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搭疯批师弟后,我竟成了万人迷 作者:一言九鼎 简介: 季辞穿书了,从清纯阳光男大学生穿成了万人迷绿江主角身边的恶毒男配。 系统:【忍辱负重,苟且偷生,日后宿主必成大器! 走上人生巅峰!】 季辞:明白了。 于是乎,主角遇险他挡刀,主角饿了他做饭,主角被变态倒追,他第一个冲出来救主角于水火之中! 季辞立志要保护好自家单纯善良的翡翠镶金大白菜! 结果直到主角掐着他的腰,恶狠狠让他发誓自己此生只会有他一个伴侣的时候,季辞才发现,什么单纯善良小师弟,全都是假的! 他一人能屠一座城啊! 季辞临阵脱逃,想把小师弟还给变态追求者。 结果这几个人完全不屑一顾,纷纷把偏执阴鸷的目光落在季辞身上:“比起他,似乎你更合我们的心意。” 季辞:……吾命休矣!!! 第1章 师兄无能,师兄护不住你! 【今天是你的葬礼。】 这是季辞醒过来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他沉默了一会,望着黑咕隆咚的棺材板,既没有惊慌也没有尖叫,而是非常沉着地问脑子里那个莫名其妙的系统: 【我要怎么做?】 系统答曰: 【踹翻棺材板,打脸灵堂内的众多弟子,强势回归,重登巅峰!】 季辞明白了。 于是乎,他双腿用力一蹬,将盖的严丝合缝的棺材板踢开,飘摇的白色烛火中,唯有一身寿衣的季辞格外醒目。 灵堂中原本跪在下方哭丧的众弟子齐齐一惊,最后方那年龄稍小的,双腿一抖,站起来就往外跑,边跑边声嘶力竭地喊: “诈尸了!大师兄诈尸了!” 灵堂内瞬间作鸟兽散。 季辞坐在棺材中,脸色苍白,头发乱糟糟的,唇角微微抬起,笑吟吟地望向众人: “诸位,如此惊慌作甚?你们大师兄我还没死呢,怎么就这么着急给我办葬礼?” 最前方的那几位弟子年纪稍长,更加沉稳。 虽然目睹了如此惊世骇俗的一幕,但仍旧维持镇定,眉头紧锁,问道:“你是季师兄?” 季辞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我不是,难不成你是?” 弟子用力抿了下唇,随后叱道:“休要胡言!季师兄的魂灯早就灭了!寒生长老亲自查验,岂能有假?” 他迅速从手中捏出一张黄符: “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在三清道宗撒野!” 话音落下,黄符便裹挟着一道白光,直直地朝着季辞面门袭来。 季辞认了出来,那张黄符是专门用来应对邪物的,只对心怀怨念的夺舍冤魂有效。 季辞自认自己并非冤魂,便也不怕这劳什子黄符。 只见那张黄符刚一碰上季辞的额头,白光便陡然剧烈,烧焦味传来,很快就化为一摊灰烬。 见状,那弟子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是妖孽?” 季辞放下心来,大咧咧地将腿踩在了灵台上,面对着他们,摇着头佯做可惜:“我只是睡了一觉,你们怎么就火急火燎地想着要把我埋了呢?这多令人伤心啊。” 灵堂内的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季辞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要问系统: 【统统,我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 系统正气凛然地回答: 【谋害小师弟不成,反被妖兽干掉的炮灰男配!】 季辞嘴角的笑容瞬间僵硬:【……?】 系统颇有些心虚地把迟来的世界资料传给季辞。 他穿书了,而且还穿成了一本某绿江文学里的炮灰男配。 炮灰男配恶毒自私,绿江主角温柔高尚。 系统告诉季辞,他在这个世界的首要任务就是存活下来。 炮灰苟活系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炮灰!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苟活下来的机会! 季辞默默地把自己搭在灵台上的腿给收了回来,随后咳了几声: “那什么,躺在棺材里这么多天,还得多亏了各位师弟的照顾,不然我也不能这么顺利地就从昏迷中醒过来。” 青年扬起一张真挚的笑脸:“方才刚醒来,神智不太清醒,说了些冲动话,做了些冲动事,诸位莫要往心里去。” 最前方那几位弟子互相对视了一眼,狐疑地看向他:“你真的是季师兄?” 季辞点点头:“是我啊是我啊。” 他一边快速浏览着系统临时发给他的资料,一边亲切地说道:“是清风明月两兄弟吧?难为你们能对我这么上心,全程跟进葬礼。” 明月和清风皱了下眉毛:“无妨,只是众长老都忙着去守昏迷的小师弟,抽不开身,才把我们打发到这里来的。” 季辞嘴角笑容又是一僵。 他这才发现,偌大的灵堂内,跪在这里的弟子其实并不多,仔细数数,也不过才十几个。 而且除了明月清风,其他穿着的全部都是最低等级的外门服饰。 系统适时地提醒道: 【宿主,原身同小师弟是一起在秘境之中被发现的,当时原身死亡,小师弟重伤昏迷,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醒来。】 【也就是说,您可以先苟一阵子,在这个时间段,您可以说谎骗过这些弟子。】 季辞沉默了。 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倒霉。 他上辈子是在过马路的时候,弯腰捡一张破破烂烂的一角钱纸币,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闯红灯大货车给撞死的。 谁知道一觉醒来就躺在了棺材板里,又被告知自己是这个世界作恶多端的炮灰男配啊? 季辞挤出一抹笑来:“二位师弟,既然我已经醒过来了,那便快些带我去看看小师弟吧,他重伤昏迷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我这个做师兄的也很是担心。” 明月清风一听,觉得是这个道理,便挥退灵堂内哭丧的弟子,带着季辞去往小师弟所在的山峰。 这座山非常高大,上山的石阶都是汉白玉凿成,分外精致,上面雕刻着青竹图案,瞧起来甚是风雅。 山头高耸,掩映在层层云雾中,分外壮观。 季辞赞叹道:“小师弟的山峰居然修葺的如此豪华,我们道宗果真财大气粗。” 明月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这不是小师弟的山峰,这是掌门所居住的山峰。” 季辞:“……啊?” 清风紧跟其后解释道:“小师弟重伤后,掌门和各长老都放心不下,便将小师弟亲自接到了掌门的山峰来,方便照顾。山中灵气充足,于养伤也大为有益。” 明月警惕地看向他,问道:“季师兄,您连掌门的山峰都认不出来了吗?” 季辞顿时喉咙一紧,正想着该如何补救,清风便开口说道: “莫要无礼,大师兄入门十年,还从未被掌门接见过,掌门山峰又是宗门重地,大师兄第一次来,认错也情有可原。” 季辞:“……” 明月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如此。” 他面露歉意:“抱歉,大师兄。” 季辞扯了扯嘴角:“无事。”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世界的小师弟拿的是团宠万人迷剧本,但他也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在宗门内的地位竟然如此之低。 也对,原身虽然占了个宗门大弟子的名号,但到底是炮灰男配,还是个恶毒炮灰男配,在宗门内不受重视也是理所当然。 想通之后,季辞舒了口气,重振精神在明月清风的带领下走近了小师弟养伤的山峰。 远远的,季辞就看到了门内床榻上,少年苍白修长的手指。 于是乎,就在寒生长老站在病榻前,担忧地望着小师弟的时候,从门外突然闪现出一位头发乱遭,身穿白色粗布寿衣的男子。 他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跪在病榻前,悲愤地哭道: “小师弟,是师兄无能,师兄护不住你啊!” 第2章 小师弟醒了 小师弟姓秦,单名一个珏字,草根出生,无父无母,是灾荒年代中被下山赈灾的掌门从贫民窟里拎出来的好苗子。 洗干净之后,小师弟一张小脸白净漂亮,天资聪颖,捡回来第二年就筑了基,第三年便是金丹修为。 美强惨三个字被他占了个齐全,全宗门大喜过望。 季辞都能想象到宗门当时是何等的盛景—— 宠!给我往死里宠! 跪在病榻前哭嚎的季辞第一句话都还没嚎完,就被用力拎起来: “哪来的乞丐?竟然跑到小珏面前哭丧!” 季辞慌忙擦干净脸:“是我啊长老!” 听见这声音,那人一愣,皱起眉头仔细去看面前这人的相貌。 跪在地上的青年长眉白肤,凤眼朱唇,唇角的弧度天然往上勾着,面无表情的时候也带着三分笑意,忽略乱糟糟的头发和衣服,活脱脱就是一个风神俊朗的公子哥。 寒生长老嘶了声:“季辞?” 季辞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是我啊长老!从鬼门关过来一遭,我真的好想念……” 话音未落,他就被当头训斥了一句: “谁告诉你穿着寿衣过来的!小珏还在静养,这要是过了丧气给他,你该当何罪!” 季辞满肚子话被堵在嗓子眼,憋得万分难受。 妹的,他算是知道原身为什么要当恶毒男配了。 他刚刚死而复生,宗门里这个二臂长老不关心他这个已经死过一遭的倒霉蛋,竟然担心他穿着寿衣来会过了丧气给小师弟。 换他他也黑化! 但的确是原身下黑手在先,季辞也不敢多哔哔赖赖,只得闭了嘴。 好在寒生长老很快就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劲,稍微瞪大了眼睛:“不对,季辞你的魂灯不是已经灭了吗?” 听到这话,季辞立刻抬起头来,眸底坚定:“寒生长老,此事说来话长。” “那日在秘境中遭遇妖兽,弟子拼死挡在了小师弟面前,本以为会直接丧失,没想到我居然以魂魄的形式存活了下来。” 寒生长老皱起眉头,有些怀疑:“魂魄?” 季辞振声道:“是的!魂魄离体,此事确实少见,但在史书中也并非完全没有记载。弟子魂魄离体之后,便一直守在昏迷的小师弟身边,生怕有别的妖兽前来继续作恶。” “本以为这次之后就再也无法生还,谁知道就在举行葬礼的时候,我竟被自己的躯壳不受控制地吸了回去。” 季辞重新跪下来,神情悲愤:“醒来之后,弟子不敢有一丝懈怠,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小师弟床前。” “此次秘境中,是弟子保护不力,才让小师弟昏迷至今,弟子罪该万死!” 这波胡言乱语,季辞给自己满分,但能不能让寒生长老相信,他心里也有些打鼓。 一番话下来,寒生长老眼底有了些动容的神色。 他咳了声:“魂魄离体,确实少见,但本长老曾在好几本志怪传说和正统史书中见过类似的描写,这番话倒是不似作伪。” “况且……”寒生长老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季辞的额间灵台上,语气平静,“况且你体内魂体稳定,周身气息清正,不像是邪祟夺舍会有的表现。” 此话一出,季辞瞬间放下心来。 看来他应该是蒙混过关了。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寒生长老一眼。 【统统,不是说小师弟备受宠爱吗?怎么病榻前只有一个人啊?】 道宗内总共有三位长老,分别是寒生、青玉还有孤鸿。 三位长老修为深厚,就算是放在整个修仙界也少有敌手,是道宗的招牌。 掌门的实力更是恐怖,半只脚踏入飞升大道,有他在阵,三清道宗无人胆敢侵犯。 系统估计也是新手上路,紧张地说道: 【其他长老还有掌门都出门去找能够医治小师弟的仙药啦,就只留下了寒生长老一人照顾。】 听到这,季辞不可避免的有些嫉妒。 可恶的万人迷,修仙界最强大的四位男人都在围着他转,幸福啊!真的太幸福了! 哪怕是分他一个都可以! 想到这,季辞又硬生生把自己的思维拽了回来。 算了算了,他又不喜欢男人。 这些福气就让秦珏受着吧,反正风吹屁屁疼的也不是他。 只是这样子还是要做做的,季辞擦了擦快要干掉的眼泪,复又转身跪在小师弟的床边,低声哀嚎着。 “小师弟,都是师兄不好!等你醒来了,我一定好好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你置身于如此险境当中!” 才怪。 季辞长长舒出一口气: 【统统,小师弟要是醒过来了怎么办?我不会被雷劫劈死吧?】 系统万分镇定: 【不会,那日在秘境当中,原身下手非常隐秘,小师弟并没有发现。宿主若是实在担心,我还可以帮您清除掉小师弟关于那日的记忆。】 闻言,季辞大喜过望: 【真的?快用快用!没想到你们部门的福利这么好,那我苟活下去岂不是轻轻松松?】 系统一顿,透露出些许心虚: 【虽然能清除掉秘境当中的记忆,但往日原身暗地里欺负小师弟的记忆没办法清楚……】 季辞心一梗,他强装镇定: 【没关系,统统你先把秘境的记忆清除吧。】 秘境当中下的是死手,往日里的欺压却只是小打小闹,孰轻孰重他季辞还是能分清的。 于是乎,季辞止住了哭声,因为寒生长老把他训斥了一顿,说要是吵到了小师弟就把他丢到山下去。 季辞只得住嘴。 与此同时,系统开始使用他们的部门绝技,力求将那日的记忆消除的一丝不剩! 只是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小师弟的手指轻轻一蜷,隐隐有苏醒的征兆。 - 秦珏的意识非常混沌,他脑海中闪过许多残破的画面。 一帧帧一幕幕,尸山血海,血腥残忍。 他看到自己提着染了血的长剑,血珠顺着剑刃滴落在地上,一步步走到那几个已经全无人形的家伙面前。 这几个人,或许被砍断手脚,或许被削掉半个肩膀,或许脸上的皮肤被削的不见丝毫好肉,又或许眼珠连带着嘴唇都被硬生生割了下来。 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用着世界上最恶毒最下流的词汇,放肆地辱骂臆想着他。 手起剑落,这些从来没有讨到过好处的家伙就这样人头落地。 朦胧中,那些头颅的脸在即将崩塌溃败的梦境中逐渐清晰,赫然就是他往日里尊敬有加的师长! 意识混沌,记忆相融。 秦珏在无尽痛苦中睁开了眼睛。 眸色猩红,隐含嗜血之意。 第3章 师兄来照顾你 季辞跪的离秦珏最近,所以也是第一个看到他苏醒的人。 他心里一惊,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喊道:“长老,小师弟醒了!” 话音一落,原本跪在床前的季辞在瞬间被挤开。 他本就凌乱的头发更加糟糕了。 季辞冷着一张脸,顺手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随后哀嚎一声冲进人群: “小师弟!小师弟!” 挤了许久,季辞才被恩准从见上小师弟一面。 季辞两眼泪汪汪:“小师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是师兄的错,师兄没保护好你,你要是怪我就怪吧,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让你再置身于那样的险境当中了!” 之前他其实一直没来得及看上这位传说中的小师弟一眼。 不是跪着哭嚎就是在这三位长老面前辩解,压根没有时间仔细去看小师弟的脸。 如今看来……果真是美人。 要不说小师弟拿的是团宠万人迷剧本呢? 毕竟是能凭一己之力成为绿江男主角的人物,秦珏年纪虽然还小,堪堪十六岁,但一张脸却生的俊美如玉,让人见之难忘。 长眉入鬓,鼻梁高挺,五官其实带着几分女气,但眉眼间锋芒毕露,绝对不会让人认错他的性别。 一句话总结,小小年纪就有了高岭之花不容亵渎的风范,妙哉妙哉。 再联想到小师弟美强惨的人设,啧啧啧,换谁能忍得住。 兴许是季辞的嚎叫过于夸张,秦珏稍微愣了一下,眸中划过一丝异色,随后便露出一抹浅笑: “师兄,此事的责任不在你。” 少年额间还有未干的汗迹,瞧得出来身体并没有多舒服,但他唇角的笑容却从没淡下去过,端的是君子如玉,温文尔雅: “只是我自己运气不好,不小心罢了。” 看清周围的装饰后,秦珏顿了一下,眸中闪过阴翳的神色,转瞬就恢复如初: “不过,此地是掌门大人的寝房,弟子不宜久留……” 上辈子,他就是被哄骗着来到这里,他尊敬的师长企图废他修为。 虽然最终被他强行逃离反杀,但如今再看,他眼里仍旧只余厌恶。 “说的什么话?”话音刚落,寒生长老的声音就从边上传了出来。 男人一袭白衣,容貌风雅,语气更是轻柔的不可思议,完全不见方才对待季辞时的冷漠模样: “小珏,你受伤了,掌门的山峰内灵气充足,比你自己的居所要好上百倍,还是先在这里养着吧。” “再说了,掌门向来疼爱小珏,小珏自然也不是外人,只是一间寝房而已,莫要太客气了。” 秦珏喉咙动了动,眸中深了些许,唇角勾起的弧度意味深长: “无事,身为弟子却宿在掌门房中,传出去要叫人笑话的,况且……” 秦珏说着就看向蹲在角落当鹌鹑的季辞:“况且,大师兄也会照顾好我的,对不对?” 突然被点名,季辞有些懵。 不是,你们聊的好好的干嘛扯上他啊? 季辞正犹豫要说些什么,沉默许久的系统冷不丁开口,语气严肃: 【答应他。】 季辞立刻说道:“这是自然,寒生长老您放心,我肯定会照顾好小师弟的。” 说完,他就转头去看秦珏。 小师弟笑容清浅:“这段时间就麻烦师兄了。” 季辞连忙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秦珏掩下眸中异色。 重来一世,和那四人无关的记忆他其实并没有很清楚。 但是这人他是有印象的。 毕竟在他前几十年顺风顺水的人生中,第一次见到季辞这样把恶毒和蠢写在脸上的人物。 这人暗地里的小动作不少,但是基本上都没什么威慑力,顶多算是小打小闹。唯有在秘境当中的手笔勉强排得上名号。 可惜就连那次都弄巧成拙,生生丢了性命。 蠢货。 况且此人应该早就丧生在妖兽腹中才对,怎么会还活着? 难不成也是和他一样…… 秦珏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不管如何,面对季辞总比面对寒生要舒服的多。 若是季辞非要对他下狠手,那就别怪他不顾师兄弟情谊了。 这边,季辞狠狠打了个喷嚏。 他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向男人:“寒生长老,小师弟也有自己的考量,您就别插手了。况且我已经有经验了,我会照顾好小师弟的,您放心。” 寒生长老没有理会他。 他脸色有些难看,直接忽视了季辞的话,看向秦珏,柔声道:“小珏,是觉得待在这里不舒服吗?那可以去我的山峰,你以前很喜欢到我那里与我一起研讨仙法,想来会比待在这里舒服一些。” 秦珏笑了,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寒生长老多虑了,弟子只是想自己一个人待着罢了。况且比起你们的山峰,弟子在自己的住处才是最舒服最熟悉的。” “还望……寒生长老放行。” 这句话一落下,寝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季辞实在受不了了,他连忙扬起笑脸凑到他们二人中间: “寒生长老,我知道你是为了小师弟好,但是俗话说的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嘛!生病的人待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确实会好的更快一些。您就算不为了弟子这颗将功赎罪的心着想,也得为了小师弟的身体着想啊!” 这话一出,秦珏身体一顿,意外地看了季辞一眼。 季辞浑然不觉,还在努力输出,一张小嘴得吧得吧地响: “再说了,小师弟才刚醒过来,你们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吵架,平白伤了和气。我刚进来的时候您不是还嫌我穿着寿衣过了丧气,这下好了,小师弟大病初愈,您还为这事发火,这不就是犯了晦气吗?” “寒生长老,您这样严以待人宽以待己,一点都不公平,我可是要闹了啊!” 寒生长老被他一番话吵得头疼:“行了闭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闹腾?” 季辞立刻怂的住了嘴,但是曾经身为青春阳光男大学生的季辞全身上下最有用的就是这一张嘴了,没两下又有些忍不住,再添了一句: “您就说我说的是不是有道理?” 寒生长老:“……” “行了行了,你走吧。”寒生长老皱着眉头,“要是没照顾好小珏,我唯你是问。” 季辞:“弟子遵命!” 说完,他转向秦珏,邀功似地说:“小师弟,快和师兄回家,师兄来照顾你。” 秦珏看着面前衣着奇特的青年,不知想了什么,眸光动了动。 第4章 被强迫的良家妇男 秦珏身为全宗门最受宠的弟子,所居住的山峰虽然比不上几位长老,但也称的上是一处洞天福地。 山清水秀,灵气充足,院子正后方就是掩映的青竹林,林中有一眼活温泉,泡进去便觉得浑身舒畅,筋脉都被滋养的温热。 至少这些日子下来,秦珏在这里被照顾的非常好。 季辞手里捏着一把折扇,穿着金线勾勒的蓝白劲装。 如瀑的黑发被束在一顶金冠内,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潇洒意气。 但这样一位俊美的青年,手里却提着一桶刚从井里打出来的水,一手折扇一手水桶,瞧起来异常滑稽。 这桶水是专门用来给小师弟熬药的,院子里这井水可是好东西,寒生长老特意叮嘱了他。 每日都必须提上这么一大桶水,熬药的时候严格按照配方来,要是取的多了少了,或者压根没用这井水,寒生长老就把季辞的手剁掉丢进井里。 对此,季辞很是不满。 正统修仙宗门,怎么还搞这么血腥的东西?这井里要是被扔进一只手掌,那整口井不就都不能用了? 那还能用什么给小师弟熬药? 当时寒生长老冷冷瞥了他一眼,说用季辞的骨血。 季辞:“……” 他反正是不敢再造次,老老实实提水熬药去了。 那碗药很苦,非常苦。 季辞蹲在灶台边上,左手往灶火里添柴,右手拿着折扇往里面扇风,把火候控制的非常精准。 一碗药熬出来,色泽透亮,黑的都能反光。 季辞拿着这碗药进了房。 “大郎,该吃药了。” 秦珏坐在床榻上,面前是一张小方桌,上面摆放着纸墨笔砚,听见声音,秦珏的耳朵动了动,搁下笔,目光望向门口。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季辞就进来了。 他把药放在方桌上,小心翼翼地避过了宣纸,然后从旁边书架上把蜜饯盒子取了出来,以供秦珏喝完药之后服用。 秦珏看着他熟练的模样,没说话,举起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凝眉片刻,然后问道: “大郎是谁?” 这几日每次季辞催他喝药的时候,都会先喊上一声大郎,声音中气十足,任谁都看得出来他说这话时的兴奋和喜悦。 季辞心虚地低下脑袋,绕过这个话题: “小师弟,来,吃颗蜜饯。” 秦珏:“……” 他皱起眉头:“不用,我不爱吃这个。” 季辞:“真的不吃吗?这药很苦的。” 秦珏坚定地拒绝:“不吃。” “好吧。”季辞有些可惜地放下蜜饯,“就是可惜我做了这么久。” 没错,这蜜饯是他自己亲手做的,自从揽下了照顾小师弟的任务之后,季辞每日的修炼都中断了,整天都在思考怎么讨好小师弟。 秦珏不知道他的心思,他只知道这位大师兄在做蜜饯的时候差点把他的院子给烧着了,从此之后无论这药多苦,他都坚决不碰这蜜饯一口。 可惜了季辞的一番心意。 几日下来,秦珏其实已经好了很多,至少已经能够下地行走了。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季辞发现这位小师弟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平易近人。 温柔高尚的品质没见着多少,倒是把警惕、龟毛发挥到了十成十。 季辞把做饭用的家伙放在角落,摆的整整齐齐,秦珏都要皱着眉头说上一句: “放在那里做什么?难看。” 季辞当然不服:“小师弟,你怎么这么多要求啊?我放这些东西不是为了更好地照顾你吗?” “你看这些时日下来,我是不是把你养的油光水滑,膘肥体壮的?” 秦珏狠狠皱眉:“……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季辞无所谓地耸肩:“你就说对不对吧?” 秦珏:“……” 他这段时间确实被养的胖了些,只是一点点。 无法反驳。 有一次,季辞半夜起来上个厕所路过小师弟的床,结果被他的本命灵剑削掉半缕头发。 他心疼的不得了,上辈子季辞是个医学生,为了一头秀发可谓煞费苦心,这辈子好不容易头发这么茂密,可不能被削掉了! 尽管后来小师弟道了歉,但季辞还是非常伤心,他干脆把那缕被削掉的头发用锦囊好好收了起来。 那锦囊还是他自己绣的。 秦珏看着坐在自己床边,一边守着他喝药一边绣锦囊的大师兄,一句话都没说。 他看着那七零八落的针脚,忍不住皱眉:“好丑,你绣的什么东西?” 季辞捏着绣花针,眯着眼睛的模样像极了七旬老太:“荷花啊,看不出来吗?” ……那玩意是荷花? 秦珏不敢苟同。 他实在看不过去,嫌弃道:“丑死了。” 这话一出,季辞瞬间眼泪汪汪:“你个负心汉,我每日辛辛苦苦照顾你,忙的脚不沾地,不过是趁你睡着了出去上个厕所,你就拿灵剑削我头发。” “削了就削了,这头发可是我的宝贝疙瘩,我想把他好好保管起来,你却在旁边指手画脚,说这也不好那也不好。” “真是再没有比我还惨的人了!我命怎么这么苦啊!” 秦珏:“……” 他额角狠狠一抽,从季辞手里夺过荷包:“我来绣!” 季辞乐的不用动手,胆大包天地凑过去调侃:“相公你真好。” 秦珏深吸一口气,咬牙道:“闭嘴!” 秦珏的手艺比季辞好很多,荷花绣的活灵活现,漂亮极了。 季辞爱不释手,带在身上从没取下来过。 看着面前青年的嘚瑟模样,秦珏陷入深思—— 这人倒是和上辈子大不相同了。 秦珏如此想着。 难不成是被夺舍了? 但若是被夺舍了,肯定早就被寒生长老发现,根本不可能轮到他秦珏来试探。 秦珏眼底闪过一丝疑虑。 这天,季辞照旧把喝光了的药碗拿回去洗干净,然后扶着秦珏去院子里练剑。 看着小师弟手握灵剑,在空中挥出残影的模样,季辞不由得感叹: 不愧是天资聪颖的美强惨小师弟,瞧瞧这努力的模样,难怪宗门内四位男人都被他迷的神魂颠倒…… 正这么想着,面前便传来“砰!”的一声。 季辞连忙回过神来,只见小师弟似乎是因为脱力,以至于灵剑掉在了地上,连带着他本人都有些站不稳。 季辞慌忙冲过去,在秦珏倒下之前接住了他:“小师弟?” 秦珏的手有些抖,尽管如此,他还是费力地想要去捡地上的灵剑。 季辞看的心急,帮他把剑拎了起来,却不是递给他,而是放在自己身后,苦口婆心地说道: “你看看,我早就说过了,锻炼也得有个度,你身体还没好全呢,怎么就这么不知轻重。” “这下好了,摔倒了吧?” 秦珏被他按在怀里,呼吸都有点透不过来。 因为上一世那些人对他恶心的觊觎,以至于他如今厌恶极了旁人的触碰,这下顾不得身体状况,用力推开季辞: “……松开我!” 季辞有些着急:“你都没力气了,我抱你回房吧。” 这句话不知是哪里刺激到了秦珏,他又开始剧烈挣扎。 秦珏到底是修仙之人,体术也从来没有落下,虽然刚才力竭,但现在奋力挣扎之下竟然还是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季辞一时间没抱住,两人猛地向前摔去! 眼看就要摔到地上了,小师弟还被自己抱在怀里,季辞心一狠,用手护住了秦珏的后脑勺。 两人重重摔下来,两人交叠的重量不容小觑,季辞“嘶”了一声。 他的右手火辣辣的疼。 就在这时,院子外忽然传来一道震怒的声音: “季辞,你在做什么?!” 季辞虎躯一震,他慌忙转过头去,认出来那是寒生长老。 卧槽! 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和小师弟的处境。 只见自己整个身子都压在小师弟身上,两人距离极近,秦珏小脸惨白,眉头冷凝,看起来就像是被恶霸强迫的良家少男。 季辞:“……” 天要亡我! 第5章 危机感 季辞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寒生长老,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话还没说完,秦珏不知为何拽了他一下,季辞一个没站稳再次跌倒在他身上。 季辞:“……” 这次不是他先动的手! 可寒生长老不会理会到底是谁先动的手,他只知道这个胆大包天的弟子竟然把他的心肝小珏压在身下,还当着他的面又压了一下! 怒火攻心之下,一道深厚的灵气打了过去,季辞惊恐地睁大眼睛。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这道灵气打的人仰马翻的时候,秦珏忽然挡在了他面前。 十六岁的少年翻身特别迅速,寒生长老一惊,下意识把灵力收了回去。 打回去的灵力再收回来对身体的损伤极大,但他却只是稍微皱了下眉头,便将此事揭过。 寒生眉间带着一丝愠怒:“小珏,你这是做什么?” “他在轻薄你!” 话音落下,秦珏眸底闪过一丝厌恶。 这些人里谁是伪君子,谁又是真的心怀不轨,他分得清。 少年垂下眸子:“长老,是您误会了。” “方才是我练剑没有站稳,差点摔倒,大师兄才赶忙过来抱住我。他原本是想把我带回房间休息的,但大师兄劳累了一天,勉强将我抱起之后还是失了力气,最终才一起摔在地上。” 秦珏把目光投向季辞,声音极轻,带着一点愧疚:“况且,大师兄好像因为保护我受伤了。” 寒生皱眉看向季辞,果然看到对方右手手背已经惨不忍睹。 那只手原本是极修长白皙的,现在却皮肉开绽,伤口里渗出暗红的血迹,看着就知道极疼。 寒生愣了会神,他皱起眉头:“怎得这么不小心?” 在两人得视线中,季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疼的火燎燎的手。 “嘶!” 原本还不觉得,怎么他们一提,这伤口就疼的厉害起来了? 季辞有些无奈:“没事,只是一点小伤,现在重要的是小师弟……”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秦珏站起来,随后拉着他的手把他也从地上拽了起来。 少年几日来都绷着的脸终于露出些动容:“怪我。” 若不是他非要挣扎,季辞也不会受伤。 季辞穿过来几天,第一次被关心。 他瞬间有些感动,说道:“没事的小师弟,为了你,我心甘情愿。” 秦珏:“……” 他放开季辞的手:“先进屋吧,回去涂点伤药。” 两人自顾自聊着天,把寒生忘了个一干二净。 寒生长老颇有些不满,想说些什么,但到底是他误会在先,便只得闭嘴跟了上去。 一踏进这院子,寒生长老就愣住了。 他是来过小珏的居所的。 秦珏生性清冷,唯有在面对他们几位师长的时候会露出些许少年心气,房间里除了书卷就是书卷,一点活气都没有。 没想到不过是几日过去,这里竟然多了这么多东西。 最显眼的是堆在角落里的那些锅碗瓢盆,虽然被擦的很干净,但锅底灰还是不可避免地粘在了地板上。 原本只用来摆放经书的书架上竟然放了一个铁皮盒子,征得同意后,寒生打开盒子看了眼,发现那里面装着的居然是蜜饯。 要知道,从前的秦珏并不嗜甜,同时也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东西玷污他的书架的。 在他看来,书架就是放书的地方,所有东西都应该放在正确的地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不知为何,寒生长老心里涌起一股不详的感觉。 他看着坐在椅子上给自己擦药的季辞,问道:“这些东西都是你添的?” 季辞把药膏均匀地涂抹在自己手背上,说道:“是啊。” “要我说,小师弟原先住的也太寒酸了吧,灶台里面居然连灰都没有,他平时都不吃饭的吗?” 寒生长老额角抽了抽:“他已经辟谷了。” 季辞不明所以:“辟谷怎么了?辟谷就不能吃饭了吗?长老,您总该知道食补吧?小师弟现在受了伤,就得吃点好的。” 说到这,青年眼睛一亮:“正好膳房的大娘今天抓了只鸡给我,准备晚上的时候烧给小师弟吃,长老你要不要一起?” 寒生长老:“……” “不用。” 难怪他看小珏最近好像长了点肉…… 季辞一说起话来就嘚啵个没完,秦珏皱了皱眉头:“少说点。” “还有,我不想吃烧鸡。” 季辞看向他:“不吃烧鸡也可以,我们熬鸡汤,鸡汤大补啊,小师弟你一定要尝尝。” 秦珏不说话了。 反正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他已经知道光论嘴皮子,自己是完全争不过季辞的。 看着他们的相处模式,寒生长老心中无端生出些危机感。 他不动声色地岔开他们的对话:“小珏,最近感觉怎么样?” 秦珏看了他一眼,礼貌地回道:“还好,大师兄照顾的很细心,我已经觉得好很多了。” 寒生点点头:“那明天要不要到我那去借本书看看?我前段时间从市集上淘回来一样孤本,还没来得及看,想着和小珏一道研习研习。” 往日当他发出这样邀请之后,嗜书如命的秦珏总是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但是现在…… “不了,”秦珏淡淡道,“最近没什么时间。” 寒生皱起眉头,追问:“没有时间,为什么?” 少年笑了笑:“我已经和大师兄约好了,等病好之后,就同他一道复习山海堂老先生布置的经书课业。” “毕竟半个月后就是宗门大考了。” 正在努力擦药的季辞一愣,表情带着些许茫然——他们什么时候约定好的?他怎么不知道? 但作为一个努力苟活的炮灰,季辞明智地没有开口反驳。 寒生目光复杂地看向季辞:“小珏,你基础扎实,应当不怕这宗门大考才对。” 秦珏:“是不怕,但大师兄这些时日为了照顾我荒废了不少课业,我这个做师弟的,自然要帮衬一二。” “大师兄,你说是不是?” 季辞眨了眨眼睛:“小师弟说得对。” 寒生这下说不出话来了。 他总觉得,自从小珏从昏迷中醒过来之后,就和以往大不相同了。 明明以前是那样依赖他们,现在却只知道维护那个季辞。 寒生长老眸底划过一丝阴翳,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小珏是他们看大的,自然也得被他们牢牢攥在手心里,怎么能和外人勾搭到一处呢? 第6章 季辞以前是长这样吗 季辞并不知道自己被寒生看作外人,等到寒生长老离开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师弟,我们什么时候约好一起复习功课的啊?” 秦珏慢条斯理地看了他一眼。 少年容貌冷冽且精致,眼睛形状狭长,内勾外翘,这么淡淡地看过来的时候,颇有些压迫感。 “只是不想和寒生长老待在一起罢了。” 这话一出,季辞更加不解:“为什么?你以前和寒生长老关系多好啊?” 几位长老可是他的…… 秦珏眸光转冷,刺的人生疼:“不要再提他,我自有考量。” 说完,便替季辞收起药膏,重新回到书桌前练字了。 季辞百思不得其解,但到底是没有多说什么,脑子一转,问道: “小师弟,真的不吃烧鸡吗?” 秦珏闭了闭眼:“是你想吃?” 被猜中心思的季辞瞬间一阵心虚:“瞎说什么呢,我这不是看小师弟你平时吃的太寡淡了,偶尔也要吃些大餐才行……” 烧鸡都能被称为大餐了?秦珏无语片刻,这位师兄是不是平日里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他不想再听季辞念叨下去了:“就吃烧鸡吧。” 季辞立刻住了嘴,跑出去给那只鸡淋热水烫毛。 秦珏的的寝房内有一扇面对着院子的窗户,他的目光越过窗户去看院子里的青年,手上笔尖顿住。 以他上一世的修为,干掉那几位长老还是颇有些勉强,计划完成之后他也并没有讨到太多的好处。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有大把的时间锻炼自己。看来老天爷也觉得他之前的报复不够爽快。 如果可以的,秦珏眸底划过一丝愉悦的血色,他希望自己能够尽早手刃那群伪君子、衣冠禽兽。 至于季辞…… 秦珏皱了皱眉,这个青年原本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但这些日子被他拿来当了这么多次的挡箭牌,估计已经被寒生盯上了。 罢了,看在这些日子的交情上,他会护好青年的。 这么想着,窗外忽然传来季辞的叫喊声: “小师弟!小师弟!这鸡它会啄人啊!” 秦珏:“……”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骂道:“蠢货。” - 那只鸡最后被季辞拎着放到了膳房大娘的手里。 大娘看着手里这只鸡:“你的意思是说,要我帮你把这只鸡宰了?” 季辞连忙点头。 大娘闭了闭眼:“本来这里的鸡就不允许外借,我看在小珏的面子上才匀了一只,破例交给你,结果你现在和我说你不会杀鸡?” 季辞喉咙动了动,有些心虚:“大娘,我这不是没想到嘛,我真不会杀鸡……” “不会杀鸡那你当初找我借做什么?!” 季辞企图拿出秦珏来蒙混过关:“这不是小师弟受伤了吗?我也是想给他吃点好的。” 听到秦珏的名字,大娘脸上的怒气才稍微消散一些。 她拎着已经被热水烫过一遍,但仍然生龙活虎的鸡丢进木盆子里,抓住鸡的两只脚,还有那两只不断扑扇的翅膀,另一只手拿着菜刀,手起刀落,往鸡脖子上一割,顿时血流如注。 季辞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大娘威武!” 大娘“哼”了一声,没有理会。 季辞继续输出:“真的,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比大娘还要快的刀法。刚才那一下,虽然只是抹的鸡脖子,但我仿佛已经感受到了那尖锐的疼痛,刀刃雪亮,伤口齐整,没有几十年的刻苦钻研根本达不到这样的程度!” “大娘,我们道宗的弟子,肯定都特别喜欢吃你做的饭!” 没有一个厨娘会拒绝这样的夸奖,更何况面前的青年模样漂亮,唇角天生带着笑意,就算是这样不停地拍马屁,看着也极其讨喜。 大娘这下再如何也生气不起来了,她不自觉笑起来,嗔骂道:“你这家伙,油嘴滑舌的。” 季辞扬起笑脸:“哪里,都是实话。” 见大娘要给鸡拔毛了,季辞连忙凑上去:“大娘,我也来帮忙。” 大娘看了眼他身上穿着的丝绸衣物,骂道:“你过来做什么?好好的衣服等下全脏了!” 季辞不听:“这有什么?大娘,衣服脏了可以再洗,但是这鸡毛现在不拔之后就没了!再说了,您一个人拔毛多累啊。” “我是修仙之人,身子骨硬朗着呢,区区鸡毛,不在话下!” 说着,季辞就把手中用来装比的折扇丢下,撸起袖子开始拔鸡毛。 大娘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笑着摇了摇头。 这小年轻倒是讨喜,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等二人把鸡毛拔完,处理好内脏之后,已经是申时了。 大娘给了季辞一口麻袋,让他把鸡放在里面。 季辞背起麻袋,将折扇别在自己腰间,连声道了好几句谢。 正要往外走,大娘叫住了他:“喏,这个,拿回去吃。” 那是一盒精致的小点心,被做成了莲花的形状,晶莹剔透的,特别漂亮,看着就知道味道不错。 季辞赶忙接过:“知道了,我会交给小师弟的。” 那大娘“啧”了声:“什么小师弟,这是专门给你吃的!” 季辞愣住:“给我?” “是啊,”大娘说,“小珏他不爱吃这些甜的,我看你倒是挺喜欢吃的,也算是大娘给你的一点心意。” 闻言,季辞感动极了:“谢谢大娘!大娘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能不感动吗?三清道宗内无不是只知小师弟,不知大师兄,每个人看见季辞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小师弟的身体如何了。 然后再送上一些吃的玩的,还要再三警告季辞不要贪掉,说这些都是给小师弟的。 这还他第一次在宗门内接受别人的礼物。 大娘看着面前青年感激涕零的模样,想起这孩子也是前不久才从鬼门关回来一遭,叹了口气: “行了,赶紧回去吧,谁愿意当你娘啊?我可没有你这么能闹腾的儿子。” 季辞“哎”了声,离开了膳房。 他把装小点心的盒子好好地收了起来,想着回去之后和小师弟一起吃。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季辞?” 季辞停下脚步,他回头一看—— 只见身后那人一袭白衣,面容清雅,手里捏着把山水折扇,一幅翩翩公子的模样,正是外出采药的青玉长老。 青玉上前几步,正打算问问小珏的状况,却在看见那张脸的时候顿住。 奇怪,季辞以前是长这样的吗? 第7章 青玉就是个衣冠禽兽 记不太清了,往日里的季辞虽然占了个大师兄的名头,天赋也还算不错,但是比起小珏还是差了些。 再加上他性格阴郁,总是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青玉自然也就没有过多关注过他。 今日一见,才发现原来他的皮囊也还算上乘。 季辞有些愣神:“青玉长老?” 反应过来之后,他连忙把装着鸡的麻袋放下来,弯腰行了一礼:“见过青玉长老。” “不必多礼。”青玉将手中折扇一收,目光落在季辞的脸上,笑了一下,“小珏怎么样了?” 季辞心说果然,每一个人上来第一句话绝对是问小师弟的状况。 他咳了声,说道:“小师弟现在已经好很多了,长老要去看看吗?” 青玉折扇抵着下颌,稍微思索了一会,最终摇头道: “罢了,刚采回来的药还没有炼化,我得先忙一会,你替我向小珏问个好吧。” 季辞点点头,一脸严肃道:“放心,我一定会的。” 青玉挑了挑眉,含笑看着他,正要再说些什么,目光忽然顿住,眉头皱起: “你的手怎么回事?” 季辞一愣,反应过来:“啊,您说这个啊。” 他抬起自己的手甩了甩,满不在乎地说道: “撞到了,破了点皮,长老不用担心,我已经涂过药了,很快就能好。” 青玉笑了笑,温和道:“不是,我只是想问,你和小珏住在一起,你忽然受了这么重的伤,小珏没事吧?” 季辞表情一僵,好不容易生出的感动瞬间烟消云散。 他幽幽地说道:“长老您放心,就算我被剥皮抽骨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了,都不会让小师弟伤到一根毫毛的。” 闻言,青玉温柔地看着他:“不要说这种晦气话。” 季辞:“……” 可是得了这个承诺的您明明很高兴呢。 他掩下心中悲愤,重新提起地上的麻袋:“长老,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小珏还等着我给他做烧鸡吃呢。” 说着,季辞就要离开。 “慢着,”青玉忽然开口,他从袖中掏出一枚白玉罐,放到季辞手中,“这是我研制出来的金疮药,比普通伤药好的多。你的手看上去伤的挺严重的,如果不嫌弃的话,还是用这个吧。” 那白玉罐入手温凉,药香四溢,季辞瞬间感动:“多谢长老。” 青玉温柔笑着:“如果真的要谢的话,就把这烧鸡分本长老一些吧。” 季辞觉得比起寒生长老,青玉长老简直温柔的不可思议,当即答应下来: “长老您放心,我就算自己不吃,也要把这烧鸡匀出来给您的!” 像是被逗的,青玉低低地笑了出来:“好,莫要饿着小珏了。” 季辞:“肯定不会的!” 说完,他再次同青玉长老告别,提着麻袋往小师弟山峰的方向走去了。 等季辞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后,青玉唇边温和的笑意便敛了起来。 男人微阖眼眸,露出深思的神色,令人捉摸不透。 - 季辞回到秦珏的山峰,首先做的就是起锅烧炉,往灶台里添火。 那只鸡已经被处理的非常干净了,光秃秃,内脏也被掏的一干二净。 光是看着,季辞都能想象到这只鸡被烤熟之后会有多香。 他舔了舔唇,更加卖力地干了起来。 等到灶台的火差不多之后,季辞就将这只鸡用芭蕉叶包起来,放进了灶台里烤着。 估摸着差不多了,可以暂时脱身了,季辞便把青玉长老送给他的金疮药拿出来,回屋准备擦药。 彼时,秦珏正在床榻上打坐。 季辞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再次感叹主角的盛世美颜,接着就拧开了白玉罐。 中草药特有的清香很快就飘散在这间屋子里,这熟悉的味道让旁边打坐的秦珏顿时睁开了眼睛。 少年额间不知什么时候落下冷汗,在看清季辞手里的东西之后,瞳孔骤缩,厉声喝道: “这东西你从哪里拿的?!” 季辞被吓了一跳,差点把金疮药摔在地上。 他有些茫然:“……青玉长老给我的,小师弟,是有什么问题吗?” 秦珏没有回话,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瓶药,良久,他才低声说道: “把药给我。” “啊?”季辞不明所以,还是有些舍不得,“小师弟,你是哪里受伤了吗?” 他看着手里的金疮药,见秦珏实在想要,便叹了口气,递给了他。 谁知道,这药刚一到秦珏手上,就被他用力狠狠砸到了地上。 一声白玉破碎的脆响,将季辞从茫然中唤了回来。 他震惊地看向秦珏:“小师弟,你这是……” 季辞心痛道:“这可是青玉长老赐给我的金疮药啊!你就这么砸了?” 说着,就要起身去查看那药的损坏状况。 结果还没靠近,季辞的手臂就被少年抓住,狠狠往后一拽。 季辞倒在床榻上。 如此一来,季辞就算是再好的脾气也有些恼了: “小师弟,你发什么疯?!” 秦珏眼眶通红,眸光阴冷,他死死地盯着季辞看了一会,嘴唇动了动,最后有些冷冷地移开视线: “我警告你,不要接他的东西。” 季辞抿了抿唇,问道:“谁?青玉长老吗?” 秦珏没说话,默认了。 季辞想再说些什么,但他眸光一瞥,就看到了小师弟微红的眼尾,睫毛也因为有些湿润,嘴唇倔强地紧抿着,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季辞:“……” 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小师弟了,瞧这委屈的小模样,谁看了不心软? 季辞叹了口气:“你说你,不就是一瓶药吗?干嘛闹这么大?” “这下好了,烂摊子又得我来收拾。” 说着,季辞便从床榻上起来,到外面拿了扫帚,开始清扫地上的碎片。 秦珏似乎还有些没回过神,良久,他抬起头来,目光定定地落在季辞身上,说道: “不要拿他的东西。” 季辞看向他:“嗯?” “青玉的东西,不要拿。” 秦珏只低声说了这一句,随后就重新闭上了眼睛。 青玉就是个衣冠禽兽,表面上装的温柔和善,实际上阴点子最多。惯常用的就是将烈性春药掺在伤药里,这一招他先前也中计过。 好在他自己熬了过去。 但若是换成季辞这个蠢货,会如何可就不得而知了。 第8章 小师弟不会害羞了吧 季辞不明白为什么青玉长老送给他的东西不能拿,也觉得这样实在是有些不讲道理。 但是看着小师弟那张倔强的脸,还是不自觉心软了: “好吧好吧,不接就不接。小师弟,你可真是。” 怎么这么霸道呢?不会是觉得他抢了自己的对象吧? 想到这,季辞就觉得无法理解。 拜托,他好歹也是个俊俏的二十岁小伙子,不说身体多健壮吧,至少也是肩宽腿长,四块腹肌的帅小伙。 而且他不喜欢男人,就算喜欢,看上的也应该是像小师弟那样漂亮精致的相貌,干啥要去争那几个块头比他大,掏出来说不定也比他大的家伙呢? 季辞摇摇头,看向秦珏,一脸慈爱道: “小师弟你放心,我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秦珏听见这话,目光复杂地看向他,最后低声叮嘱道: “掌门,还有那几位长老,都不是好人,不要和他们亲近。” 季辞笑着说好。 秦珏接着说:“跟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的。” 季辞“哎”了声,笑嘻嘻地说:“那大师兄可就全靠你保护了。” 说完,他将扫帚放在一边,说道:“小师弟,起床吧,去吃烧鸡。” 季辞一边说着,一边盯着秦珏看了一会,然后掏出手帕,凑过去给秦珏擦拭脸上的汗渍。 秦珏瞪大眼睛,下意识往后退去:“你干什么?!” “擦脸啊。”季辞无辜地说,发现秦珏浮现出抗拒的神色,青年有些不满,“小师弟,你刚到这里昏迷的时候,出了什么汗都是师兄帮你擦,别说脸了,身子都给你擦过,白天晚上都是累死累活的。” “你倒好,醒来之后就开始不领情了,小师弟,你这样我可是会伤心的,做人不能忘本啊。” 秦珏神情一僵,差点失声:“擦……擦身子?” “是啊,”季辞勾唇笑了笑,揶揄道,“小师弟不会害羞了吧?可是如果我不帮你擦身子的话,等你醒来你就臭了。” 秦珏:‘……’ 他闭了闭眼:“你别说了。” 少年脸上浮现出薄红,很是羞赧的模样,季辞看着觉得有趣极了,没憋住笑了出来。 结果刚笑出来就被秦珏瞪了一眼。 季辞立刻明智地闭上嘴巴,但一双明亮的眼睛里还是漾着明晃晃的笑意。 青年凑过来,面庞白皙,唇角还勾着,拿着手帕仔细擦干净秦珏的脸上汗渍,动作轻柔。 他们现在离的很近,是一个随时会让秦珏忍受不了,然后逃离的距离。 但是少年硬生生克制住了这股冲动,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对方纤长的眼睫上,看了一会,然后移开视线。 “好了。” 季辞满意地看着脸庞恢复白净的少年,把手帕放进床边时刻备着的水盆里,带着秦珏出了房间。 刚才的闹剧也没有让他忘记计算烧鸡的火候。 季辞的火能消的这么快,一方面是因为不忍心凶小师弟,另一方面就是他怕吵起来之后顾不上烧鸡。 拜托,这烧鸡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处理好的!要是烤糊了他得伤心死。 这么想着,季辞便叹了口气,接着兴致勃勃地拿着折扇往灶台里扇风。 秦珏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离灶台不算很远,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季辞的动作。 那把折扇做工精巧,黑金扇面,上面绘着朦胧的山水画,左侧最底下有一个红色的印泥盖章,是出自名家之手。 就这样一把折扇,估计就要花费上几万两白银。 秦珏凝眉不语,良久,还是没忍住说道:“师兄,这把扇子珍贵,你就这么用来扇风助火,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听见这话,季辞不在意地回了一句:“物尽其用罢了,管它是纸扇还是金丝扇,只要能用就是一把好扇。” 秦珏:“……” 仔细一想,似乎有那么些道理: “受教了。” 没过多久,烤的香喷喷的烧鸡就出炉了。 季辞将这用芭蕉叶包着的鸡放在盘子里端出来,最后摆在石桌上。 原本是想直接用手抓着吃的,但是他看了看小师弟修长白皙的手,觉得这样粗鲁的吃法还是不符合小师弟高岭之花的形象,最终还是拿了两副碗筷出来。 打开芭蕉叶之后,扑鼻的香气就散了出来,就连一开始觉得烧鸡不算大餐的秦珏,也不自觉吞咽了一下。 季辞虽然不会杀鸡,但是烧鸡还是很有一手。 鸡身上被撒满了花椒粉和各种独家制作的调味料,鸡肉酥香,就连皮都被烤干了油脂,很是美味。 季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他看了有些无从下手的小师弟一眼,率先帮他拽下了一个大鸡腿,还有一些比较大块的肉,放在小师弟碗里,慈爱地说: “吃吧,多吃点,好长个。” 秦珏手指动了动,随后沉默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鸡肉落在舌尖,咀嚼几下之后,他眸中溢出惊艳的神色,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少年吃饭的速度不动声色加快了一些,但习惯使然,姿态依旧十分文雅。 看着这一幕,季辞颇有些欣慰。 算算年纪,上辈子的他是二十三岁,这辈子的他二十岁,而面前这少年却是刚刚十七岁。 季辞看秦珏,真真就像是大人看小孩一样,充满了怜爱。 见小师弟吃的这么开心,季辞也很是受用。 他正想给自己夹一筷子鸡腿,却想到了什么,动作顿住。 青玉长老是不是说要给他留些来着? 季辞看着那油亮亮的鸡腿,喉咙吞咽了一下,退而求其次地去扯了块鸡翅。 罢了罢了,青玉长老是长辈,好东西就得先给长辈留着。 这么一想,季辞简直快被自己感动哭了。 这就是当代青春阳光男大学生的美好品德吗?泪目! 一顿饭后,季辞把想要帮忙收拾的秦珏赶回房间休息,确保少年已经离开之后,这才做贼心虚似的把剩下的鸡腿和鸡肉装进饭盒,打算待会给青玉长老送过去。 虽然秦珏不想让他和青玉长老多来往,但季辞总有些自己的考量。 一方面,他答应青玉长老会送烧鸡在前,而另一方面,在季辞看来,青玉长老也是个极好的人。 翩翩君子,温文尔雅,还送了金疮药给他。 虽然那药最后被秦珏摔碎了。 不管怎么说,这烧鸡还是得给他送过去。 第9章 偷摸在本长老的炼丹房做什么 季辞只是给秦珏打了个招呼,便出了门。 青年的声线疏朗清越,格外好听。 秦珏手里捏着剑,用一块手帕仔细擦着。 他擦的非常仔细,锋利的剑刃割破了手帕,露出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 秦珏听到了那声招呼,但他什么也没说,瞳仁幽深。 最近,师兄出门的时间好像变多了。 - 季辞拎着饭盒在道宗内转了一圈,实在找不到路,最后随手抓了一名弟子,问道: “抱歉,能问一下,青玉长老的山峰在哪吗?” 那弟子穿着道宗内门统一的鸦青色道袍,交领宽袖,上面绣着各色八卦暗纹,头发用一根朴素的木簪挽起来,显得仙风道骨。 那名弟子见是季辞,立刻神情平静地弯腰敬礼:“见过大师兄。” 道宗内等级严明,外门、内门和亲传都有严格的划分。 外门尚且可以通过考试进入内门,亲传却是需要极高的天资,才能被长老或者掌门选中,拥有自己的山峰。 并且只有亲传弟子可以不必穿校服。 那弟子回答:“青玉长老喜静,居住的无为峰在道宗最西边。但他刚刚回宗门,据说是去替秦师兄炼药了。” “现在应该是在炼丹房。” 季辞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咳了声,继续问:“炼丹房在哪?” 弟子:“……” “大师兄连炼丹房都不知道在哪里吗?” 季辞眨了眨眼睛:“我不是刚回魂吗?前不久才举办过葬礼,你忘了?这刚醒过来,记忆有些混乱,见谅见谅。” 那弟子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指了个方向。 季辞顺着那方向找过去,就看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黑塔,正是道宗弟子炼丹的地方。 普通弟子只能在底层聚在一起炼丹,但亲传弟子和长老却可以在黑塔顶层随意挑选单独的炼丹房。 季辞问了问掌管黑塔的弟子,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便往顶层走去。 他提着饭盒,敲响了青玉长老的房门。 但等了许久,都没听见里面传来声响。 季辞有些疑惑,难道不是这间房? 他后退两步看了眼门框上刻着的编号。 是这里没错啊。 难不成青玉长老不在? 季辞思索了一会,又敲了几下门,还是没有反应。 他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饭盒,最后心一横,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间炼丹房并没有上锁,季辞很轻易地就进去了。 里面很大,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太极八卦图,房间正中央是一个很大的丹炉,几乎快要顶着房梁。 丹炉里边的火还在烧着,房间里却没人。 季辞原本是想放下饭盒就走的,可丹炉里忽然发出一声“噼啪”的爆炸声。 不算大,很细微。 季辞这才反应过来,这丹炉的火是不是太旺了些? 要是再不把火势降下来的话,别说丹炉里的丹药了,这整个炉子都得炸掉。 这么想着,季辞便忧心起来。 这炉子都还燃着呢,青玉长老怎么能不在呢? 消防意识也太差了!这要是爆炸起火了,那这整座木制结构的黑塔都得完蛋。 这么想着,季辞就叹了口气,蹲下身开始处理丹炉里的火焰。 季辞穿来这里不久,虽然不怎么修炼,但各式各样的书倒是看了不少。 他记性不错,以前读书的时候,连马哲都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更别说那些杂七杂八的,又是讲丹药又是讲法器的书了。 炼丹恰好也是季辞比较感兴趣的一课,调整起火候来得心应手。 丹炉里的火焰在他的插手下,慢慢稳定在了一个相对平和的状态。 见状,季辞松了口气,他刚要把手中拨弄柴火的钳子放下,就眼尖地在熊熊燃烧着的柴火堆里看见了一本类似于书的东西。 那是什么? 那本书被塞在丹炉的最角落,火焰灼烧不到的地方,只有边缘因为高温稍稍卷曲了一些,露出些被燎烤过的痕迹。 季辞盯着那本书看了一会,抿了下唇。 最终,他秉持着好奇是学者第一美德的精神,小心翼翼地把那本书夹了出来。 那本书非常烫,季辞的手不小心碰到之后,他“嘶”了一声,赶忙在空气中甩了甩,感觉差不多了,就拿着折扇去翻这本书: “这书可怜见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就这么放在里面要是被烧掉就不好了,让本公子救你一……” “卧槽?!” 翻开之后,原以为能看到什么绝世神功,逆天心法的季辞瞬间傻眼。 原因无他,这里面全部都是秦珏的画像,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画像。 画上的秦珏未着寸缕…… 季辞没忍住爆了粗口:“这他妈,什么东西?” 他又快速翻了几页,见后面的内容越来越露骨,凝眉猛的把书合上,只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所处的世界是一本绿江万人迷狗血强制文,但经过这么多时日的相处下来,秦珏在季辞眼里就是一个十七岁,还没成年,每日用心练功的勤奋小孩。 而不是画像中那样…… 想到里面画的东西,季辞嫌恶地撇了下嘴,正准备把书重新放回去,就在它的书脊上瞧见了一抹红色。 季辞一顿,翻过书去看书脊。 那是一枚红色的印章,写着的正是“青玉”两个字。 季辞神色一变,他忍着恶心翻过书页,在最后一页看到了一枚同样的印章。 这印章的位置实在太巧妙了,就像是执笔者完成了一幅极完美的作品之后,心满意足地在作品上打下属于自己的标记。 这印章处处透露着得意、自满和嚣张。 偏偏这样下流的标记,很有可能就是出自在季辞印象里,温文尔雅的青玉长老。 季辞皱起眉头,他将书合上,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原本的位置。 随后又精心调整一下位置,确保这书和他最初看到的时候一模一样。 做完这一切之后,季辞将钳子放下,正准备站起来,手腕忽然被人握住。 那人的手冰凉,冻的季辞不自觉浑身一颤,与此同时,身后传来青玉长老慢条斯理的声音: “季小友,你偷偷摸摸地在本长老的炼丹房,做什么呢?” 第10章 早起做饭的贤惠小夫郎 季辞浑身僵住。 他脑海中不由得回忆起刚才那书里面的场景,喉头泛起一股恶心的、想要呕吐的感觉。 “……没什么。”季辞扬起笑,看上去一切如常,殷勤地把放在旁边的饭盒交到青玉手里,说道,“长老,这是答应给您送来的烧鸡,您快趁热吃吧,不然凉了。” 青玉唇边含着浅淡的笑意,目光落在饭盒上,颇有些意外:“烧鸡?你还真给我送过来了。” “就当是给长老的回礼嘛。” 季辞语调活泼,尾音总是会不自觉地上扬,让人觉得他好像无时无刻都很高兴。 见青玉长老把烧鸡收下来了,季辞心一松,说道:“好了,我也就是来送个烧鸡罢了,青玉长老,我先走了。” 说完,季辞马不停蹄地就想往外跑。 青玉却喊住了他:“慢着。” 季辞硬生生止住脚步: “青玉长老还有什么事情吗?” 青玉深黑如墨的眸子盯着他看了会。 对方洁白的衣袍纤尘不染,手指修长素净,声音有如玉石相击: “我这丹炉,季小友可是碰了?” 季辞喉咙动了动,随后自然地笑道:“这个啊,青玉长老您也是心大,出去之前也不叫人看着,若是我不在,这丹炉可就要起大火烧掉咯。” 听见这话,青玉眸光动了动:“是这样吗?” 季辞:“可不嘛,您是不知道当时那火有多大,再没人看着,估计这整座塔都能被烧没了!” 面前的青年长相俊俏,唇角往上勾着,眼眸明亮,说话的语气格外讨喜。 倒是不像作伪。 青玉微微蹙起的眉毛一松,声音柔和:“确实是我疏忽了,今日多谢季小友。” 季辞笑着摆摆手:“小事。” “那青玉长老,我就先走啦?” 青玉微微颔首,季辞便离开了。 良久,男人目光淡然地看向丹炉,无视那熊熊燃烧的火焰,直接用手将藏在里面的书拿了出来。 ……还是不够保险。 - 回到院子之后,季辞立刻就跑到练剑的秦珏身边,喊道:“小师弟!” 秦珏握剑的手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继续挥剑。 剑招凌厉,剑气锋锐,隐含肃杀之意。 季辞见他在忙着,便往旁边坐着等待。 不远处的少年挥剑的模样极其认真,看得出来,他在剑术上的造诣也十分高深。 如此天资聪颖,将来若是没能攀上修仙界顶峰,定会是小师弟心中的一道坎。 越是想,季辞就越是难受。 妈的什么傻呗狗血强制文,小师弟的大好前程可万万不能毁在那些人手里! 【统统,青玉长老不是好人,其他长老呢?】 系统如实相告:【如果非要我说的话,大概就是除了主角,其他都不是什么好家伙。】 季辞明白了,目光愈加坚定。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秦珏终于停了下来。 他在原地站立了一会,侧过头便看到他名义上的师兄还坐在石凳上,巴巴地看着这边。 估计是拿不定注意,不知道他会不会继续练下去,才没有立刻过来。 倒是个傻的。 这么想着,秦珏便收剑入鞘,朝着季辞走过去。 反应过来小师弟已经练完剑之后,季辞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秦珏目光平静:“有什么事吗?” 季辞看着他,面前的少年身姿挺拔,仿佛是一棵正在茁壮生长的青竹,带着丝丝傲气。 他面容严肃:“小师弟,你对长老和掌门……是什么想法?” 听见这话,秦珏眼眸一抬。 他饶有兴致地看向季辞,目光中满是深意。 他笑了一下,问道:“师兄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季辞避而不答,只催促道:“我就是问问,你快说啊。” 见青年一脸急切的模样,秦珏便敛了嘴角的笑,平淡道:“没什么感觉。” 总归是一群,迟早会死在他剑下的垃圾罢了。 “真的?”季辞追问。 秦珏看着他:“真的。” 得到这句话,季辞就像是放下了什么心事,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秦珏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神情:“师兄看起来对我的感情状况很是关心。” “我当然关心了,”季辞大大咧咧地说着,“我不得看紧你啊,你这翡翠镶金大白菜。” 听到这话,秦珏一顿,目光复杂:“……翡翠镶金大白菜?” “你又是从哪里找来的词?” 为何他这师兄说起话来,总是如此的古怪。 季辞怜爱地看着他:“又没错,你不就是棵人人都想拿到手的翡翠镶金大白菜吗?” 秦珏:“……” 季辞还在那说着:“可珍贵可甜了,咬一口嘎嘣脆……” 秦珏不想听他胡言乱语下去,冷声道:“行了,闭嘴。我们回去,” 季辞笑嘻嘻地说好,顺手在树底下捡了些树枝回去,放到灶台边用来当柴火烧。 “小师弟,你今晚想吃什么?” 秦珏语气凉飕飕的:“炒白菜。” 季辞大笑着:“哈哈哈哈哈哈你是真记仇啊!” “不过你要是想吃的话,也不是不能做。” “……” “怎么不说话了?炒白菜要不要放辣椒?” “……闭嘴。” - 没过几日,青玉便拿着新炼好的丹药敲响了秦珏的院门。 季辞起的比较早,因为他要提前烧火做饭。 听见这声响,他立刻擦了擦手,跑到院门前把门打开。 看见是青玉,便愣了愣,随后抿唇笑了,说道:“青玉长老,您今日怎么过来了?” “过来送药,”青玉声音柔和,接着问道,“小珏呢,还没醒吗?” 他嘴上问着的是秦珏,眼睛倒是盯着季辞没离开。 面前的青年刚才应该是正在忙,手上还有点没来得及擦干净的灶台灰,头发随意地束着,一张脸倒是很白净,模样标志俊俏,现在这样就像是个早起给媳妇做饭的贤惠小夫郎。 季辞并没有察觉到对方的目光,他侧了侧身,方便青玉能进来。说道: “小师弟也起来了,不过现在是在后院练剑。” 说着,他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说道:“小师弟现在挺忙的,青玉长老您有东西要送的话,我代为转交?” 青玉瞥了他一眼,笑道:“无事,来都来了,总要见着人才行。” 季辞知道自己拦不住他,只得作罢。 他刚想回到灶台边上去,手臂就被青玉拉住了。 对方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但力道却不容拒绝: “季小友,我送给你的药你没涂吗?” “如果涂了的话,算算日子,这伤也该好了。” 第11章 小师弟今日怎么这么乖 想起那瓶药膏,季辞顿时一阵心虚。 那药被秦珏扔掉了,摔得稀碎,连罐子带药膏全部不能用了。 这话自然不能当着青玉长老的面说。 于是他笑着拉开青玉的手:“青玉长老送的药膏太贵重啦,我都不舍得用。” “再说了,这手上这点小伤也不碍事,等到我真正需要用的时候再说吧。” 听见这话,青玉敛了唇边笑容,他重复着季辞的话: “等到需要用的时候?季小友,你得等到伤多重的时候才肯用呢?” 季辞咬住自己的舌尖,直到那处传来一点刺痛,这才开口说道: “咳,是我说错了,青玉长老,我待会就去把伤药抹上,保证不会浪费您的一番心意!” 青玉盯着他看了一会,没说话,也不知道信没信。 季辞被他看的心里发毛,觉得之前说青玉长老温文尔雅的自己简直是个蠢的不能再蠢的蠢货。 