤去的一瞬间,半空那朵巨大的墨莲和展翅的火凤像是已经耗尽了最后的力气,光芒一闪化作了人形,齐齐无力地坠落了下去。   最后落到了一片柔软厚实的羽毛上。   凤元坤猛然吐出一大口血,阙殷也没比他好多少,唇角也挂了一点鲜红,两人皆是脸色惨白神情萎靡,但眼眸却是亮得惊人。   凤元坤刚缓过神来,二话不说先冲上去抱住了阙殷,那怀抱紧到几乎要将人骨头都勒断,甚至用力到手臂都在颤抖。   他轻声喃喃道:“幸好你没事……幸好崽崽来得及时……幸好……幸好我们都还活着……”   阙殷微微皱了下眉,但却罕见地没有推开他,只微微笑了笑,轻轻一拍他的手臂,道:“是啊,我们都还活着。”   他抹了把嘴角的残血,另一只手轻轻摸了下身下的羽毛,笑容里多了一丝欣慰,“这羽毛变化不少,崽崽看来又得了一点机缘。”   凤元坤这才有了多余的精力关注其他事情,低头一看,顿时被那如花瓣一般漂亮的羽毛炫了一脸。   他震惊地睁大了双眼,“啊这……这羽毛跳起求偶舞可了不得,要是我的羽毛也长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了?”   阙殷白了他一眼,淡淡道:“但是你不长这样。”   凤元坤:“……”   谢危顿时大笑出声,“爹说的对,是得了一点机缘,龙珠之界里的万数遗族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百年以万魂轮回筑轮回池,我是借轮回池领悟了轮回法则后,将圣莲融合入体发生的变化,父亲你大概是没有希望了,你身上可没有圣莲血脉。”   凤元坤顿时垮了脸,又是羡慕又是欣慰地看着身下这一身光滑绚丽还闪烁着金红光点的羽毛,眼里甚至都有一点点嫉妒了。   要是他用这身羽毛去给阙殷跳求偶舞,他保证阙殷会被他迷了眼。   这简直是求偶的最佳利器啊!   太特么好看了!   阙殷环视一圈,问道:“这些遗族是怎么回事?”   谢危笑了一声,笑容里说不出的畅快,“爹应该知道,这就是我之前养在万剑宗后山的那百来幼崽,后来随龙珠之界一起隐遁入虚空,因为里面的灵气很浓郁,所以将他们都催成了大乘境。”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也不是真的大乘,这只是灵气太过富足后硬生生堆积上的境界,本身没有法则支撑,灵气消耗过后就会跌落境界了。”   两人顿时恍悟,阙殷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环视周围一圈,笑道:“那也足够了。”   凤凰展翅在半空翱翔一圈,最后落于宫殿之前,羽翼轻扇,一股清风吹拂而过,将两人轻柔地托起放到了地面上,又细心地罩上了一层防御结界。   一切准备好,他这才道:“爹和父亲都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解决吧。”   阙殷看向天空密密麻麻一大堆遗族,脸上显出一抹畅快的笑意,“去吧,除了血清子和姓阎的,这里所有人都不无辜,你随意处置。”   谢危羽翼一展,大笑一声,“得令!”   他羽翼一扇,腾空而起,直奔选准的目标而去。   ——临云。   而这时候,遗族们的第二波攻击再次来临。   所有大乘修士在临云的操控之下被迫用出损耗自身精血的方式,炸干了潜力,直直迎了上去。   “轰隆——!”   “嗷呜呜——!”   又是一波惨烈的攻击炸裂开来。   然而这次是七十对一百二。   敌方七十,遗族一二百。   敌我优势已经彻底逆转。   这近两倍的差距足以以一种堪称碾压的方式占据上风。   “轰隆——!”   一道金红色火焰从天而降,在地上瞬间炸裂开一团耀眼的火光,直接将前方狼狈逃窜的人轰到了一边的墙上。   临云捂着嘴猛地咳出一口血,看着半空这一面倒的局势,沉沉地叹出一口气。   金红光芒从天而降,落地化成一道熟悉的人影。   谢危一手持刀,漫步向前走去,唇角挂着抹冰冷嘲讽的笑,“你谋算是多,心眼也多,准备也多,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云霄君是天柱山龙脉化身的事情。”   “因为他是龙脉化身,所以可以以龙脉之力剥离金旭身上的凤凰血,可以挡住灭神雷劫一击不死,替我争取机会,青云仙境一役我们才可以反败为胜。”   “因为他是龙脉化身,所以百年前他的龙珠可以容纳那一万多的遗族开辟一方新世界,所以今天我可以带来这百多大乘遗族与你对抗。”   “因为他是龙脉化身……”   他这会儿已经走到了临云身前,手中长刀缓缓抬起,直指对面敌人要害,“所以我今天可以站在这里,一报百年前你算计之仇!”   临云微微地苦笑一声,“千算万算,漏了这么一条,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啊……”   谢危一抬下巴,嘲讽一笑,“说什么千里之堤,你最多也就是一只下水道里不敢见光的臭虫罢了,算计来算计去,你这人也就不过是个纸糊的老虎,一戳就破,连金灼厌都比你强得多。”   临云眼眸骤冷。   不过他还是微微笑了笑,道:“明尊就一定以为你们可以赢吗?”   “哦?”谢危歪了歪头,好奇道,“莫非到了这般地步,你还有什么后手不成?”   临云定定地看着他,语气微微低了一些,“谁说……没有呢……”   话落,忽而半空风声骤响!   一道暴虐的龙吟声从天而降,速度极快,威势极猛,只一闪的功夫已经到了脑后。   谢危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动也没动一下,甚至连表情都不曾变化。   事实证明他这样的选择很明智。   因为另一只龙爪从天而降,直接将那道身影踹到了一边去。   “昂——!”   浑厚嘹亮的龙吟声震彻寰宇,黑蓝神龙庞大的龙躯拦腰挡在谢危身后,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守护屏障,将所有危险都挡在屏障之外。   血龙刚要站起继续攻来,忽而半空一只七翼喜鹊猛然落下,重重在血龙头上狠狠一撞!   “师尊!抱歉!”阎初轮下手的动作干脆利落毫不留情,“还是请你先昏一昏吧,别添乱了!”   “昂——!”   血龙顿时仰天一声怒吼,神智将昏不昏之际,阎初轮又是几道攻击直奔他脑袋。   血龙虽然满身凶戾,却一直没对他出手,对他的攻击也没有任何防护,几下之后直接就去见了周公,巨大的身体落在地上,发出重重一声沉闷声响。   血光闪过,庞大的血龙化成了一个身形瘦削脸色惨白的人影。   阎初轮落在地上徐徐收敛了翅膀,看着旁边沉睡不醒的人,终于长出了口气。   他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虚汗,向着黑蓝神龙轻轻一颔首,“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司昆没说什么,龙尾一摆,冲着不远处被他击成重伤的金灼厌又飞了过去。   至此,一个敌人又被解决了。   谢危微微一笑,看向临云,道:“你的任何后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没有用。”   临云嘴角的笑容依旧没有拉下,“是吗?”   谢危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   “只要你死了,自然就没了危险。”他淡淡道,“你也活得够久了,该去了!”   话落,直接一刀猛然落下!   临云的瞳孔顿时微微变了一下,宛如一团迷雾在其间流淌,变幻莫测,玄奥非常。   谢危顿感这一刀落下后的轨迹发生了变化,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强行了改变了本该继续的命运。   “啪——!”   那一刀直接落在了空处,在地上砸出一个燃着金红色火焰的大坑。   临云还在原来的地方,动也不曾动过,表情淡定如初,“我说过,你暂时伤不到我的。”   谢危抬起刀来,表情淡定非常,“命运法则,的确有些奇特之处。”   他微微一笑,“但我领悟的法则,哪一个也不比你的差!”   他伸出手,在虚空之中探手一捏,临云顿时感觉自己的什么东西被拽住了,他立刻催动法则之力去对抗,却感觉一只手掌打在了一颗米上似的,虽说不至于没用,但搁得他手疼也不至于能给对方造成多少伤害。   “因果和命运一样,都是属于虚无之相的法则,看不清摸不着,只存在于虚无之中,只是命运主宏观,因果主微观,命运可调控众生百态,因果只是点对点,主的是人际之间的关系。”   他一下一下摩挲着手里虚无的线条,微微一笑,“你的命运是厉害,可一来你还没成就大乘,只是强行耗损精血在用而已,发挥不出它真正的力量,相当于用一团柔软的棉花去打一颗坚硬的黄豆。”   他歪了歪头,一笑,“你觉得你这团棉花会不会被我这颗黄豆给穿一个洞?”   临云顿时脸色大变。   就见谢危屈指在那条因果线上轻轻一弹。   “嗡——!”   虚无之中有声音响起,直直在灵魂深处炸裂开来,他猛然张嘴,“哗”一声吐出一大口血鲜血。   那是通过因果线直接攻击到灵魂上的死之法则。   他要他死!   临云直到这时,脸色终于变了。   他见谢危笑眯眯地又要在因果线之上弹奏死亡法则,顿时猛然出声道:“住手——!”   “嗡——!”   又是一声嗡鸣声响起,临云又是一大口血吐出,身上瞬间遍布了满满的死气。   一击破他修为,二击毁他生机。   下一击就该断他生死了。   “为什么要住手?”谢危不紧不慢地摩挲着那条因果线,动作轻柔和缓,眸底却是杀意满满,“你在杀那些遗族的时候,他们应该也喊了住手,和你求饶过吧,怎么没见你住手过呢?”   他猛然握住那根因果线,冷冷道:“昔日因,今日果,你便好好受着吧。”   “砰——!”   忽而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直直落在了地上,砸出一个深深的大坑。   正是已经没什么反抗能力的金灼厌。   黑蓝色神龙从天而降,落地化成人形,视线朝临云身上淡淡一瞥,道:“这里还有一个,交给你补刀。”   金灼厌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像是一头受伤的凶兽一般,眼神阴狠地看着两人。   他冷笑一声,眉眼阴鸷逼人,那狰狞又凶恶的模样能轻易将不谙世事的小孩给吓哭。   “你们以为你们就赢了……”他咬着牙意味深长地笑,“我们准备了这么久,总得留一点后手的,不然怕死如天道院院长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临云脸皮抖了抖,这会儿他唇角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了,只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谢危“哦”了一声,懒得再去听他说话,另一只手虚空一探,捏住了延伸向金灼厌的因果线。   金灼厌蓦然一瞪眼,“动手!”   他霍地回头看向临云,阴声道:“我知道你最后将命运转换的大命运术下在了我身上,这才是你留着我一条命的原因,你是不怕你这具身体死,但我若死了,你可就真的死了!”   临云“唉”了一声,似有些惊讶地看了眼金灼厌,又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叹道:“怎么就弄到这一步了呢,明尊殿下呀,这可不是我没提醒过你,我让你住手的。”   两人顿时就又些不太好的预感。   谢危当机立断,手猛地在两道因果线上重重一弹,强烈到能将人吞噬的死亡法则顺着因果线直奔而去,在两人身上炸裂出一团重重的血光。   “轰——!”   天空猛然炸裂开一道血光。   伴随而来的是食铁兽一声怒吼,“卧槽!怎么突然自爆了!吓死熊爷了,差点就沾上血了!”   自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脸色剧变。   “糟了!”   金红光芒冲天而起,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大凤凰,谢危的声音顿时响彻整片天空。   “所有人现在立刻马上化成人形到我羽翼之下来,快!他们马上都要自爆了!”   所有还在酣战之中的遗族们顿时顿时一惊。   这血谢危和司昆沾上没事,因为他们的血脉本就至纯至净,而若是他们,那势必得经历一番苦楚的。   这些人倒也知道情况危急,没有任何质疑抗议,二话不说立刻化光而来,包括凤元坤和阙殷也没例外,阎初轮两爪抓着他师尊的身体也跟了过来,齐齐飞到凤凰身下,短短三息时间就聚拢了所有人。   然后凤凰羽翼猛地一收,将所有人都护在了羽翼之下。   黑蓝色神龙一摆龙尾飞了上去,修长的龙身层层环绕,将凤凰卷于自己身躯之下,但因为凤凰体型实在太大,这一卷也卷了大半个身体,勘勘护住了要害之处。   就在他们做好准备的下一刻,半空猛然发出一大片剧烈的爆炸声。   “砰砰砰砰砰!”   天际血光炸裂,伴随着磅礴的能量汹涌流淌,整个磐月神宫外宫都变成了一片废墟。   好似天地初开的那一场开天辟地的爆炸,整个世界都成了虚无,重归了混沌。   肉眼看过去,便是一片白茫茫。   因为灵气太过磅礴,以至于形成了一片归墟之地。   应玄羽和后面随遗族赶来的三门众人在门外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他们甚至都没有进去磐月神宫这片所属世界的大门。   因为谢危在带领众人进去之后就在门上落下了一道禁制,防止他们这些伤痕累累的人在冲动之下进去添乱。   一众人就待在这扇门前,愣愣看着里面一片虚无的场景,谁都没说话。   在片刻之前,他们还在欢欣鼓舞,还在庆祝着即将到来的胜利。   虽然不知道哪来那么多大乘期,但既然跟着明尊,那肯定是己方,如此多的人还怕对方个球,冲过去直接将对方的老巢都掀了!   但这也只是之前了。   因为刚刚过于激动,以至于在那场爆炸发生之后,众人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表情都是一脸的茫然懵逼。   这是……发生了什么?   怎么刚刚还好好的,突然之间就这样了?   半晌之后,应玄羽蓦地上前一步,摸了摸那道谢危下的禁制。   却摸了个空。   应玄羽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忽而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身后一堆人乌泱泱一片紧随其后,甚至脚步都凌乱不堪。   白雾迷茫,看不清方向。   众人一边在屋里行走,一边大声喊着里面人的名字。   “小师叔祖!”   “明尊殿下——!”   “云霄君?”   “危子?”   “小昆昆?你在吗?你们怎么样了?”   “还活着就吱个声,吱一声听到没!”   众人一边走,一边喊,然而并没有人出声,到现在为止连一道声音都没有发出。   应玄羽的心不自觉慢慢跌入了谷里。   百里青木喃喃道:“不会吧……不会出事吧……这么多大乘一起自爆……”   他忽而打了个大大的寒战,小小声道:“不要啊……小师叔祖……我明明才刚刚见到你……”   孔维顿时打断了他,气势汹汹道:“瞎说什么呢,危子才不会有事的!”   紫剑沉着脸,眼眶却已经是红彤彤一片了,眼里憋着一泡泪,努力不让它掉下来。   花潋一路都是闭着眼睛,纷杂花瓣从他身上飘飞而出,随着主人的心意漫天飞舞,试图找到在这白雾之中迷失方向的人。   忽而,他感觉一片花瓣触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花潋骤然睁眼,猛地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就在这时,他视线所落之处,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咳嗽声。   所有人的脚步顿时停住。   接着,有微风缓缓飘来,那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扇动着白雾缓缓散开,露出了其后那道遮天蔽日一般的身影。   风声是羽翼扇动带来的。   那双漂亮华美的金红色羽翼一扇又一扇,将所有白雾都扇了开来,露出了被白雾遮掩了的景象。   众人还没来得及惊喜,便为眼前所见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一片荒芜。   之前地上遍布的尸体和宫殿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目尘土。   那一场极尽惨烈的爆炸,将所有人,所有物,全都归于虚无消失不见。   唯有不远处的内宫方向,那一片由法则凝聚而成的禁制依旧光华璀璨,半点都没有损伤。   不,也不是没有损伤。   它上面有一大片血迹蔓延开来,嫣红刺眼,还闪烁着淡淡的光华。   这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磐月神宫的禁制何等坚固,修真界所有前辈大能曾联合在一起用尽手段也没打开一丝一毫的裂缝,滴血上去更是眨眼就被禁制抹消了。   它的能量来源于此方天地,因为那是法则所凝。   只要天道还在,只要没有领悟其上三种至高法则,磐月神宫的大门就永远不会开。   但它现在上面沾了一些血。   应玄羽只是一眼那禁制,随即目光就落到了半空的凤凰身上。   以及凤凰身边悬浮的那条龙。   这一凝目去看,顿时发现这一龙一凤都受了不小的伤,羽毛和鳞片上大片血迹蜿蜒开来,看着很是可怖。   而随着凤凰每一次扇动羽翼,都有点滴鲜血飘飞出来,一滴又一滴飘飞而起,像是被什么吸引一般,缓缓落到了远处的禁制之上。   这便是那血迹的由来了。   “小师叔祖——!”   应玄羽顿时闪身飞了过去,身影一闪便到了凤凰面前。   百里青木,紫剑,花潋,孔维,罗云,紫魅衣等紧随其后,身后又跟了乌泱泱一大片人,全都目露担忧地看着他和司昆。   谢危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安慰道:“我们没事,龙鳞和凤羽本就是世间最坚固的防御利器,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   司昆抖了抖身子,龙鳞之上滑落的点滴龙血顿时被甩飞了出去,随着凤凰血一起全都落到了那磐月神宫的禁制之上。   果然如谢危所说,他身上的龙鳞也就是皲裂了一些,伤势远没有之前灭神雷劫之下那一击严重。   他看了眼羽翼底下尚还晕乎着的众人,确认人没受伤,表情也松了一些,随即又皱了下眉头,道:“刚刚的自爆不太对。”   谢危也点了点头,“感觉少了很多能量,这不是这么多大乘自爆该有的威力。”   若真的是这么多大乘自爆,他们估计不死也得脱层皮,哪可能就这么一个区区皮肉伤?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之后,紫剑忽而指了指远处,“或许你们该看看……那里?”   众人转头看去。   就见紫剑所指之处,磐月神宫的内宫禁制光芒越来越亮,像是吸纳了很多能量,其上覆盖的鲜血越发鲜艳夺目起来。   而就在这万众瞩目之中,一道清脆的”卡擦”突然响了起来。   宛如响在了众人的灵魂之中。   所有人的视线齐齐一阵恍惚,甚至有一种三观崩裂一般的不敢置信。   因为他们看到……   那坚固厚重,如一个守护神般在那里矗立了千万年的禁制……   那道修真界所有人用尽了手段,想尽了办法,甚至逼得人疯狂欲死的禁制……   那道拒绝任何人的鲜血,一旦滴落上去就会被瞬间抹消的禁制……   在吸纳了龙凤之血和大量大乘自爆之后的磅礴灵气后……   终于……   “卡擦”一声……   裂开了一道缺口。 第148章   至高无上的磐月神宫是修真界内所有人向往的圣地。   不知有多少年, 不知有多少人,来来往往为了开磐月神宫的禁制费了多少的心力。   然而无一人成功。   如今他们倒是差不多已经放弃去开这扇禁制了,甚至都没怎么想如何去开这扇禁制。   