季辞垂下眸子,轻轻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长老,您饿不饿,要不要吃饭?” “要不就在这吃了再走?” 话音刚落,季辞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身后不远处就传来秦珏冷淡的声音: “二位这是在做什么?” 季辞一怔,连忙转身看过去。 只见小师弟一袭素净的白衣,长发用发绳扎着,长剑背在身后,因为练剑的缘故,额前的发丝有些被汗水润湿,目光却幽深不见底。 季辞仿佛找到了救星,趁着青玉长老愣神的功夫,立刻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随后就跑到秦珏那边,亲亲热热地掏出手帕给他擦着汗,嘴里还念叨着: “你看看你,练完剑怎么都不擦汗,今日吹了风,你是要感冒吗?” 其实这些时日下来,季辞经常会掏出帕子来帮他擦脸上的脏东西。 秦珏始终不能习惯,惯常会躲开。 可是这次…… 他的目光和不远处的青玉长老对上,秦珏便微微弯唇,没有阻拦,任由季辞把他额上的汗擦干净。 完事之后,季辞都有些纳闷:“小师弟今日怎得这么乖。” 秦珏笑而不语。 他走到青玉身前:“见过长老。” 目睹两人互动的青玉面上却不见丝毫恼怒,不像先前的寒生,目光阴狠的像是要把季辞戳成对穿。 想到这,季辞便有些后怕。 他方才也是故意为之,这些癖好奇特的变态们,一个都别想接近他家小师弟! 就像是最普通的长辈和小辈见面,秦珏问过好之后,青玉便露出温雅的笑容: “我们之间无需多礼。” 秦珏避开他的目光,淡声道:“应该的。” 察觉到他对自己的冷淡,青玉的唇角压平了些许,随后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盒:“这个是我特地为你炼制的丹药,对你的伤势有好处。” 秦珏接了过来,不卑不亢地说道:“多谢长老。” 青玉眉间闪过一丝烦躁。 放在以前,秦珏在他们面前绝对不会是这样的性子。 他们之间,向来是不会计较这些虚礼的。 好像有些什么不受控制了。 青玉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但这让他感到些微的焦躁。 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不远处,在灶台忙活的青年身上: “小珏和季小友的关系倒是很好。” 秦珏坐在石凳上,面前是季辞早早就泡好的茶水。 他轻抿一口:“这些时日一直都是师兄在照顾我,季师兄是个很好的人。” 青玉眸光微动:“小珏能交到新的亲近之人,我自然为你高兴。” 说这话得到时候,青玉借着茶杯的遮掩,将那幽深的目光藏匿了下去。 为什么呢?不过是昏迷了几日,醒来有外人照顾了一阵子,关系就如此亲近了。 秦珏以往是这样容易接近之人吗? 没人比他们更清楚了。 秦珏冷心冷情,恐怕眼里就只有那把剑。 他们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才让小珏软下心来,和他们亲近,这个叫季辞的倒是好手段。 短短几日…… 青玉握着茶盏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对面传来秦珏清冷的声音:“长老是要留下来用膳吗?” 听见他的声音,青玉下意识弯起唇角,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季小友也曾开口邀请过我留下来用膳,想来我若是再拒绝,就不太妥当了。” 秦珏微微皱起眉头。 师兄也曾开口邀请? 他不由得望向季辞。 对方早晨做饭的时候不会穿着过于讲究的衣服,只见他袖子撸起,熟练地往灶台内添火。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从不在太阳底下练剑,不仅脸上白生生的,脖子手臂也白的不像话。跟能反光似的。 就像是人界那些俊俏的白面书生。 秦珏不自觉就看的久了些,直到季辞将做好的饭菜端过来,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侧过头的时候,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青玉眼底的深意。 “青玉长老,您这是要留下来用饭?” 青玉垂下眸子,再抬起来时便如往常一般无二:“左右闲来无事,用顿饭也无妨。” 他早已辟谷,已经许多年没有用过人界饭菜了。 季辞先前不过是客气一句,谁知道青玉长老还真久留下来用饭了。 他都没淘青玉的那份米,哪里够吃? 季辞将这话烂在肚子里,不算太高兴地给他们盛饭去了。 沉寂许久的系统终于出声,迟疑道:【宿主,他们明明可以自己去盛饭。】 它家宿主分明已经做了菜,忙活一个早上,凭什么还要叫他去盛饭呢? 季辞叹了口气,语气饱含沧桑: 【统统,这你就不懂了吧。小师弟比我小,青玉长老比我大,我这个夹在中间的倒霉蛋,上要敬老,下要爱幼,简直不是人能做的。】 系统听的似懂非懂,它只是觉得,自己这个宿主,好像懂事的过头了。 季辞把饭端到桌上,招呼他们一起吃。 青玉是知道他手艺不错的,上次那个烧鸡,他只尝了一点,但味道确实很好。 现在看来,不仅是烧鸡,季辞也能做的一手好家常菜。 他扬起抹笑:“季小友手艺很好,以后娶的小娘子怕是有福了。” 听见这话,季辞咳嗽了几声:“还好还好。” “莫要谦虚,”青玉语气温和,“上次你给我送来的烧鸡,味道我至今都还记得。” 季辞正要笑着附和,紧接着就像是想起什么,顿时浑身僵硬。 秦珏的声音不紧不慢: “原来那日的烧鸡,还被师兄匀了一部分给青玉长老送去了。” 第12章 小师弟下厨 分明只是很寻常的一句话,但季辞就是浑身一激灵。 因为在季辞送烧鸡过去之前,秦珏还在警告他不要和青玉长老多来往。 只是当时的季辞并不在意,也并不明白其中含义。 现在嘛…… 季辞对上秦珏似笑非笑的目光,顿觉吾命休矣,硬着头皮往小师弟碗中夹了一筷子白菜,笑容生硬: “……毕竟都早已经答应了的事情,总不好食言。” 青年原先明亮的眸子现在有些躲闪,看上去很是心虚。 秦珏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然觉得他这模样怪有趣的,勾唇笑了笑。 只是这笑看在季辞眼里,便是凉飕飕的。 他倒是不怕秦珏,就是有些心虚,不是一般的心虚。 季辞咳了几声,不说话了。 院中微风席过,阳光从老树叶间落下来,带着清晨独有的温暖。 青玉的目光分别在他们两人身上停留了一段时间,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一抿,那些往日的温柔和气都消散于无形。 他声音有些轻:“看来这段时间下来,小珏确实和季小友相处的非常融洽。” 秦珏看了眼抱着那么点米却啃了半天的季辞,眉头不着痕迹地蹙起,随后移开目光,说道: “我与师兄,相见恨晚。” “以往师兄总是忙于公务,鲜少和我这个做师弟的相处,我便以为师兄对我心存芥蒂。” “现在看来,倒是我之前狭隘了。” 秦珏笑容淡淡,大方坦荡地和青玉对上视线。 青玉眼底浮上阴翳。 这个季辞,真就那么好吗? “我听说前段日子,寒生邀请小珏一起研讨孤本,被你拒绝了?” 说这话的时候,青玉紧紧盯着秦珏,不错过他脸上任何表情。 秦珏神态自若:“这段时间要养病,还要忙于宗门大考,没什么时间。” “是吗?”青玉隐隐有失态的征兆,“我怎么听说,是因为小珏要帮季小友温习功课?” 他唇角的笑意已经完全隐没,目光冰冷,非要得出自己满意的答案。 但秦珏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仿佛没有看到他眼底的痴狂一样,只说道: “这确实也是原因之一。” 青玉几乎快要拿不住手中的木筷。 他深吸一口气,还待再说些什么:“小珏,我……” 话音未落,就被一道清越的声音打断; “哎呀青玉长老,您的饭碗好像空了,您还要饭不?” 被打断说话让青玉很是恼怒,但他还来不及把责罚说出口,旁边的秦珏便开了口,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训斥: “师兄,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要不要饭的,也不嫌晦气。” 青玉顿住。 季辞却好像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道:“说的也是,对不住啊青玉长老,我一时心急,说错了话,您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 青玉垂下眸子,手指还在颤抖,轻声道:“无事。” 他头一次认真看向季辞。 青年皮肤白皙,长相风流昳丽,细看之下还有些女气,但五官上些许的锋锐和唇角的三分笑意中和了这一特质。 无论是放在修仙界还是人界,都异常出挑。 确实是能轻易叫人喜欢的好皮囊,也难怪勾的他们的小珏找不着北,几日下来便完全放下戒心,如此亲近。 青玉的眸色此时很深,季辞被他这么看着,浑身都觉得不舒服。 好在他并没有看太久,很快便说道: “留下来用膳已经是叨扰,我接下来还有要事要忙,先行告退。” 说完,便离开了这方小院。 等背影完全消失之后,季辞松了口气,小声说着:“走了正好,本来饭就不够了,我都只吃了一点点。” 修仙之人耳聪目明,他这句话一字不差地传到了正在下山的青玉耳朵里。 男人身形顿了一瞬,随后眉头蹙起,面无表情地继续下山。 秦珏制止了他的作死行为,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青玉此人最是装模作样,一副君子端方的外衣甚少有脱下的时候。 细算下来,只要不真正惹恼他,倒是那四人当中最容易对付的一个。 秦珏垂下眸子,看向面前明显还饿着的季辞,起身走了出去。 季辞夹着一筷子肉,下意识问了句:“去哪儿啊?” 没有回应。 反正这臭小子不理他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季辞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身后传来打水声,季辞不明所以地转过身去看—— 却见他那向来不拿羹勺只握灵剑的小师弟居然正在淘米。 季辞一时觉得新奇:“小师弟,你这是在干嘛?” 秦珏没理他,淘好米之后就放到灶台上烧着了。 季辞实在好奇,走过去又问了一遍。 秦珏瞥向他: “你不是没吃饱吗?” 季辞一愣:“啊?” 秦珏声音微冷,带着淡淡的嘲讽:“明知淘的米不够还留他吃饭,大早上自己就吃这么一点,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句尊师重道?” 季辞好像完全没听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只是眼睛一亮,惊喜地问道: “所以这是专门给我做的?” 秦珏:“……” 他有些恼怒:“你是笨蛋吗?” 那么明显的内涵听不懂? 季辞完全不在意,笑了笑:“你怎么还骂你师兄啊?” 秦珏:“……” 他不说话了。 季辞见他似乎暂时不想说话,便耸了耸肩,滚回石桌上吃菜。 很多人说他脾气好,其实不然,他只是比起常人更加心大罢了。 他上辈子过的非常艰难,一个人既要照顾自己,又要照顾年幼的弟弟和病重的父母,如果心理不豁达一点,估计会郁闷而死。 说起来,季辞觉得自己到这里来,好像也就是照顾小师弟。 这么一看,这和他以前的生活也没什么两样嘛。 季辞想的有些入神,笑眼弯弯。 直到秦珏把饭端到他面前的时候,季辞都还有些茫然。 “快吃,”秦珏语气有些无奈,“菜要凉了。” 季辞反应过来,开始吃饭。 青年吃相很好,闭着嘴巴细嚼慢咽,长睫垂着,阳光落在他脸上,照出一点细细的绒毛。 就像是人界那些富贵悠闲的公子哥。 秦珏看了会就移开目光,也不去练剑,就坐在石凳上陪着他,手里的剑被擦的锃亮。 第13章 准备出逃 三清道宗,无妄峰。 寒生长老的府邸所在地。 他穿着宝蓝色的绸缎衣衫,玉冠束发,面前是一盘巨大的棋局。 “自从那日昏迷过后,小珏就鲜少来找我们了。” 寒生神情冷沉,指尖夹着一枚黑子,落在棋盘边缘处。 青玉微微颔首: “他和那位师兄走的倒是近。” 听见这话,寒生发出嗤笑:“二十出头的小屁孩,拿什么和我们争?” 这次青玉却没有立刻点头附和。 他的眸色很深:“莫要轻敌,那个叫季辞的……” 话音未落,寒生便打断他:“你还真将他放在眼里了?” 男人神色阴冷,扯出一点笑容:“季辞资质一般,得不了大道,我们想要弄死他,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青玉垂下眸子,首先浮现在脑海里的,却是青年那张总是带着笑的脸。 他皱了皱眉头: “我们总不至于伤害道宗弟子。” 听见这话,寒生便咧开嘴角笑了,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滑稽的事情:“我说青玉,你对小珏起歹念的时候,怎么不顾忌那是宗门弟子,你一手看到大的小孩呢?” 青玉手掌攥紧,一言不发。 “道貌岸然之辈。” 寒生如此说道。 他们师兄弟四人,自小便出奇的一致。 容貌、资质、出身都极其优越,尤其是对人的审美。 自从小珏渐渐长大,模样长开之后,青玉就知道,他们四个谁都逃不掉。 起初只是贪图那张皮囊,到最后却已经成为无法割舍的执念。 青玉压下心底的异样,淡淡道:“若是不想被诟病的话,就最好不要动季辞。” “小珏对他上心的很,你莫要冲动。” 寒生没说话,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良久之后,他才开口:“没猜错的话,孤鸿是不是要回来了。” - “孤鸿长老?他怎么了吗?” 季辞坐在床榻前,手里是翻到一半经书。 上面用朱笔描出了各种考试重点,密密麻麻。 先前秦珏用帮师兄温习功课的理由来做拒绝寒生长老的借口,现在却是成真了。 季辞他确实把所有知识点都忘得一干二净。 秦珏继续用朱笔圈出考点,随后轻声说道:“孤鸿长老生性诡谲,你莫要去招惹。” 诡谲?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形容词? 季辞不明所以:“你为什么老是让我躲开长老和掌门啊?” 该躲开的,不是秦珏自己吗? 秦珏眼皮都没抬一下:“因为你蠢,会碍到长老们的眼。” 季辞:“……” 他委委屈屈地把经书立起来,不看秦珏了。 “动不动就骂人,哪有你这样做师弟的。”季辞抱怨着。 秦珏看向他:“那你觉得我应该如何?” 季辞想了一会:“不说让你照顾我吧,至少嘴巴得甜一点,喊句师兄,再说些好听的。” 秦珏似笑非笑:“那你见过有哪个师弟需要辅导师兄功课的吗?” 季辞瞬间卡壳。 他快速把这个话题掠过去:“咳,我要背书了,你不要打扰我。” 秦珏目光冷淡,继续刚才的叮嘱: “孤鸿长老出生苗疆,擅巫蛊,于道家剑术心法上的造诣也颇为深厚。” “若是他送你一些奇特的小玩意,记得千万不要接。就算迫不得已接了,也要趁没人的时候立刻销毁。” 季辞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背书很快,可以说是过目不忘。 一本经书背的差不多之后,季辞便开始发呆。 他觉得自己的师弟,和传统的狗血强制文主角一点都不一样。 秦珏非常强大,无论是从心理还是武力上来说,都是修仙界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现在的小师弟一定已经察觉到师长对自己的心思,并为之感到不齿。 难怪会一直给他灌输这些信息。 想到这,季辞就觉得一阵欣慰。 有种吾家少儿初长成的既视感。 正当季辞忙着感慨的时候,秦珏冷不丁又开口说道: “过段时间我要下山。” 季辞一愣:“下山?下山做什么?” “避避风头,总归是比待在宗门内要好。” 他从来不会在这个师兄面前遮掩自己对这里的厌恶之情,一方面是秦珏已经把季辞看作了半个自己人。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秦珏总觉得,自己如果不明说的话,估计这个傻小子会天真地以为他还眷恋这个养他长大的地方。 秦珏认为全天下没有比他这位名义上的师兄还要蠢的人了。 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说,不然被那人知道了,估计是要闹。 季辞听了他的打算,觉得很有道理:“那我们择日就去古意楼领牌子?” 听见这话,秦珏再次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 季辞眨了眨眼睛:“难道不是吗?” 三清道宗平日里是绝对不允许弟子单独出宗门的,除非是到古意楼去领牌子接任务,才能出宗。 这些任务大多都是从建立在大陆各地的监察塔内送来,监察塔负责巡查该地是否有邪祟作乱,然后传给各大宗门,再交由宗门弟子来解决邪祟。 这样既是历练,同时也是为民除害,更是宗门年轻弟子扬名的最好机会。 扯远了,总之就是不到古意楼领牌子,就不会被允许出宗门。 秦珏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但问题是他大病初愈,若是在这个时候去古意楼领任务,肯定会被众长老察觉。 到时别说三清道宗了,他很有可能连这方院子都出不去。 听了这样一番解释之后,季辞明白了。 他压低声音:“那我们怎么出去?” 说这话的时候,他凑到了秦珏的身边。 浓密的眼睫扇动着,眼尾上挑,因为背书的困倦从而染上些红晕。 秦珏注意到,他鼻梁右侧有颗很小,颜色也很淡的痣。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语气淡然:“我这有一样宝物,能悄无声息地突破道宗禁制,不会惊动任何人。” 听见这话,季辞又是高兴又是好奇:“这么厉害,你这宝物哪里来的?” 秦珏看向他,目光饱含深意:“就是害我昏迷的那个秘境。” 此话一出,季辞瞬间闭嘴安静下来。 一提到那个秘境,季辞就想起原身对秦珏干出来的小动作,虽然系统肯定已经把他的记忆消除了,但是他自己还是会有些心虚…… 可恶,原身做的孽他为什么要愧疚! 第14章 你要是吃醋你就直说 他们没有耽误太久,宗门大考结束之后,连成绩都没有等出来就开始计划逃出宗门了。 季辞才来到三清道宗没多久就要逃走了,一时间觉得很是刺激。 秦珏看着莫名兴奋的季辞,不知道他这个师兄又是因为什么在瞎高兴。 罢了,他一向都是这样。 秦珏口中所说的宝物,其实就是一块看起来普普通通,毫无特色的石头。 像是鹅卵石,上面有着并不均匀的花纹。 秦珏闭上眼睛对着这块石头念咒,没过多久,石头便散发出金光,随后被扔在了禁制旁边。 道宗禁制没有形体,但那块石头被扔出去之后,季辞明显感觉到,吹过他头发的风似乎和以前的不一样了。 风向不同,是从外面吹进来的。 季辞眼睛一亮。 不等他反应过来,秦珏用力抓住他的手,从山顶往下跳去。 与此同时,仙剑铮鸣着出鞘,带起一阵耀目的金光。 秦珏一身白衣,踩在剑刃上犹如遗世独立的剑仙。 少年人身形挺拔,是一眼望去便觉清爽怡然的存在。 季辞被他搂在怀里。 他试图挣开秦珏的怀抱,但对方用的力气很大,季辞挣不开。 也不知道他一个大病初愈的少年,哪来这么大力气。 季辞也有佩剑,但那是原身的所有物,似乎并不认现在这个主人。 他之前试着用过,结果发现他要是借着这把剑的话,是半分灵力都用不出来。 御剑飞行这种充满逼格的事情,现在来说应该是与他无缘。 这么一想,也多亏了秦珏能带着他。 季辞低头去看脚底朦胧起伏的山脉,问道:“小师弟,你的灵剑是从哪里来的?” 秦珏看了他一眼:“灵剑池中拔出来的。” 季辞眼眸一动:“灵剑池,那是什么?” “取得上品灵剑的地方,还有一种,那就是请炼器师炼制灵剑。” 这些都是常识,季辞连这些都不知道,很明显不正常。 但秦珏没有过问。 他慢慢添了句:“以后到外面,不要总是像现在一样问东问西。” 季辞皱眉:“为什么?嘴长在我身上,难道我还不能用吗?” 秦珏:“……” 他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忍住了,只说道: “问出去会被笑话。” 闻言,季辞丝毫不在意:“那又如何?难道要因为旁人会笑话,我就不问了吗?” 秦珏:“……” 某些人就是榆木脑袋。 少年声音带上气恼:“总之,你要是有不知道的,就来问我,听到没有?” 季辞笑嘻嘻地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还不知死活地说: “小师弟,你要是吃醋你就直说,我不会介意的。” 秦珏:“……” 他恨不得把季辞从剑上扔下去。 - 他们落点的地方,是荆湖一处十分富饶的城镇。 城里很热闹,纸雕绸布糖葫芦,什么都卖。 街道上人声嘈杂,季辞一身月白色锦衣,金冠束发,一把黑金折扇在手里不停把玩,瞧上去不像是仙家弟子,倒像是哪个大户人家跑出来玩的公子。 旁边的秦珏一身白衣,面容精致,气质冷冽,背上一把长剑,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下山来的神仙。 修仙者之于凡人,可不就是神仙嘛! 一路上,不时有带着幕篱的年轻女孩凑上来想和秦珏搭讪。 她们将手中的丝帕,含羞带怯地丢在他身上,秦珏并不理会。 要是不小心丢歪了,扔到了季辞身上,他便会回过头来,朝着女孩子们笑。 他年纪其实也算不得大,二十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的大好年华,笑起来潇洒风流,惹得女孩们在幂篱下纷纷红了脸。 季辞兴致勃勃地凑到自己这小师弟身边,调侃道:“想不到小师弟小小年纪,居然这么招女孩子喜欢。” 秦珏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话有失偏颇。 分明在这里更如鱼得水的,是季辞才对。 他们没有在街上逛太久,找了家客栈歇下来了。 季辞躺在床榻上,任由窗外的阳光落在自己身上,直把全身都晒的暖融融的,才懒洋洋地开口问道:“我们总不能就这样一直在宗门外面住着吧?” 秦珏将佩剑取下来,放在膝上,垂眸拨弄着剑穗: “嗯,今晚出发,去一趟李府。” 季辞纳闷:“李府?” “城里的富商,姓李,今晚我们过去一趟。” “你怎么对这里这么了解?”季辞看着他问。 秦珏:“总归是比师兄做的准备多一些。” 啧,季辞有些不爽。 这家伙,怎么明里暗里都是在挤兑他。 果然师兄难当,十五六岁的小男孩也难管。 季辞自觉大人有大量,毫不介怀地问道:“所以我们去做什么?” 秦珏将剑从剑鞘内拔出,银白的冷光很是锋锐。 这把剑没有饮过人血,但因为主人,已经隐隐有了肃杀之意。 “杀妖。”秦珏答道。 听见这话,季辞一骨碌从床榻上爬起来:“真的吗?杀妖?你怎么知道李府有妖?” 当然是上辈子的记忆。 不过这话秦珏没说,只回答道:“你不用知道这么多,晚上跟着我去就知道了。” 没办法,季辞只得应下。 过了大概两个时辰,客栈送了晚饭过来。 季辞硬说这饭菜没有他自己做的味道好,还要秦珏表态。 秦珏不明白这有什么可比较的,不就是一顿饭吗? 但是面前的青年很认真,特别是如果不回答的话,他这师兄就会开始胡言乱语: “你说啊,你怎么不说话?我每日辛辛苦苦做饭给你吃,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连一句好话都不愿意说!” “别的夫妻不说多恩爱,至少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你呢?” 秦珏受不了了,直言道:“师兄做的好,可以了吗?” 季辞看着他,随后移开视线,嘴角还撇着:“不就是嫌我烦了才这样说的吗?我都懂,你不用再说话了。” “左右不过是哄我罢了。” 季辞表示自己也算是学到了林妹妹文学的精髓。 不说要生气,说了也要生气,秦珏皱起眉头,不明白他这个师兄为什么有这么多毛病。 第15章 被僵尸抓走 月黑风高夜。 虽说他们没有杀人放火,但是大半夜地翻墙偷跑进人家的宅子里,也不算是非常道德。 他们连衣服都没换,秦珏仍旧是一身亮堂堂的白衣,在夜色中分外招摇。 季辞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但他知道小师弟有主见,他只需要跟着小师弟就可以了。 李府很大,处处带着江南富贵人家的奢华,虽说比不得九重天,但一砖一瓦都极其讲究,看得出来家底颇丰。 秦珏手持佩剑,翻到了李府的后院。 这里是女眷和庶子的居所,幽静非常。 “小师弟,你不会是有相好在这里吧?” 季辞闲不住,翻过墙后,落地悄无声息,偏要加上这么一句玩笑话。 秦珏没理他,只说了句:“安静。” 季辞挑了下眉,乖巧地不说话了。 他们摸黑找到了一间破旧的院子,院门从外面上锁,木栓已经有些腐烂。 季辞只盯着那木栓看了一会,很快就被秦珏拖走了。 他们再次翻墙而入。 里面黑咕隆咚一片,没有灯笼,也没有烛火,厢房内也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传出来。 甫一落地,秦珏就走到了厢房门前,暴力破坏掉上锁的门板,走了进去。 季辞不明所以,也跟了上去。 厢房内更加昏暗,季辞适应了一下,随后就在寝房内找到了秦珏。 对方手里拿着佩剑,剑背抵在什么东西身上。 季辞一愣,连忙走上去:“你在做什么?” 话音刚落,他就借着窗外月光,看清了被秦珏桎梏在手里的东西。 那是个人,十七八岁上下的少年人。 锁链洞穿了他的头颅、手臂和大腿。此刻面色青白,张大嘴巴,能看到里面尖利的牙齿。 季辞吓了一跳:“这是人还是鬼啊?” 秦珏语气冷静:“是人,你过来帮我按住。” “好。”季辞听话地走过来,照着吩咐按住了那少年的两只手。 他的手也是青白色,指甲很长,尖利,颜色青灰。 “长的……好像僵尸。”季辞说道。 “和僵尸也差不多了。”秦珏手持长剑,唇角似有若无地勾着。 他眼底闪着某种兴奋的光,就像是找回了什么宝藏一样,带着不易察觉的痴狂。 待到季辞看过来的时候,秦珏便垂下眸子,遮掩住所有不正常的神色。 季辞什么都没有察觉,他按着这少年僵尸的手,语气是纯然的疑惑: “李府的宅院里为什么会有这种怪物?” 秦珏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符,符纸上用朱笔画出来的纹路龙飞凤舞,潇洒异常。 他说道: “以凶物镇宅,民间的土方子。” “这僵尸是被炼化的,活人炼化。” 听到这话,季辞惊住:“活人炼化?这是李府人的手笔?” 秦珏没有说话,只微微颔首。 季辞目光中闪过一丝动容。 他再次看向僵尸,这僵尸口中发出不明的嘶吼,神态狰狞。 季辞于心不忍,便对着僵尸说道:“尸兄你放心,不要怕,我们是来帮你的,你很快就不用被困在这里了。” 话音落下,这僵尸竟然真的安静下来了。 季辞扭头看向秦珏。 只见他将黄符贴在少年僵尸的额头上,这怪物复又开始挣扎,并且更加用力,季辞险些没能按住。 与此同时,黄符平白烧起一阵蓝火,转瞬便成了灰烬。 季辞看着面前这少年僵尸,唇瓣抿紧,随后说道:“我们来这里,是来收服他的吧?超度?” 话音落下,秦珏身形便是一顿。 他掩下唇角的笑容,半真半假地说道:“嗯,超度。” “白天不方便,人多眼杂,防守太严格了。李府主人靠着这只僵尸镇宅子发大财,不可能将它交给我们的。” 季辞明白了,他的目光落在少年僵尸的眼睛上。 眼球浑浊,遍布血丝,充满了不甘。 季辞叹了声造化弄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问:“小师弟,你是怎么知道这地方有邪祟的?” 秦珏看了他一眼,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古意楼的师兄和我关系不错。” 这下季辞明白了。 也能理解,全宗门上下,谁不喜欢小师弟呢? 估计是小师弟一句话,他们就全巴巴地凑上来了。 想到这,季辞便觉得有些好笑。 秦珏把佩剑亮出来,低声说了句:“师兄,你先出去吧,我准备动手了。” 季辞一愣:“不用我帮忙吗?” 秦珏勾了勾唇:“不用,你先出去。” “行吧。”季辞没有多做纠缠,叮嘱了几句要注意安全之后,这才离开厢房。 他一离开,秦珏唇边的笑容就淡了下来。 这只僵尸很凶,非常凶,怨气极深。 上辈子,这只僵尸并没有被李府完全镇压,它从李府逃出来之后,这整座城镇便都被屠杀殆尽,血流成河。 最后是孤鸿长老出面才把这只僵尸彻底绞杀。 那时的秦珏只觉得,如此邪物,被抹杀掉便已经是最好的归宿。 但是现在…… 秦珏眼底闪过凶光,如此强大的邪祟,为何不能为他所用? 超度只是他搪塞师兄的一句谎话,秦珏真正想做的,是给这只僵尸打上枷锁,彻底被自己掌控在手心。 这样的想法过于惊世骇俗,并非是常人所能接受的。 更别说是他那善良过头的师兄了。 想到这,秦珏微勾唇角。 一张崭新的黄符没入僵尸胸膛,剑刃出鞘,银光一闪而过。 - 季辞等在外面,他并不知道超度一只僵尸应该怎么做,他现在唯一能干的,就是好好待着,别添麻烦。 这间院子非常荒凉,季辞看过去,周边连棵比较茂盛的树都没有。 所幸月光清亮,不至于因为身处黑暗而害怕。 季辞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非常充沛,修为境界在同龄人中也算是佼佼者,却偏偏没有趁手的武器。 原身的灵剑不认他,他得重新打造一把。 否则身在修仙世界,却连法术都施展不出来,未免太遗憾了。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身后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紧接着,关起的门板被猛地撞破,一抹青白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跑了出来。 季辞往旁边躲去,下意识想唤秦珏的名字。 可不等他喊出口,肩膀就被什么东西拽住,尖利的爪子穿过衣物刺破皮肉。 季辞抬起头,看见的就是僵尸的那张脸。 嘴张的很大,涎液往下流淌。 季辞:“……” 他有些窒息,好特么臭。 这只僵尸低头在他身上闻了几下,接着发出一声怒吼,拽着季辞隐入到了夜色深处。 秦珏捂着受伤的那只手冲出来的时候,季辞的身影早已不见。 少年脸上没有多少意外的神色,唯有眸底划过一道深思。 第16章 这是只好尸 被一只僵尸抓走了,季辞风中凌乱。 僵尸的移动速度非常快,耳边的风跟刀割似的疼,他实在受不了,又不可能把脑袋埋到僵尸怀里去避风。 索性把折扇打开,扇面挡着脸。 风是小了点,可惜扇面“啪啪”地打在他脸上,属实不好受。 不知煎熬了多久,终于,伴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轰隆声,季辞被扔进了一个山洞中。 肩膀上的伤再次加重。 “嘶——” 季辞想坐起来,面前就覆盖上一层阴影。 他抬起头,看到的就是那只扛着他跑了不知道多少公里的僵尸。 这年头,僵尸也知道储备粮这种东西的存在了吗? 季辞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点。 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僵尸发出一声怒吼,抬手撕碎了季辞用来挡着自己的折扇。 季辞:“……” 这把折扇值万金呜呜呜。 不过好在这只僵尸没有要继续伤害他的打算。 僵尸又盯着季辞看了一会,冲着他发出一声咆哮,随后就走到了山洞另一头,直挺挺地站着。 季辞额前冷汗都下来了。 他不知道僵尸为什么抓他,也不清楚秦珏什么时候会过来。 自己没有保命的灵剑,唯一能够尝试的,估计就是记忆里那些含有攻击性的言灵术法。 可是三清道宗的核心就是剑法,没有剑,光靠言灵咒术,发挥出来的威力不及灵剑的三分之一。 再者说,季辞看了眼不远处的僵尸。 皮糙肉厚,爪牙锋利,秦珏拿着本命灵剑都没办法把他降服,更别说他了。 季辞有些沮丧。 难不成只能等秦珏找过来? 他有些踌躇。 罢了,这只僵尸似乎暂时没有攻击意图,那就先苟着。 季辞瞥了那边的僵尸一眼,抿紧唇瓣,把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开始处理自己肩膀上的伤口。 那地方已经血肉模糊,僵尸利爪抓出来的痕迹很深,碰一下都疼。 季辞没有随身带药的习惯,便只能撕下一小片衣角,草草包扎了上去。 钻心一样的痛。 季辞有些担心,没被僵尸咬,但是被僵尸抓伤,应该不会被同化吧? 呜呜呜他要是变成僵尸了还怎么保护他家小师弟! 就在季辞的思维策马奔腾之际,那只僵尸忽然站了起来,朝着山洞口走去。 季辞有些激动——它这是要走了? 待僵尸彻底离开山洞之后,季辞等不及了,也往前走过去,企图离开这里。 结果刚一出山洞,就和僵尸打了个对眼。 不等季辞反应过来,僵尸就张大嘴巴对着季辞发出一声咆哮,再次一爪子把他掀了回去。 季辞:“……” 得,伤口又流血了。 他这下老实了,靠着山壁,一句话都不说,闭眼装死。 总归这只僵尸暂时不想弄死他,那就先苟一阵子。 迷迷糊糊中,季辞便睡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摆着一只沾满了脏污的鱼。 鱼腥味很重,已经因为缺水变得半死不活了。 哪来的鱼? 季辞颇有些嫌弃地用脚把这只鱼给踢了出去。 结果刚刚踢完没多久,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僵尸窜到他面前,劈头盖脸对着他又是一阵咆哮。 咆哮完之后,再迈着沉重的步伐去把鱼捡回来,再次放到季辞面前。 随后瞪着那双青白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看。 季辞喉咙动了动。 他不适地移开目光,同时心里涌起一个荒谬的想法。 ——这鱼,该不会是那只僵尸特意抓给他吃的吧? 不是吧不是吧,僵尸会抓鱼吗? 季辞在心底呐喊,更重要的是,这条鱼是生的,不能吃啊! 他欲哭无泪,而旁边的僵尸嗓子里发出“嘶哬”的声音,季辞竟然从中听出了催促的意味。 “……” 季辞的目光落在那条鱼上,随后抬起头,对着他摇了摇脑袋,表示自己不吃这个。 他不知道这只僵尸到底能不能听懂,如果不能的话…… 季辞觉得啃一点生鱼肉自己应该还是能接受的。 出乎意料的是,这只僵尸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双青白的眼睛紧紧盯着季辞看了一会,然后用尖利的爪子把鱼给捡起来,重新出了山洞。 季辞有些懵。 不是吧,这僵尸还真有理智啊? 但一只僵尸再有理智,也理智不到哪里去。 它第二次带回来的,是一只被撕扯的血肉模糊的兔子尸体。 僵尸把兔子扔到季辞面前,发出几声嘶吼。 季辞被血腥味熏到,泛起一阵恶心,没忍住偏过头开始干呕。 见状,那僵尸把兔子尸体扔了出去,继续出山洞。 第三次,僵尸带回来的是一只死鸭。 第四次,带回来的是一只咽气的梅花鹿。 傻狍子、山鸡、狐狸、野狼甚至是断气的老虎。 季辞一个都不想吃。 僵尸最后一次回来的时候,朝着季辞大声咆哮,声音充满了怒火,然后把一堆野果子甩在了他面前。 季辞:“……” 野果子有大有小,红色的青色的都有,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毒。 罢了,总比那些流着血的生肉好点,至少看着更有食欲。 季辞挑了颗果子出来,大小差不多半个手掌。 他小心翼翼地啃了口,意外地发现味道还算不错。 清甜脆爽。 于是季辞放下心来,专挑这种果子吃。 另一边的僵尸,嘴里发出非人的嘶吼,眼珠子向外瞪出去,明显是余怒未消的样子。 它定定地看着季辞,等他吃完了一整个果子之后,僵尸才停止嘶吼,低下头开始吃自己抓回来的猎物。 几颗果子下肚之后,要说饱腹,那倒是没有,但是至少垫了垫肚子。 季辞抬起眸子去看窝在山洞角落里的僵尸,对方正在撕咬猎物的后腿,血液飞溅,沾在地板和山壁上。 他移开目光,若有所思。 这只僵尸似乎有自主的思维,并非是只知杀戮的邪祟。 虽然不知道小师弟超度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但依照季辞看来,这只僵尸应该还算是……好尸? 与此同时,城镇李府。 分明已是深夜,但李府上下灯火通明,仆从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火红的灯笼穿过曲折的长廊,朝着门厅的方向奔去。 秦珏原本雪色的衣摆沾染上几滴血珠,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凛冽刺骨的寒风。 十五六岁上下的少年,面容如霜如雪,手里却提着一颗不知是谁的头颅,在到达正殿的时候,他将头颅扔在了李老爷的面前。 少年声音好似裹挟着冰碴: “你们大公子生前都喜欢去哪,说出来,饶你一命。” 第17章 我这段时间发了疯般找你 大公子三字一出,正厅内以李老爷为首的几个李家人顿时瞪大了眼睛,惶惶然跪在了地上,口中不断喊着: “仙人饶命,仙人饶命!我们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这才起了用活人炼尸镇宅的念头!” “我们错了!我们错了!求仙人饶我们一命!” 听着他们的废话,秦珏眼眸微眯,声音阴冷: “我再重复最后一遍,你们大公子生前最喜欢往哪跑?” 李老爷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后山!我们镇子后面有座山,名叫九栾,我大儿子他以前最喜欢的就是跑到那山里面去玩!” 秦珏目光不辨喜怒:“当真?” 李老爷往地上磕头:“此话若是有假,我定以死谢罪!” 听见这话,秦珏唇角没什么笑意地勾了勾:“可是你们做的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早就够你们死八百回了。” 话音落下,灵剑从秦珏手中飞出,剑刃锋利,一阵银光闪过,这些人的头颅就跟糖葫芦似的被串了下来。 正厅内被溅满鲜血,李老爷临死前脸上还保留着谄媚的笑容,死不瞑目。 灵剑重新飞回秦珏手中,发出兴奋的铮鸣声。 这把灵剑终于在主人醒来的一个月后,饮到了第一回人血。 秦珏转过身,正厅内油烛摇曳,昏黄的烛光下,少年那张染了血迹的脸恐怖的犹如森罗恶鬼。 若是季辞在这里,恐怕就再也不会起什么要好好保护他的心思了。 秦珏脑海中闪过青年唇畔含笑的模样,低声呢喃道: “……九栾山。” - “所以这座山的名字是叫九栾?”季辞问道。 他身前的僵尸几不可见地点头,随后用爪子把它在沙地上写出来的字抹掉。 “哎,抹掉做什么啊?”季辞有些着急。 他抓住僵尸的手,将僵尸推开。 那僵尸嘴里发出一声嘶吼,猛地把它的手抽了回来,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季辞。 季辞本就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子,一个晚上过去,他知道了这只僵尸其实根本不会对他如何,胆子便愈发大了起来,如今更是回瞪了过去: “看什么看!你一只僵尸怎么还这么别扭啊?不过就是抓抓手罢了,你之前把我肩膀抓烂的账我还没和你算呢!” 听到这话,僵尸嘴里不明的呼噜声停下来,负气般转过了身去。 季辞没管它,而是用树枝在地上重新写下了“九栾”二字,字迹歪七扭八,透着一种别致的潇洒。 他希望小师弟找过来的时候,看到地上这些字,就会知道这是他写的,然后来救他离开。 经过刚才那一遭,他就已经知道这僵尸其实是会识字的了,所以若是明目张胆地写些“师弟快来救我”这样的话,季辞估计会被盛怒的僵尸教训一顿。 僵尸听得懂人话,会识字还会写字,但就是不愿意把季辞放走。 季辞根据这僵尸平日里的做法和行为,推断出,它估计是在把自己当宠物养。 圈养一只人类,可真是别具一格的做法呢。 季辞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可真是倒霉透顶。 怎么会有人沦落到被僵尸圈养的地步啊…… 光是想想,季辞就觉得窒息。 再加上僵尸很多年没洗过澡了,身上很臭,季辞就想让他下河洗个澡。 结果这只僵尸死活不从。 季辞就不明白了,你说这僵尸他能下水抓鱼,怎么就不能下水洗澡呢! 后来他看到僵尸抓着自己的衣服,这才隐约明白过来。 这僵尸只有一件衣服,身上臭,衣服也臭,但要是洗了,它就没衣服穿了。 这只僵尸拒绝裸奔。 季辞:“……” 看不出来,它还挺讲究。 没办法,季辞叹了口气,只能希冀于小师弟能找过来了。 僵尸发出一声嘶吼,开始驱赶季辞回山洞。 季辞觉得自己就像是暂时被允许放出来玩的鸡鸭牛羊或者狗子,到点了就得回家。 操,世事无常。 呜呜呜小师弟快来带他回家! 回到山洞之后,季辞就躺在了僵尸给他铺的草垛上。 这草是僵尸跑到山里头一个猎户家里偷出来的,然后放进水里面一根根洗干净,再抱回山洞里给季辞铺成床。 不过僵尸不会说话,这番用心良苦季辞也不会知道。 况且僵尸总觉得,要是被圈养的人类知道这草是偷出来的,估计他就不肯睡了。 人类真麻烦。 僵尸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把洗干净的果子放到季辞面前。 然后跑到外面去生火烤肉。 它现在知道人类只吃熟食了。 季辞啃着嘴里的果子,觉得自己现在过的还算滋润。 他照顾了小师弟这么久,现在居然有人……不,有僵尸来照顾他,好像也还不赖。 但季辞不可能一直待在这个山洞里,被一只僵尸养着。 这么想着,他就有些出神。 如果小师弟没能找过来的话,他得想办法自己逃走。 季辞抿了抿唇,从面前这堆果子里挑出了一颗红色的果子。 这果子吃了醉人,后劲很大,吃完之后能睡的人事不知。 季辞已经以身试毒过了。 就是不知道这果子醉不醉僵尸。 但万事如何,还是得要尝试一下。 他将果子攥到手心里,心里倒是有些愧疚。 没过多久,僵尸进来了。 对方爪子里拿着烤熟了的兔子后腿,走到季辞面前,让他吃。 季辞接过来咬了一口,然后不动声色地拉住僵尸的衣袖,问道:“你要吃果子吗?” 僵尸不喜欢吃果子,于是僵尸摇头。 季辞不准他摇头,说道:“不,你要吃。” 他将果子拿出来,命令道:“乖,张嘴。” 僵尸的智商不高,它搞不明白为什么人类一定要他吃果子,但还是乖乖张开了嘴。 季辞喉咙动了动,有些紧张,靠近僵尸,打算把这醉人的果子扔到僵尸嘴里去。 结果下一瞬,一柄闪着银光的剑从外面飞进来,直直穿过两人的缝隙,钉在了山壁上。 与此同时,秦珏冷淡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细听之下还带着些微的恼怒: “我这段时间发了疯般找你,师兄倒是在这里过的蛮滋润。” 第18章 蠢货 小师弟找过来了! 这时的季辞完全没有理会秦珏的阴阳怪气,只眼泪汪汪地看过来,欣喜若狂地喊了句:“小师弟!” 秦珏:“……” 与此同时,意识到领地被侵犯的僵尸发出尖利的嘶吼,獠牙与利爪暴涨,一双青白的眼睛泛起血色,死死盯着山洞门口的秦珏。 秦珏神色冰冷,一抬手,那柄刺入山壁的剑便颤抖着剑刃,转瞬间回到了秦珏手中。 一时间山洞中兵刃相接、气氛紧张。 季辞这才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连忙从草垛上站起来,抓住僵尸的一只手臂:“尸兄,尸兄,你冷静一下。” 僵尸回过头来,朝着季辞发出愤怒的怒吼,声音里满是被背叛的恼怒,仿佛在指责刚才季辞当着他的面朝别人打招呼的行为。 猝不及防又被恶臭熏了一脸,季辞实在忍受不住:“说了没事别朝我吼!” 那僵尸眸光阴毒,却也不朝着季辞吼了,转过头面对秦珏,发出比刚才怒火更甚的嘶吼。 看着一人一尸近乎于和谐相处的场面,秦珏微眯眼眸。 下一瞬,银光闪过,灵剑出鞘,直接洞穿了僵尸的肩膀! 僵尸彻底被惹怒,嘶吼着扑了上去。 秦珏和僵尸立刻扭打在了一起。 一时间山洞内频繁发出利爪和剑刃相撞的声音,这动静大的整个山洞都差点坍塌。 秦珏一旋身轻巧避过僵尸的爪子,同时抬手挥剑,银光却只割破一点肮脏的衣角。 他屏住呼吸,目光颇有些嫌恶地落在这只僵尸身上。 简直臭不可闻。 那僵尸似乎看懂了他的眼神,于是乎更加愤怒,指甲直接割碎了一块坚硬的石头。 秦珏不慌不忙,他其实并没有选择正面迎敌,毕竟这只僵尸凶悍异常,凭他现在的修为,根本讨不到好处。 所以他更多时候其实是在闪避,偶尔才会抓住机会抬手挥上那么一剑。 缠斗中,秦珏发现,这只僵尸居然有意地避开了季辞所在的地方。 这是在保护? 秦珏眸中划过一抹意外。 他向来不是什么心善之人,这只僵尸究竟是不是在保护季辞,一试便知。 紧接着,秦珏旋身,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飞奔到了季辞身边,两人的距离不过半寸。 季辞完全没有想到秦珏会忽然窜过来,一时间有些发愣。 与此同时,僵尸因为惯性也快速冲过来,尖利的爪子即将落在两人身上。 秦珏眸光一暗,抽出剑打算接下这一击。 他清楚这一剑若是接不下,他可能没有大碍,但季辞一定受不住。 千钧一发之际,季辞意识到了什么,抬头正好对上僵尸的面门。 那只利爪在距离两人半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季辞有些恍惚:“……尸兄?” 僵尸没有气息,但它的胸脯正在快速而沉重的起伏。 它意识到了什么,随即愤怒地抬爪狠狠劈向秦珏! 这一次,秦珏不闪不避,生生受了下来。 他知道这只僵尸在气什么。 无非就是秦珏方才试探僵尸意图的时候,丝毫没有把季辞的安危放在眼里。 若是最后僵尸没有停下来,季辞很有可能当场丧命。 倒是没有想到,这只僵尸比他还要重情重义。 秦珏微垂着眸子,口中吐出鲜血。 他的确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季辞待他不错,也帮了他许多。 在秦珏看来,他可以适当地保护季辞,但生死关头,他绝无可能放弃自己的生命从而留给季辞生存的机会。 秦珏还没那么高尚。 就是不知道自己那善良到可笑的大师兄意识到这点后,会怎么看他了。 秦珏勾起唇角,笑容有些讽刺。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唇边忽然一阵冰凉。 秦珏一愣,他看过去,却见季辞手里拿着一块丝帕,皱着眉头在帮他擦拭唇角的血迹。 青年在山洞里过了这么久,却头发整洁,脸庞干净,凤眸上一层漆黑的鸦羽,此刻里面盈满了的全是担忧神色。 在秦珏目光中,那淡色的唇开合着: “你不是有剑吗?它打你你不接是不是傻啊?!” 说话间,擦拭鲜血的力气就大了些。 秦珏一愣,他抿紧唇,不知想到了什么,抬起眸子死死盯着季辞。 还没看太久,季辞便骂道:“你还有脸瞪我?” “你说你小小年纪的怎么火气这么大呢?一过来就拿把剑捅人,你们打起来怪谁?” 秦珏眸光有些复杂,嘴唇动了动,下意识回道:“你……” 你是没长心眼子吗? 结果话音未落,就被愤怒的季辞打断了。 他一把把丝帕丢在秦珏脸上,骂道:“怎么你们打起来还怪起我来了?” 秦珏:“……” 他胸膛剧烈起伏,少年唇瓣苍白,眼底冷若冰霜,面上却带着着微恼。 秦珏骂他:“笨蛋!” 季辞也更生气:“你骂谁呢!秦珏你今天怎么回事?!” 秦珏闭上眼睛,不欲再理他。 季辞气的不行:“疼死你算了!” 旁边的僵尸也异常愤怒,口中不断发出“嘶哬”声,爪子蠢蠢欲动,目光紧紧盯着秦珏,仿佛迫不及待想再给秦珏来上那么一下。 季辞看见后心里烦的不行,骂道:“干什么?把你爪子收起来!” 僵尸身形一顿,它还记得不准朝着季辞吼这事,于是偏过头对着空气吼了一声,再怒气冲冲地看向季辞。 仿佛在指责他不识好人……好尸心。 季辞不想理他,这一人一尸他谁都不想理。 山洞内安静的不行,只有僵尸无能狂怒和它疯狂锤山壁的声音。 因为季辞不准它动那个突然闯进来的人类。 僵尸很生气,不明白自己圈养的人类为什么要袒护那个坏家伙。 明明那个坏家伙之前还想借着它手杀死人类。 可是僵尸不会说话,僵尸没办法把这些告诉季辞。 秦珏睁开眼睛,看着疯狂锤墙的僵尸,觉得恐怕这只僵尸都比季辞要有心眼。 身上的伤又开始流血了。 秦珏咳嗽了几声,他抬起手费劲地想要擦掉自己唇边的血,但还没开始动手,唇边又是一阵冰凉。 季辞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冷着一张脸给他处理伤口。 先是擦干净血迹,接着是用撕开的布料给秦珏包扎。 秦珏定定地看着他,抿了抿唇,再次骂道:“蠢货。” “啪!” 秦珏的脸被丝帕狠狠抽了一记,留下一个红色的印子。 他垂下眸子,面上全是冷色。 第19章 他家小师弟多纯良啊 季辞觉得他的小师弟大概是学坏了,怎么说话这么气人呢? 他故意用很大的力气给秦珏包扎,结果小师弟连吸气声都没有。 冷漠的一批。 季辞更加恼怒了。 就连僵尸都在生闷气,窝在角落里捶墙不出来。 一时间山洞内的气氛格外诡异。 季辞坐在草垛上,无聊地开始用石头在地上画圈圈。 小师弟能找过来他自然是很高兴的,但是他一过来就打架,还骂他。 这点就很让人生气了。 季辞垂下眸子,有些神思不定。 他想起来秦珏那时朝他飞奔过来的模样,身后就是即将陷入狂躁状态的僵尸。 所以……小师弟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向他跑来呢? 这个问题还没想清楚,季辞便一甩头将这念头抛了出去。 想太多不是好事,少操些心就能少些烦恼。 反正他的首要目的就是在主角身边苟活下去,顺便再保护一下那根翡翠镶金大白菜。 如此一来,季辞便好受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在季辞迷迷糊糊想要睡觉的时候,身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费劲地想要睁开眼睛,随后就听见属于小师弟的,有些低沉冷淡的声音: “抱歉。” 就响在季辞的耳边。 他偏头看过去,小师弟一脸的疲惫,但眸光很深。 见季辞看他了,秦珏便又重复了一遍:“抱歉。” 季辞唇瓣动了动,随后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秦珏没说话,唇角绽开一抹清浅的笑容。 细数下来,他们二人的冷战也才一个时辰不到。 小师弟知道首先道歉,说明他还是有点良心的。 那边的僵尸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们。 季辞瞧了僵尸一眼,问道:“我们拿它怎么办啊?” 秦珏垂下眸子,问道:“它听你话吗?” 季辞有些迟疑:“应该是听的吧。” 说完,他抬手对着僵尸的方向挥了挥:“过来。” 那僵尸把插进山壁里的爪子收回来,缓慢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过来之后,也不看季辞,就用那双浑浊的眼睛警惕地盯着秦珏。 秦珏面无表情地回看过去。 僵尸有些被惹怒了,喉咙里发出“嘶哬”声。 虽说气氛剑拔弩张,但好在是没有继续打起来。 倒是秦珏有些诧异。 居然真的那么听话吗? 他眸中闪过深思,最后掩入墨色中。 季辞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有些出神地望着僵尸,问了一句: “它……是怎么被炼成邪物的?” 秦珏收回落在僵尸身上的目光,淡淡道:“它原本是李府的嫡长子,但在他十七岁那年,李家的生意开始走下坡路。” “李家家主害怕家族破产,便起了歹念,请了道士将自己的嫡长子炼化成了邪物,以凶煞镇宅。自此以后,李家的生意便起死回生,蒸蒸日上。” 听了这话,季辞愣住,随后愤怒道:“简直畜生!” 他的目光开始复杂。 在还未及冠的时候就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杀害,居然只是为了钱财和虚名。 季辞不能理解这样的行为。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低落的情绪,那僵尸收回凶狠落在秦珏身上的目光,伸出手笨拙地去拍季辞的手臂。 季辞回过神来,头一回认真打量面前的僵尸。 其实若是忽略那青白的皮肤和黑色凶煞纹,僵尸的这张脸似乎还算不错。 看起来是很桀骜不驯的少年郎长相。 季辞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秦珏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李府打探到的消息,回答说:“李明远。” 季辞眨了眨眼睛:“啊,是明远啊。” 听到这个名字,僵尸仿佛听到了呼唤,脑袋动了动,神情似乎有些迷茫。 季辞很高兴:“你看,他听得懂。” 秦珏“嗯”了声,说:“我知道。” 这只僵尸通人性,并且保持一定的理智,很少见。 更别说他还如此听话。 秦珏目光复杂。 “李明远……我们还超度吗?”季辞问道。 秦珏笑了一下:“他愿意吗?” 两人纷纷看向明远。 明远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僵尸摇着头,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季辞嘶了声:“可是不超度的话,他能到哪里去呢?” 若是随意放走,他到底是只僵尸,若是吓到了过路人,或者有一天忽然失去理智,都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季辞有些犯难。 秦珏调整了一下坐姿,看向他,不动声色地引导道:“要不要留他在身边?” 季辞愣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留他在身边,”秦珏说道,“放走难免会产生隐患,既然明远他听你的话,那还不如由你亲自看着,还更加保险。” 季辞皱起眉头:“可是这么大一只僵尸,带在身边会吓到别人的吧?” 更别说把僵尸带进三清道宗了。 要是被发现了,肯定逃脱不了被绞杀的命运。 像是察觉到了季辞的难处,秦珏笑了一下,从袖中掏出一枚戒指。 纯银没有丝毫装饰。 “这是芥子环,你带上,可以把明远放进去,不会有任何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芥子环……空间戒指? 季辞眼睛一亮,连忙应下来。 明远没脾气,乖顺地被收了进去。 休息足够之后,两人便起身,打算离开这座山。 - 下山回到城镇之后,季辞才知道这里出了一桩大案子。 李府被灭门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季辞正在馄饨店里吃着午饭。 他耳朵一动,随后拍掌笑道:“干得漂亮!” 他们身后就有食客在谈论这件事情。 季辞竖起了耳朵认真听着。 随后皱起眉头啧啧称奇,凑近秦珏说:“好残忍啊,据说李家人全都被割掉了脑袋,串糖葫芦一样被串起来吊在门楣上。” 秦珏喝了口茶:“是很残忍。” 季辞说完又开始咯咯傻乐:“不过也是他们活该,搞这种歪门邪道。” 说完之后,他瞥到了秦珏唇角的微笑,一愣,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快速说道: “小师弟,干这事的不会是……” 秦珏放下杯盏,颇有些诧异地说道:“师兄怀疑是我?” 少年目光里是纯然的疑惑,神色清明。 季辞哽住,挥手道:“没,我脑袋不清醒呢。” 怎么会是小师弟呢? 他家小师弟多纯良啊,就算要报复李府,也绝对不会是这样残忍血腥的手段。 季辞正这么想着,便低头吃了口馄饨,完全没有察觉到对面少年唇角勾起的弧度。 轻佻肆意,带着些许邪气。 第20章 孤鸿长老 他们这边正岁月静好地吃着馄饨,后面那几个食客忽然就兴奋起来,谈话声音大了许多。 “虽说李家平日里做事刁钻刻薄,但遭到如此血腥的灭门,还是过于残忍了。” “的确,官府已经介入了,但是这么久过去,也没见他们查出来什么。” “官府算什么,我听说啊,这次镇子里来了位仙人,也开始着手查李府的事情了!” “仙人,什么仙人?” “据说是三清道宗的长老,可厉害了……” 听到这,季辞差点连碗都端不起来了。 他有些惶恐:“三清道宗的长老,不会是他们来抓你回去了吧?” “完了完了,我跟你一道出来的,他们不一定会怪罪你,但肯定会怪罪我的!” 季辞三两下把馄饨骨头汤喝完,然后催促秦珏快跑。 相比起来,秦珏这个当事人却冷静的多。 他有些意外:“奇怪,这个点,道宗的长老怎么会经过此地?” 季辞:“说不定是来抓你的呢。” “不会,”秦珏摇头,“我们出来才一天半,没道理长老们这么快发现。” 季辞欲哭无泪:“行了小师弟,别琢磨了,再不离开你师兄我就要翘辫子啦!” 长老们喜欢小师弟,肯定不会过于苛责他。 但自己可就不一样了!说不定连腿都会被打断。 季辞越想越觉得害怕,强硬地拉着秦珏出了这家馄饨店。 他想要快速离开这个镇子。 可惜季辞疏漏了一件事。 李府的事情捅出来之后,官府为了查案,已经封锁了整座城镇。 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城镇里只进不出。 原本人界的这些封锁,对于他们修仙者来说是很容易突破的。 但就在他们想要飞天冲出去的时候,秦珏察觉到这座镇子上方被笼罩住了一层结界。 布下这个结界的人修为深厚,非常强,至少此时的秦珏没办法带着季辞冲出去。 那颗能用来无声无息破除结界的石子现在也正处于冷却期,不能用。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季辞很是崩溃,喃喃自语: “这是个网游世界吗?宝物竟然还有冷却期……” 秦珏不知道他在胡言乱语什么,最终还是带着他回了一开始定好的那家客栈。 只能先等风头过去再说了。 季辞瘫倒在床榻上,脑袋无赖地往秦珏大腿上枕,哀叹道:“怎么就这么倒霉呢,你说要是长老发现你了,把你抓走了,这可怎么办?” 秦珏垂眸看他:“不会怎样,左右不过再养一段时间的伤罢了。” 季辞翻了个身:“但我也不想你继续待在宗门里。” “为什么?”秦珏问道。 这次季辞没有回答,嘟囔道:“不想就不想了,你这颗翡翠镶金大白菜是不会懂的。” 秦珏:“……” 越来越不能理解他这位师兄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了。 他们在客栈待了差不多半天。 下午申时,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季辞顿住。 这个时间点,没有小二会过来打扰房客。 除非是官府的人来查案了。 见秦珏要起身去开门,季辞一下子把他扑回床榻上,然后摇头道:“你不要动,师兄会保护好你的。” 秦珏面无表情地把他按在自己胸上的手拨开。 季辞顿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哪里不对。 但他脸皮厚,不怕,朝着小师弟笑了笑之后,就下床去开门了。 外面果不其然是穿着官府服饰的办案人员。 他们一身玄色衣衫,面容严肃,站在最前方的那位官职最高,腰间佩着把弯刀。 “名讳。” 季辞眨了眨眼睛,随口编了一个:“王大炮。” 听见这个名字,那捕头眼角抽了抽,看着面前这个长相俊俏的青年,说道: “官府查案,岂能儿戏?” 季辞无辜道:“可是我真叫王大炮,我是三清道宗的外门弟子,这次是陪我内门的师兄出来杀妖的。” 捕头皱起眉头:“道宗的仙人?” “是啊,”季辞笑嘻嘻地说,“我师兄就在里面练功呢,你们不要打扰他。” 捕头打量着面前这个青年,他很显然并没有那么好糊弄:“你说你是道宗弟子,可有证据?” “当然有了,”季辞说着,解下腰间挂着的玉牌,递到捕头面前,“喏,看这个,道宗玉牌。” 那捕头看了这玉牌许久,终于勉强点了点头。 季辞挑了一下眉毛,将玉牌收起来。 捕头:“昨天晚上,你们在干嘛?” 季辞回答:“跑到九栾山捉妖去了,一只狐妖,还怪好看的,可惜凶了点,不然的话我就让她当我师兄的老婆了。” 捕头:“……” “有人可以作证吗?” 季辞愣了愣,说道:“当时就只有我和师兄二人,我们可以相互作证吗?” 捕头眉头皱了皱,没说话,继续往下问。 季辞对答如流,神态自然不似作伪。 到最后,捕头问道:“你真是外门弟子?” 季辞扬唇笑了,很是潇洒肆意的模样: “怎么,大人是没见过我这样帅气的外门弟子吗?” 捕头:“……” 季辞笑眯眯地:“慢走不送。” 说完,他就要把房门关上。 可就在这扇门即将被关上的时候,一道无形的力量俯冲过来,将门缝卡住。 这是灵力? 季辞脑子里一阵混乱,与此同时,不远处有声音传来,低沉冷厉: “我们道宗人人敬仰的季师兄,什么时候竟然变成外门弟子了?” 季辞抿了抿唇,心道不好。 他抬起头来,看见的就是一名身穿黑色斗篷的男人,黑发间有一抹白色掺杂其中,长相英俊却阴鸷,目光冰冷犹如毒蛇。 季辞喉咙动了动,微低下脑袋: “弟子拜见孤鸿长老。” 孤鸿眼眸微眯:“原来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 “看你刚才表现,我以为你当真已经被掌门逐出师门了。” 孤鸿气场强大,眼眸深黑, 季辞莫名不敢和他对视。 比起寒生和青玉,孤鸿很明显更加阴沉无法捉摸。 他就像是孤狼或者毒蛇,伺机而动,随时都能取人性命。 不像是仙门中人,倒像是魔教教徒。 见季辞避开了和自己的对视,孤鸿无趣地移开目光,望向客栈深处,声音轻些: “小珏呢,他在里面吗?” 第21章 你这一拳下来,我可是会死的哦 “胡闹,你身体刚好,怎么不声不响地又跑出宗门了?” 面对孤鸿长老这一系列问话,秦珏没有做声。 他依旧是冷淡寡情的模样,垂着眸子,手中不断擦拭着自己的灵剑。 官府的人早就被孤鸿给打发走了,这间房如今只剩下三个人。 孤鸿长老将黑斗篷放下,彻底露出那张稍显凶相的脸,但面对秦珏的时候却是少见的柔和。 秦珏抬手倒了一盏茶,放在了旁边装鹌鹑的季辞手里。 季辞时刻谨记自己的使命,接过茶,对着小师弟轻快地扬唇浅笑。 他们的互动旁若无人,直到这时,孤鸿才停下嘴里的念叨,抬起眸子意味不明地打量季辞。 早就听说宗门里这个季辞最近和小珏的关系很好,他原本不以为意,直到今日,看到小珏从宗门里出来竟然还带着他,才对他们的关系有了一个正确的认知。 孤鸿的目光过于阴沉,就连秦珏都察觉到了。 他不动声色地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力: “孤鸿长老,我此番并非是偷出宗门。” 孤鸿这次竟然没有理会。 他还在看着季辞。 季辞不明所以,唇边的笑容都快坚持不下去了,只得说道:“那什么,孤鸿长老,小珏在那边呢。” 孤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以前都没有发现,原来季小友长相如此惊为天人。” 听见这话,季辞腼腆道:“还成,不及孤鸿长老万分之一俊美。” 孤鸿:“……” 他哼了声,点评道:“油嘴滑舌。” 季辞丝毫不放在心上,乐呵呵地将先前秦珏递给他的茶水喝了个干净。 “小珏,和我回宗门。” 秦珏抬眸淡淡地看向他:“有事要忙,不回。” 孤鸿长老皱起眉头:“但一个月后盛元大会便要开始举行,这是你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秦珏语气平静:“我在下界杀妖,同样也能扬名立万。” “这不一样,”孤鸿死死看着他,“若是夺得盛元大典的魁首,你就是修仙界年轻一辈的第一人,你当真要放弃这个机会吗?” 秦珏:“虚名而已。” 听到这,季辞钦佩地点了点头,心说不愧是小师弟,竟然连这样荣光的名头都瞧不上。 若是换成季辞自己,估计就拎着把剑嗷嗷嗷地就扑上去了。 哦对了,他还没有剑。 想到这,季辞便又是一阵沮丧。 他听的实在无聊,干脆低下头来,不停地摆弄着自己手指上的芥子环。 动静很快就惹得孤鸿侧目。 他的目光落在芥子环上,神色有一瞬间的扭曲: “这芥子环为何在你手上?” 季辞懵懂地抬起头来。 “我送的。”秦珏率先回答。 孤鸿表情复杂:“这是我们送给你的……” “是吗?记不太清了,”秦珏微微一笑,“总归长老们送给我的宝物太多了,总有记不清的时候。” “这芥子环好看,正好师兄也需要用,我就送了。这宝物到了弟子手上,弟子总有处置权吧?” 孤鸿抿了抿唇,声音低沉:“是有。” 见他如此承认了,秦珏便笑了两声,对季辞说道: “师兄,你能去外面帮我买两串糖葫芦回来吗?” 季辞愣了片刻,随后道:“好,小师弟你等着。” 说完这句话,他便出了房间,一直到走出客栈。 客栈外面就有买糖葫芦的摊贩,季辞上前,从兜里摸出两枚铜板,在商贩那买了两根。 买到手之后,却没有立刻回客栈,而是自己边吃边在街上逛着。 季辞不傻,小师弟又不爱吃甜的,估计就是拿这招把他支出去呢,也不知道他和孤鸿长老是有什么秘密要单独聊。 算了,孤鸿长老暂时应该不会动小师弟,况且小师弟自己也有分寸,不会出事。 想到这,季辞放下心来,手里甩着出门时从小师弟身上顺过来的荷包,里面的钱满满当当。 季辞自己穷的叮当响没关系,还有小师弟的钱呢。 小师弟能随便让荷包被他摸了去,就说明小师弟准许他随便用钱。 想到这,季辞脚步一转,跑到一家烤鸡店去了。 这家的烤鸡味道还算不错,季辞吃的津津有味。 他还非常贴心地分了一半出来,打算到时候给小师弟带回去。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爱吃烤鸡呢?烤的外皮酥脆,鸡肉酥香,再刷上酱汁,没人能拒绝吧! 正这么想着,店门口忽然传来一名少年的声音:“什么破店?这是能给人吃的吗?脏死了!” 季辞嘴里还塞着鸡腿,闻言颇有些不爽地看过去。 店门口是个身着华服的少年,一身招摇的红衣劲装,头发被发绳扎成马尾,长的似乎还不错,就是动作神态像只正在发火的公鸡。 “桌子上,地板上,全是油!本少主看着都难受!” “还有这个,你们吃鸡连鸡皮都不剥的吗?恶心死了。” “本少主不在这吃饭!我要去那边的饭店!” 那少年吼的大声,偏偏没一个人理会他。 少年更生气了,此时他已经走到季辞的桌前,背对着他,朝身边的侍卫大声嚷嚷着: “在这里吃也可以,但店家必须把鸡皮剥掉!真的有人吃鸡皮吗?恶心死了!” 话音刚落,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转过身来,立刻就看见有一名青年当着他的面把鸡皮往嘴里塞。 少年:“……” 正在吃鸡皮的季辞:“……” 他扬起唇,朝着少年挑眉笑了一下,那少年脸都绿了,看起来确实是被恶心到了。 季辞混不在意,他其实也不是很喜欢吃鸡皮,但他就是看不惯这人当众在店里耍少爷脾气。 还要求店家烤鸡的时候把鸡皮剥了,这多麻烦呢,一只烤鸡又不贵,这小兔崽子凭什么提这么多要求? 想到这,季辞便是一声嗤笑。 他没有特意掩盖,很轻易地就被少年听见了。 那少年瞪大眼睛看着他:“你笑话我?你凭什么敢笑话我?!” 季辞无辜眨眼,一边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一边往自己嘴里塞鸡腿。 少年气不打一处来,指使着身边的侍卫要揍季辞一顿。 季辞立刻捂住胸口,楚楚可怜道: “大哥,你这一拳下来,我可是会死的哦。” 第22章 我好像看见我心上人了 那侍卫大哥估计也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威胁,这拳头顿时抬起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那少年狠狠骂道:“你瞎啊!你看他那身板,像是会被你一拳锤死的样子吗?” 听到这,那侍卫有一瞬的迟疑。 他是个威武雄壮的大汉,在他看来,面前这青年虽然并不瘦削,但是和他比起来,差距仍旧是太大了。 他觉得这青年的身板,有些像稍微练过武的读书人。 见侍卫迟迟不下手,少年出奇愤怒,推开他:“没出息的家伙!” 说完便恶狠狠地瞪着季辞。 季辞哈哈笑了几声,觉得这小少年有趣的很,便一抬下颌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随后又扯了一只鸡腿下来,送到少年面前: “你吃吗?” 少年瞧不起这里的环境,但是面前这只烤鸡闻起来……好像有点香? 最终,这少年还是坐在了季辞的对面。 季辞觉得他比自家小师弟还要龟毛,这另一只鸡腿,自己只是拎着下面那根骨头递给少年,对方就说这鸡腿脏了,不吃。 然后吩咐侍卫去重新点一支。 季辞耸了耸肩,随便吧,他不吃,那这鸡腿留给他家可爱的小师弟吃。 两人面对面坐着,这少年时不时就要嫌弃桌子不干净,说桌子上都是油。 季辞听不过去了,拿着手帕把这整张桌子都擦一遍。 又提了不少龟毛要求之后,少年总算消停下来了。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季辞,问道:“你一直都这样吗?” 季辞不明所以:“什么?” “就是……”少年绞尽脑汁,最后勉强得出个形容,“就是像刚才一样,随便让你做什么都没脾气的贤惠小媳妇模样。” 季辞:“……” 他假惺惺地笑着:“我是怕你这个小少爷在这里惹了众怒,最后被群众揍的爹妈都认不出来。” “感谢我吧,臭小子。” 少年的脸顿时一黑。 他恶狠狠地对着鸡腿咬了一口。 两人这下心平气和起来,聊了许多。 季辞这才明白,原来这小子名叫唐子臣,是九重天的少主,到这来是来抓妖怪的。 谁知道他这侍卫出来的时候没帮他带够钱,以至于两人吃不起饭店,只能找到这家烤鸡店来。 九重天他知道,如果说三清道宗是以强权出名,那九重天就是以富贵出名。 这两家宗门可以说是耸立于修仙界金字塔顶端的存在,道宗实力强劲,权势滔天;九重天则是有钱,泼天富贵。 它有钱到就连外门弟子每个月的月俸都足够他们在人界置办一座大宅子。 唐子臣身为九重天少主,身上的钱只多不少,偏偏沦落到这里吃烤鸡的地步。 唐子臣敏锐地察觉到了,说道:“不要用这种可怜的眼神看我,我来到这里,又不是单纯地只为降妖。” 听到这,季辞颇感兴趣:“哦?那是为了什么?” 话音落下,他就发现唐子臣这家伙居然偷偷红了脸,不禁有些奇怪。 唐子臣说:“我是来找我的心上人的。” 这下,季辞的兴趣不是一般的大,他连烤鸡都不吃了,扬眉道:“真的吗?” “是的。”唐子臣看向对面青年扬起的唇角,下意识躲避目光,随后红着脸小声说,“我心上人住的地方离这里近,等我把这里的妖怪抓到手之后,就可以去向心上人邀功了。” “这样啊,”季辞很是感动,“你心上人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聊到喜欢的人,唐子臣身上那点桀骜就消散于无形,他摇着头:“唉,我心上人比我厉害。” 季辞吹捧他:“怎么会,你很强的好不好,你一拳能把我打死。” 唐子臣:“……这个时候你就别开玩笑了。” 季辞混不在意,一颗八卦之心蠢蠢欲动:“你喜欢的人是谁啊?” “他很厉害的,”唐子臣压低了声音,“他是三清道宗的弟子。” 听到这句话,季辞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说道:“道宗弟子?” 唐子臣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自顾自说道:“是的,他叫秦珏,是道宗最厉害的弟子。” “我和他同岁,三年前见他一面,惊为天人,从此以后我就再也忘不了他了。这份感情我以前只敢藏在心里,但是今日本少主与你一见如故,不自觉就把这个秘密说了出来,你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 说到这,唐子臣才发现面前这个青年居然没有在听他说话,顿时一阵不爽:“喂,我在跟你交心,你在做什么呢?” 季辞神思不属:“我在想,怎么无论到哪里都有人觊觎我家的翡翠镶金大白菜。” 唐子臣觉得莫名其妙:“什么大白菜?你疯了吧?” 季辞咳嗽了几声,再看唐子臣时,眼里就带上了某种不可言喻的神色:“没事,你说。” 唐子臣瞟了他好几眼,确定对方还是正常的,就说道:“我刚刚才进城,是来解决李府的案子的。” 听到这,季辞愣住:“李府?不会是李府僵尸吧?” “对啊,”唐子臣说,“等我吃完这只烤鸡,我就冲到李府后院,把僵尸给超度!” 季辞不自觉摸着自己手指上带着的芥子环,问道,“这任务不是已经被别人领走了吗?” 唐子臣:“怎么可能,我今天早上刚刚才在宗门接的任务,怎么可能提前被别人领走了?” 季辞皱起眉头。 不是吗?那小师弟怎么会带他到这里来? 古意楼的弟子没道理把这个任务告诉秦珏之后还不消掉,让其他人白跑一趟。 但如果秦珏不是从古意楼得知的李府状况,那还能是哪里呢? 正这么想着,对面的唐子臣突然站起来,神情激动:“我好像看见我心上人了!” 季辞一愣,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唐子臣的目光越过季辞,盯着烤鸡店入口,兴奋紧张地整理自己的衣服头发,嘴里念念有词不知是在说什么。 就在他眼里的光越来越亮,就快要把手伸出去打招呼的时候。 就看见他的心上人将那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了季辞的肩膀上,神情柔和: “找了你好久,怎么在这里?” 第23章 巴蜀 “你不是叫我出来买糖葫芦吗?我顺便就到这里来吃个饭。” 季辞说着,眨了眨眼睛。 听到这,秦珏勾了勾唇,问道:“那我的糖葫芦呢?” “被我吃完了。”季辞挑了一下眉毛,“反正你也不喜欢吃甜的。” “嗯,师兄说的对。” 此时此刻,对面的唐子臣完全傻眼,呆呆地站在原地。 秦珏仿佛这个时候才看到对面那人一般,笑了一下,问道:“师兄,这是你新结识的朋友?” 听见这话,季辞神色有些许不自然:“……是啊。” 不小心结识了一头想要拱白菜的猪。 季辞有些沮丧,他怕自己师弟不小心就被别人拐走了,抢先问道: “你和孤鸿长老聊完了?” 秦珏点点头,眼底闪过锋芒:“嗯,还算愉快。” 见孤鸿长老没有为难他,季辞便放下心来,接着就颇有些不情愿地介绍道: “这位是唐子臣,我刚认识的朋友。” 秦珏顺着他的指示看过去,笑了一下:“幸会。” 唐子臣神色已经从最开始的大惊失色变得平静。 原来只是师兄弟,他还以为…… 唐子臣扬起笑脸,完全看不出之前的傲慢模样:“秦少侠,三年前道宗和九重天的会面,我们见过一面,你还记得吗?” 秦珏唇角笑容不变:“好像没有印象了,抱歉。” 听到这话,唐子臣瞬间落寞下来:“啊?那……那好吧。” 秦珏敛起唇边的笑:“唐少侠,我们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唐子臣一愣:“哎?不多留一会吗?” 秦珏抱歉地说道:“有些急事。” 唐子臣看到那张脸,便觉得自己魂都飞了,只得抿了抿唇:“好吧,那有缘再见。” 秦珏点点头:“会的。” 说完,便在唐子臣惊愕的目光中,圈住季辞的手腕,将人拉出了烤鸡店。 见离开了唐子臣,季辞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些不满:“小师弟,我的烤鸡还没打包呢。” “吃了那么多,够了。”秦珏说道。 听着对方不咸不淡的平静语气,季辞有些恼火:“为什么啊,你怎么对着别人就春风拂面的,对我就这么冷淡呢?你还是我的小师弟吗?” 听到这,秦珏一顿。 他侧眸看向身边被他抓着手腕的青年。 对方脸颊因为生气泛上点红晕,他上唇偏薄一些,此刻有点委屈地抿着,便只能看见一点点,应该是吃过烤鸡的缘故,亮晶晶的。 他叹了口气,心说哄他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师兄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这话一出,季辞果然就不委屈了,他不受控制地扬了扬唇,追问道: “哪里不一样?” 秦珏看着他欢欣雀跃的模样,想说他比较蠢,但最后还是咽下去: “没有为什么,在我这,师兄就是独一无二的。” 这话颇有些敷衍,但用来敷衍季辞已经够了。 他瞬间就被哄高兴了,眉间不见丝毫阴霾。 秦珏在心底嘲他没脾气,脑海中却还是刚才看见的场景。 季辞唇角含笑地坐在座位上,手掌底下是擦过桌子的帕子,对面那模样颇有些出挑的少年说话眉飞色舞,不知说了些什么,他那师兄竟然露出毫不遮掩的笑容,心情似乎非常松快。 看着那一幕,秦珏心里冷不丁想到—— 原来师兄并不单单是只对他一个人好,换做任何一个人,他都能无怨无悔地给予对方优待。 小到帮忙擦桌子,大到住在一起的时候主动帮忙做饭。 他很贤惠,这是秦珏在心底给季辞下的定义。 没人会不喜欢这样的青年,他能将所有人都照顾的无微不至。 相处久了,没人会不喜欢他。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季辞手里抛着他的钱袋,站在糖葫芦摊边上朝他挥手,示意他过去。 秦珏脚步顿了顿,走了过去。 冰凉的糖葫芦很快就抵在他唇边,季辞笑吟吟地叫他吃。 秦珏目光落在他身上,张嘴咬下去一颗。 剩下的全都进了季辞肚子里。 - 他们出了这座城镇,据说是孤鸿长老给放的行。 季辞啧啧称奇:“大宗门长老果然不一样,这么大一个镇子,说放人就放人了。” 秦珏神情冷淡:“荆湖是道宗的地盘,受道宗庇佑,道宗长老一句话,比府伊县令更有分量。” “原来如此。” 季辞吊儿郎当地坐在马上:“那我们这下是要去哪?” “你不是不能用灵剑吗?带你去灵剑池选一把。” 听见这话,季辞瞬间在马背上坐好:“真的?” 秦珏看向他,学着他惯常爱做的,挑了下眉毛,说道:“真的。” 少年长相偏冷,这么挑眉的时候,多了些许的少年意气。 季辞一时间看呆了,随后喃喃道:“小师弟,你可真好看啊,难怪他们都喜欢你。” 秦珏想起之前那个叫唐子臣的,唇角笑容稍敛:“不及师兄受人喜爱。” 唐子臣看他看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也就季辞傻乎乎的不知道。 结果季辞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喜欢我?小师弟你该不会是做梦了吧?” 秦珏:“……” 他不说话了,策马加速往前方走去。 他们赶路赶的急,中途从马匹换成了灵舟,这才赶到灵剑池所在地。 灵剑池地处巴蜀,建在白帝城内。 每年来灵剑池求取灵剑的修士都数不胜数,灵剑池是每月月中开放,离这个时间还有十几天。 秦珏在客栈里定了房,拖着兴奋不已的季辞进去了。 白帝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整座城都是修士,时不时就会因为各种原因打起来。 季辞趴在窗户边上,看两名散修打架。 看着看着,他忽然想起来:“对了,巴蜀是不是九重天地界?” 秦珏随手挽了个剑花,低低“嗯”了声。 季辞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唐子臣。 罢了,对方现在估计还在荆湖,哪能突然回来呢? 正这么想着,那边秦珏就开了口:“在想谁?” 季辞下意识回道:“之前遇到的那个唐什么玩意。” 下一刻,秦珏便黑了脸。 第24章 他的肌肉有点好看啊 “唐子臣,你很喜欢他?” 秦珏手里擦着剑,意味不明地问道。 客栈外面的打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周边看热闹的人一大堆。季辞趴在窗户边上,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还行吧,不过我对这种想拱我家大白菜的野猪并没有太多兴趣。” 说到这,季辞恍惚回过神来,随后对着秦珏说道:“你也真是,怎么出个门都能碰到你的追求者。” 闻言,秦珏看向他:“我的追求者?” 季辞回道:“那不然呢?据说他喜欢你很多年了呢。” 话音落下,秦珏就发出一声嗤笑。 他的追求者,原来会盯着季辞脸红,眼神闪躲的唐子臣居然是他的追求者。 秦珏只觉得可笑。 他将剑刃收回鞘中,淡淡道:“走了,下楼吃饭。” 季辞恋恋不舍地最后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这才跟着秦珏走出房间。 白帝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建在四面环山地带,气候湿热,导致当地居民格外嗜辣。 季辞看着满满一大盘的辣椒,叹为观止。 “有水吗有水吗?”季辞夹了一块蘸满了辣椒酱汁的肉片,催促道,“小师弟,快去帮师兄倒杯水来。” 秦珏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位师兄居然会如此娴熟地指使自己,顿了一会之后,便站起身来,去找店小二蓄水。 白帝城里的人太多了,这间客栈更是人满为患,放眼望去全是佩剑带刀的修仙人士。 就在季辞他们这边吃的忘我的时候,邻桌不知为何突然起了争执。 那几句口角出来之后,木桌瞬间四分五裂,甚至有几片碎屑掉进了季辞的辣椒汤里。 季辞一愣,随即便是不满:“哎哎怎么回事啊?我的汤!” 可惜没有人理会他,邻桌那几个人已经抽剑打起来了,场景混乱不堪。 季辞下意识抬头望过去,那三个人都快扭打成蚕蛹了,嘴里说着他听不懂的异邦话。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季辞把自己的菜往角落里挪了挪,然后拍了一下秦珏,“小师弟,你听得懂吗?” 秦珏专门拣着比较清淡的菜色吃,闻言往边上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回道: “利益冲突,杀人夺宝罢了。” 听到这话,季辞瞬间慌了:“那旁人不管的吗?大庭广众之下,怎能这么胡闹。” 秦珏笑了:“师兄,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慈悲为怀的菩萨下凡来了。” “什么?”季辞不明所以。 “修仙界弱肉强食,杀人越货是常事,能者居之。” 说着,秦珏便夹了一片肉放进季辞碗里。 面前的青年却好像听见了什么稀奇事一样,眉头皱着,显然并不能理解:“可是道宗的宗规里面都写了……” “所以他们是散修。”秦珏打断他,“而且他们也并非中原人士,西域异邦的规矩,我们就无需再管了。” 听到这话,季辞不做声了。 他蔫蔫地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时不时就往边上看一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邻桌那伙人的输赢已定。 那金毛胸口被捅了一个窟窿,手里捏着一样正在散发金光的石头。 他发出爽朗的笑声,不知道说了什么,秦珏面色一变。 下一瞬,那发光的石头被狠狠丢了过来,精准地打在季辞身上。 季辞捂着发痛的身体,还有些没缓过神来,下一刻,持着大环刀的那位西域人便发狠般冲了过来。 就在刀刃即将与身体紧密接触的时候,一把霜色的剑从旁边横叉过来,硬生生挡下了这么一刀。 季辞的手不自觉攥着那块石头,有些茫然地看向秦珏:“小师弟,有受伤吗?” “无事。”秦珏摇了摇头,持剑站在了季辞身前。 那西域大汉一身的腱子肉,双眸赤红,与秦珏无声对峙着。 季辞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石头:“他要的是这个吗?要不就给他吧。” 此话一出,周围都寂静了几瞬,季辞甚至听见不远处传来嗤笑声。 秦珏凝眉道:“不必,到了你手上,就是你的了,拿着便是。” 说完,他复又看向身前的西域大汉,神色冰冷:“他不敢上前。” 确实不敢,刚才那场打斗,西域大汉虽然赢了,但同时也消耗了他不少体力。 此时的西域大汉压根不是秦珏的对手。 季辞点了点头,捂住芥子环安抚了一下里面躁动的明远,随后看向那发着金光的石头。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又为什么会扔给他? 季辞皱着眉头吗,神情有些忧虑。 彼时,那西域大汉往地上啐了口痰,恶狠狠地走了。 秦珏目光冷淡地目送他离去,随后坐回了位置上。 见他得了空闲,季辞连忙拿着石头问道:“这是什么啊?” 秦珏看着这颗石头,正想说自己也不知道,旁边忽然插进来一句口音奇特的回答: “这是千年剑髓,若是熔入剑刃当中,普通灵剑也能爆发出上品灵剑的威力。” 简而言之,这是一件炼器的神品。 听到这回答,季辞偏过头去,说话的那人一头金发,眼眸翠绿,穿着袒露胸口的金丝锦袍,肌理细腻壮硕。 见他看过来了,便朝着季辞微微一欠身,行了一个分外优雅绅士的礼。 季辞挑了一下眉毛,转头就对着秦珏小声说:“他肌肉有点好看啊。” 秦珏掀起眼皮看他:“是吗?” 季辞点点头,仔细思索道:“好像比我要壮硕一点,有点羡慕。” 秦珏唇角的弧度下压了一点,变得格外平直。 那西域人穿金戴银,瞧着便是不缺银钱的模样,他走到两人桌前,笑眯眯地看向季辞: “认识一下,在下尉迟,可否请教二位的名讳?” “叫我季辞就好,那边是我的小师弟,秦珏。” 尉迟顺着他的指示看向秦珏,挑了一下眉毛:“季小友,你的师弟可真是好相貌。” 听到这话,季辞瞬间危机感爆棚:“你想说什么?” 尉迟哈哈大笑着:“没什么,只是觉得季小友你格外有趣而已。” 毕竟在当今这个世道,可没有人会傻到把到手的宝物白白送出去。 所以,在听到先前季辞的那番话的时候,尉迟就没忍住笑出了声。 第25章 尉迟主动出击 面前这青年的模样无疑是俊俏的,但言行举止都透露着一股未曾沾染世俗世故的无知和天真,甚至比起旁边那位才十六七岁的少年还要不靠谱一些。 这两人是师兄弟关系? 尉迟但笑不语。 见季辞用警惕的目光看着自己,尉迟便扬起唇角:“不要这么凶嘛,只是夸一下你师弟而已。” 季辞皱起眉头:“我警告你不要起别的心思。” 尉迟微笑着点头。 比起旁边那位冰山美人,似乎这位活泼天真的小太阳更合他的心意。 只是这些话,尉迟到底是没有说出来。 一切重归寂静之后,季辞催促着小师弟快点吃饭,忧虑道: “小师弟啊,怎么无论到哪里,都有人舔着脸来觊觎你呢?” 秦珏垂着眸子,回忆起刚才那西域人直勾勾落在季辞脸上的目光,讽刺地勾了一下唇角。 “师兄,我真怀疑你到底是装的,还是真蠢。” 一听这话,季辞立刻把刚刚才放到秦珏碗里的肉夹了回来,没好气道:“吃白饭吧你!” 怎么小师弟动不动就骂人呢? 一点都不可爱了。 季辞叹了口气,悲哀地如此想道。 接下来几天,季辞发现自己总是在各种地方,各种时候见到尉迟。 他们原本就住在同一家客栈,见面的机会本来就多,更别说尉迟一而再再而三地“偶遇”。 几天下来,季辞实在受不了了。 他把提水的桶子一放,凝眉看向尉迟:“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我家小师弟不可能跟你好的。” 听见这话,尉迟挑眉,颇有兴致地问道:“你觉得我是为了你的小师弟?” “不然呢?”季辞提着水桶撞开他,往前走去,“否则你老来拦着我做什么?” 尉迟在原地站了片刻,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随后快走几步追上去:“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为了你家小师弟来的?” “你们不都是吗?”季辞翻了个白眼,“全都是见色眼开,想拱我家大白菜的……” 野猪两个字被他咽下去了,这个西域人修为好像比他厉害,还是不要轻易惹怒。 听见这个回答,尉迟笑了笑,也没否认,只是岔开话题问道: “季小友,你提这么大一桶水,是要去做什么?” “做饭。”季辞嫌尉迟站在这里碍事,伸手把他往旁边推了推,“小师弟吃不得辣,我去给他做点清淡的。” 尉迟兴致勃勃地问道:“你还会做饭?” “嗯哼,”季辞往锅里倒油,骄傲地说道,“这是我身为优秀男人的基本技能。” 听见这话,尉迟一晒。 他不顾反对凑上去:“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碍事。” 说着,季辞便烦躁地推开他,走到桌前去拿白菜。 尉迟的神色很有些无辜,他说道:“我也会做菜,需要我帮厨吗?” 这下,季辞才赏脸看向他:“你会什么?” 尉迟自告奋勇:“我能洗锅洗菜还有削皮。” 季辞:“……” 他“啧”了声,从竹筐里拿出几个带着泥的土豆,抛给尉迟让他自己削着玩去。 模样跟打发小孩子也差不多了。 尉迟一时语塞,正要说些什么抗议,却在看见季辞那张脸的时候顿住了。 对方抿着唇,鼻梁高挺,安静做饭的时候少了几分天真的意气,全身上下散发着贤惠的气息。 尉迟息了声,看向手里的土豆,蹲下身开始削皮。 这土豆很脏,都是泥巴,尉迟眉头拧的死紧,最后还是强忍着挨个削完了。 那边季辞正在下锅白菜,他想着,要不要给小师弟包几个饺子? 都是些素菜也不饱肚啊。 说起这个季辞就有些担心,白帝城的伙食就没有清淡的,秦珏不喜欢吃,几天下来,季辞总觉得小师弟好像瘦了许多。 每次一说起这个,秦珏就说是他关心则乱,看瞎了眼。 但季辞却不以为然,别以为他没看到,他家小师弟饿的脸颊上的婴儿肥都没了。 季辞担心的不行,最终还是偷了师弟的荷包,用钱找客栈老板借用了一下厨房,打算给小师弟做顿能吃的。 他别的不说,就这一手厨艺还算不错。 再加上尉迟也勤快,动作利索。 没过多久,饺子,清炒肉片和蘑菇肉片汤都出来了。 辣椒放的不多,季辞尝了一口,他感受不到丁点辣味,小师弟应该也差不多。 他非常满意,把这些菜装进饭盒里,想立刻带上去给小师弟吃。 结果一转身就撞到了尉迟的胸膛。 这家伙也不知道吃什么长的,胸肌邦邦硬,撞的他鼻梁生疼。 眼泪都快出来了。 尉迟舔了一下唇,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抬手擦掉眼角的泪珠,然后问道: “好歹我也帮了这么多忙,季小友,你就连一口都不让我吃吗?” 听到这话,季辞有些犹豫。 好像是啊,总不能让人家干白工吧? “要不……我给你钱?”季辞问道。 尉迟:“……” “不要,我想尝一点你做的菜,就一点点。” 季辞抬头看过去,发现这人神情恳切,不由得就有些心软: “行吧行吧,只能吃一点。” 说着,季辞就拿了双干净筷子给他。 结果尉迟抬起自己两只沾了泥巴的手,可怜巴巴地说道: “季小友,要不你喂我吧?” 那手的确很脏,季辞想着,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喂就喂咯。 “行。” 说着,季辞便打开饭盒,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块最小的肉片,准备喂给尉迟吃。 结果还没喂进去,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冷淡含怒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季辞一愣,偏过头去。 就在这时,尉迟大掌圈住季辞的手腕,自发地引着他的手给自己喂。 季辞傻了:“哎你干嘛啊?” 尉迟放开他的手,笑眯眯道:“味道不错。” “我手都脏了!袖子也是!” 季辞烦的不行,顾不得不远处的秦珏,转身就去接水洗手。 所以他并没有发现,秦珏眼神阴郁,正死死地和尉迟对视着。 尉迟把季辞亲手喂的肉片咽下,抬起眸子,颇为挑衅地朝着秦珏扬起笑容。 第26章 乖乖,听师兄的话 秦珏的神色瞬间冰冷下来。 偏偏这个时候季辞还在那边洗手边嚷嚷:“小师弟你怎么下来了,我不是让你在楼上等着吗?” “厨房油烟重,你先出去。” 秦珏忍无可忍,直接越过尉迟,抓住季辞的胳膊把人往楼上拖。 季辞懵了,他连忙拍拍秦珏的手臂:“哎哎,饭盒!我给你做的饭!” 他用力挣脱秦珏,跑回原处把饭盒拎了起来。 一转身,就看到秦珏冷着脸,目光阴沉地看着他。 季辞愣住:“你怎么了?” 不等秦珏开口,旁边的尉迟便率先说道:“季小友,你这个师弟脾气不怎么好啊。” “还说自己吃不了辣呢,我看他自己脾气就挺辣的。” 这话一出,在季辞耳朵里就自动翻译成——季小友,你小师弟真辣。 季辞就跟那个炮仗被一下子点燃然后窜上天一样,大声骂道: “登徒子!谁准你这么说我小师弟的!” 尉迟:“???” 季辞气冲冲地越过他,抓住秦珏的手,把人带上楼去。 自始至终,秦珏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经过楼梯拐角的时候,他淡淡垂眸瞥了尉迟一眼。 眼神沉郁,含着警告。 尉迟同样沉下脸来,低声骂了句脏话。 另一边,季辞把秦珏往房间里推,嘴里还念叨着: “小师弟,尉迟不是个好人,你离他远点。最好以后一看见,转头就跑。” 季辞很明显还在气中,一边布菜一边嘟囔,接连数落了好几句。 秦珏淡漠地看着他,冷不丁开口道: “那你呢?” 季辞不明所以:“我,我怎么了?” “你是不是也应该离他远点。” 季辞仔细咂摸了一下,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们都应该离他远点。” “不过嘛,我是师兄,他要是来纠缠你,我肯定是要帮你拦着的咯。小师弟你放心,有师兄在,谁都别想碰你一根汗毛。” 季辞说着说着,都快把自己感动哭了。 然而,秦珏却微垂着眸子,指骨攥紧,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响: “师兄觉得尉迟是对我有意思?” 季辞郑重点头,苦口婆心道:“当然啊,小师弟,出门在外,你长这么漂亮,可得当心点。” “是吗?”秦珏意味不明地哼笑出声。 他看着青年沐浴在阳光下的那张脸,俊俏,潇洒,活泼,总是洋溢着天真快活的神情,就算是再孤寂再自闭的人,也会忍不住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被宠爱,没人忍心打破这份美好。 秦珏垂下眸子,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 - 又过了大概十几天,终于到了灵剑池开启的日子。 季辞兴奋不已,路上人太多了,他怕走丢,就紧紧抓住秦珏的衣袖,跟在他身后走着。 一面走,一面还要东瞧瞧西看看街道上的东西。 没过多久,他们就到了灵剑池外围。 前方数以万计的人头攒动,秦珏被挤了一下,不小心撞在了季辞身上。 季辞顺手就把他抱在了怀里。 一瞬间,秦珏立刻红着脸开始挣扎,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你放开我。” “不放,”季辞朝前方看过去,哄道,“乖啊,听师兄话,前面人好多呢,你要是被挤到了师兄也心疼。” 秦珏才十七岁,虽然说在同龄人中,他的身高已经是非常卓越的存在了,但是和季辞相比起来,还是稍微矮了那么一丢丢。 见他一直在挣扎,红着脸很是害羞的模样,季辞便哈哈大笑起来,说道: “等你长的比师兄还高的时候再说吧,到时候别说不让我抱你,你抱着我不撒手都行。” 听到这话,秦珏安静下来。 他向来冷静自持的脸上浮现出红晕,语气冷沉:“这可是你是说的。” 季辞丝毫没把刚才的话放在心上:“是咯。” 反正等小师弟成年之后,他的苟活任务就做的差不多了。 到时候是离开道宗另寻一番事业,还是回到原来的世界,都是他一张嘴的事情。 再说了,被小师弟抱一下怎么了,小师弟多可爱啊,香香的,他还乐意被抱呢。 两人被挤的实在受不了,干脆拿银子在附近高楼上买了个包间,到上面去坐着了。 包间异常华丽,季辞躺在美人榻上,随口问了句:“这包间看起来好贵的样子。” “嗯,一万两白银。”秦珏冷冷说道。 “……” 季辞差点把刚刚吃进去的葡萄吐出来。 “好贵,小师弟你怎么这么败家。”季辞一脸肉疼。 秦珏抬眸看了他一眼:“总比在下面被某个人抱在怀里强。” 季辞这下故作忧愁道:“连抱一下都不肯,可真是伤透了师兄的心。” 秦珏懒得理他。 这个时候,灵剑池侍从恭敬走过来,给他们递过去一张数字牌。 叫到数字的时候,就该他们去灵剑池选灵剑了。 他们并没有等太久,差不多傍晚时分,睡着的季辞就被秦珏推了起来,两人往灵剑池入口走去。 下楼的时候,季辞随意往旁边瞥了一眼,发现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他眨了眨眼睛,随后戳了一下秦珏的后背:“小师弟,我好像看见唐子臣了。” 秦珏不动声色岔开话题:“该走了,不要东看西看。” “行吧。” 灵剑池,顾名思义就是一口底下插满了灵剑的池子。 不过这同时也是一口天然湖,传闻千万年前仙魔大战,死伤惨烈,英豪们战死后留下的灵剑全数掉落在了这池子里。 不管这个故事是真是假,但从灵剑池内拔出来的,大多数都是上品灵剑。 例如秦珏此时手上那把。 秦珏伸手把季辞推向灵剑池,声音冷淡:“去找适合自己的剑。” 季辞走到灵剑池边,垂眸望着底下的的各色灵剑,随后回头看了小师弟一眼。 对方神色平静,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季辞朝着他笑了一下,从侍从手中接过闭水丹,含在嘴里,径直跳入池中。 落水的一瞬间,岸上所有嘈杂纷扰的声音就全部都消失了。 季辞定了定神,朝着最底下游去。 第27章 折柳剑 水中非常安静,越往湖底下游,那灵力威压就越是强盛。 湖底礁石上插着的灵剑不计其数,季辞一眼望过去,红的白的绿的粉的,看起来颇为壮观。 好不容易下到湖底,一脚踩在松软的沙地上,朝着礁石所在地走去,目光一瞥,立马就看上了一把火红的宽剑。 这把剑光从样貌上来看,就是十足的威武霸气,火红晶石镶嵌在剑柄和剑刃上,随着水流从而反射出红光来,非常酷炫。 季辞看见就喜欢的紧,伸手想去把这把剑拔出来。 结果这剑就跟在礁石上生了根似的,死活拔不出来。 季辞知道这是灵剑没有选中他的意思,不由得有些气馁。 他嘴巴里含着闭水丹,不能说话,但是并不妨碍他在心里哔哔赖赖。 不选我,我要你好看,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他季辞还要威武强壮的男人了,以后来这的人里面肯定都是些走一步路喘上好几口气的病秧子,说不定连剑都拿不起来。 季辞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眼神已经把他出卖了个透顶。 里面装着的全部都是倔强不服气的神色。 灵剑周身散发出强烈的威压,直接把季辞震了出去。 季辞摔在沙地上,接着面无表情地爬起来,往礁石的另一端过去了。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绕了个弯后,季辞在礁石背面看到了许多相貌非常漂亮的灵剑。 个个都是线条流畅,颜色艳丽,在季辞靠过来的时候,忙不迭地震动着自己的剑刃,表示自己可以被拔出来。 季辞偏不要。 他想要找一把“猛男剑”,这样才能配上他的身份。 可惜事与愿违,看上季辞的全部都是“小白脸”。 甚至于有一把剑居然自己把自己从礁石里面拔出来了,兴奋地跑到季辞身边,见季辞撇过脸假装看不见它,就气呼呼地拿剑柄戳他的屁股。 季辞吓了一大跳,心说这剑怎么这么流氓! 看得出,那把剑其实也是上品灵剑,剑刃雪白,剑柄青绿,上面缠绕着纤细的杨柳枝,看起来分外秀美。 此刻,这把上品灵剑正在全方位无死角地展示自己,力求让季辞看中它然后带它回家。 季辞坚定地拒绝,转头就跑。 灵剑生气地发出铮鸣声,飞快地又往季辞屁股上扎了一下。 一人一剑在水底下跑了大半天,终于累了。 季辞看着面前雄赳赳气昂昂的灵剑,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了剑柄。 下一刻,霞光万丈,青绿的柔和光线从剑刃中散出,钻进了季辞的灵符中。 原本干涸的灵府犹如在转瞬间经受了灌溉,瞬间生长出绵延绿原来。 生机勃勃,恍若初生。 与此同时,季辞隐隐感觉灵府有要再次突破的迹象。 他捂住胸口,无奈地看向手中的灵剑。 都说烈女怕缠郎,现在好了,猛男也怕缠剑。 灵剑发出铮鸣声,季辞简单安抚了下它,苦笑一声,朝着灵剑池上方游去。 破水而出的一瞬间,季辞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岸边上的秦珏。 少年芝兰玉树,执剑而立,眸光犹如琉璃般冷淡,唇瓣抿着,在看到季辞出来的一瞬间,冰雕玉塑般的人才恍惚有了神采: “师兄?” 季辞唇角扬起爽朗的笑,一个打挺从水中翻了出来。 因为闭水丹的缘故,他身上并没有被水打湿。 青年将手中的灵剑拿出来,献宝似的往秦珏眼前递。 见状,秦珏垂眸看了眼,有些意外:“上品灵剑?” 季辞:“是啊,我厉害吧?” 那灵剑看起来非常活泼,应当是初步生出了灵识,被主人夸赞之后,便得瑟地开始抖动自己的剑刃。 “不错。”秦珏说道。 季辞的手指拂过剑柄上刻着的“折柳”二字,眼底漾开笑意:“小师弟我告诉你,折柳一点都不矜持,我都没选它呢,它就自个儿从礁石上下来了,还戳我屁股硬是要我选它,否则就赖着我不走了。” 听到这话,秦珏一愣,眸光变得复杂起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灵剑是依附于灵剑池所生存的。 离开了礁石,意味着没有了生存之地,若是还没有主人选中它,估计就只有消散的下场。 看来这把折柳,当真是很喜欢季辞了。 秦珏把这件事压在心底,只淡淡说道:“该走了,莫要耽误时间。” “好嘞。” 两人出了灵剑池,季辞想起自己的隐有所感,正要告诉小师弟自己可能要突破的事情,后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秦师兄!秦师兄!” 这声音颇有些耳熟,两人脚步俱是一顿。 秦珏眉宇间闪过厌恶,正要拉着季辞快走,对方却先他一步转过身去,疑惑道:“唐子臣?” 这人赫然就是之前在荆湖城镇遇见过的九重天少主。 见季辞居然还记得他,唐子臣兴奋地挥舞双手,快步跑过来:“是我是我!” 他的目光先是在秦珏脸上溜了一圈,随后又不好意思地移开,专注地看向季辞: “你们好不容易来巴蜀一趟,要不要去我们九重天玩玩?” 季辞一挑眉:“九重天?” 唐子臣点了点头。 素来听闻九重天富贵泼天,季辞还真起了想去参观一二的心思。 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小师弟,问道:“去吗?” 秦珏语气冷淡:“九重天没什么好玩的,我们还有事情要忙。” 听到这话,唐子臣沮丧地低下脑袋。 少年敛去一身锋芒,看起来乖顺又可怜。 季辞心想,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先前这家伙在外面多威风啊,现在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他伸出手随意摸了摸唐子臣的脑袋,惊的那少年错愕的抬起头,脸颊红的滴血: “你摸我做什么?” 季辞微抬眉梢,眼角唇边尽是风流的笑意:“怎么?小小年纪,我还摸你不得了?” 唐子臣气恼,脸颊不知道是恼的还是羞得,总之看起来就跟个猴屁股一样,红的滴血。 “行了,不逗你了。”季辞把手挪开,顺势搭在小师弟肩膀上,“玩玩嘛,好不容易才到白帝城来一趟,总不能就拿把剑回去吧?多无聊。” 秦珏没说话,他的目光落在季辞脸上,随后又移开:“随你定夺。” 季辞立刻看向唐子臣: “你家我们就不去了,到时候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的太麻烦了,白帝城有什么好玩的,你带我们去看看吧。” 第28章 想要吗 季辞万万没想到,唐子臣说的带他们逛白帝城,说的居然是逛青楼。 最主要的是,他一开始甚至都没发觉这富丽堂皇的地方是青楼。 里面没有半点浮于表面的奢华和情色,装饰典雅漂亮,处处透着有涵养的金贵。 甚至连熏香都格外有档次。 直到几人坐进包厢,那几个穿着轻薄的纱裙的女子抱着琵琶古琴走进来,季辞才恍然发觉。 他猛地跳起来捂住秦珏的眼睛,神情错愕:“不是,这玩意是青楼?” “对啊,”唐子臣举着酒盏,“喝花酒啊。” 季辞立刻黑脸,说道:“你禽兽,我家小师弟才十六岁!” 两人面对面看了片刻,唐子臣又挨了几句骂,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 “不是不是,这里的都是歌妓,卖艺不卖身的。” 唐子臣抬头示意那几个歌姬和舞姬. 那些人立刻会意,悠扬的乐曲声响起,裙摆飞扬,是格外赏心悦目的美。 季辞这才慢腾腾把秦珏放开。 唐子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秦师兄,一时有些吃味。 三年前,他兴致勃勃跑到秦师兄面前想和他交个朋友,结果秦师兄理都不理他,甚至躲开了他的触碰。 现在,旁人直接上手捂他眼睛,秦师兄居然都没有半分抗议。 还有这个季辞,唐子臣有些郁闷。 他和秦师兄都是十六岁,怎么就光守着秦师兄,不守着他呢? 这两个想法落下来,唐子臣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吃秦师兄的醋,还是在吃季辞的醋了。 总之都不太好受就是了。 知道这里并不是寻常的烟花之地后,季辞放心了许多,他给自己斟酒喝,觉得这里的酒液味道清甜,便没忍住又多倒了几杯。 见他喝的起劲,秦珏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结果这酒盏都还没沾上嘴,就被旁边的季辞截胡了。 青年吊儿郎当地从他手中把酒盏给兜了过来,仰着脖子一口饮尽。 下颌到脖颈的线条流畅优美,几滴清澈的酒液滑落下来,最后在突起的喉结上挂了一会,之后滴落在地。 旁边的唐子臣不由自主避开视线,就连那边正在弹琵琶的歌姬,都不小心弹错了几个音节。 秦珏皱起眉头,不知为何有些烦躁。 季辞却半点没有察觉,他将酒盏往桌案上一放,勾着秦珏的肩膀,嬉笑道: “乖,小孩子不要喝酒。” 秦珏推开他的手:“十六岁有人连亲都成了,我又凭什么不能喝酒?” 季辞懒洋洋哦了一声,随后说道:“那你成亲了吗?” 秦珏:“……” “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 季辞不答,他唇边笑意潋滟:“乖啊,我们小师弟十八岁之前都不能喝酒,嗯……还不能成亲。” 这完全是一副哄小孩的口吻,秦珏嘴唇紧抿,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那边的唐子臣看着自己面前已经空了好几回的酒盏,声音喃喃:“怎么都没人拦我呢?” 季辞应当是听见了,他看上去有些半醉,闻言笑了声,说道: “你跟我家小师弟能比吗?” 唐子臣下意识地想说“怎么不能比了”,却在不小心瞥向秦珏时败下阵来。 行吧,好像是不能比,对方看着就……冰清玉洁。 唐子臣贫瘠的知识储备只能让他想出这么一个形容词。 同时,心里还有股不忿。 先前季辞都还帮他擦桌子,怎么现在就仿佛看不见他了呢?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唐子臣有些沮丧,一个人默默地开始喝酒。 这花楼算的上风雅,没有什么奇怪的氛围,季辞觉得还算不错。 只是在他们就快要散场的时候,季辞已经醉的人事不知了。 巴蜀的这个酒,味道清甜,喝的时候觉得没什么,后劲却极大。 唐子臣还好,季辞却已经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起身想帮忙扶着季辞,但还没碰到对方指尖,秦珏就一把将青年背了起来。 唐子臣错愕地站在原地。 他抿了抿唇:“需要我帮忙吗?” 没有季辞从中调和气氛,两人的对话无比僵硬冷淡。 秦珏瞥了他一眼:“不必。” 一句话,语气轻柔,但不知为何,唐子臣居然从中听出了威胁的意味。 他下意识地站在原地不动了。 直到秦珏背着季辞走出花楼,唐子臣才敢动上一动。 他脑海中是季辞醉酒后两颊酡红的模样,倒是比平常多上几分魅惑。 - 秦珏带着季辞回到了客栈。 刚从马车上下来,他就看到了门口的尉迟。 秦珏脚步顿了顿,冷着脸准备越过他进屋。 谁成想,这尉迟竟是个不讲理的,看出了秦珏的厌恶,却还非要往上凑过去。 他一把抓住季辞垂落下来的手,不自觉揉了两下。 秦珏瞬间反应过来,转身将两人隔开。 他神色冷若冰霜:“滚开。” 尉迟脸上带着风流的笑意,他摊开手:“不要那么凶呢,在下不过是想帮忙而已。” “你一个人背着挺费劲吧,要不要我搭把手?” “不必。”秦珏甩下这一句话,转身就要往里面走去,语气冷淡地警告,“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听见这话,尉迟嘴角的笑容敛下来,他啧了声:“这就没意思了。” “小朋友,你师兄可是以为我喜欢你呢,你就没什么表示吗?” 秦珏顿下脚步,那双眸子里带着薄戾:“再说一句,我就废了你。” “哈哈哈哈!”尉迟歪头看向他,“你这师兄哪里都好,怎么就是识人不清呢?” “我这哪里是看上你这小孩啊,分明你这师兄更对我胃口……” 话音刚落,一道银光闪过,直直冲向尉迟。 尉迟侧身避过,抽出剑来格挡,但仍旧被逼的往后滑了半步。 他眼底闪过惊异:“看不出来,还有两下子。” 他手上那把剑是今日从灵剑池内新拔出来的,火红,剑刃宽大。 出来的一刹那,原本半死不活的季辞便迷迷糊糊睁开眼,下意识朝着尉迟伸出手。 尉迟察觉到什么,眉头一挑,把剑横着递过去,声音诱哄: “想要吗?” 第29章 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抢他的人 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香的。 对于季辞而言也正是如此。 那把火红的剑他眼馋不已,原本以为再也无法见到了,谁知道朦胧中它似乎又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他下意识想靠近尉迟的方向,嘴里低声呢喃着什么。 秦珏离他最近,听的最清楚。 这家伙说的是想要。 秦珏:“……” 他把季辞的脸掰过来,与之对视着。 季辞原本正在努力向着尉迟的方向探身,现在却被桎梏住下颌,身不由己地和某人对视着,他眼底露出疑惑的神色。 这人他认得,是他亲爱的小师弟。 季辞眨了眨眼睛,接着,他就听见小师弟压低了声音,眸中翻涌着他看不真切的情绪,威压迫人: “要剑,还是要我。” 季辞瞬间就顿住了。 他脑子不太清醒,没搞懂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副情况。 但话他是听懂了的。 季辞转过头看向那把火红的剑,眼底流露出渴望,紧接着又转回来盯着自家小师弟看了一会。 脑子混混沌沌的,他叹了口气:“那还是小师弟吧。” 话音落下,他明显感觉到周身气压一松。 秦珏唇边露出点笑意,那霜雪般的神色破开,显出几分旁人难以窥见的生动。 他平静的看向尉迟,唇角微弯:“承让。” 尉迟神色阴沉,那把火红的剑仿佛都失去了神采,被他丢垃圾般丢回剑鞘。 他看了两人良久,随后笑了:“你是以什么身份在和我争?” 秦珏漠然地看着他。 尉迟:“让我猜猜,你并不喜欢季辞,你只是把他当作了自己的一件所有物,禁止旁人窥伺。” “当季辞眼里只能看见你的时候,你感到愉悦,畅快,甚至不愿意让季辞接触外面的任何事物,我说的对吗?” 秦珏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愈发冷沉。 夜间的风很凉,吹过来时带着丝丝寒意。 “你这个人真的很可笑。”尉迟讽刺道,“季辞喜欢谁,乐意亲近谁,和你有关系吗?你只是他的师弟,他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你,照顾你,你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只能为你所有?” “你信不信,如果我们身份调换,他一样能把我照顾的无微不至,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到时候你又算得了什么?” 话音刚落,剑刃穿透尉迟的肩膀,鲜血汩汩流下。 但尉迟连神色都不曾改变。 秦珏收剑入鞘,口中淡淡吐出两个字:“聒噪。” 说完之后,他不再分给尉迟一个眼神,带着昏昏沉沉的季辞上了楼。 尉迟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透露出阴毒。 - 上楼之后,秦珏将季辞放在了床榻上,用手帕仔仔细细地擦着季辞那只被旁人碰过的手。 直到那只修长白皙的手被擦的快要破皮他才停下来。 什么阿猫阿狗也敢碰他的人? 秦珏神色不虞,眸底戾气深重。 但他不否认方才尉迟说的话。 他的确是卑劣地将季辞看作了自己的所有物,并且平等地厌恶着所有企图想要接近季辞的家伙。 秦珏不认为自己有错。 他觉得,季辞就和他随身携带的灵剑一样,他不会让旁人触碰他的剑,就同样不会让旁人触碰季辞。 同理,他会照顾好自己的灵剑,也保护好季辞。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诚意了。 想到这,秦珏唇角露出愉悦的笑意。 这一晚还很长,弯月悬挂于高空,被微风吹的慢慢往下降,最终消失不见。 季辞醒来的时候,全身带着宿醉后的疼痛和晕眩。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灵府内好像更宽阔了。 季辞有些懵,他这是睡一觉然后突破元婴了? 不是吧,他这么天才的吗? 季辞连忙从床榻上起来,喊道:“小师弟?小师弟?” 没过多久,秦珏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目光平静地看向自己大呼小叫的师兄: “怎么了?” 季辞满脸兴奋,拉着他的手就往自己胸口摸: “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突破元婴了?” 秦珏眼睫颤了颤。 他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你等我一下。” 说完就将粥放在了桌上,分出一缕神识探进季辞的灵府。 季辞只觉得身体一阵发痒,但只有一瞬,很快就消失了。 神识出去之后,秦珏的表情有些意外:“确实突破了。” 话音落下,又添了句:“恭喜。” 季辞双眼放光:“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睡个觉就突破境界了吧?” “这是什么旷世奇才!” 秦珏但笑不语。 季辞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把自己的剑抽了出来,他有些想试试。 先前因为没有剑,他半点灵力都使不出来,现在很有些想过过这个瘾。 刚想凭借着记忆耍上几招,秦珏就端着粥凑了过来:“先把这个喝了。” 季辞有些迫不及待,于是推辞道:“我等下再喝。” 谁料秦珏态度强硬,硬是把粥往他面前凑:“喝了。” 几次推辞都没有用,季辞只得接过粥,乖乖开始喝。 用完粥之后,他就兴冲冲地在房间内练起剑来。 秦珏站在边上,意外地发现他这个师兄对于剑术的领悟似乎格外出众。 道宗剑法讲究刚柔并济,但这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秦珏天资上乘,剑招却仍旧带着几分藏不掉的锋芒。 反观季辞,剑招锋芒内敛,圆滑柔软,偏偏出招时干脆利落,在必要的时刻流露出杀机。 记忆中,从前的季辞在剑术造诣上绝没有如此深厚。 秦珏目光深了深。 “师兄,回去吧。” 季辞将剑落下来,问道:“回去?去哪?” “三清道宗。” 话音一落,季辞几乎是一瞬间想起那几个变态,顿时蔫了:“不是吧,这么快啊?” “嗯。”秦珏点了点头,“原本那日,孤鸿是打算强扭我回去的,但我借口说师兄的灵剑坏了,要带你到这来重新取一把,再回宗门。” 听到这,季辞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秦珏看着他:“回去之后再过不久便是盛元大典,到时我会参加。” 季辞刚想说那他在台下加油,就听的秦珏慢悠悠补了一句: “你也要。” 第30章 老毕登玩不起 季辞人懵了。 “为什么我也要?”他万万不能理解,“我们参加同一届盛元大典,你十六,我都成年了,这不是欺负小孩吗?” 欺负小孩? 听到这话,秦珏笑了,说道:“师兄,你今年上半年才及的冠,和我也相差不大。况且,盛元大典比的是修为,不是年纪,我虽然才十六,但也已经元婴后期了。” 季辞:“……” 他想起自己刚刚突破的元婴境界,还和秦珏嚷嚷自己是天才,顿时羞得没脸见人。 秦珏倒是没什么表示,他一向是八风不动的性子,只是缓缓收拾了包裹和行李: “走吧师兄,回去。” 虽然他并不是很喜欢三清道宗,但是待在道宗,总比让季辞继续在外面拈花惹草好一些。 两人收拾好东西出了客栈,坐上马车后,季辞掀开车帘往窗外看了一眼。 正好就看见尉迟站在客栈门口,见季辞看过来了,便欠身露出微笑。 动作称得上温和有礼。 季辞把车帘合上,说道:“小师弟,我刚才看见尉迟了。” “所以呢?”秦珏面无表情地问道。 季辞想说要不要和他打声招呼再走,但当他瞥到秦珏得神情之后,明智地闭了嘴。 罢了,大概小师弟也察觉到这个家伙对他心思不纯了吧。 季辞满脸赞赏地说:“小师弟你做的对,对这种觊觎你外貌身体的人,就该置之不理。” 秦珏:“……” “呵呵。” - 道宗很重视秦珏。 这点在他们二人回到道宗山门之后,看到整整齐齐三名长老的时候,季辞就再次深刻地意识到了。 他们甚至没有责怪秦珏偷溜出去的犯戒行为,只是叮嘱他回去之后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秦珏拱手行礼,不咸不淡地应了下来。 几个人寒暄了片刻,秦珏便要带着季辞回去山峰。 只是在即将上台阶的时候,孤鸿长老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慢着,季辞留下。” 这句话一出,季辞就知道自己接下来肯定没好果子吃。 他有些悲愤地转过身,端着笑脸问道:“孤鸿长老。” 孤鸿一双眸子深黑如墨,声音淡然:“你身为兄长,纵容小辈犯戒偷出宗门,该当何罪?” “……” 季辞差点维持不住自己脸上的微笑,心说给你跪下认错行不行? 这群老不死的偏心偏到太平洋了! 就在他心里暗自吐槽的时候,前方的秦珏开了口: “孤鸿长老,此次出宗是弟子的主意。” 话音落下,孤鸿长老的脸就彻底黑了下来: “小珏,莫要胡说八道。” 秦珏面色不变,声音平静:“破开宗门结界的法宝,是我在上次的秘境中得到的,此事与季师兄无关。” 季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孤鸿长老。 果然发现他神色愠怒,隐隐有要发作的迹象。 若是一个没忍住,危及小师弟了怎么办? 季辞叹了口气,正要跪下认错,结果还没下去就被秦珏一把捞住手臂。 力气很大,季辞想跪都跪不下。 他觉得手臂有些疼,便拍了拍秦珏,小声道:“你做什么啊?” 秦珏神色冰冷,眸色如渊,没有理会季辞,只是定定地看向孤鸿长老: “若孤鸿长老真要罚,那便同弟子一起罚吧。此事本就不怪季师兄。” 孤鸿长老的目光落在他们二人交叠的手臂上:“好一出兄弟情深,但是小珏,长老怎么忍心罚你呢?” 秦珏抿紧唇瓣,抓住季辞的手越发用力。 季辞有些吃痛,但他瞧见秦珏的神色,还是没忍心挣脱开。 就在他陷入两难的时候,忽然察觉到有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他的神色。 季辞看过去,发现又是孤鸿长老那个老毕登。 对方面色阴沉,仿佛能滴出水来,声音平缓:“你明知道我们三人最是疼爱你不过,便恃宠而骄,伤还没好全便带着季辞离开宗门,本长老不忍心罚你,但季辞,我们还是能处置一二的。” 听到这话,季辞没忍住舔了舔牙齿。 自己化身藏獒把这老毕登咬死的可能性有多大? 尼玛偏心也不是这么偏的啊?! 秦珏:“你什么意思?” 孤鸿长老不答,一抬手,季辞便全身一软,紧接着不受控制地落到了他的手上。 他一直觉得孤鸿长老长的像一条毒蛇,如今看来的确是这样。 那手掌冰凉,都快把季辞的鸡皮疙瘩激出来了。 他没忍住说道:“长老,您放我下来,您手上凉,我绝对不跑。” 孤鸿长老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季辞觉得更冷了,他老老实实闭上嘴巴。 “油嘴滑舌,”孤鸿长老丢下这么一句评价,继续说道,“小珏,回你的山峰去,季辞我们自会处置。” 秦珏垂下眸子:“长老,此事不公。” 孤鸿长老发出一声嗤笑:“季辞身为师兄,非但不劝阻小辈犯错,反而纵容甚至跟从,难道不该罚吗?” 秦珏手掌紧紧攥紧。 孤鸿长老却仿佛没有看到,冷漠道:“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季辞以后就回自己的山峰,你们虽然关系要好,但终日待在一处,总归不妥。” “那长老们整日和弟子待在一处,难道就妥当了吗?” 秦珏应当是怒极,这话一出,此地寂静了不少。 此前一直没说过话的寒声没忍住:“小珏。” 秦珏没有理会,他抬起眸子看清楚了孤鸿长老眼底的神色,自嘲一笑,说道: “弟子明白了。” 说完,他最后看了季辞一眼,随后踏上回山峰的台阶。 季辞歪了歪脑袋,目送他离开。 这就走了?不多争辩几句? 该说不说,季辞心里有点难受。 出宗门这个主意也不是他提出来的,怎么就单单只罚他一人呢? 不等季辞再多想一些,场景瞬间变换。 下一刻,季辞站在了一处华丽的汉白玉地砖上,一道灵力打在他膝弯处,季辞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孤鸿长老就站在他前方,神色冰冷: “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起来。” 季辞哪能让自己受委屈,当机立断说道:“我错了!” 孤鸿长老:“……” 他应当是没有想到季辞会如此不要脸,安静了片刻之后,怒然拂袖离去: “没骨气的东西,小珏怎会同你关系要好?” “就跪在这,没我的允许,不准起来!” 话音落下,甚至天空都开始往下飘雪,没过多久这雪就大了起来。 季辞无聊地在地上抓了捧雪。 这老毕登,居然还玩不起。 第31章 抱歉,来晚了 鹅毛大雪中,一妙龄男子容貌俊俏,身姿挺拔,跪在汉白玉地砖上,任由冰雪落在他的头上肩上,当真是古偶经典情节。 可惜季辞确实没那么有骨气。 他已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了。 他身上穿的衣服很薄,是春夏季节才会拿出来的薄衫,这冰雪看样子是由孤鸿长老法力凝结而下,凭借季辞现今的修为,根本无法用法力御寒。 冰雪在地板上越堆越厚,季辞的膝盖都已经被冻的失去知觉。 他原本白皙修长的双手此刻有些破皮,指尖被冻的泛红。 季辞觉得万分无聊,他已经堆了好几个雪人出来了。 这些雪人没有眼睛和鼻子,就是两个小雪堆搭在一起,丑萌丑萌的,正好在季辞面前摆成一排。 他独自欣赏了一会,随后把双手拢在一起放到嘴边吹气。 【统统,我会被冻死吗?】 许久未出声的系统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一本正经道:【不会的宿主,就算你死了,我们也可以重新来过。】 一想到如果重新来过,就会再次被按在冰天雪地里受折磨,季辞觉得自己还是勉强能忍一忍的。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热源。 与此同时,似乎有身东西帮他挡住了落下来的雪花。 季辞偏头看过去,正好瞧见青玉长老一袭青衣,披着雪色披风,手中持一把竹伞,目光温润地站在自己身侧。 那把竹伞替季辞挡住了大部分的风雪,让他被冻僵的身子有了片刻的缓和。 虽然青玉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这么一个风雪天,这么一位持伞青衣人,季辞还是没忍住热泪盈眶: “青玉长老……” 青玉微微颔首:“嗯,是我。” 他这回来本是打算教训一下这位胆大包天的弟子的,但当青玉跨过门槛,看见院中那位身姿挺拔如竹的青年时,心底却有片刻的动容。 季辞一直跪在这里吗?没有暗中休息过吗? 哪怕是松一下脊背,动一下膝盖都好。 但是青玉在院门口看了许久,发现他果真是半点都不带偷懒的。 他是在诚心悔过。 想到这,青玉垂下眼睫,上前来倾斜竹伞,替他挡了一下风雪。 季辞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事实上,他之所以分毫不动,一方面是怂,怕被孤鸿长老发现,另一方面是玩的有些入神,雪人堆的不亦乐乎。 他心底有些感动:“谢谢青玉长老,青玉长老是来看我的吗?” 青玉张了张唇,目光落在青年结了冰霜的睫毛上,最后只淡淡说道:“嗯。” “那真是太好了,”季辞腼腆地笑着,“能有人来看望弟子,弟子已经很高兴了。” 青玉看着他,竟然没有在他身上看到任何的怨怼。 季辞没有在埋怨他们处事的不公,只是心平气和地跪在雪地中,认真忏悔自己的过错。 青玉神情复杂,他许久没有见过这般纯真的人了: “你不怨我们吗?” 季辞身体一僵,伸出手碰了一下自己堆的小雪人,说道:“不怨。” 废话,难不成还当着他们的面说怨吗?他季辞又不是傻子。 再说了,都跪这么久了,再大的怨气都得散了。 要是一边身体受难,还一边憋屈着在心里受难,那他季辞还要不要活了? 干脆把自己憋死算了。 面前的青玉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竟然说了句:“委屈你了。” 季辞:“……” 你要真觉得委屈,就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光说不做算什么英雄好汉? 就在这个时候,青玉注意到了他面前的雪人:“这是什么?” 季辞看着这些小雪人,胡编道:“这是捏的我和小师弟。” 青玉顿了顿:“都是?” 闻言,季辞喉咙动了动,脑中灵光一闪,摇头道: “不是,这个是青玉长老。” 他指着的是一个稍高一些的雪人,随后又随意指了两个,说那是寒生和孤鸿。 最后还深情款款地说道:“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对,没有及时劝阻小师弟犯错,所以我捏了代表长老们的雪人在自己面前,跪下认错。” 话音落下,青玉觉得这样有些荒谬,但是他观季辞神色,发现对方好像是认真的。 那些雪人没有眼睛鼻子,但是制作的非常精巧,身体圆滚滚的,看起来就知道是花了心思的。 他不由得有些感动。叹口气道:“你受苦了,我会在孤鸿长老面前向你求情的。” 季辞低下脑袋:“不用,是我该罚。” 风雪中,青年身姿挺拔,裸露在外的皮肤毫无血色,看起来可怜的紧。 青玉沉默了一会,解下披风,将之搭在了季辞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青玉便迈入了孤鸿的厢房。 等到身影完全消失,季辞脸上可怜的神色便消失殆尽。 他摸着肩膀上的披风,心说早该给他披上了。 季辞跪了一会,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身前被指着说是几位长老的雪人。 随后一巴掌把他们拍扁。 妈的,一群人渣,真以为老子没脾气是吧? 拍扁之后,季辞担心青玉出来的时候会注意到,便又心虚地给雪人重新堆了起来。 不知道又跪了多久,季辞的脑子都有些混沌。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听见了小师弟的声音。 季辞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但是很快,有温热的东西贴上了他的面颊。 柔软温热,都快冻僵的脸迅速泛起血色。 季辞睁开被冰霜凝结住的眼睛,看见了秦珏的脸。 他有些恍惚:“小师弟?” “嗯,是我。”秦珏手里拿着装满了热水的袋子,仔细地熨帖着季辞的脸颊。 季辞发现自己的手也被放到了小师弟的怀里,渐渐有了些力气。 所以,他刚才是冻晕过去了吗? 秦珏的声音非常平静:“抱歉,来晚了。” 季辞刚想说没事,不晚,活络过来的身体就嗅到了一阵血腥味。 他有些懵,抬起快要没有知觉的手往秦珏身上摸,在对方胸膛上摸到了正在淌血的伤口。 血液黏稠滚烫。 季辞大惊失色:“他们打你了?!” 他的手被秦珏抓住放下,少年声音冷沉: “没有,他们不会打我。” 秦珏抬眸看向他,随后伸出手刮干净季辞睫毛上的冰霜: “但是这院子的禁制很厉害,我进来的急,所以受了点伤。” 第32章 小师弟居然会做饭 “这叫一点伤?!” 季辞气急败坏:“你快点回去!你这伤口都要坏掉了!” 一边说着,季辞一边把秦珏推开。 秦珏动都没动一下:“没那么容易坏。” “寒生长老说,只要我能突破这个禁制,就准我把你带回去。” 听到这话,季辞只觉得心一凉:“那如果你没有成功破掉禁制呢?” 秦珏将热水袋贴在他的脖颈处,感受着对方突然的颤栗,唇角勾了勾: “那我就不知道你会在这里跪多久了。” 说完,他站起身,朝着季辞伸出手,将人从雪地上拉了起来。 “寒生长老原本是想拦着我的,但是没拦住。” 季辞从中听到了淡淡的骄傲之意,笑了一声,夸道:“好厉害。” 秦珏脚步顿了顿:“嗯。” 两人走出了这片院子。 外面没有用法术凝结而成的冰雪,气温高了许多。 季辞和秦珏互相搀扶着。 他侧眸看着少年英挺的侧脸轮廓,没忍住说道:“对不起。” 秦珏发出一个疑问的单音节。 “我以为你走开之后就不会来找我了,我还在心里骂你呢。”季辞说道。 当时秦珏说走就走,看起来完全就不在乎他,说不伤心,肯定是假的。 秦珏:“是吗?那你骂我什么了?” 季辞想了想:“我骂你是猪狗不如的畜生,混蛋,良心被狗吃了的神经病。” 说着说着,季辞自己咯咯笑了起来。 秦珏嗤笑道:“嘴还挺利。” 但他说的没错。 秦珏掩下眸中深色。 他原本,的确是不打算上赶着触那些长老们的霉头的。 但等秦珏回到自己的山峰,看见书架上那盒蜜饯之后,心中又莫名的有些钝痛。 他是考虑过多方面之后,才下定决心来找季辞。 秦珏少有如此冲动的时候,但他觉得季辞如果在这个时候死了,自己恐怕以后都不会忘记他。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就在秦珏深思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戳了戳。 他转过头去:“怎么了?” 只见季辞脸上扬着笑,手上献宝似的捧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小雪人:“这个是我刚才给你捏的,小秦珏,好看不?” 雪人身体倒是圆滚滚的,很可爱,就是没有眼睛鼻子,细看下来其实有些虎头虎脑的丑萌。 秦珏顿了一下,没忍住说:“捏的什么丑东西。” “我专门给你捏的!你怎么能说小秦珏不好看!”季辞急了,差点就想把雪人往秦珏脸上拍。 看着那在自己面前的雪人,秦珏叹了口气,说道:“好看。” 季辞:“好看是吧?那我送给你了。” 这雪人出来的时候就被他暗戳戳注入了一些灵气,不会散也不会融化。 拿着当个小摆件正好。 秦珏什么也没说,接过小雪人塞进了袖子里。 那一天过去之后,季辞就发了一场高烧。 他在床榻上躺了差不多半个月才悠悠好转。 该说不说,孤鸿长老的雪还是蛮厉害的,季辞躺在床上不停咳嗽的时候,做梦都梦到自己把孤鸿长老的脸按在雪地里不停摩擦。 期间几位长老都来看过他。 但是季辞神志不太清醒,一看到孤鸿长老的脸就会做恶梦,最后秦珏神情冰冷地把孤鸿赶了出去。 孤鸿黑着脸,神情不虞,面色愈加阴沉。 等到季辞差不多好全的时候,也已经临近盛元大典了。 他躺在床榻上,折柳剑在他手里不停地弯折,自己玩的不亦乐乎。 季辞笑着说这把剑成精了,秦珏在这个时候从外面走进来: “不是成精,是剑灵。” “剑灵?”季辞挑了一下眉头。 这个称号一出,折柳剑就异常兴奋起来,剑刃立在床榻上,中间向外鼓起,就像是人类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季辞看着有些嫌弃,骂道:“别把剑尖立在床榻上,我还在这躺着呢,万一你把我裤裆割破了,你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事。” 秦珏:“……师兄莫要胡说八道。” 折柳剑害怕的不行,老老实实地钻回剑鞘里去了。 季辞接过小师弟端来的汤药:“这小剑灵挺好玩啊。” “小师弟,你说这剑灵有没有人形?要是有的话,是男的还是女的?