但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 无心插柳柳成荫。   在他们都没去想着这扇禁制还能开的时候……   它忽然就猝不及防地开了。   所有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还都愣愣地呆在那里看热闹。   甚至有的人还在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要么就是怀疑自己处在什么幻境之中,还一指戳到太阳穴上, 口中大喝:“幻境,破!”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折腾,眼前所见依旧没有分毫变动。   因为它本来就是再真实不过的现实。   真实到以为它是虚幻的。   直至有两道身影忽而从不知哪个角落窜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一掠而过, 直接从那断开的裂口里跳了进去。   是金灼厌和临云。   谢危顿时眼神一冷,“他们竟然还没死?之前我明明注入了大量的死气,便是个大乘都该死了!”   司昆微眯着眼睛看着他们的背影, 不知看到了什么, 忽而眉心一皱,“他们的伤好像没那么重了……”   何止是没那么重, 那般迅速的肢体动作, 非得有不少灵气支撑才可, 而谢危刚刚那一击明明已经破了他们修为!   甚至他们还能活着就已经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谢危猛地想到了什么,“刚刚自爆的威力没那么大,可能不只是被禁制吸收了的原因,恐怕大半生机都被慑入他们体内了!”   他顿时恍然, “怪不得, 怪不得之前临云一直有恃无恐, 原来他还藏着这么一招!”   司昆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皱眉道:“自爆之后不出意外, 我们应该不是重伤就是死,这个时候他们正好可以补刀,而自爆形成的庞大生机被临云通过特殊方法吸收补充自身生机和修为,我们的血还可以开磐月神宫的禁制,如果不是他漏算了磐月神宫开启会需要吸收很多能量,恐怕我们此番真的会栽进去。”   众人想清楚前因后果后,顿时齐齐抽了口气。   临云这人,谋算还真是深沉到可怖!   简直是防不胜防!   被这样的人时刻盯着算计,真是怕哪一步起成了人家棋盘上的棋子,稀里糊涂跟着人家的布局走,到头来还以为是自己的想法。   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谢危冷笑一声,道:“禁制已开,跟进去!”   这时候,被他护在羽翼之下的众人也终于从这可怖的爆炸中陆续清醒了过来,看清面前的场景后,所有人都惊了一跳,第一时间看向谢危,见他羽毛之间鲜血淋漓,又是一番混乱的关怀和愤怒。   阙殷差点暴躁到直接化成颗火球当空将敢伤他崽崽的敌人砸成肉酱!   时间不等人,谁也不知道金灼厌和临云进去之后会做什么,谢危简单解释两句,此事便算短暂揭过,一伙人浩浩荡荡朝着磐月神宫禁制裂开之处走了过去。   那道在神宫之外横亘了千万年的禁制在经历了一开始的破裂后,便像是被抽走基底的积木楼,一块又一块碎裂的禁制不断化为灵光飘飞而去,不过一小会的功夫,大半的禁制已经灰飞烟灭,露出了其后它守护了千万年之久的宝物。   那一扇横亘天地的巨门。   远远看去,便有一股仿佛从时间长廊的尽头走来的古老岁月感,厚重又古朴,恢弘又壮丽,其上雕刻着一只只飞舞奔走的遗族本象,那庞大威武的身体,栩栩如生的气势,仿佛真的有这么多遗族穿越了岁月,踏着时光长河从远古走来。   又或许是人穿越了岁月的长河,踏入了那段波澜壮阔的峥嵘岁月,看到山河浩瀚辽远,看到有巨大的神兽在天地间奔走,那一声声震荡寰宇的兽吼声,几乎直接响在人的灵魂深处,荡起一圈圈意犹未尽的涟漪。   巨门中央有一方巨大的圆形空洞,空洞之中有白雾流转,遮挡住了雾后的世界,在宏伟之中又显出了一丝神秘。   众人好半晌才从那门上恍然回神。   谢危喃喃道:“鬼斧神工,不愧是远古大能,随意留下的一段雕刻过了这么久都能蕴含本体几分真意,大概只有那个时代的存在才能做到了吧。”   司昆收回视线,眼里同样残存着几分震撼。   其他人同样如此。   那个时代,灵气未曾像如今这般稀薄,法则完善,大道无缺,天地间正是最巅峰的时候,仙人辈出,长生不老,也是那个时代独有的传说。   这是人人向往的时代。   也是人人期待的时代。   如今不过一个妄想罢了。   即便从那个时代留下的一个图纹之上都能窥见那个时代的几分壮丽,这让众人更加憧憬,也更加绝望了。   如今这残破的天地,已经是一个注定会枯竭的天地了。   那么传说之中远古遗族举族迁徙进的世外桃源,完美世界,可以让人落地成仙的仙境——磐月神宫,真的会有让人成仙的机缘吗?   众人眼神之中的希冀浓郁到几乎都快流淌了出来。   就在这时,忽而从巨门中央的白色雾气后传来一声绝望的嘶吼——   “不!”   “这不是真的!不是!”   门外的众人齐齐一惊,这才从对巨门的恍惚之中骤然回神。   谢危立刻身形一闪,直奔着门内而去。   其他人紧随其后,一个个也跟了上去,幸而那入口很大,倒也不至于挤做一团。   眼前一阵空间倒转,宛如天旋地转一般的晕眩过后,终于来到了新的世界。   但众人在看清眼前所见的一瞬间,齐齐倒抽了口气。   他们也终于明白了之前那两道惨叫声的原因。   若是换做他们,只怕不止会惨叫,甚至会崩溃到大哭出声。   因为这般情景,实在是大大地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之外。   一片荒芜。   天是荒芜的灰。   地是荒芜的硬。   没水,没光,没灵气。   入目所及,半点生灵都没见到,只有一片冷硬的冻土。   以及冻土之上满满的……尸骨。   那尸骨巨大到了遮天蔽日的程度,有的互相亲密的依偎在一起,有的一具和一具之间还隔了一小段距离,一眼望过去密密麻麻,铺满了视线所及之处所有的地方。   白骨森寒,散发出点点莹润的光芒,这便是整座磐月神宫里唯一的光源。   森白冰寒,冷入骨髓。   至于众人想象之中的灵气浓郁,仙草遍地,仙兽嬉戏,处处都是仙人来往的仙家模样,那是丁点都没见着。   甚至地上连一根草都没有。   不止如此,空气里的灵气浓度都可以称之为荒芜,比之外面何止差了一点,甚至都可以称之为禁灵之地了。   这是一处生灵绝境。   谁进来待久了都得死。   所谓的成仙之地,从始至终都是一场美丽的梦。   百里青木倒退一步,满目皆是震惊骇然,“这……这就是……人人向往的磐月神宫?”   柳千叶似哭似笑,满目嘲讽,“我们追寻了这么久,费尽心力想进来的就是这么个鬼地方?”   紫剑虽然不指望从这里成仙,但从小听着磐月神宫的传说长大,心里早已有了一番神往,如今看到这般绝境之地,都有一种三观崩裂的恍惚感。   孔维砸了咂舌,“我滴个乖乖啊……就这地方还是仙境呢?”   娄玉仙喃喃道:“是……是不是我们找错地方了?”   花潋一指前方,声音嘶哑微带颤抖,“没有,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看那就知道了。”   众人随着他的指引看了过去,就见那里竖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材质和外面那扇巨门一模一样,上书四个遒劲古老的大字:   磐月神宫。   还都是用的古体字,是上古之时流行的,直接用法则写就的字体。   真到不能再真。   这里就是众人一直在苦苦追寻的成仙圣地——磐月神宫。   众人怔怔看着,好半晌都没人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忽而人群里传来一声崩溃的哭声——   “不!这不是真的!这里明明是成仙之地,古籍就是这么记载的,上面明明写了所有大能遗族都进了这方世界,难道他们就是来这里寻死的!?”   这一声哭声像是开启了什么机关,人群里接二连三爆发出一大片声音。   “说不准……说不准是遗族做了什么,才毁掉了这方世界?它原来说不准就是一片仙境呢!”   “屁!不要什么都扯到遗族,你又没有证据,别忘记人家刚刚才救了你!”   “我们就为了这么个地方执着了这么多年?我们是在自寻死路吗?”   “呵……磐月神宫……呵……成仙圣地……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疯了,都疯了……疯了啊哈哈哈……”   哭声,笑声,怒吼声,咆哮声,交织成一片混乱的杂音。   整个人群都是一片混乱。   金红色的凤凰瞬息化成人形,看了眼身边同样化作人形的司昆,眼里是如出一辙的震骇。   其他的遗族也都是同样的表情。   所有遗族对于磐月神宫的态度堪称是又爱又恨。   恨的是它让所有遗族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抓取遗族开启磐月神宫这件事何止发生过一次,他们的数量急剧锐减,每到磐月神宫开启,都是遗族们的灾难日。   爱的是它传说中隐藏着遗族先祖大能,若是开启神宫,是不是那些大能就会出来为他们报仇?   当然也爱它可以使人成仙,爱它里面传说中的世外桃源之地。   于他们而言,倒是希望磐月神宫早日开启,这样他们的族人也不需要贡献血了,甚至如果里面有前辈大能的话,还可以替他们报仇。   奈何每次磐月神宫开启之事,都是遗族们的躲藏之日,修为没到大乘境的,如魔主和妖王一般厉害的,那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压根都不敢靠近的。   但他们无论如何想,也绝没有想到磐月神宫之内是如此景象。   谢危脸色惨白如纸,不自觉喃喃:“师尊……”   他没忘记,华尊在百年前曾独自去磐月神宫,最后消失不见,他猜测可能是被吞入此境了,但磐月神宫里如此荒芜模样,实在是让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司昆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手,安慰一般拍了拍。   谢危深吸口气,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慢慢缓下情绪。   他沉声道:“先到处看看吧,这里看起来很大,说不准有哪里还有活着的生灵。”   众人始终是不太相信传说中的仙境没有一丝一毫的生灵存在,于是齐齐点头,三三两两沿着这白骨铺成的大道往前走去。   谢危一边走,一边缓缓看着周围的森寒白骨,越是靠近,越是能感觉到一股深深的压迫感。   那是残存在这些巨大尸骨之中的法则之力,过了这么多年,光是一具尸骨上还残留着如此磅礴的威压,难以想象他们生前究竟拥有着多么庞大的能力。   “嘶……”   紫剑忽而捂了捂胸口,小声道:“小师叔祖……我感觉有些难受……”   孔维皱了下眉,也道:“奇怪,我也感觉有些不舒服。”   他们一开口,众人陆陆续续都停了下来,脸色都有些苍白。   “我也是,胸闷到呼吸不畅。”   “我头晕……”   “我肚子疼……”   食铁兽扫了众人一圈,哼道:“什么不舒服,熊爷我怎么好端端的,就你们娇气!”   谢危扫视一圈,发现所有不舒服的人都是身上没有遗族血脉的。   简而言之,就是血脉里没有法则神通的。   反观遗族,虽然也感觉到了那些白骨散发的威压,但那就像是一股清风拂过一样,并没有什么太难受的感觉。   而人群里唯一的人族大乘应玄羽,竟也没受什么影响。   他若有所思道:“这里好像对没有法则护身的人格外苛刻一些,是不是在保护什么东西?亦或者在筛选什么?”   司昆顿时想到了什么,“筛选……你还记得青云仙境的筛选吗?”   谢危顿时灵光一闪,“三层筛选领悟力,以及遗族血脉!”   他眯了眯眼,道:“耗费那么大的代价要遗族进入这里,肯定所图不小,我们继续看吧,其他人要是不舒服,先退回去也可。”   紫剑捂了捂心口,摇了摇头,道:“倒还不至于不能忍受,先看看吧,如果承受不住我们自会回去,小师叔祖不必担心。”   谢危见她有数,便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去。   一路走来,皆是满地森寒白骨,天空阴沉一片,压得人心里也跟着沉甸甸一片。   越是往前,白骨堆积地越是巨大,也越是密集,最大的甚至都有一千多米长,一百多米高,如此遮天蔽日的巨兽难以想象它生前的风姿究竟是何等的磅礴壮阔,可惜如今也只是一堆零散的白骨。   而这样的巨兽,何止一两只。   遍地都是。   直至走了不知多久,就在白骨最密集之处,忽而前边出现了一处空旷之地,圆圆看去像是一个圆圈,围着中央的什么东西。   众人精神一振,顿时加快了脚步。   直至来到那块空地之前。   一块遮天蔽日的石碑就矗立在中央,上面用法则之体书写了满满的上古字体,一股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浩瀚磅礴不可抵挡,就像一方天地压在了人的脊梁之上,如此的伟岸又壮阔。   没有法则之力护体的人当即就发出一声惨叫,捂住双眼猛然退后,气息一瞬间萎靡了不少。   这般变故实在是突然,谢危连忙挥出一片金红火焰,遮挡了众人的视线,所有人才慢慢缓过一口气来。   孔维捂着眼睛,咂舌道:“这果然是遗族的天下啊……谁能看看这上面写了什么?我们这些人是没法看了。”   忽而一声惊呼声响起,罗云指着前方不远处,震惊道:“你们看那里!”   众人齐齐转头看去,正是金灼厌和临云。   只是此刻他们全都一副披头散发的疯癫模样,眼睛全都在流血,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视线正痴痴地盯着石碑前方一座石台。   石台之上有一颗散发着浅淡白芒的光点正一闪一闪,石台之外有禁制守护,禁制之外……有一具枯骨。   是人形的。   枯骨之上搭着一件破旧的法衣,旁边放着一把暗淡生锈的长刀,长刀之旁……还有一颗光芒暗淡的留影石。   留影石旁刻着几个字——   “吾徒九重亲启。”   谢危顿时浑身一颤,身形一闪,下一刻就落到了那具枯骨旁边,他几乎是有些颤抖地将手落到了那枯骨之上,在触手的一瞬间,一股熟悉的灵力顿时从枯骨之上传了过来。   这便是他师尊,万剑宗太师祖华尊。   是将他捡回万剑宗,授予他刀法的人。   他们总共也没相处过多久,华尊总是有走不完的地方,看不完的风景,喝不完的酒,他落拓不羁,从不为任何人任何事停留,万剑宗也只是他累了后偶尔短暂休息的地方。   以他师尊的性子,十年能见上一面就算是很负责了,但每次见面,师徒两个必然要比一场刀,喝一场酒,相处从来都是随意自然,就和他们的性子一般畅快。   虽然和师尊待的时间不长,可能加起来总共也不到一年,但这位长辈在他心里依旧是留下了浓墨重彩的情绪。   而如今,却就在这里猝不及防看到了他的枯骨。   谢危“砰”一声跪到了地上,喃喃道:“师尊……您这是……发生了何事?”   司昆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也一样跪在了地上,轻轻磕了一个头。   万剑宗的人陆陆续续都走了过来,齐齐跪地磕头,抬头时眼眸都有些发沉。   这是万剑宗辈分最高的太师祖,就这样死在了这里,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大大的震撼。   阙殷和凤元坤也走了过来,对着这具枯骨行了个礼。   毕竟是教养过他们崽崽的人,虽然因为立场原因不太对付,但还是必须要感谢一番的。   谢危轻吸口气,整理了下情绪,伸手将那枚留影石取了过来。   这是师尊想告诉他的事情,想必里面有他的死因。   他正要输入灵力,忽而旁边一声嘶哑的笑声响起。   “你确定要看?”   金灼厌懒洋洋地坐在地上,整个人披头散发,只从发丝缝隙里露出一只浑浊流血的眼睛,斜斜朝这边看了过来,笑容带着股不怀好意的恶毒,“你一旦看了,你就会疯哦,真的会疯哦哈哈哈哈哈……”   临云在旁边沉默不语,只痴痴看着那石台之上不断闪烁的光点,表情似哭似笑,看都没看一旁的其他人。   谢危早在一开始就发现了他们,但见他们一副精神遭受重大打击的模样,都提不起心力去对付他们。   这会儿见他说话,便冷冷地横过去一个眼神,伸手轻描淡写一挥。   霎时半空凝聚起一扇巨大的火焰巴掌,凌空而下,重重一击,直接将金灼厌拍入了地下。   “找死!”   他眉目之间凝着一抹煞气,表情冷漠至极,却是把对华尊之死的愤怒全都倾泻在了他身上。   火焰散去,金灼厌呈大字型躺在坑底,身上都是火焰留下的伤痕,表情却还是那样的诡异嘲讽。   “完了……”他双眼放空,喃喃道,“一切都完了,这天地完了,所有人完了,大家一起等死吧哈哈哈……”   他这诡异的笑声让所有人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柳千叶捂着眼睛,咬牙道:“谁能看看碑文上写了什么,他们为什么如此发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婆只缓缓抬头看了一眼,勉强看清上面的字,还没等仔细去看,便被一股强大的威压刺痛了眼睛。   应玄羽同样也是如此,只稍稍看了一行字,眼睛已经有些睁不开了。   他们倒是比其他完全看不得石碑的人要好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若是强行看下去,这双眼基本都会半废了。   众人这才明白为何金灼厌和临云的眼睛是那般模样。   阙殷同样微眯着眼睛抬头看去,虽是有些不适,倒还能勉强看下去,然而视线却被一只手给挡住了。   “我来吧,”谢危缓缓站起身,视线落在那石碑的字体之上,表情有种异样的平静,“我能看得清,我读给你们听。”   司昆同样看得清楚,正因为看得清楚,在看清那内容的一瞬间便久久失语。   他略有些冰冷地笑了笑,“这东西……确实该让所有人都听一遍。”   谢危露出一抹同样的表情。   这让众人心里的不安更加严重了,所有人的视线都不自觉落到了他身上。   便听他缓缓将石碑上的内容娓娓道来。   “寄吾之后辈,天下英杰:   天柱山塌,实不为祖龙之过,我等经过多年探寻,终于查清其间原委。   原是这方天地诞生之后便有了天道意志。   万族强盛,天道式微,它欲灭万族而强己身,便将矛头对准了最强的龙族。   龙族死八成,祖龙得知天道之秘,怒而搏天,不幸陨落。   万族皆以为龙尸坠落天柱山,砸断了天柱山龙脉,致使天地自此残缺,法则缺失,大道游离,灵气日益稀薄。   实则非是如此。   坠落天柱山是祖龙谋划,天道意志藏身于此,唯有此法方能破而后立,天道意志自此消散,但它临散之前却抹消了祖龙留下的修补法则之法以及天道之密,致使我等误会龙族,大肆屠灭龙族,犯下弥天大罪。   若不是祖龙以身搏天,怕是我等万族都会成为天道强大己身的养料。   我等错过修补法则意志最好的机会,天地残缺严重,灵气流失明显,后代的血脉已逐渐开始稀薄凋零。   我们意识到必须要想个办法。   我们铸造了这方世界,所有一百岁以上的族人都迁入了此方世界。   这是一方死地。   入者无生。   我们决定向死而生,把生的机会留给后辈,吾等罪人慨然赴死。   吾之身躯为开天辟地时吸收天地精华而诞,吾等开天有功,得那时尚未成型的天道赐予神通,由此融入血脉,成为天赋,代代繁衍下已成法则的一部分。   既受恩于天,此番也该还恩于天。   以吾等身躯血脉之法则,耗万年时光凝聚一颗完美无缺的法则之种,将它带入大世界,以弥补大世界缺失的法则。   此法酷烈,禁忌甚多,在法则之种成型之前万不可引入外界灵气,否则灵气失衡之下,法则之种必会崩溃,故吾等留下由三大至高法则凝聚而成的禁制在外守护,料想后世法则残缺,该无人可领悟,自也无人可以进来。   此法甚可,吾心甚慰。   吾等留下一方仙境,名曰青云,三百年一出,为此方天地筛选取出法则之种之人。   一为实力超群,护送法则之种回归大天地。   二为大公无私,避免私吞法则之种成就仙人。   三为悟性绝佳,可助法则之种融入天地。   四为至纯遗族,可不受吾等法则压制。   四者兼具之人,自会来到此方世界,吾等在此恳请汝携种而出,将法则之种归还天地。   望诸位看在吾等以血肉之躯重铸世界之意,善待吾之后辈。   愿此方天地终能复归清明,大道完善,法则无缺。   愿吾等后辈可在盛世之中永享极乐。   愿此界坚固如磐石,永不可破。   愿大世天道如满月,月盈无缺。   献名——磐月神宫。   此敬。” 第149章   低沉磁性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世界之中, 带起震荡灵魂的隆隆回音。   声音是好听的,带着凤凰一族独有的轻灵悦耳。   但谁也没有在意那声音到底有多好听。   他们在意的是那声音所读出来的内容。   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身上每根汗毛都在惊惧地战栗, 眼里都控制不住流露出一丝深深的惧意。   这是内心深处对于整个世界观彻底崩塌所产生的情绪。   如果之前是三观崩裂,那现在众人可以说是三观这东西都没有了。   整个人的脑袋已经成了一团浆糊。   遗族……   遗族啊……   一直被众人所厌恶的,理所当然所仇视的, 被众人鄙视恶意伤害了千万年之久的遗族啊……   因为遗族在天柱山崩塌后不顾众生,自私地掠夺了崩碎的法则,融入体内后形成了天赋神通,导致天地法则残缺, 大道不稳,这才有如今的天地破碎,灵气流失。   这是众生认知中的事情, 也是为普世所接受的普遍说法。   因为从上古流传下来的典籍就是这样记载的。   所有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仇恨着遗族的冷漠, 鄙视着遗族的自私,认为他们自己躲起来建立一个完美的仙境, 不顾此方天地已经濒临枯竭, 自己在仙境里得享长生。   明明有办法, 但却不拉着众人一起,可不是自私又冷漠。   还有龙族……   是祖龙砸塌天柱山,导致龙脉崩塌,所以龙族被众人仇视了这么久, 血脉都已经被捕杀殆尽。   但现在却有人来告诉他们, 这一切都是假的, 是反过来的。   救世的是遗族。   无私的是遗族。   灭世的祖龙也成了救世的英雄。   是祖龙搏天,从天道手中救下了众生性命。   是遗族大义, 以自身身躯血脉铸法则之种。   所谓的得享长生的世外仙境,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入者无生的荒芜死地。   这里只是一个孕育法则之种的摇篮。   以所有遗族血脉里的法则之力去孕育一颗可以救世的种子。   看看这入目所及的巨大白骨。   看看这铺满一地的森寒白骨。   每一具都是完好无损,因为他们本就是自愿赴死,安然闭目。   他们之间有的死后都亲密地依偎在一起,可以想象他们生前是如何的恩爱。   有的是好几具大小不一的同种白骨都凑在一起,他们可能生前就是亲密的一家人。   难以想象他们是抱着何等心态去赴死的。   看着身旁的亲人,爱人,朋友,一起等待即将到来的死亡,又是何等凄凉的心情。   有多少人所求就是为了保护身边亲友,而他们却主动选择了一齐赴死。   明明他们有机会活下去的。   却为了大义,为了天下,而情愿贡献出自身一份力量。   如此的悲凉壮阔,令人肃然起敬。   而他们呢?   他们做了什么?   捕杀遗族后代,仇视他们,敌视他们,捕杀他们,将他们的先辈视作自私冷漠的小人,只管自己躲起来长生,为此恨透了他们。   而且还以此为荣。   甚至用他们的血三番两次去试图开启外面的禁制,用尽了一切方法想进入这方神秘的天地,想得长生,想要成仙,以为这里是一方福地。   多么可笑。   多么可怜。   多么自以为是。   众人怔怔地听着,不知不觉间早已泪流满面。   柳千叶喃喃道:“原来……竟是如此吗……”   紫剑吸了口气,眼眶一片通红,“好惨,真的好惨,这些前辈……呜呜……”   孔维“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二话不说就对着这满地尸骨磕起了头,一边嗑一边嘀嘀咕咕,“我滴个乖乖,这也太伟大了……我滴个乖乖……向诸位前辈致敬,我滴个乖乖,你们是这个世界的英雄……”   娄玉仙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一脸不可置信,“我们都干了什么……我们都干了什么啊……”   人们断断续续从晃神之中回过神来,一时间整个情绪都崩溃了,比之刚进入这方世界时有过之无不及。   “我杀过好几个遗族,我杀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向我求饶,但我此生最恨遗族,还以此为荣……天呐!天……我……我……”   “我没杀过,但我的好友被我发现是遗族身份,我恨他的欺瞒,便将他卖入了大宗门里……老天!我干了什么!?”   “之前……之前要以万数遗族之血开启磐月神宫时,我也是赞成的,我……我竟然该死的赞成了!”   “这不是真的……是不是明尊骗我?这上面的石碑不是这样写的,明明遗族就是该被我们敌视的!”   “我情愿他是骗我,但又如何解释这满地尸骨,那法则之种?你看看金灼厌和临云,他们应该是自己看了石碑,他们现在又是如何?”   “我救助过不少遗族,为此还被很多人敌视,如今我终于可以仰起头做人了!”   “我之前救过一个遗族,为此自责了很多天,但现在我很庆幸当时的选择!我为此而自豪!”   “但那碑文所说禁制不能破又是怎么回事?它是在保护法则之种?”   “可法则之种不是好好的吗?”   “这……这……”   “疯了……都疯了……这世界是怎么了?一定是幻觉,我从进入磐月神宫就进入了幻觉!好个磐月神宫,不愧是磐月神宫,这幻觉我都破不了了!”   “啊啊啊啊假的!都是假的!所有一切都是假的!”   有人半哭半笑,有人半疯半嚎,疯癫如魔,混乱如魔,这一刻的他们与其说是修士,更像是厉鬼。   但其中更有人挺直了腰杆,从之前的受人唾弃变成了如今的扬眉吐气。   众生百态,不外如是。   直至一声怒吼声突然响起。   “都闭嘴!”   混乱的声音有一刻的静止。   所有人都看向出声的人。   是食铁兽。   他巨大的身体立在那里,身后是一众同样眼眶通红泪流满面的遗族。   他吸了口气,,毛茸茸的熊掌笨拙地一抹眼角的泪水,声音沙哑但又掷地有声。   “我们这些苦主还没疯,凭什么轮到你们来疯?”   他环视所有人一圈,尖锐的獠牙轻轻一龇,冷笑道:“论哭,也该是我们哭,这里是我们先辈的遗骨,我们在此祭奠他们,你们之前做了什么,我们待会再算账,但如果你们要发疯,就他妈滚出去这里再疯!这里是亡魂安息之地,不欢迎任何疯子进来!”   所有人都怔怔地听着他在那脏话连篇大吼大叫,要是往日里早便一窝蜂地开始呛他,但此时此刻,此情此地,他们都安静了。   诡异地安静。   的确,没有苦主还没发话,刽子手先大喊大叫替苦主冤屈的道理。   却突然一声嘶哑的笑声响了起来。   “疯子……哈哈哈哈哈……”   金灼厌躺在坑底疯癫大笑,“谁看了这石碑能不疯啊?谁啊?啊?我就不信你们这些人手里没几个遗族的命,想想你们之前是怎么对待遗族的,想想你们唾弃仇视他们的模样,现在却反过来告诉你们,该被唾弃该被仇视的是我们,是我们?”   他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哈哈哈哈哈你们说好不好笑?好不好笑,啊?哈哈哈……”   食铁兽正要暴躁出声,谢危忽而一抬手阻止了他。   他漫步走到坑边,看着坑底半是疯癫的人,眼眸说不出的冰冷。   “金宗主,金仙主。”他嘲讽地勾了下唇角,“这里谁都没有你手里遗族的命多,你亲自铸造的那座祭塔还没忘吧,若是忘了,我不介意现在取出来给你看看。”   他一伸手,掌心血光一闪,赫然便是一座殷红如血的九层祭塔。   这祭塔众人之前在青云仙境便见识过一番了。   祭塔这东西以千万生灵血骨所铸,是邪物中的邪物,一旦出世,必遭所有人唾弃追杀群起而攻之。   但就因为它是以遗族血骨所铸,所以在青云仙境时他们或是无视,或是参与了金灼厌所举行的塔中宴会。   想他们当时是何等的高傲,以为不去理会便是对遗族的宽容了,甚至会心心念念惦记着过后可以得到一只遗族作为帮助金灼厌的报答。   现在在去看那祭塔,明明是如此的邪恶之物,他们当时为何就因为是遗族之血骨而轻轻放过了呢?   所有人眼神之中不自觉露出一丝羞愧。   更有人无地自容地垂下了头。   金灼厌的眼神同样落在那祭塔之上,但只是看了一眼便侧过了头,冷冷地笑了一声,嘴唇微动,却也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谢危冷哼一声,“金宗主,别装了,世上所有人都会有愧疚之心,唯独你不会有,你就是个极端自私之人,怨天怨地,唯独不会怨自己。”   他将祭塔举了起来,淡淡道:“你是在后悔你对遗族的所作所为吗?不是,你只是在后悔你怨错了人,你错怨了遗族,致使这么多年心血白费,到头来忙了一场空。”   “你本自私,何来愧疚?发狂不过为了让众人陪你一起疯而已,这世上怎么可怎么可以就你一个人这般疯呢?势必要拖所有人一起下水。”   金灼厌呆呆地躺在那里,浑浊的眼睛茫茫然地看着这片阴沉的天空。   是吗?   是,却也不是。   他怨遗族,不过是怨遗族破坏了此方天地法则,致使父母无法成仙,寿命将尽,这才用尽酷烈手段对待他。   父母已死,他的仇怨无处可发,便怨起了遗族。   一方面为这满腔怨气,一方面为了成仙。   所以他极尽酷烈手段对待遗族,多少年来已成习惯。   可到头来却发现,不止成仙无望,到头来他竟然还怨错了人。   不是遗族破坏了天地,他们还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在修补天地。   他的怨恨成了一场空,为了成仙所做的努力也成了一场空。   怨。   怨什么呢?   怨遗族误导了自己恨错了人?   但对着这满地凄凉白骨,他倒也没那么大的脸皮再去怨他们了。   怨临云给自己出谋划策害自己忙活了这么久?   但他自己不也崩溃了吗?   怨来怨去,好像也只能稍微试着怨自己?   怨自己恨错了人,多少年一场空欢喜。   最终疯癫成魔。   他蓦然癫笑出声,“哈哈哈哈……都死吧……死吧……哈哈哈哈……”   谢危摇了摇头,手一翻收回了祭塔,又看向了临云。   临云一双黑幽幽的眼睛定定看着他,不知这样看了多久,却也就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见谢危看来,他嘴角牵动了一下,露出一抹似哭又似笑的表情。   “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啊……”   他的声音极其嘶哑,像是耗尽了所有生气的蜡烛一般,有种油尽灯枯的腐朽感。   他颤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那碑文靠向下边的一句话。   “在法则之种成型之前,万不可引入外界灵气,否则灵气失衡之下,法则之种必会崩溃。”   他猛然站了起来,瞬间往前一扑,“砰”一声撞上了石台旁边的禁制,那禁制狠戾至极,一瞬将他反弹了回去,甚至还吞噬了它大半精气,他整个人的精气神一瞬间又萎靡了许多。   众人这才知道为何他的精神包括身体状态为何如此之差。   却也没有心力去在意了。   临云狼狈地倒在地上,却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伤势,指着那禁制之内的光点大笑出声,“你们看到了吗,法则之种!外面的禁制被我们破开了,灵气进入此方世界,它开始不稳了……”   他笑到流出眼泪,“我费尽心力才破开禁制,可它却告诉我,一旦破开禁制,反而会断去长生的希望,你说可笑不可笑,可笑不可笑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或者说大部分人一开始看到那碑文时,都是被上面记载的遗族壮举给惊住了,以至于听到后面时整个心神已经有些恍惚,反而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也有部分人注意到了,但他们不知道法则之种的状态如何,只以为石台之上的那枚种子已经成型了,以至于一直没有太在意这件事。   直至如今临云说出。   一股不详的预感忽而降临在众人心头。   金灼厌慢吞吞从坑底坐了起来,就用那双浑浊流血的眼镜不怀好意地扫了众人一眼,笑嘻嘻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们刚进来看到那枚种子时,它是……”   他作双手捧心状,笑容特别和蔼温柔,“……有这么大哦,可比现在亮多了呢,你看它现在,一闪又一闪的,都快熄灭了呢。”   众人脸色陡然剧变。   司昆当即挥出一剑落在那石台禁制上。轰然一声巨响,禁制纹丝不动,连一丝波纹都没有。   这让所有人本就紧张的情绪更加绷紧了起来,罗云更是惊呼出声:“怎么会?”   阙殷叹息一声,“上古禁制岂会如此简单就破,想想外面那层禁制是如何破的。”   谢危顿时灵光一闪,司昆瞬间眼前一亮。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伸出手,手指在还没愈合的伤口上轻轻一抹,取出两滴鲜血融汇成一滴,向着禁制屈指一弹。   鲜血滴落。   刚刚还没有任何反应的禁制却开始微微波动起来,一层浅浅的光晕以鲜血为中心向四周破开,当光晕布满整个禁制时,便倏然化作漫天星光飘飞而去,露出石台之上那烛光一般闪烁不定的法则之种。   这禁制不需要吸收其它的能量,说明它的封禁能力没有外面那道禁制强,无法隔绝外界灵气。   这让众人心里的压力更加深重了。   红影掠出,转瞬便将法则之种取在了手中,   触手宛若捧着一方世界,谢危陡然手臂一沉,若不是司昆紧随在其后帮了他一把,恐怕它能被那法则之种瞬间压趴到地上去。   他喘了口气,抹了把额角渗出的冷汗,咂舌道:“不愧是法则之种,这里面应该是和龙珠之界一般大有乾坤吧。”   司昆凝眉看着那枚种子,沉吟道:“比龙珠之界的灵气只多不少,这是一方完整的世界,和外面的大世不相上下。”   它默了默,轻声道:“它里面的大道应该正在衍化世界法则。”   能不能衍化成功,就是法则之种能不能完美成熟的关键。   然而现在它里面的衍化被迫终止了。   这就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了。   所有人一同围了上来,眼神都落在了那枚法则之种上,一时间七嘴八舌的声音同时响起。   “这就是法则之种?怎么让它恢复之前的状态?”   “渡入灵气行不行?大家合力……”   “你傻啊!碑文都说了就是因为外界灵气涌入破坏了平衡才让法则之种崩毁的,你现在还敢灌入灵气,是担心它崩毁得不够快吗?”   “我们都没有远古遗族那样庞大的血脉法则,怎么修补它?”   “是啊……怎么修补呢……”   “要不趁它现在还没消散,赶紧先带回大世界去?”   “都还没成型呢!出去就会被外面的灵气整个都冲没了!”   “那怎么办?”   “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它这么消散吗?”   “啊啊啊我快急死了!这可是救世的唯一希望了!”   谢危听着耳边众人的声音,捧着法则之种的手一直在不稳地轻颤,一时拿不准到底要怎么修补这颗众位前辈花费了如此大代价才铸造而成的法则之种。   一旦方法用错,可能就会彻底毁了它。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心焦躁里渐渐渗入了一种荒谬感。   之前他们都在想着怎么去破磐月神宫外面的禁制,现在那禁制倒是破了,他们又期望它从来没破过。   如果它还在就好了。   世上怎会有这么离谱到宛如儿戏一般的事情呢?   以为的仇敌是恩人。   以为的仙境是绝境。   以为的长生是赴死。   以为的禁制是保护。   何等的讽刺。   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颠覆他们有生以来的认知。   莫名有种这一辈子都白活了的错觉。   偏执如临云更是早已疯癫如魔。   他慢吞吞走到众人面前,迫不及待向他们讲述着心里那几乎要炸裂的满腔怨怼。   “我多年所求,不过为成仙。”   “成仙不过为长生不老,永生不死……”   “而只有开启磐月神宫,才能实现我的伟愿……”   “所以我费尽心力,策划了这一切,就为了破开磐月神宫外面的禁制。”   “可如今这碑文告诉我,禁制一破,法则之种就会崩毁,成仙也成了彻底的痴望。”   “我呕心沥血谋划了这么多年,不惜从地狱里爬了回来,杀了那么多遗族,修士,背负上满世界的仇恨,成了人人欲除之后快的魔头……”   “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这里,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可结果呢?”   “结果我亲手把我长生的希望断送了!”   “我的心力,我的算计,不过都是为了如何去毁掉长生。”   他蓦然一声大笑,“我这……也算另类的成功吧哈哈哈哈哈……”   临云是个往日里精于算计,满腹心思藏于腹中之人。   越是这样的人,当自己所求一切一瞬间灰飞烟灭时,反而会将心里所有的话全都说出来。   因为他们不甘心自己的谋划无人所知。   他们自傲,他们自负,他们骄傲于自身的才华,即使最后成了一场空,也想将那一场场精彩的谋划全都说出来。   然而说着说着,笑着笑着,他眼角的泪水却已出卖了他的情绪。   他已然崩溃。   世界上最绝望的事,不是濒临死亡无处求生,而是所求一切被自己亲手毁掉。   那是生不如死!   金灼厌也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同样一声大笑,“都死吧哈哈哈哈……”   众人看着他们这般癫狂模样,不由自主生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因为他们想到了自己。   他们所求,也是自己所求,只是没有他们这般痴狂偏执。   只要脚下的路稍微走错那么一点,这两人便是他们如今的下场。   只是他们现在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在这般接二连三颠覆整个三观的打击下,已经有些心理差些的人处于一种半昏半醒的状态了。   “呵……”   忽而一声冷笑响起。   阙殷猛地一拂袖,一道火焰巴掌从天而降,“啪”一声重重落到了地上,隐约有骨裂的闷响传出,两人被这一击直接拍到了地底深处。   “聒噪!”他冷冷道,“人丑,心丑,话更丑,碍眼至极。”   凤元坤立刻道:“我保证不让这两人再出现在你面前!”   阙殷还算满意地点了下头,又看向谢危,指了指不远处华尊的枯骨,道:“既然没什么想法,那不妨看看华尊给你留了什么,这里现在唯一的未知便是他了。”   谢危顿时灵光一闪,“对了,师尊!”   他连忙取出那颗华尊留下的留影石,灵力一涌而入,里面的画面渐渐在众人面前展现了出来。   也将另一个秘密暴露在了世人眼下。 第150章   “你最近是不是到换毛期了, 怎么这后山都是你的羽毛?”   华尊扛着一个扁担,扁担两边是两个藤编的笼子,笼子里满满都是嘎嘎直叫的金红色山鸡。   他夸着脸皱着眉, 唉声叹气, “看看,为了掩饰你的身份,我这都被迫买了多少鸡上来了, 不就是想看看你的原形,至于这么藏着捂着吗?”   尚还年少的谢危一袭红衣躺在屋顶上,叼着根草在那仰头看天,闻言轻轻哼了一声, 一脸不屑道:“那些鸡最后不都进了你的肚子,我要是变成原形,你也想吃我怎么办?”   华尊看了眼扁担上挑着的鸡, 喉结微不可查动了一下。   他一把将扁担扔了, 叉着腰一指房梁上的人,怒道:“好你个小兔崽子, 华爷我我从来不吃开了灵的东西, 你要真怕我吃了你, 你早迫不及待逃了,还会一直待在这里不走?”   谢危忽而在房顶上翻了个身,探头往下看去。   他一手撑着脑袋,一条腿还垂在房檐之外晃晃荡荡, 姿态悠悠闲闲, 说不出的轻松写意。   他抽出嘴角叼着的草根, 笑眯眯道:“我就是怕你觊觎我,我原形这么高贵, 万一你图我身子拿我修炼,我又去找谁说理去?”   