能不能给师兄当老婆?” 秦珏:“……” 他按住季辞的手,把药给灌了进去,堵住那张不停念叨的嘴。 因为这些日子秦珏为了季辞一直忙上忙下,全宗门都知道季辞受伤了,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弟子过来看望。 就连道宗食堂的大娘都拎了两只老母鸡过来,除毛宰鸡。 听到消息之后,季辞原本是想起床去看看的,但是秦珏把他拦了下来,自己过去了。 大娘把鸡给处理好之后,笑着看向秦珏:“小珏啊,会做饭不?” 秦珏顿了一下:“不会。” 他只会蒸米饭。 听见这回答,大娘也愣了愣,随后说道:“没事,大娘来做。” 说着,她没忍住看向秦珏:“但小珏啊,你这个做师弟的,还是要好好照顾着些师兄,以往都是小辞给你做饭吧?你看看,这小辞病倒了,你就没饭吃了。” 秦珏没说辟谷之人无需吃饭这件事,只是犹豫了一会,便道:“那大娘教教我吧。” 大娘乐了:“行啊,好孩子,过来吧。” - 休息了大半个月,季辞终于被允许下床走路了。 他出了房间之后,正好就看到秦珏站在灶台边上,看样子是在做饭。 小师弟居然会做饭? 季辞一时觉得稀奇挨,凑了过去:“做饭呢?” “嗯,”秦珏抬眸看了他一眼,“去桌子上坐着,等下被油烟熏着了。” 季辞乐的不用自己动手,但还是装模作样地说道: “哎呀这怎么行,小师弟的手多金贵啊,还是我来吧。” 话音落下,就见秦珏面无表情地举起一块炭火,季辞知道自己要是再不走,这炭火得拍在他脸上,连忙离开了。 多稀奇啊,小师弟现在居然都会做饭了。 他生个病居然还有这种好处。 就在季辞沉思的时候,院子外面忽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季辞连忙跑过去开门,看到外面站着的人时,他脸色唰白: “……孤鸿长老。” 第33章 说书先生 “怎么,看到我很惊讶?” 孤鸿长老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冷硬,带着丝丝阴毒。 反正在季辞耳朵里听来就是这样的,也不知道孤鸿长老是不是就只对他一个人这么说话。 季辞:“……哪里的事,孤鸿长老能来光临寒舍,弟子当然非常开心。” 放屁,他恨不得给孤鸿长老脑袋开瓢。 孤鸿睨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信没信这个说辞。 男人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袖,随后便朝着院子里走去。 边走还边说着:“不是让你搬离小珏的山峰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季辞心说他还就乐意跟小师弟整天腻在一块,小师弟也不嫌弃他。 双方都没有意见的事情,轮得到孤鸿搁这里指手画脚吗? 但是季辞怂,季辞不敢这么说: “这不是伤还没好吗?实不相瞒,我现在都还有点头晕。” 孤鸿转过身来,声音阴冷:“你的意思是,非得让小珏来照顾你?” “你也配?” 季辞一顿,心里越发讨厌这个老毕登,便也再懒得克制,直接说道: “怎么,小师弟和我有什么不一样吗?不都是人吗?不都是道宗弟子吗?” “难不成在孤鸿长老眼里,除了秦珏,其他弟子的命便不是命了?” 话音落下,孤鸿长老面色一滞:“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 “但你就是这个意思。”季辞冷冷道。 孤鸿长老怒从心起,正要大声训斥他,却看见青年面色苍白,唇上甚至都没什么血色。 一副病恹恹、命不久矣的模样,便下意识将话咽了回去。 细想起来,他们确实偏心太过。但他们偏心从来都是明目张胆的,因为不光他们,就连宗门普通弟子都明显偏爱秦珏。 他们自然不会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孤鸿长老神情复杂,望进季辞漆黑明亮的眸子里,一时失语。 他不觉得自己前几日对季辞的惩罚有错,他只是有些担心自己这一次罚的太过于偏颇,会引起宗门弟子的不满。 孤鸿面色阴沉:“修行之人连这点风雪都担不住,你这么多年是吃白饭的吗?” 闻言,季辞一顿,说道:“对啊,孤鸿长老你怎么知道?弟子烧的白米饭可好吃了,您要不要尝尝?” 孤鸿:“……” 看着对方忽然变回吊儿郎当的模样,他觉得自己越发看不透这个弟子了。 特别是那日,青玉竟然到他面前来向季辞求情。 青玉不是向来不会管除小珏之外的人和事吗? 想到这,孤鸿便是一阵气愤。 他往前走了几步,在季辞身前站定,微俯下身,充满压迫感地盯着他看: “我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但你若是敢在本长老面前动手,我不介意亲手把你逐出宗门。” 话音落下,他便直起身来,从袖中随意摸出一块上品灵石: “拿着,就当是本长老的赔罪。” 说完这句话,孤鸿便转身离开了,甚至没来得及和秦珏说上那么几句话。 季辞看着手上那块上品灵石,挑了一下眉。 这老毕登该不会以为这件事凭借一块上品灵石就可以全部翻篇了吧? 虽然这灵石确实品质上乘,世所罕见,无论是拿去拍卖场卖还是熔于宝物内,都是一项天大的好处。 但季辞自觉自己还没有那么好哄。 不过嘛…… 季辞将这块灵石放在掌心上下抛了抛,随后收进芥子环内。 不过这灵石他自然是会用的,孤鸿长老,他也自然是会惹的。 这么想着,季辞便飞快地冲向正在灶台边做饭的秦珏: “小师弟,盛元大典什么时候开始?” “啊,下周是吧,我知道了。” - 几日过后,盛元大典如期而至。 这是全修仙界年轻一辈的盛事,基本没人会放过这个扬名立万的机会。 季辞当然也是如此。 不过,他不仅是要帮自己扬名,他还要帮孤鸿长老扬名。 光是想想,季辞就觉得开心。 此次盛元大典的举办地就在荆湖,三清道宗的管辖之地,算是道宗弟子的主场。 季辞骑着高头大马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场地内人山人海。 擂台边挤满了人,擂台上也挤满了人,看台上也坐了一群激动不已的普通观众。 人头攒动,不比灵剑池逊色多少。 这个时间点正是各大宗门热身的时候,擂台上不时传来刀剑相撞声,伴随着围观群众的叫好,场面一时间热闹非凡。 季辞捅了捅旁边秦珏的手臂,问道:“长老们会在哪里?” 秦珏指了指天空。 顺着方向看过去,季辞这才发现半空中居然有云朵托起一个巨大的坐台,极其奢华,想来那里就是各大宗门长老和掌门会待的地方。 季辞咋舌道:“真壮观,真奢华,真有钱。” “你也想上去吗?”秦珏问。 季辞唇角微弯:“我吃饱了撑的才会到那里去坐着,那么多人看着呢。” 几乎一半的人会将注意力分给这个大台子,到时候要是长老们出了丑…… 季辞舔了舔唇,问道:“听说盛元大典之后会有表演?” “嗯。”秦珏点了点头,“到时候会搬戏台子,还有说书。” 这说书其实是把历届英雄人物的事迹讲给大家听,向来都是最无聊的活动。 季辞眼珠子一转:“说书先生在哪里?” 秦珏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你又要打什么主意?” 季辞无辜地看着他:“我能有什么坏主意?你告诉我说书先生在哪里就行了,我只是去打声招呼。” 虽然秦珏不知道一个没名气的说书先生有什么值得他打招呼的,但仍旧认命地指了个方向出来。 “那边,有座小房子,里面是戏班子和说书先生待的地方,你记得快点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季辞随口应下来,紧接着就往他指着的那个方向跑去。 没过多久,季辞果然就看到了一座白墙黑瓦的小房子。 他走进去之后,迎面就撞上了一名小戏子。 季辞连忙拦住他:“小先生,你知道这次活动的说书先生在哪里吗?” 那小戏子看了他一会,随后朝里面指了指:“进去,然后右拐,那里有一间房,是张先生在的地方。” 季辞往里面看了一眼,说道:“多谢。” 接着就往里面去了。 第34章 侮辱他们纯洁的情谊 压根没费多少工夫,季辞就找到了张先生。 对方一袭长马褂,黑发束起来,戴了一顶帽子。 见房里有人来,便偏过头看了一眼。 见是个俊俏的小郎君,张先生微微诧异了片刻:“你是?” 季辞忙不迭从门外进来,再小心翼翼把门关上,一系列动作跟做贼似的见不得光。 “张先生,在下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听见这话,张先生抿紧了唇,似乎是在犹豫: “什么事情?” 季辞正色道:“其实是这样的,我们道宗有一位长老,他非常的……” 季辞几乎是把所有不好的词汇全部用在了孤鸿长老身上。 把孤鸿长老描绘成了十足十的大坏蛋。 到最后,季辞诚恳道:“我希望张先生能在今天下午的说书环节,当着所有参赛人员的面,将这件事情宣之于众。” 这句话落下,张先生原本感动、同仇敌忾的表情立刻消失。 他严肃道:“小郎君,如此恐怕不妥。” “道宗是三大宗门之首,长老更是实力通天,我只是一介草民,怎敢触犯这等修仙大能的霉头?” 季辞把先前孤鸿长老塞给他做补偿的上品灵石拿出来,一脸正直地塞进张先生手里: “这样可以吗?” 张先生确定了这灵石的品质之后,瞬间就换上了正义的表情: “小郎君,我懂。此等祸害,怎么能让他继续为祸修真界?” “我定会在此次盛元大典上,揭露出他的真面目!” 季辞听的热泪盈眶:“那就多谢先生了!” 张先生:“此举是为之大义!” 说完,他将上品灵石放进了口袋里。 二人相视一笑。 等季辞从这间房子里出来的时候,他神清气爽,眉宇间的郁气早就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他就不信了,在这么多人面前,孤鸿长老还能抵赖不成? 想到这,季辞便高兴的不行,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孤鸿长老出丑的模样了。 算算时间,现在离盛元大典开赛还有一阵子,季辞便沿着这条路往前面逛去。 荆湖多山水湖泊,赛场周围便是田地和湖水。 季辞顺着这些风景一路看过去,只觉得眼睛都舒缓了不少。 就在季辞站立在一处湖泊边缘,打算好好欣赏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靡靡之声。 原本季辞还不太敢相信,心说这大赛在即,怎么还有人能放松下来跑这里打野战呢? 好奇心害死猫,季辞一时好奇,以为自己只是听错了,便朝着声源发出地看了过去。 随后就被狠狠辣了眼睛。 只见湖岸边上,一块大石头后面,正是两具白花花交缠在一起的肉体。 季辞顿时喉头一阵恶心,转身就跑了回去。 他甚至连那人是谁都没有看清。 季辞跑的太快,直接闷头撞上了别人。 听得头顶一声“嘶”,季辞连忙抬起头来。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发现居然是自己老熟人。 季辞惊讶道:“尉迟?你怎么在这?” 尉迟一头卷曲的金发,高鼻深目,闻言薄唇扯开,露出一个笑: “年轻一代的盛元大典,我今年才二十,怎么不能参加了?” 听到这话,季辞更加震惊:“你,二十?” 闻言,尉迟笑眯眯地看着他:“怎么,有哪里不对吗?” “……没有。” 季辞就是有点惊讶。 毕竟光看个头,还有脸,尉迟这样子少说也得有个三十多岁吧?长的太成熟了。 不知是不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尉迟有些伤心:“我看起来很老吗?” 季辞心虚道:“那倒没有,你只是比较成熟。” 尉迟挑了挑眉,但笑不语。 “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跑的火急火燎的?” 听到这话,季辞一时间神色复杂:“……没什么,只是有点被吓到了。” 闻言,尉迟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什么东西还能把我们季小友吓成这样?” 他看起来的确非常好奇,甚至跃跃欲试想去看看。 季辞连忙拦住他,这种事情怎么能是说看就看的? “看了长针眼。”季辞严肃道。 尉迟观他神色,发现对方是认真的,这才遗憾作罢:“好吧,那就听你的,不去看了。” 语气中隐隐有宠溺之感,可惜季辞一点都没听出来。 尉迟目光落在季辞脸颊和耳后的红晕上,目光顿了顿,随后不着痕迹地问道: “季小友平日里不是和小师弟关系最好吗?今天怎么没看到他?” 一听尉迟提起秦珏,季辞一下子就警惕起来: “你问我小师弟做什么?我告诉你,我小师弟是绝对不会喜欢你的。” 尉迟有点好笑:“谁说我喜欢你小师弟了?” 季辞故作深沉:“我从你眼睛里看出来了。” 尉迟挑眉:“你怎知我喜欢的是你小师弟,而不是你呢?” 他语气越发轻佻暧昧,十足十的挑逗。 但季辞大概是脑子里天生缺根开窍的筋,皱了皱眉便说: “莫要胡说八袋,开什么玩笑,你看上我?” “你可别恶心我了,我可是喜欢女孩子的。” 听前一句话的时候,尉迟还颇有些无奈,听到后一句,他便起了些兴趣: “你说,你喜欢女孩?” “那不然呢?”季辞理所当然地说着,“真当我和你们是一路人啊?” 尉迟:“那你为什么对秦……你的小师弟这么好。” “我是师兄,照顾他一下怎么了?”季辞奇怪地看着他,“你该不会以为我喜欢我家小师弟吧?” 尉迟笑了笑,没说话。 但意思足够明确,季辞当场就跳了起来,急道:“我警告你不要侮辱我们之间纯洁的情谊,否则我要你好看!” 尉迟往后退了几步:“抱歉抱歉,我只是没有想到而已。” 毕竟季辞和秦珏那么亲密,他难免多想。 况且,虽说季辞表现得非常抗拒且正直,但当尉迟回忆起他和秦珏对峙时,对方的反应,他便不由得嗤笑出声。 季辞没有那方面的想法,秦珏可就不一定了。 说话间,季辞深感受辱,饱含怒气离开了。 尉迟望着他离开得方向,看了一会,随后缓步走到湖岸边,声音冷沉: “行了,都被别人看光了,也不知羞。” 第35章 初赛 季辞回到盛元大典赛场,表情还有些郁闷。 他找到秦珏的时候,对方刚刚才从擂台上下来,剑刃上沾了点血,但是不多。 想来对手伤的不是很重。 看见季辞的模样,秦珏声音平静:“怎么了,不高兴?” 季辞看着他,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秦珏安静地站在他对面,等着他说出口。 但是一句话都没冒出来。 秦珏不自觉开始催促:“不能说吗?” “……没什么。”季辞叹了口气,“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在湖岸边上看到对野鸳鸯,光天化日之下就开始运动,太伤眼睛了。” 秦珏看着他吊儿郎当的神情,知道对方没有完全明说,却也没有逼问。 只是垂下眸子,一边用手帕擦拭剑刃,一边说道:“以后不要乱跑,看到这种直接走。” 季辞:“我当然是直接走了,难不成还能多看一会不成?” “这种事情,也不知道那两个人怎么想的,还是大白天呢,湖岸边上人来人往的。” 都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到了。 季辞这么想着,便叹了口气。 他揽住秦珏的肩膀,亲密道:“小师弟,前面好像有卖米糕的,咱们去吃点?” 秦珏任由季辞拉着他去了。 等到玩的差不多之后,盛元大典也要开始了。 季辞带着秦珏站在人群最后面,在所有人都在庄严地听着道宗长老讲话的时候,他往嘴里塞着香甜的米糕。 自己吃还不够,季辞还不忘分享,他把米糕往小师弟嘴里塞。 “好吃不?”季辞热情地问,“好吃就多吃点。” 秦珏面无表情把堵到嗓子眼的米糕咽下去,伸手夺走季辞手里的米糕,一股脑往季辞嘴里塞。 季辞:“唔唔唔……你……唔!” 他一边卡嗓子,一边憋不住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等米糕全部咽下去之后,季辞才笑嘻嘻地说:“看看,我们小师弟现在多活泼。” 秦珏没理他。 等长老的一系列鼓吹动员完事之后,就到了抽签的时候了。 在场所有参赛弟子有条不紊地排好队,挨个上前。 轮到季辞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是第一场的最后一轮。 他抽完签之后就在旁边蹲着,等秦珏过来之后,就问道:“你第几场?” 秦珏垂眸看着他:“下午,第一场。” “那正好,我们都可以看对方比赛。”季辞眼睛一亮,他站起来,揽着秦珏就往擂台那边去,“走走走,我们先到擂台边上去。” 按照时间,等到季辞上台的时候,正好就是正午,太阳最为毒辣的时候。 季辞一边和秦珏吐槽自己的狗屎运气,一边兴奋地往台上看。 秦珏倒是无所谓,他淡定的很,甚至还有闲心问季辞的课业。 季辞捂住耳朵,说什么也不想听。 日头过的很快,马上就到了季辞上场的时候了。 他用力抱了一下秦珏,两人面颊紧紧贴着,秦珏稍微有些不自在。 但是季辞明显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他亲昵地报过之后,就拎着剑,抓住擂台边缘,一撑,一跳,干脆利落地翻了上去。 上到擂台之后,季辞便感觉到周围嘈杂的人声明显变小了,应该是设置了隔音结界。 他将折柳剑抽出来,对方跟随新主人后第一次上战场,此刻正兴奋地铮鸣着。 与此同时,擂台另一边,季辞的对手也扒着擂台边翻了上来。 季辞观察了一下他的动作,觉得这小子翻的没有他帅。 紧接着,他定睛一看,顿时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嗨,老熟人啊。” 对面的唐子臣一听见他的声音,顿时吓得一哆嗦,同时凝起眉:“怎么是你?” 季辞歪了歪头:“是我,很奇怪吗?” 唐子臣没说话,偏头避开了他的眼神,语气严肃:“多说无益,这场我必定会赢。” 倒是比之前正经多了。 见状,季辞便也收回了吊儿郎当的状态:“那就拭目以待。” 下一瞬,战鼓声响起,这是开战的讯号。 与此同时,季辞和唐子臣同时迎上,剑刃相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九重天剑法迅猛,攻势极快;道宗则是攻防相加,防守皆宜,打斗时如温水般不急不躁。 特别是季辞,他这段时间玩剑玩上瘾了,道宗祖传剑法被他耍的出神入化,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折柳剑时而坚硬时而软曲。 唐子臣试过无数次,竟然都无法攻破季辞的防守。 更重要的是,对方步伐格外轻快迅捷,没有丝毫吃力的迹象。 唐子臣眼底闪过惊讶,随即更加用力地攻上去。 季辞一个旋身避过这一招,向后撤去。 摸了个空,唐子臣异常恼怒:“你就只会躲避吗?懦夫!” 听见这话,季辞分毫不恼,只是摇头叹息道:“年轻人,就是火气大。” 此话一出,唐子臣不知为何更加恼怒:“胡说八道!你也没比我年长几岁,不必用这样一副长辈的口吻教训我!” 说完,又是一剑刺来。 季辞将折柳剑竖起,正好稳稳挡了这一剑。 两人一时间挨得极近,季辞看着面前少年嘴唇抿紧的倔强模样,下意识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唐子臣完全没有预料到对方会有这样的动作,一时间愣了大概半秒的神。 就这半秒的功夫,季辞抓住空隙,一剑刺了过去。 唐子臣慌忙闪躲,但还是不小心被剑尖勾下来一小片衣角。 看着那衣角落地,季辞唇角含笑:“怎么打比赛还这么不专心?” 唐子臣深感受辱,完全不理会,直接冲上去。 这次季辞懒得和这个空有一身蛮力的野小子打架,他身法灵活地和他周旋着,唐子臣几乎碰不到季辞的衣角。 这样的迅捷灵敏,就算是秦珏也做不到。 观此,空中高台上的几名道宗长老面面相觑,眼中尽是复杂的神色。 唐子臣意识到自己恐怕是被对方玩弄在掌心,顿时更加气恼,一时间完全失了分寸。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自从季辞离开巴蜀白帝城之后,他就整日魂不守舍的,气恼于秦珏和他不亲密,又气恼季辞对他不关照。 在唐子臣攻过来后,季辞闪身避过,同时剑尖一挑,将对方腰间的琉璃灯挑了下来。 盛元大典的规矩,腰间琉璃灯被挑落,视为落败。 唐子臣愣愣地看着自己掉在地上的琉璃灯,神情有些恍惚。 季辞将折柳剑收起来,朝他伸出手,笑容疏朗: “只是一场初赛而已,怎么这么失魂落魄的?要不待会下场之后,我站那让你打个够?” 第36章 吃饭 唐子臣眸光复杂地看着他,随后落下剑来: “不必,这次是我技不如人。” 听到这话,季辞挑了挑眉头,嘴里嘟囔着什么。 唐子臣竖起耳朵听了个分明——算你识相。 唐子臣:“……” 这场比赛结束的极快,几乎是压倒性的胜利,任谁都能看出刚才季辞并没有用出全力。 等到季辞下场的时候,周围群众的欢呼声都快把季辞给淹没了。 季辞倒是冷静的不行。 他走到秦珏边上,习惯性揽着他的肩膀,摇头佯装叹息:“这些观众真是的,只是一场小小的初赛而已。” “唐子臣又不是什么多厉害的人物,至于兴奋成这样吗?” 这话应该是被不远处的唐子臣听见了,那边传来狠狠的砸剑声。 季辞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秦珏唇角微弯:“唐子臣是九重天少主,这次比赛很多人对他寄予厚望。结果他在第一场就输了。” 闻言,季辞还是不太能理解:“少主怎么了,少主就一定能赢吗?” 他眼珠子一转,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再说了,你看孤鸿长老整天牛逼哄哄的样子,别人以为多厉害呢,还不是要被掌门压在手底下。”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坚硬的东西从上方落下来砸到季辞的脑袋上。 力道极大,掺杂着灵力,打的季辞嗷嗷乱叫。 他骂了一句:“谁啊这么没礼貌,高空抛物会死人的好不好?” 秦珏叹了口气,实在懒得和他再多废话下去了: “不要乱说话。” 季辞想说自己没有乱说话,但是他抬头,就看到了秦珏手上拿着的一颗红枣。 刚才就是这东西砸中了季辞的脑袋。 他从这颗枣子上看到了附着灵气的来源,孤鸿长老。 季辞:“……” 他立刻就不说话了。 刚才那场擂台赛打的精彩,道宗长老估计是终于注意到季辞绝非池中之物,所以才分了一缕神识过来。 谁知道刚好就听见季辞这样一番大逆不道的说辞。 孤鸿长老当即气的不行,一颗枣子就丢了下来。 季辞不敢触孤鸿长老的霉头,拉着秦珏赶快走了。 他们跑到了一个离空中看台比较远的地方,季辞小声问道: “老毕登还在看我吗?” 秦珏花了一秒的时间辨别出这个老毕登是指孤鸿长老,他一时失语: “我都没说你就这么喊他,又想被罚?” 季辞眨了眨眼睛,笑嘻嘻道:“那看来是没再关注我了。” 他乐的轻松,又骂了几句老毕登。 可见季辞对孤鸿长老的怨气有多深厚。 他们这边的擂台也在比赛,上面的人看着有点眼熟。 季辞多看了几眼,发现是尉迟。 他略微惊讶:“原来他也是这个时候打比赛啊。” 秦珏对尉迟没有好感,拉着季辞就要走。 但是季辞明显很感兴趣,他死活赖在原地不动,说道:“等等等等,你让我观摩观摩西域剑法。” 尉迟手中拿着的那把火红灵剑分外威武霸气,季辞眼馋的不行。 “你看那把剑,好帅。” 秦珏将视线投放过去,随后淡然收回来:“知道你喜欢。” 毕竟那日季辞醉酒都还念叨着尉迟的剑。 他不动声色地把季辞的注意力拉回来: “其实按照常理来说,西域的刀法更为精妙,西域中人也更擅长用刀。” 季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擂台,闻言颇为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这有什么,按照常理来说,唐子臣也应该赢我呢,你看他不还是败了。” 秦珏:“……” 被唐子臣知道了估计是要发飙。 但他不得不承认,尉迟的剑耍的很好,那把火红的宽剑在他手里发挥了十成十的威力。 风格粗犷且彪悍,煞气扑面而来。 没过多久,尉迟的对手就开始节节落败,很快,琉璃灯破碎,这一场的胜利者是尉迟。 他一出来就看到了擂台下的季辞。 尉迟立刻露出笑容:“季小友,是来特意看我比赛的吗?” “不说这个,”季辞懒得说,“你剑法不错啊。” 他喜欢剑,自然也喜欢用剑用的厉害的人,尉迟现在在他心里也算是有了一点地位。 尉迟察觉到了他的小心思,说道:“我不仅剑用的厉害,我刀法也很不错,想试试吗?” 闻言,季辞跃跃欲试:“切磋?” 尉迟微抬眉梢,正要答应,就听得旁边传来秦珏的声音: “时候不早了,该吃午饭了。” 这话一出,原本斗志昂扬的季辞立刻蔫了:“啊?可是我们还没打完呢。” 秦珏声音淡淡,隐隐含有蛊惑之意:“可是师兄,我有些饿了。” 听到这,季辞哪还有再打架的心思,只好对着尉迟说道:“不好意思啊,有点事,就先走了,下次再约。” 小师弟都饿了,他哪里还能再拖下去? 察觉到小师弟在往自己身边靠,季辞顺势揽住他,朝着尉迟最后一挥手,接着就要回去。 但尉迟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他? 他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去,兴致勃勃道:“吃饭?到哪里去吃啊?要不要带我一个?” 秦珏眉宇间闪过烦躁,声音却还是一如往常般平静:“堂堂西域城主,竟然连吃住的地方都没有吗?” “再不济,盛元大典现场有管饭的。” 对于秦珏看破自己身份这件事,尉迟丝毫不意外。 他露出可怜的神色:“盛元大典的饭菜也不好吃啊,再说了,我一个外邦人来到中原,人生地不熟的,能有什么好去处,要不是因为有钱,早就流落街头了。” 原以为听到自己这么说,季辞多少能起一点同情心,谁知道对方压根没放在心上。 季辞有那么一丁点仇富,听前面几句的时候他觉得还好,到后面就有点不是滋味了。 什么叫做还好有钱?要是真有钱的话直接到外面饭馆吃不就行了,犯得着一直贴着他? 在季辞看来,就是这个家伙还在觊觎自己小师弟,他当然就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既然有钱,那你就自己到外面吃去,别来打扰我们。” 尉迟:“……” 原来季辞也不是特别单纯的善良。 他抿了抿唇,再次诚恳说道: “其实我的钱包在来的路上被毛贼偷了,这下没钱,可能得露宿街头。” 第37章 你没有资格和立场来和我争 听到这话,季辞停下来:“当真?” 尉迟睁着眼睛说瞎话:“当真。” 说完,他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继续道:“如果我露宿街头,没钱吃饭,我就提不起剑,参加不了盛元大典,还无法和季小友你一起切磋剑法……” “好了你闭嘴。”季辞打断他,面色复杂,“那你还是跟着我们一起走吧。” 尉迟面露感动:“谢谢季小友!” 说着就不紧不慢地跟在了两人身后。 秦珏的神色辨不出喜怒,只是惯常让人感到冰冷。 他回过头看了尉迟一眼,眼底暗含警告。 尉迟装傻只当没看见。 盛元大典的主场地在荆湖,三清道宗的地盘,道宗弟子难免会有些优待。 例如这些建在场地边上的房屋,就是专门给不想回宗门的道宗弟子准备的。 房屋内部装修的低调质朴,但该有的一样不少,不算多豪华,但胜在住起来舒服。 原定是道宗弟子每人一间的,但是秦珏老和季辞待在一块,所以他们偷偷搬了张床过来,拼在一起睡觉。 尉迟无意间透过门缝看到这副情景,心便沉了下去。 彼时季辞正在厨房忙碌。 不过他的忙碌是指在厨房上蹿下跳,偶尔打一下下手,真正在做饭的人是秦珏。 季辞玩腻了就有点看不下去:“要不还是我来吧,你不是饿了吗?” “不是特别饿,”秦珏声音平静,“而且你病刚好,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季辞顿时就是一阵感动:“谢谢小师弟,小师弟你对我真好。” “既然厨房没我的事的话,我就去找尉迟比剑了。” 说完就兴冲冲地要跑出去。 秦珏:“……” 他声音冷沉:“有事,你回来!” 最后一句话语气加重。 季辞只得又灰溜溜跑回来,声音有些委屈:“那你说还有什么事情嘛。” “帮厨。”秦珏言简意赅地抛下这两个字,顺便扔了一捆蔬菜给他。 季辞拎着蔬菜,心里颇有些不平,但是当他看到小师弟漂亮认真的侧脸时,这股气又消了下去。 算了算了,不和他计较。 谁让小师弟长得好看呢?他季辞无论男女,就喜欢长的好看的。 想到这,季辞就认命地开始洗菜。 他们这边正在忙碌,身后便忽然传来脚步声。 季辞抽空回头看了一眼,立刻说道:“快来,就算你是客人也得洗菜。” 尉·没有做过重活·迟:“……我该怎么做?” 季辞看向他:“不会吧,你这么大人了不会洗菜?” 尉迟试图辩解。 不等他说话,那边的秦珏便冷声开口:“这里不需要你,等着吃就好。” 话音落下,季辞立刻抗议:“不行!凭什么他什么都不用做就有的吃?这不公平,他也得干活!” 秦珏:“……” 他额角抽了抽,最后丢下一句:“随便你。” 这声音应该是生气了。 季辞丝毫不在乎,没关系,这事他又没做错。 小师弟这动不动就生气的毛病必须得改改了,不然迟早有一天被气死。 他随后从身后抽了一个菜盆出来,往尉迟手里塞,然后从自己盆子里分了一大半出来递给尉迟,让他去洗。 尉迟看了看自己满满当当的菜盆,又看了眼季辞空空荡荡的菜盆,欲言又止。 季辞少见的有些心虚,他假惺惺地笑:“尉迟大哥,快去洗菜啊,愣着做什么?” 这个称呼一出来,别说尉迟愣住了,就连那边正在切肉的秦珏都没忍住把菜刀用力往下砍,落在砧板发出沉闷的声响动。 季辞被吓了一跳,埋怨道:“小师弟你悠着点,别等下砧板都被你弄坏了。” 秦珏没说话,他绷着脸,神色极为骇人。 倒是尉迟乐的自在,他十分积极地把菜盆子端起来:“大哥这就帮你去洗菜。” “砰!”的一声,菜刀落在砧板上的声音更加响了。 季辞悄咪咪看了秦珏一眼,发现小师弟嘴唇紧抿着,看起来确实是很不开心的模样。 他无端就有些心虚。 但是……不就是洗个菜吗?为什么这么生气? 季辞搞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 饭菜全部弄好之后,季辞殷勤地过去盛饭端菜,在餐桌上也一直给他夹菜。 “小师弟,你尝尝这个。” “小师弟,这个好吃。” “小师弟,我夹给你的你怎么不吃啊?” 秦珏没说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季辞,季辞不由得就有些沮丧。 见状,尉迟唇角微勾。 他不动声色地说道:“季小友,原来你家小师弟还会做饭啊?” 凡是别人嘴里吐出秦珏的名字,季辞都会无端警惕起来。 他看向尉迟,说道:“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尉迟笑着说,“只是有点奇怪,既然他会做饭,怎么上次在巴蜀,他不自己下来做,非要劳动你呢?” 季辞:“他最近才学的,那时候应该是不会吧。” “是吗?”尉迟嘴角笑容淡了下来,“我觉得还是季小友做的好吃一些。” 话音刚落,秦珏就淡声开口:“你要是不喜欢,可以出去。” 声音低沉,一听就知道是动了真火。 季辞怕他俩打起来,连忙给秦珏夹了白菜过去,笑眯眯道:“清热,解火。” 秦珏看了他一眼,接着又低下头去。 餐桌上气氛诡异,季辞不理解秦珏生气的点在哪里,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突然就有些后悔把尉迟带回这里吃饭了。 尉迟话多,饭间一直说个不停。 等到结束之后,尉迟忽然住了嘴,他朝季辞招了招手:“季小友,你过来一下。” “嗯?”季辞有些疑惑,走过去问,“什么事?” 话音未落,就见尉迟忽然俯下身来,两人的脸相距不过半寸,季辞瞬间皱起眉头来。 与此同时,一柄飞剑迅速冲过来,目标直指尉迟肩膀。 这一剑被尉迟的灵剑挡了下来。 季辞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他不知为何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尉迟拿出手帕在他唇边擦拭着,声音缱绻: “这里脏了,帮你擦干净。” 说完,他抬起眸子,和面前眸色幽深晦暗的秦珏对上视线,随后微微一笑: “我还是那句话,你没有任何资格和立场来和我争。” 第38章 砸场子 等到尉迟离开之后,季辞还有些纳闷: “他刚才说的什么?你们要一起争什么东西?”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过头去问秦珏。 但是小师弟情绪不佳,抿着唇什么话也不说。 季辞跑过去朝着他挥了挥手:“怎么不说话?” 秦珏深深看着他,随后道:“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这模样怎么看也不是突然就累了的样子啊。 季辞咂摸了一阵子,最终还是没有放在心上。 算了,孩子长大了,有心事了,他这个做家长的也不能过多干涉。 这么想着,季辞就十分快乐地回房间睡觉了。 唯一可惜的是刚才秦珏和尉迟吵了一架,顺便还把他和尉迟的切磋吵没了。 只有这个让他的心情不是很愉快。 就在他怅然的时候,秦珏忽然打开门进来了,声音平静:“要和我打一场吗?” 听见这话,季辞从床上跳起来,看向他:“和你?” “嗯。”秦珏看着他,“要试试吗?只比剑法。” 该说不说,季辞有些心动。 “好。” 两人很快就到了院子里,拔出剑开始切磋。 秦珏有意识地收敛了自己的修为和灵力,就是为了切磋能够更公平一些。 一场比赛下来,季辞坐在院子中间的石凳上,喘着气说道:“你这样不行啊,小师弟。” 秦珏坐在他对面,眼睫微动。 “你的剑法太冒进了,而且,好像很多并不是道宗剑法?” 秦珏低声道:“我学的比较杂。” “这样啊,”季辞把这个问题抛过去,“学的杂没事,但你的剑法还是太冒进了,要稳重一点。” “不然的话,对上修为比你低的还好,要是修为比你高的,那就完蛋了。” 说到这,季辞便摸了摸折柳剑的剑柄。 说起来,小师弟刚才的剑法,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总觉得带了几分凶煞之气,不是那么的……清正。 但道宗剑法的特点之一就是清正。 按理来说,像秦珏这种从小被长老们开小灶带大的学生,剑法中不应该掺杂着这种凶煞之气。 但没过一会,这个想法又被季辞自己圆回来了。 罢了,总归那几个长老是变态,变态教出来的变态,肯定也变态。 想到这,季辞便又是一阵心痛。 “小师弟,要不你跟着本师兄好好学一下道宗剑法?” 听见这话,秦珏一愣:“可以吗?” 季辞大手一挥:“怎么不行?” 秦珏露出为难的神色:“要是打扰到师兄和尉迟切磋怎么办?” 季辞笑容一僵,随后满不在乎地说道:“不过就是一场切磋,哪有我家小师弟重要?” 话音落下,秦珏唇边就浮现出一抹柔和的笑容:“那就好,这可是师兄自己说的。” 不知道为什么,季辞总有一种自己被套路了的感觉。 不过也容不得他多想,他只教了一会剑法,就要到小师弟比赛的时间了。 季辞带着秦珏马不停蹄地赶过去。 他看起来比秦珏这个即将上场比赛的还要紧张,伸手往秦珏嘴巴里又塞了两块米糕。 米糕味道不错,甜丝丝的,就是容易腻。 秦珏被紧张的季辞喂了好几块,觉得口干的不行,最后仓促推开季辞妄图再喂过来的手,双手一撑跳上擂台。 季辞觉得小师弟这个动作特别帅,没忍住欢呼了一声。 对面和秦珏比赛的那位选手长的没有他好看,颜控季辞估摸了一下,觉得实力肯定也没有秦珏强。 季辞站在边上不停为小师弟加油助威,声音淹没在人群中,并不是特别起眼。 但是高台上那几位长老仍旧是听的一清二楚。 九重天掌门饶有兴致地看过去,笑道:“你们道宗这对师兄弟,倒是感情深厚。” 这话一出,道宗的几位长老表情就不是特别美好了。 特别是寒生,他冷着一张脸,手指用力捏着骨瓷茶杯,最后没控制住力道,茶杯直接破碎。 这动静太大,立刻就吸引了其他宗门的掌门看过来。 “寒生这是怎么了?” 青玉不动声色将话题绕过去:“小辈们实力强劲,兴许是太高兴了吧。” 他们宗门的事情已经够乱了,若是叫其他人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九重天掌门信了,哈哈大笑起来:“确实是这样,不过犬子还是不争气,被你们道宗的大师兄几招拿下,唉。” 青玉微微一笑:“唐公子向来是小辈中的佼佼者,在此次盛元大典中的排名肯定不会低。” “哈哈哈哈哈借你吉言!” 几人寒暄了几句,便将目光再次投到场地擂台中央。 另一边的寒生,脸色依然阴郁。 秦珏那场是碾压性的胜利,没过多久就分出了胜负。 他打的有点凶,似乎是没控制住,对方的琉璃灯直接被他敲碎了。 待他下场之后,季辞便开始数落他:“不是让你别这么凶吗?你刚才是不是在生气?” 秦珏看向他,神情很是无辜:“抱歉,我只是有点收不住。” 见状,季辞便有些着急,他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以后我多抽出时间来教教你。” 秦珏唇角微勾:“多谢师兄。” 打完这场比赛,今天已经没有他们的事了,他原本是想赶紧回去的。 但季辞想到了什么,拉着秦珏不让他走,说是看完表演再说。 于是他们就继续留了下来。 等到傍晚时分,第一轮的盛元大典结束之后,便是散场时安排的表演。 中间那群戏子袖子舞的极好,身段柔韧,漂亮的不可思议,唱腔也异常婉转。 季辞看的分外起劲,等到那说书先生上去之后,他一个没忍住,往旁边秦珏的大腿上拍了一巴掌。 秦珏:“……” 季辞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刚才和台上的张先生对上了视线,随后又各自不动声色地移开,假装什么都没瞧见。 说时迟那时快,张先生一拍响木,全场寂静。 他的声音非常大,应当是有些修为,能让在场说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话说这南面大陆上,有一处水乡,水乡富饶,蕴育出的仙门也分外富有,实力强劲,为世人所称道。但就是这样一处仙门,内部却极其不公,资源分配倾斜,长老带头搞特殊。而其中最为严重的,便是一位名叫飞鸿的长老!” 这开头一出,众人渐渐咂摸出什么。 飞鸿,孤鸿,这说的不就是孤鸿长老? 而高台之上的孤鸿长老,早在听到一半的时候就直接黑了脸。 第39章 蛊虫 这一场段话指示性极强,又是南方水乡,又是实力强劲的大仙们,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三清道宗身上。 再加上这个被称呼为飞鸿的长老,在场众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秦珏眉头一皱,扭过头去看季辞。 季辞立刻装傻,脸上露出一副意外的神色,抓住小师弟的衣摆问道: “小师弟,他在说什么啊?” 秦珏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季辞脸上的震惊和迷惑不似作假。 台上的张先生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众人都当作在听八卦,听的津津有味。 终于高台上的人受不住了,孤鸿长老第一个站出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张先生并没有搭理,仍旧继续讲着故事。 紧接着,一道灵力凝聚而成的光束砸在了张先生的桌子上。 “砰”的一声巨响,那桌子被烧焦了大半,但是张先生本人却毫发无伤,甚至连语调都没有丝毫波动。 见状,季辞有些惊讶。 这个张先生,心理素质不错啊,而且似乎有两把刷子。 孤鸿长老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平民下手,只得冷着一张脸,厉声道: “张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自己的名讳,张先生这才回过神来。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向高台上的人,说道:“孤鸿长老,您原来是在喊我吗?” 这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模样,看了着实叫人火大。 “莫要装傻!你今日这番含沙射影,在道宗的场子上闹事,是要意欲何为?!” 此话一出,张先生瞬间慌了神,他连忙说道: “这位长老,小生绝无冒犯之意啊!这故事是从小生师父那传下来的,和三清道宗没有丝毫关系啊!” “难不成要因为相似的名字和背景,就随意给小生定罪吗?” 这样一番话被张先生说的悲愤不已,又是伤心又是不忿。 众人不说信没信,至少这情绪烘托到位了,纷纷请愿让孤鸿长老网开一面。 不过是一个似是而非的名字,和模糊的不能再模糊的背景,非要牵扯到三清道宗和孤鸿长老身上,未免有些过于牵强了。 再者,仙门是仙门,又不是什么大权独揽的人界帝王,犯不着因为这些事这么敏感。 就连九重天掌门都开始劝慰:“罢了,孤鸿兄,不过是一个故事,莫要放在心上。” 周边百姓也是如此,在底下喊着让孤鸿长老莫要往心里去。 孤鸿就是心里再不舒服,此刻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就连道宗其他长老,也纷纷传音过去,让他冷静下来。 孤鸿一挥袖,回到了座位上,神情不虞。 一定是那个季辞搞的鬼!要说全宗门上下唯一对他有不满情绪的,只有一个季辞! 孤鸿攥紧了手掌,眼神阴翳。 而台下的季辞,恍若未觉。 他犹犹豫豫地拉住秦珏,小声说道:“这个说书先生讲的故事,未免也太敏感了。” 秦珏蹙眉看着他,随后又移开目光:“的确。” 罢了,就算是他做的又如何,他还不是得帮着隐瞒。 没有人阻拦,张先生便继续在那张烧焦的桌子前讲着这个据说是师父传下来的故事,众人无不是听的格外认真。 虽然张先生自己澄清了这个故事的来历,但是架不住这个故事实在是太暧昧了。 只要稍微发散一下,就能往道宗和孤鸿长老那边想过去。 几乎所有人都预料到,这场盛元大典结束之后,肯定会传出有关孤鸿长老的流言。 偏偏孤鸿还只能坐在高台上,硬生生听着他继续讲下去。 想想都憋屈。 在散场之前,季辞怕那个孤鸿长老报复他,提前拉着秦珏回去了。 这件事,二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揭过,谁都没有再提。 夜里,两人躺在一间房间。 季辞看着旁边睡过去的秦珏,自己却有些睡不着。 他莫名的有些兴奋,手里摸着折柳剑,思维发散,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好不容易快要入睡了,外面窗户处忽然传来规律的敲打声。 听到声音之后,季辞第一时间去看秦珏,发现对方没有要醒过来的征兆之后,这才蹑手蹑脚地下床。 他打开窗户,不出意外地看见了张先生的脸。 对方扒在墙上,姿势看起来颇为滑稽。 “你怎么过来了?”季辞问道。 张先生嘁了一声:“你找我办这样的大事,让我直接跟孤鸿对上。我回去之后发现自己冷汗都下来了,思来想去,一块灵石还是不够。” 季辞乐了:“你之前不是说是为了天下大义吗?” 张先生面不改色:“我可没有这么说过,我是个俗人,就喜欢钱,没钱的事情我不干。” 闻言,季辞挑了挑眉,回去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塞给了他。 “喏,一共二十块上品灵石。” 灵石分外珍贵,二十块上品灵石,都够张先生在京城置办一座大宅子了。 张先生见钱眼开,笑眯眯地收了下来,摸着山羊胡说道: “罢了罢了,看在你这么上道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季辞觉得稍微有些冷:“什么事?” 张先生把之前季辞给他的那块灵石拿出来,语气得瑟:“这里面有只蛊虫。” 话音一落,季辞便愣住了,重复了一遍:“蛊虫?你认真的?” 张先生点头:“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虽说修为算不得多深厚,但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这蛊虫巨毒,带在身上久了,便会吸食你的精气血肉,最终七窍流血而亡。” 一阵寂静,季辞呼吸粗重了点。 他忽然想起秦珏先前叮嘱他的,最好不要和孤鸿长老多接触,送的东西也要立马扔掉。 他怎么就忘了呢? “那这石头怎么办?” 张先生摸着山羊胡,一副高人风范:“我先帮你收着咯,当初你把那灵石拿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忙我帮定了。” 这种害人的东西,无论是继续留在季辞手里,还是流落到民间,都不是什么好事。 季辞收敛了玩闹的神色,郑重道:“这次多谢你了。” “不客气,”张先生说道,“道宗那几个长老,我看面相就知道是道貌岸然之辈,不可深交。” 对此,季辞深以为然。 就在他感叹民间处处是高手的时候,张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直在墙上扒着挺累的,我就先走了。还有就是,你亲爱的师弟已经在后面听我们讲话听很久了,你好自为之。” 季辞:??? 第40章 其实都是为他好 张先生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就迅速从窗口消失了。 季辞还没回过神来,他往后一看,果然就发现自家小师弟正盘腿坐在床榻上,手指拂过灵剑,眼眸淡然地看着自己。 “……” “呀,小师弟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都不和师兄说呢?”季辞心虚地凑过去,贴着秦珏如此说道。 秦珏的目光先是在窗户那边看了一会,随后落在季辞身上,唇角向下压了点: “那是盛元大典结束后的张先生?” 季辞果断装傻:“什么?不认识。” 秦珏抬起眸子看向他,直接拆穿:“别装傻。” 见没法糊弄过去,季辞叹了口气。 怎么好巧不巧的,小师弟就醒了呢? “我就是受不了嘛,”季辞拉着秦珏的手说,“孤鸿那个老毕登偏心偏到太平洋去了,我哪咽的下这口气啊?” “我又不能光明正大和他杠上,可不就得从后面搞点小手段。” 季辞生怕秦珏怪罪他,一边觉得自己这个师兄当的窝囊,一边晃着秦珏的肩膀,企图他可怜可怜自己。 秦珏把季辞的手扒拉下去,声音冷极:“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如果暴露出来,孤鸿会怎么对你?” 季辞一噎。 他视线有些躲闪,随后吞吞吐吐说道:“那……那你不说出去,不就可以了吗?” “我当然不会说出去,可那个说书先生呢?”秦珏眼眸晦暗,“你和他才认识多久?他一个见钱眼开的奸商,凭什么帮你保守秘密?” 季辞松开秦珏的肩膀,试图狡辩:“我看他不像是那种人……” “在你眼里,是不是谁都是好人?” 秦珏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已经掺杂了怒气。 季辞一时间愣住了,眼底是迷茫的神色。 怎么突然间这么生气? 秦珏盯着季辞看了一会,接着偏开视线。 他现在心情很乱。 孤鸿长老睚眦必报,若是被他查出最后是季辞捣的鬼,后果不堪设想。 他能理解季辞办出这档子事的缘由,但同样也担心事情被捅出去之后会是怎样的结果。 秦珏指骨攥紧,再次看向季辞。 对方看起来非常懵懂,显然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生气。 季辞确实不知道,如今仔细想想,他也知道自己欠考虑。 他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碰了碰秦珏的手:“对不起啊,是我没想好。” “但是……” 季辞顿了顿,最后还是说道:“但是我不是也因为这件事把孤鸿长老送的灵石花出去了吗?” 这也算得上阴差阳错。 “你想想,要不是因为我找到了张先生花掉这块灵石,指不定那什么蛊虫就跑我身体里去了呢,你说是不是?” 秦珏眸子动了一下。 见状,季辞乘胜追击:“难道你要看着师兄被蛊虫上身,最后精气灵力都被吸食殆尽,七窍流血而亡吗?” 季辞越说越可怜,甚至隐隐带上几分埋怨。 秦珏皱起眉头:“……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还怪我做什么?”季辞松开手,“你不去找孤鸿长老,反倒来我这里发脾气。” 秦珏:“……” 不是,他们两个人到底是谁在生气? 季辞底气也上来了,直接就说道:“再说了,那张先生原本是不同意帮我的,但是他看到了那块被下了蛊的灵石,这才决定为我挡这场灾祸。” “你倒好,管人家叫奸商。” 这还不算,季辞还要数落:“而且,那灵石那么危险,你知道这件事之后非但不先问我身体怎么样,第一时间居然是责怪我,和我发脾气。” “小师弟,原来你就是这么对师兄的吗?” 秦珏:“……” 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不欲再说话,躺下睡觉。 结果季辞说着说着,自个儿火气上来了,越想越伤心,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 “对啊,那块灵石明显有问题,你都听那么久了,不可能不知道,结果你上来就数落我?” “秦珏!!!” 秦珏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听不见。 直到第二天早上,季辞都还没消气。 具体表现在他起了个大早,但是只给自己一个人做了早餐。 分量把控的刚刚好,等季辞全部吃完之后,锅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甚至米饭都被吃的干干净净。 秦珏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厨房,弯下腰若无其事地重新弄饭菜。 其实那天晚上他本来是还想再问问有关灵石蛊虫的事情的。 但秦珏心里觉得,只要找到了蛊虫,那这块灵石并非无解,但若是季辞彻底被孤鸿记恨上,日后的麻烦就会越来越大。 所以秦珏便没有去管灵石,况且看季辞活蹦乱跳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有受到蛊虫影响的样子。 谁知道就这样成了季辞拿捏在手里的把柄。 没办法,秦珏做完饭就去找季辞道歉。 结果季辞看都不看他一眼,自己一个人跑到院子里练剑去了。 今日天气不错,季辞执剑站立在清晨微风中,随便耍了几个剑招。 他隐隐约约知道自己于剑道上应该是有些天赋,于是修炼更加刻苦。 只是今天心不静。 他老是想到秦珏那去。 其实小师弟担心的也对,无论是从蛊虫的角度出发,还是从孤鸿的角度出发,其实都是在为他好。 但是季辞能率先服软吗?不能。 即使是再来一遭,季辞还是会选择那样做。 没办法,让孤鸿大庭广众之下吃瘪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季辞看到孤鸿的脸就来气,什么垃圾玩意老毕登。 成天就只知道小珏长小珏短的,人小珏理他吗真的是。 这种心眼子偏到脑干的煞笔就应该早日下地狱。 正这么想着,前方忽然传来老毕登的声音: “季辞。” 季辞瞬间停下暗戳戳的腹诽,抬起头,双眼冒光地看向院门口: “孤鸿长老,您怎么现在过来了?我本来还想说去找您呢!” 这一番话被他说的分外热情洋溢,就跟刚才把孤鸿骂成狗屎的人不是季辞一样。 孤鸿神色冷漠,表情很是难看:“又在耍什么幺蛾子,我问你,昨天……” “快快快,长老快里边请,不然我辛辛苦苦做的菜就全都凉了!”季辞打断孤鸿的话,伸出手抓住对方的袖子,将人往里面带。 孤鸿蹙起眉头:“季辞,我告诉你……” 季辞恍若未闻,高声道: “小师弟!孤鸿长老居然提前来了!快把我们刚才特意做好的饭端出来!” 第41章 和孤鸿吃饭~ 听见他的话,秦珏先是一愣,随后迅速反应过来,微笑着点头说道:“好。” 说完便一头钻进厨房,把刚才做好还没来得及吃的菜全部端了出来。 秦珏做饭一向认真,就算是早餐,也会习惯性做的丰盛精致一些。 他做事喜欢尽善尽美,做菜也是一样。 季辞半拉半扯着孤鸿坐在椅子上,随后坐在他身边,笑嘻嘻道: “没想到长老提前来了,我原本是打算给您去送饭的。” 孤鸿的神色很是复杂:“给我送饭,为什么?” “之前,是我做的不对。”季辞顿了一下,随后说道,“我这几天都有在好好反省,我身为大师兄确实不应该带着小师弟私自下山。” “上次是长老罚的我,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是我主动赔罪。” 季辞睁着眼睛说瞎话:“长老,这些菜都是我亲手做的,您尝尝吧。” 这话一出,刚刚把菜盘端过来的秦珏抬起眸子,意味不明地看了季辞一眼。 季辞权当没看到。 他热情的过分,拿了双筷子替孤鸿长老布菜:“来来,长老吃这个,这个好吃。” 季辞一顿操作猛如虎,成功把孤鸿给带偏了。 他下意识地就拿着筷子开始吃饭。 说起来,他这次出来确实没来得及吃早饭,原本是想来找季辞算账的。 但是…… 孤鸿蹙着眉头看着季辞这样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总觉得对方没那个心眼去干出这种事。 刚这么想,季辞就又热情地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 孤鸿:“……”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总之没那么美妙就对了。 就在这个时候,秦珏也走了过来。 他手上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水,恭敬地放在孤鸿长老手边。 此时的秦珏少了几分先前的戾气,看起来倒是有些温顺。 看着这样的秦珏,孤鸿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但是该问的还是要问。 他现在顾不上秦珏,只对着季辞问道:“昨天的事情,你怎么看?” 季辞双眼一亮:“果然长老也关注了我的胜场对吗!” 他激动地一拍桌案站起身来:“那场简直了,九重天少主就那样败在我的剑下,毫无还手之力!” 孤鸿:“……” 他罕见地有些无语,努力解释道:“我说的是,大赛结束之后的说书活动。” “哦,长老说那个啊。”季辞悻悻地坐下来,有些犹豫,“我觉得,那个说书先生挺没有眼色的。” 孤鸿看着他:“没有眼色?” “是啊。”季辞撑着下颌,表情瞧上去有些许愤怒,“长老您想想,这里可是盛元大典,还是荆湖,我们道宗的地盘,台上您还在看着,他就这样光明正大地说这些有歧义的故事。” 季辞越说就越愤怒,最后愤懑道:“其实我今天想要送饭,不仅是因为赔罪,还有一部分就是害怕您被那个说书先生影响了心情。” 话音落下,季辞再次往他碗里夹菜:“来,长老,多吃点。” 青年的表情不似作伪,白净俊俏的脸上带着真挚的笑容,似乎当真是怕他因为昨天的事情气结于心。 孤鸿眼眸动了动,最终还是动了筷子。 秦珏就坐在两人对面,表情淡淡,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最后垂下来。 他惯常是冷漠的。 但许是前些日子的叛逆劲头过了,现在的秦珏极其好说话。 无论孤鸿问什么,他都毕恭毕敬地回答,礼数周全。 孤鸿咽下嘴里的五花肉,难不成真是他想岔了,这件事和季辞其实没有关系? 旁边的季辞乖巧的不行,自己半点没吃,一会给秦珏夹菜,一会又给孤鸿夹菜。 注意到这点之后,孤鸿问道:“你呢,不去吃饭?” 听到这话,季辞愣了一瞬,随后笑起来: “没事,我不饿。” “我起了个大早,做菜的时候怕自己手艺不行,浪费食材,所以特意只做了两人份的,你们先吃着吧。” 话音落下,秦珏不小心被米饭卡着嗓子,咳嗽了几声。 季辞连忙看向他,关切地问道:“小师弟你没事吧?” 缓过来之后,秦珏看着自己面前亲爱的师兄,嘴角抽了抽,然后笑着说:“没事。” 季辞语重心长地说道:“真是的,吃饭都这么不小心,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秦珏:“……好。” 孤鸿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心里涌现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之感。 他看着自己手里的饭碗,奇怪,本来是想过来教训季辞的。 思忖再三后,孤鸿最终还是顺嘴关心了一句:“还是吃点吧。” 秦珏没忍住,在旁边说了句:“辟谷了,饿不死。” 他这边刚说完,季辞便抿了抿唇,露出一个为难的笑容:“那你们先吃吧。” 这小模样,可怜死了。 孤鸿看着,竟然有些没忍住:“小珏,不要这么说话,好歹是你师兄。” 秦珏:“……” “是。” 他垂下眸子,夹了一筷子青菜。 看不出来,手端还挺高,倒是连孤鸿都能被迷惑住。 但仔细想想,也是,手段要是不高,怎么能在自己这里活下来? 想到这,秦珏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 那边季辞还在不遗余力地装可怜,低着头,一个劲往孤鸿碗里夹菜。 那菜垒起来好高。 孤鸿不得已阻止住他,让他不要再夹了。 季辞这才作罢。 孤鸿不太会安慰人,匆匆吃完之后便离开了。 等到孤鸿的背影彻底消失之后,季辞把脸上落寞的神情撤下来,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扔,顺便捅了一胳膊在秦珏身上。 秦珏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说道:“已经彻底离开了。” 季辞这才松了一口气:“总算走了。” 他顿时就换了个坐姿,吊儿郎当地把膝盖抵在桌沿上,身子靠在椅背上,落下来的脚尖一下一下晃悠着,一副自在的不行的模样。 季辞不遗余力地夸着自己:“我可真是个天才,轻而易举地就把孤鸿给混过去了。” 秦珏看着他:“我是不是还要夸你厉害?” “那当然,”季辞说,“昨晚上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秦珏起身将桌子上的碗筷都收起来。 谁算谁的账?没良心的家伙。 第42章 思修院 盛元大典初赛结束之后,会空出来一段时间给各大宗门的小辈们休息。 历年来这都是荆湖最热闹的时候,这些修者最不缺的就是钱,兜里的灵石都快漏出来了,正愁没有地方花。 荆湖这周围的小镇子里,摆满了从其他地方赶来的商家。 他们到这里来摆摊开店,还要支付相当多的费用,荆湖百姓们光是收摆摊费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一时间镇子上热闹非凡。 道宗给弟子们安排的院落在僻静处,适合修炼,偏偏季辞喜欢热闹,练完剑之后就要爬上楼顶,去眺望远处的集市。 他不仅自己要爬,还要带着全宗门的师弟一起爬。 事情是这样的,历年来,盛元大典榜上有名的青年才俊几乎被道宗和九重天包揽,为了守住这份荣誉,长老们勒令大家休息的时候也要在院子里修炼,不可有万分懈怠。 但是季辞实在闲不住,他练剑练的人都麻了,几天过去,又突破了几个小境界,都快要比秦珏还要高了。 他不知道其他人修炼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快,季辞觉得自己到达这个境界就差不多可以了,至少能在盛元大典上取得一个还算上乘的名次。 于是季辞就开始飘飘然。 他爬上楼顶,眺望着远处的袅袅炊烟。 季辞火眼金睛,立刻就认出来这白色炊烟是从西北来的烧烤摊子。 虽然只能看到一点白烟,但是季辞惊人的想象力让他自发地在脑海里勾勒出来了整块兽肉被放在炉子上炙烤的情景。 还有周边的辣椒粉和香料,光是想着,季辞就要流口水了。 其中不少弟子练剑练的累了,休息的时候抬头往上一看,发现他们的大师兄居然跟只猴子一样坐在屋顶上,纷纷好奇起来,问他在干嘛。 于是季辞就转过身来,朝着他们招手。 众弟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溜烟地往屋顶上跑,全部落在了季辞的屋顶上。 道宗也还算有钱,修缮房屋的时候非常用心,季辞觉得他们这点人压不塌屋顶,就放心地让他们踩上来。 于是乎,不大的屋顶上落满了人,除了领头的那一位一身蓝白劲装之外,其他人都是清一色的鸦青色宽袖道袍。 远远望去就跟屋顶上落了一排乌鸦似的。 “大师兄,您在这看什么呢?” 季辞下巴一抬,指向不远处的白烟:“那呢,这白烟,绝对是西北烧烤。” 弟子们互相看了看,然后问道:“西北烧烤好吃吗?” 季辞舔了舔唇:“当然好吃,老香老香了。” “比酒酿小圆子还好吃?” 说这话的师弟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士,最喜欢的就是酒酿小圆子和蟹黄面。 季辞啧了声:“你们江南小吃是甜,他们西北大烧烤是香。” “把整块肉架在火堆上面烤,表皮都烤的酥嫩,烤的流油,然后把这块肉放下来,旁边的盘子里摆满酱料和香料还有辣椒粉,到时候拿把刀切下来一块肉,往盘子里蘸一蘸,香的嘞!” 这话说的,旁边的师弟们听的口水直流。 “真有这么好吃?” 季辞:“那当然了,你们有谁接过西北的任务吗?” 众人都说没有。 他们接任务不会往远了接,最多就接接荆湖周边的,再远就不会去了,毕竟其他地方有别的的宗门管辖。 “唉,可惜可惜。”季辞装模作样地叹着气。 弟子们来了兴趣,那日从房顶上下来之后,就浑身刺挠,想吃烤肉想的不得了。 最后众人一合计,决定晚上偷偷瞒着长老去前面的夜市。 荆湖城镇没有宵禁,晚上烤肉也在。 道宗弟子们说干就干,到了夜里就齐刷刷溜出去,穿着鸦青色衣袍,把整条街都扫荡了一遍。 一个个就跟饿了八辈子的野狼一样,当场吃完不够,还要打包带回去。 其中一个弟子敲响了秦珏和季辞的房门,兴奋地分了一半烤肉给他们。 季辞大喜过望,抱着那个弟子称兄道弟了半炷香时间,两人那叫一个亲热。 道宗弟子就像是被打开了任督二脉一样,白天修炼的格外刻苦,晚上吃喝玩乐也更加卖力。 他们这疯劲,长老们没发现,倒是叫其他宗门的人率先发现了。 来参加盛元大典的大宗门有很多,其中一个叫做思修院,全宗门都是符修。 他们应当是花了钱,在道宗院落的对面也租了房子,搬过来的时候,正巧就看见了道宗弟子聚在一起胡吃海喝的模样。 思修院在江湖上有点名气,实力也很强劲,领头的那个白衣人身姿笔挺,留了一小撮山羊胡,看着道宗弟子们懒于修炼的模样,当即就叱道: “这就是第一仙门的弟子吗?修炼如此松懈惫懒,想来也不过如此。” 他身后一名白衣弟子笑出声来:“裘川师兄,莫要与他们多费口舌,我们只管修炼我们的,到时候您只要准备拿下盛元大典的魁首就行了。” 话音落下,思修院的人笑得更加夸张。 原本正在烤肉的道宗弟子们不说话了,他们看着手里的烤肉,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没有以前认真。 就在这个时候,季辞碰了碰一名出神的弟子,指着对面那些人问道: “他们是哪个门派的啊?” 那弟子反应过来,看了眼裘川身上的校服,说道:“好像是思修院的。” “思修院?”季辞摸了摸脑袋,“没听过啊,这是哪个野鸡门派?” 季辞说话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在场众人全部听的一清二楚。 思修院的人听见季辞说他们是野鸡门派,顿时就怒了:“竖子尔敢!连思修院的大名都没听过,孤陋寡闻!” 季辞确实有点记不清了,他仔细想了想:“哦,你们就是那个既修仙又入仕的宗门对吧?” 裘川脸上露出刻薄的笑容:“还算识相。” 他们思修院既修仙,同时也教授治国之道,培养人界贤臣,弟子们个个饱读诗书。 裘川抬起手来,得意洋洋道:“我师兄便是下了山,到大梁王朝做了帝师,如今已是大梁的肱骨之臣。” 大梁王朝? 季辞觉得这个名字怎么听怎么耳熟,半晌之后,他猛然想起—— 原身好像就是大梁王室的皇长子,因为颇具慧根,被云游到此的道宗宗主收为了亲传弟子。 再仔细一回想,那大梁帝师,他似乎也认得。 哎,真有意思。 季辞笑起来:“你说的大梁帝师,不会就是那个满口之乎者也,偶尔耍点戏弄人的仙法,求雨失败,用兵败退,甚至还贪污受贿的裘德心吧?” 青年脸上挂着无辜的笑容: “但是我怎么记得,在我小的时候,这名帝师就因为私德有亏被梁皇罢黜了呢?” 第43章 揍人 此话一出,便犹如平地惊雷,将在场众人劈了个七荤八素。 裘川更是直接黑了脸:“你什么意思,莫要胡言!” 季辞摊开手:“我可没有胡言,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再者,”季辞从旁边师弟手上扯了块烤肉下来放进嘴里,嚼巴两下咽下去之后,说道,“你们思修院这管理模式就不对。” “你要修炼就好好修,还搞什么入仕,若是正常走科举的道入仕就算了,你们偏不是,靠着掌门盖戳的一张举荐信,放肆往官府里放人,你这叫普通老百姓怎么办啊?” “他们辛辛苦苦考的功名,临上岸时一瞧,哎呦,我的官职没了!这可怎么办啊!” 这番话被季辞说的掷地有声,正义凛然,道宗弟子们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看向思修院弟子的眼神便带上了几分鄙夷。 “简直卑鄙!走这种捷径抢普通老百姓的路!” 思修院弟子彻底慌了:“你……你血口喷人!” “天地良心,我可没有。”季辞咬了一口烤肉,“都是事实。” 的确是事实,仙门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天然受尊敬的。 思修院的根基并不深厚,建立不足百年,历代掌门都是教外门弟子治国之道,声称来了这里,只要掌门一封信寄过去,想在大梁谋求官职便是轻而易举。 这才吸引了大批的生源。 发展到如今,未尝不是因为这样的宣传。 但这些人思想显然被荼毒的很深,认为自己高人一等,脸上全部都是傲慢的神色。 裘川更是气急败坏:“胡言乱语之辈,敢不敢与我一较高下!” 听见这话,季辞将烤肉放下,接过帕子擦了擦手,然后眼神新奇地看向裘川:“你确定要和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裘川眉宇间皆是戾气。 