华尊面无表情看了他半晌,忽而一侧头,“呕——!”   谢危顿时发出一声爽朗明快的大笑声。   “你这小兔崽子……”华尊哭笑不得,“我要是觊觎你,我现在就压着你变了原形给我看,还能容得了你在这给我耍滑头!”   谢危一个翻身从屋顶跳了下来,眉眼飞扬,笑容明媚,没有一丁点的晦暗忧心之色。   他笑眯眯道:“行了老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开玩笑,不变原形有不变原形的理,我可是个离家出走的尊贵少爷,要是被我那老父亲发现了一点端倪,可是得把我绑回去受苦受累的。”   他走到华尊身边,手肘往他肩上一搭,笑道:“辛苦你在这给我掩饰身份了,感激不尽,我下午请你喝酒?”   华尊默了默,说:“……像上次一样把我抵押在酒馆当酒钱一样的请我?”   谢危也跟着默了默,最后一笑,“哪能啊,我现在可是有钱人,你看这漫山遍野……”   他双手一指山上到处散落的金红色羽毛,笑眯眯道,“……可都是我褪下的尊贵羽毛,是我打下的江山天下!只要你把它们都搜集起来,何愁卖不了灵石?”   华尊:“……”   片刻之后,山上响起一声暴怒的大吼,震得天上白云都颤了两颤。   “我揍死你个小兔崽子!自己褪了毛不收拾还要我这个师尊来,请我喝酒把我抵押到酒馆刷碗自己跑,还要我费心费力给你抓鸡掩饰你的身份!你怎么不去死一死!”   “都是小事,都是小事啦,不要这么斤斤计较的,大不了我送你一壶酒,我亲自酿的,都藏了好久了,专门为你准备的!”   “我信你个鬼!上次你送的那壶酒差点把我酸到去见阎王!”   “这次是甜的!甜酒!”   “滚!”   最后华尊还是任劳任怨地收拾了满山的羽毛。   收了个不靠谱的徒弟能怪谁,虽说这徒弟天赋高到离谱,什么东西都一教就会,还能举一反三自创刀法,但奈何太会坑师尊。   偏偏他还每次都上当,实在是怨这徒弟太对他性子了。   归根结底,还是自找苦吃。   能怨得了谁。   收完羽毛后还舍不得卖,想着徒弟要隐藏身份,这羽毛流出去万一被人认出来了也不太好,便又任劳任怨地亲自炼化成一件贴身穿的防御法衣。   送徒弟,徒弟不要,理由还让人无法反驳。   “谁会穿自己身上褪下的无用之物?我已经长出新的羽毛了,这羽衣送你吧。”   华尊倒也懒得推辞,便就这样穿在了身上。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徒弟身上褪下的羽毛越来越多,最后都入了华尊怀里,被他炼化成各种各样的东西带在身上,日积月累下来,身上早已浸透了一股子徒弟味。   他也不以为意,还乐呵呵地想着省了不少买材料的灵石,这对于贫穷的剑修来说,实在是一笔很大的开支。   只是徒弟时不时送他的各种千奇百怪的自酿酒着实让他无福消受。   酸甜苦辣样样都有,每次还都看着他喝,直至喝完为止,也不知用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天材地宝,每次喝完酒,身上一些暗伤都有好转,修为也有所增长,对于法则的领悟也更加明晰。   他知道这是好东西,但徒弟一直不说配料,他也没有去问。   他从来不是那般追根究底之人。   直至磐月神宫开启的那一天。   ·   谢危忽而将留影石握了起来。   留影石上那笼罩着外面石门的禁制刚刚出现,便被突然掐断。   众人不明所以,全都疑惑地看着谢危。   罗云疑惑道:“小师叔祖?”   谢危闭着眼睛急促地喘了几口气,久久都没说话。   于是便有着急的人忍不住催促起来。   “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正要紧要时刻,明尊为何不让我们看了?”   “对啊,说不准之便有什么拯救法则之种的办法了呢?”   “是不是之后有什么不方便我们看的?”   “要不我们不看也行,好歹先找到解决的办法呀,这样待着不动是怎么回事?”   众人窃窃私语,一句又一句呀在人身上,吵得人整个心脏都在一缩一缩地颤抖。   忽而阙殷猛地一甩袖,“都闭嘴!”   众人瞬间静音,眼神“唰”一下落在了阙殷身上。   阙殷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司昆,凤元坤,云婆等遗族也都想到了什么。   包括人群中一些聪明人也全都脸色复杂。   阙殷轻吸了口气,声音轻了又轻,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柔和一些,“崽崽……你不会是……把自己的血酿进了酒里,让他喝了?”   谢危猛地一颤,握着留影石的手指顿时暴起了青筋。   他缓缓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如纸,这一刻的他难得的脆弱,“我……我是想治一下他的暗伤,他每天出去找人打架,身上的伤不计其数,他自己全不在意,我知道凤凰的血有涅槃之效,我便将血酿入了酒里,打算为他调养下身体……”   这话一出,阙殷等人的脸色瞬间又白了一些。   柳千叶顿时恍悟。   “哦,原来是这样,我懂了!”   “青云仙境上次开启时已经选中了明尊作为开启磐月神宫的钥匙,但之后青云仙境崩毁又重铸,里面的法则意志元气大伤,所以磐月神宫那时没有开启,而是在二百年后遵循一千年一现的规则才开了,也就是一百多年前。”   “那次磐月神宫开,华尊是第一个进入的,但因为他常年饮用明尊的血酿成的酒,又穿了明尊身上的羽毛炼制的法衣,也可能是因为青云仙境大损过后认人不清,总之磐月神宫错将华尊认成了明尊,接引他进入其中。”   他一指华尊的枯骨,满目皆是震惊骇然,“所以华尊才会在这里!在这等绝灵之地待了一百年,所以他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这话一落,众人皆懂了。   因为懂了,所以脸色齐变,不自觉看向了谢危。   如果真相真是这样,那华尊之死,明尊也得负上一点责任。   虽不是他有心为之,但即便众人不怪他,他自己又如何能过得了自己那一关?   而且华尊还是万剑宗所有人的太师祖,万剑宗之人又该如何看他?   应玄羽当即上前一步,道:“小师叔祖,这不是你的错,若没有你的血为太师祖调理,他根本撑不过这么多年的!”   紫剑微红着眼眶,道:“不该这么算的,小师叔祖明明是一番好意!”   “对啊!”百里青木摇了摇头,道,“太师祖一定不怪你的,他入这磐月神宫肯定是自愿的,我们不妨先往后看看,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司昆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轻声道:“师叔说的有理,先往后看看吧,你在这里胡乱猜测也猜不出什么的。”   他握住他冰凉的手,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没有人会怪你的。”   谢危侧头看他一眼,仿佛从他身上汲取了什么力量,他吸了口气,点点头,道:“好。”   他缓缓伸手,掌心留影石微微绽放出一点光华,半空很快出现了熟悉的画面。   就如它们猜测的一般。   华尊第一个进入磐月神宫,外面的禁制并没有裂开,而是朝他延伸出一条彩虹桥。   他踏桥而上,如若无物般穿过禁制,由那道石门进入了磐月神宫。   入目和他们如今所见一模一样。   满世界都是白骨堆积成山。   荒芜一片。   他一路来到那座石碑之前,看清了上面所写内容,长笑一声,对着满地尸骨跪地行了个大礼,转而起身来到了那座石台禁制之前。   便是如金灼厌所说一模一样。   那枚法则之种在一开始的确是如一颗闪亮的星子一般,绽放出一片耀目的白光,光是看一眼都有一种玄奥莫测的感觉,里面隐约有大道在其中衍化不休,那光芒美丽到宛如盛放了整个世界的瑰宝一样,令人不可直视。   若是按照正常的情况,没有临云妄图谋划青云仙境,青云仙境的法则本源依旧完美无缺,那磐月神宫的大门早便打开了,谢危会进入其中,取出里面的法则之种,或许现在外面的大世界早便有了完美的法则。   如果一切正常,在三百年前,外界本就已经拥有了最完美的世界。   世人本该在三百年前便该领悟法则立地成仙,就该得享长生永生不死了。   而临云和金灼厌所求的长生,他们这般费尽心力,甚至不惜诈死求生,来回反复折腾了三百年,也不过是将唾手可得的东西越推越远,甚至彻底毁掉。   他们躺在坑底,看着外面留影石投影在天空的画面,本就疯癫的神智更加的混乱了。   三百年兜兜转转,却是一场自己看了都要嘲笑好久的笑话。   怎么能不让人疯?   画面之上,华尊又是如若无物般进了法则之种外围的禁制,来到了石台之上,触手摸上了那枚法则之种。   一瞬之间,诸多信息一一闪过脑海,让他明白了许多事情。   原来这颗法则之种还未成熟。   但通过青云仙境筛选之人进入其中时,无论法则之种成不成熟都不要紧。   因为世上最难,最强大,最本源的,莫过三大至尊法则——生死,时空,轮回。   能通过筛选之人,一定领悟了其中之一,或者之二,只要他以这法则之力相助于法则之种,法则之种会在短时间内快速衍化成熟,到时就可以带出去了。   而华尊领悟的,是十大属性法则之二——风与火。   与三大至尊法则完全不一样。   众人看到这里,齐齐倒抽了口气,呼吸都不由自主加快了一些。   所以呢?   华尊做了什么?   他怎么会在短短百年之内成为一具枯骨?   便是绝灵之地,只要封印自己,不要随意使用灵力,还是可以撑个几百年的,他何至于就将自己耗成了那般模样?   谢危身子晃了晃,若不是司昆撑着,他差点便倒在了地上。   华尊在那沉默了一会,突然摇着头叹息了一声。   他先是将身上带的所有酒都取了出来,靠坐在石台上,喝一壶,撒一壶,一边喝一边叨叨。   “诸位先贤烈士壮举,晚辈在此敬诸位前辈一杯。”   “我手上救了不少遗族的命,我自问对得起你们,我问心无愧,倒也没什么好愧疚的。”   “先贤壮举,吾辈倒也不是不能效仿。”   “唉,我要是不在了,我那不成器的徒弟估计会哭死,所以我还是要留一条命的,我只给你两条法则,够救这种子一命了。”   “至于这条命,我还是要留着的。”   “哎哟,酒也喝完了,唠嗑嘛……反正你们也不在了,听也听不到,我就和我徒弟唠嗑一会。”   “臭小子,我知道你肯定在看我留下的东西,话呢,也不多说,我听说有人在策划着用万数遗族的命去开启外面的禁制,这我倒是不担心,我也相信你一定会去阻止。”   “禁制乃三大至尊法则凝聚而成,若不是青云仙境选中,便只有聚齐这三大法则之血才可以开启,你是其二,轮回和生死都出现了,说不准时空法则什么时候也会出现,我总感觉这时机已经不远了,只要三大法则齐聚,怕是所有人会用尽手段让你们来开门,禁制一破,外面的灵气就会进来了。”   “这法则之种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衍化完的,到时候外界灵气一旦涌入,这东西肯定得死。”   “哭什么哭,我知道你肯定又在想,是自己的原因才让我进入这破地方,还得赔上一条命,别多想了,不是你的错,是我这个老头子一时好奇跟着那彩虹进来的,又不是你在我后面推着我进来的。”   “再说了,要不是你送我进来,估计这法则之种得歇菜了。”   “老头子我即将要做一件事情,这事呢,不做也成,但以后遇到紧急情况就少了一条路,所以以防万一,为了我们的大世界能够得救,我就豁出去干一干吧,也不能让这里这些先贤的努力都白费了,对吧?”   “你看,你可是个救世的大英雄,把那些自责愧疚什么的收一收,是我自己要进来的,是我自己要干这件事的,与你毫无干系。”   “我还要谢谢你,让我也过了一把救世的瘾呢。”   “好了,话不多说,我留下一方留影石说明前因后果,你到时按照我的指引来,大伙儿都能得救。”   “我在法则之种里等你。”   他把酒葫芦一扔,想了想,似乎是觉得在这满地遗骨面前乱扔东西不太好,便又都收了起来。   他摇摇晃晃走到了那枚法则之种前,站定片刻,深吸口气,目光渐渐变得平静下来,似是做好了做某件事情的准备。   下一刻,他忽而一抬手,掌心青红两色光芒一闪,一掌落到了那枚法则之种上面。   法则之种本来明亮的光芒倏忽一暗,接着突然大亮,亮到灿若明日,亮到刺人眼球,光芒之中隐约有大道之纹在闪烁不休,其间衍化法则的速度顿时加快了不止一倍。   而与法则之种的刺眼相对应的,是华尊陡然衰败下去的气息。   他一身血肉精华在短时间内全部耗损,瘦到只剩了一层皮包骨头,刚刚那般洒脱不羁的世外仙人模样瞬间消失不见,模样惨烈到宛若深渊里爬出来的鬼怪。   甚至那双眼睛也是空洞而茫然的。   他就撑着这样枯瘦的身体一步一晃下了石台,再出了禁制,坐在了禁制旁边,他坐化之地。   他如鬼爪般的手一伸,一块留影石落在了地上,手指颤颤巍巍一笔一画,在留影石旁留下了几个字——   “吾徒九重亲启。”   他用最后的力气摆出一个打坐的姿势,嘴角牵动起一抹蕴含着对未来无限希望的淡淡笑容……   坐化了。   留影石中最后响起他一声洒脱笑声。   “傻徒弟,你喂了我这么多年血,可没告诉我这是珍贵的凤凰圣莲血,你原来竟是他们的孩子,怪不得你说你是什么尊贵的少爷,妖族少主,魔门少主,仙门少主,这天下还有比你更加尊贵的少爷吗?”   “哈哈哈哈哈!我竟然把他们的孩子带回家养了,我可太有才了,原来他们竟然是这样的关系,怪不得这两年老打架,应该就是少了个孩子的原因吧哈哈哈哈……”   “罢了,你有空还是尽快回去认个亲吧,要是让他们知道我拐了他们的孩子,可别打上门了,我可撑不过人家两个混合双打。”   “好了,闲话不多说,这血里自带生死和轮回两大至尊法则,你师尊我没福气领悟,也消受不了,这些年一直积淀在我血肉里,如今便全数喂了这法则之种,加上我自己领悟的风火法则,够这东西饱餐一顿了。”   “但为了未来的以防万一,我也不能让它将这些东西全都吸收了。”   “我将我的魂魄渡入这法则之种,作为封印这些法则的力量之源,若是未来有一天,外面的禁制破了,灵气不幸进入这里,我的魂魄自会释放剩下的力量,暂时将外界灵气隔绝,法则之种的亮度在视觉上会降低很多。”   “你需要做的,就是在我的力量耗尽之前,尽快联合时空法则,助法则之种衍化完成,彻底成熟。”   “这是我所能做到的极限。”   “希望你是通过青云仙境的筛选进来的,那样便最好不过了。”   “唉,但愿最坏的情况不要发生,我所做努力只是白做一场。”   “吾徒,珍重。”   天空的画面彻底暗淡了下去。   留影石发出一声“卡擦”脆响,彻底裂成了两半。   众人一时都没回过神来。   他们看了眼坑底躺着的人,又看了眼那碎掉的留影石,有好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世上的人呢,就是这般极端。   有人三百年所做努力到头来白费心思,疯癫如魔。   有人堵上性命耗损血肉修为,只希望所做只是白费心思。   大概是有华尊这般大义之人衬托,才显得金灼厌和临云这两人格外地可憎。   还有不少人也都面露羞愧。   他们即便不如金灼厌和临云这般极端,但也曾费尽心思地想开启磐月神宫外面的禁制,如今再听华尊所留之言,只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巴掌。   当别人在用生命去保护这世界的时候,他们却在做着伤害这片世界的事情,偏偏还不自知,还以大义标榜自己。   着实讽刺。   唯独庆幸的是,现在还有余力来做最后一次努力。   法则之种还不到无药可救,华尊也还可以再活过来。   至少这一次,他们绝对不会再选错了。   谢危闭着眼睛靠在司昆怀里,足足静了好半晌。   司昆静静抱着他,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现在的谢危不需要人去安慰他。   因为他们马上还有其它事情可做。   谢危不会容许自己在这种消极情绪里沉浸多久,他不会容许他师尊的努力白费一场。   这场用华尊的性命争取来的机会,必须牢牢抓在手里。   半刻钟后,谢危忽而一睁眼,道:   “我们开始吧。” 第151章   华尊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这些先辈烈士付出这么大代价,所求不过了为了大世天道复归完好而已。   先辈已经迈出了九十九步,就剩最后一步了。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只许成功, 不许失败。   这是所有人共同的信念。   法则之种漂浮在半空之中,光芒暗淡,宛如一颗即将逝去的星子, 看起来全无生息。   谢危和司昆相对而坐,将法则之种围在中间,彼此互相对视,眼中都有着同样的神色。   “师尊的神魂只能坚持一个时辰, 若要保证他还可以活下来,那么我们只有半个时辰完成衍化。”   谢危定定看着司昆,道:“可以做到吧?”   司昆漆黑的眼眸静静看着他, 眸光深若潭水, 宛若蕴含着某种镇定人心的巨大力量。   他轻轻一颔首,一字一顿道:“太师祖不会有事, 法则之种也不会有事。”   谢危本来紧绷的心不由自主微微一松, 唇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他点点头, 道:“那我们开始吧。”   两人同时闭上了眼睛,一股玄奥莫测的光芒从身上流淌而出,直直奔着法则之种而去。   “嗡——!”   一道无形的声音宛若在灵魂炸响开来,法则之种微微一颤, 忽而光芒大盛。   旁边众人本就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 见此场景, 连忙将神识延伸入法则之种内。   里面的世界一片混沌。   天地未开,天道未生, 混乱的法则之光在天地之间游荡,整个天地的外层包裹着一层浅淡的白芒,那便是华尊用来包裹这片世界隔绝外界灵气的力量了。   谢危和司昆身上流淌而出的光芒就在这世界之中流淌,缓缓凝聚到了整片世界的中央之处。   自此,众人才知为何生死,轮回,时空乃三大至尊法则了。   就在这三种法则诞生的一瞬间,天地之间所有混乱的法则之光似乎是找到了主心骨,它们开始以一种混乱但有序的方式缓缓向着这三大至尊法则靠拢。   而天地之中,断断续续还有点点破碎的星光从混沌之中游离而来,不断补充到了这三大至尊法则的光芒之中。   那是这片世界原本便存在的至尊法则,只是因为无人操控,无法凝成一股有生力量引导其它法则。   这也是法则之种迟迟无法衍化完成的原因。   有了外界力量加入之后,整个混乱的天地顿时一清,法则之光从无序变有序,一种莫名的力量渐渐在天地之间成型。   天道即将诞生。   众人心中莫名其妙就有了这个想法。   下一刻,中央三大法则的星云之中,渐渐生出了一点淡淡的星芒。   那点星芒越来越亮,越来越大,法则之光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冥冥之中的大道之纹一圈圈散开,涟漪般扩散到整个世界。   到此为止,一切顺利。   天道诞,天地开,法则成,万物生。   他们不用做到万物生那一步,只需将成型的法则之种归拢天地,完善天道,形成一枚初生的法则之种,再将它带到大世界,融入如今残破的天地。   两大天道合一,天地自可恢复。   一切似乎都近在咫尺。   众人紧皱的眉头不知不觉慢慢松开了,嘴角都带了一丝笑意。   却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就在大道之纹即将扩散到整个世界时,忽而便停住了。   正在成型的天道星芒一闪又一闪,似乎是后续的力量不够,以至于让它无法成型。   谢危眉心紧凝,忽而一抬手,点滴鲜红从掌心溢出,缓缓向着法则之种飘去。   司昆同样伸出了手,龙血飘散而出,进入法则之种。   星芒闪烁的频率顿时小了很多,但也只是维持不变,不再继续扩大了。   世界的衍变就此停住。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有些懵逼。   应玄羽叹息一声,道:“应该还是外界灵气进入这里有了些影响吧,虽然太师祖封住了大半世界,但以他一人之力对抗世界,终究有些勉强了。”   罗云焦急道:“那该如何是好?”   应玄羽想了想,忽地一伸手,掌心同样有血珠飘出,渐渐没入法则之种。   