季辞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可是我怕你被我打的趴在地上哭爹喊娘。” 后面的思修院弟子又是一声怒吼:“放肆!” 季辞听的烦了:“叫那么大声,要不你来和我打啊?” 他的气场太骇人了,而且周围的那些道宗弟子分明是一副唯他马首是瞻的模样,一看便知地位不低,修为肯定也不错。 那弟子瞬间就不吭声了。 季辞说了句怂包,也没有人回应。 反倒是裘川,脸越来越黑,最后二话不说提着剑就冲了过来。 季辞的剑没有带出来,他现在是真心喜欢剑法,是拿折柳当老婆对待的,此刻折柳剑还在泡温泉呢。 再看面前这个明显腿短气虚的思修院弟子,季辞觉得自己没必要因为这个菜鸟出动自己的老婆。 于是他向后一仰,腰部极其柔韧地塌下去,避过了这一剑。 随后脚步轻巧地向侧边一躲。 裘川正处于盛怒当中,每出一招都被裹挟着极大的戾气,完全没有收手。 而季辞甚至连手都没有用上,脚步往后方一退再退,便算是在过招了。 裘川果然被惹怒:“孬种,连正面迎敌都不敢吗?” 季辞诧异地一挑眉:“不是吧,你让我空手接白刃?你怎么是这种小人。” 说完,他极其迅捷地转身往侧前方走去,经过树底下时随手捡了根树枝当作武器。 这树枝还算厚实,裘川攻上来的时候正好能挡上一击。 这树枝在季辞手中,竟然发出了足以和灵剑匹敌的力量,二者相撞之后,裘川感到手腕一麻。 他神色凛然了些许,更加用力地攻了上去。 在外人看来,裘川攻势极其迅猛,而季辞只是一味闪避。 但裘川的攻势在季辞看来……粗俗不堪。 全是蛮力,几乎看不到任何技巧,简直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学过剑法。 但紧接着,季辞就想起来,对哦,这人是符修。 有些道宗弟子忍不了了:“你欺负我们大师兄没带灵剑,卑鄙小人!” 裘川充耳不闻,只要能把这个小人斩于剑下就行,管这场争斗公不公平? 眼看他杀的越来越厉害,剑却碰不到季辞的一根手指头,裘川愈加恼怒。 就在这个时候,季辞抬起树枝,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把裘川的剑挡了回去。 裘川的力气太大,被反噬之后,竟然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季辞啧了一声:“你就只会用蛮力吗?” 话音落下,裘川抬起头来,眼神怨毒,接着便是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符。 这次他倒是有了些技巧,丢出符咒的手法极其专业,一张薄薄的纸竟然比他的剑过来时还要锋芒毕露。 季辞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旁边传来道宗弟子的声音:“是爆破符!季师兄快躲开!” 爆破符? 季辞心下了然。 他将自己的灵力灌注进手上的树枝中,树枝上顿时凝聚出一层白霜,季辞拿着树枝往前方轻巧一挥,顿时铺天盖地的威压显现。 元婴巅峰的修为在这群小辈当中不容小觑,爆破符很快就在这股威压中被搅碎,碾成一团废纸。 最后化为碎屑散落在地上。 待到威压散去,季辞手掌附抚着树枝,漫不经心地走到裘川面前,用那根树枝抬起对方的下颌,笑了一下,说道: “不会用剑就别用,这把灵剑品质还算上乘,在你手中倒是糟践它了。” 这话侮辱性极强,裘川果不其然又呕出一大口血。 “裘师兄!” 身后是思修院众学子焦急的声音。 季辞转过身看向他们:“以后管好自己的嘴巴,我们三清道宗如何,还轮不到旁人嚼口舌。” 说完,他提起裘川的后衣领子,将人重重扔了回去。 思修院那群人不敢再说其他,慌忙扶起裘川,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了。 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样子,道宗弟子们纷纷笑出声来,然后大喊“季师兄好样的”。 季辞将那根树枝扔回去,说道:“你们就是平常太谦逊了,也不想想,道宗弟子,天下第一仙门,哪个不值得你们到外面炫耀?” 道宗弟子们一个个安静如鸡。 季辞看着他们,挑了一下眉毛: “难道我说的不对?兄弟们,必要的时候,你们完全可以仗着道宗弟子的身份到外面狐假虎威,只要你们硬气,谁也不敢欺负你!” 话音落下,一名道宗弟子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来:“季师兄……青玉长老过来了。” 季辞:“……” “你说什么?” 第44章 很厉害 此时此刻,青玉长老就站在院门外,神情冷静,不知道听着季辞在里面胡说八道了多久。 季辞沉默了一会,从旁边烤架上拿了一串烤肉递过去: “青玉长老,吃烤肉吗?” 青玉看着面前希冀的眼神,叹了口气:“说的什么话?” 季辞眼神飘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然后强硬地把烤串塞到青玉手里,生硬地岔开话题道: “青玉长老您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好在周边的道宗弟子们非常上道,一个个全部跑过来,争先恐后地往青玉手里塞着烤串: “这个土豆片,季师兄教我烤的,软糯香甜特别好吃!” “这个烤排骨也是季师兄教我的,老香了,青玉长老您要不要尝尝?” “还有这个烤玉米……” “烤肉……” 青玉被道宗弟子团团围住,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最后面的季辞身上。 他似乎因为暂时逃过一劫非常高兴,手里捏着不知道从哪个老太太手上借过来的蒲扇,在炉子下面扇着火。 自始至终,除了最开始紧张递过来的烤肉之后,就没有再管过他了。 青玉垂下眸子,他拨开人群,走到了季辞身边。 彼时季辞正把蒲扇一丢,在炭火上烤着一大块肉,鼻尖上都沾了炭火灰。 青玉看在眼里,竟然想伸手帮他把炭灰擦掉,但到底是忍住了。 见有人在自己边上,他抬起脑袋一看,随后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青玉长老,您不是在外边和其他弟子一起吃东西吗?” 反正绝口不提刚才大言不惭说要拿着道宗名号到外面狐假虎威的事情。 “是不是他们招待不周到啊?青玉长老您放心,有我在保证让你吃的开开心心。” 说着,季辞就又往他手里塞了串烤肉。 此刻青玉两只手上都拿着烤肉,想训人气势都上不来。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季辞,你悠着点。” 季辞无辜地看着他:“放心,我可有分寸了。” 他都没把那玩意裘川打死,可不是很有分寸吗? 青玉一看就知道季辞压根没在好好反省,便招了招手。 很快就有弟子搬了张凳子过来了。 青玉坐在季辞边上,缓慢道:“身为道宗弟子,谦逊知礼是首要,无论外人如何挑衅,你们自当静心,不为外物所困扰,才能真正修成大道……” 这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了,季辞听的极其郁闷。 傻呗打他,难道他还不能打回去吗?这也太不公平了。 季辞偷偷摸摸抬头看了看还在长篇大论的青玉一眼,心里有些不忿。 如果你真的深明大义,道心牢固的话,就不应该扒着小师弟不放啊? 只是这话季辞到底不敢说出来,只能蹲在地上用树枝扒拉着炭火,任由火星子落在自己的身上。 就在他听的昏昏欲睡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一道清越的人声:“师兄。” 季辞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 “小师弟怎么来了?你现在不是应该在修炼吗?” 秦珏走过来后看见青玉,先是一顿,随后慢悠悠地行了一礼:“青玉长老。” 他们两人也算是有许久没有交流过了,此刻青玉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少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季辞自然的不得了,他如蒙大赦般从地上起来,一把揽住秦珏的肩膀: “正好,也免得我把烤肉带回屋里去了,来,尝尝这个。” 说着,季辞就切了一片烤肉下来,刀尖扎着肉片,往秦珏口中送。 见状,青玉下意识想说小珏从来不吃别人喂过去的东西。 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见秦珏张嘴含住了肉片,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 青玉的话落了空。 他垂下眸子,眸中喜怒莫辨,唯有指尖非常用力地蜷了蜷。 在小珏昏迷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若是换做以前,小珏对待他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至于这个季辞,中途闯进来,仗着有张好脸,照顾过小珏一段时间,凭什么在他面前肆意妄为? 青玉觉得不久前还帮季辞求情的自己分外可笑。 就在他越想越愤怒的时候,侧面忽然出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 指尖沾着点炭灰,但是看起来并不脏。 青年声音疏朗:“长老,手里的烤串怎么不吃啊?” “是不喜欢吗,那要不要尝尝这个?” 青玉抬起头来,发现季辞将那肉片切的非常干净,边缘齐整,用刀尖插着。 似乎是觉得用刀尖对着人不太礼貌,季辞将刀横了过来,送到青玉嘴边。 青玉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季辞歪了歪脑袋,又将肉片往前送过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青玉抬起手来,握住刀柄,将插着肉片的刀接了过来。 见他吃下去了,季辞便放下心来。 其实将烤肉放在院子里来和大家伙一起吃并不是什么很荣光的事情,毕竟修仙之人,还是要以修炼为主。 他这算是荒废学业了。 但是既然青玉长老自己都吃了,那也算是他们半个自己人,就算其他长老要问责,青玉长老肯定是要为了吃的这一口帮他开脱的。 季辞越想越觉得自己英明神武,一下子就解决掉一个大难题。 然而关于这一点,青玉并不知道,他还以为季辞只是单纯地关心他。 青玉到最后都没有再和秦珏说上一句话,只是又叮嘱了季辞几句,让他谨言慎行。 季辞听的头都大了,表面应的好好的,实际上要是再遇上思修院那群傻呗,他还是要好好骂上一通出气。 等青玉长老离开之后,原本还有些畏手畏脚的道宗弟子们彻底放开。 他们小心翼翼地把院门关上,有更谨慎的甚至布了个结界,确保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也听不到声音,这才欢呼起来。 “季师兄,之前你那一剑是真帅啊!” “季师兄现在什么修为了?金丹巅峰该有了吧?” “小师弟,你刚才是没看见,季师兄可威风了!一剑就把思修院那个大马猴给打趴下了!” 此时此刻,季辞在这群道宗弟子心目中的威望不是一般的高。 季辞揽着秦珏的肩膀,凑在他耳边问道:“你师兄我厉不厉害?” 秦珏看着青年,忽然伸手擦去了他鼻尖上的灰,笑道: “嗯,很厉害。” 第45章 弟子甘愿受罚 季辞带着道宗弟子在院子里吃烤肉荒废修炼,还和思修院大弟子打架这件事最终还是被捅出去了。 据说是那个什么裘川抖出去的。 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季辞一气之下爬上屋顶,对着思修院房子的方向竖起了中指。 正巧那时候有思修院弟子在床边看书,他随意地往窗户外面一看,便看见当时那个将自己宗门大师兄打趴在地的青年人一脸凶煞地对着他竖起了中指。 竖起中指有中断之意,如今被季辞做出来,意思非常明显—— 腰斩。 三清道宗那名大弟子要对他处以腰斩之刑! 那思修院弟子吓得魂都飞了,火急火燎地关上了窗户。 见状,季辞缓缓收回了手:“孬种。” 比个中指就害怕成这样,啧啧啧。 季辞并不知道在这个时代竖起中指代表着什么,他只知道思修院那群胆小鬼,连被人比个中指都要害怕。 勉强发泄完心里的怨怼之后,季辞便下了屋顶,老老实实下去受罚。 道宗弟子们现在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练剑,一个字都都不敢往外蹦。 据说裘川特意去找的寒生长老告状。 寒生长老本就管教严苛,不管这事到底是谁有错在先,他都会率先处罚荒废修炼的道宗弟子。 尤其是这个带头的季辞。 寒生本来就看季辞不顺眼,如今新仇旧怨加在一起,他要能放过季辞就有鬼了。 这次秦珏是陪着季辞一道去。 走在路上的时候,季辞还在极力劝阻他赶紧回去,若是寒生长老要拉着秦珏一起受罚的话,季辞心里不会太好受。 看着青年一脸纠结的模样,秦珏感到有些好笑。 “不要想太多,上次受罚你躺了至少半个月,这次我得跟着你。” “那不一样……” 季辞摸着自己腰间的折柳剑。 上一次犯错,季辞是完完全全被拖累,还能跟秦珏扯犊子,但是这次纯属季辞自己要找打,说什么也不能连累秦珏。 但是看他这样子,应该是不会改主意了。 季辞的良心受到了强烈的谴责,他磨磨蹭蹭地和秦珏一起去到了寒生长老所在的院落。 该说不说,长老不愧是长老,就连院子都比普通弟子的要豪华。 进去的时候,寒生长老就坐在厢房门前,黄花梨木太师椅,姿态要多高傲有多高傲,绷着一张脸,见面就是两个字: “跪下!” 季辞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相当能屈能伸。 不就是下跪吗?他熟,上次孤鸿长老罚他在冰天雪地里跪了好几个时辰呢。 寒生长老仿佛没有看见旁边一同前来的秦珏,只对着季辞说道: “你身为道宗大弟子,平时就是这样管教他们的?带头荒废修炼就算了,竟然还和别的宗门起冲突!” 季辞低着脑袋,腰杆却挺的笔直。 他小心翼翼抬起眼睛往上看了一眼。 啧,寒生长老模样倒是年轻周正,可惜讲话的时候一股子老头味。 季辞实在不能理解,整个道宗都压抑成啥样了,他上次甚至在宗门里看到一名才五岁的小道童,已经挥着比他人还高的桃木剑开始挥舞了。 问他为什么这么努力,那小道童就说,是因为师兄们都太厉害了,如果他不进步的话,等长大就会因为落后太多被逐出宗门。 当时季辞就觉得,该死的三清道宗,整个门派从上到下都在卷生卷死,到底能不能让鲜活的少年郎们好好活动一下! 于是就有了前几天在院子里搞烤肉的那一幕。 季辞膝盖压在坚硬的地砖上,朗声回答:“弟子知错。” 话音落下,寒生长老便冷声开口:“你知错?上次你带小珏私自逃出宗门,也是说的这句话!” 季辞:“……” 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拿出来说,上次那锅他可不背。 再说了,不让他说这句话,那他能说什么? 季辞转了个弯,继续说道:“弟子下次绝不再犯,一定遵守宗规,严于律己,再不敢松懈半分。” 良久,寒生长老在前方发出一声嗤笑。 他站起身来,眼神冷漠地看着季辞,突兀说道: “今日青玉来向我求情了。” 听到这话,季辞一愣。 青玉居然还真去求情了? 但是……季辞偷偷摸摸瞥了一眼。 但是好像这个求情没啥用。 寒生长老语带嘲讽:“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手段这么高明?青玉就算了,他向来心善。” 听到这话,秦珏唇角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寒生并没有发现,而是继续说道:“但是我没想到你连孤鸿都能蛊惑。” 说到这里,寒生语气中的愤怒已经掩盖不住。 听到这里,季辞也是一惊。 孤鸿长老也到他这来求情了,真假? 就连秦珏都怔愣了一瞬。 他眉头微微蹙起,隐隐觉得事情开始超出自己的掌控。 见他二人皆是震惊的神色,寒生的眸光愈加冷漠。 “今日,你就在这里跪到太阳下山。” 如今还未到午时,寒生长老这架势,是要让季辞在这里跪一天的节奏。 季辞稍微有些郁闷,但还是应了下来:“弟子明……” 就在这时,秦珏打断了他:“弟子认为不妥。” 少年的身形还未彻底长成,面庞尚且带着稚嫩,但神情坚毅,一双眸子幽深镇定。 寒生长老顿住,他的神色有些复杂。 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秦珏没有理会寒生的脸色,只是自顾自说道: “道宗弟子白日里的修炼并没有懈怠,师兄只是在晚上得空时喊大家一起放松,并非管教不当。” 眼看寒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季辞心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跪在地上偷偷摸摸去扯小师弟的衣摆。 说到底,寒生长老只是想找个由头亲自处罚他一次罢了,不就是下跪吗?他季辞又不是没跪过。 但是秦珏依旧没有理会:“况且,昨晚的事故是思修院挑衅在先,我们身为道宗弟子,第一仙门,难道就应该一味忍让吗?” “弟子认为,长老此次的决断有失偏颇。” 院落内安静异常。 “是吗?”寒生冷冷看着秦珏,最后说道,“既然你也觉得我做的不对,那便一起跪着吧。” 话音落下,秦珏垂下眸子,跪在了季辞身边。 季辞大惊失色:“你干什么?好端端的你和寒生长老呛什么气?” 他抿了抿唇,转过头去:“寒生长老,秦珏方才只是一时脑热说了错话,还请长老收回成命!” “不必。”秦珏声音淡淡,“弟子甘愿受罚。” 第46章 一起罚跪 季辞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来时的担忧竟然成真了。 那个什么寒生长老,居然还真的让秦珏也跟着他一道跪下来了! 看着自己身边身姿笔挺的少年,季辞心里格外不好受。 见寒生长老进了屋不再管他们,季辞实在没忍住,说道:“好端端的,你干嘛说那些话?我不是让你到时候不要管吗?” 秦珏没说话,他微垂着眸子,装作自己没有听见。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季辞也知道再怎么说都没用。 他郁闷地在地板上画着圈圈,时不时就转过头看看秦珏。 发现对方真就跪的笔直,跪出了风雅。 季辞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到午时的时候,季辞的肚子十分忠实地感受到了饥饿。 他趁着这个机会数落:“你瞧,若是你没有和我一起罚跪,这个时候你就可以来给我带饭了。” 秦珏:“……”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师兄,你已经辟谷了,按理来说是不会再感到饥饿的。” 季辞被这句话噎住,随后强词夺理道:“但我就是觉得饿,我肚子都在响了。” 说完之后,季辞自己也觉得有些心虚,还有些离谱。 对啊,他不是辟谷了吗?为什么他总是会在固定的时间段感到饥饿? 奇了怪了,难道自己还没有完全适应修仙者的这个身份吗? 其实他不是真饿,只是心理层面上觉得自己很饿? 季辞眨了眨眼睛,不再说话了。 好在道宗的弟子们非常讲义气。 他们知道大师兄和小师弟一起在受罚,便偷偷摸摸装了午饭送过来。 来送饭的那名弟子在脑袋上盖了个大帽子,遮住自己大半张脸,全靠神识探路,从墙外面翻进来。 “季师兄,小师弟?我来给你们送饭啦!” 听到这话,原本正在无聊挖画圈圈的季辞抬起脑袋,闭目养神的秦珏也睁开了眼睛。 秦珏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道宗这些弟子是和季辞混久了之后,就打心眼里忘记还有辟谷这回事了吗? 那弟子蹑手蹑脚地走过来,把饭盒放在地上,然后打开,给他们两人都摆好。 一共两份饭,那弟子说是他们一起做的,味道一级棒。 季辞连声道谢,给那小弟子的脸都整红了。 待那弟子离去之后,季辞这才打开属于自己那一份饭。 木质饭盒里菜色丰盛,有肉有汤还有蔬菜米饭,还有一只大鸡腿,色香味俱全,一看就知道是下了大功夫的。 季辞喜欢的紧,连忙帮秦珏把他的那份也打开了。 结果打开之后,他就愣住了。 “你这盒饭里边怎么没鸡腿啊?”季辞看了看小师弟的,又看了看自己的,最后喃喃道,“应该是弄错了吧,我这份才是你的。” 说完,季辞便要伸手调换两人的饭盒,但是刚有动作,就被秦珏拦下来了。 秦珏声音冷淡:“就是这样分配的,你拿着吧。” 听到这话,季辞有些懵。 什么叫就是这样分配的? 道宗弟子特意把有鸡腿的那份饭给了季辞? 想到这,季辞便有些恍惚。 “真的?”他问道。 秦珏“嗯”了一声。 “那弟子过来分饭的时候有些心虚,避开了我的视线。” 想也知道,经此一遭,季辞在道宗弟子们心目中的地位肯定不会低。 从今天这顿饭中就可以看出来。 但是秦珏对此并没有什么想法。 那边的季辞倒是非常自豪。 “啧,看来小爷的魅力不减当年啊。” 秦珏不知道他一个才二十岁的大小伙子是怎么说出当年这个词的,但到底是没有纠正。 等到太阳下山的时候,季辞的腿已经麻了,但是比起在冰天雪地中跪的那一次,这一次倒是舒服很多。 他甚至还能强撑着站起来跳几下。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凉风吹过,冻的人骨头都要麻了。 季辞缓了一会之后,就伸手去扶秦珏。 他大概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刑罚,刚起来就趔趄了一下。 见状,季辞直接把他背了起来。 他动作太快了,秦珏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声音惊讶之下还有些怒火:“你干什么?” 季辞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干什么?我在背你啊干什么?” “也不看看你现在能不能继续走路,到时候回院子里了我就帮你看看膝盖,应该肿了,得涂点药。” 秦珏手掌攥紧:“……你也受伤了。” “你还不知道我啊?”季辞乐呵呵说道,“你师兄我可是惯犯,又不是第一次被罚跪了。” 他说着说着,还把秦珏往上颠了颠。 秦珏立刻呵道:“季辞!” 季辞笑起来:“好嘛,你个不知道尊敬长辈的臭小子,居然直呼师兄名讳。” 秦珏不说话了,季辞侧过脑袋去看,发现他耳根红了一片,顿时就乐了。 “原来是害羞啊,你上次背我我都没害羞,现在师兄背一下小师弟,你还害羞上了?” 秦珏没说话。他的目光落在两人的影子上,月光清皎,两人的影子便被拉的愈发长,交叠在一起。秦珏的脑袋搭在季辞的肩膀上,看起来倒是格外温馨。 两人一路回到了院子,进门的时候,季辞才发现里面都是道宗弟子。 他稍微有些怔愣:“怎么都在这?” 那些本来昏昏欲睡的弟子骤然清醒过来,见季辞回来了,连忙互相推搡着把那些睡着的弟子叫起来,随后奔向季辞: “季师兄!等你好久了!” “我们这次偷偷搞的烤肉,特地弄来给你吃的!” “保证这次不会叫长老发现了!” 季辞看着他们满脸兴奋的模样,不由得一阵无语:“你们就是自己想吃吧,还拿我当借口。” 众人立刻开始看天望地,随后往季辞手里塞装满了烤肉的盘子。 季辞没接,只说道:“你们吃完就赶紧回去吧,小师弟受伤了,我得给他敷点药。最近应该吃不得油腥的。” 众人这才将目光放到秦珏身上。 十六七岁的少年脸色苍白,看上去很是柔弱,道宗弟子们心里一阵愧疚,说明天给他们炖清汤喝。 季辞笑着应下了。 待院子里清净之后,季辞把秦珏放到房间里,然后掀开了他的裤腿。 顿时就倒吸一口冷气。 第47章 第二场比赛 之前都不知道,秦珏的膝盖上已经肿起好高,甚至发青发紫,看起来极其可怖。 季辞心疼的不得了:“你怎么都不说一声啊?你看看你这膝盖,都成什么样子了,过几天盛元大典第二场就要开始了,你这是……” 他手足无措地翻找着药膏,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绷着脸开始给秦珏涂药。 当时跪在那里的时候,秦珏一声不吭,自始至终脊背都挺的笔直,季辞便以为他没有大碍。 现在看来,他不说话很大原因是因为疼的受不了了,这才不吭声。 季辞快要被秦珏气死了:“寒生长老那么疼你,你认个错,服个软,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还至于受这种罪吗?” 话音落下,秦珏便抬起眸子看他:“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抛下你,再次让你一个人受罚?” 季辞皱起眉头:“这有什么,不就是跪一天吗?你看我现在有没有事。” 秦珏眸光冷淡,最后移开目光:“不管如何,我都不会对他们低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季辞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 仔细一想,也是。 秦珏不喜欢道宗的这些长老,原因季辞心里也一清二楚。 因为这点事就向寒生长老服软,未免也太没有骨气了。 想到这,季辞心里便是一阵郁结。 他更加小心地给秦珏抹上药,动作轻柔,生怕又磕了碰了。 秦珏垂着眸子看着青年给他抹药。 对方低着脑袋,露出来的半截后颈洁白如玉,偶尔抬头看他一眼,眸子里满溢着的都是担忧的神色。 秦珏不知第多少次意识到,面前这个青年,确实是满心满眼的都是他。 等到涂完药膏之后,季辞让秦珏先等等,等药膏干了之后再把裤腿放下,秦珏应下了。 随后,他从季辞手里把剩下的药膏拿过来,声音微哑:“坐好,我帮你涂药。” 季辞顾忌着他的伤,有些着急:“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你……” 话还没说完,季辞就被秦珏按在了床榻上。 他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就是小腿一凉。 少年坐在床榻边缘,一只手圈住季辞的脚腕,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 季辞不知为何有些心慌:“小师弟?” 秦珏抬起眸子看着他,漫不经心“嗯”了一声,接着就继续涂药。 手掌底下的皮肤洁白细腻,骨肉匀亭,季辞经常说秦珏娇贵,但在秦珏看来,真正娇贵的应该是他自己才对。 秦珏掩下眸中的暗色,将药膏均匀涂抹上去。 季辞也就一开始的时候有些惊慌,到最后就完全放开了,他吊儿郎当地靠在床头,歪着脑袋看着烛光下的小师弟。 彩虹屁张口就来,反正都是夸秦珏漂亮帅气,体贴关心。 秦珏意味不明地看着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最后他将床榻上的被褥铺好,两人相拥而眠。 …… 接下来的几天,季辞都不允许秦珏下地行走,事事都是他来操办,说什么都要把秦珏的腿伤给养好。 中途除了寒生长老之外,其他两位长老都来看望过。 他们不仅问了秦珏的伤势,还顺带问了季辞的,当时季辞那叫一个受宠若惊,连忙说自己还好,问题不大。 最主要的是,孤鸿长老后来问到了他送的灵石。 季辞当场脑袋短路。 那灵石被他打包送给张先生了,哪里还在,况且那灵石里有蛊虫,孤鸿长老这是要害他,顺便还要再问问凶器如何了呢。 季辞只得打着马虎眼,说道:“孤鸿长老送的灵石我自然是好好收起来了,就放在专门的木箱子里,从来没有打开过。” 孤鸿长老抬眸看他,重复了一遍:“从来没有打开过?” 季辞连忙点头。 开玩笑,后来没有碰过那块灵石,姑且还可以说是侥幸逃过一劫。若是日日带在身上却还没有什么受到伤害的动静,孤鸿长老要是再看不出来有问题就出鬼了! 季辞说那话的时候,都快把自己的脸笑僵了。 没想到孤鸿长老后一句话竟然是让季辞把那块灵石还给他。 季辞第一反应就是对方该不会是后悔了吧?后悔伤害他这样一个帅气逼人的美男子。 但是还回去是不可能还回去的,灵石都被他丢给别人了,拿什么还? 所以季辞坚定地拒绝了他:“孤鸿长老,送出去的礼哪还有收回去的道理?再说了,这可是孤鸿长老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我可得好好珍惜。” 总之就是一顿胡言乱语把孤鸿长老糊弄过去了。 等到几位长老离开之后,季辞还心有余悸。 果然,造过的孽迟早都是要还的。 接下来几天,季辞摒弃一切杂念,专心照顾小师弟,终于赶在盛元大典第二场开始之前把他膝盖上的伤给养好了。 至少下地行走跑跳不成问题。 盛元大典第二场比的并非剑法。 九重天掌门有一幅千里江山图,这并非是普通的风景画,而是一处秘境。 参赛选手需要做的,便是进入这张画中,经历重重关卡,到达出口的终点处。 这一次赛场,取前五百名。 能进入第二场比赛的大概也就一千多个人,一次比赛刷掉一半,竞争不可谓不激烈。 季辞带着秦珏走到广场中央,那张千里江山图极长,被九重天掌门用灵力铺陈开,看起来格外壮观。 季辞原本只是想欣赏一下这幅画的,谁知道一抬眼就看到了思修院那群人。 以裘川为首,其他人都对着季辞怒目而视。 现在季辞看见他们就烦,习惯性想要极其素质地比起中指,但转念一想,这群古代人估计不知道中指的含义,便退而求其次,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神态动作都极其欠揍嚣张。 其中一名思修院弟子甚至打了个寒颤。 季辞认出来那是上次他在屋顶比中指的时候撞上的二弟子。 啧,胆子真小。 他们没能在外面耽误太久,这次道宗长老们没有多说废话,大手一挥,在场一千多人就全部进入了画中。 季辞下意识想去抓秦珏的衣袖,但是抓了个空。 他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等他再次踩在实地上的时候,面前赫然出现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第48章 好像正是犬子! 那颗人头出现的第一秒,季辞手比脑子快,人还没反应过来,折柳就先飞了出去。 原本便千疮百孔的人头现在被削成两半,更加难看了。 季辞回过神来,站稳之后,伸手让折柳剑回来。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脑壳,觉得牙齿有点疼。 “果然,一切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 这么说着,季辞便摸了摸自己的宝贝灵剑,继续往前走去。 这里是一座枯树林,树上的叶子早就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左右横插,而这些枝干上,无一例外挂满了人头。 季辞越看越觉得反胃。 奇了怪了,从外面来看,这千里江山图不说多有艺术性,但色彩绮丽,笔触细腻,算得上一幅佳画,怎么进来之后就这么血腥呢? 有血液滴到了季辞的肩膀上,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最后实在受不了了,踩着折柳剑飞到了枯树林上空。 他这个时候再往下一看,好家伙,这片枯树林极其广阔,密密麻麻向前绵延不知多少米。 总之不像是能很快走出去的样子。 季辞啧了一声,稳稳踩在剑上往前飞着。 他没有离枯树林太高,而是贴着枯树林在飞,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那些被挂起来的脑壳。 虽然反胃,但季辞还是选择了这么做。 要是秦珏没有选择御剑飞行呢?要是他老老实实地在里面行走呢? 那岂不是就错过了。 这么想着,季辞飞行的速度快了起来。 脚底下的脑袋换了一拨又一拨,到最后,季辞只知道自己是在往前冲,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风景几乎一模一样。 有时候季辞回过头一看,竟然分不清楚到底哪一方是前面了。 多方犹豫之后,他最后还是下了剑。 总觉得这里不太对劲。 季辞随手在一棵树上用剑刻了一道划痕,接着向前方走去。 他确幸自己是在往前走的,但是过了一阵子之后,季辞再往旁边一看,发现自己竟然又来到了这棵有划痕的树边上。 “……” 鬼打墙? 不至于吧,正统修仙大赛,搞这么血淋淋的场景就算了,竟然还这么玄乎。 季辞舔了舔唇,最后干脆抬起手,用折柳剑挑了一个脑袋下来。 这脑袋上沾着血,眼睛紧闭着,看着还很新鲜,应该死了没多久。 季辞看着这颗脑袋,发现它断口整齐,应该是被一刀干脆利落劈下来的。 再看看周围的场景,季辞莫名联想到什么原始部落的血祭。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找找看周围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和路牌。 季辞左右看了看,最后随意选定了一个方向,朝着那边走去,折柳剑尖落在地上,在泥土上划出笔直的划痕,以此确定自己走的是直线。 他时不时就会转过头去看看身后的划痕。 嗯,笔直,就和他这个人一样,没有出错。 这条路应该是选对了,因为季辞走着走着,回过头一看,发现划痕竟然是弯的,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开始掉头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季辞皱起眉头,有什么东西在影响他。 他没有声张,而是转过身,调整成正确的方向,继续往前走去,并且回过头来看划痕的次数更勤了。 这一次,季辞成功走出去很远。 他隐隐约约看见前方有光亮,应该是枯树林的出口要到了。 但季辞并没有因此加快脚步,他再次回过头,果然划痕又歪了,他的感知也受到了影响。 光亮明明是在前方,但是当他无声无息被影响着转回去的时候,竟然在相反的方向虚幻出了一道光亮。 这地方还挺厉害。 季辞丝毫不敢放松,时不时就要回头看上一眼。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天光乍泄。 枯树少了很多,季辞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划痕笔直。 他松了口气,走向前方的祭坛。 祭坛非常简陋,里面摆放着的都是人骨,扑面而来的都是尸臭味。 季辞稍微蹙了一下眉头,他随手从里面捡了一块大棒骨带在身上,然后往前走去。 他站在阳光和阴影的交界处,前面是风光靓丽的寻常山林,后方却是阴森恐怖的人头树林。 季辞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好像遗漏了什么。 是什么呢? 季辞看着手中的折柳剑,又看着自己别在腰上的大棒骨。 他为什么要从祭坛里拿跟人骨? 想到这,季辞表情一变,他将腰上别着的大棒骨拿下来,扔在了地上。 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 季辞又将大棒骨放回了祭坛。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身处幻境,但他为什么会觉得,只要走出那片枯树林,自己就逃离了幻境呢? 简直像是有人在故意向他灌输这个理念,然后引诱他走向更深的深渊。 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安静了,鸟叫虫鸣统统没有,唯一可能制造出声响的就是季辞自己。 他坐在祭坛边缘,手里拿着折柳剑,手指拂过锋利的剑刃,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些被挂起来的人头上。 入神之后,剑刃割破手指。 这里是幻境,季辞更加坚定地想道。 他起身站起来,将折柳剑搭在自己的脖颈上,微微垂下脑袋。 抬手一挥,剑刃划过脖颈,季辞的脑袋被轻易划破,随着惯性落入祭坛。 这一次,是真正的天光乍亮。 …… 季辞睁开眼睛之后,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阳光明媚的山谷中。 而身边全部都是穿着各式各样校服的宗门弟子。 他慌忙转过身,果然在自己身边看见了秦珏。 季辞松了口气,他就说,进来的时候他明明是抓着秦珏的衣袖的,怎么可能一进来就分开不见了。 这里应该是千里江山图的入口起点处,周围都是陷入昏睡和幻境中的参赛选手,秦珏也不意外。 季辞观察了睡着的秦珏一会,最后将他背起来,向前走去。 与此同时,场外的几名长老和外面围观的普通老百姓都发出了窃窃私语声。 九重天掌门声音很是意外:“这是你们道宗的弟子?倒是重情谊,盛元大典许多年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场景了。” 清醒之后,不抓住这个优势率先往终点走去,反而选择带上一个正在昏睡的拖累。 看来他们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青玉垂下眼眸,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的寒生一直盯着画卷看。 千里江山图早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现在的画卷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戏曲舞台,上面的参赛选手全部是是演员,可以让观众清楚看到他们都在干什么。 只见季辞背着秦珏往前走了一阵,路过一个人的时候却被绊了一下,随后他站定,盯着那人看了一会。 最后竟然把那人也捞了起来,季辞就这样背上背着一个人,手上拖着一个人,毫不费力地继续往前。 九重天掌门眉头皱了一下,仔细看过去,顿时惊住: “他手里拖着的,好像正是犬子!” 第49章 能不能别耍流氓?! 季辞觉得自己还算幸运,作为第一个从幻境当中清醒过来的人,不仅第一时间找到了他亲爱的师弟,甚至还在半路找到了唐子臣。 上天的宠儿也不过如此了。 他带上唐子臣的理由也很简单,这幅千里江山图的出处是九重天,唐子臣身为九重天少主,不可能没在这幅画里历练过。 等唐子臣醒来,季辞就胁迫他给自己指路,美滋滋。 就是拖着两个人有点累。 这么想着,季辞便叹了口气,把秦珏往上抖了抖,抓着唐子臣后衣领子的力气更大了。 他就这样慢悠悠地往前走着,不知过了多久,手上忽然传来一道阻力。 与此同时,唐子臣含着怒火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季辞!你在干什么!” 听到自己的名字,季辞转过身来,正好就看见对方灰头土脸对着自己骂骂咧咧的模样。 他咧开嘴笑了:“带你去终点啊,看不出来吗?” 唐子臣全身上下都是泥土,山林中地面潮湿,他随手往自己脑袋上一摸,都能摸到一手潮湿的泥巴。 恶心的他直想吐。 唐子臣愤怒道:“这就是你说的带我去终点?!” “不然呢?”季辞看着他,觉得他很莫名其妙,“你是嫌脏?这有什么,你看到我背上的人了吗?秦珏,我亲爱的小师弟。” “除非我一个人有两个背,或者我天生力大无穷,否则的话我是不可能同时把你们两个都按在我身上走的。” 季辞说这话的时候异常无辜:“为了我亲爱的小师弟,当然只能先委屈一下你了。你也不想秦珏醒来的时候,变得灰头土脸吧?” 听到这,唐子臣下意识地朝着秦珏看去。 对方果然全身上下干干净净,趴在季辞背上睡得安稳。 唐子臣的声音一下子就小了:“他还在幻境里?” “嗯。”季辞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就把唐子臣提到前面去,“先不说这么多了,你醒来了正好,这千里江山图你熟吧?你带路。” 唐子臣猝不及防被拎起后衣领子往前面提,顿时恼羞成怒:“干嘛这么提我!” 季辞:“你只有后衣领子是干净的,怪我咯?” “你……” 唐子臣气不打一处来:“那你也不能……那你凭什么让我带路!” 季辞眨了眨眼睛:“我好歹带着你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呢,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让你带个路有什么不对的吗?大不了到终点的时候,我把第一名让给你。” 听到这话,唐子臣愣住:“真的?第一名真的让给我?” 季辞微抬眉梢:“这还能有假?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季辞从来不是毁约的人。” 听了这么一句承诺,唐子臣信了五分。 再一想到,对方明明可以率先离开,却还是选择带上他这个累赘,品德不可谓不高尚,于是又信了五分。 就这样,唐子臣答应了带着季辞一同前往。 季辞调整了一下秦珏在自己背上的位置,随后在心底吹了声口哨。 傻子,还是太天真了。 他季辞向来不是什么好人,就是喜欢毁约。 他心安理得地跟着唐子臣向前走去。 外面的九重天掌门看见了,不由得叹息道:“青玉啊,你们宗门这个季辞可真是个好孩子,但是这么单纯这么老实,以后在外面肯定会受欺负的,你可得看紧了。” 听到这话,青玉顿了一下,回想起季辞带着全道宗弟子偷偷吃烧烤,并企图贿赂自己的壮举,笑了一下,柔声道:“好的。” 单纯,老实? 青玉但笑不语。 此时,画卷内。 季辞背着秦珏,用力将折柳剑扔出去,剑尖穿透那头老虎的脑袋,老虎当场毙命。 折柳剑铮鸣着飞了回来,季辞觉得有些稀奇: “这画里面竟然有老虎?” “是啊。”唐子臣费力地把自己的剑从另一头老虎身上拔出来,随后说道,“这千里江山图看上去是一幅画,其实是一处被封印起来的秘境。” “画是死的,但秘境可是活的,这里面什么东西都有,你小心一点。” 季辞习惯性把剑尖落在地上拖着走:“放心,有我在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一路上冒出来各种各样的妖兽,皆被季辞斩于剑下。 虽然一早就知道季辞剑法不俗,但是再次看到,唐子臣还是感到惊叹。 他有些不服气地看着自己的剑。 季辞并没有关注唐子臣的状况,他现在忧心的只有一件事。 ——小师弟怎么还没有醒来。 再次斩杀掉一头妖兽之后,鲜血溅到季辞的衣摆上,他恍若未觉,而是转过头担忧地看着自己背上的秦珏。 少年睡颜乖巧,睫毛很长,并不乱动弹。 奇怪,依照小师弟的实力,这个时候还没有醒来,不应该啊。 秦珏天资聪颖,于修炼一道上毅力绝佳,不可能连这点幻境都挣脱不掉。 所以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恰在此时,他们三人来到了一处湖泊。 唐子臣兴奋的不得了,跑到湖泊边上打算清洗一下自己。 全身上下都是泥巴,别说多难受了! 看见这一幕,季辞脑袋一抽:“我们在这幅画卷里面,外面的人能看得到吗?” 唐子臣随口回答道:“当然可以。” 于是季辞盯着正在脱衣服的唐子臣看了一会,迟疑道:“所以你是打算在广大观众面前裸奔吗?” 就连明远那只僵尸都知道杜绝裸奔呢。 唐子臣:“……” 他没有裸奔!他还穿着亵裤!他只是想要清理一下上半身还有头发! 唐子臣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恐怕会被气死。 他懒得再理季辞,恶狠狠道:“我就喜欢裸奔。” 闻言,季辞连忙露出敬佩的表情:“您请。” 经过这么一通插科打诨,两人都放松了不少,不由得就有些松懈。 恰好就在这个时候,后背传来一道破空之声。 季辞下意识向旁边躲去,正好避过那支箭矢。 但紧接着,有一道人影从另一边闪出来,径直夺走了季辞背上的秦珏! 下一瞬,人影全部消失不见。 仓皇中季辞只来得及看见一片衣角,那是思修院的校服。 他们大费周章跑过来,就为了把秦珏抢走? 这是什么恶龙夺走公主的戏码? 他们这边动静太大,唐子臣上衣都来不及穿就从湖泊里面钻出来:“发生什么了?秦珏呢?!” 季辞转过头看着他,忽然吹了一声流氓哨:“小伙子,腹肌练的不错。” 唐子臣:“……” 他愣了片刻,随后脸色爆红: “都什么时候了,季辞你能不能别耍流氓!” 第50章 清醒 他们在画里的动静,外面的人全部看的一清二楚。 特别是最佳观影位置的那几名长老。 九重天掌门哈哈大笑起来:“老友,你们道宗这个弟子甚是有趣,老夫很久没看到犬子这么暴躁过了!” 青玉朝着他微微一笑:“……确实,是挺幽默的。” 但是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季辞这小子这么流氓? 他眼底喜怒莫辨,只有一双眸子幽深不见底。 青玉回过头看了看,正好瞧见孤鸿拧在一起的眉头。 他暂且将一切匪夷所思的念头压下,专心看向画中。 彼时,季辞和唐子臣正在往思修院那群人离开的方向赶。 唐子臣的衣服被他不小心弄湿了,现在只能打着赤膊,裸露出来的上半身倒是非常精壮。 一面走着,季辞的目光就一面落在唐子臣身上。 唐子臣闹了个大红脸,从耳朵根到脖颈处的红晕就没消下来过。 终于,他忍无可忍:“你能不能别盯着我看了?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是找到秦师兄!” “这个我当然知道,”季辞无辜道,“我也很着急的好不好,但是秦珏又不是草包,再加上他背后是道宗,思修院那群人不敢真正动他,我们只要顺着这条路过去,肯定能找到。” 说完,季辞顿了顿,理直气壮道:“况且,你身材确实不错,我有点羡慕,看看都不行吗?” 唐子臣:“……” 他简直羞愤欲死!最后干脆不再理他,自顾自地往前冲。 季辞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辜,他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只是单纯的欣赏罢了。 该说不说,唐子臣年纪虽然小,但是六块腹肌块垒分明,手臂背部的肌肉都练的恰到好处,他有点羡慕。 季辞看了看自己,觉得四块腹肌还是少了,他也得有六块。 之前没有肯定是因为原主没有认真锻炼的缘故,季辞决定从今天开始做一个自律的人! 和季辞这边的鸡飞狗跳不同,思修院那边累的快喘不上气来了。 其中一名弟子实在受不了了,停下来打算休息片刻,他背上背着的正是秦珏。 见状,裘川只好抬手让大家停下来,下令原地休整。 他们这伙人从幻境中清醒的速度不算快,至少没有季辞快。 所以一醒过来,他们就发了疯地往前面追赶,就是为了追上季辞他们。 果不其然,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季辞背上背着的正是还在昏睡的秦珏。 这次盛元大典,大家几乎全部默认第一名会是秦珏的,毕竟他向来是修仙界年轻一辈的模范人物,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听着师长口中的“秦珏”二字修炼到如今。 裘川和另外几个人一合计,就打算把秦珏偷走,放在一处偏僻的地方,任其自生自灭,这样一来也能少个对手。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想要气一气那个季辞。 一提起季辞,裘川就满肚子火气。 他用力撕下一片肉干,看着还在昏睡的秦珏,眼神复杂:“都说道宗小师弟心性坚韧,于修炼一途上从未出过岔子,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身边一名小弟接话道:“就是啊,区区幻境都挣脱不出,枉为道宗年轻一代第一人!” 他们嘻嘻哈哈地说着话,言语间都是对秦珏的不屑和嘲讽之意。 裘川听的浑身舒畅——秦珏,也不过如此嘛。 他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思修院这群人有说有笑,没人发现那名背着秦珏的弟子从始至终都没有再发出一句话。 他紧绷着身体,全身都在微微发颤。 秦珏手里捏着一块锋利的小刀片,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那弟子脖子上丈量着,好似随时都会划下去。 少年的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低声道:“我怎么在你们这里,季辞呢?” 那弟子抖的不像话,一开口便是泣音,好悬才说道: “我们……我们大师兄,把你抢过来的……” 秦珏饶有趣味地笑了一下:“从季辞手上抢过来的?” 那弟子颤抖着点头。 “明白了。” 秦珏还有点蔫,但是抬手划动刀片的力气还是有的。 毕竟幻境太过于磨人,耗费了他很多精力。 打从一开始,秦珏就知道了自己身处的是幻境,毕竟他很清楚,在这个时间点,他那群道貌岸然的师长不至于对他动手。 但是幻境实在是太逼真了,秦珏一抬剑就有些收不住,差点沉溺在虐杀的快感当中,自个儿不愿意醒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况不太对劲,周身杀气太浓厚了,一时半会恐怕消不下去,也多亏了思修院这群人把他从季辞身边带走。 不然秦珏要是一醒过来就对着季辞发疯,他那善良柔弱的大师兄恐怕受不住。 想到这,秦珏轻轻叹了口气。 温热的气流落在那弟子的脖颈上,他更加害怕了。 就在这个时候,裘川隐隐察觉到他那边的动静: “你在做什么?” 那弟子一张脸极其扭曲,神情慌张,朝着裘川伸出手。 秦珏慢条斯理地从他背上抬起头来,幽深的眼瞳中闪过一抹红光。 接着,他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以手为刀砍向那弟子的后颈,动作极快,那弟子瞬间昏睡过去。 秦珏双脚踩在实地上,抬眼看着面前这伙思修院的人,微微一笑。 出于对危险的直觉,裘川往后退了几步,竟然放着这么多人不用,喊道:“走走,快走!” 但是已经晚了,下一瞬,秦珏便犹如鬼魅般穿进人群中,灵剑尚未出鞘,他只是用剑鞘点了这群人的穴位。 瞬间趴倒一大片。 秦珏没有下死手,但是穴位被打到仍旧会痛的厉害。 他觉得自己干的还算不错,随后蹲下身来,看着躺在地上嗷嗷喊痛的裘川。 秦珏语气轻柔:“刚醒过来,心情不太好,正好我看你很不顺眼,你给我出出气,如何?” 原本正在哀嚎痛叫的裘川立刻住了嘴,他的唇瓣都在害怕地颤抖。 剑尖落下来,刺穿裘川的肩膀,鲜血落了满地。 裘川最后晕厥了过去。 秦珏还是有点理智的,他只是需要见点血让自己清醒一下,所以他最后还好心地给裘川上了药。 最后,他看着这里满地的狼藉,抬剑面不改色地往自己肩膀上捅了个窟窿。 第51章 日行一善 等季辞他们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秦珏坐在草地上,一身雪色衣衫浸满鲜血的可怜模样。 季辞大惊失色,连忙跑过去:“小师弟!你怎么样了?你说话啊你别吓我!”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检查着秦珏身上的伤。 肩膀上那个窟窿看起来触目惊心,季辞的心都在颤。 此刻他只想把原先吊儿郎当的自己绑起来扇个巴掌,思修院这群人,简直胆大包天!竟然真的敢动手伤人! 此刻,秦珏气息微弱,他抬起手,搭上季辞的肩膀,凑过去,艰难地说了句话。 季辞连忙靠过去听。 这才知道他一直喃喃着的,竟然是“好疼”。 这么大一个窟窿,能不疼吗? 季辞赶忙从自己怀里拿出伤药,拼命往秦珏肩膀上洒。 “你别怕,等我们出去了,定要叫长老严查此事!思修院那群人,一个都别想逃脱责任!” 秦珏将脑袋无力地搭在季辞肩膀上,闻言唇角朝上勾了勾,声音却还带着沙哑和可怜:“……我没事。” 他动手的时候用了秘法,外面的人看不见,更别说堪堪赶来的季辞了。 季辞气不打一处来:“你这血都流了这么多了,你和我说没事?!” “闭嘴,不要说话!” 秦珏于是乖乖闭上嘴巴。 他的目光落在前面的唐子臣身上,像是在疑惑这人为什么在场。 还没穿上衣。 秦珏的目光陡然变的有些冷,唐子臣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如坠冰窟。 但是当他转头看过去的时候,秦珏还是一副身受重伤没有力气的模样,不由心下觉得奇怪。 见季辞在为秦珏处理伤口,唐子臣便一个人开始观察周围。 这里的思修院弟子都没被伤及性命,只是昏睡了过去,除了其中一个同样被捅了肩膀的,出血量似乎比秦珏的还要多一点,但是涂了药,好的比较快。 唐子臣盯着地上那人看了一会,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不对吧?这个人全身上下就肩膀被捅了个窟窿,看起来像是一击得手,这人完全没有抵抗的余地。 周边也全部都是被点了穴的思修院弟子,那秦珏肩膀上的伤怎么出来的? 而且连这个人肩膀上的伤都上了药,就算秦珏身上没有药,也完全可以用这个人身上带的药啊? 那秦珏为什么还要傻傻地站在原地等着季辞过去…… 想到这,唐子臣抬起眼看向秦珏,正巧,秦珏也在看他。 那双眸子深黑如墨,里面满含杀机。 唐子臣顿时就愣住了。 他心下一阵狂跳,哆哆嗦嗦转过脑袋去,当作自己什么都没发现。 见状,秦珏又是一阵嗤笑。 就这点胆子,比季辞还不如。 就在这个时候,季辞敏锐地竖起了耳朵:“小师弟,你笑我?” 秦珏:“……没有。” “没有吗?”季辞对此特别敏感,“总觉得你刚才那声笑是在笑我。” 秦珏面不改色,再次重申:“没有。” 季辞堪堪把心里那点不对劲压下去,认真处理起伤口来。 等秦珏的伤口好了些之后,季辞一翻身把秦珏背在背上,朝着唐子臣喊了一声:“在那发愣干嘛呢?走,带路。再不走后面那些人就要超过我们了!” 唐子臣喉咙动了动,连忙说道:“好的。” 说完就避开秦珏意味深长的目光,跑到了两人前面。 路过躺在地上的裘川的时候,季辞还有点担心,用脚踢了踢这家伙:“不会死了吧?” 秦珏趴在季辞背上,目光很深:“不会。” 季辞观察了一会,随后往前走去,又说:“裘川身上的伤,你弄的?” “嗯。”秦珏声音里很是委屈,“我刚醒过来,他就拿着剑戳我肩膀,我情急之下才反抗的。” “而且我下手的时候心里有数,我还给他上了药。” 季辞叹了口气:“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是无辜的了。这事也赖我,明明把你带在身上,还教别人得手了。” 秦珏低声道:“不怪你。” 他们这边你侬我侬地说着话,唐子臣在前面拿剑砍掉挡路的树枝,心里涌起一股悲愤之情。 季辞他就真的半点不对劲都没有发现吗?!他们两个的关系要不要这么好! 他一边悲哀于自己的心上人正在和别人友好暧昧地谈天说地,一边觉得自己过的未免太苦比。 堂堂九重天少主,居然沦落到砍树枝为后面的人开路的地步! 岂有此理! 但是无论唐子臣心中再如何怨怼,他还是得老老实实开路。 要是树枝伤到了后面那人就不好了。 唐子臣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瞧见秦珏伸出手,百无聊赖地捏着季辞的耳垂玩。 而季辞竟然也半点不抗拒,任由秦珏两根手指捻住耳垂,放肆磋磨。 唐子臣:“……” 他惊恐地收回视线,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窥见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这个秘密让他不可抑制地感到难过。 …… 三人就这样紧赶慢赶的,来到了一处空旷地界。 此时已经是夜晚,赶了一天路,几乎所有人都累了。 季辞将一块干净的布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扶着秦珏坐了上去,这才开始清扫周围的妖兽和中大型猛兽。 折柳剑自打清醒过来之后,还是第一次见血。 虽然不是人血,但折柳剑的剑身很明显变得更加亮堂,像是受到了滋润。 唐子臣看了看折柳剑,又看了看被秦珏拿在手里擦拭的灵剑,发现无一例外全部是雪亮雪亮的,一眼就能瞧出沾过血。 他摇了摇头,这两个人,明明性子都还算温和,怎么手中的剑一个比一个凶呢? 等季辞处理完周围潜在的危险之后,这片空地就多了些人出来。 全部都是这次盛元大典的参赛选手,他们只需要用神识一探,就知道这片空地已经被收拾的非常干净了,于是各自隔开一段距离,开始休息。 人越来越多。 见状,唐子臣有些不爽。 他坐到季辞边上,神情愤懑:“凭什么他们什么都不用干,就可以在这里休息了?” 季辞倒是毫不在意,这块布很大,可以容纳三个人躺上去,完全不挤。 他有些困了,随意敷衍道: “你就当日行一善,将来等我们嗝屁了,佛祖问我们生前做过什么善事,你就把这件说给他听,保证感动的佛祖哗哗流眼泪。” 唐子臣:“……” 他是疯了才会觉得季辞这张嘴里能说出什么正经话。 就在季辞昏昏沉沉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季小友?” 季辞勉强睁开眼睛,果然看到尉迟的那张脸。 他面无表情地翻过身: “离我远点,困死了。” 第52章 埋伏 被嫌弃了,但是尉迟丝毫不恼。 他好整以暇地盯着困悠悠的季辞看了一会,随后一招手。 身后同行的那两个人开始在这周围整理出能睡人的地方。 唐子臣还算精神,他皱着眉头看向面前那人,莫名看他不顺眼。 因为光从外貌上来看,此人实在是过于骚包。 在这危机四伏的丛林中,竟然也不好好穿衣服,大刺刺地露出一大片皮肤,着实显眼。 唐子臣转过脑袋,浑然没想到自己其实也和尉迟差不多,他甚至没有穿上衣。 这两人半斤八两,偏偏互相看不顺眼,谁都没联想到自己身上去。 季辞是真的很困,他下意识抱住秦珏的一只手臂,只觉得耳边的声音有些耳熟。 不止是尉迟和唐子臣,还有别的人,但具体是哪里耳熟,他又不太能想起来。 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季辞迷迷糊糊清醒过来,看到站在尉迟身边的一男一女的时候,他才猛然记起来。 这两人,不正是盛元大典开始之前,他在湖边上看到的交合的男女吗? 季辞表情复杂,再看尉迟和他们熟稔聊天的场景,顿时更加惊讶。 他不太能忍受得了,转过身把秦珏和唐子臣推醒,催促他们赶快赶路。 昨天秦珏睡得早,没能发现尉迟。 现在醒过来,猝不及防看到尉迟那张脸,他面色霎时间更加难看。 季辞一瞧就知道他不高兴了,连忙扶着秦珏站起来:“走吧,我们先赶路。” 说着就要带秦珏离开,谁知道尉迟在后面贱嗖嗖地来了一句:“呦,怎么才一日不见,秦小友就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秦珏面色苍白,手指紧紧攥住。 见状,季辞心里涌起一阵火气,毫不客气地骂道:“我们和你很熟吗?少在这里说些废话!” 话音落下,尉迟脸色一僵。 他身后的卷毛男人眉头皱起来:“小小年纪口出狂言,成何体统!” 季辞笑了一下:“这么一大把年纪还和我们这些小辈分到一个赛场,你难道不觉得害臊吗?” 卷毛男人怒不可遏:“你!” “够了。”尉迟抬起手来,卷毛男人只好闭上嘴巴。 他一双翠绿的眼睛紧紧盯着季辞,随后露出一个笑来:“季小友今天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那我就不叨扰了,我们……改日再约。” 话音落下,便带着身后两人往其他方向去了。 此时,这片空地上已经没有多少人。 季辞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不是特别美妙,在原地站了一会,随后便要把秦珏重新甩到自己背上。 秦珏拦住他,无奈道:“不用,我已经好多了,自己能走。” 季辞有些担心:“真的吗?你的肩膀……” “昨天就想和你说了,我是肩膀受伤,又不是腿受伤,我自己能走。”秦珏说着,便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肩膀。 见状,季辞只得暂且把这事放下,收拾东西喊上唐子臣一起出发。 此时日头高照,季辞左右看了看,有些担心:“他们怎么一个个的都起这么早?精神这么充足?” 唐子臣怨怼地看了他一眼,那模样活像深闺怨妇:“他们赶完路倒头就睡,又不和我们一样还要费尽心神清理妖兽,睡饱了自然好赶路。” 季辞:“……” 他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嘟囔道:“你这人,真没意思。” 唐子臣心说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和这种活菩萨搭档,叹了口气: “别担心,这千里江山图我来过很多次了,再往前一点可就没有现在这么简单了,基本上全部都是道行极深的妖兽,我以前都是直接避风头的。” “约莫估算一下,应该要刷掉一大半人。” 这下季辞来了兴趣:“什么妖兽?” 见成功勾起了他的兴趣,唐子臣心里有点得意,他哼了一声:“到时候你自己看呗。” 季辞觉得他小心眼,跑到秦珏边上玩去了。 “在干嘛呢?”季辞抬手拂去了他肩膀上的一片落叶,“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秦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随后又看向在前面开路的唐子臣,低声道:“你和他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季辞眨了眨眼睛:“他有用。” 随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说:“你放心,任谁都不能代替亲爱的小师弟在我心中的地位。” 这话一出,秦珏脚步顿了顿,随后意味深长道:“别乱撩。” 季辞没太懂他这话什么意思,干脆随手在路边掐了跟野草叼着,吊儿郎当道:“乖啊,在后面好好的,师兄去前面给你开路。” 说完,便抽出折柳剑往前方奔去了。 前方妖兽肆虐,明显比之前要多,季辞一挥手斩杀一大片,就见身边出现一把银白的灵剑。 回头一看,就见秦珏站在他们不远处,周身灵力沸腾,支撑着这把灵剑自由挥舞。 似乎是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折柳剑铮鸣着,更加兴奋。 季辞勾起唇角露出个灿烂的笑来,带着那把银白色的灵剑向前冲去。 越往江山图的深处走,景色就越是绮丽。 季辞甚至看到一朵比他人还宽大的蘑菇,颜色艳丽,看起来倒是挺漂亮。 可惜不等他再多欣赏一会,唐子臣便一剑斩断蘑菇的根部,带着季辞和秦珏飞快逃离。 “那是什么?”季辞回过头看了一眼。 唐子臣喘着粗气,很明显是累到了:“……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第一次进江山图的时候也碰到过,我在那蘑菇底下待了挺久的,结果直接醉死在蘑菇下面了。” 他心有余悸道:“这种蘑菇无时无刻不在释放一种带有迷醉成分的物质,吸多了会陷入昏迷。” 听到这,季辞颇感兴趣:“所以你就一剑把它斩了?” 唐子臣眉宇间闪过一丝得意:“斩杀掉之后,那些迷醉物质只会飞的更多,我们斩掉就跑,后面又能刷掉一大波人。” 闻言,季辞点了点头,赞叹道:“唐弟妙计。” “过誉过誉。” 三人正急速奔跑着,秦珏落在后面,他耳朵一动,忽然开口: “停,前面有人。” 第53章 首次见血 确实有人,几乎是秦珏话音落下的后一秒,前方便射来一支冷箭。 那冷箭上闪着银蓝的光亮,季辞一眼便瞧出那箭上是淬了毒的。 身体比脑子动的还快,季辞下意识就将秦珏揽过来护在身后,两人一同往旁边躲去。 留下唐子臣一个人往相反方向躲避。 他看着抱作一团的季辞和秦珏,表情错愕:“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你队友?” 季辞假装没有听到,一个劲把小师弟往自己背后藏。 唐子臣简直服气,心中有火,却又不敢对着他们两个人撒,干脆冲上前和那帮埋伏起来的人干架去了。 留在原地的只有季辞和秦珏,他手中执着折柳剑,因为要看顾秦珏的,所以没有离开。 身侧传来一阵冷风,季辞旋身一剑格挡,利索地往他肩膀上划了一道。 “兄弟,你们想出这种阴损的招式,可就不道德了吧?” 说着,季辞抬腿将人踹了出去。 这伙人穿着统一的浅绿色服饰,应该是同一宗门出身。 但是季辞不认得他们的衣服,再者说,这种埋伏起来专门搞人的做法已经把季辞对他们的好感败光了,便也没有想要了解的必要。 唐子臣剑法还算不错,但双拳难敌四手,一咬牙,喝道: “这伙人以多欺少,你快来帮帮我!” 季辞有些犹豫:“那我家小师弟怎么办?” 见这个时候了季辞居然还惦记着那劳什子的小师弟,唐子臣出离愤怒,第一次觉得秦珏就是个拖累,直接吼道: “他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腿?这么大人了还需要你护着?就算肩膀伤了他一身灵力又不是没处使,我他妈都这么惨了,你就不能看我一眼吗?!” 听到这话,季辞也觉得有道理。 于是随口叮嘱了几句,便提着剑冲上去了。 到唐子臣身边的时候,他还笑嘻嘻说道:“你骂我小师弟,你完蛋了,以后他都不会喜欢你了。” 唐子臣咬了咬牙,冷声道:“谁稀罕他喜欢?” “呦,这可是你说的,”季辞顺手划伤对方的胳膊,将人扔出去,“以后可不要叫我看到你纠缠我家小师弟。” 唐子臣冷着脸没说话。 不纠缠秦珏,那要是纠缠你呢? 只是这句话到底不合适,唐子臣把这下意识的想法压下去,专心迎敌。 这伙人杀起来没完没了,而且一句话都不说,搞得跟专业杀手似的,特别装逼。 而且打的久了,季辞便不可避免地发现——这伙人全都是带着杀招来的,完全不留情面。 季辞挡下那把朝着他脖子来的剑:“不合适吧?只是一场比赛而已,这么拼命做什么?” 那人没说话,继续用力攻上来。 这里的人之所以没完没了,就是因为他们仗着季辞和唐子臣不会下死手,被逼退之后受的伤都不重,所以一次次卷土重来,嚣张的很。 季辞是真的有些烦了。 再次逼退一人之后,季辞抬眼冷冷地看向他们,直接砍断了其中一人的手臂。 那人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嚎叫声。 