他微微一笑,道“:“既然是力量不够,我好歹也是领悟了雷之法则,我便出一份力吧。”   他的血一进入法则之种,那星芒闪烁的频率又小了一些,大道之纹扩散的边界又稍微大了一分。   见此有用,众人对视一眼,却是遗族们首先站了出来。   精卫走上前一步,道:“虽然我们血脉之中的法则很淡了,淡到我们领悟都成问题,但既然有用,我们也不会吝惜着不动。”   她一扇羽翼,点点血滴飘飞而起,没入法则之种。   食铁兽冷哼一声,“我可不是为了救你们,只是我族先辈已经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了,我只是不想他们的心血白费了而已。”   说罢,锋利的爪尖在另一只熊掌上一划,一大捧鲜血瞬间飞了出去。   天狼也走上前一步,“我也来,都是同伴,我可不会看着你们白白流血。”   云婆弯着腰慢吞吞走了两步,道:“老婆子我老了,血不多了,但若是需要,我还是不会犹豫的。”   越来越多的遗族走了过来,他们虽然对外族捕杀他们之事依旧耿耿于怀,但他们生活在这一片天空之下,为了所爱的世界,为了先辈的遗志,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迈出了这一步。   天空之中点滴鲜血飘飞,衬着这满世界森寒白骨,有种格外讽刺的感觉。   众人不知不觉停下了声音,人人眼眶通红,有的情绪敏感一些的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不知过了多久,忽而柳千叶上前一步,道:“我以前……喝过一些遗族的血,虽然不曾伤他们性命,也给了足够的补偿,但我问心有愧,我的血里应该还有他们血脉之中的残破法则,我……我也试试。”   说罢,他划破手腕,那真的是划,下了死力气,差点半只手都被划掉了,霎时一大股鲜血涌了出来,直直奔着法则之种而去。   众人看着他动作,渐渐地,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满脸络腮胡子的匪气。   “老子直说了,我杀过遗族,也用他们的血修炼过,这条命老子不打算要了,要是我的血还没流尽,法则之种就不需要了,是我命不该绝,反之,那也是我活该。”   话落,他直接斩了自己一条手臂,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一大股鲜血瓢泼而起。   这一声过后,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他们或是买过遗族的血,或是杀过遗族,总之身体里都残留着遗族的血脉,而他们对自己下的手也最是毫不留情,仿佛是要借此发泄什么,亦或者赎罪一般,那伤口看着惨烈至极。   没有人阻止。   看着这满地尸骨,也开不了那口去阻止。   众人只是沉默。   剩下的没有动的人或是身上没有遗族的血,或是不想贡献血,谁也不知道。   只是他们的表情是同样的悲哀。   遗族们看着他们如此,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有种报仇雪恨一般的畅快,但更多的是对逝去同伴的深切哀戚。   有了这么多的血后,大道之纹顿时猛地又往外扩散了一大波,但在即将触碰到世界边缘的时候却又停住了。   还差了最后一点。   最后一点……   然而人群之中已无人站出来了。   这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只剩了最后一刻钟。   而大多数人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如纸,砍了手臂或是伤口过大之人甚至已经晕厥倒地。   若在短时间内再贡献出血,众人势必会有生命危险。   紫剑握紧了拳头,恨声道:“真恨我没有领悟法则,不然我也能贡献上一点力量了……”   阙殷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了眼伸出的手。   这里面不缺这三大至尊法则,他便是献了血也是无用。   这一次他没法帮上崽崽。   忽而“砰砰”两声巨响,两道人影砸落在了地上。   凤元坤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原形,两只巨大的凤爪分别踩在两道身影之上,昂着鸟头一脸骄傲,“我说你们是不是忘了,身上遗族血脉最多,罪责最大的不就是这两货吗,自己在那惨兮兮放血,将这两罪魁祸首给忘了,你们的血是多得用不完吗?”   阙殷抬头望去,难得给了他一个表扬的延伸,“行啊,这次做的还不错。”   凤元坤顿时得意地拿着翅膀拍了拍胸口,哼道:“那是!你说你讨厌他们,我可记得牢牢的呢,这就给他们来个放血!”   他翅膀猛地一划,半空火光闪过,地上瞬间溅起两道殷艳血色。   却是直接卸了两人各一条手臂。   瞬间大股鲜血涌了出来,全都飘入了法则之种里。   而那两人却是动也不动,就这么懒洋洋躺在地上,对于失去的手臂也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仿佛已经将生死都置之度外了。   这两股鲜血的涌入像是在扩散的涟漪中心最后再投入了一颗石子,顿时“嗡”一声鸣响,大道之纹瞬间猛地扩散开来,将整个世界都纳入其中,三大至尊法则之中的星云也光芒大涨,化成一颗璀璨的星子飘飞而起,融入了整个混沌之中。   “轰咔——!”   一声雷鸣炸响。   天际一道遍布整个世界的紫雷贯穿而下,瞬间劈开混沌,照亮世界。   天开辟地。   混沌生法则,法则孕大道,大道生天地,天地生万物。   混沌之中逐渐有清浊两种气体分出,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清气之中有一轮金红色的日轮缓缓成型,光芒透过厚厚的云层照射入大地。   滚动不休的浊气缓缓沉淀了下来。   而就在万众瞩目之中,满世界游荡的法则之光像是找到了最终的归宿,缓缓向着天际日轮奔腾而去。   那便是天道栖身之所。   万物生灵之母——日轮。   从最开始的一点星光到现在照耀天地的一轮日轮,它这才算勘勘长成。   天际光芒大盛,云层翻滚,雷鸣响起,初雨落地。   万物即将诞生。   至此,法则初成。   时间刚刚好半个时辰。   谢危猛地睁开了眼睛,第一时间看向司昆,刚要大笑一声“成了”,却见司昆身形剧烈一晃,忽而一张嘴吐出一口血,气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萎靡了下去。   谢危脸色一变,手在地上一撑,整个人倏地凑了过去,险之又险地在司昆即将倒地之前接住了他的身子。   “怎么回事?”   谢危伸指在他额头一抹,嘴里还在疑惑,“按理说不应该啊,我都消耗了两种法则,比你只多不少,也只是有些虚弱,你这……”   他猛然顿住,脸色微微一僵。   司昆伸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道:“无碍,法则使用过度,休息一下就好。”   谢危自然也是探出了他是因为法则使用过度。   岂止是过度,都快要被反噬的程度了。   这么庞大的消耗,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忽而他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等等,你不会是……”   他顿了顿,表情顿时变得极其复杂,“……你加速了里面的时间流逝?”   司昆见瞒不过他,便也爽快承认了,“法则缺失在我们意料之外,后续诸位用血相助时时间久了一些,若不用时间加速,太师祖的神魂怕是保不住。”   谢危抱着他的手顿时收紧了一些,“你这……”   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怨他过度使用法则差点导致自己被反噬,不懂得适可而止,那师尊的神魂就保不住了。   若不怨他,那他这虚弱的模样也着实让他心疼。   最后他只得沉沉地叹了口气。   司昆轻轻握住他的手,眸光定定看着他,道:“若太师祖死了,你怕是会怨自己一生,此生不得释怀。”   “我舍不得。”   谢危顿觉自己心脏猛地一颤。   他不自觉低下了头,额头抵在他的心口上,半晌微微笑了笑,声音柔柔地唤他,“小醋龙啊……”   这一声唤得缠绵又悱恻,仿佛有万般心意缠绕在心头,虽然没有亲吻,但却莫名地让人脸红心跳。   阙殷在旁看着,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若不是极力控制,怕是现在就忍不住将两人给分开了。   这哪用得了三年,现在都已经快被人给拐跑了!   凤元坤伸长了脖子,把鸟头凑到了他身边,小声道:“忍住……崽崽现在很高兴……千万要忍住……”   阙殷深吸口气,猛地侧过了头,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回去打一架,我手痒!”   说罢,直接拂袖走了。   凤元坤:“……”   不是,这又关我什么事啊?   我招谁惹谁了我?   万剑宗弟子在旁看着,别提有多酸了。   宛若喝了一大摊子陈醋似的。   肚子都在咕噜咕噜冒酸水。   当初那会有多兴致勃勃地帮云霄君追小师叔祖,现在就有多想打死那会的自己。   好想也被小师叔祖抱抱。   好想也被小师叔祖这么独宠。   呜呜呜呜酸死了都!   至于一旁的遗族,没看破的倒是都和万剑宗弟子一样酸溜溜的表情,已经看破的,诸如精卫一类完全是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   到现在还是没有习惯,和他们一起长的小醋龙竟然对明尊怀有这样的感情。   实在是难以置信。   合欢宫的人也是和阙殷一般差点卢袖子抢人,好歹被妖族的人给拦住了,粗神经如孔维还在那挠头搓手臂,不解喃喃:“啊这……我怎么老是冒鸡皮疙瘩,是这里待久了出问题了?”   再远一些的其他宗门之人,则是多多少少有些懵逼。   早就听说过少宫主不择手段追求云霄君之事,之前还没把少宫主的身份和明尊扯上关系,现在划上等号后,怎么觉着那时候的事情很是有种诡异的感觉呢?   而且后来明尊听又不喜欢云霄君了,反而是云霄君在追着明尊走。   现在听这意思,双方好像都有了那么一点暧昧。   这来来去去的,搞得众人百思不解,整个思绪都有些麻木了。   幸好这般暧昧的情况也没持续多久。   谢危给司昆输了点灵力,确保他暂时无事,很快便站了起来,视线落到了那枚重新恢复了璀璨光泽的法则之种身上。   他深吸口气,忽而一伸手,一指点了上去。   他的神情是那样的凝重,触上去的手指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破坏了里面某种脆弱又珍贵的东西。   片刻之后,他紧蹙的眉心猛地一松,手指陡然收回。   原本光洁的指尖,此刻正凝聚着一团暗淡的白芒,随着某种节奏一起一伏,仿佛灵魂在吸纳吐气。   阙殷顿时脸色一松,“成了!”   凤元坤高兴地猛然跳起,落地时两只爪子狠狠在金灼厌和临云身上重重一踩,激动道:“只要有生之法则在,配合天材地宝让他凝聚身体只是小事情而已,他这条命总算是保住了!”   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修为,可能就得从头开始了……”   谢危唇角微勾,长长吐出一口气,微笑道:“没关系,只要人活着,什么都好说。”   他珍而重之地将这点残魂收了起来,又将那副枯骨放入储物戒指,这才算是将华尊的事情告一段落。   现在唯一要操心的,便只有法则之种了。   底下众人俱都是失血过多,有些对自己太狠的已经没了生息,地上散落着几具尸体,共同点就是手上都沾了不少遗族的命。   按他们所说,若能活着,是天道有意放他们一条生路,若不幸死去,那也是命该如此。   身旁有人帮他们收敛了尸首,活下来的人表情也没之前那般疯癫了,想是心里几乎要把人压垮的愧疚感多少去了一些。   但也只是一些罢了,出去之后想必还是会做些什么的。   众人的视线便都落在了谢危身上。   便见他缓缓走到法则之种面前,双手伸出,轻轻捧住这枚蕴含了众人所有希望的种子,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   阙殷轻轻一点头,微笑道:“去吧,你是青云仙境所选之人,合该由你来将它归还天地。”   司昆轻声道:“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应玄羽笑道:“碑文上面还说了,将它归还天地时还需要悟性绝佳,我们这里所有人,除了小昆昆在哪,哪个悟性能比你强?这份殊荣本该由你继承。”   柳千叶道:“此番法则之种能成,华尊居功至伟,明尊既是他的徒弟,本该由你来的。”   云婆也道:“明尊殿下,去吧,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众人的眼神全都殷殷期盼,目光里带着融融笑意。   “去吧,明尊殿下。”   “我们等着你救活我们的世界。”   “去吧。”   “你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   “有您在,这片世界必会恢复如初。”   “我等在此等候明尊归来。”   这般重要的担子压在人身上,是责任,亦是期望。   谢危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我必不负诸君所托!”   金红光芒一闪而过,原地多了一只羽毛如花瓣一般漂亮的凤凰。   他最后再看了眼众人,修长的脖颈轻轻低下,张嘴衔起那枚星光般璀璨的法则之种,巨大的双翼猛地张开,轻轻一扇,整只凤凰冲天而起。   金红光芒携四方祥瑞,掠过地上累累白骨,掠过这片荒芜的大地,直直飞到了那扇大开的门之上,一飞而出。   他飞出了磐月神宫,飞出了外宫那片废墟,飞出了磐月神宫所在的世界,飞入了外界的大世界。   大世之中风云突变。   天际飘来七彩的祥云,更有紫气东来,功德金芒璀璨闪耀,一路为凤凰层层开道。   天际的尽头,是一轮灿金日轮。   那是这片世界的大道栖身之所。   也是万物生命之源。   凤凰衔种而飞,一路直冲云霄,身边各色祥瑞飞舞环绕,那是天道在为他歌功颂德。   直至飞到了天际的尽头,日轮之畔。   “唳——!”   一声凤鸣响彻九霄,声震寰宇,清丽悦耳。   仿佛万物初生之时那一声最初的落雨声。   如此的生机盎然。   凤凰展翅,冲着那轮日轮直飞而入。   “轰——!”   整个世界炸响一声春雷之音。   天际光芒大盛,磅礴浩大的大道之纹转瞬扩散到世界。   所有的生灵在同一时刻全都豁然抬头,手里的动作齐齐停下,看着天际的眼眸不知不觉已经红了。   一个莫名的念头同时出现在他们心中——   这片世界活了。   法则完善,大道无缺,灵气潮涌,天地复归。   这是他们期待了不知多久的事情。   如今实现了。   不知何时,所有人早已泪流满面。   乾坤生,万物欣。   旧世在一场从天而降的灵雨中翻过新的篇章。   而新的世界,即将到来。   那将是一片不输于开天辟地之时那般壮阔辽远的世界。 第152章   十年后。   天潍城。   又是一年一度的新纪日。   今天是天潍城最热闹的一天。   街上人流如织, 摩肩接踵,人群来来往往间俱是一脸欢欣笑意,热闹的叫卖声几乎快穿破了云霄。   “凤凰衔种图!新鲜出炉的凤凰衔种图啦, 一百块灵石一张, 明尊殿下亲自签名的!”   “我这有凤凰破日图!仅有十张,是从万剑宗托关系辛苦收来的,据说是明尊殿下亲手所画, 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一千块块灵石一张!”   “我还有龙凤救世图!是明尊殿下和云霄君亲自所画,仅此一张,是我从我在合欢宫的弟弟的女儿的三舅的姑姑的女儿的远亲手里重金求来的, 十块极品灵石一张!”   街上有好几个人摆着个字画摊子,摊子上堆叠着很多字画,每幅画都是以龙凤为主题的, 包括所提的字上也写了“龙”“凤”这两个字眼, 大致都是一个主题。   便是十年前磐月神宫开启那一日,旧世翻篇, 新世开始之日。   字画之上有很多不同的画面, 诸如“凤凰衔种图”, “凤凰破日图”,“龙凤救世图”,“龙凤破敌图”,“龙凤姻缘图”, “凤凰开界图”等等。   而凡是卖字画之处, 俱是门庭若市熙熙攘攘, 众人还吵着往前挤,抢着递灵石, 生怕自己晚了别人一步,那疯狂的劲儿,真如中了什么魔障一般。   而老板就笑眯眯地一边收灵石一边递字画,收到手都在发软,时不时还四处看看,像是在观察着什么东西。   一位刚来天潍城的少年不太懂,问身旁之人,“明尊亲笔所画?云霄君亲自所写?可我看这字画的功底也就一般而已,那般伟岸人物,所出之作必定携带法则之力,怎么可能如此普通?”   身旁众人听了,俱都露出一抹你懂我懂的淡淡笑意。   一位身材壮硕的汉子笑道:“小兄弟这便不懂了吧,大家伙都知道那肯定不是那两位所做,毕竟谁都不是傻子,哪能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啊,买的不过是这个字画罢了。”   少年歪了歪脑袋,不解道:“一副字画这么贵吗?大家既然知道,为何又要去买?”   那汉子刚腰说什么,忽而自街道尽头传来一声响破了天的大喊——   “城卫来了!城卫来了!”   这话一落,整个摊子瞬间一静。   接着,所有人“唰”一下露出中央一条宽敞的道路,那三个卖字画的老板动作极其熟练地将所有东西往储物戒指里一收,脚下一动,身影一闪,只一个眨眼的功夫,眼前似乎有风声一闪而过,再去细看,这三人已经彻底不见了踪影。   而此时,街道尽头有吵闹声响起,隐隐约约传过来几道声音。   “大家让让!让让!城卫执法,闲者散开!”   “哎呀,城卫大哥那么急干什么,来来,我摊子上都是新摘的灵果,送你们几个吃吃。”   “辛苦了辛苦了,我这刚炸的饼子,还热乎着呢,来来来,吃点吃点!”   “让让!好意心领,我们不要!再挡路可不客气了!”   “凶什么凶,让就让,看你们能抓到什么。”   少年好奇的探头看去,就见一伙穿着白衣轻纱,腰佩长剑的青年冲开人群走了过来,不出意外地发现三个摊子处早已没了人影。   众人脸上都带着热情的笑意,齐齐伸手一指,“那儿!”   少年:“……”   城卫:“……”   就见他们所指的方向乱七八糟,涵盖了东南西北天上地下甚至水里,有个人还不靠谱地起哄,“我看到有个人跳井里啦,你们不妨去井里找找!”   城卫们白皙的脸颊气得通红,其中一个年纪小点的伸出手指了指他们,气呼呼道:“你们……你们……你们就是故意的!都多少次了,老阻碍我们抓人,不知道明尊殿下不喜欢别人卖他画像吗?”   那壮硕大汉上前一步,乐呵呵笑道:“小兄弟说什么呢,我们这么热情,送你们灵果饼子还给你们指方向,只是我们实在不记得他们走了哪边,那功法也着实诡异,融入风里就消失不见了,可能他们四面八方都转了一圈呢,怎么能怪我们?”   那人还想争辩点什么,被领头之人一个手势打断了。   “分头去找,今日一定要将人抓到!”   众人应道:“是!”   于是一伙人便“哗”一下散开,融入了人群之中消失不见,想是去追那人了。   那刚来天潍城的少年顿时恍悟了,“哦,原来他们是在躲着城卫,怪不得一直在东看西看,可明尊殿下为何不让卖他的图呢?”   那壮硕大汉顿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退后一步,对着天空行了个大礼,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三炷香,一脸郑重其事道:“明尊在上,谢明尊殿下救世之恩,谢明尊殿下歼灭歹人,谢明尊殿下供养天道!此三炷香献上,愿明尊殿下保佑我之后可以追得我心爱的仙子!”   那少年看着,不知为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总觉得这场景未免太过正式。   虽然这礼不是向他行的,但光是看着这场景也足够他别扭的。   那大汉直起身来,见他如此表情,嘴角的笑容更加愉快了。   其他人也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纷纷取笑他——   “你想想,若是他对着明尊殿下的画像行礼,而明尊殿下正好就在旁边看着呢?”   “你再想想,若他是对着明尊殿下行礼,明尊殿下就这么面对面看着他呢?”   “你再再想想,若是很多人都对着明尊殿下这般行礼,而明尊殿下都能看到呢?”   少年:“……”   他瞬间有种头皮发麻尴尬到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冲动。   围观的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大汉笑道:“你猜的没错,我们对着明尊画像说的每一个字,只要他愿意,都能听得到,不止能听到,甚至还能看到呢,所以他禁止所有人买卖他的画像,但供奉他的画像就是供奉天道,可以助他增长修为,早日成仙,我们可都恨不得供得越多越好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   “就是就是,再不好意思再尴尬,顶多忍忍就过了,我们这是在帮他早已合身大道呢。”   “唉,就是画像太少了一些,除非逃跑功夫到家的,普通人都跑不过那帮城卫。”   “那可是来历练的万剑宗弟子,谁能跑得过他们呀。”   “多的不说,现在谁都知道凤凰和龙是祥瑞的象征,就是挂在家里也图个吉庆啊,谁不想要呢,我都恨不得囤它个千百来张的呢!”   “而且,救世这般壮举,换了谁谁不佩服啊,这万剑宗都没给我们个表达心意的机会,这不,也就只能买几张图抒发下我等激动的心情了。”   “可不是,这可是长生的伟愿啊!我辈修仙,不过就是为了长生不老,追求大道,这在过去就是白日做梦,现在能实现,多亏了明尊殿下,我等恨不得冲到万剑宗去给他磕头,买几张图已经是尽力控制的结果了。”   “唉,也不知万剑宗何时才能撤了这道禁令,实在是太为难我等了。”   “……”   众人在这里絮絮叨叨,少年听着,眼眸里也渐渐涌出一丝憧憬之色。   明尊殿下啊……   好想一睹那般人物的风采。   想必必定令人终身难忘。   ·   令人终身难忘的明尊殿下此刻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哇——!”   “哇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要抱抱!抱抱!”   嘹亮的婴儿哭叫声响彻整座昆玉山上下,山体上簌簌滑落下大小不一的石块,全都是被这哭声给震塌下来的。   一道红色身影风风火火地在山间一掠而过,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一间门前,“哐”一声一脚踹开大门夺门而入,直直来到了床前,“噌”一把抱起了床上胖乎乎的小人儿。   霎时哭声停止,转而响起一道欢快的笑声,“咯咯咯……抱到啦……咯咯咯……”   谢危擦了把脑门上的冷汗,看着怀里穿着个小肚兜光着屁屁一脸粉嫩嫩的小孩儿,半晌无力地哀叹一声——   “祖宗!我才离开一刻钟!我就去修了下你之前弄坏的那座山,你刚刚不是睡着了吗?怎么又醒了?”   小孩儿咯咯笑着看着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拍了拍,欢快道:“你不在,就醒了!要凤凤,要抱抱!”   谢危:“……”   “吱呀”一声,大开的门被合上,司昆阴沉着脸迈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只甩着尾巴欢快游动的小鲸鱼。   他一指那小孩儿,对小鲸鱼道:“去,哄他。”   小妖鲸顿时欢呼一声,摆着尾巴扑了上去,鱼在半空已经撅起两瓣嘴巴朝那胖乎乎的脸颊怼了上去,嘴里道:“呜呜呜!”   乖乖亲亲呀~鱼叔叔来陪你玩呀~   然后就被一巴掌拍飞了出去。   “啪!”   地上多了一个同等尺寸的鲸鱼坑。   司昆低头扫了一眼,淡淡评价,“无用。”   小妖鲸……小妖鲸气哼哼地翻了个身飞了起来,甩着尾巴又朝着那小孩游了过去,围着谢危一直转圈,似乎在寻找机会亲一口上去。   而它注定没这个机会。   因为这小孩儿不会给它这个机会。   谢危哭笑不得,“行了,你都被他拍飞多少次了,要不是他留着手,你都成鲸鱼酱了。”   小妖鲸不相信,小妖鲸翻肚皮给他看,卖萌撒泼一溜上,小孩儿愣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全副视线全都落在了谢危身上,眼里满满都是依恋。   谢危扶额。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笼罩在心头,让他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都说啦,这片世界没人会伤害你,你没必要老盯着我,况且你自己便能对付所有伤害,怎么就盯着我一个人不放了呢?”   小孩儿嘴一扁,眼瞅着又要哭。   谢危:“……”   谢危伸出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面无表情道:“你上次刚哭毁了我一座昆玉山,上上次哭毁了我一间屋子,上上上次还哭毁了我的后山,你这次再哭,我可真养不起你了。”   小孩儿嘴巴一撅,这才消停,但小手依旧紧紧抓着他,就怕他会抛弃自己。   谢危无力到有些抓狂。   这小孩儿的来历实在是不简单。   当初他衔着法则之种飞入日轮,旧世的天道将之融合后,因为是两股天道的力量相合,导致天道的力量过分地强大,于是便和当初开天辟地时一样,诞生出了天道意志。   只是这天道意志一出生就是个崽儿,刚一睁眼就看到了谢危,大概是之前祖龙搏天之时将天道意志彻底泯灭,导致这世界有了记忆,还被这新生的天道意志给继承了,他总觉得外界有人要害他。   幸好他知道谢危就是让他诞生之人,倒是没怕他,反而还格外依赖他,但对其他人那完全是不假辞色的。   他哭那是真哭,要抱也不是没事干,而是怕谢危离开的那一时半会有人要害他,导致他格外地害怕一个人独处。   若不是这些天好歹熟悉了小鲸鱼和司昆的存在,怕是这两人进来的第一时间就得大哭一场。   ……从没见过如此胆小的天道。   也不知到底是好是坏。   谢危轻叹口气,道:“唉,什么时候才能变正常呢,这样下去总不是个事啊……”   司昆静静看着他,道:“你早日合道便可以了。”   谢危的脸色顿时扭曲起来,“唰”一下转头看他,眼里满是震惊骇然,“你让我去接收这满世界的香火信念吗?你是想尴尬死我吗?我好不容易费了番功夫才将天道印记暂时封印了,你现在又要我听他们祭拜我?”   他想了想那场面,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天!我会死的!”   司昆:“……尴尬是一时的,你想这样抱着他过一辈子?”   他幽幽道:“你已经抱着他十年了。”   十年呢,他们都这么久没有过二人世界了,每天都被迫和这小孩儿处一起,什么心思都得熄了。   他的声音满是怨念,“你还要让我等多久,小师叔祖?”   最后几个字他叫得格外缠绵,仿佛有浓浓情意蕴含其中,谢危听得心脏一颤,不自觉摸了下耳朵,底气一下没那么足了。   啊这……   小醋龙撒娇的手段越来越扛不住了。   迟早有一天,被他唤一声都得晕乎乎什么都答应了。   这也太磨人了吧。 第153章   合道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个说来稍微有那么一点……阴差阳错。   当时天道意志诞生时, 还是个啥都不懂还有被害妄想症的小胖崽,为了拉拢当时唯一不会伤害他的谢危,小胖崽灵机一动, 在谢危抱起他的时候给他身上盖了这么一个戳。   俗称天道印记。   这个戳若从大众角度来讲, 那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毕竟这是属于天道的认可,它是比成仙还要高了一层境界的, 如果非要说,类似于——成神。   与天道比肩,一念可控万物。   这不是神又是什么?   所有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谢危阴差阳错被迫绑定, 消还消不掉,小屁孩不同意,霸着他死死不放手。   不过普通人也不一定能成就是了。   合道也不是那般容易的, 如果没有足够的香火信仰之力供养, 是成不了的。   现今这世界,有这般能力的也就寥寥几个人。   但谢危一点都不想要。   他为此可是吃足了苦头。   磐月神宫的事情被当时的人传了出去, 一传十, 十传百, 而传言嘛,往往都有那么一两分夸大成分,加上传言出去的众人本来就对遗族之事万分愧疚,那可不就可了劲夸立了功的人?   于是明尊和云霄君的名字在短短时间内成了刚出生的孩子都听过的救世大功臣。   再加上天道融合法则之种后, 新的世界一日比一日灵气浓郁, 合体突破大乘之人连日增多, 灵植的效用更强了,灵田的收获也更加丰盛了, 就连人们修炼之时顿悟的几率都大大增加,修炼的速度明显快了不止一倍。   这般肉眼可见切身体会到的好处,结合磐月神宫的传言,这便让三分狂热变成了九分,仅剩的那一分已经是他们极力压抑的成果了。   于是那段时间,龙凤的画像到处都是,有人形的,有原形的,有单人的,有双人的,有吟诗的,有编曲的,有写文的,有讲故事的……   凡此种种赞美称颂之词,全都一字不落地传到了谢危耳朵里。   那段时间众人就没见谢危从那间屋子里出来过,只隐约听到从屋子里传出来的一句咬牙切齿仿佛忍耐着巨大痛苦的颤抖声音——   “从今日起,所有人一律禁止祭拜我!没收所有关于我的画像,诗词,歌文等等!我不保佑任何人,别来拜我了谢谢!”   众人当时的表情是想笑又不敢笑,拼命忍耐着才压下出口的调笑,一本正经地应了:   “好的!”   于是等过了半年后,谢危好不容易暂时压下身上被盖上的那个戳,终于可以屏蔽大部分离他比较远的祭拜祈祷之词,一脸神清气爽地从房间里出来时,众人惊奇地发现——   小师叔祖他房间里有好多个挖穿了的地洞!   所谓有句话叫:尴尬到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换到谢危身上,这已经不止是挖地洞了,他直接挖出了一个四通八达的地下宫殿!   据说那一天万剑宗的笑声响了一整天,最后是被他们小师叔祖扛着把大刀满山追杀才勉强消停了。   至于司昆所说的,合道之后就可以让小孩儿不再害怕,那就是另一个说法了。   合道,以身合天道,那是将自己融入整个世界之中。   世界即他,他即世界。   只要他想,他的力量可以到达这片世界任何一处地方。   小孩儿现在怕被杀,主要就是他离开后身边就没有保护,一旦合道成功,只要谢危不愿意,他就死不了。   有整片世界作为后盾,什么被害妄想症都可以轻松治了。   合道的好处是肉眼可见的,甚至很多人,包括万剑宗,他两个爹都想要他合道,至少这样,以后除非这世界毁了,他都不会有任何危险了。   但前提得是要把天道印记的封印解开,他得将世人对他的香火信念都吸收了才行。   可以想象到时候又是一座……不,不只是一座,而是很多座地下宫殿的漫漫成型之路了。   ·   谢危看了眼司昆,又看了眼小孩儿,最后视线落到了……地上。   他揉了揉耳朵,脑海里在激烈思想搏斗——   要为了他的小醋龙拼一把,再去挖几座地宫出来呢,还是先苟一苟,再苟一苟,实在不行了还能苟一苟,直到最后真的不行了再……去挖地宫呢?   小孩儿紧紧抓住他,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巴巴地看着他,里面满满都是几乎要溢出来的依赖。   “凤凤……抱抱……要抱……”   这是不想他合道的,恨不得将自己绑在他身上永远都不下来的。   司昆静静看着他,没有撒娇,没有卖萌,他只是沉沉地,沉沉地叹了口气,转身开门往出走去,背影在屋外的阳光照射下显得格外地孤寂寥落,很像是要赴一场注定一个人的孤独旅途。   他走到门口,停住脚步,脸微微侧过去一点,露出一个优美又落寞的侧颜,轻声道:“小师叔祖,我尊重你的选择,我……”   他默了默,仿佛在压抑自己某种强烈的情绪,再出口时声音微有些沙哑,“……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话落,他侧过头,这次再不回头,直接走出了屋外……猛然顿住。   接着“唰”一下乘风而去,背影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僵硬和落荒而逃。   谢危没看出来。   他觉得自己心疼地快要滴出血了,恨不得把小醋龙揣怀里好好哄一哄,见他的身影消失不见,终于再也忍不住,猛地夺门而出追……追……没追上去。   一条熟悉的手臂凭空横出挡住了他。   “心机,卑鄙,装可怜,以退为进。”   阙殷冷冷地吐出四个词,转而扫了一眼谢危,半晌扶额叹气,“崽崽,这么明显的计谋,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还真准备追上去啊?”   他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下他的额头,“你这个脑袋瓜怎么越变越笨了。”   谢危捂着头退了一步,讪讪地笑了下,小声道:“爹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阙殷幽幽看他一眼,眼神复杂,“在你的小醋龙和你撒娇要你合道的时候。”   谢危:“……”   这么久都没发现外面多了个人,可见他对小醋龙的撒娇有多不可抗力。   也难怪他爹这么一副恨不得把他拎回去甩甩脑子里进的水的模样。   阙殷扫了眼远处司昆飞走的方向,若有所思道:“不过他说的有道理,你什么时候打算合道?既有这个机缘,又有这个能力,百利而无一害之事,你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至于这小孩……”   他眯起眼睛,想起了碑文之上那壮丽的祖龙搏天一事,语气微微有些冰凉。   “天道意志……日后是好是坏还不知道……”   小孩儿猛地一抖,抓着他衣服的手更加紧了。   谢危抱紧了他,微微侧过身子避过阙殷,摇了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有天道意志在,万物也会更加欣荣,我相信现在的世界会比开天之时还要强大。”   他低头看着小孩儿纯澈的眼睛,微笑道:“我们不能因为父母的罪就认定他的孩子也是有错的,每个人都有重新做人的机会,何况天道意志和万物欣荣息息相关,取万物生息而强己身之事终归只是饮鸠止渴,我会好好教养他长大,不会再让他踏上歧路。”   阙殷静静看了他一眼,最终轻叹了口气,“但愿如此,我总是信你的。”   谢危微微一笑,道:“我知道爹最宠我。”   阙殷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   他微笑着看着谢危,眼里蕴着融融暖光,整个人说不出的温柔。   当初说好的三年内给司昆一个答案,但后来阴差阳错发生了天道意志和天道印记的事情,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两人的独处时间,这三年之期被迫一延再延。   虽说现在还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但所有人都差不多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   只看他对司昆的话越来越无法抗拒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了。   其他人叫他,他也不会脸红。   但司昆叫他,他却会不自觉挠耳朵。   就如刚刚那般明显的以退为进小心机,要是别人,早便被拆穿了,但换到司昆身上,他总是关心则乱。   如此种种的小细节,其实已经差不多表明了心意,不过就差那一句话了。   阙殷在这么些年的相处下已经渐渐接受了这一事实,不过有时候看到,还是会忍不住吐槽两句。   就比如刚刚那般。   类比于即便是结婚,在丈母娘面前也绝对不要耍心机欺负自家女儿,不然绝对会招来白眼吐槽。   两人在那聊天,谁都没发现那小孩儿的眼神有了些变化。   他紧紧抓着谢危的衣服,那依赖依旧还在,只是多了一些其它更复杂的情绪。   那是信任。   以及敬仰。   他当初的选择没有错,这个人会于万人之中牢牢保护住他,果然是给他带来生机的人。   ·   阙殷在这里没待多久就走了。   谢危本想去找小醋龙好好安慰一番他“受伤”的心理,但怀里始终安静的小孩儿却忽然扯了下他的袖子。   “嗯?”谢危低头看去,疑惑道,“怎么了?”   小孩儿大大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轻声道:“凤凤……凤凤会永远保护我吗?”   谢危一怔,随即笑了,“只要你不做触碰我底线的事情,我就会永远都保护你。”   小孩儿眨了眨眼睛,问:“触碰你底线?”   谢危想了想,忽而一步踏出,下一刻已经来到了天边之上。   往下看去,其下白云涛涛流淌,微风吹拂过耳边,带来高空之处特有的清冷气息。   他伸出一指指向地上,道:“你看到了什么?”   小孩儿低头看去,“……人?”   谢危道:“还有什么?”   “山,水,花,树,草,兽,房子,剑……”   谢危:“那人在干什么?”   “在练剑,御剑,说话,笑,追逐,还有人在哭……”   “山的高低有多少个不同的?”   “每个都不同。”   “土石有几种?”   “一千三百零七种。”   “花有几种?”   “五千三百三十种。”   “每朵花的高度长相都一样吗?”   “不一样。”   “树有几种?”   “有……”   “……”   他们就这般一问一答,问的人有耐心,答的人也不见焦躁,直至将底下所见都一一问完,谢危便道:“那你喜欢这样万事万物都有自己意志,长得各有千秋的样貌吗?”   小孩儿手指在嘴角搓了搓,拧着眉头思索好半响,最后一点头,“喜欢的。”   谢危问他,“为何要犹豫了才答?”   小孩儿认真道:“因为我确定自己是真的喜欢,而不是因为你喜欢才喜欢。”   谢危眉间露出一丝笑意,“那若是将它们都按照自己的意志摆布生长,每个东西都是自己喜欢的样子,天下万物所有的一切都符合你的喜好,但同一种类的花永远是那样不变,同一种类的山永远是那个高度不变,树永远都保持原样不变……”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半空轻划,白云缕缕在他之间流动,随即形成了一副固定不变的景物图。   他一收手,道:“这样呢?还喜欢吗?”   小孩儿眉头死死拧紧,忽而小手一挥,构成景物图的白云又开始徐徐流淌,里面的景物遵循自然规律四季变换,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徐徐流淌。   他这才一展眉,咯咯笑出声来,拍着小手道:“喜欢这样!不喜欢刚刚那样!”   谢危眼里的笑意愈加浓郁。   他始终坚信,天道乃天下万物之源,生来一定便是喜欢这万物的,只要好好教养不要走了歧路,他能发挥的作用比之直接泯灭要来得好得多。   他微微一笑,道:“万物强而天道强,万物衰而天道衰,开天辟地之时,天道盛极,而孕育出天道意志,因此消耗了一些力量,原本休养一些年便可恢复,但它选择夺取万物生机强盛己身,反而惹来万物反噬,由此走了歧路。”   “夺万物生机之路走到最后,便是我刚刚给你画出来的那般模样,这天地一切皆在你掌控之中,万物生灵皆由你喜好所来,每天都在枯燥的生活中重复过去,永远没有意外发生,也没有惊喜发生,你是得了永远的力量,但也失去了自由的乐趣。”   他摸了摸小孩儿的头,柔声道:“你是天道,我不要求你懂得是非善恶,因为天本至公,无情才能至公,你只要不要利用手中所掌控的力量肆意去干扰众生,便不会触碰我的底线,我也会护你一生。”   小孩儿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如此便好吗?”   