季辞微微勾唇:“很疼吗?还要不要往前冲?” 那人双眼猩红,嗤笑道:“道宗弟子向来正直仁义,但依我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失去了一条手臂,这是此前绝没有想到的。 季辞简直要被气笑了:“因为道宗弟子仁义,我就必须在这里把性命交代给你们?未免太不讲道理。” 因为季辞刚才那一剑的缘故,这些人有些忌惮,没再往前。 季辞的目光落在这伙人身上,弹了弹折柳剑的剑刃:“正好,这把灵剑自从跟了我之后就没见过人血,如今碰上了你们,刚好可以拿来开刃。” 这伙人脸色一变:“你就不怕道宗名誉受损吗?” 季辞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道宗名誉有我的心情重要吗?我现在觉得,如果不把你们这些人渣除掉,我这辈子都不得安生。” 话音落下,折柳剑飞出去,正好斩下一颗人头。 干脆利落,不带丝毫犹豫。 就连唐子臣都讶异地看向他:“你来真的?” “你信不信,今天要是不让他们见见血,这伙人便不会停下围攻。”季辞手中的折柳兴奋不已,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往前冲去,被季辞堪堪制止住,“以杀止杀是现在唯一的办法。” 听到这话,唐子臣有些沉默。 与此同时,这伙人意识到事情超出了他们的掌控,几十个人连忙逃跑。 但还没跑多远,便被一把青绿色的软剑割破喉管,当场毙命。 与此同时,银白闪过,悄无声息夺取了好几人的性命。 “在盛元大典中痛下杀手,我倒要看看你出去之后如何在道宗立足!” 季辞最讨厌听到的就是这话。 道宗还有他的容身之地吗?有个屁的容身之地,那些个长老天生心脏就是歪的,要不是因为系统任务强迫他留在这里,就算秦珏好上天了他也不乐意在这里受气。 现在还被别人提出来,季辞如今心里窝火,顿时杀的更凶残了。 唐子臣到底还小,平时在宗门里又是被娇养着的,意思意思抹了几个人的脖子就没出手了。 在场四十多个人,一半被季辞杀了,另一半被秦珏那把银白的剑解决掉,一时间整个场地尸横遍野,都是被干净利落一剑抹脖干掉的。 唐子臣心里有点慌。 站在中央的季辞身上难免沾了些血腥,脸上有被溅到的血迹,神情冷漠,让人感到陌生。 就在唐子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说句话的时候,季辞忽然表情一变,跌跌撞撞跑到旁边扶着树,干呕起来。 一边干呕还一边嚷嚷:“这伙人的血怎么这么臭,好恶心。” 唐子臣:“……” 季辞也觉得自己有点没出息,帅不过三秒。 他尽量挑了最温和的死法,抹脖子,这样至少场面不会太难看。 旁边秦珏递来一张帕子,声音带着点哑意:“擦擦吧。” “谢了。”季辞接过帕子,擦干净自己脸上的血,随后嫌弃地丢到一边。 他居然杀人了,真是不可思议。 想他堂堂二十四孝好青年,如今居然会出手嘎人性命了,季辞有点恍惚。 在他愣神的时候,秦珏不动声色地拉着季辞的胳膊,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说道: “出去的时候好好准备一下吧,估计外面一大堆人等着审判我们。” 几千年来,盛元大典上首次一次性死上几十个人,这事不可能就这么过去了。 第54章 出去 外边的确已经吵做一大团。 道宗几名长老神色莫辨,九重天掌门却是一派祥和的表情。 在他们面前,是一位穿着青绿色衣裳的老头子,怒斥道: “你门中弟子杀我门中近四十余人,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九重天掌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话可不能这么说,分明是你们碧羽阁弟子出手在先,我想若是他们没有率先动手,估计也不会出事。” 碧羽阁阁主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门中这些弟子做出这种事情之前并没有和他商量过,此刻人死都死了,如果不能在道宗和九重天身上捞一笔,那损失可就太大了。 他攥紧拳头,说道:“人命关天,我只知道我门中近四十名优秀弟子全数葬送在了这届盛元大典中,你们难道不给个解释吗?” 九重天掌门哈哈大笑起来:“优秀弟子?别说笑了,近四十名优秀弟子,竟然就这样死在了三名小辈手上?这未免太荒谬了!” “你!” 碧羽阁阁主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就在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青玉抬手制止了他们,声音温和: “好了,大家稍安勿躁,具体如何,还是要等小辈们出来才能问清楚。” 听到这话,碧羽阁阁主勉强冷静下来,坐到了角落位置上。 青玉垂下眼皮,摩梭着食指上的翡翠扳指,没有说话。 这届盛元大典闹出了太多事情,先是孤鸿长老莫名其妙被内涵,后是千里江山图内属于秦珏的那一部分画面忽然黑屏,再到最后,碧羽阁四十名弟子全数丧生。 一环接一环,就像是有人故意捣乱一样。 但这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比赛罢了,就算角逐出了个什么,也只是虚名。 谁会这么无聊搞这种事情出来? 况且…… 青玉眉头微敛——季辞居然会动手伤人? 他头一次觉得,原来自己心目中那个整日吊儿郎当,性情称得上温和的青年,并不是全然的软包子。 …… 外面的事情对千里江山图内造不成影响。 越是往前,周围的弟子便越少,想来是有许多对付不了高级妖兽的弟子提前烧掉符纸被淘汰了。 季辞身上的血迹都还没来得及处理,事实上,也没有地方给他们处理。 走了这么久,他们竟然都没有发现一处湖泊。 季辞啧了声,随后叹气。 他身上的血迹有点多,粘在身上特别粘腻,难受的很。 唐子臣还记着之前的仇,听见那声叹气之后,便阴阳怪气道: “呦,不能裸奔你很失望?” 季辞:“……” 他佯装没听见,继续悠哉游哉地赶路。 秦珏就在季辞左手边,也不说话,只是偶尔出声提醒。 他的神识伸的很宽广,可以替他们探清楚前方未知的危险。 路上零星遇见了几个赶路的弟子,全部神色匆匆。 并且当他们看到季辞和唐子臣身上的血迹后,往往会选择快步离开。 季辞有点着急:“我们走了好久了吧?是不是落在最后面了?” 之前他们甚至起晚了,路上还被人截杀。 唐子臣正要开口安慰,便听得秦珏率先开口:“不会,你放心。” 少年许久没有喝过水了,又因为很少说话,所以嗓音带着点嘶哑。 听到这话,季辞问道:“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嗯。”秦珏抬眸看向前方,“我们一路走来遇见的妖兽有多少你们也看见了,既然走在我们前面的选手没有把他们清除掉,正好说明他们没有能力应对这些妖兽。” “所以他们总共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危机关头烧毁符纸自动出局,要么绕远路。若是绕远路的话,他们想要到达终点要比我们多花两倍的时间。” 听罢,季辞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他们这边相谈甚欢,原本想要给季辞解释的唐子臣垂下眸子,不知为何有些失望。 季辞想到了什么:“不对,你好像很了解千里江山图?不然怎么知道还有远路这一说?” 像他这种啥都不知道的,基本上连路都不会走。 秦珏轻描淡写道:“以前做过了解。” 听到这话,季辞稍微愣了两秒。 “哦……做过了解啊,那就好。” 他没有多说什么,但心里其实有些拿不准主意。 这千里江山图之前一直在九重天,秦珏在哪里做的了解? 九重天吗?这千里江山图好歹也算是个宝贝,总不会这么轻易地就借出去吧? 季辞搞不懂,所以他选择把这些全部抛到脑后。 赶路要紧。 三人一路往前,终于在日落西山之前到达了出口。 这个地方没多少人,落叶铺了厚厚一层。 看到这里,季辞不自觉就会想起自己之前刚进千里江山图时的那个幻境。 极致的萧索和极致的茂盛,对比起来,这里竟然也显得格外孤寂。 季辞看着头顶遮天蔽日的树木,从唇边露出个笑容来。 唐子臣走上前,拨开面前枯井上覆盖的藤蔓,说道:“出口就在下面。” 季辞向前看了眼:“真假?” “真的。”唐子臣说。 季辞抿了抿唇,他朝着枯井里头看过去,觉得里面幽深不见底,异常吓人。 随后说道:“你是大功臣,要不你先跳进去吧?” 唐子臣:“……” 他对此表示唾弃,嘀咕了句胆小鬼就跳进了那口枯井。 很快,井底下便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一点影子也看不着了。 季辞和秦珏对视了一会,最终手牵着手下去了。 一阵眩晕过后,两人全部脚踏在实处,这才敢睁开眼睛。 季辞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在盛元大典当初的入口处了,身后就是那幅硕大的千里江山图。 与此同时,身旁一块巨大的灵石雕砌而成的高台上,渐渐浮现出他们二人的成绩。 季辞第四名,秦珏是第五名。 对此,季辞十分满意。 他转过身去,牵着秦珏的手还没放,说道:“好累,我们回屋休息吧。” 话音刚落,就见刚才还低垂眸子面目冷淡的小师弟猛地抬起手,将季辞往旁边拽去。 与此同时,一道灵力打在季辞刚才站定的地方,地面上有烧灼的黑烟升起。 秦珏面色不善地抬起眸子。 季辞也皱着眉看过去。 只见半空中浮现出一个青衣人,怒吼道: “毛头小儿,我门中四十人的性命你们要拿什么来还!” 第55章 宗主 拿什么还?他拿真金白银粮草扇贝还可以不? 简直离谱。 季辞看向空中那人,捅了一下秦珏的胳膊肘,指着天上那人说道: “小师弟你看,绿王八。” 听到这话,秦珏眼底浮现出笑意:“看到了,是有点像。” 修仙之人耳聪目明,他们的谈话声怎么可能被漏掉。 碧羽阁阁主的脸色瞬间青一阵白一阵:“大胆!” 他堂堂一宗之主,岂能被这些小辈如此羞辱! “这就是道宗弟子的修养吗?简直可笑!” 季辞莫名其妙第看着他,说道:“少道德绑架我,我是道宗弟子不假,但这和我没素质有关系吗?没有。” 话音落下,不远处忽然传来青玉长老的咳嗽声。 季辞一顿,随后又找补道:“当……当然有关系了,道宗弟子从来不会无缘无故伤人,听你言语,那四十多个截杀犯是你门中人?” 他越说越顺,最后笑道:“看来老爷子您管教弟子的手段得再严厉一点了,否则若是养成一宗门的杀人犯,这听起来可不太光彩。” 碧羽阁阁主气的吹胡子瞪眼:“胡说八道,我碧羽阁弟子从未起过害人的心思!否则他们四十多个人围攻你们三个,你们怎么可能毫发无伤!” 听见这话,季辞觉得荒谬至极,便直截了当讥讽道:“我说老爷子,承认自己门下弟子很菜这件事情就这么难吗?” “碧羽阁,嘁,我听都没听过,这是哪来的野鸡门派。” “你!你休要欺人太甚!”碧羽阁阁主抽出剑,便要朝着季辞袭去。 秦珏伸手召出灵剑,还未出招,远处便有一道灵力打过来,轻而易举破了碧羽阁阁主的杀招。 青玉站在他们不远处,唇边带着温和的笑意:“陆阁主莫要动怒,小辈们年轻气盛,不懂礼数,颇有冒犯,还望见谅。” 那道灵力异常浑厚,打过来之后,剑刃震颤,连带着陆阁主的手都在发麻。 他面上闪过一丝忌惮,只得后退一步,但口中仍不肯相让:“青玉长老,我门中那四十多名弟子总不能白白牺牲,这样,道宗匀四分之一的灵脉出来给我们碧羽阁,此事我便不再追究。” 灵脉是修仙门派最重要的资源,灵脉滋生出灵气,是修仙者练气筑基的根本,灵气越多越丰盛,在此修仙的弟子修为便越深厚。 道宗是天下第一大宗门,荆湖又是多山之地,山中多灵脉,荆湖滋生出灵脉的山峰更是数不胜数,道宗便坐落在这无穷无尽的灵脉山上,地理位置可谓是得天独厚。 四分之一灵脉对于道宗来说,不过是一抬手指的事情。 听到陆阁主的话,季辞哪能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冷笑道: “陆阁主好算盘,这怕不是一开始便是你设下的局,牺牲四十多名弟子换取道宗四分之一的灵脉,直接奠定碧羽阁至少百年招生稳当。毕竟道宗灵脉的旗子打出去,可是块响当当的金招牌。” 碧羽阁阁主有些心虚,但仍旧不允许这些小辈拂自己的面子,开口叱责道:“毫无礼数!” 季辞:“你若是讲理,我自然会懂礼数,但我向来讨厌你这种倚老卖老实则屁本事都没有的臭老头。” 碧羽阁阁主气急败坏,正要破口大骂,便听得青玉柔声道: “小辞,莫要多话。” 这话一出,就连季辞都愣住了。 小辞?他喊谁小辞? 季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真心觉得自己受不住。 同时,秦珏不动声色掐了一把季辞的手臂。 力气不大,但季辞还是“嘶”了一声,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秦珏唇瓣抿着,避开了季辞的目光。 这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玷污的感觉,真不好受。 青玉缓缓上前,面上的笑容如往常一般温和,但此刻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强硬: “四分之一的灵脉,恕道宗无法接受。” 碧羽阁阁主成功被吸引了注意力:“为何?难不成道宗还缺这点灵脉吗?” 青玉微微一笑:“怎么不缺呢?道宗占地面积广阔,门下弟子数以万计,修炼全部赖于这绵延的灵脉,其实也才堪堪够用而已。” 他幽幽叹了口气:“陆阁主开口便要四分之一的灵脉,对于道宗来说,属实是大出血。” 碧羽阁阁主表情难看:“道宗出不起灵脉,那打算拿什么来偿还我门中四十多名弟子的性命?” 听到这里,青玉最后竟饶有兴致地问道:“为何要偿还?” 此话一出,碧羽阁阁主目眦欲裂:“道宗是要抵赖不成?!盛元大典这么多人在看,你这是要让道宗被天下人耻笑吗?!” 青玉淡淡道:“我只是觉得,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此事究竟是哪方有错。” 他分明没有用多侮辱性的词句,但那副云淡风轻的淡然模样,着实把碧羽阁阁主气的够呛。 季辞乐的不用自己开口,靠在秦珏身上对着碧羽阁阁主指指点点,嘴里反正是没一句好话。 到最后,就连九重天掌门都站了出来:“行了,多大年纪了还在这里和小辈过不去,我知道你们碧羽阁困难,这样,我九重天允你们几十间钱庄,你看如何?” 碧羽阁阁主立刻抛下和青玉理论,转头看向他:“当真?” 九重天掌门唇角含笑:“这是自然,我们九重天财大气粗,区区几十家钱庄而已,给你便给你了。” 碧羽阁阁主喜出望外,便也不计较季辞他们的过错,欢天喜地地跑上去找九重天掌门盖章。 那绿王八两条腿倒腾的挺快,季辞却怎么看怎么不爽。 就这样?白让他们碧羽阁拿几十家钱庄?开什么玩笑?凭什么! 但这是人九重天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他一个道宗弟子,总不好插手。 季辞心烦意乱,正要拉着秦珏过去找青玉长老问个好。 还未走近,便有一股强力的威压拦住了他。 季辞愣住,有些喘不上来气。 秦珏同样也感受到了,他面色一变,下意识把季辞往自己身后挡。 与此同时,青玉若有所觉地朝着威压来时的方向转过去,微微躬身行礼: “云掌门,许久未见了。” 前方不远处,一名年轻男子手中执着拂尘,容颜清绝,神色冰冷,一身雪色衣衫,与秦珏的装扮颇有几分相似。 季辞好奇地看过去,忽然就明白了那人是谁。 三清道宗这一代的宗主,云时。 第56章 处罚 自打他出现开始,秦珏便一直处于紧绷状态。 他死死地把季辞护在身后,目光中透露出毫不遮掩的警惕。 季辞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手指搭在秦珏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随后低声唤了一句:“小珏?” 秦珏没有答话,但是随着季辞的安抚,他明显放松了一些。 云时就站在他们二人面前,神色冷漠,却带着一股悲天悯人般的神性。 他的目光率先落在被秦珏护在身后的季辞身上。 对视的一刹那,季辞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疼,随后赶忙移开视线。 奇了怪了,云时那双眼睛里装了钉子不成? 这不对着看之后,头疼果然就缓解了不少。 云时此刻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秦珏身体紧绷起来,缓缓向他问好。 “这就是季辞?” 出乎意料的,云时没有问起秦珏,而是把话题引到了季辞身上。 这声音当真是格外清凌,像极了春日里初融的雪水,季辞听着觉得耳朵有点痒。 他刚要开口说话,手臂却被秦珏暗地里攥住,微微用力。 季辞吃痛,便乖乖闭上了嘴巴。 秦珏依旧挡在季辞身前,纹丝不动,岔开话题道: “宗主回来的怎么这么早?” 云时微微勾起唇角,是个笑得模样,可惜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听说小珏长大了,便想着早些回来瞧瞧,就是可惜了之前为你寻的草药,看你如今活蹦乱跳的模样,应当是不需要了。” 秦珏垂下眸子:“多谢宗主挂心。” 前些日子秦珏的叛逆行为,想来是通过那些长老传到了云时耳朵里,这才让他比上辈子的时间更早回来。 秦珏虽然不把云时放在眼里,但是现在身边多了个季辞,便不得不为之多考虑一番。 他们二人拉拉扯扯地来回说了许多,都是些没有营养,针锋相对的废话。 季辞看在眼里,多少也明白了。 如果说寒生、青玉和孤鸿都只是小boss的话,那这位云时云宗主便是顶顶头的大boss,很不好对付。 就在季辞胡思乱想的时候,云时终于不愿意再和秦珏拉扯,直奔主题道: “说起来,季辞也算是我亲手从大梁带回来的好苗子,可惜并没有多少时间亲自教导,几十年过去,竟然已经是大人了。” 你心思全都在秦珏身上了,哪还能注意到他呢? 季辞在心里哔哔赖赖,嘴上却乖巧地说着: “宗主事务繁忙,无暇顾及,弟子心里都明白的。” “是吗?”云时和他说话的时候,唇边便没了笑意,“今日的盛元大典我也是看了的,身为道宗门人,却杀性过重,不妥。” 听到这话,季辞稍微一愣,却没有什么过于激动的表现,而是淡定道:“宗主的意思是,要对弟子降下处罚?” 似乎没有预料到季辞会是这样的反应,云时眸底划过一丝讶异,随后说道: “算是如此,不过你放心,本座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只是借由这次处罚消去你身上的杀性,以后也好面对三清老祖。” 他态度温和,并不像孤鸿和寒生那样咄咄逼人,看起来似乎是真心在为季辞着想。 但是季辞心里门清。 若是真正为季辞着想,盛元大典那件事就该直接揭过去。 那四十多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了也是为民除害,搞不懂他一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头子在这里哔哔赖赖什么。 季辞心中不屑,却还是假惺惺地应和道:“宗主说的是,弟子回去便领罚。” 云时看着他:“就现在吧。” 他环顾四周:“上一场比赛有这么多百姓在看,你的杀孽被摆在了台面上,必须尽快清除。” 季辞抿了抿唇:“但是盛元大典还没有结束,弟子以为……” “季辞,这是命令。”云时语气仍旧无波无澜,甚至算得上温和,但却偏偏给人一种凛冽之感。 叫人不寒而栗。 季辞想再为自己辩驳两句,却听见旁边的青玉开了口: “云掌门,季辞并未做错,处罚一事,还请云掌门多加思虑。” 季辞有些惊讶地看过去。 青玉在为他说话?多稀奇。 两人视线撞上,青玉却只是默默移开视线。 云时同样没有预料到。 他目光复杂地看向青玉:“贤弟以为如何?” 青玉垂下眸子:“全责在碧羽阁,况且九重天掌门已经对他进行了补偿,不若此事便就此揭过。” 话音落下,场地内有片刻的寂静。 良久,云时轻轻笑了一声。 季辞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他就是觉得对方笑过之后,自己恐怕是要遭大殃。 果不其然,云时轻描淡写地驳回了青玉的提议:“贤弟说笑了,此事无须再议。” 说完,他朝着季辞伸出手,掌心朝内招了招:“过来。” 妈的,你以为你逗狗呢? 季辞在心里把云时骂了个狗血淋头,认命地朝着云时走去。 但没走几步,秦珏便拉住他的手臂,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云时,哑声道:“弟子也开了杀戒,弟子同师兄一起受罚。” 听到这话,季辞便感到一阵无奈。 不是吧,还来。 青玉没忍住,唤了一句他的名讳。 秦珏没有理。 一时间场地内格外安静。 云时笑了起来:“当然,师兄弟一起犯的错,自然要一起受罚。” 他转过身:“二位且随我来吧。” 青玉上前一步,急切道:“那盛元大典……” “他们二人的成绩作废,一次盛元大典而已,不参加便不参加,不是什么大事。” 云时声音含笑,细听之下语气里带着叹息:“不过是虚名罢了。” 话音落下,云时连带着季辞和秦珏,便都不见了踪影。 独留下青玉一个站在原地。 他身形挺拔,面色却很是难看。 …… 下一瞬,季辞脚踩在了汉白玉地砖上。 这里他认得,是三清道宗的正殿,平日里各大长老议事的地方。 季辞抬起头来,果然看见云时一身雪色衣衫端坐在高台宝座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按照规矩来说,他现在应该是要下跪的。 但是季辞并不想,他跪了这么多回,着实不乐意继续了。 他看向高台上的云时,声音清朗: “既然掌门执意要处罚弟子,那便现在开始吧。” 第57章 鬼蜮 “还算有骨气。” 秦珏不在场,云时的声音便清清冷冷,带着藐视一切的高傲。 说实话,季辞不明白他在骄傲个什么,骄傲自己年纪能当秦珏祖爷爷吗? 他把一切腹诽掩下,垂下眸子并不答话。 他想起秦珏来:“我师弟呢?” 闻言,云时轻笑一声:“小珏不懂事,我罚他去思过崖关禁闭了,至于你,当然要我亲自处置。” 季辞真诚道:“掌门,您说话真的很像大反派。” 殿中一片寂静,很明显云时不知道大反派是什么意思。 他略过这个话题,直截了当道:“其实我很意外青玉会为你求情。” 季辞随口敷衍道:“青玉长老人美心善。” 云时:“……” 他闭了闭眼:“油嘴滑舌。” 巧了,季辞想,孤鸿长老也曾说过他油嘴滑舌,他们两个可真有默契。 季辞现在只想赶紧罚完赶紧回去,如果可以的话,再去思过崖看看。 他家坚强的小白花师弟一个人关禁闭,要是害怕了怎么办? 云时看穿了他的心思,却置之不理,只自顾自说道:“青玉便罢了,孤鸿竟然也给本座传了信,话里话外都是说要本座饶你一命。” 听到这,季辞也有些震惊,问道:“谁?” 云时没有一句话说两遍的习惯,无语片刻之后,将一封书信扔了下来。 季辞捡起来看了看。 信中内容确实是求情没错,但书信最下方的署名竟然是孤鸿,这就很让人匪夷所思了。 孤鸿会这么好心?怎么可能。 季辞满脸写着不信,问道:“掌门这封信还要吗?” 云时:“……这信对本座而言并不重要。” “哦。”季辞当机立断,把这封信撕成两半,然后塞进了衣袖里。 这信绝对有问题,孤鸿长老怎么可能为了他求情? 目睹这一切的云时,忽然就有些看不懂季辞。 “你不怕我?”云时问道。 季辞抬起头和他对视着,那种脑袋隐隐作痛的感觉又来了,他连忙低下脑袋,说道:“怕,我怕我和你对视久了,脑浆都会爆出来。” 云时眼底流露出疑惑。 不过是出去一趟找些草药,怎么一回来,不仅秦珏变了性子,季辞也如此古怪。 季辞确实不怕云时,他现在有点认命。 估计在这个所有人都围着万人迷转的世界,是不会有他季辞的容身之地的。 季辞大有种破罐破摔的架势,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云时最后看了他一眼,抬起手来,季辞便出现在了他的王座边上。 从云时的角度只能看到青年纤长的睫毛,他似乎有些不在状况,愣了一会后便抬起脑袋,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了云时一会,随后又受不了似的,把脑袋低了下去。 洁白的后颈暴露出来,像是无声的邀请。 云时牙齿有些痒,他声音发冷: “你就是这样勾引青玉他们的吗?” 听到这话,季辞本就有些发懵的脑袋更加迷茫,他蹙起眉头,觉得云时大概率有病。 干脆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紧接着,头顶传来云时的冷笑声。 季辞面前忽然出现一面琉璃镜,里面却倒映不出季辞的身影,而是一片猩红的颜色。 下一刻,一双冰冷的大掌抓住季辞的后颈,将他直接扔了进去。 那一瞬间,季辞心里没有惊慌,也没有害怕,而是没忍住骂了一句老流氓。 煞笔云时,刚才抓他后颈就算了,竟然还摸了两下。 别以为他没发现! …… 季辞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入目便是一片刺眼的猩红。 眼前还有一只面目狰狞的脑袋,正朝着他张开血盆大口。 他面不改色地往腰间一摸,很好,他的折柳还在,旋即抬手便是一挥。 鲜血四溅,喷到了季辞的脸上。 腥臭的味道瞬间蔓延到鼻腔,令人作呕。 季辞被这股味道熏的皱眉。 好悬缓过来,他从墙根处站起来,手掌扶着墙壁,环顾四周之后,神情有些错愕。 毫不夸张地说,这里就是人间炼狱。 没有一处建筑是完好的,到处是被拦腰斩断的房子,街边不少白骨骷髅,还有没完全腐化的尸体,不远处甚至有几只穿着鲜红衣衫恶鬼。 见季辞醒了,那几只恶鬼便兴奋地扑了过来,长满獠牙的嘴巴张的老大,目测一口能吞下两个脑袋。 季辞“啧”了一声,折柳剑挥出凝聚成一股凛冽的剑气,瞬间把那几只恶鬼斩碎。 这一招过后,周边隐隐约约的躁动便消失了,像是在忌惮。 季辞长长舒出一口气,现在暂时是安全了,但他明白,若是自己一时不察,这周围的恶鬼仍旧会饥渴地扑过来。 所以他只是稍微一思忖,便从芥子环中放出了明远。 这是一只极其凶煞,且通人性的僵尸,应当可以同他并肩作战。 明远被放出来之后,还有一瞬间的迷茫。 但下一刻,他看到了面前的季辞,立刻高兴起来,伸出手想去触碰季辞的脸。 但还没靠近,便缩着爪子收了回来。 会伤到他。 明远默默地想。 季辞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是提着折柳剑向前走去,明远跟在他身后,无需多言,自发地为他解决后方扑上来的鬼怪。 如果是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季辞肯定会被这里的一切吓破胆,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季辞,是钮枯禄·季辞,他一剑能杀十几只鬼怪。 越是往前走,地势便越高。 一路杀过来,季辞脚步不急不缓,身上蓝白色的衣衫被血染尽,许久,他才停下脚步。 转过身,季辞才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恐怕是这个小地方的制高点。 站在这里往下看,什么都一目了然。 天边是灰暗的红色,所有树木和建筑上都笼罩着一层阴影,不远处甚至有火焰升起,地表开裂,岩浆涌动,无数鬼怪穿梭其中,在这个阴森可怖的村庄内活动。 除了季辞之外,这里没有任何活人。 季辞再转回去,看向前方。 那里是更为广阔的天地,但火红的一片绵延千里,是同样诡谲怪诞的地方。 像是鬼蜮。 想到这,季辞摇了摇头,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十分考验他的承受能力。 他带着明远继续向前走,青年脸上身上全部都是干涸的血迹,宛若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雪白的剑刃上还在往下滴血,殷红的唇开开合合,像是在低声念诵着什么。 若是有懂行的人在这里,便会知道季辞嘴里念诵着的并非什么强大的咒法,而是伟大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 第58章 我只要季辞 这座鬼蜮实在太大,季辞拖着一副疲惫的身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 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酸痛的不行,就连手臂都因为长时间保持挥剑的动作从而酸麻不已。 然而季辞不能休息。 这里的鬼怪跟他妈蝗虫过境一样,多的不计其数,只要停下来,身后便有鬼怪扑来,张着那血口大盆企图把季辞一口吞掉。 当真吓人! 季辞一边背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一边挥剑砍下鬼怪的头颅,全身都被鲜血染浸。 若是有外人来这里看见他,估计也认不出他还是个生人了。 这副模样,比之鬼怪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这么走了大概两天一夜,季辞实在撑不住了,往墙根边上一倒,便要困倦地闭上眼睛。 明远发出一声担忧的嘶吼,顺便解决掉趁势扑上来的鬼怪,尽职尽责地守护在季辞的身边。 有鲜血被溅到季辞的脸上身上,但是他现在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突破自己的灵台。 不是吧,杀了这么久的鬼怪,结果让他在这个时候晋升化神? 那是有雷劫的啊淦! 他现在已经虚弱的不行了,再来道雷劈自己一下,估计就可以去死了。 季辞躺在墙根处,强装镇定开始运功。 三清道宗的内功心法别的不说,至少能稳定心神,不会让季辞在渡雷劫的时候神魂不稳从而导致渡劫失败。 季辞呛咳了几声,唤了明远的名讳: “保护好我。” 耳边传来僵尸意味不明的嘶吼。 季辞勉强放下心来,专心运转体内的灵力。 几个大小周天过去,季辞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沸腾翻涌的灵力开始逐渐平静下来。 不再像是之前一样,狂躁的像是要把季辞整个囫囵吞掉。 他叹了口气,偶尔能感觉到冰凉的液体落在自己脸上。 季辞不用睁开眼睛看都知道那是鲜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季辞只觉得在一个瞬间,灵台更加宽阔,内府更加敞亮,天空轰隆一声巨响,紫色祥云在这片鬼蜮上方显现,隐隐有雷电翻涌。 季辞睁开眼睛看了看,周边到处都是断臂残尸,明远浑身浴血,正在竭尽所能地保护他。 他眉宇动了动,唇边勾起一抹笑。 不管怎么说,至少得带着明远离开这个鬼地方再死,区区一个雷劫,还奈他不得。 总归在外面也是渡劫,在这里也是渡劫,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里还有明远这只大僵尸护着他,不会出问题。 这么想着,季辞心情便松快下来。 紧接着,一道天雷轰隆劈下! 明远发出愤怒的吼声,一口将小鬼咬断。 …… 与此同时,太极殿。 云时如同往常一般端坐在高台之上,面前那面琉璃镜蒙上了一层白霜,叫人看不清里头的景色。 他半眯着眸子,享受般聆听着从琉璃镜中传出来的非人嘶吼。 就在云时感到无比闲适的时候,镜子里头忽然传出一声熟悉至极的雷声。 他缓缓睁开眼睛。 这是雷劫声。 有人在鬼蜮里渡雷劫。 云时想起自己先前往这镜子里丢的人,面上神情莫测。 倒是他小瞧了季辞,鬼蜮如此险恶之地,进去这么久之后,竟然还活着。 活着便罢了,竟然还突破境界,开始渡雷劫了。 云时的眉头一点点拧起—— 如此看来,那小子天赋颇高,若是真能活着出来,兴许还能为道宗所用。 这鬼蜮,就当是给他历练用的踏板。 想到这,云时的指尖一点点敲打着宝座的扶手。 ……季辞,据说前些日子刚刚及冠,还没赐字? 恰在这时,一名小道童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通报:“云宗主!秦师兄过来了!” 云时声音冷厉:“不是让你们拦住他吗?” 小道童声音凄惨:“小的无用,拦不住秦师兄!” 话音未落,太极殿外涌入一阵磅礴的灵力,将此地所有奢华装饰毁了个一干二净。 秦珏踏进殿门的时候,面色冷如冰霜,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紧紧盯着高台之上的云时,声音冷沉: “季辞呢?” 云时默不作声地看着台下裹挟着一身戾气的小徒弟,忽然掀唇笑了出来: “小珏这是非要和为师彻底闹翻吗?”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秦珏,神色竟然称得上温和。 “这重要吗?”秦珏上前几步,“我要的是季辞。” 云时修长的手指抓住扶手,站了起来,声音里带着纯然的疑惑: “你要为了一个外人,和为师翻脸?” 秦珏没有回话,手中银白色的剑刃落在地上,行走间发出刺耳的“哗啦”声响。 他一步步踏上台阶,将剑刃抵在了云时脖颈处。 声音森冷阴沉,带着无尽的狠戾:“我原本并不想这么快就掀开你们的遮羞布,奈何你们一个个硬要逼我,那便莫怪我不客气了。” 剑刃向下压去,云时脖颈间被划出一道浅淡的血痕。 秦珏手腕不受控制地发抖,嘶哑道:“季辞在哪?” 即使是被剑刃抵住要害,云时却没有丝毫忌惮之意,而是将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那银白色的剑刃之上,唇角上挑出一个颇为宠溺的弧度,声音柔和: “你就这么关心他吗?居然舍得手刃亲师。” 秦珏声音饱含戾气:“你也配得上师尊二字?” “道貌岸然之辈,不配为师!” 云时眼底闪过一丝异色,无意中放低了声音:“你都知道了?” 秦珏没有答话,只是再次将剑刃压低,锋利的剑刃划破脆弱的颈部皮肤,鲜血顺着衣襟流淌下来。 云时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是定定地看了秦珏一会,随后低声笑了起来。 他笑的身体都开始颤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 云时伸手握住秦珏的剑刃,将之向外推了出去,眼底带着病态的神色,开口时却岔开了话题: “想知道季辞去了哪吗?” 秦珏眸底猩红。 云时一挥手将琉璃镜召出来,镜面上的白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去,正好显现出镜子内部血腥残忍的景象。 他靠近秦珏,声音轻柔: “不是想找季辞吗?他就在里面,不过,是生是死,我便不得而知了。” 第59章 半夜千万别回头 季辞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雷劫打在身上的痛感提醒他,自己还活着。 鼻尖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周遭安静了下来。 有什么东西挤到了他的身边,依偎着他坐了下来。 对方身体冰凉,没有活人的温度。 这样的特征本该让人感到害怕,但奇异的是,季辞没有产生多少这样的情绪。 他甚至觉得被这样靠着很是安心。 最后一道雷劫劈下来的时候,季辞脑袋昏昏沉沉,他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 好在灵台内磅礴的灵力将季辞强行唤醒,那片绿色的原野更加开阔,季辞分出一丝神识探进去,竟然感到意外的舒爽。 雷劫过去了,意味着季辞也已经突破了化神境界。 朦胧中,季辞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熟悉的猩红色,周边堆叠着小鬼的尸体,画面血腥残忍。 他偏过头去,果然在自己身边发现了昏睡的明远。 这场雷劫历时三天三夜,而这些天里,明远便一直守在季辞的身前,杀死了无数企图在这个时候扑上来的恶鬼。 直到感觉到季辞有清醒的征兆,周身开始散发出化神强者的威压,逼的恶鬼四处窜逃之后,这才挨着季辞坐下,陷入昏睡。 季辞艰难地扯开一个欣慰的笑容,将明远收进了芥子环。 他扶着墙壁站起来,抬手一看,发现自己的衣服没了。 估计是渡雷劫的时候被劈掉了,季辞现在全身上下就剩一条之前自制的平角裤衩。 跟裸奔也没啥区别。 季辞表情莫测,感到些许的头疼。 他似乎和裸奔有些不解之缘。 算了,先去找件衣服穿。 季辞提着剑搜寻了无数遍,发现这里的衣服竟然全部都是沾了血腥和碎肉块的,恶臭无比。 他想拿着衣服跑去河边洗一洗,却发现就连河水里面都掺杂着恶臭的液体。 季辞脸都绿了,没忍住骂了句国粹。 他随手从旁边揪过来一只躲藏起来的恶鬼,将之一剑抹了喉,还是觉得难泄心头之恨。 季辞在河边上站了许久,心说算了。 反正这劳什子鬼蜮也没人,他穿没穿衣服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些恶鬼不通人性,脑子里除了吃人还是吃人,季辞就算是脱光了在这里跳钢管舞都无法引起他们丝毫兴趣。 想到这,季辞便一阵释然,继续向前赶路。 鬼蜮总会有个出口,前方似乎非常热闹,不知道会不会有出口的线索。 他身上属于化神强者的威压极其浓郁,一路上除了那些道行稍微高点的,寻常鬼怪压根不敢往季辞身边靠。 而那些自以为有些能力的,全都被季辞斩于剑下。 他一人一剑杀穿鬼蜮,所过之处留下一片鬼怪尸体。 就算是季辞本人看见了,也会感叹一声真特么帅。 要是穿着衣服,就更帅了。 胡思乱想间,季辞已经踏入了这座鬼蜮最繁华的地方,铜骨城。 季辞摸了一把城市入口处的石碑,心说这鬼怪扎堆的地方还挺讲究,路标竟然完好无损。 看来鬼怪也需要认路。 城市里的确十分繁华,卖什么的都有。 这里聚集的都是高等级的鬼怪,识文断字,还会说话。 季辞赤裸着上身行走其中,难免感到些许羞赧。 他想去成衣店买件衣服穿,结果那女鬼老板不要银钱,说要他的一根手指。 季辞怎么可能吃这个哑巴亏,当即就回绝了。 为了一件衣服去掉一根手指,他季辞还没这么蠢。 裸奔就裸奔吧,反正人鬼有别,这些鬼对他的身体没有兴趣。 话是这么说,但季辞仍旧苦哈哈地找了块没人要的麻袋,打算给自己裹上。 居然沦落到披麻袋的地步,季辞也觉得自己活的窝囊。 他捏着鼻子把麻袋上的灰扫干净,把上半身给裹了起来,顿时觉得好受很多。 这鬼怪横行的城市里,除了他便没有活人。 这里的鬼怪忌惮季辞的化神修为,无论如何也不敢往上扑,倒是让季辞稍微松了口气。 他找了间客栈,想要在里面住上一晚。 掌柜是个大腹便便的饿死鬼,正疯狂往自己嘴里塞东西吃。 见季辞要住店,目光便贪婪地落在他的脑袋上,舔了舔唇,说: “住店可以,脑袋得留下来。” 季辞:“……” 他没有理会,而是带着笑容问道:“这鬼蜮有人管吗?” 饿死鬼口水哗哗地往下流:“鬼蜮就是鬼蜮,没有人管,我们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在这里,拳头才是硬道理。” 听到这,季辞若有所思地点头:“我明白了。” 随后,折柳出鞘,瞬间取下饿死鬼的头颅。 旁边的鬼怪受惊之后,皆朝着季辞扑了过来! 季辞不慌不忙,擦干净染了灰尘的剑刃,低声道:“没人管,没人管那便再好不过了。” 青年一张俊逸的脸庞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下一瞬,所有扑上来的恶鬼便被一剑洞穿头颅,死的不能再死。 这客栈里所有动手的鬼怪,全都没了性命。 季辞拖着折柳剑往里间走去。 这下不就解决了,现在整家客栈都是他的了。 想到这,季辞揉了揉隐隐发痛的额角,随后在心底念了几遍清心决。 在这里他不得不杀人……杀鬼,但是也绝不能沉溺于杀欲当中,否则道心不稳,定会走火入魔。 在去往房间的路上,季辞碰到了一只瑟缩起来的小鬼,他停下脚步。 那小鬼见季辞停了下来,顿时浑身颤抖,匍匐在地上动都不敢动。 季辞却没有在意,他观察了小鬼片刻,发现他身上并无杀孽,便问道: “会伺候人吗?” 那小鬼抬起头哆哆嗦嗦地说道:“会……会一点。” 季辞:“去给我倒盆热水,顺便再寻身干净衣服过来。” 听闻此言,小鬼如蒙大赦,连忙应下来,跑了出去。 待小鬼跑远,季辞便松了口气。 他随意推开一间客房走了进去,正要往床榻上坐,随后又想起自己现在满身的脏污,便顿下脚步,缓缓坐在了地上。 先睡地上吧,免得把床榻弄脏了。 这么想着,季辞便又缓缓倒了下去。 这个角度正好背对床榻,季辞睡了一会,觉得不太舒服,便翻了个身。 结果刚一转过去,就和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对上了。 那是张小孩的脸,眼眸沉静,眼白和黑色的瞳孔对比分明,猝不及防之下略有些惊悚。 季辞愣住,随后面无表情地想—— 半夜千万别回头,恐怖片诚不欺我。 第60章 好俊的小娃娃 两人对视许久都没有动作。 季辞手中紧紧握着折柳剑,就等着这只小鬼率先动手。 若是这小鬼敢攻击他,那便不要怪他剑下无情。 但等了许久,床榻底下那小孩都没有任何动作。 季辞稍稍冷静了下来,伸手去把那小鬼从床榻底下揪出来。 手刚刚碰上那小孩的皮肤,季辞便是一怔。 原因无他,这小鬼的皮肤竟然是温热的。 再一往鼻息间探去,嚯!还有吸气和呼气呢! 这是个活人啊! 季辞瞬间就懵住了,原来这鬼蜮中,还有同他一般的活人! 想到这,季辞连忙调整了一下拎着小孩的姿势,将人端端正正地放在了床榻上。 从始至终,这小孩都是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眨过。 只有那双漆黑的眼瞳时常跟着季辞晃动。 说实话,这副样子有点吓人。 季辞在心里嘀咕着,这小孩,该不会被吓傻了吧? 这么想着,季辞便伸出手捏了捏小孩的脸颊。 那小孩眼瞳动了动,随后伸手抓住季辞的手臂,对着他极其凶狠地呲牙。 见状,季辞失笑:“还挺凶。” 他到处搜寻了一番,撕下床铺的一角布料,给小孩擦了擦脏兮兮的脸蛋,说道:“小朋友,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那小孩往后缩了缩,并不答话。 季辞想了一会,便自问自答道:“该不会也是云时那个老毕登送进来的吧?当真残忍。” 这个念头一出来,季辞就觉得有七八分可能。 毕竟云时是一个比孤鸿还要变态的大变态,的确像是能干出将这种五岁稚童扔进鬼蜮的残忍举动。 季辞叹了口气,抬手顺了一下小孩的毛,温声道:“就在这等着我,莫出声。” 随后就拿着被褥往小孩身上一缠,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就在他背过身的时候,床榻上的小孩便抬起一双黑漆漆的眼眸,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眼底都是这个年龄孩童不该有的狠戾和凶煞。 另一边,季辞出了房门之后,便将神识放了出去。 化神期的修士能将神识放的很远,笼罩整座客栈绰绰有余。 他精准地在客栈里找到了忙碌的小鬼。 那只被他吩咐采办衣物和热水的小鬼正蹲在后院的水井边上,吭哧吭哧地往上提水。 季辞放下心来,没跑,那还算可以。 几刻钟过后,小鬼提着水壶,背上背着衣物,脚步匆忙地跑了过来。 在门口瞧见季辞,它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放下水盆和衣物之后,便忙不迭地跑了。 “慢着。”季辞悠悠出声。 那小鬼不得不停下步伐,欲哭无泪地回来。 季辞伸手试了一下水温。 温热还带着滚烫,还不错。 他满意地点头,随后说道:“再去打盆水过来,顺便再为我寻一件五岁稚童能穿的衣裳。” 小鬼懵懵懂懂地点头,应下来。 季辞看在眼里,心说还算听话。 便抬起手在小鬼没剩几根毛的脑袋上拍了拍。 小鬼脸庞可疑地红了红,随后脚步滞缓地离开了。 季辞心中好笑,把这盆水抬进房间,伸手把那小孩从床榻上抱了下来,便要去解开小孩的衣物。 那小孩一愣,嘴上说了句“放肆!”,便开始剧烈地挣扎。 季辞啧了一声:“小小年纪不要学大人说话,让你脱衣服便脱,让你洗澡便洗,哪那么多废话?” 那小孩还是不愿意,涨红着一张脸,扭动地更加剧烈了。 季辞烦不胜烦,便干脆利落剥了他的衣服,抬手往小孩光溜溜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清脆的一声响。 小孩成功被这一巴掌打懵圈了,仰起脑袋不可置信地望着季辞。 见状,季辞勾唇笑了笑,猛地把小孩放进了水里,声音清朗: “非要我来硬的是吧?你们小屁孩就是欠教训。” 那小孩恶狠狠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是小屁孩!” 季辞瞅了瞅他根萝卜似的身形,哄道:“嗯嗯,你不是小孩。” 他随手拍了拍小孩的脑袋:“小男子汉,自己能洗澡吗?能的话就自己洗,别想着麻烦我,小爷我还没伺候过人呢。” 小孩冷着一张脸,开始清洗自己的身体。 季辞便抱着剑坐在床榻上,神情有些许的疲惫。 这一天天的,唉。 等小孩洗干净之后,小鬼正好敲门把新的热水送进来。 季辞接过来之后,那小鬼仰起脑袋,轻声道:“有什么需要,和……和我说。” 随后便关上门离开了。 季辞看着他被拍上的门,心说原来这鬼蜮中,也有好鬼。 他将手中小孩的衣物展开,发现那竟然是一件拼花布裙,顿时愣住。 裙子,也不知道那小孩愿不愿意穿。 季辞拿着布裙去往小孩头上套,那小孩果真不愿意,又在放肆挣扎。 烦不胜烦,季辞再次往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按着他把裙子给套上了。 一边套嘴里一边还念叨着:“只有这个,要么不穿要么裸奔。” 小孩指着地上自己原来的衣服,梗着脖子说道:“我要穿那个!” “脏死了,”季辞把小孩掰正,面无表情道,“再闹腾我可就打你屁股了。” 迫于淫威,小孩终于消停了下来。 最终木着脸穿上了那件拼花布裙。 这小孩生的还蛮白净,穿上拼花布裙之后也没有太多的违和感。 季辞把小孩当布娃娃一样拎在手里转来转去,最后调侃道: “好俊的小娃娃!” 小孩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死死瞪着季辞,里面写满了“你死”的神色。 季辞看着好笑,便问道:“叫什么名字?” 小孩手指捏着自己的裙角,不情不愿道:“阿生。” “行,阿生。”季辞把小孩放在床榻上,拎着自己的换洗衣物准备去洗澡,转过头来说道,“以后在这个鬼蜮我罩着你了,想出去的话,我带你。” 说完,季辞便哼着小曲,端着木盆子去了屏风后面洗澡。 说实话,能在这鬼怪横行的地方找到一个陪他说话的活人,季辞还是很高兴的。 毕竟人憋久了容易出问题,有个人作伴挺好的。 想到这,他便展开那小孩找来的衣服看了看。 整套的,雪白的里衣配上鲜红的外衫,还算漂亮。 季辞吹了声口哨,心说那小鬼的审美还算不错。 第61章 新郎 一晃半个月过去,整个鬼蜮有些道行的鬼怪都知道这里来了个化神期修士。 化神的修为不算稀奇,稀奇的是那修士的剑法。 据说只要那青绿的冷光一起,便会有一名鬼怪的人头落地,而且他还屠掉了李掌柜的客栈,将那偌大的客栈占为己有了。 这鬼蜮里唯一的活人修为高深,大家都动不得,只能遗憾作罢。 …… 季辞并不知道自己在这鬼蜮中出了名,他此时正牵着阿生的手,在鬼蜮中四处穿行,试图找到出路。 但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离开这个城市半步。 季辞甚至去了他进城的那条小道,想要原路返回,但面前却好似有一道无形的结界将他挡住,根本走不出这城市。 他低头看向自己身边的阿生:“你之前也是进了这座城市之后,便出不去了吗?” 阿生冷着一张小脸,回答道:“不是,我睁开眼睛就在那间客栈了。” 听到这话,季辞微抬眉梢。 “前尘往事尽皆忘却?真是好俗套的故事。” 听到这话,阿生翻了个白眼,不欲理他。 这半个月,季辞将阿生照顾的极好,每日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不为别的,就为了来个人和他说说话。 那小鬼性子还算不错,可惜胆子太小了,虽然听话,但只要季辞多和它说上几句,它便哆哆嗦嗦着,两股颤颤,连站都站不稳。 季辞只得遗憾作罢。 还是这小孩好,能跑能跳,对他没个好脸色,好喜欢和他拌嘴。 甚好甚好。 感叹一番过后,季辞牵着阿生回到那座城市,坐在客栈窗户前看着下方猩红的场景。 此时已是深夜,但街道上的鬼怪仍旧不少。 季辞一身红衣,雪肤乌发,唇边带着潋滟的笑意,将阿生抱在自己怀里,按着他的脑袋强制性叫人往下看,说道:“瞧,百鬼夜行,壮观吗?” 阿生胖乎乎的手指抓着季辞的衣袖:“你神经病?” 话音落下,季辞便笑了起来。 “在这个鬼地方,疯点也好。” 说着,他的目光便落到一只去典当行典当手指的鬼,那鬼用仅剩的两根手指举起半块人骨,欢天喜地地开始啃食。 鲜血流淌而下,它吃的不亦乐乎。 季辞心头涌起一阵烦躁。 他叹了口气:“想我家小师弟了。” 阿生抬起脑袋看他:“你一天能提八百回小师弟,你小师弟是给你灌了迷魂汤了吗?” “说的什么话?”季辞伸出手拍了拍阿生的脑袋,微垂着眸子,“我小师弟长的好看,性格好,善良修为还高,整个修真界,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听到这,阿生有点不高兴:“你也喜欢你的小师弟吗?” “当然了。”季辞漫不经心地说。 他答得如此随心所欲,阿生便知道他口中的喜欢,和季辞口中的喜欢完全不是一个概念,遂闭口不语。 就在这个时候,街道上忽然发生一阵骚乱。 季辞微微掀起眼皮,一抬手,腰间的折柳剑自发地落到他掌心。 他单手将阿生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执着剑,是个警惕而又防备的姿势。 季辞朝楼下看去,发现不远处有一辆花轿缓缓驶过来,周边是吹锣打鼓,身披红绸的鬼怪,街上热闹非凡。 季辞全身一松,随后颇有兴致地说道:“这鬼蜮竟然还有鬼新娘。” 阿生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窗户外面的那辆花轿。 就在季辞看戏的时候,喜婆从轿子理钻了出来,用尖利的声音大喊: “新郎!新郎官不见了!” 周边的鬼怪哄堂大笑:“新郎官跑了!不要你家新娘子了!” 喜婆怒不可遏,一张苍白画了红胭脂的脸扭曲狰狞: “瞎说什么!新郎官只是躲起来了!要和我家新娘子躲猫猫呢!” 人群里有只鬼笑起来: “那你倒是说说看,新郎官跑哪去了啊?” 街上倏然陷入寂静。 不知为何,季辞心中一紧,正要关上窗户退回去。 却见下一刻,那喜婆抬起头来,看到季辞那片红色的衣角,尖叫道: “那儿!新郎官在那儿呢!” 街上复又开始吵闹,尖叫哭嚎还有笑声,极其刺耳。 季辞暗道一声不好,立刻便听的客栈楼下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其中还夹杂着喜婆刺耳的声音: “快去把新郎官抓回来!抓回来成亲!” 草,谁要和一只鬼成亲? 门板被一只鬼怪拍开,与此同时,折柳剑飞出,一剑斩下好几颗鬼怪的头颅。 但是这里的鬼怪实在太多太多,整个城市的鬼怪似乎都在玩找出新郎官的游戏。 一股脑地往这间客栈涌,折柳剑杀了一个,便又来了一双。 这样下去只会没玩没了。 他妈的,这群鬼怪是没长眼睛? 他哪里像那劳什子新郎官了? 再三思忖之下,季辞抱着阿生跳窗离开,单手捏成诀,口中快速念着什么,随后咬破指尖将血珠甩出去: “破!” 下一刻,血珠凝成大火,迅速蔓延至整个城市,将所有一切引燃。 尤其是那间客栈。 这火并非凡火,烧死鬼怪轻而易举。 这座鬼城被大火覆盖,凡是沾染上火星的鬼怪最后都难逃一死。 季辞暗骂了一声:“我也不想屠城的。” 阿生惨白着一张小脸,想吐。 察觉到之后,季辞警告道:“若是吐在我身上,我便把你也扔进火里。” 他拢共就这一件衣服。 阿生忙不迭捂住自己的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丝毫声音。 他抬眼看去,就见季辞一张清俊的脸上被鲜红的火光映照着,五官瞧起来愈加深邃,比平日还要秾丽漂亮。 阿生转开脸,罢了,要是真吐了,都不知道这张漂亮的脸上会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 季辞抬起手,从火堆里把那只帮过他们的小鬼揪出来,也一起抱在怀里。 他正要离开这里,前方滚滚浓烟中忽然出现一角鲜红的车帘。 季辞顿住脚步——花轿? 这轿子还没被烧毁?这怎么可能! 就在季辞迟疑的时候,喜婆全身上下只剩一具骷髅,从火场中跑了出来。 看见季辞,那骷髅吱吱呀呀地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 那声音钻进耳朵里,叫季辞头晕的不得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耳边是那嘎吱嘎吱的骨头碰撞声,还有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 但季辞脚步没有停下,他一点点走上花轿。 进去之后,里面空无一人,只剩下一顶盖头落在车座上。 季辞神情恍惚地放下怀里的阿生和小鬼,将盖头戴在脑袋上。 新郎官成了新娘子。 外面的喜婆终于不再嚷嚷,这花轿自发地开始向前移动。 盖头下,季辞一张脸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睫毛颤动,在心底一声声数着外面的鼓声。 一下、两下、三下。 …… 第62章 新娘 季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被一种不明力量束缚住,所作所为完全不受控制。 只能按照指引坐上花轿,等待命运的裁决。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季辞感到头痛欲裂。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便触摸到了一阵热源。 ——是阿生。 这名被他捡到的五岁幼崽,此刻正竭尽所能地向他靠近。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季辞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将阿生揽进怀里,想说什么,但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于是只得作罢。 季辞的手握住折柳剑,神识一刻不停地冲撞那无端束缚住自己的感知。 他能感觉到,问题应该是出在外面的喜婆上,这座花轿也有问题。 按照常理来说,不可能有鬼怪能够在道宗三昧真火下存活,除非那只喜婆的道行极高,或者说手上攥着保命的法宝。 否则无法解释她为什么能从火场中脱身而出。 甚至现在还在布满三昧真火的鬼蜮中穿行。 这只喜婆要带他去哪里? 总不能是真要去成婚吧? 季辞垂下眼帘,在心底思索着对策。 他要保护着的不止是自己,还有阿生,以及那帮过他们许多次的小鬼。 想到这,季辞轻轻吐出一口气,手掌攥得更紧。 现在最首要的,就是拖时间。 季辞的神识正在努力撞开束缚,虽然效用微乎其微,但并不是完全没可能。 甚至,他能感受到自己每一次的撞击,其实都在消弱束缚的力量。 只要在喜婆对他动手之前,把束缚解开,季辞完全可以脱离这样的困境。 想通之后,季辞精神一振。 不知过了多久,花轿忽然停了下来。 一阵颠簸,季辞晃动了下身子,小腿被站不稳的阿生抱住。 他现在盖着盖头,不能视物,眼前都是一片鲜红。 但是这轿子突然停下来……很明显不是什么好事。 越来越阴冷了。 深夜的凉风穿过窗户吹进来,坠着金铃的盖头发出清脆的声响,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这声音便显得尤其诡异。 紧接着,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绝对不是阿生,阿生的手没这么大。 这只手骨节分明,抓上来极其硌手,季辞一下子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是那名喜婆。 喜婆的声音泛着一股空洞感:“吉时已到,新郎新娘,下花轿吧。” 季辞后背出了一生冷汗。 哪来的新郎,哪来的新娘? 他现在连自己扮演的到底是新郎还是新娘都不清楚! 季辞喉咙动了动,在喜婆拉他的时候用力往后一挣扎。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就连阿生都没有再抱着他的大腿了,应该是被吓到了吧。 季辞喉头上下吞咽了一下,随后低声道: “婆婆,我饿了……走不动。” 话音落下,他就感觉到有阵阴风吹在他的盖头上。 就像是喜婆把那只剩骨头的脑袋凑到了他面前,偏偏孔里边还能出气。 季辞手指动了动。 那喜婆的声音果然在极近的地方响起,几乎快要贴着季辞的耳朵: “新娘子说的什么糊涂话,这还没圆房呢,哪能吃东西啊。” 喜婆的声音尖且冷,带着丝丝阴寒的气息。 季辞咬了咬牙:“……但是我现在走不动,不吃东西的话,我是没办法下花轿的,除非喜婆来……背我。” 周围又是一阵寂静。 与此同时,季辞加快了神识撞击束缚的力度。 快了,就快了,一定要拖住! “真没有力气了吗?”喜婆声音低低的,“若是哄骗了新郎官,可是要被剥皮抽骨,下地狱的。” 季辞咽了口唾沫:“……真的很饿,从今早上梳妆打扮开始,我便没有吃过东西了。” 良久,那喜婆直起身子来: “那好吧,等吃完东西有了力气,新娘子便自己下花轿吧,莫要误了吉时。” 季辞:“……是。” 喜婆的脚步声远去,应该是去拿东西给他吃了。 但想也知道,这鬼蜮中压根就没有人类能吃的东西,这几日季辞带着阿生,都是在城郊采野果,猎野物为生。 得在喜婆回来之前把这该死的束缚给撞开。 神识在灵府内翻涌,冲撞,因为过于激烈而造成了反噬,伤及内脏,有鲜血从季辞的唇缝内流了出来。 鲜血顺着下颌落到衣领上,没入鲜红的布料中,却被眼尖的阿生发现了。 他立刻抱住季辞:“哥哥?你流血了。” “嗯。”季辞低低应了一声,“去那坐着,待会那个骷髅回来了,你就躲到椅子下面去,听到了吗?” 阿生颤巍巍地点了点头。 待到一切重归寂静,季辞抬手擦去唇边鲜血。 下一瞬,灵府内涌出一股极为强悍得灵力,将那不明来处的束缚振的七零八落。 身体的掌控权慢慢回到了季辞身上。 意识到这点之后,季辞立刻将盖头掀了下来。 与此同时,手里提着食盒的骷髅喜婆掀开车帘进了花轿。 季辞眼神一凛,折柳剑应声而出,直直地朝着喜婆刺去! 他犹嫌不够解气,将芥子环中的明远放了出来。 一人一剑一尸,齐齐攻向喜婆! 那喜婆的骷髅发出“嘎吱”的声音,似乎是想要伸手格挡,但在这样强大的冲击之下,它根本无处格挡也无处可逃! 硬生生挨下一击之后,喜婆转过脑袋,用那双空洞的眼睛望向季辞。 ……那阵熟悉的束缚感又来了。 季辞甩了甩头,走上前握住折柳剑,干脆利落斩下骷髅头,再勒令明远将骷髅全身踩的粉碎。 此地只剩下一堆乳白色的粉末。 他抬眼看向周围,发现这里竟然已经不再是鬼蜮。 而是在一处地势极高的山上。 季辞回头一看,花轿悬空而立,看上去格外诡异。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阿生和小鬼连滚带爬地从花轿里钻了出来。 季辞下意识抱住他们。 与此同时,天际蓦然被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银光闪过,紧接着,一把极其眼熟的霜色灵剑出现在季辞眼前。 他愕然道:“秦珏?” 季辞转过身,却见不远处的秦珏抬手,执剑跪倒在地,一身淌血的道袍,发丝散乱,正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第63章 鬼蜮中没有活人 “你怎么在这?” 说着,季辞便朝秦珏奔了过去。 他将秦珏扶起来,左右看了看: “你不是在思过崖关禁闭吗?云时怎么舍得把你送进来?还是说你自己进来的?你怎么还是这么莽撞!我……” 话音未落,秦珏便抬手环抱住了他。 季辞的声音戛然而止。 秦珏看起来非常疲惫,他将脑袋埋在季辞的脖颈处,温热的呼吸就打在季辞的锁骨上方。 少年人身形还未完全长开,这样的姿势,就像是未长大的雏鸟在寻求依赖之人的庇护。 季辞瞬间父爱爆棚,将秦珏揽在怀里。 至于阿生和小鬼,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秦珏给挤掉了。 秦珏一双眸子深黑如墨,哑声道:“师兄经历了什么?” 季辞一下一下拍着秦珏的脊背,稍微回想了一下,说道: “杀穿了鬼蜮,突破了化神,刚刚差点被鬼喜婆抓过去成亲,现在没事了。” 说到最后一件事的时候,秦珏身形一僵。 他从季辞怀里退出来,垂眸看着他身上的衣物。 季辞颇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衣服:“怎么了吗?” “师兄穿的这是喜服?”秦珏伸手抚摸上季辞脖颈间的绸布。 那地方挨着脖颈,秦珏的手冰凉,碰在季辞颈部皮肤上的时候,激起季辞一阵战栗。 他浑身抖了抖,忙不迭抬手握住秦珏的手腕,把他的爪子扒拉了下来: “不是喜服,只是一件红衣罢了。” 听到这话,秦珏似乎有些失望:“……不是吗?” 他抬眼看向不远处的花轿,忽然扯唇笑了一下,低声道: “师兄你看,我像不像专门来抢亲的?” 闻言,季辞看向秦珏,随后闷笑出声,调侃说:“哪有像你这样一身狼狈过来抢亲的?我抢你还差不多。” 秦珏伸手握住季辞的一点发丝:“要真是如此就好了。” 说着,他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师兄放心,我不会再让你置身于这样的险境之中了。” 听到这话,季辞失笑:“我现在哪里还要你保护,我都化神境界了,而且……” 他感应了一下灵府,若有所思道:“而且好像还有要继续突破的趋势。” 季辞将这些纷杂的念头甩出去:“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不是在思过崖关禁闭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秦珏闭了闭眼:“和云时打架了。” “我就知道了。”季辞把秦珏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你又冲动了,你本来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秦珏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他此番就是冲着要你的命来的。” “我这不是没死吗?” 季辞从怀里掏出帕子,仔仔细细擦干净秦珏那张初露锋芒的英俊脸蛋。 听见他这满不在乎的语气,秦珏话语间便掺杂了几分委屈: “师兄为何要这么说,难道师兄不觉得你现在这番作态,是在糟践我的心意吗?” 话音落下,季辞一愣,随后无奈道:“没有,不要多想。” 秦珏抿唇,不说话了。 季辞怕他又胡思乱想,只得主动送上一个怀抱,安抚道:“行了,好不容易才见到,你还要在我面前发脾气,这多没劲啊。” “你是不知道我这几天有多想你。” 听到这,秦珏没忍住勾了下唇角:“一直在想我吗?” “嗯。”季辞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天空中那道口子,“那是出口?” 秦珏本想再多问一些,但话题一旦岔开,再转回来便会显得刻意。 他只得压下心中所想,点头道:“是,这是我同云时打架前定下的约定。” “我们快出去吧。” 说完,秦珏便要带着季辞离开这里。 季辞被他拽了两下,正要离开,脚步确实一顿。 “等等!还有人呢。” 季辞急急忙忙甩开秦珏的手,把阿生抱了起来,那只小鬼也被他收进芥子环。 青年的动作很是小心,抱着那五岁稚童像是在抱一个随时会被碰坏的瓷娃娃。 秦珏眸色深沉,问道:“师兄,这是谁?” “鬼蜮里捡的孩子。”季辞回答后,便抱着阿生踏上折柳剑剑刃。 小孩都认生,自从秦珏出现之后,他便低着脑袋不出声,现在被季辞抱起来了,便把脑袋埋在季辞胸前,不说话。 终于重逢的喜悦被冲淡,秦珏抿了下唇:“鬼蜮中没有活人。” 季辞轻蹙了下眉头:“可阿生是活的。” “说不定只是幻象。”秦珏说道。 “胡说八道。”季辞摸了摸阿生的脑袋,随后警告地看向秦珏,“不要乱说话,小孩子心思敏感,想的多。” 虽然说他自己在阿生面前也不曾多正经,但是既然他捡到了阿生,便会负责到底。 秦珏见季辞执意要带着那孩童出去,便也不再阻拦,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两柄灵剑冲上天际,带着人突破那道口子。 下一瞬,天际泛白。 鬼蜮中常年是暗红的色调,季辞在里面待久了,忽然瞧见绿水青山,还颇有些不适应。 他觉得眼睛有点痛,落地后便缓缓蹲下来捂住自己的眼睛。 妈的,这鬼蜮当真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季辞抬眼看着荆州的秀丽风景,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仿佛那漫长而恐怖的日子都是一场幻境,但是身上染血的衣物提醒着他,不是梦。 秦珏担忧的的声音在边上响起:“师兄,还好吗?” “还行。”季辞勉强回道。 他从地上站起来,忽然察觉到怀中一空,随后愣住: “阿生呢?” 此话一出,就连秦珏都蹙起了眉头:“你不是一直抱着他?” “我当然抱着了!他之前不都还在我怀里?怎么出来就不见了?” 季辞有点着急,甚至想再次到鬼蜮里去看看, 秦珏连忙拦住他:“师兄,别冲动!” 少年眼底的神色看不分明,低声道:“我早就和你说过了,鬼蜮里不可能有活人,那个阿生要么是鬼怪,要么就是鬼魂。” …… 与此同时,道宗后山。 一片青竹掩映中,寒生长老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自石榻上坐起,眼底是迷茫的神色,不知想到了什么,额角隐隐作痛。 就在这时,山洞外传来脚步声。 青玉着一身青衫,目光忧虑地看着他: “这次怎么突然就晕倒了?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去看看云宗主在做什么。” “怎么样,记得之前的事情吗?你这次神魂离体是在哪,还是在鬼蜮?” 第64章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清晨,微风习习。 盛元大典反正是不能参加了,错过一轮之后,再想要参与进去,手续会很麻烦,季辞懒得在这个上面花心思。 他现在唯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 那便是阿生。 “所以阿生到底去了哪里?”季辞换了一身玄色的劲装,躺倒在竹编椅上,神情很是迷茫。 秦珏端着一盘清粥从房间内出来,叹了口气:“师兄,莫要想太多。” 听到他的话,季辞翻身而起,郁闷道:“但是我没办法不管啊,阿生是我在鬼蜮里找到的,我还答应了会带他回来,怎么会突然不见呢?” 话音落下,他便看到秦珏张了张唇。 季辞立刻警惕地捂住他的嘴巴:“你不许说话,我确定以及肯定,阿生是活人。” 捂上来的手掌温热,秦珏唇瓣抿了抿,正好擦过季辞的掌心。 他垂下眸子,颇觉好笑地“嗯”了一声,说道:“既然师兄执意如此,那我也没有办法。” 季辞定定地看着他:“出现了,渣男语录。” 秦珏:“……” 他无语地看着季辞,伸出手摸了摸季辞的额头:“师兄,你越来越不正常了。” 说完,便将手中的清粥递给他:“先吃早饭吧,别饿着了。” 季辞:“哦。” 他把清粥接过来,用汤匙搅拌了一下里面的绿豆和糯米,又开始出神。 自从那日离开鬼蜮之后,小师弟对他就温柔很多,也……纵容很多。 虽然说秦珏比他还小上几岁,这样说并不合适,但季辞的感觉就是如此。 估计是被丢进鬼蜮这件事吓到他了吧。 季辞这样想着,便喝了一口手上的清粥。 不过管他呢,现在秦珏变得这么贤惠顾家,享受到好处的是季辞自己啊! 阿生那件事暂时没有着落,他这样一直苦思冥想下去估计也不会有进展。 季辞手里捧着瓷碗,不知想到了什么,快速将清粥喝完,掏出帕子擦干净嘴角,随后说道: “小师弟,我出门一趟。” 话音落下,秦珏唇角的弧度便平直了一些。 他语气有些淡:“到哪里去?” 季辞敏锐地察觉到他心情不是很好,便立刻解释道:“不去哪,就在宗门内到处逛逛。” 秦珏放下手中原本正在研读的书本,重复问道:“只是在宗门里逛逛?” “嗯!”季辞从竹编椅上下来,捏了捏少年的脸颊,“你小子,怎么还管起师兄来了?放心,我只是去外面逛逛,顺便透透气。” 秦珏的脸颊被捏的有些红,他垂下眸子,目光落在季辞收回去的指尖上,随后移开视线,倔强道: “明明在院子里也能透气。” 他说这话的时候,季辞正咬着一条深蓝色发带弄自己的头发,闻言便觉得好笑: “那按照你的说法,那些成日里被困在深宅大院中的妇人,也是自由的咯?” 秦珏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最后还是没说话。 唇角向下撇着,倔强又可怜的模样。 季辞看在眼里,觉得不是一般的可爱。 他三两下把头发束好,弄了个散乱的马尾,随后一把将秦珏抱在怀里,拍了拍后背。 秦珏瞬间就全身僵硬,丝毫不敢动弹。 季辞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发现这小孩的耳根脖子都红成猴屁股了,不由得抿唇一笑。 “好了好了,不过就是进一次鬼蜮,看给你吓的。”季辞耐着性子安抚他,“你师兄我拎着剑把那群鬼怪全都杀死了,顺便还破了个化神境界,一点事都没有。” 他说着,便两根手指捏着秦珏下颌把他脑袋抬起来,左右看了看。 发觉这小孩还是闭着眼睛,一副不愿与他沟通的样子。 季辞非但不生气,还觉得秦珏这样比之前少年老成的模样可爱的多。 他再次放软了声音,佯装思索,片刻之后说道: “其实还是有受伤的。” 话音落下,秦珏便紧张地睁开了眼睛。 却见相貌清俊的青年微勾着唇角: “每次一闲下来,我就会抱着阿生说我好想我家小师弟,想到寝饭不思,食不下咽……” 话音落下,便看到秦珏那张脸愈发红。 “真的吗?”秦珏小声问道。 季辞一挑眉:“当然是真的了。” 他将秦珏从自己怀里放开,看着他憋红了的一张脸,好笑道: “行了,煽情也煽情完了,该放你亲爱的师兄出去玩了吧?” 秦珏看着他,瞳色漆黑幽深,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于是季辞便拿着把剑,欢天喜地溜出去了。 秦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良久才敛下眸子。 那无辜、害羞、腼腆和委屈的神色尽数如潮水般褪去,剩下的只有冷漠。 少年将师兄用过的瓷碗捧在手里,指腹抚摸过对方唇瓣贴过的地方,只觉得相触的地方燃起一阵灼热滚烫。 那日从鬼蜮里出来之后,秦珏便下定决心不会再让师兄落入那样危险的境地,此后师兄所在意、所欢喜的一切,都将经过他的层层筛选。 秦珏眼底流露出病态的偏执和疯狂,最后尽数被掩盖。 他将瓷碗收进灶房,提起剑练功去了。 …… 季辞在道宗中漫无目的地乱逛。 说实话,他现在有点不知如何面对这个养他长大的宗门。 云时身为一宗之主,却想要弄死他,这一层关系就足够让季辞尴尬了。 从鬼蜮出来之后,他已经连续几日没有去山海堂听课了。 虽然秦珏和他说这没有关系,但是季辞还是觉得不自在。 要不择日便离开宗门吧? 反正三清道宗的术法和剑术他都已经学的炉火纯青,也没必要非赖在这三清道宗不走。 原身的母国是大梁王朝不是吗?他可以和秦珏一起到那里去看看。 等等,秦珏会愿意和他一起离开三清道宗吗? 说不准,就在季辞苦恼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季辞一愣,随后转过身去。 那人着一身月白色长衫,站立在季辞五步之外,正是寒生长老。 季辞抿了抿唇,想起前不久他还罚了自己和秦珏下跪,便老老实实躬身行礼: “弟子见过寒生长老。” 寒生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季辞的脸庞上。 他曾经从俯视的角度看过这张脸无数次,无一不会被惊艳到,如今再看去,便觉得季辞更加慑人心脾。 寒生移开目光,语气淡淡: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第65章 夭寿了 听到这话,季辞心情很是复杂。 他不一个人在这里,难不成还半个人、一个半人在这里吗? 寒生这是故意来为难他的吧? 季辞深吸一口气,面上带笑,善解人意道:“过来赏景罢了,寒生长老若是不愿意看到弟子,弟子离开便是。” 说着,他便要动身走人。 寒生稍微怔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发展。 他眉头微蹙,沉声道:“慢着。” 话音落下,季辞只得又停下脚步,转过身客气又疏离地问道:“长老还有什么事吗?” 完完全全一副正经的模样,就像是道宗最普通的弟子遇见长老之后该有的反应。 端庄郑重,唯独少了敬佩和亲昵。 ……明明不久前还不是这样的。 寒生眉宇间的烦躁愈盛,他眸光落在季辞身上,慢慢朝着他走近。 察觉到他的动作后,季辞有一瞬的惊愕,随后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道宗这些长老,都是脑子不正常的神经病,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来? 季辞语气诚恳:“寒生长老,可是弟子又做错了什么?” 话音落下,寒生脚步顿住:“……什么?” 季辞抬眼看他,一双凤眸极其认真,重复道:“寒生长老今日过来,是要责罚弟子吗?” 寒生的唇角绷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还问为什么?季辞的表情有些郁闷。 如果不是因为长老觉得他犯了错,特意过来处置他,那寒生长老找过来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是要和他叙旧,拉近关系吧? 一想想那个画面,季辞便恶心的浑身颤动。 见季辞不说话,寒生的表情愈发难看,声音低冷:“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见他要动怒,季辞下意识又回忆起自己那几次被罚跪的情景,膝盖下意识酸痛,连忙否认道:“当然不是!”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季辞:。 变态算吗?为什么一定要他答出来呢?寒生长老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在他心里会是多好形象吧? 季辞舔了舔唇,最后还是恭敬又官方地给了个答案:“那自然是道宗高风亮节、备受推崇的大长老了。” 嘻嘻,除了大长老三个字,前面的形容词都是假的。 出乎意料的,听到这个回答之后,寒生似乎并不满意。 他端详着季辞的神色,一句话也没说。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那你觉得青玉如何?” 听到这,季辞一顿。 青玉长老? 他抬起眸子偷偷觑了寒生一眼。 好端端的提青玉干嘛?虽说青玉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比起寒生、孤鸿还有云时那三位,青玉还算不错,至少季辞不是特别讨厌他。 他老实道:“青玉长老……是个好人。” 嗯,这波回答满分。 但寒生还是没说话。 季辞有点不耐烦了,妈的,这人哑巴了? 好端端的浪费他时间做什么? 季辞正要再说些什么,他的手忽然就被寒生执了起来。 季辞:!!! 他下意识开始挣扎,但寒生的力气极大,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季辞正想动用些灵力逃跑,免得这人断他手指,腕上却忽然一阵冰凉。 “叮当”一声。 季辞皱着眉看过去,发现寒生往他手腕上套了个翡翠手镯。 碧绿澄澈,料子极好。 他看向寒生,迟疑道:“这是?” 寒生避开他的视线:“赔罪礼。” 话音落下,季辞便愣住了:“给我的,赔罪?” 寒生抿了抿唇,随后颔首。 这下季辞彻底傻了。 好端端的寒生给他赔罪做什么?总不能是良心发现觉得自己之前确实苛待了他要补偿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季辞无端心慌,这家伙该不会是在憋什么大招吧? 例如打个巴掌给颗甜枣,等他放松警惕了,寒生再一榔头把他敲晕…… 季辞正在心里不停嘚巴,他脸上没个把门的,寒生一看他表情就知道这人在想什么。 他闭了闭眼,严厉道:“不要瞎想!” 季辞:…… “哦。”季辞看着手腕上的翡翠手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那寒生长老,没事的话,我就先行离开了。” 这一回,寒生没有阻拦。 但季辞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视线还停留在自己身上。 头皮发麻,季辞加快脚步,迅速离开这里。 寒生站立在原地,如同一只失去生机的木偶,只是手指无意识的摩梭,就像是在回味着什么。 …… 离开寒生之后,季辞只觉得空气都新鲜不少。 他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越看越碍眼,正寻思把它摘下来丢掉,身侧忽然传来一阵冷冽的气息。 季辞转过头一看,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他也不纠结自己手上的镯子了,缓缓往后退了几步,随后躬身行礼: “云宗主。” 此人正是云时。 他披散着头发,一身白衣,衣摆处沾染着些许暗红色,不知道是不是血,面上笑意吟吟,看着季辞的目光充满了兴味。 见季辞一副警惕的模样,他便挑眉道: “怎么,很害怕我?” 听到他这么说,季辞扯起唇角,艰难地笑了笑:“怎么会,我对云宗主……一片敬仰之情。” 才怪,寒生他们都是小变态,只有云时是超级无敌大变态。 将他丢进鬼蜮就算了,丢进去之前,居然还摸他? 草,真是恶心。 云时却仿佛没有看见季辞的表情,他相当娴熟地凑近季辞,伸手抚摸他的脸颊,兴致勃勃道: “你好像变漂亮了,是我的错觉吗?” 季辞:“……想来应该是的。” 云时沉吟片刻,随后斩钉截铁:“不,你确实变漂亮了,我想想,你是不是在鬼蜮突破了化神?” 他再次提起鬼蜮,季辞难看的脸色几乎快要掩盖不住。 季辞抬手拨开云时的爪子,再次向后退去:“这次是弟子打搅宗主了,弟子先行告退。” 说完便要离开。 夭寿了,最近怎么回事,老是碰见这些晦气玩意儿? 正这么想着,手臂忽然被扯住。 一阵天旋地转,季辞只觉得身形一轻,后背陷进柔软的被褥中。 季辞草草竖着的头发散开,他搞不清楚状况,慌乱地抬起眸子,就见云时一脸笑意地盯着他看,目光像是在欣赏。 见季辞看过来,便轻佻地一抬眉,伸手不轻不重地按压住季辞的喉结: “叫啊,你叫破喉咙都没人来救你。” 季辞:…… 尼玛这人有毛病是不是?! 第66章 对峙 事实证明,云时确实有毛病,而且似乎还病的不轻。 季辞伸手想把他从自己身上推下来,奈何此人稳如老狗,季辞用上了全身的力气都无济于事。 他气急,心想要不张嘴咬人算了。 但是挣扎间,季辞一个抬眸,发现对方眸色很深,里边全部都是暧昧的神色。 他怕自己得不偿失,最后终于冷静下来。 “云宗主,你这是要做什么?” 云时压在他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季辞散乱的头发。 深黑光滑的发丝缠绕在云时修长的手指上,看起来暧昧缠绵。 季辞偏过头去躲开他的气息,发觉自己此刻应该是在云时的内殿。 墙壁上镶嵌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床边的博山炉里燃着袅袅檀香。 而此时此刻,内殿的主人,道宗的宗主,云时,正趴在他身上…… 季辞悚然一惊。 云时多大了来着?一千岁该有了吧? 老牛吃嫩草也不是这么吃的啊!他季辞刚刚及冠,正是二十岁的大好年华,怎能被云时给玷污了! 季辞反应过来,用力把云时推到一边,面庞因为过于激动浮起了些许细汗: “宗主,请您自重。” 云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目光说不出的粘稠:“我只是觉得你很有意思。” 季辞警惕地看着他,没说话。 他的模样实在是太惹人怜爱了,分明是清俊疏朗的长相,此刻却眼尾飞红,唇瓣屈辱地抿着。 云时看在眼里,忽然觉得他似乎比秦珏还要让人兴奋。 这么想着,他便勾了勾唇,说道:“其实我没想到你还能活着回来。” “鬼蜮凶险,进去的人通常有去无回,你去了那一遭,破了化神,竟然还活着回来了。” 云时语气里带着疑惑,他伸出手想去描摹季辞的面庞,但是还没碰上,就被季辞一巴掌拍回去了。 季辞心里觉得晦气。 什么垃圾王八蛋,想要他死就直白点,现在把他绑到床上压着是要闹哪样啊? 他直男,铁直! 想到这,季辞便气的火冒三丈。 他眼神冷漠地盯着云时,说道: “云宗主,鬼蜮就当是您给我降下的处罚,处罚过了,弟子与那件事便再无瓜葛了,云宗主也不必一直揪着我不放,免得失了风度。” 闻言,云时笑起来:“怎么会呢?我觉得你很有趣啊。” 男人的目光落在季辞鼻侧那颗颜色浅淡的痣上,眸子微微一亮: “你如今刚刚及冠,就已经是化神修为,算起来,绝对是修仙界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就是可惜了没去参加盛元大典,不然必定名声大噪。” 听到这,季辞简直都要被气笑了。 他没去参加盛元大典是因为谁啊?还不是因为面前这个老比登!他居然还好意思提! 季辞安静下来。 他倒要看看这张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只见云时目光温柔,手指暗戳戳地挑着季辞的发丝,声音低沉醇厚: “小辞要不要到本宗主身边来?我亲自教导你。” 最后一句话被他刻意压低,拖长了调子,显得极其耐人寻味。 季辞听的耳朵都痒了,他嘴唇张合,最后憋红着脸吐出一句: “云宗主,你嗓子里卡大提琴?” 云时:? 他眼底带着片刻的迷茫:“什么?” “……没什么。”季辞干巴巴道,他咳嗽了几声,见云时已经有些松懈了,便小心翼翼从床榻上坐起,说道,“云宗主,我谢谢你的好意,但弟子已经下定决心不日便离开宗门,下山游历四海,宗主还是不要在弟子身上浪费时间了。” 话音一落,殿内陷入片刻的沉寂。 周边空气仿佛都凝结了。 云时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戾气:“离宗?” “是。” 季辞从床榻上起来,那条深蓝色的发带被他紧紧攥在手心。 青年的神色十分认真:“宗规上写了,弟子境界臻至化神之后,便可离开宗门,自寻出路。” 所以他要离宗,要下山,没毛病吧? 其实,若是他在宗门内的处境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他可能还不会想要这么快离宗。 但无论是云时,还是寒生,他们给季辞的感觉都太奇怪了。 季辞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但就是莫名地觉得不舒服。 他有预感,自己若是再在道宗待下去,等待他的恐怕会是比之前还要糟糕的处境。 果不其然,云时的脸上已经完全没了笑意。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季辞的脸上,毫不顾忌,十分大胆。 季辞也就大大方方任由他打量,两人一时无言。 过了许久,云时才慢慢道:“是在道宗内过的不好吗?” 他抬起眼眸:“你要知道,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出一个比道宗还要适合修炼的地方了,难不成你是想要一辈子将修为停滞在化神不成?” 季辞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也只是有点道理。 毕竟比起修为,他更想要的是带着小师弟脱离这群变态。 今天和云时的这一番对峙,则是更加坚定了他要离开的想法。 季辞垂下眸子:“宗主,弟子去意已决。” 话音落下,殿内气氛降至冰点。 云时目光极轻地落在季辞身上,不知为何,季辞感到背后一凉。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握在腰间折柳的剑柄上,冷静地想。 若是云时对他动手,那他就用剑戳死他丫的。 正这么想着,外面忽然传来道童的通报声: “云宗主,青玉长老求见。” 被这么一打岔,殿内的氛围再次回暖。 青玉来了? 想到这,季辞稍微有些放松,渐渐松开了剑柄。 他抬眸看向云时,彬彬有礼地一颔首: “既然青玉长老过来议事,那弟子就先行告退。” 说完,不等云时回应,他便直截了当地转身要走出殿门。 身后云时的声音低沉冷冽: “季辞,若是我不同意,任你有天大的能耐,也出不了这三清道宗。” 季辞脚步一顿,仍旧什么也没说,朝着殿门外走去。 跨过门槛时,他迎面撞上了青玉。 看见他,青玉眼底划过一丝异色,随后急匆匆喊道:“季辞,留步!” 季辞仿佛没有听到,自顾自地往外走。 青玉回头看了殿内一眼,思忖再三,最后还是追着季辞出去了。 目睹一切的小道童有些愕然,他惊慌失措地看向云时,说道:“云宗主,青玉长老他……” “无事,你退下吧。” 话音落下,小道童便住了嘴,静默着离开。 昏暗的光晕下,云时抬手点燃了一盏油灯,暖黄的光照在他那张俊逸出尘的脸上,却不知为何透着些许阴森。 他声音低哑,带着令人战栗的兴奋: “……季辞,有意思。” 第67章 师兄,你别生气 好不容易逃脱云时的魔爪,季辞只觉得全身舒畅,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他出门的时候似乎碰到了青玉长老,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赶紧回去和小师弟商量了一下离宗的事情。 但是还没走出几步,就被急匆匆追过来的青玉长老拽住了手臂。 季辞脚步一顿,随后唇瓣挑起一点弧度,转过身略带讶异道: “青玉长老?您不是要和宗主议事吗,怎么现在出来了?” 妈的,今天是不是捅了长老窝? 怎么一个两个的,全都往他面前凑呢? 季辞好累,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青玉垂下眸子,缓慢放开手,说道:“听说,你前些日子去了鬼蜮?” 听到这话,季辞点了点头:“是的,宗主降下的责罚,我这个当弟子的,不敢不从。” 话音落下,青玉眼底便带上几分苦涩:“怪我,若我当时能再劝劝他就好了。” “不说这个,小辞,你身上有受伤吗?” 说着,便要上手检查季辞的身体。 季辞哪能叫旁的人碰他,连忙后退几步挡住了青玉的手。 青年神情自若:“劳烦长老挂念,弟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他的目光落在青玉僵在半空中的手上,随后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青玉长老特意过来找我,应该不只是为了问我伤势吧?” 说到这,便见青玉神情有些闪躲。 这些变化根本逃不过季辞的眼睛 他在心底哼哼两声—— 呵,男人。 没过多久,青玉便颇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是这样,小辞,你是否在鬼蜮中,看见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 话落,季辞便愣住了。 他眨了眨眼睛,不由自主上前一步:“什么,什么孩子?说清楚点。” 看见他的动作,青玉唇角几不可见地往上一挑。 他单手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说道:“长的挺好看一个小男孩,性格有点冷,穿的破破烂烂的。” 听到这描述,季辞基本上和阿生对了个十之七八。 所以青玉是认识阿生吗? 他不确定。 季辞眉头皱了皱,警惕道: “长老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听到这话,青玉眸光微动,随后说道:“我侄儿前些日子遭了苦难,魂魄被吸进了鬼蜮了,昨日才醒来,并且闹着要找哥哥。” 季辞心底有些激动,同时也有些疑惑:“侄儿……青玉长老还有侄儿?” “这是自然。”青玉笑眯眯道,“我猜到他口中的哥哥应该是你,便找过来了。” 季辞又多问了一些问题,大多都是在鬼蜮中和阿生一同经历过的。 什么打虎杀兔摸枣子等等事情,青玉都能答的大差不差。 季辞心中有了决断。 他唇边露出个浅淡的笑容:“既然阿生是青玉长老的侄儿,那我便放心了,有长老在,定然会将阿生照顾的很好,弟子便不再打扰了。” 说完,季辞躬身行了一礼,转头离开。 青玉还想说些什么,但嘴唇开合,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良久,身后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青玉头也没抬,声音微冷:“阿生……你倒是取得一个好名字。” 寒生眸光冷淡地看着他:“过誉了。” 两人立在原地,都没有说话。 道宗内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发生了改变,但大家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 逃离几位长老和云时之后,季辞踏上折柳剑,飞速往家的方向赶。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云时加上寒生和青玉,道宗四个最有话语权的人,除了孤鸿,其他人都在今天见了他。 并且态度说不出的奇怪。 季辞心里稍微有些发怵,心知肚明以自己现在的修为,完全无法和他们抗衡。 至于阿生……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总之,和那些人沾上关系的,还是尽早断开才好。 想到这,他也正好到达了小师弟的院子。 说起来,自从秦珏苏醒,季辞接手照顾他开始,便再也没有回过自己的院子了。 进来的时候,季辞正好看到秦珏在灶房忙碌。 他稍微一愣,随后走过去:“我出去的时候你在做饭,怎么我回来了,你还在做饭?” 秦珏往灶台里添了一把柴火,正要说些什么,却在季辞靠过来的时候变了脸色。 少年把柴火一丢,拉着季辞的手摸了摸。 季辞有些迷茫,想说的话被咽了回去:“……小师弟?” 秦珏没应,又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拉,低下头嗅着季辞头发和颈边的味道。 少年眼底蒙上一层阴翳,声音低哑: “师兄,你身上很臭。” 季辞:“……” “你会不会说话?秦珏,你不要以为我宠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话音未落便被秦珏打断: “你去了云时寝殿。” 这不是疑问句。 季辞责怪的话瞬间卡壳。 他在原地怔愣了片刻,随后抬起手臂闻了闻,纳闷道:“你狗鼻子啊?” 秦珏没应,眸底神色冰冷,语气里压着暴戾: “为什么要去找他?” 季辞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劲,连忙举起手来: “冤枉啊!我是被他抓走的!” 说着,季辞便朝着秦珏讨好地笑了笑,说道:“云时非要拉着我,我哪能拗得过他啊?” 秦珏声音冷如珠玉:“你还上了他的床榻。” 季辞:“……” 可恶,这该死的捉奸感。 他把脑子里那些废料驱逐出去,随后发自内心地保证说:“小师弟,我这颗心从始至终都只会是你一个人的,此情天地可鉴!”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季辞说着说着便上了瘾,又一连串说了许多肉麻的情话。 秦珏额角抽了抽,他抬手捂住季辞的嘴,声音冷沉: “别瞎撩。” 季辞安静下来,那双凤眸含着笑意,饶有兴致地盯着秦珏看。 仿佛眼底只有他一个人。 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秦珏垂下眸子,继续去灶台做事。 季辞看着他拨弄柴火,想起刚才秦珏拉他的动作,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等等,你刚才洗手了没?” 秦珏动作一顿,接着便若无其事道: “师兄,你先去外面等着吧,荷叶鸡要做好了。” 季辞恼怒:“你别给我岔开话题!” “……等等,荷叶鸡?” 秦珏从灶台中把烧的差不多的荷叶鸡掏出来,笑容清雅: “嗯,我特意烧的,师兄,你别生气。” 第68章 你们抓僵尸就算了,竟然还围观僵尸洗澡? 关于离宗的事情,季辞找了个时间和秦珏商量了一下。 秦珏擦剑的动作一顿。 他看向季辞,目光有些深:“离宗?师兄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季辞拨弄着手边的一根杂草,说道:“嗯……因为我在这里待得不是很舒服。” 说的直白点,就是因为这里的长老好多都是变态。 让他感到生理性不适。 特别是那个云时,这段时间总是找各种借口往他身边凑,然后动手动脚。 季辞烦不胜烦,后来干脆不出去了,就整天待在小师弟的院子里。 那些人可能是顾忌着小师弟,倒也没有继续出现在季辞面前。 但季辞还是觉得心慌。 他隐隐有种事情已经不受控制的感觉。 其实不仅是季辞,秦珏也是这样想的。 他看着面前神色难堪的青年,眸色有些许的动容:“师兄,离宗这件事情,并不急于一时。到时候我和师兄一起走。” 听到他这么说,季辞便也放下心来,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季辞便走到了院子里。 算算时间,现在也应该是盛元大典结束的时候了。 季辞觉得自己多多少少也算是个天才,如果不出那么多意外的话,他原本是可以靠着盛元大典扬名立万的。 可惜老天爷也看他不过去,给他安排了这么多事情出来。 啧,他能怎么办,指着老天爷骂它是磨人的小妖精吗? 季辞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事情,一边下意识摸着芥子环。 接着,他便想到了什么。 季辞连忙把明远给放了出来。 这只大僵尸被困在芥子环许久,被放出来的时候还有片刻的迷茫。 它青白的眼珠定定看了季辞一会,随后从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嘶嗬声。 想起之前在鬼蜮里,明远不眠不休守在他身边这么久,季辞便一阵心疼。 于是他决定为明远做一件极其有意义的事情。 季辞拍了拍明远的肩膀,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郑重说道:“明远兄,你等着,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说完,季辞便跑去烧了热水,拖出来一个大木盆,放上皂角,确保水温刚好,便拉着明远过去,说道: “明远兄,来,洗澡。” 恍惚间,季辞仿佛看到这只僵尸原本灰败的眼睛开始冒出亮光。 季辞心说果然如此,明远兄是只爱干净的好僵尸。 明远干枯的手抓住季辞的衣袖,喉咙里“嘶嗬”地说着什么。 虽然季辞听不懂,但是这不妨碍季辞理解它的意思。 季辞安抚它:“放心,衣服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等明远兄洗完澡,我一定给你从上到下打扮的漂漂亮亮!” 闻言,明远十分满意。 它把季辞推进屋子里,不让他看,然后开始脱衣服洗澡。 进屋的时候,季辞迎面碰上了秦珏。 见他要出去,季辞连忙拉住他:“小师弟,不可!” 秦珏脚步一顿,疑惑道:“为何?” “外面有人在洗澡,它怕生的很,你过去它只怕会羞愤欲死。” 季辞说的一本正经,倒是秦珏沉默了。 良久,他才开口问道:“我们的院子,为什么会有别人在洗澡?” 季辞看着他,认真解释:“是明远啊。” 秦珏眉头轻蹙了一下,问道:“明远是谁?” 季辞:“?” 他微微瞪大眼睛:“你怎么连明远都不记得了?” 秦珏语气冷沉:“我应该认识吗?这又是你在外面认识的哪个好心人?” 少年唇角绷着,一双黑眸幽深如墨,的确不像是记得的样子。 季辞皱了皱眉头:“你这记性真差。” 话音刚落,秦珏便不顾季辞的阻拦往院子里走去。 季辞一愣,连忙扯住他:“哎?!” 秦珏抓住季辞的手,连带着他也拉了出去。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一言不发到这来便罢了,竟然还要在他们家里洗澡。 秦珏周身气质冷凝,等他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就看到浑身青白的明远正在清洗自己的身体。 獠牙外翻,指甲尖利,因为肉身死亡太久,沾了水之后还在“啪嗒啪嗒”往下掉肉。 紧接着,明远擦拭自己的动作一顿,和不远处的秦珏对上了视线。 秦珏:“……” 他深吸一口气,正打算说些什么,季辞阴阳怪气的声音就从后面幽幽响起: “偷看僵尸洗澡,小师弟你竟然是这种人。” 秦珏额角狠抽:“……闭嘴。” 不过季辞光顾着看好戏,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明远非常、非常、非常不喜欢秦珏。 明远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朝着秦珏嘶吼起来。 目光凶狠,就连指甲都有要继续长长的趋势。 季辞心道玩脱了,连忙把秦珏往自己身后藏。 本来都快要冲出来发动攻击的明远瞬间顿住,它声音嘶哑,不爽地瞪着季辞,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嘶吼。 想起之前明远在鬼蜮里拼死护住他的模样,季辞就对它凶不起来,只是催促道: “行了,不是要洗澡吗?再耽误下去水都要凉了。” 听到这话,明远身体一僵,青白的嘴唇紧咬着,像是在犹豫。 最后,明远再三权衡,觉得还是洗香香更重要,它对着季辞身后的秦珏威胁般嘶吼一声,便将自己全身都跑到了浴桶里。 秦珏面无表情,眸光很是不屑。 他移开视线,等明远沐浴完,就把这个浴桶拿去丢掉。 季辞回过头看向他,神情很是疑惑:“奇怪,明远怎么偏偏不喜欢你呢?” 虽说他们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确实闹过矛盾,还打过架,但是季辞也和它解释过了,秦珏原本是要度化它的,并无恶意。 但是每当季辞这么说的时候,明远就会蹲在地上捂住耳朵,假装自己什么都听不见,有时候说的多了,明远喉咙里就会不耐烦地发出呼噜声。 秦珏神情落寞,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季辞的手指,说道:“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不讨喜吧。” 季辞眉宇间蹙了一下,瞬间就心疼了: “瞎说什么?你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高处便传来熟悉的尖叫。 唐子臣四仰八叉地趴在院墙上,神色惊恐地看着正在洗澡的明远,又看向季辞和秦珏二人,不可置信道: “你们抓僵尸就算了,竟然还围观僵尸洗澡?!” 季辞太阳穴突突地跳: “你小子找打是不是!” 第69章 这事就由师弟来代劳 唐子臣最后是被季辞一板砖砸下来的。 他趴在院墙上,本就站不稳,后来胳膊和腿上各自挨了一板砖,便直接从院墙上面跌了下来。 落地的时候,声音大的出奇,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就连骨头也碎了。 好在唐子臣皮糙肉厚,摔下来之后也没出大问题,只是一瘸一拐地走到季辞身边,然后坐到了地上。 他神情还是有些恍惚:“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观看僵尸洗澡?” 季辞:“……” 他觉得这小子实在欠抽,想骂人,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季辞思忖再三后,干脆直接甩锅给了秦珏:“他非要看,我拉不住他,就挡到他前面了。” 后面的秦珏缓缓扣出一个问号:“?” 他声音干涩,颇有些不敢置信:“师兄?” 季辞和蔼地回他:“师兄在呢。” 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便不再管了,转而拉着唐子臣去到了屋里,免得打扰尸兄洗澡。 秦珏在原地站了一会,意味不明地盯着明远看了一会,也跟着进去了。 季辞给唐子臣倒了一杯热茶,问道:“说吧,怎么突然过来找我了?” 那杯热茶被唐子臣拢在手心里,唐子臣喝了一口之后,心情稍微松快了些许,说道: “我听说道宗宗主罚你了,有些担心,就过来了。” 听到这话,季辞微抬眉梢:“那可真是谢谢你的好意,我都被罚完了你才赶过来看我。” 唐子臣咳嗽了两声,说道:“这不是因为之前还在参加盛元大典嘛,我就是想来看你也没时间啊。” “嗯嗯。”季辞敷衍了两句,随后又问,“这届盛元大典,你是魁首?” 唐子臣下巴微微抬起,颇有些骄傲的模样:“这是自然。” 随后,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对了,你被道宗宗主抓走之后,那个不喜欢穿衣服的人来找过我。” 季辞花了两秒的时间回忆起他口中那个不穿衣服的人是谁:“哦,尉迟啊。” 他指腹搭在杯盏边沿,慢吞吞道:“他找你说了什么?” “他先是问了你去了哪里,然后又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说着,唐子臣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放在季辞面前。 季辞接过来看了看,发现那似乎是平羌门的通行凭证。 汉白玉的质地,入手温凉,触感细腻。 季辞看了一会:“他这是要我去平羌门?”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凭什么要去平羌门?” 那小子当他季辞是什么啊?给块令牌就能强迫他过去了吗? 季辞把那令牌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福至心灵,戳了戳小师弟的手臂: “这料子好吗?” 秦珏垂眸看了一眼:“尚可。” 季辞双眼放光:“能卖钱不?” 秦珏:“……?” 他沉默片刻,说:“师兄,如果你需要钱的话,我的荷包可以交给你保管。” 听到这话,对面的唐子臣也沉默了。 这俩人什么关系,季辞竟然要给秦珏管荷包了? 季辞半点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说道:“我不缺钱,但是这令牌拿在手里烫手,我想把他卖掉。” 这是实话。 这令牌体积挺大的,约莫有一个半手掌的大小,不管放在哪里都不太合适。 秦珏叹了口气:“这种带有明显身份标识的东西,是卖不出去的。” 听到这话,季辞看这块令牌的神情更加嫌弃:“那要它何用?” 说着,他便把令牌推还给唐子臣:“你拿着吧,我不用这个。” 唐子臣看着那块令牌,摇头:“我也不用。” 他生怕季辞把这块令牌推给他,连忙往后仰起身子。 “这东西是给你的,我可不能要。” 唐子臣还记得尉迟把这块令牌给他时的模样,脸上明明是带着笑的,偏偏神色冷的可怕。 他喉咙吞咽了一下,怒气冲冲道:“把麻烦甩给我?真有你的!” 当今修仙界,中原是三清道宗和九重天二者鼎立,西域则是平羌门一家独大。 二者互不往来,但若是真的打起来,孰强孰弱还未可知。 “不收就不收,我又不逼你。” 季辞说着,便把令牌丢给秦珏:“找个地方收起来。” “好。”秦珏应下来,顺势将令牌塞进袖子里。 看着他们熟稔的模样,唐子臣心里很不是滋味。 同时,他也发觉自己似乎有些不对劲。 明明秦珏才是他暗恋了好多年的心上人,但不知为何,从爬上那院墙开始,自己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季辞身上。 唐子臣蹙了一下眉头,双手拢住杯盏,没有说话。 他们又闲聊了片刻。 季辞想到了什么,又问:“对了,你们九重天当真给了王八宗十几座钱庄?” 唐子臣眨了眨眼睛,面上是纯然的疑惑:“王八宗?” 见他不解,秦珏便在一旁淡淡提醒:“碧羽阁。” 季辞眉梢上挑:“对,碧羽阁。” 青年眼角流露出笑意:“果然还是小师弟最了解我。” 唐子臣嘁了一声,说道:“十几座钱庄而已,对我们九重天来说不算什么。” 他掀起唇角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况且,那十几座钱庄我都看过了,基本上都是死庄,早就没有流水入账了,就是个空壳,他们碧羽阁能捞着好处就有鬼了。” 唐子臣知道季辞这段时间都没有出过道宗,便细细给他说着外面的世界。 他看到青年一双眼睛认真地落在自己身上,唇畔带着微微得到笑意,唐子臣心里便有些发痒,故意把事情拖长了说。 “思修院被一锅端了?漂亮!” 季辞立刻拍手称快。 他还想再从唐子臣那听些好玩的事情,屋外便传来声拖沓的脚步声。 季辞回过头一看,顿时愣住:“明远兄?” 屋门口站着的正是明远。 僵尸不太会穿衣服,他把季辞精心准备的衣裳穿的乱糟糟的,身上倒是干净了不少。 季辞凑过去,发现明远身上已经没有奇怪的味道了,都是皂角的清香味。 他点了点头:“不错,正好我帮你去把衣服穿好。” 话音落下,旁边一大一小两道声音响起。 “不可。” “不要!” 季辞的手顿住,疑惑地看向秦珏和唐子臣:“你们叫嚷什么?” 唐子臣红着脸不说话了,秦珏倒是还算冷静。 他走上前牵住季辞的手,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 “换衣服这种粗话,怎么能叫师兄来做?” 秦珏眼底蒙着一层阴翳,冷冷看向明远,随后慢条斯理地将季辞扯到自己身后去: “这事就由师弟来代劳。” 第70章 转变 秦珏说要给明远穿衣服,就真的是给明远穿衣服,任季辞怎么劝都没用。 到最后,季辞眼睁睁看着秦珏把一直在嘶吼的明远拖到了里屋去。 明远十分不爽秦珏的触碰,但是因为之前季辞告诉过他,不准凶秦珏,所以只能在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声音。 在被推进里屋的时候,明远扒拉住门框,绝望地朝着季辞伸出青白的手臂。 季辞反正是看开了,他乐的见两人关系好转,便笑道:“明远兄你放心好了,我家小师弟不会让你受伤的。” 明远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声音,但没过多久,就被秦珏生拉硬拽,彻底弄进里屋了。 见状,季辞有些欣慰。 秦珏是他的心头肉,明远也是,他们的关系自然不能一直这样僵硬。 季辞心里的小算盘打的飞起,全然没有注意到唐子臣脸上诧异的神色。 还是后来唐子臣受不住了,主动询问:“明远?这是荆湖城镇李府的那个李明远?” 季辞看向他,稍微回忆了一下,说道:“是的,那天没来得及和你说,其实早在你来之前,我和小师弟就已经和明远打过招呼了。” 听到这话,唐子臣稍微有些恍惚。 他不知想了些什么,最后神色复杂地问道:“那李府全家被屠,也是你们干的?” 闻言,季辞一口茶水差点吐出来:“怎么可能!我们是正道子弟!” 说完,他又稍微一顿,说道:“况且,就算是我们杀的,那也是李府罪有应得。” 拿生人炼化镇宅,能想出来这种阴毒的法子,李府就该预料到会有这一天。 还是那句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想到这,季辞便慢悠悠喝了口茶水。 唐子臣坐在他对面,神色莫辨:“其实你会说出上面那些话,就证明你已经猜到这件事和你们脱不开关系了吧?” 话音落下,室内一阵寂静。 良久,季辞将杯盏放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青年眉梢微挑,语重心长道:“年轻人,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想的太清楚了,很影响心情的。” 唐子臣不喜欢他这副说教的语气:“我就乐意拎得清,看的分明,我和你这种装聋作哑的人才不一样……” 说到最后,唐子臣声音就小了起来。 凭什么秦珏就能得到季辞无底线的偏爱? 据他之前所了解到的情报,秦珏之前和这位道宗大师兄,关系并不亲密…… 唐子臣眼眸晦涩,低声道:“你就惯着他吧,他迟早被你惯的没边。” 听到这话,季辞乐了:“我的人,当然是我惯着了,就算秦珏他要上天摘星星,我都无条件支持他。” 这是夸张的说法,再说了,季辞略一思忖,觉得自家小师弟不说完全善良吧,至少芯里是干干净净,十分纯澈的。 李府被灭是罪有应得,秦珏不会无缘无故做出格的事情。 但这并不妨碍唐子臣多想然后失落:“……哦。” 见他兴致不高,季辞拨弄着杯盏的手指微顿,随后兴致勃勃地说道: “哦什么哦,不如我们现在来探讨一下,你为什么不准我给明远换衣服?” 青年语调上扬,带着点挑逗的意味,偏偏他自己不以为意。 在听到那句话之后,唐子臣嘴唇微抿,耳根处红的一塌糊涂,他声音有点急切: “还能是为什么!你怎么能给别人去换衣服呢?那岂不是什么都看到了?!” 话音落下,季辞便眨了眨眼睛。 他好整以暇地继续问道:“为什么不能,不都是男人吗?” 话音落下,季辞便想起来自己的处境。 这是一个基佬遍地走的世界。 这样一来,唐子臣那么紧张那么见外,好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想通之后,季辞便扬起唇角笑了一下:“哦~我知道了。不过你放心,我不喜欢男人。” 这话一出,轮到唐子臣愣神了。 “你不喜欢男人?”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既然不喜欢男人,那为什么还要和秦珏关系这么亲密?! 唐子臣脸上的神色实在是太好猜了,季辞“啧”了一声,说道: “不要把我和小师弟想成那样龌龊的关系。”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开门声。 秦珏推着那只僵尸走了出来,声音平静:“什么龌龊的关系?” “没什么。”季辞从善如流地把话音吞了回去。 随后便不再管唐子臣,站起来走到明远身前。 洗干净之后,明远一张青白的脸庞上,五官格外俊逸英挺。 若是还活着,那定然会是满楼红袖招的好样貌。 季辞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直把明远看的向后躲避。 “害羞什么?” 季辞一把抓住他,目光落到明远外露的獠牙上,说道: “可以试着把牙齿收回去吗?不然的话有点像野猪。” 明远听懂了,他十分不乐意自己和野猪放在一起做对比,喉咙里发出微妙的吼声,将獠牙给收了回去。 见状,季辞后退几步,从稍远点的地方打量起明远的模样。 “好看。”他赞叹道。 明远眼眸微垂,手指蜷了蜷,神色看起来很高兴。 季辞拍了拍秦珏的肩膀:“干的不错。” 青年眉眼飞扬的模样明艳动人,秦珏心里因为给僵尸换衣服而产生的微妙的不满便也随之消散。 他看季辞的目光有些深,随后点了点头:“嗯,师兄满意就好。” 不远处,唐子臣默默看着他们,觉得自己再待在这里也是不识趣,打了声招呼之后便离开了。 …… 这些天以来,季辞在宗门里的存在感越来越强。 不仅是同宗弟子喜欢到他面前来刷存在感,就连几位长老也总在不经意间和他见面。 并且每回出现,都会给他送一些小玩意。 尤其是寒生长老。 自从发现季辞没有戴他送的手镯之后,便问他是不是不喜欢手镯。 季辞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岔开话题,顾左右而言他。 但寒生从没有耐心听他说那些有的没的,每次都是直接拂袖离开,第二日便会找些更稀奇漂亮的玩意来送给季辞。 季辞从没用过,但也不好退回去,便将东西塞进了柜子里。 上好的首饰秘宝,便这样在柜子里蒙尘了好几年。 第71章 还被小师弟管着呢? 春去秋来,转眼便是季辞待在道宗的第五个年头了。 算算年纪,都比他上辈子还要大。 想到这,季辞就感叹了一句时光易逝,容颜易老。 但他也就是嘴上说说。 若真要他对着铜镜好好看看,季辞也只会夸张地感叹一句——哪来的大帅比! 而此时此刻,大帅比正在茶楼里休息。 季辞手里攥着一把折扇,和以前相同的款式,黑色绸面,上面用金粉绘着几丛青竹,看起来颇为富贵典雅。 这是秦珏去年外出历练的时候带回来的,说是送给季辞当礼物。 季辞宝贝这把折扇就跟宝贝自己的小命一样,到哪都会带着。 他啜饮了一口茶水,折扇合拢抵在掌心处。 青年坐在椅子上也没个正形,歪歪扭扭地靠着椅背,凤眸里是懒散的笑意。 看起来不像是正统修仙的弟子,倒像是个无所事事的公子哥。 台面上的说书先生正在讲着道宗的逸闻,主人公季辞很熟,就是他自己。 说书先生滔滔不绝地讲着道宗大弟子如何如何受宠。 那些个长老每逢外出,必然会亲自挑选一些珍奇的秘宝首饰,带回去送给那位传说中的道宗大弟子。 台下的茶客们听的津津有味,季辞本人却兴致缺缺。 他就纳了闷了,这种故事有什么好听的? 再说了,那几个长老可不见得有多喜欢他,这送东西不假,但每次送完东西就会离开,连句问候的话都不曾有过。 除了每月按时上供一般送些稀罕物件之外,其余时候都跟躲瘟神一样躲着他。 着实无趣。 不过也正好,反正季辞也懒得和那些讨人厌的家伙说客套话周旋。 正这么想着,包厢的门帘便被掀开了。 季辞悠悠然转过身,抬起手打了个招呼:“老张,真是好久不见。” 来人赫然是之前帮他出过气的说书先生。 张先生全名叫张绍远,虽然贪财,但人还不错,十分讲义气。 “没大没小的,我虚长你几岁,你怎么说也该喊我声哥吧?” 季辞佯装听不见,一口一个老张喊的极其亲热。 张绍远拿他没办法,便直奔主题:“我嘱咐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季辞笑眯眯道:“当然啦。” 说着,便从袖中摸出一块金牌扔给他:“凭借这个,你就可以自由出入大梁皇宫。” 前些日子张绍远求了他一件事,让他想办法把自己弄进大梁太医院。 具体原因对方没有明说,但季辞从来不在乎这种事情。 既然张绍远求他了,那这事他便会帮忙。 况且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原身在入道之前便是大梁皇长子,这点小忙还是能够做到的。 张绍远倒是感激不尽,两人向来投缘,接头之后坐在窗前又聊了许久的八卦。 “承明国的那个太子,当真不是国主亲生?” “这还能有假?小生闯荡江湖多年,这种消息还不是手到擒来?” “所以说皇后自己在外面养了小白脸?” “岂止!她在承明国郊外建了一座别院,里面全是她豢养的面首!” “嚯!真刺激!” …… 一直到日落西山,包厢外飞进一只信鸽,叽叽喳喳地开始催促季辞,他们才意犹未尽地止住话头。 张绍远有些不满:“你那个师弟又来催你回去了。” “嗯哼。”季辞说着,便抬手摸了摸信鸽的脑袋。 张绍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 “我说,你都二十有五了,怎么还天天被个小你三四岁的孩子管着?这也太没面了吧。” 季辞微抬眉梢:“你懂什么,我家小师弟靠谱着呢,他这是担心我才会管着我。” 听到这话,张绍远更加无法理解:“你都快要突破大乘期了!他瞎了眼才来担心你呢!” “这又怎么了?我小师弟也是化神巅峰。” 听到这话,张绍远骂了一声:“一个个的,怎么都修炼的这么快?” “因为小爷我是天才。”季辞站起身,如此说道。 青年意气风发,唇角眉梢都是潋滟的笑意。 张绍远看着,很快便发出无奈的笑声:“行吧,既然你小师弟已经在找你了,那便赶紧回去。” 他们没有寒暄太久,那只信鸽在季辞身上左左右右地跳着,催促的急,他也不方便再多说什么。 很快便离开了。 …… 三清道宗还是和五年前没什么两样,硬要说的话,那便是人情味浓厚了许多。 以季辞为首,众弟子该修炼就修炼,该吃喝玩乐的也毫不手软,一路上都有不少弟子和季辞打招呼。 甚至还有胆大的直接开起玩笑: “呦!师兄还被小师弟管着呢!” 闻言,季辞人还踏在剑上,乌发飞散,口中便笑骂道:“就你有张嘴。” 众人哄堂大笑。 好不容易赶回院子,季辞偏不走正门。 他下了折柳剑,斜斜挂在院墙上,目光饶有兴味地盯着院墙下正在给蔬菜浇水的秦珏。 见他没反应,便随手从高过他脑袋的银杏树上揪了几颗果子下来,往下边砸。 那银杏果准确无误地砸在秦珏肩膀上。 青年身形一顿,无奈地抬起头来,看向院墙上没个正形的青年,眸光纵容,声音里带着叹息: “师兄,怎么又不走正门?” 季辞没回话,他从院墙上跳下来,正好落进秦珏怀里。 两人抱了个满怀,秦珏微微垂首,鼻尖蹭在季辞的鬓边,姿态说不出的亲昵。 季辞用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唇边带着笑,说道: “你又不在正门给蔬菜浇水,我为什么要从正门进来?” 他千辛万苦落到院墙上,就是为了好好逗他这小师弟。 秦珏被他的话语弄的有些失笑,摇了摇头,到底是没说什么。 季辞从他怀里退出来,目光仔仔细细地描摹着秦珏的脸庞,眉头微敛: “不过是五年,怎么你就长的比我还要高大了?” 身前的青年面容俊美如玉,高鼻深目,是那种十分正统的帅气,看着便正气浩然。 若说以前的秦珏还带着三分俏,及冠之后的秦珏便是将那三分俏转变成了内敛的锋芒。 成熟、稳重、俊美且可靠。 季辞掂量了一下他们二人的肩膀,有些气馁,小声嘟囔道: “孩子大了,一拳头能砸死十个我。” 秦珏听在耳朵里,眼睫微颤。 他将浇水的水壶放下,圈住季辞的手腕往里屋走去:“师兄去洗个澡吧。” 秦珏嗓音低沉: “师兄是不是又去了人多的地方?身上都是别人的臭味。” 第72章 你当真一次都没戴过 臭味? 季辞稍微有些不爽:“你狗鼻子啊?” 秦珏没有否认,反而淡淡地“嗯”了一声,这不痛不痒的模样,着实叫季辞无语。 他抬手捏了捏秦珏的脸颊,唇边挑着抹笑:“你怎么越长大脸皮越厚了?” 秦珏圈住他的手腕: “和师兄学的。” 季辞不满:“你怎么什么都赖我身上?” 秦珏矢口否认:“我没有。” “你就是有。”季辞笃定道,“孩子大了,不由娘了。” 说完,假惺惺地哭起来。 秦珏:“……” 他悠悠叹了口气,带着季辞回到里屋,然后往浴桶中倒热水。 房间内升起袅袅热气,季辞把刚刚从眼角挤出来的泪水抹掉,心说小师弟这洁癖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不过就是出一趟门,便生拉硬拽地要带着他洗澡。 天地良心,季辞昨天出门回来之后就被按进浴桶洗澡了,谁家好人在金秋九月每天洗澡啊? 但是秦珏铁了心要倒水,季辞也只能妥协。 待秦珏把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季辞便脱去外衫,斜眼睨着他,嘁了一声: “真是龟毛。” 接着又絮絮叨叨,边脱衣服边念着秦珏的这些臭毛病。 秦珏眼皮垂下,确保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低声附和道:“嗯,我是。” “师兄有需要再叫我,我先去做饭。” 彼时,季辞已经踏进了浴桶中。 他整个人坐倒在里面,一头青丝被热水沾湿,眼尾脸颊浅浅浮上一层红晕,唇边带笑: “等等。” 秦珏脚步顿住。 他眼睫颤了颤,转过身来:“师兄唤我?” “嗯。”季辞一手撑着太阳穴,一手拨弄着水花,懒洋洋问道,“明远呢,刚才回来没看见他,他又跑去哪了?” 秦珏微微抬起眼眸,视线虚虚落在他被水沾湿的发丝上,回答道: “今早上你说想吃烧鸡,他就去后山捉鸡去了。” 闻言,季辞一愣,随后失笑道:“这小子,我就随口说着玩的,他怎么还当真了?” “他一向听你话,”秦珏将目光移到他的脸上,呼吸微顿,语气不知为何变的急切起来,“师兄,外面灶台上还烧着火,我得去做饭了。” 说完,也不等季辞再说些什么,便急匆匆转过身,离开了房间。 “哎?!”季辞还有话没说完,手掌拍打在水里,溅起一阵水花。 这声音门外的秦珏踉跄了一下,随后更加狼狈地逃离了这里。 季辞茫然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颇有些不理解。 ……他这是,害羞了? 和师兄待在一起竟然也会害羞吗? 季辞捻着手指头思索了一会,又觉得其实挺正常。 毕竟秦珏是脆皮鸭男主嘛,确实是得更加小心一样。 只是想到这,季辞又有些疑惑。 原著里的秦珏……有现在这么壮吗? 嘶,也不是说壮吧,就是秦珏现在全身上下肌肉梆梆硬,掀开里衣,里边的八块腹肌块垒分明,但又不是过于夸张的那种壮实。 他之前说的一拳能打死十个自己,也不是说着玩玩的。 秦珏是真的很行。 季辞觉得秦珏不像是那种能屈居人下的,反观自己…… 他垂首看了看自己,随后满意地移开目光。 嗯,六块,也不错。 他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披上洁白的里衣,套上外衫,用灵力蒸干发丝上的水,便起身走向屋外。 此时,明远正好从外面进来。 季辞看到他左手拎着一只鸡,右手拎着一只鸭,背上还背着一个胖…… 呸!季辞心虚地止住内心深处不自觉蹦出来的伴奏,上前走到明远身前,将鸡鸭取了过来。 “怎么还有一只鸭?” 这一鸡一鸭都格外肥硕,吃起来肯定满口留香。 季辞有些馋。 明远慢吞吞地说道: “抓……它……撞上来……” 季辞明白了:“抓鸡的时候它自个儿撞上来的。” “嗯。”明远点头。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季辞的衣着上,轻微蹙了一下眉毛: “冷,穿衣服。” 季辞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好的,我待会就去换。” 说完便拎着鸡鸭去找秦珏,让他把这些处理了。 明远看着他,知道季辞估计不会去换衣服,便走进里屋去帮他把衣服翻出来。 五年过去,明远身形不见长,但是比起之前干净了不少,并且已经学会了如何在人类世界中正常生活。 季辞悠悠看着他。 我们明远,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听话的小僵尸。 季辞满意地点头。 他现在的生活简直不要太惬意,每天蹭在小师弟的住处,衣食住行基本上都不用自己负责,每天就跟个闲散富人一样,坐吃等死。 偶尔唐子臣接到这边的任务,顺道过来看看他,就会对他的行为感到唾弃。 季辞说至少他没落下修炼,这不就够了吗? 修真界,强者为尊嘛。 就算出了这方小庭院到外面去,季辞凭借自己的修为,照样有大把的人抢着供他。 对此,唐子臣哑口无言。 之后就再也没来看过他了。 季辞乐的清闲,每天修修炼,钓钓鱼,快活似神仙。 用过晚饭后,季辞打坐,运转了几个大小周天之后,便跑回自己屋里睡觉去了。 现在秦珏已经不乐意和他一起睡觉了,季辞表示理解。 但是同床共枕了大概四年,季辞还是有点不太习惯自己一个人睡。 半夜,季辞照例睡不着,躺在床榻上,睁着眼睛数绵羊。 数着数着,面前忽然出现一张惨白的脸。 季辞吓了一跳,从枕头底下抽出剑,狠狠刺了过去。 身前传来闷哼声。 季辞反应过来,意识到这可能是个人。 起身看过去,赫然是寒生。 对方捂着胸口的伤,鲜血从指缝间流出来,那双惯常冷漠的眼睛里,流露出脆弱的神色。 季辞一时间有点没缓过来,好一会之后,这才慌张地下床找伤药。 找到之后便凑到寒生身前,将药膏塞到他手心里: “长老怎么深夜一个人过来?怪吓人的。” “您胸口上的伤……实在对不住,您涂一下药吧。” 季辞把药塞到寒生手心里,正要退回去,手腕便被对方圈住。 力气很大,像是生怕他走掉。 寒生手指在他腕间摩梭了一下,声音沙哑: “我五年前送给你的手镯,你当真一次都没戴过。” 第73章 八点档偶像剧 “……” 季辞看了看寒生的脸色,又看了看他正在咕噜咕噜冒血的伤口。 咳嗽了几声,说道:“长老,要不你先上药吧,你胸口上这个伤有点严重。” 寒生稍微蹙了一下眉,随后松开他的手: “无事,修仙之人体魄强健,区区小伤,不足挂齿。” 季辞干巴巴“哦”了一声。 可是长老你知道吗?光是这伤药罐子,都能被完完全全地塞到你胸口那个口子里面去。 只是季辞没把这话说出来。 男人嘛,都是要面子的,他都懂。 只是这伤口到底是季辞亲自刺出来的,难免就有些愧疚。 最终好说歹说,还是让寒生自己给自己上了药。 完事之后,季辞又重新问了一遍:“长老今夜前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此时已是深夜,清凉的夜风从窗户外面吹进来,沁人心脾。 可惜面前堵了个冰山一样的人,季辞实在没心情观赏这凉凉夜色。 寒生一双深黑的眸子定定望着他:“无事就不能前来?” “……倒也不是。”季辞认真道,“只是这深更半夜的,您独闯女……男子闺房,多少有些不合适。” 说完,他又偏过头看向自己那多了个脚印的窗户:“还有就是,弟子的厢房是有正门的,长老何至于此。” 他那扇窗户,其实在他入睡前就被秦珏关上了,原因是怕他着凉。 所以按理来说,现在季辞的那扇窗户本不该敞开着,更不该有夜风吹进来! 季辞是真的感到无语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偏要爬窗户。 而且还选在这个时间点。 若是季辞今晚睡着了,寒生打算在这里做些什么? 季辞有些气,但是之前那一剑刺的还算痛快,他便浅浅将此事揭了过去。 寒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户,沉默了一会,随后转移回来,岔开话题,说道: “我上回下山,带回来一些小玩意,想给你看看。” 听到这话,季辞便木着一张脸。 看看,又来了。 季辞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一环节出了差错,能叫寒生长老天天凑到他面前来。 如果说是青玉、甚至说是孤鸿,对他态度软和,那还算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但是寒生,这个铁面无私、冷硬无情的大变态,季辞想不到他是因为什么理由要这般对待他。 思及此,他便叹了口气,诚实道: “长老,您送给我的那些东西,我都没用过,我不需要那些。” 季辞语气诚恳:“这些东西,您还不如给内门或者外门的那些弟子,于修行有益。” 寒生眼眸闪了闪:“本长老愿意给谁就给谁,你无需置喙。” “收着。” 他口吻极其霸道,季辞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妈的大半夜不睡觉,爬窗跑到他这来上演八点档偶像剧是吧? 寒生不会真以为油腻霸总很招人喜欢吧? 季辞闭了闭眼:“长老,这东西您送给我,也只是被我压箱底罢了。” “本长老并不在乎。”寒生说道,“你收下即可。” 季辞拿他没辙,结果那些玉髓珍宝,随手收进了床头柜中。 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柜子里面满满当当都是珠宝,杂乱地堆积在里面。 寒生眼尖,知道这里全部都是这些年来,他们三人送给季辞的宝物。 他喉头一阵干涩,眼底蒙上一层阴翳。 季辞把东西收好,便开始赶客:“时辰不早了,寒生长老请回吧。” 话音落下,寒生长老没动。 又过了几秒,他还是没动。 季辞:“……” 他烦不胜烦,强忍着即将爆发的怒火,问道:“寒生长老,我要睡觉了。” 寒生目光冷淡地看着他,声音低沉: “我听说这五年来,你请求离宗的文书就没有断过。” 说到这,季辞便眨了一下眼睛,随后说道: “是,有什么问题吗?” 寒生抿了下唇:“为何要离宗?” “还能为什么?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季辞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他。 寒生知道他惯常喜欢胡说八道,胸前涌起一阵怒火:“是我们没有好好对你吗?为何要离开!” “这五年来,我们何尝不是在补偿你?下山后凡是好东西都拿来给你了,宗门的修炼资源、机密藏书库,全部给你大开方便之门,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非要离开三清道宗?!” 说到这,他语气便激动起来,几乎是低吼出来的。 季辞被他这突然爆发的一下小小吓了一跳,随后便是一阵沉默。 寒生眼眸赤红,这些话想来是憋了很久,现在一次性说出来之后,他看上去就像是出了一口恶气。 那眼神,仿佛季辞是什么极品负心汉一样。 季辞属实是有些烦了。 他当然知道这些长老对他态度的转变有多大,但是寒生上面所说的资源、方便,季辞他一个都没碰。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么简单的道理,季辞不可能不清楚。 受了这些恩惠,往后便有更多官司要打。 季辞不想和他们周旋,于是无论是修炼资源、吃穿用度,又或者说是借阅的藏书,都和以前的级别一样。 可惜此番解释,寒生是注定听不进去的。 季辞避开寒生的视线,冷冷道:“若长老半夜三更过来,就只是为了这些小事的话,那便请回吧。” “关于离宗,弟子心意已决,还望寒生长老……不要多加干涉。” 话音落下,室内一片寂静。 寒生指尖被攥得发青发白:“你让我不要多加干涉?” 他一字一句说的极其缓慢,字字泣血,看起来情真意切。 季辞咬住自己的舌尖,有点烦躁。 正要说些什么,厢房门忽然被打开。 屏风外面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季辞精神一阵。 他熟悉秦珏的一切,这脚步声不急不缓,很明显是他过来了。 季辞忙不迭从床榻上起来。 寒生一愣,下意识要去抓他,但还未动手,自己的手臂便被人攥住了。 他抬起眼眸去,秦珏眸光冷戾,正用那双深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这是无声的威胁。 第74章 只要是师兄送的,我喜欢还来不及 季辞仿佛没有看到身边人黑成锅底的脸色,兀自兴奋地喊道:“小师弟!” “嗯,我在。”秦珏轻飘飘看了眼寒生,最后松开手,走到了季辞的身前。 他先是自然地替季辞梳理了一下额前鬓角颇有些散乱的头发,这才慢悠悠转过身来: “这么晚了,寒生长老怎么在这?” 寒生微微眯起眸子: “道宗归我管辖的地界有五分之一,我凭什么不能来?” 秦珏手一顿,随后淡然道: “长老何必动怒,弟子只是阐述事实罢了,毕竟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您此番前来着实不太妥当。” 他说的四平八稳,眼底神色平静,倒衬的寒生多焦躁似的。 寒生如今对上秦珏的心情十分复杂,毕竟他以前…… 他移开视线,复又重新看向季辞。 却见青年面庞俊朗白皙,唇边的笑容肆意风流,对视之后,便微抬眉梢,对着寒生露出一个生动又疑惑的神色。 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季辞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思及此,寒生眉眼压下,心内的躁动几乎快要把他冲碎。 某些从前不肯直面的感情在此刻不管不顾地填满他的心脏,引的胸口钝痛。 他眼底的神色冷下来,看向秦珏: “那你呢?半夜来此,又是为何?” “被你们吵醒了。”