谢危微笑点头,“如此便好。”   小孩儿咯咯一笑,那双黑亮的大眼睛忽而闪过一抹莫测玄奥的光芒,声音一瞬间变得低沉起来,仿佛有隆隆回音回荡耳边。   “吾为天道,护佑众生乃吾职责,吾在此起誓,此一生尽吾之力与大世共繁荣,若违,泯。”   天际猛然炸响一声雷霆,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声雷霆之中轰然巨响,仿佛世界在回应他的誓言。   底下的人全都抬起头来,震惊地看着天空之上。   他们都听到了天道意志的声音,也听到了那一声雷鸣。   谢危也很是意外地看着小孩儿。   却听他咯咯笑出声来,眉眼之间积沉的惊惶已经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欢欣。   他拍着小手咯咯笑出声来,“凤凤我懂了!我懂了!”   他眼睛闪亮亮地看着谢危,道:“我之前一直怕,一直怕有人要害我,因为……因为我能感觉到很多很多的恶意……我总感觉他们对我不怀好意,他们要杀我,他们要我死……”   他欢呼一声,紧紧地抱住了谢危,“但是现在我感觉恶意少了好多呀,我没那么怕了!”   谢危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什么,脸色微微变了下。   他轻叹口气,安慰一般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是我的错,我以为你只是因为之前祖龙搏天的原因才怕有人要杀你,没想到是全天下人的恶意。”   这份恶意再正常不过。   磐月神宫的真相已经被天下人所知,那份碑文传记也被印成书籍传到人手一份,所有人都知道天道意志之恶,若没有天道意志,龙族不会死伤惨重,祖龙不会搏天,天柱山也不会崩塌,法则更不会残缺,世界也不会像之前那般支离破碎。   一切罪恶的源泉正是天道意志。   现如今同样的天道意志再次诞生,众人自然担心以前的悲剧再次重演,心里对这新诞生的天道意志理所当然也没什么好的想法。   反正这天道意志即便死了,法则也不会再次残缺了,最多是世界没有开天辟地那般强大,但也要比之前好得多了。   于是这样比较起来,还是将天道意志泯灭于摇篮之中的想法占据了大多数。   不过是因为养在明尊身边,众人看在他的面子上,这才没有一齐上万剑宗要求灭了小孩儿。   谢危自然知道这份恶意,所以他这么多年都尽量待在万剑宗上昆玉山巅人少之处,就是怕天道意志接触太多恶意,反而会将他催化向比较极端的方向。   但没想到小孩儿自己就能感觉到,反而是他这么些年藏着掖着没有说透,以至于小孩儿自己也想不通,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而小孩儿自己顿悟后,发下如此宏远,天下众生既已知道天道意志没有恶意,反而还会帮助万物繁衍生息,这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众人自然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了。   这一劫便算是暂时过了。   谢危告诫道:“虽然恶意少了,但也不是没有,还有人会因为你所掌控的力量而觊觎你,试图通过你去掌控整个天下,你万不可对不熟悉的人放下戒心。”   小孩儿乖巧地点点头,“好的,有凤凤保护,我不怕。”   谢危:“……”   谢危纳闷道:“不是说好了不怕了?”   小孩儿顿时揪紧他的衣服,脸颊微微鼓了起来理直气壮道:“还是有坏人的!有坏人!”   谢危:“……”   ·   为了早日哄好吃醋的小醋龙,也为了早日安众人的心,合道一事被迫提上了日程。   谢危忍着万般尴尬,在众人的视线中抱着怀里的小孩儿进了众人早已给他准备好的房间。   一整个后山全部都给他腾了出来,方便他好继续挖地下宫殿。   挖十座都妥妥的那种。   应玄羽还信誓旦旦地给他保证,“小师叔祖,你放心挖你的地宫,我们绝对不会偷窥的,整座后山都被封好了禁制,保证连一只鸟都飞不进去,连一只老鼠都挖不进去,你的地宫一定可以……”   “啪!”   话没说完,直接就被谢危一脚踹飞了出去。   他站在门口扫了众人一眼,下巴一抬,表情是十分的傲然,“谁要敢靠近方圆一公里之内,我的火焰可不饶人!”   众人:“嗷嗷好的好的!”   谢危冷哼一声,“砰”一声将门关了,门上“哗”一下升起一道禁制,牢牢将整座房间都隔绝在内。   ……是个顶顶厉害的……隔绝声音的禁制。   “噗……”孔维直接忍不住笑出声来,“危子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便被从房间里扔出来的一道火焰给弹飞了出去。   众人忍着满腔几乎快憋出病来的笑意陆续离开了,一个个早就找好了位置,齐齐停在了谢危所说的一公里之外。   连一寸都不多那种。   然后开始掏家伙什。   罗云“砰”一声将一架扩音的法器拿了出来,那喇叭大到可以吞入一只大象了。   他笑眯眯道:“来来来,都掏灵石了,只有交了灵石的人才可以听哦,一人十块,仅此一次,过时不候!”   紫剑“啪”一下拿出一大叠建筑图纸,笑道:“这是我给小师叔祖房间里放的地宫建设图纸,来来来,都猜猜他会建哪几座,下注了下注了!”   孔维不知从哪里又爬了回来,顶着一身黑灰色的烟灰往地上竖了面镜子,里面正是这方圆一里地内的景象。   他一挥手,哟呵着招呼道:“这地下早被我的火焰过了一遍,留下了一点孔雀羽粉,火焰烧过的地方在镜子里都会留下印记,来来来,看看他要挖多大的地宫,下注了下注了!”   司流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他看了眼旁边静静站立,对众人所作所为完全没有阻止意思的司昆,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叔不管管他们吗?”   好歹是万剑宗管刑罚的刑君呢,就这么让他们肆意妄为?   司昆想了想,慢吞吞伸出手,看着掌心的“乾”字印记,眉心隐隐的蹙了下。   半晌他才遗憾道:“心音太过隐秘,不可外放。”   司流:“………………”   这句话的意思翻译一下,大概是这样的——   他一点都不觉得众人那高调的作为有什么不对。   甚至如果不是乾坤印的心音太过隐秘,他也想过来凑一波热闹。   看着小师叔祖尴尬到挖地宫这件事实在是太……   好玩了有木有! 第154章   据说后来明尊合道那一天, 伴随着天道降临的七彩祥云的,是万剑宗漫山遍野的惨叫声。   响了整整一天那种。   就连附近听到的妖兽都纷纷夹着尾巴逃跑了。   闻者胆寒,听者肝颤。   万剑宗外三里之地成了一片生灵绝地, 只要长了腿的都躲得远远的。   外界众人一致以为那天发生了什么灭门惨案, 但远远看去,却见弟子们上下跳动,也不见什么流血事件, 更不见人求助,有好奇者上门去看,反而还被守山门的弟子给请离了。   简直是万分诡异。   好在第二天,弟子们还是照常出门的, 除了一个个都有那么点小伤外,倒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而谢危也终于得偿所愿,暂时摆脱了那只粘人的小屁孩儿, 将人往小鲸鱼怀里一塞, 让它带着人家玩儿,便拉着司昆出去浪了。   难得的二人世界。   但气氛稍微有那么一点尴尬。   两人稍微遮掩了下过于显眼的容貌, 一前一后走在天潍城的大街上, 中间隔了足足有十个人的距离。   不是不想靠得太近, 而是……不敢。   因为某人正在气头上。   虽然没有揍他,但只笑眯眯扫了他一眼,司昆就已经自动给自己施加了惩罚——不敢靠近。   谢危就这么在前边走着,手里还提着一根糖葫芦边走边吃, 走到一家酒馆门前时, 正好吃完最后一颗。   他燃了簇火苗将竹签烧了, 抬头一看酒楼名字——有凤来仪。   角落一串小……不,那不叫小, 那叫中字,是这样解释的:明尊殿下的火焰烧过的木头制的酒楼。   谢危:“……”   他差点把嘴里没吃完的糖葫芦给喷了出去,喉结上下动了好几下,这才勉强咽下去了,然后就是一通猛咳。   “咳咳咳咳……”他一边咳一边匪夷所思,“我的火焰烧过的木头还能有幸存下来的吗?什么木头质量这么好,我下次买来做个鸟巢试试看?”   司昆趁机走近了一点,解释道:“你揍弟子的时候没用出全力,火焰过处还能留几分余地,他们砍了剩下好的木头拿到山下卖灵石,这酒楼便是这般起来的。”   谢危:“……”   他那表情感觉是有满腔脏话想吐,但顾忌着身份原因,还是硬生生忍下了,最后只慢吞吞憋出一个字:“艹!”   这么好的生意竟然不叫他,还是他可爱的小崽子们吗?   他倒要看看这用打着他的名义建出来的酒楼长啥样。   他一招手,道:“进去看看。”   这家酒楼大概是沾了明尊的名头,门口那叫一个客似云来,人摩肩擦踵,他理所当然一指司昆,“上!”   司昆:“……”   司昆任劳任怨地上前去,稍微用了点空间之术,周围众人还没怎么感觉呢,已经不由自主往外靠了一圈,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司昆光明正大地走到门口的小二面前。   小二淡定地站在那里,礼貌问道:“客官是遗族吗?”   司昆蹙了下眉,“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小二笑道:“是的话,您现在就可以进,不是的话就需要等了。”   司昆眉间皱痕更深。   小二殷勤地拿出一块石头,道:“这是法则之石,可以检测血脉之中有无法则存在,您将血滴到上面,如果它发光了,您就可以进了。”   这东西放到过去必会引来一番血腥厮杀,因为通过它可以吸收领悟里面的法则之力。   但如今一个区区炼气期的小二却也可以淡定地拿在手里,众人也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一则如今法则俱全,大道完善,人人只要有天赋,都可以领悟法则成就大乘,而不必再像过去一样用上各种奇诡手段。   二则,这倒不是什么稀缺之物,天道在融合完毕后,世界发生了莫大变化,有很多富余的法则在世界各地形成了各色矿脉,随便去一个卖法器的店铺就可以买到,价格也不是很贵。   司昆看着那石头,想到过去种种,目光一时有些复杂,半晌后他还是伸出手,滴了一滴血上去。   法则之石先是沉默,像是在从那滴血里感应着什么,片刻后忽而绽放出一道璀璨的亮芒,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卡擦”声响,整个石头顿时断裂成了几块。   像是一块小小的石头承受不了如此浓郁的法则之力。   人群一时哗然,看着他的目光都不一样了,有尊敬有崇拜有感慨有愧疚,种种感情不一而足。   小二一点都没有法则之石破碎的恼怒,而是连忙躬下身子,表情都更加恭敬了一些,“原来您的血脉如此浓郁,尊贵的遗族,二楼还有一间最上等的包厢,您请进,不用排队。”   司昆道:“我要带一个人进去。”   小二笑容更加恭敬,“包厢在您用饭期间就是您的,只要在包厢之内,您想带几个人都可以。”   谢危分开人群走了过来,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小二,脸上刚刚那般轻松愉快的笑意不知何时已经散了。   他向着司昆点点头,淡淡道:“走吧,进去。”   小二冲着谢危又是一个大礼,这才领着两人进去了,而外面排队等候的众人却是一个字也没有抱怨,反而还给他们让出了道来。   两人一路在小二的带领下走到包厢里,小二的服务热情周到又不失距离感,一路都让人很舒服,甚至菜都比很多桌子先上,直至桌上的菜都摆齐后,外面大厅里还有很多桌子上菜都是空的。   而对于这种情况,却没有人说什么,反而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司昆和谢危只是静静看着,眉间始终拧着一抹皱痕,直至小二退了出去,体贴地关上了包厢的门,他们才对视了一眼,表情都有些凝重。   这十年期间,谢危因为有天道意志的原因,始终都不敢去人多的地方,他虽知道外界众人对遗族的态度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如此切身感受还是第一次。   司昆因为要陪着他,加之他自己也不喜欢人多,除了一些众门派共同商议处理遗族问题,以及新世界重生后关于资源利益等问题的集会,他也都没去过外面的集会。   两人都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如今的新世界氛围。   怎么说呢……   不太舒服。   太刻意了。   如果说之前对于遗族是过分的仇视,现在又是过分的尊重。   无论哪种社会形态,发展到最后一定会出问题。   现在众人这样捧着遗族,再是性格好的人到最后也一定会飘飘然地恃宠而骄,觉得自己天生该如此,进而颐指气使,导致别人产生怨气。   怨气积攒下来,到时候又是一场巨大的种族矛盾。   再者说,这样的相处方式,对于其他人来说也是一种扭曲的负担。   久负大恩反成仇。   遗族先辈对于这片世界深恩过重,便是倾其一生也无法报答,更何况还有之前他们那般对待遗族的罪责在其中。   如果遗族后辈以此为基石,借着别人的愧疚之心肆意支配别人,这样的情绪始终积压在众人心头,他们会觉得一辈子低人一头,长此以往下去,反而会成为压在头上的梦魇。   这样的负面情绪一直堆积,迟早会堆积成深深的仇恨。   这是在消耗先辈积攒的福气。   不该是这样的。   先辈的遗泽不该被这样浪费。   谢危拿筷子戳着碗里一块灵气浓郁的仙藕片,半晌道:“这样的问题,之前都没有人说吗?”   司昆道:“遗族心里都憋着一股怨气,自然恨不得享受更多的特权;至于外族,他们之前那般对待遗族,如今再站出来说,在这样所有人都把遗族供起来的大环境下,会有忘恩负义之嫌。”   谢危沉默。   这样的情况,还真是有点棘手。   司昆想了想,又道:“不过如今这样,已经比十年前好多了。”   谢危想到那时混乱的景象,眉心不由自主抽动了一下,半晌深深地叹了口气,“可不是嘛,已经是好到不能再好了。”   遗族真相公开之后,在修真界短时间内掀起了一场剧烈的狂风暴雨。   差不多就是当时在磐月神宫之内众人之象的缩影。   有后悔的,有不信的,有疯狂的,有欣喜的,有大哭的,有大笑的,众生百态不一而足。   而对于至今还隐藏在人群之中的遗族来说,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   他们有的当即冲了出来公布自己遗族的身份,声声质问人们迫害他们之事,自然引发了一场又一场混乱动荡。   有的胆小惯了,还继续缩在人群之中观察着,以待后续的行动。   有的跑去附近的宗门索要自己被他们抓走的同伴,有还回来的,还有连自己也被抓进去的。   整个世界一片动乱,到处都有冲突,到处都有流血。   谢危不得不联合所有信得过的门派一起出手镇压,将被抓的遗族解救出来,将闹事的遗族也带离了所在之地,所有遗族集中到一起,整个进入了龙珠之界里。   如此这般过了三五年,这群遗族沸腾的心绪才慢慢冷静下来,经过云婆的筛选后,允许一些不是那么激进的遗族自由出入,而外界关于这件事的热度也慢慢降了一些,众人也找到了对待遗族的方式,双方磨合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才有了如今这般景况。   便如司昆所说,比起十年前那般极端的状况是好了不少,但依旧存在着不小的问题。   谢危一边啃着一根鸡腿,一边若有所思地思考着什么。   如果有什么办法,让两族相处得再平等一些就好了。   但这显然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办到的,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几代人共同努力,或许才可以有那么一些可能。   他能做点什么呢……   他应该还能做什么的……   “砰!”   忽而外面响起一声巨大的桌椅倒地声,一道暴躁的声音响了起来,“老子的菜呢!老子都坐了这么久了,怎么菜还没上来呢?老子也是遗族,凭什么不给老子上!菜呢!”   小二殷勤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客官您稍候,您是在后面进来的,会稍微晚一点上,马上就到您了!”   那声音怒道:“我看到其他遗族也都上了,你们不都是尊重遗族的吗,凭什么落了我?”   小二好声好气地陪笑声响起,“马上……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隐约有一些极小的声音在窃窃私语。   “这熊老三,以前千方百计隐藏自己遗族的身份,还欺负其他的遗族,现在测出来他身上有一丁点遗族血脉,顿时就得瑟起来了。”   “就是说,你们是没看到,那法则之石的光芒淡到几乎没有,他还说只要有一点就是遗族,所有人都给给他面子。”   “哎,咱也不敢说啥,说了就会被谴责不尊重遗族,这事闹的,太糟心了……”   “本来挺好的气氛,非要闹得这么难看。”   “……”   他们讨论的声音是用了隔音结界的,普通人听不到,但谢危已经合道,只要他想知道,他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一边听一边吃,眉间皱痕越来越深,觉得手里灵气浓郁汁水饱满的仙藕都没那么香了。   司昆忽而站了起来,走到一边打开包厢门,来到二楼的栏杆边低头看去。   就见一楼大厅里,靠窗位置比较好的桌子上,一个雄壮的汉子正站在那里大喊大叫,他的头上有两个不太明显的半圆形熊耳朵,本来藏在头发里应该很不容易被看出来,但他硬是将那那一块的头发整个剃了,将那对小到不能再小的耳朵露了出来,看起来还有些不伦不类的奇葩感。   谢危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低眼看了眼那熊老三,眉梢一扬,嗤笑道:“什么千奇百怪的东西也来这里凑热闹,也不怕丢了你熊老祖宗的脸!”   这声音着实不算低,底下的众人顿时齐齐看来,见是包厢里出来的,顿时又变了态度。   “原来是遗族,能进那包厢的,都是血脉比较浓的。”   “这遗族看着倒像是个讲道理的。”   “希望能治治那熊老三,我们可都快被他欺负惨了,哎!”   那熊老三大概也是知道他们遗族的身份,气焰倒是没对待小二时那般嚣张,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冷哼一声,道:“我熊老祖辛辛苦苦费了这般功夫救世,就是让他的后辈子孙享福的,那碑文上不都说了吗,让天下英杰善待他的后人,结果我就来这里吃个饭,却迟迟等不到上菜,这就叫善待?”   他粗笨的指头一指旁边一桌,“他们明明是人族,却要比我先上菜,这又是什么道理?既然你们没道理,我自然也不跟你们讲道理!”   小二客客气气地笑道:“那几位客官一早便来了,也是包厢里的客人点了和他们一样的菜品,有些富余就先上了他们的,我们马上就上您的,马上就好!”   熊老三不依不挠,“行,可以,但你得给我免了这一餐饭的灵石,不然今天过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你这店对遗族可不怎么友善!”   这话一出,小二的脸色猛然变了。   其他人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神态之间隐隐忍耐着什么,有的人已经放下了手上的筷子,显是已经失去了食欲。   谢危轻叹口气。   片刻后他猛地一睁眼,右手一挥,一道火焰从天而降,在那熊老三趾高气昂正准备坐下时直接裹着他飞出了门外,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哎哟!”   伴随着惨叫声响起的,是一声口不择言的怒骂,“你……你竟然伤害同族!特么你找死!你是什么原形,报上名来!”   谢危冷冷一笑,“我是什么原形?”   他身上忽地窜起一捧金红色的火焰,一只金红色的凤凰从火焰中飞出,羽翼一扇便冲出了门去,在那熊老三骇然的视线中直接一爪重重落在了他胸口上。   “噗……你……你……”   熊老三闷咳一声,眼睛瞪地老大,全身都抖如筛糠,白眼翻到几乎都快晕厥的程度,嘴里一个完整的词都吐不出来。   已经快被吓晕了。   谢危冷笑一声,道:“我便是伤害了你,又如何?像你这般仗着遗族之名为非作歹肆意妄为之徒,我看倒不如拔了你的血脉让你做个人的好,你看如何?”   熊老三顿时整个身体剧烈一颤,连忙道:“不不不不要……我我我错了……明尊殿下……”   话还没说完,突然“噗”一声响,他失禁了。   谢危顿时嫌弃地退了开去,火光一闪化为人形,再低头去看,熊老三正一脸尴尬地捂着□□,恨不得把自己整个蜷缩起来。   人群之中发出几声拼命忍笑的声音,还有一连串几乎撕破喉咙的惊呼声。   “是明尊殿下……”   “明尊殿下来了……我竟然亲眼见到了真人!和画像上一样美啊!”   “呜呜我快晕了……”   “明尊殿下在揍熊老三,说明熊老三做的的确是不对的吧,已经看不惯他好久了,但都不敢说。”   “看到这样,我还是对遗族的未来有点信心的。”   “就是,之前那样,总感觉一块大山压在人心头上,说什么都不对,又没什么底气反驳,大环境这样,搞得人都不太敢说话了。”   刚刚招呼的小二激动到都快晕过去了,语无伦次道:“有凤来仪……有凤来仪……明尊竟然真的来了……那包厢都可以供起来了……”   谢危扫视周围一圈,忽而抬起双手,轻轻往下压了一下。   所有人瞬间噤声。   谢危道:“之前是我们考虑不周,遗族是要尊重,但不是这般踩着所有人尊严的尊重,我之后会联合所有遗族制定一套合适的规矩,来规划遗族的行为,请大家再给我一点时间,谢谢。”   所有人都知道,遗族听明尊的。   这世上如今幸存的遗族,加上龙珠之界里原先的那一万多遗族,再加上祭塔里救出来的,包括之前之后他们在各个宗门里救的遗族,加起来仅仅也只有不到两万。   其中一大半明尊都救过,经过龙珠之界浓郁的灵气多年蕴养,实力也是顶顶厉害。   人数加上实力的优势下,另外一小半遗族自然选择听从。   明尊的话,就是遗族的行事准则。   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就代表之后一定会这么做。   众人的表情顿时轻松了很多。   有人笑道:“我们相信您!”   有人起哄,“您既然这么说了,我们就等着了,相信有一日两族终会彻底融洽的。”   “是啊是啊,如今的大世界这般模样,我们已经很满意了,剩下的就慢慢来,只要您有这份心,总会实现的。”   谢危唇角微扬,笑意慢慢浸透到了眼底。   地上躺着的熊老三不知何时慢吞吞坐了起来,偷偷给身上施了个清尘术去掉异味,听着众人如此欢呼,脸上多少有些不自在。   他之前仗着身上那么一点仅有的遗族血脉肆意欺负人,又利用舆论优势压人一头,本以为众人只能忍着。   他不是没遇到过其他遗族,但他们看他这么指挥外族,也就口头说说让他消停,之后也没再管。   他便以为可以这样仗着身份肆意挥霍一辈子。   没想到作为遗族之首的明尊却站出来阻止了。   他不理解。   多么好的机会啊,之前这些人这么欺辱他们,现在他们好不容易有了底气,为什么要忍气吞深,不该加倍报复回去吗?   这世界欠他们的,合该如此才对!   本就该如此!   “爹爹!”   人群之中忽而响起一道清脆稚嫩的孩童音。   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童子分开人群走了过来,一下扑到熊老三身上,鼓着脸颊气呼呼道:“我一个看不住你,你怎么又跑出来踢馆子了?娘让我来叫你回家吃饭!”   熊老三满脸的凶横顿时化作了绕指柔,闷声闷气道:“什么叫踢馆子?我明明就是来出气的,我理直气壮,我不是踢馆子!”   小童子晶亮的眼睛眨啊眨的,就这么直直看着他,脆生生道:“娘说了,之前你隐藏着身份,别人没发现你,也没对不起你,你就不应该欺负别人,你这样叫挥霍先辈遗泽,是不对的!”   熊老三还想说什么,小童子道:“娘还说了,你再在这里丢人现眼,她回去就休了你!”   熊老三顿时一个打滚站了起来,抄起小童子就往人群里跑,那速度,活像是身后有什么恐怖的猛兽在追一样的。   人群之中顿时响起几声哈哈大笑声。   “哈哈哈这熊老三,啥都不好,就是疼媳妇这一点还像样点。”   “就是,听说他媳妇就是一个纯人族,你说他对其他人族这么凶,怎么就这么宝贝他那媳妇呢?”   “谁知道呢,可能这就是‘爱’?”   “……”   人群寂静一瞬,顿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有人笑着笑着响起什么,再去看方才明尊所在之地,已经没有了踪影。   云层之上。   两道身影静静地看着地上的热闹,谁都没有出声。   只是谢危眉目之间原本的沉郁已经散了不少,反而多了一点松快的笑意。   直至那熊老三彻底消失在人群之中,谢危忽而发出一声淡淡的轻笑声。   “爱情啊……”   司昆静静看着他,眼眸之中浸着融融情意,几乎要将人溺毙了去。   谢危侧过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眼神。   他微微一笑,道:“我有一点如何融洽两族的思路了。”   司昆:“……”   谢危无视他僵硬的脸色,继续道:“孩子,你看那孩子被他的母亲教养得多好,如果他的母亲是一个和熊老三一般极端的人,可以想象孩子也会是如他父母一般,可如今不是,那孩子的三观被养得很好,如果所有孩子都能有一个很好的教育,那……”   他的眼眸之中顿时生出了满满的憧憬,“想必将来所有的遗族都会如那小孩一般了吧,而且……”   他忽而激动地拉住了司昆的手,道:“而且我可以把所有的孩子,妖族,魔门,仙门,遗族,所有的孩子都放在一起,大家从小就在一起长大,接受良好的教育,正确的三观导向,又有小时候的情谊在,想必长大之后也不会那么容易发生一些大范围的冲突矛盾了!”   他微微一笑,“虽然罪责不会消失,但也不会让人如鲠在喉,提起就难受到呼吸不畅了。”   司昆:“……”   谢危越想越是觉得可行,越想越是激动,最后猛地一拉司昆的袖子就要回万剑宗去。“走走走,和我一起回去商讨一番,我觉得这件事可行性很大,可以好好地探……”   这一拉,却没拉动。   谢危疑惑地转头看去。   司昆深吸一口气,闭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个头。   平静不下来!   好不容易单独出来吃个饭,还要碰到这种糟心事,好不容易糟心事解决了,最后终于否极泰来生出了那么一点气氛,结果偏偏有人不解风情,就想着事业事业事业!   暴躁到想要骂脏话。   但良好的涵养还是让他忍住了。   但也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   火山即将喷发。   就差了那么一点火苗。   忽而面前探过来一道温热的气息。   司昆眉心一跳,倏忽睁眼,顿时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生气啦?”   谢危笑眯眯道,“这不是灵感突然来了,怕一时忘了,说给你听嘛,我又不是瞎子,那么一点暧昧的氛围还是能感觉得到的。”   司昆:“……”   即将喷发的火山忽然就熄了。   反而脸颊都有点红了。   谢危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司昆顿时浑身一颤,不止是脸颊,连眼尾耳垂脖颈都染上了一点淡淡的红晕。   谢危一拉司昆的手,道:“那就说好了,你不许生气,帮我办好这件事,等少学殿建好那日,我就履行我今日所说之事。”   这次再拉,何止是拉得动,人都软快往他身上倒了。   可见这消息把他惊到了何等模样,到现在都没回过神呢。   于是两人便就这般一路回了万剑宗。   直至回到了房间里时,司昆脑海之中一直回荡着那句话,震得他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   听说凤凰的求偶舞很好看,你想不想看?   司昆:“……”   他当时满脑袋都在想一件事——   龙……龙……龙的求偶舞好不好看?现在去学还来不来得及?怎么舞才能更好看一点?万一没凤凰好看,他他他会不会嫌弃我?   而且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他舞起来万一把自己打成死结可怎么办!!? 第155章   谢危的效率很高。   他回去之后立刻去了趟龙珠之界, 将问题向所有人都说了一遍。   众人之前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或许是意识到了,但都没有想的如此深入。   毕竟他们对人族的怨气实在太大了, 站在受害者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不被其他受害者带偏已经是很好的了,再指望他们想的太多就不太现实了。   这般利弊一分析,除了一些实在太过激进的, 大部分人倒是都慢慢反应过来了。   云婆当即一拍板,道:“那就按照明尊的意思,我们遗族的事情自己管,由我们组一个协会, 专门巡查遗族之事,有不合规的就尽早处理,免得让两族矛盾积累得越发深了。”   如此过去了一个月, 众人大致商讨出一套规范遗族行为的框架后, 便成立了一个盟会。   名曰——古盟。   古盟在修真界各大城市都设立了一个分会,其内六成遗族, 四成他族, 专为了制衡之意, 以免处事过于偏颇。   如此,众人对于遗族的怨言才慢慢消停了下去。   如今虽然也有倾向于遗族的各类事情,但不会那么让人不舒服了,最多对于遗族会优惠一些, 折扣大一些什么的。   除此之外, 各大宗门于修真界的资源分配上也会让遗族占据几分大头, 如此一来,恩情有了投报之处, 倒也不会积压在心头,以至成仇了。   双方相处起来都舒服自然了许多。   而这消息最多算是一个小添头。   之后的消息才真正算是让众人狠狠地震惊了一把——   明尊准备创办一所少学殿。   招收对象——   妖族,遗族,魔门,仙门,凡修真界之人都可。   年龄限制:只要有独立生活能力,哪怕只是出生几天的崽子都行,最大十五岁,超了不收。   教学时间:年龄超了就走吧,随缘。   人数限制:四门各一千。   资质限制:没限制,看眼缘,对了就收。   此消息一出,修真界顿时哗然一片。   人人都知道明尊有多擅长带孩子,凡是被他带过的孩子,没有一个没出息的,如今最差也是个长老了,位高权重如云霄君,百花门门主花潋一流,都已经爬到了修真界的顶端。   之前所有人是排队抢着等明尊光临教自家孩子,抢都抢不到那种。   现在人家自己开办少学殿教学了,那……   那还等什么呢!?   去晚了就轮不到了啊!   至于在哪办……   嗯……   这个……   好像没听说?   ·   合欢宫。   巨大华美的宫殿成群坐落,但奇怪的是一个人都没有。   整个宫殿群都空荡荡的。   笑闹声是从天上传来的。   天际一片巨大的阴影漂浮在那里,大到遮天蔽日,足足有十个合欢宫大。   “呜~”   一声低沉浑厚的兽吼声响起,吹荡在云层之间,仿佛整个天际都在跟着嗡嗡震荡,声若雷鸣洪钟一般宏伟磅礴。   那是一只巨大的,宛若巨龟一般庞大的兽类。   大地金焱兽。   “好家伙……好家伙……”   谢危站在大地金焱兽的龟背最高山巅之上,低头看着远方层云叠起的云雾,咂舌道:“你这也太能长了吧,不过就是用生之法则给你补充了点灵气,竟然就长这么大了,我都不敢认你了!”   阙殷站在他身边,脸上倒是没什么意外之色。   “它本就有千万岁的年纪了,这么些年的积攒,本源不是一般的强大,只是我之前用轮回火焰烧它的时候都给它封印住了,你如今不过是用生之法则重新将它释放出来,这就是它原本的力量。”   他说到这里,有些犹豫,“你真的要将少学殿建在它背上?”   谢危微笑道:“这是大家伙自己的意思,它在地底寂寞了那么多年,也不过只有很少的弟子才能见到他,即便是重生了一次,记忆不在,想来那寂寞还是残留在灵魂深处的,我不过跟它提了一下少学殿的事情,它就迫不及待答应了。”   他想到当初御兽宗破那一日惨烈的模样,不自觉心颤了一下,轻叹一声道:“如今遗族总算是能活在阳光之下,它应该很想自由自在地翱翔在天上吧。”   “呜~”   大地金焱兽又是一声长鸣,龟壳之下的四肢轻轻划动,在云间畅快地游了起来。   “哈哈!大家伙!再快点!快点!”   “这也太美了吧!云间宫殿,我太喜欢这大块头了!”   “啊啊啊我好想常住在这里,我也想应聘少学殿的老师!”   “小师弟说了,不接受合欢宫弟子当老师,因为我们的功法不适合接触小孩子,啊!我气死了!”   “哼!翻脸无情的小师弟。”   龟背上一个个合欢宫弟子着各色轻纱漫步飞舞,如果不看他们轻纱之下暴露的着装,大概还能算是一群美丽的仙子的。   大地金焱兽昂着头,褐色的眼里流淌着金红色如日光般漂亮的金辉之色,再没了那沉重到化不开的郁郁之气。   它扭头往后看了一眼龟背上的众人,眼里是浓浓的欢欣之色。   在古时候,每一只大地金焱兽的背上都是生机勃勃的。   它们终身与热闹为伍,负载一背生机到处游荡,走到哪里都会带来一片新的生机,被称为行走的生命之岛。   它喜欢热闹。   它喜欢自由。   它喜欢如今的这片天地。   尽管过去的一切尽成空,记忆与龟生皆是空空如也,但它可以开始一段新的龟生。   ·   少学殿的建立一切顺利。   阙殷大笔一挥,大片灵石山直接砸了下来,足以能把人压垮。   凤元坤从妖族拉来大批的天材地宝,每一样放在外面都足以让人叹为观止。   万剑宗没钱又没天材地宝,于是干脆处出人力,每个人都有一手好剑法,削个木头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   遗族之中有把天赋神通点在了建筑上的神兽,作为总管总揽事物,一切事情便都有了着落。   于是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大地金焱兽辽阔的脊背上便矗立起了大大小小的成群宫殿,这效率实在不能说一句不高。   建筑落成之日,司昆又亲自给整座龟背都上了层层禁制,确保孩子们不会从龟背边缘之处掉落下去,这才算是大功告成。   但在此期间,又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又有人想杀金灼厌和临云了。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件事。   当初这两人疯疯癫癫在磐月神宫里到处惹人嫌,被凤元坤放了一通血,最后竟还是剩下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总不是天道大发慈悲让他们好好活着的。   有句话叫做——活着不如死了。   说的就是这两人。   阙殷对待这种人可从不会手软,他们三番两次妄图抽自家崽崽的血,如今落到他手里,岂能轻易算了?   他将两人的魂都抽了出来,肉·身彻底毁了,以防留下什么后患。   然后又在磐月神宫之外立了两尊跪地请罪石像,面向磐月神宫的方向,将两人魂魄封入其中,以向诸位先贤烈士请罪。   至于金法宗,天道院等盛极一时的四宗,早在金灼厌和临云躲起来的时候就差点被人攻破了,如今更是早不知隐藏去了哪个犄角旮旯去了,弟子们都改头换面,生怕别人会认出自己。   如今的磐月神宫,遵循遗族的意志,将之保留在原地,享世人烟火祭拜。   磐月神宫的大门已经再次被禁制封死,寻常人等进不去,祭拜也只是在外面进行,直到今日,那里已经发展出一座巨大的城池,所有的建筑风格都是远古样式,中央有一座巨大的用来祭塔用来祭奠远古先贤,城主便是食铁兽。   而那里每天人流都络绎不绝,俱是为了祭拜先贤烈士,顺带再对着那两座石像唾弃一番。   石像里的魂魄能清楚感知到外界的一切,却完全动弹不得,能想象到他们的心情有多憋屈。   而每次祭拜,有些格外激动的人总忍不住会下死手。   幸而石像上的禁制一般人也破不了。   但时间长了,总有防不住的时候。   前一段时间就有个遗族用自己的天赋神通将两尊石像都给震碎了,幸而里面的魂魄还没完全魂飞魄散。   但也距离不远了。   阙殷听说后,也没怎么在意,淡淡一挥手,道:“继续用石像封起来,天材地宝养着,养得好就养,养不好就算了,什么时候散了就什么时候,不必多管。”   如此这般,这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也就揭过去了。   事情兜兜转转,便到了少学殿招生这一天。   遮天蔽日的巨大神龟盘旋天际,释放出浩瀚磅礴的古老气息。   同样遮天蔽日的人群密密麻麻挤了一堆,不止家有孩子的来了,甚至还有不少装模作样来蹭学的。   前边负责测骨龄的金旭暴躁的声音几乎把天空都喊破了。   “你超龄了!超龄了!为什么会有缩骨决这种逆天的东西啊啊啊!”   “你特么都一百多岁的人了来这一堆孩子里装什么嫩!老子想去都进不去呢!”   “我特么……你以为你把胡子剃了就显得年轻了吗!你这沧桑的眼神没有一百岁我跟你姓!”   “十五岁!十五岁!最高十五岁!超龄的都给我走开啊啊啊啊!”   旁边给他打下手的叶怀摆着巨大的蛇尾巴慢吞吞给他递水喝,还一边好脾气地安慰他,“……莫生气莫生气,生气更显老,本来就年龄大了,现在这不越气越大了?”   “噗!”   金旭直接喷出一口水来,转头对着他怒吼,“你特么说谁年纪大呢?别忘了你也进!不!去!”   叶怀老好人一样,半点不见沮丧,笑眯眯道:“我是进不去学员班,可我能进老师班呀。”   金旭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凝滞。   忽而他一扔水杯,猛地揪住叶怀的衣领,咬牙切齿道:“怎么你能进去?他为什么说不收我?为什么就收了你?为什么!?”   叶怀依旧好脾气地说:“因为他说你脾气太差了,会吓着孩子们。”   金旭:“……”   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极其恐怖,颇有一种要将面前之人给剥皮抽骨一般的凶狠。   但下一刻,他又忽然笑了起来。   他松开了手,又给叶怀仔细地抚平衣领,挂起一副“和蔼温柔”的面相,微笑着看向下一个人,“请把手放到这块石头上,谢谢。”   那人被这“和蔼温柔”的面相给吓得一抖,颤颤巍巍伸出手去,石头上显示——一百六十岁。   金旭:“……”   金旭深吸口气,继续微笑:“知道我们这里最高招多少岁吗?”   那人心虚地低下头:“……十……十五……”   金旭:“知道,那为什么贵方如此高龄,还要来此一试呢?”   那人:“……图……图个气氛?”   金旭额头青筋一跳。   他深吸口气,努力微笑,“那请你看看你身后有多少人,看看我要负责多少人的筛选,你图个气氛你就过来消遣我,你觉得你这良心过得去吗?我这里是用来消遣的吗?我特么都快忙死了!老子特么口都快说干了超龄的走开走开走开啊啊啊啊啊!”   “砰!”   他猛地一砸桌子,那狰狞的模样差点把面前这人给吓哭了。   逐渐暴躁。   本性毕露。   身后“噌”一下闪出好几个人,每个都是严重超龄的,默默地靠着角落蹭走了。   叶怀擦了把脑门上的汗,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怪不得明尊殿下说,金旭很适合干测骨龄这一件事,让他负责打下手就好呢。   这模样,怕是可以吓走很大一部分来“图个气氛”的人了。   招生就在这般热火朝天的气氛下进行着。   原本一天就可以搞定的招生测试,在这群热情的“图个气氛”的超龄人员的深切热爱下,愣是生生往后推了三天。   直至三天后,伴随着神龟之上的禁制重新落锁,所有无关人员全部离开,少学殿也正式开学。   “砰!”   天空炸开一束绚烂的烟花,神龟长鸣,呜呜声震荡在整片长空。   “唳!”   “昂!”   旁边有金红色凤凰起舞,更有黑蓝神龙伴于身侧。   传说之中,龙凤身带祥瑞,只要有龙凤所在之地,便总是有好运发生。   相信这片寄托了修真界所有人希望的摇篮,终能孕育出和平的果实。   愿大世永远安康长宁。   愿此间遍布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