秦珏垂下眸子,指尖轻轻挑着季辞鬓间的发丝,“循着声音过来,谁知道叫我看到这么一副场面,可真是……呵。” 这最后一个拟声词被他说出来,便显得极其嘲讽。 寒生面色铁青。 他们两两对峙,互不相让。 季辞抬眼看了看秦珏,又看了看寒生。 最后沉默着拽住秦珏手指,把他从自己发丝上拨弄下来: “行了,都这么晚了,我还要休息呢。” 季辞朝着寒生露出一抹笑容,亲热道:“寒生长老操劳了这么多天,一定早就累了吧?此时已是深夜,长老应当回山峰休憩,而不是在弟子这里浪费时间。” 说着,他想到了什么,又下了床榻,从柜子里摸出了自己前些日子拿藤草编的一盏小灯笼,塞到寒生的手里: “其实长老每回送礼,弟子心里都过意不去,但弟子身上又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便亲自编了盏灯笼,那么多个,也只有这个尚且还能入眼。长老若是不嫌弃的话,就请收下吧。” 先赶客,后送礼,他季辞真他妈是个小天才。 季辞一双明亮的眼睛认真看着寒生,眼神殷切。 寒生垂眸看着那盏小草灯。 是用藤草编织出的灯笼样式,外形圆滚滚的,膨胀可爱,里面有一个铁丝掐出来的小台子,可以把蜡烛放进去,也算是个小巧精致的玩具。 不算多稀奇的一个小玩意,但…… 这是季辞第一次送他礼物。 寒生稍微有那么一点的……动容。 他眼底神色莫名,将小草灯收起来,淡声道:“不嫌弃。” 见此,季辞面上的笑容便扩大了几分:“既然如此,那寒生长老便快些回去吧,免得睡不好,我记得明日寒生长老还要忙活宗门事务?” 闻言,寒生微怔:“……是。” 他看向季辞,目光柔和下来:“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自己好好休息。” “嗯嗯。” 季辞明面上笑着答应,暗地里默默吐槽。 玛德,到底是谁大半夜爬窗进来惹得他不能好好睡觉? 他居然还好意思说? 但这话注定不能大刺刺地说出来,季辞脸上的笑容于是越发真诚亲和。 寒生被他的笑容蛊惑,心满意足地走了。 临走之前,还给了秦珏一个警告的眼神。 秦珏眼底的抵触和厌恶几乎快要藏不住。 直到寒生离开,季辞主动抓住了他的手,那些滔天的情绪才被压下。 他嗓音低哑: “师兄,你都没给我做过草灯。” 闻言,季辞惊讶道:“怎么会?” 他又打开自己床头的柜子,从里面拿出四五个小草灯,无一不是编的分外精致,甚至还用水粉和颜料上了色的。 与之相比较,寒生长老手上的那个,充其量只是个半成品。 秦珏怔愣了片刻,失笑道:“师兄是故意的?” “那当然了。”季辞满不在乎地说道,“那个草灯编的不怎么好,掐出来的灯台也不是很稳定,放蜡烛上去估计会坏掉,我原本是打算过些日子丢掉的。” 他微抬眉梢,笑眯眯道:“不过既然寒生长老来了,那就给他吧。” 毕竟再好的,寒生也配不上了。 季辞是非分的很清,喜欢就是喜欢,厌恶就是厌恶。 他讨厌寒生长老这个人,所以即使他表面上装的有多亲热恭敬,内心深处都不会因为对方态度的转变而动容半分。 想到这,季辞假惺惺地抹着眼泪:“唉,我果然是个冷酷没有感情的家伙。” 秦珏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的胡言乱语,只是默然了片刻,接着便说道: “剩下的这些灯,是送给我的吗?” “当然了。”季辞说道,“前些日子下山去玩,和一个手艺人学的,我特地学来,送给你和明远。” 虽然只是个小玩意,但季辞一向对这种手工制作的小礼物很喜欢。 见到这个小灯笼的第一眼,季辞就觉得这东西如果刷漆刷的好看,系在秦珏腰上,或者剑柄上,都会是个不错的装饰。 他这么想着,便这么说了出来。 秦珏微愣,随后笑了出来:“把草灯笼挂在剑柄和腰上?师兄,你的想法总是这么奇妙。” 闻言,季辞颇有些不爽:“不行吗?” 他眯了眯眼,眼神中有杀气显现:“你取笑我?” 秦珏憋着笑:“不敢。” “我看你就是胆子肥了,竟然敢取笑师兄了!”季辞手里握着剑,威胁似的抵在秦珏腰间,“等着,师兄今日就把你给了结了。” 秦珏垂首看了一眼,随后一只手圈住季辞的手腕,连着剑一起抽了出去,温和道: “不会的。” 他眸中是清亮的笑意,半点不见刚才因为寒生所以生出来的暴戾。 季辞歪了歪脑袋:“不会什么?” 秦珏手指慢条斯理地捻磨季辞的手腕皮肤,温声道: “只要是师兄送的,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呢?” 第75章 传讯 那天晚上,季辞死乞白赖拖着师弟和自己一起睡觉。 秦珏拗不过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季辞心满意足,终于睡了个难得的好觉。 第二日大早,季辞从睡梦中醒来,顺势把手往旁边一搭,却发现没人。 嗯?小师弟起这么早? 他们小年轻精力都这么旺盛的吗? 季辞百思不得其解,他披上外衫走到屋外,就看见秦珏一头青丝湿润,像是刚沐浴完毕的样子。 看见他之后,还避开了视线。 季辞眨了眨眼,溜达过去问道:“怎么大早上的洗澡?” 秦珏眼眸黑沉,喉咙动了动,低声道:“出汗了,不太舒服。” “是这样?”季辞狐陷入自我怀疑中,“我做梦的时候抱着你了?” 不然九月份的天,怎么会一起睡个觉就出汗? 秦珏看着他,眉宇间闪过一抹烦躁:“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 听到这话,季辞很是担心。 该不会是生病了? 这么想着,他便抬手想去摸摸秦珏的额头,却反被对方反抓住手腕,躲了过去。 腕间被箍的生疼。 季辞错愕地抬起头来:“你做什么?” 秦珏抿了抿唇,蓦然松开手。 他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些,眼底立刻流露出自责的神色。 秦珏喉咙吞咽了一下,随后哑着嗓子,低声道:“抱歉。” 季辞垂眸看了看自己被攥出红痕的手腕,轻微蹙了一下眉头,倒不是很在意。 他担忧地看向秦珏:“我只是害怕你生病了,躲什么?” “我没事。”秦珏说道,“我只是心不静。” 刚才的冷水澡兜头而下,他怕师兄再碰他,会引火烧身。 现在还不是时候。 秦珏眼眸暗沉。 季辞浑然不知,想伸手安抚他,但是又怕秦珏会抗拒,只得作罢。 他干巴巴地说道:“那你记得照顾好自己,还有,你说的心不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秦珏收敛了面上的神色,从芥子环中拿出伤药,仔细地给季辞手腕上了药,随后岔开话题,“时辰不早了,师兄先去练剑吧,我去做饭了。” 话音落下,他便离开了此地。 临走前,还将伤药塞给了季辞,嘱咐他按时涂药。 季辞略有些无语。 他又不是什么细皮嫩肉的三岁稚童,这点小伤,还需要按时涂药? 季辞将伤药塞进芥子环中。 这手腕上的伤,他都没有感觉到痛! 区区小伤,不足挂齿! 季辞心满意足地提着剑去修炼了。 …… 过了大概三四日,季辞正在院子里给他的宝贝折柳剑擦拭剑身,就就见一只信鸽越过院墙,飞了进来,正正好落在季辞擦的锃光瓦亮的剑刃上。 季辞微抬眉梢,伸手驱赶着胆大包天的小信鸽: “快走,待会我这折柳剑要是不高兴,起来能直接削掉你一双腿。” 闻言,折柳剑配合地抬了抬剑尖,一副耀武扬威的霸道模样。 信鸽却没动,而是抬了抬自己的爪子,露出绑在那的一卷纸条。 见状,季辞稍微正经了一点,从信鸽腿上取下那卷纸条,展开来看了看。 上面的字迹很眼熟,是张绍远的字。 一时间,季辞还以为是他走南闯北又不知道听了些什么神奇的八卦,于是飞鸽传书来给他分享。 这事张绍远也不是没干过。 但转念一想,不对,那家伙现在不是在梁皇宫吗? 莫不是什么皇室秘辛? 这么想着,季辞便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谁成想上边写着的并非八卦,而是简简单单六个大字—— 小生有难,速来! 看清之后,季辞顿时一个哆嗦。 什么鬼有难?大梁皇宫中出事了? 不至于吧…… 但话虽如此,他和张绍远也有五年交情了,虽然每回凑在一起就是胡吃海喝侃大山,是十足的酒肉朋友。 但季辞私心里也还是拿他当兄弟,不可能坐视不管。 他当即就站起来大喊一声:“小师弟!出事了!” 彼时,秦珏正在灶台内忙活,他腰间还系着季辞给他缝制的小熊围裙。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季辞扑了个满怀。 秦珏怕身上的油烟熏着他,便将人稍微推出一点,语气柔和: “怎么了?” “张先生出事了。”说着,季辞亮出了那张纸条。 看清上面的字之后,秦珏微愣,然后解开围裙,再将围裙搭在灶台挂钩上,严肃问道:“他这是发生了什么?” 季辞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觉得小师弟现在比自己还要贤惠。 一晃神,季辞就反应过来自己思绪扯远了,连忙在秦珏奇怪的视线中回过神来,继续说道: “不知道,但是他现在是在大梁,我们找个时间,过去看看他吧。” 秦珏的目光落在那张小纸条上,随后淡然地略过。 他对这些无关人士的事情不感兴趣,也无意出手帮助,但是既然季辞有这个想法,他便也不会坐视不管。 “好。”秦珏转过身,将刚做好的豆腐汤盛起来,“但是出宗门的话,需要请示宗主。” 话音落下,季辞便蹙起了眉头。 请示宗主,意味着要请示云时那个大变态。 自从五年前,他从云时殿中出来之后,那家伙就开始闭关,一闭就是整整五年,到现在都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季辞一度怀疑他早就在空无一人的殿内羽化登天了。 毕竟都这么大年纪了,要死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吧? 季辞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好吧,修仙之人,命硬,就算他再怎么想让云时嘎掉,一时半会也是实现不了的。 季辞将纸条塞进衣袖中:“那我去写封信,传到云时老儿的太极殿内去。” 至于能不能通过……那得看命。 秦珏察觉到了他的顾虑,便宽慰道:“师兄,莫要担心。” “若是云时不批,我们大不了再偷溜出去。” 季辞一想,也是。 他们两人都及冠了,而且都已经是化神修为。 想要出宗门,完全可以自凭意愿。 可惜那几名长老看的紧,说什么也不放季辞出去,一来二去,便拖到了现在。 真是令人火大。 季辞手写的那封信被送到了云时的殿中,第二日,云时便宣布出关。 并且传讯叫季辞前往太极殿。 第76章 宣纸 这个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季辞正大爷似的坐在藤椅上,逼迫折柳剑给他跳舞。 这把青绿色的上品灵剑一点都不觉得掉价,它把剑尖立在石桌上,左右前后弯曲着剑刃,展现出自己灵活曼妙的身体。 季辞满意地点头,不愧是刚见面就戳他屁股的灵剑,这跳起舞来也是异常赏心悦目。 另一边,秦珏看着季辞和他的那把灵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自己默默练剑。 罢了,万一劝阻之后,师兄叫他顶替去跳舞呢? 毕竟如果是季辞的话,好像真的什么奇葩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季辞并不知道自己在小师弟心目中的形象如何,他此刻正因为折柳剑来了一个高难度的翻身而拍手叫好: “好!漂亮!不愧是我的灵剑!” 话音刚落,一名道童便推开他们院门,毕恭毕敬道: “季师兄,云宗主传唤。” 季辞的叫好声戛然而止,那把折柳剑也气冲冲地转向了道童,像是十分不满有人打断自己的表演。 但是折柳剑还没冲出去,就被季辞拽住尾巴跟,也就是剑柄,无情塞进了剑鞘。 折柳剑乖乖躺好不闹腾了。 季辞从藤椅上站起来,随手从石桌上端了一盘糕点,放进小道童手中,笑眯眯道: “好的,辛苦你过来一趟了,这个你拿着。” 那是一盘做工精致的糕点,从外表来看,似乎是糯叽叽甜丝丝的江南小食。 道童稍微一怔,微红着脸把糕点接了过去,低声道:“多谢。” “不客气。” 季辞一双眼睛弯成月牙:“不过,我看你很眼熟啊,五年前似乎也是你在云宗主那里当值?” “怎么五年过去了,你一点都没长?” 道童面色一僵,随后彻底冷下脸来,硬邦邦道: “季师兄,此事不宜拖累,还是请您快些前往掌门山峰吧。” 掌门山峰,太极殿。 季辞略有些难过地摸了摸腰间的灵剑。 不是很想去。 云时老儿难对付,虽然已经五年没见过面了,但是他轻佻暧昧的态度,还是让季辞一想起来就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就在这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季辞转过身去,就见秦珏一身白衣,额角还沁着因为练剑而生出的细密汗珠。 身量已经比他还要高大了的青年没什么感情地看了道童一眼,随后垂下眸子,目光温和地看向季辞: “我和你一起去。” 季辞略一思忖:“也好。” …… 太极殿,季辞觉得这个名字取得真是妙极了。 因为每一次来太极殿,他都得和云时那个老匹夫打太极,着实叫人难过。 更别说,就在他要踏进殿门的时候,身边的秦珏便被人拦了下来。 秦珏面色不善,季辞于是也只好安慰了他两句,这才走进殿内。 太极殿和以往没什么两样,还是一样的华贵非凡、铺张浪费。 季辞走进去后,一抬眼就看到了高坐云台上的云时。 他一头雪白的银丝,面庞俊逸出尘,目如点漆,抬眼看过来的时候,好似山巅上清绝的雪莲花。 眼底还藏着一点笑意。 好看是好看,但是修仙之人,哪里有不好看的? 在季辞心里,小师弟比这老匹夫要好看上百倍。 他就这样在殿中站了许久。 云时手中握着一杆朱笔,不知道在桌案上画着些什么,时不时就饶有趣味地看季辞一眼。 季辞等了约莫半刻钟,终于等不下去了,出声唤道: “云宗主。” 云时笔尖一顿,他笑吟吟抬起头来,弯唇说道: “半刻钟,小辞啊,你在这里过了半刻钟,才开始唤我的名讳。” 季辞:。 怎么,你是被人唤了名字就要嗷嗷扑过来吃人精气的妖兽吗? 他面色有一瞬间的扭曲,实在不知道和这位喜怒无常的宗主说什么,便直奔主题道: “云宗主,关于我与小师弟的出宗一事……” “停。”云时轻描淡写止住季辞的话头。 他将朱笔放下,撑着下颌,朝季辞的方向抬了抬手。 不等季辞再说些什么,他就被一股熟悉的力量卷起来,转瞬便去到了云时的面前。 他靠坐在书案上。 季辞一惊慌,手指打翻了上面摆着的一盒朱砂。 鲜妍艳丽的颜色瞬间染上青年白皙的手掌和指腹,两种颜色交相辉映,看起来格外勾人。 季辞手指蜷了蜷——玛德,好黏。 他想找块东西擦擦手,一抬眼就看见云时炽热的眸子。 季辞:??? 他不动声色把自己的手背到身后,说道:“云宗主,闭关五年,您寂寞了?” 不然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盯着他? 季辞沉吟片刻:“云宗主若实在需要解决自身需求,弟子可帮忙张贴相亲布告。” 他诚恳道:“我相信凭借云宗主的相貌和能力,肯定会有无数修仙世家的好姑娘和好公子来找您的。” 话音落下,室内一阵寂静。 云时唇边的笑容收敛了一点,那双眸子专注地看着季辞,岔开话题: “我听说,小辞近日又想要出宗?” “是。”季辞大大方方承认。 云时叹息道: “外面的世界残酷非常,不如道宗清净。” 他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季辞: “像你这样的……在外面会吃很多苦头。” 季辞:“……” 他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不是,在云时眼里,他季辞难不成就只是一朵无辜柔弱的娇花吗? 开什么玩笑?! 他一拳能揍死十个西域壮汉! 季辞抿了抿唇:“宗主多虑了,弟子并非你缩想象的那般柔弱。” 他一双清澈眸子抬起来,里面是坚毅的神色: “弟子已经及冠,不过是出宗办事而已,难不成还连这点自由都没有吗?” 季辞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见云时似乎根本没在听。 他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还靠坐在书案上,和云时挨的极近。 季辞眉头稍微一蹙。 这个距离着实不太安全。 他一个翻身从书案上下来,在原地站定之后,目光便落在书案上。 那是一张质地上乘的宣纸,宣纸上用鲜艳的颜色绘着一名身姿挺拔如竹的青年。 青年躺倒在满丛海棠花下,衣襟敞开,面容清俊疏朗,眼尾飞红…… 那画上的青年,正是季辞自己。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感觉头皮“砰”的炸开。 第77章 正式离宗 我焯这是什么牌子的死变态! 季辞人都傻了,他恍恍惚惚地移开目光,刚抬起眼睛,就看见云时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季辞抿嘴咬住自己的一点舌尖,一忍再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云宗主,这是你画的?” 云时微抬眉梢,笑吟吟地拿起那张宣纸,颇有些炫耀的摸了摸:“是啊,漂亮吗?” 季辞头皮发麻。 漂亮你大爷漂亮!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去计较这件事,直接岔开话题: “云宗主,我要出宗。” 这一次,他的声音比往常更加坚定。 再不走,还不知道这变态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闻言,云时摇了摇头:“道宗平日里待你不薄。” 又是这句话,又是! 季辞现在心绪不平,不仅觉得脑子要爆炸,更觉得心脏在超负荷跳动。 他闭上嘴,不再说话。 既然云时说什么都不同意的,那就不要怪他私自出宗。 出了宗门,便再也不会回来。 道宗是个好宗门,道宗弟子也是好弟子,但是道宗长老不做人,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现在云时只要稍微碰他一下,季辞都觉得恶心。 殿内一时间陷入沉寂,许久无人说话。 就在季辞打算直接一走了之的时候,云时忽然开始动手。 他将一枚玉佩放在了季辞手心。 季辞手指蜷缩了一下,颇有些错愕地看向他。 “这是出宗凭证。”云时唇边带着笑,“既然小辞执意要出宗门,我这个做长辈的,自然也不好阻拦,你要出去,那便去吧。” 他唇边的笑容越发意味深长: “不过,出了宗门,总也得记得回来才是。” “毕竟道宗才是小辞的家,不是吗?” …… 到最后,其实就连季辞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离开太极殿的。 云时塞了一块出宗凭证给他,他就离开了殿门。 之后他们似乎又聊了些什么,但是季辞有些恍惚,所以记得不是很清楚。 直到彻底跨过门槛,被秦珏喊住的时候,季辞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秦珏眉头蹙的有些紧:“师兄,发生了什么?” 季辞有些脱力,他顺势靠在了秦珏的怀里,声音惫懒: “好累啊,不想管了。” 道宗内的事情,他是一件都不想管了。 实在是耗费心神。 秦珏不明所以,他垂下眸子,正巧看到季辞泛红的耳根,不知道是因为情绪起伏过大,还是因为看到了什么…… 想到这,秦珏眼底浮现一层阴翳。 他抬手按住季辞的后背,宽慰地拍了两下,说道:“没事了,师兄。” 季辞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欲哭无泪。 云时不仅是个大变态,还是个容易移情别恋的大变态,更是个觊觎他身体的大变态! 在这个宗门,只有他的小师弟是最善良、最正直、最听话最贤惠的。 呜呜呜呜好喜欢小师弟! 季辞离开秦珏的怀抱,没注意到对方的手指似乎蜷了蜷。 靠了这么久,季辞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他笑眯眯地伸出手捏了捏秦珏的脸颊,随后说道: “嗯,果然还是我们小师弟最好了。” 话音落下,秦珏眼睫就颤了颤。 他面上浮现出轻微的红色,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最后只是移开目光,低低地“嗯”了一声。 季辞把他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心里一阵发痒。 害羞的小师弟也好可爱! 季辞笑眯眯地牵起秦珏的手,把那些个什么云时云间都抛到脑后去,只是把出宗凭证递给了秦珏: “走走走,这杀千刀的地方,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他们行动的效率特别快。 出了掌门山峰,季辞就和秦珏一起,收拾包裹往宗门外面走。 就连院子里正在笨手笨脚晾衣服的明远,都被季辞一把收进芥子环,招呼都不打就带了出去。 天高海阔,谁愿意一直待在宗门里不出去! 就连这荆楚,他都呆的快长蘑菇了! 季辞换了身红袍劲装,黑金折扇抵在胸前,马尾高高竖起,用一根深蓝色的发带系着,折柳剑悬挂在腰间,瞧起来是潇洒意气的好模样。 他没有戴冠,因为原身及冠那年并不受重视,因此没有行冠礼,季辞自觉没文化,所以也没有给自己取字。 再加上他不会用发冠束发,便一直是用深蓝发带凑合。 好在就算他用发带把头发扎得乱七八糟,小师弟也会沉默着帮他梳理。 总归是不用自己动手了。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他们便拿着那块玉,成功从道宗出来了。 下山门的时候,季辞没忍住,回身看了一眼。 怪石嶙峋,建筑耸立,金顶白墙,玉砖黛瓦,这是道宗的排面。 这是天下修士心向往之的圣地,却不是季辞的。 他心里清楚,只要出了这座山门,之后他便永远不会回来了。 这么想着,季辞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拱手礼,随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下到城镇之后,他们买了一辆马车,又雇了一名车夫,朝着大梁皇都前进。 …… 大梁皇都离荆楚极远,他们快马加乘过去,中间不休息,也才到荆楚边界的一个小村庄。 这村子是个荒村,但能看出曾经的规模其实还算大。 少说也得有个两百多户吧。 此时已经是深夜。 这辆马车内部并不多舒服,再加上空间狭窄,在这里面过夜的话,不仅拥挤,还容易着凉。 这么想着,季辞便掀开车帘,朝前面的车夫说道: “大伯,先停车吧,我们到村子里去寻个住处。” 闻言,马车便停了下来。 季辞拽着秦珏的袖子一起下车。 这里黑灯瞎火的,风一吹便冷的冻骨头。 季辞朝着手心呵了口气。 金秋九月,正是夜间寒凉的时候。 察觉到季辞的状况,秦珏便将他的手拢在自己掌心,渡过去一些热源。 季辞终于舒服了一些,顺便也有精力胡说八道: “小师弟,你说这里是为什么被荒废的?” 季辞的目光落在荒芜的田地上,若有所思:“啧,真阴森,像个鬼村。” 秦珏轻笑了一声: “难不成师兄还怕鬼?” 听到这话,季辞微抬眉梢: “怎么可能,你师兄我,无所畏惧。” 再说了,他手底下还有一只明远呢。 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了一些房屋的影子。 几只乌鸦掠过树梢,惊落了几片枯败的树叶,独属于乌鸦的粗粝嗓音在半空中响起,倒真给此地多添了几分阴森之感。 季辞抬起眸子,另一只手按在剑柄之上。 第78章 他不靠谱,他的灵剑也不靠谱! 或许是他太敏感了,但是这个地方给季辞的感觉其实并不是很好。 有些过于阴森了。 他眺望向远处的房屋,转过头说道:“小师弟,我们先过去吧。” 不管前面是有人还是有鬼,都不重要。 因为季辞手中有剑,他已经不是刚来到这里的时候,那个软弱的小菜鸡了。 他的剑沾过人血!帅的嘞! 这么想着,季辞便定了定神,主动走到前方开路。 这个村子到底是怎么废弃的,光看外表还真看不出来。 季辞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自己的靴子边缘都沾上了湿润的泥土。 他颇有些嫌弃地“啧”了一声,两指捏成诀,一抹红色的火光显现,照亮了部分前路。 此时已经是深夜,明月被乌云遮住,透不出半点光亮,就算抬起头也只能看到一些若隐若现的影子。 季辞带着后方两个人,就近推开一扇破败的房门。 “——吱呀”一声,应当是上了年头,声响粗粝沙哑,很是难听。 跟之前的那几只乌鸦也差不多了。 季辞安慰了秦珏几句,接着便率先走进去,找到几盏烛灯。 点燃之后,便分散放在屋内大堂的各个角落。 渐渐的,这间屋子的全貌就显现出来了。 这是一户人家的祠堂,正前方墙壁上挂着灵牌和灵位,供桌上的各色摆件都结起了蜘蛛网,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 这种村庄人虽然多,但是并不富有,祠堂基本就安置在正进门的大堂处,颇有些与人犯冲的意思。 秦珏注意到了这一现象,便语气平淡地把这件事说了。 那车夫是个凡人,一听这话就有些慌张,不愿意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季辞手里拿着一把扫帚,正捂着口鼻扫灰。 听到车夫的话,便笑着说: “大伯你且安心,不过是一个灵位罢了,怎么还给你们扯上风水布局了?先不说这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我们也只是到这里来借住一晚,再不济,我们两个修仙人士,还保护不了你一个人吗?” 季辞把一层厚重的灰尘扫到簸箕里,搁置到门口,埋怨似的看向秦珏: “小师弟你也真是,好端端的,干嘛说出来吓唬大伯?” 见秦珏抿唇垂下眼眸,季辞便嬉笑着从自己的衣袖内摸出一盒蜜饯,用除尘诀去除手上的脏污后,便捏了一颗蜜饯塞进秦珏嘴里,权当是安慰。 随后,又把剩下的一股脑交给那车夫,笑道:“大伯你放心,若是你今晚上实在害怕,就睡到我身边吧。” 折柳剑自动出鞘,散发出一阵莹润温和的青色光芒。 季辞一抬下巴:“宝剑有灵,它会护我们周全的。” 那车夫颤巍巍地吃了几颗蜜饯,又看向灵剑,终于安下心来。 那边,秦珏面无表情地看着车夫手里的蜜饯盒子,眉头轻蹙了一下。 这间屋子里没什么可用的东西,因为废弃太久了,屋顶都掉了好些砖块。 季辞一个人跑到外面捡了些柴火回来生火堆,那车夫这才感觉全身回暖,给季辞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他往火堆里扔了耐烧的硝石,确保半晚上这火堆不会燃尽,这才盘腿坐下来。 秦珏坐在他边上,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像是遗世独立的仙人。 季辞撑着下颌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随后挑眉问道: “小师弟怎么了,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他伸手戳了戳秦珏的脸蛋。 嗯,长大了,脸上没肉了,手感也没以前好了。 秦珏不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只知道他的神情似乎有些可惜。 他没太放在心上,故意低声说: “那盒蜜饯,师兄怎么只给了我一颗?” 明明以前,只要有什么好东西,季辞都会第一时间给他大头的。 季辞略微一愣:“蜜饯?” 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车夫已经睡着了,怀里还抱着季辞给他的那一盒蜜饯。 见状,季辞只需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委屈的点,不由得失笑: “你怎么还争起糖来了?不就是一盒蜜饯,你要是想吃,师兄日后给你做就是了。” 但要是不小心又像上次一样给整起火了,那就不是他的锅了…… 季辞有些心虚地想。 接着又回忆起什么:“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吃甜的?” 那时候他给小师弟喂蜜饯,他还死闭着嘴巴不肯吃呢。 听见这话,秦珏不动声色地瞥了季辞一眼,结果就发现他家师兄眼底带着些促狭清亮的笑意,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秦珏耳根微红,矢口否认道:“我没有说过。” 他是不喜欢吃甜的,但那是师兄做的,那么大一盒,他没吃多少就罢了,师兄自己也吃的不多,结果就这样给了一名素昧相识的车夫。 秦珏想,就算是给他,都比给车夫好。 他这样耍赖的样子倒是不多见,季辞低低地笑出声来,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催促他快点休息。 秦珏没说话,默默闭上了眼睛。 秋风从屋外吹进来,车夫打了个寒颤。 季辞发现之后,便用法术将火堆往他那边移了点。 修仙之人倒是不怕这点寒风,但车夫是个凡人,总归是不同些。 试图贴贴的折柳剑被季辞按在了车夫身边守着,他自己则是闭上眼睛假寐。 他卡在化神巅峰的境界已经很久了,现在只要一得空,季辞就会运转自身灵脉,通过大小周天抚慰体内略有些躁动的灵力。 这一不小心,便入了神。 周围的所有动静都远去了,季辞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顿觉身心舒爽。 其实卡着境界修为也有好处,灵力根基会更加深厚,日后突破的时候会顺畅容易些。 这么想着,他便转过头去。 折柳剑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他正要去戳折柳剑的剑身,忽然想起一件事—— 车夫大伯呢? 季辞猛的抬起头来,火堆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车夫也不见了。 他又转过头去,就发现秦珏也不见了! 原地只剩下一个懵比的季辞,和一把睡得正香的灵剑。 可恶,他就知道,剑随主人。 他不靠谱,他季辞的剑也不靠谱! 第79章 好剑! 装死的折柳被季辞拎起来狠狠骂了一通。 小折柳看上去委屈的不行,整把剑都变的十分萎靡。 季辞少见地没有安慰它。 还能安慰什么啊?他家小师弟都不见了! 季辞火急火燎地把这整座屋子都查看了一遍,最后什么都没发现。 他一刻也不敢耽误,直接拎着剑出了这座废弃的屋子。 此时大概是午夜,月亮倒是出来了,莹润的光亮洒下来,勉强能看清一点前路。 季辞眼尖,在屋子外面的泥土地上,发现几只爪子印。 像是小型哺乳动物的脚留下来的。 季辞左右看了看,发现这脚印有点像黄鼠狼的。 不过……他仔细想了想,要说是黄鼠狼拖走了秦珏和车夫,那好像也不太现实。 除非黄鼠狼成精了。 想到这,季辞又觉得自己似乎打开了一条思路。 他展开神识,在周围仔细搜寻。 黑夜中的景色看不分明,但可以确定的是,季辞手里那把折柳剑极其不安分。 它似乎是知道犯了错,所以急于表现自己,开始努力地挣脱季辞的手,试图和他兵分两路找到失踪的秦珏和船夫。 季辞一把将他拽了回来,阴恻恻道: “还是算了吧,你守夜都能守睡着,待会要是离了我,你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也失踪了。” 折柳剑怔了一会,随后委委屈屈地发出铮鸣声。 季辞不理它,这小灵剑未免太通人性了,比秦珏的那把还要有灵性一些。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化形。 他按捺住了问折柳是男孩还是女孩的想法,不行,现在最主要的是找到小师弟。 虽然小师弟也很强,不一定会出事,但季辞就是担心他。 他将这这种感觉归列为父亲对儿子的一片拳拳爱心。 化神境修者的神识十分强大,只要季辞想,他的神识就能笼罩住方圆百里甚至千里的范围,进行毫不夸张的地毯式搜寻。 他觉得自己像是个人形探测仪,帅的没边。 很快,季辞就在远处的山坳坳里找到了活人的气息。 透过神识,季辞看的一清二楚。 车夫和秦珏被藤条绑在地上,似乎都在昏睡。 季辞眸光一凛,踏上折柳剑,迅速望着目的地飞去。 …… 在距离山坳坳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季辞停了下来。 这里是一处山洞,但是山洞周边被清扫的非常干净。 杂草和青苔都被人为地铲除掉了,就连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都被磨的平整,处处都透着一种诡异的齐整。 季辞脑海里缓缓扣出一个问号。 这山坳坳里头,莫非是还有人住? 有人住就算了,似乎还是个强迫症患者。 季辞不敢再想其他,观察片刻之后,便径直进了洞穴。 不止是山洞外面,就连山洞里面都被打扫的非常干净。 至少在季辞看来,这里没有任何积灰严重的地方。 他快走几步,伸手轻轻拍了拍秦珏的脸: “小师弟,小师弟?你快醒醒。” 但是秦珏睡得很深,任凭季辞怎么叫都叫不醒。 他有些着急,最后将手指搭在秦珏手腕上诊了片刻,发现对方似乎中了迷药。 得,难怪叫不醒。 季辞又跑去检查了一下车夫。果不其然,对方也是。 季辞叹了口气,拔出折柳剑,将他们二人身上得藤条全部劈断。 某位小爷偏心偏得厉害,眼见失去藤条的束缚,秦珏和车夫一左一右地朝着旁边倒去。 他赶忙伸出手,一把将秦珏按进怀里,确保自己的小心肝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紧接着,旁边传来肉体落地的沉闷声响,似乎还嗑着脑袋了。 季辞:“……” 没办法,他又不会分身术。 季辞安顿好秦珏之后,便颇有些心虚地将车夫给扶了起来。 真是罪过罪过。 这迷药的药效似乎还挺强,这两人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季辞也不想带着他们离开。 相比起这个,他更想亲手把那个绑走小师弟的家伙揪出来。 他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人在作祟,还是妖精在作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边都已经开始熹微,一抹鱼肚白缓缓显现。 季辞敏锐地听见山洞外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他立刻绷紧全身,开始戒备。 听声音,似乎是个人。 但是这人似乎还不太会走路,脚步声奇奇怪怪,像是全程用脚尖踮着走路的。 哪有正常人类会这么走路? 季辞脑海里闪过各种稀奇古怪的传说,最后想起了那些鬼怪来。 鬼怪里面,似乎就有踮着脚走路的。 这天一下子就阴冷起来。 季辞转过头看了秦珏一眼,手中攥紧折柳剑,目光紧紧盯着山洞口,严阵以待。 下一刻,一双脚出现在季辞的视野中,他立刻将折柳剑甩出去!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那双脚的主人发出凄厉的惨叫,紧接着就是木盆跌落在地的声响。 “靠!哪个狗爹养的谋害老子!” 听到这声音,季辞眉头一蹙。 他三两步冲上前,却见地板上躺着个差不多十五六岁的少年,脑袋上顶着一对黄毛耳朵,长相颇为清秀可人。 季辞认出了那双耳朵,于是笃定道:“果然是黄鼠狼精。” 谁成想,这话一落下,那黄鼠狼精就怒不可遏地大声叫唤起来: “什么黄鼠狼!老子是狐狸!狐妖!正儿八经的,会魅惑人的狐妖!” 狐妖? 季辞面上闪过古怪。 他仔仔细细看向这少年头顶上的耳朵,正要说不可能,却生生抑制住,紧接着怒道: “我管你是黄鼠狼还是狐狸,我就问你,你为什么要抓我小师弟?” 那自称是狐妖的黄鼠狼动了动脚丫子:“什么抓你小师弟?我那是在救你们的命啊!” 听到这话,季辞顿住。 他掰过这少年的脸蛋,发现这小黄鼠狼别的不说,长相那是没的挑,虽然没有他帅,但是生的也还算漂亮,很有些男生女相的意思。 季辞眯了眯眼:“什么叫救我们的命?” 那少年梗着脖子: “那屋子,不,那整个村子就是个鬼村!我要是不把你们弄出来,你们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原来如此……不对。 季辞面色古怪:“所以你救了我家小师弟和那个车夫,唯独不救我?” 为什么会这样…… 见此,少年怒骂道:“那是我不救你吗?我一碰你,你那把宝贝灵剑就抵着我脖子不叫我动,我当然只能把其他两个人拖走了!” 季辞:??? 他低头看去,折柳果然已经心虚的整把剑都戳泥土里去了。 季辞冷笑一声。 ——你他爹的还真是我的一把好剑! 第80章 黄鼠狼成精 发展到最后,事情居然是这样的! 季辞把埋在土里的折柳剑拔出来,想骂,但是又觉得自己对着一把灵剑骂来骂去太奇怪了,于是只得作罢。 “算了。”他叹了口气,随后看向少年,仍旧有些怀疑,“你当真没有坏心?” 少年一双眼睛瞪的溜圆:“我!没!有!” “我才不是那种妖呢!” 听到这话,季辞半信半疑地将折柳剑收进鞘中,随后把少年从地上拉了起来。 少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嘁了一声,说道: “真是吕洞宾咬狗,不识好人心。” 季辞沉默了一会:“好像是狗咬吕洞宾。” 少年一噎,嚷嚷道:“我说是吕洞宾咬狗,那就是吕洞宾咬狗!” “行行行,吕洞宾咬狗。”季辞无奈道。 少年捡起地上的木瓢,郁闷地说:“我接了一晚上的水,就这样没了。” 季辞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木瓢上,诧异问道:“什么水要接一晚上?” “露水。”少年心疼地看着只剩一点底的木瓢,“本来是给他们喝的。” 他们? 季辞顺着他手指的指向,然后就看到了自家昏睡不醒的小师弟。 ……这只小黄鼠狼,似乎确实没有坏心。 季辞老老实实地道歉:“对不起,之前误会你了。” 少年转过头来看他:“我不要你道歉。” 他用手点了点季辞腰间佩着的灵剑,神情气愤: “你没做错什么,但你的灵剑不一样,我要他道歉!” 折柳听见了,立刻发出愤懑不平的铮鸣声。 季辞心说你丫犯错竟然还有理了? 当即就把折柳拔了出来,逼着它认错。 淫威之下,折柳不得不把剑身弯了九十度来鞠躬,发出急促的铮鸣声。 少年这才满意:“平身吧。” 折柳垂头丧气地回了剑鞘,私心觉得自己受了好大的委屈。 季辞觉得是自己平日里把它惯坏了,这才弄的折柳一身坏毛病。 他郑重地向少年保证:“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管教它,不让它再出来害人了。” 折柳:…… 少年勉强满意地点头。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小师弟和车夫的身前。 那一碗露水被少年分别喂进了小师弟和车夫的嘴里。 期间季辞不知怎的,硬是让少年把碗口调转了个方向,不让车夫和自己小师弟的唇叠在一起。 否则的话,那不就间接接吻了? 不行,他家小师弟的清白,果然还是需要他这个做师兄的保护! 但是这点少年并不知情,他一边喂水,一边骂季辞矫情事多。 季辞权当没听见。 过了大概几息之后,季辞终于想起来要问: “你……为什么说那村子是鬼村?” 闻言,少年的神色略有些落寞: “那里以前发生过屠村案,没看到那么大一个村子,说没就没了吗?” 屠村案? 听见这话,季辞愣住了:“可这里是道宗的地界,这么大一个村子被屠,竟然都没有道宗弟子过来处理的吗?” 少年蹙眉:“道宗是什么?” 他常年居住在山坳坳里,并不知晓外面的势力。 “……就是一个修仙门派。”季辞解释了一遍,“一般来说,荆楚内若是发生妖魔作祟的案件,一般都是会让道宗弟子前去处理的。” “哦,”闻言,那少年应了一声,旋即又说道,“不是妖魔作祟。” 听到这话,季辞感到万分好奇:“不是妖魔作祟,那是什么?” “是官府的人做的。”少年语气闷闷。 官府?季辞愣住。 官府的人为什么要屠杀掉这个村子,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吗? 像是知道了他内心深处的想法,那少年便继续说道: “官府的人手里拿着敕令,说从我们村考出去的一个书生犯了贪污罪,按律要九族同斩,于是就把整座村庄的人都杀掉了,尸体都堆在这座山里面。” 听到这话,季辞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不可能,大梁律法虽然严明,但贪污罪不至于此,更别说这种离京城不知多远的小村庄,就算梁皇非要发难,最多也只会将村民发配流放到宁古塔。” “这种屠村然后抛尸后山的行为,手段实在是过于狠辣了。” 那少年很明显并不了解外界的事情,听的云里雾里的:“那依你的意思是,屠村并非是官府所为?” “嗯。”季辞坚定地点头。 少年登时就瞪大了眼睛:“那怎么办,我可是骂了大梁皇帝整整五年呢!” 季辞:…… 重点竟然是这个吗? 等等,五年之前? 季辞:“这村庄,是五年前被屠的?” 少年:“是的。” 季辞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捏起自己的眉心。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朗声回答:“阿狐。” 阿狐,狐狸。 季辞不由得失笑。 也不知道一只黄鼠狼,为什么那么偏执地认为自己是狐狸。 就在季辞打算再多唠了一会的时候,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小师弟的声音。 他顿时顾不上旁的所有,凑到小师弟身边扶住他的肩膀,轻声道: “怎么样,清醒了吗?” 秦珏眼睫微颤,随后缓缓睁开了眼。 少年声音沙哑,漆黑的眼底倒映出季辞那张清俊舒朗的容颜。 他面色苍白,伸出还在颤抖的手,想要去触碰季辞的脸颊,有气无力,虚弱地喊道: “师……师兄。” 季辞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巴: “师兄在呢,你只是昏迷了。还有,你以后清醒过来的时候不要再做出这样一副马上要生离死别的样子了,不吉利。” 秦珏:…… 他闭了闭眼,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他借着季辞的搀扶坐起身来,环顾四周之后,目光定格在不远处身形纤细,面容秀美的少年身上。 秦珏的警钟瞬间敲响,他几乎是立刻握住季辞的手,喝道: “他是谁?!” 季辞不知道他在应激个什么劲,搞得像捉奸一样,便只是随口回答: “你的救命恩人,刚才还给你喂了水。” 闻言,秦珏身形一顿。 他侧过头,接着就看到了季辞略显严厉的目光。 秦珏抿了抿唇,最后不情不愿地给那少年道歉: “对不起。” 第81章 进城 他们在这个被收拾的格外干净整齐的山洞里休息了大约一个半时辰,那车夫才悠悠转醒。 刚一醒来,便看见阿狐脑袋上的耳朵,顿时又吓的差点昏睡过去,一个劲叽哇乱叫。 最后季辞实在看不过去,一个手刀把车夫再次劈晕。 阿狐不满地看着车夫:“他是没见过狐狸精吗?大惊小怪。” 季辞看了眼他的黄鼠狼耳朵:“……嗯,他是个凡人,确实没见过妖精。” 说话间,一旁的秦珏发出一声闷哼。 季辞听见了,连忙去帮他拍背。 阿狐看在眼里,万分不能理解: “他只是中了迷药,又不是中了毒受了伤,你这么小心做什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季辞无意识地摸着小师弟的手指。 但是他就是怕小师弟哪里不舒服啊。 阿狐身形瘦小,肯定抱不起来秦珏和车夫,若是拖着走的呢? 这也说不定对吧。 这么想着,季辞就觉得自己十分有道理。 他低声问道: “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秦珏微抿着唇,良久才说:“没有。”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随后扶着山壁站起来,问道: “你们之前说,那个村子是个鬼村?” “嗯。”季辞点头。 秦珏微眯眼眸:“为什么说是鬼村,那里闹出过人命吗?” 听到这话,季辞也看向阿狐:“是啊,你是亲眼见过那里有冤魂索命吗?” 阿狐看着他们,眼神坚定:“当然了!那里就是有鬼魂!我之前亲眼看见一伙去村子里借宿的旅人,晚上去的时候还好好的,白天我化成原型过去一瞧,就全死光了!” 听到这,季辞隐隐觉得这事情不简单,但又不能完全被归类于恶鬼作祟。 “可是你又如何能确定,犯下杀孽的不是人,而是鬼怪呢?” 话音落下,原本正激情高昂的阿狐瞬间没了声。 季辞略一蹙眉,再次询问了一句。 这次,阿狐被逼急了,嚷嚷道:“我说是鬼怪就是鬼怪!你老逼着我问做什么啊?!” 说完,把木瓢往地上一丢,踮着脚飞速离开了。 见状,季辞一阵错愕。 他将腰间别着的黑金折扇抽出来,轻飘飘给秦珏吹着风,慢悠悠道: “这小黄鼠狼好奇怪,鬼村之说虚无缥缈,但若不是因为村子里有危险,他又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呢?” 他图什么? 秦珏拿出袖子里的帕子,攥住季辞的手,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确保干净之后,便将帕子收了起来。 他语气淡淡:“不知道,不过,我们是不是应该离开了?” 闻言,季辞微怔。 他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天色大亮,就连日出都已经过了,太阳斜斜地挂在天幕,光线柔和明亮。 季辞伸出手指算了算,表情愕然:“竟然已经这个时辰了。” 他快走几步把车夫背起来,看向秦珏:“我们走吧,老张还在京城等着我们呢。” 若是晚了,还不知道他会经历什么。 毕竟那封信写的语焉不详,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若是张绍远真的出了什么事,季辞良心过不去。 还没走出几步,他的手腕被秦珏圈住。 对方把车夫从季辞身上薅了下来,随后说道:“我来背,师兄去前面带路吧。” 季辞也没有拒绝:“好。” 谁知道他们刚出山洞,就和外面的阿狐撞上了。 黄鼠狼精睁着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看着他们。 季辞:“……” 他试探性伸手打了个招呼:“嗨?” 阿狐一扁嘴:“我带你们离开了鬼村,你们是不是应该报答我?” 听到这话,季辞笑了:“哦?那你想要我们怎么报答?” “事先说好,以身相许是万万不可的,我们都是正经人。” 阿狐:“……你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人。” 季辞哈哈笑着,让他快说。 气氛相较之前,总算要松快了一些。 阿狐脸蛋通红,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是要去大梁京城?” 听到这话,季辞眨了眨眼睛,微弯下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要去京城?” 阿狐眼神略有些心虚,移开视线,沉吟片刻之后,便装模作样地说: “我是修炼有成的,我都算到了,你们这下就是要去京城。” 季辞差点就要憋不住笑了。 他手里慢悠悠捏着扇子,递给身旁的秦珏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后传音过去—— 【你看这小黄鼠狼,把单蠢都写到脸上了,真有意思。】 秦珏默默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家师兄其实比这只小黄鼠狼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其实也是一脸的单…… “你偷偷骂我?”季辞的声音忽然从身旁响起。 秦珏:“……我没有。” 季辞微眯眼眸,折扇合拢轻轻抬起秦珏的下巴,语气笃定: “你就是在骂我,我熟悉你这个表情,你每次觉得无语腹诽我的时候就是这样沉思的。” 秦珏:“……” 有吗?他自己怎么不知道?他想事情的时候和想季辞的时候,表情真的不一样吗? 不可能吧…… 但是好像确实每一次腹诽师兄,都能被他抓包。 秦珏眼底流露出一丝疑惑。 季辞看到后,更加得意洋洋:“你看,你现在肯定是在想我是怎么看出你在腹诽我的,对不对?” 听到这话,秦珏微怔,随后失笑道:“是,师兄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也不看看我是谁。”季辞展开黑金折扇,笑吟吟地看着他,“好歹养了你这么多年了。” 闻言,秦珏唇角弧度微敛。 也不知道是谁养谁,他家师兄真的是…… 秦珏摇了摇头。 他们这边聊的火热,结果一个不小心就把阿狐给忘记了。 小黄鼠狼气的不行:“你们倒是看看我啊!不是在和我说话吗?” 季辞这才反应过来,信口胡诌道: “看看看,我刚才就是在看你呢。” 见状,阿狐很快消气了,继续可着之前的问题问: “所以你们带不带我去京城?” 季辞看着他,随后稍微有些为难地看向秦珏。 带一只黄鼠狼进京城,也不是不行,就是不知道小师弟同不同意。 秦珏发现了他的顾虑,便道:“无事,我听师兄的。” 季辞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瞬间便拍了拍手掌: “那好,那阿狐就和我们一起去京城吧。” 第82章 大殿下他回宫了! 阿狐的谎言,季辞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是多方思虑之后,季辞还是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这小黄鼠狼道行不深,总体来说既没有害过人也没有坏心,既然他想去京城,那捎上他一个也不成问题。 于是,把车夫摇醒之后,他们便继续上路了。 阿狐变回了原型,小小一只黄鼠狼趴在季辞的腿上,睁着一双黑亮亮的眼睛看着窗户外的风景。 季辞的手不老实,总喜欢去摸阿狐身上柔软的毛,最后被秦珏抓住手桎梏住了。 他回望过去,不明所以道:“做什么?” 秦珏眼睫颤了颤,低声道:“毛都要被你秃噜完了,小心他逼急了来咬你。” 对此,季辞丝毫不以为意:“这有什么,我相信阿狐不会这么做的,阿狐,你说是不是?” 阿狐把脑袋埋在爪子里,装作没听到。 “看,他都没拒绝,说明心里还是有我的嘛。” 秦珏想问他是不是对谁都是乱撩,却又觉得自己没这个立场来开口,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好在季辞并没有多喜欢毛茸茸。 这么些年下来,他被秦珏和明远还有折柳养的叼,阿狐很快就被他厌弃了,最后嫌弃阿狐在自己怀里,他都不方便吃东西为由将阿狐抛给了秦珏。 骤然被换了位置,还在昏睡中的阿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原本是想和在季辞腿上一样,扒几片衣角勉强筑个巢的,谁承想刚一沾上,阿狐便如坠冰窟,感觉自己被一张无处不在的冰冷大网给笼罩住了,威压和寒气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阿狐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悲鸣。 他强撑着抬眸一看,发现秦珏正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眼底没有丝毫暖色。 阿狐瞬间意识到面前这个人并不如季辞那般好心,立刻就老实下来了。 秦珏将他放置到自己边上的软榻上。 阿狐偷偷抬起眼睛看了看,发现对方不知何时收敛了那暗戳戳的灵力威压,此刻正面带微笑的将一块米糕递到季辞唇边。 两人姿态亲昵,是旁人无论如何都没法插入的奇特氛围。 阿狐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小声念叨了一句: “臭情侣。” …… 马车一路向着大梁京城进发,终于在十几日之后,到达了城门处。 大梁是普天之下国力最为鼎盛的王朝,其铁骑驻守边境几十年来从未失守,任那南蛮北狄匈奴对中原这块肥肉虎视眈眈,都从来没有攻克过边境线。 大梁固若金汤,开放外市,对外贸易,对内繁衍,不少关系还不错的外族人都会来大梁的国子学求学。 城门口便也热闹非凡,排队进城的百姓数不胜数,几百名士兵排成长队在城门口巡逻,乒乒乓乓的铁甲撞击声不绝于耳。 季辞颇有些好奇地掀开马车车帘,目光正好撞上隔壁马车。 那辆马车华盖金顶,缀以流苏,看起来格外华贵。 季辞思忖片刻,回过头来戳戳秦珏的手臂: “小师弟,你看这辆马车,漂亮吗?” 秦珏手指摸着自己的荷包,面色凝重:“师兄,如果你想要买这辆马车的话,我恐怕得当掉一些灵石。” 毕竟凡界不看灵石,只看银子。 唯有当铺里的老板稍微识货。 修仙之人下山之后,最常做的就是用灵石典当银子。 听到他的话,季辞一阵错愕:“我是那种人吗?我只是感叹一句那辆马车好看而已。” 秦珏从善如流:“那是我多虑了。” 说完,他又不动声色,宛如孔雀开屏般像师兄展示自己的财力: “但若是师兄想要,我也是买得起的。” 他的家底还算丰厚,纵使师兄吃住再如何奢侈,他都养得起。 季辞神经大条,完全没有领会到秦珏的言外之意。 他只是吊儿郎当地玩着手中的扇子,随口说道: “马车要这么华丽干什么,总归只是个代步工具罢了。” 说着,他又侧过头去看隔壁那辆马车。 恰好,那马车的内置车帘也被主人拉开,露出主人的脸庞。 那人剑眉星目,唇瓣偏薄,唇色稍浅,身着赭红华服,眸色冷淡地瞥向季辞。 两相对视之下,季辞非但没有偷窥马车被抓包的尴尬,反而朝着对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并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正午的阳光倾泻而下,给青年勾了一层浅浅的金边,瞧起来既活泼又生动。 那华服男子一时间怔住。 可惜不等他多看,那边车帘忽然被一只骨节突出的手扯下,所有风景尽数隐没。 男子稍微回过神来,微微蹙起眉。 ——方才那名青年……为何给他一种熟悉之感? 这一边。 季辞被秦珏一手揽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用折扇抵住小师弟的胸膛,将两人拉扯开一段距离,挑着眉半开玩笑道: “这么着急做什么?还怕你师兄我和别人跑了是吗?” 秦珏神色莫辨:“是。” 刚才那个人,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别以为他没看见。 闻言,季辞“嘁”了一声,他推开秦珏,整理了一下略乱的头发,哀怨道: “一边离不开师兄,一边又要和师兄分床睡,现在的小年轻做事怎么这么矛盾?” 秦珏:“……” 他无奈苦笑:“怎么还在纠结这件事?” 季辞翻了个白眼:“当然记得。” 就在他们二人插科打诨之时,车帘被掀开,士兵穿着一身玄黑铁甲,声音粗犷: “请出示户籍。” 秦珏止住话头,从腰间取下三清道宗的令牌递给士兵。 看过之后,那士兵神色惶恐: “原来是道宗的仙人。” “放行!”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城内。 车夫在这个时候便请辞离开了,马车被秦珏安置在了客栈下边。 阿狐趴在季辞肩膀上假寐,季辞便站在客栈门口,听着街上吵嚷的叫骂声,饶有趣味地到处逛了逛,随后便带着人往皇宫走去了。 在进宫之前,季辞出示了皇子玉佩,一时间惊动了整座皇宫。 通报层层传上去,到最后,一名小黄门跌跌撞撞地跑进御书房: “陛下!陛下!大殿下他回宫了!” 第83章 诏狱 梁皇初初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还略有些怔愣。 大殿下?宫中哪来的大殿下? 身旁的大太监来福听见了,连忙伏低身子提醒了几句,梁皇这才想起来—— 原来是早年前被一位仙人抱走的孩子。 梁皇向来对鬼神之说十分敬畏,想起来之后便收拾好笔墨站起来,让宫女给自己整理好好衣物,便打算去迎。 那小黄门见状连忙说道:“陛下,大殿下已经过来了,您就在此候着吧。” 话音刚落,殿门外就响起传唤声,紧接着,便见两名青年推开殿门走了进来。 站在前面的那个一身红衣劲装,墨发高高扎着,颇有些不羁散乱的模样,长眉白肤,唇角微弯,眼里盈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后边那位穿着白衣宽袖的公子却是一脸的严肃,眼珠颜色漆黑深沉,周身气质威严,叫人不敢靠近。 此二人正是季辞和秦珏。 见那皇帝站在原地一副优哉游哉好整以暇的模样,季辞便率先拱手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喊道:“儿臣,拜见父皇。” 这一行礼,梁皇稍微怔愣了片刻,随后便轻笑着说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是。” 季辞直起身之后,便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自己这具身体的老爹,目光中颇有些好奇。 原身是大梁的皇长子,但并非嫡长子,据系统传给他的资料来看,原身的母妃本是一名浣衣婢女,因为梁皇醉后的一次意外便怀了胎。 婢女身份低贱,但原身母亲胜在容貌惑人,又因腹中怀有龙嗣,便被册封了一个小小的美人位。 梁皇不常宠幸她,原身这皇长子在宫中的存在感,就和之前在三清道宗的存在感一样低。 直到十岁那年原身被云游至此的云时看中慧根,开口将他要了回去,原身的名字便在宫中彻底销声匿迹。 是以,无论是梁皇还是季辞,其实都对彼此不是很熟悉。 季辞大剌剌地打量着自己这位名义上的父亲,觉得这九五至尊的眼睛似乎和他长得挺像。 但也仅仅只有眼睛。 同时,梁皇也在打量自己这位五岁便被仙人带走的儿子,面上若有所思。 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他的母妃……是谁来着? 两人心思各异,一时间谁都没有擅自开口。 还是旁边的大太监来福察觉到气氛不对劲,腆着脸过来提了个话题: “大殿下,十几年不见您竟然出落的如此龙章凤姿,惊为天人呐!想来陛下看了,也是心喜的很!” 这话说的叫人心里熨帖,季辞知道自己长的好看,所以他也喜欢别人夸他长得好看,登时就满目欣赏地看向来福: “过誉了,也就一般吧。” 话虽是这么说,但任谁都能看出他眼底的飘飘然。 见状,梁皇心下了然,竟然还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 他绕到桌前坐下,唤来宫人上茶,接着招呼他们二人坐下,目光落在秦珏身上,面带疑惑地问道: “孩儿,你身边那位是?” 闻言,季辞瞥了秦珏一眼,乐陶陶地说道:“哦,他啊,是我师弟。” 秦珏客客气气地朝着梁皇一颔首,告知了自己的名讳。 他一派从容,是极高傲骄矜的模样,偏偏偶尔和季辞说话的时候满脸的纵容。 梁皇不知想到了什么,倒也没有追究。 他咳嗽了几声,给季辞的茶盏内蓄了一杯茶水,问道:“去道宗求学十几年,为何忽然回来了?” “下山来玩玩,顺道回家看看。”季辞满不在乎地说道。 听到这句回家看看,梁皇眉目舒展,面色倒是惬意了许多。 这深宫中,倒是鲜少能被人说成是家的,他不禁觉得有趣,心里便也开怀。 “素来听闻三清道宗是三大宗门之首,你十几年前便去求学,都学了些什么出来?” 梁皇敬畏鬼神,也崇尚鬼神之术。 季辞见他感兴趣,便随手从秦珏怀里掏出几张黄纸,当着几人的面叠了个小纸人出来,嘴里念叨了几句咒词,那小纸人便动着身子活了过来。 这是个最轻松不过的小把戏,但梁皇仍然看的满眼惊诧。 他是个凡人,没有灵根,就算至死也学不得这些仙人术法,每次看见都觉得神奇,顿时赞不绝口。 他抚掌赞叹道:“也不知道和钦天监那些个老头子比起来,哪个更厉害些。” 闻言,季辞抿唇笑了笑,又和梁皇聊了些有的没的,父子俩相谈甚欢。 见时机差不多了,季辞便提出了自己此番前来的真实目的: “父皇,实不相瞒,儿臣此番下山是受一名友人所托,前来赎人的。” 听到这话,梁皇唇边笑容微敛:“赎人,赎谁?” 季辞正色,一字一顿慢慢道:“姓张,名绍远。” 张绍远? 梁皇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熟悉又陌生,良久之后才想起来: “张绍远?他现今是在诏狱。” 诏狱,这是大梁关押罪人的地方。 季辞和秦珏迷茫地对视了一会,这才问道:“所以他是……犯了什么罪?” 梁皇重重地哼了一声:“他先前是在太医院当值的,谁知道有日跟着大太医来给朕诊脉的时候,竟说朕的寝殿内有恶鬼,这才致使朕每日里头疼欲裂。” “恶鬼?”季辞手指轻点着桌面。 张绍远此人先前是名说书先生,游历九州之时见过的恶鬼趣事不知凡几,仙法虽算不得精进,但若要论知识见闻,却是出不了差错的。 若是张绍远说梁皇寝殿里有鬼,那便定然是有鬼的。 只是这话,季辞到底不敢贸然说出来,只道:“所以父皇的寝殿最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梁皇哼笑了一声: “朕的寝殿哪能有什么事?但朕听他说完之后便后怕不已,叫来了钦天监的仙师来看,接着又请了京城中的清净寺大师,结果都说朕的寝殿内安全的很。” “那个什么张绍远一张嘴胡乱说道,硬是说朕的寝殿内绝对有恶鬼,朕烦不胜烦,便以欺君之罪将他关押至诏狱了。” 听完之后,季辞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他站起身来: “那……可否劳烦父皇,准允儿臣去诏狱内探上一探?” 第84章 这位仙长,可否上车一叙 翌日一大早,季辞便和秦珏一道往诏狱去了。 梁皇不是个倔性子,再加上自己这个久未谋面的儿子是个实打实的仙人,再如何也不好一回来就拂他面子,只是进一次诏狱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季辞刚一踏进诏狱,便觉全身阴冷。 他下意识抱住秦珏的手臂: “这地方是不是风水不好,怎么比外面的温度低这么多?” 秦珏见他冷,便习惯性握住他的手掌,将热气内息传过去,说道: “诏狱,向来是如此的。” 这地方环境艰苦,也不知道张绍远那家伙在这里待的怎么样。 两人在牢头的带领下往前方直行走去,最终停在一处窄小的牢房面前。 老头用钥匙撞了撞铁栏杆,告诉里面的罪犯,外边来人了,接着便打开牢房门,转身朝着季辞露出一个谄媚殷切的笑容。 季辞无可无不可地颔首,率先走了进去。 这间牢房窄小阴暗,墙角边上堆着一张破败的草席,而让季辞担心了这么多天的张绍远本人,却连那么大的钥匙撞门声都没听见。 他正穿着一身白色囚衣,面朝墙壁侧躺着,睡得正香呢。 见此,秦珏不甚在意地移开目光,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嗤。 这一声就连季辞都没听见,反倒是那原本正在睡觉的张绍远懒洋洋开了口: “叫你过来救我,你怎么还带了个拖油瓶过来?” “瞧瞧,他最是看不起我了。” 听到这话,季辞也意识到这家伙并非是真的睡觉,便伸出鞋尖轻轻踹了踹他: “胡说八道,我小师弟怎么会看不起你?倒是你,才来大梁皇宫多久就惹了祸,还连累着我去替你求情。” 张绍远当作没听见季辞后面的话,只是伸了个懒腰从草席上起来。 他像是几天没洗过澡了,脸上身上衣服上,全部脏兮兮的,就连那特意蓄起来的美髯都糊了些泥土。 季辞看见之后,神情微顿,随后嫌恶道:“你这家伙,怎么也不好好收拾自己?” “没时间啊,这诏狱里又不好过。”张绍远分外无辜,仿佛刚才面对长满苔藓的墙壁睡觉的人不是他一样。 季辞懒得和他多说话,便只问道:“你做什么要说皇帝的寝殿内有恶鬼?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不知道。”张绍远说,“况且,他那屋子里是真的有恶鬼,我老张从来不说假话。” 听到这,季辞倒是来了些兴趣:“当真?” “那自然是真的了,”张绍远得意洋洋,“我几乎是一进屋子就察觉到不对劲了,那阴森的哦,那只恶鬼道行挺高,一直趴在养心殿房梁上吸食皇帝老儿身上的龙气,偏皇帝和他的身边人不信我。” 他没必要骗人,像这种事情,他周游九州列国的时候见过不少,早就不觉得新鲜了。 但偏偏张绍远并不精通仙术,就连灵根也不算上乘,认得出,除不掉。 原以为钦天监和那个什么清净寺大师能把这只恶鬼揪出来,谁知道那俩是比他还要菜的水货,皇帝还偏袒他们。 一个不小心,张绍远就被抓来诏狱了,当真倒霉。 张绍远表情郁闷。 听完事情的经过之后,季辞却只想笑:“你啊你,倒是把话憋着嘛,你也说了,那只鬼道行高,怎么就没想到兴许旁人也奈何他不得呢?” 张绍远嘟囔着:“谁知道他一个皇帝,身边的人这么废?” “行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这样不知轻重。”季辞随口数落了他几句,又从怀里掏出半道上买的烧饼塞给他,“先吃着吧,诏狱里伙食不好,皇帝寝殿里那只鬼,我择日便去看看,抓住了就能替你洗脱冤屈。” 他说了什么,张绍远其实都没太听清,他现在满眼睛都是那张烧饼,抢过来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一边吃一边说着: “唉,还得是小辞啊,热情还心地善良,来看我还知道给我带张烧饼。” 季辞失笑:“少贫,等着吧,我会把你带出去的。” “成。”张绍远咽下一口饼,“其实我在这待得还算不错,困了有床睡,饿了有牢饭吃。” 季辞:“……” 吃你的牢饭去吧,傻卵。 他哼了一声,带着秦珏离开了。 出了那间牢房,他们都还能听见张绍远狼吞虎咽的咀嚼声。 彻底离开诏狱之后,季辞只觉得全身回暖,便听见身旁秦珏冷淡的声音: “同师兄交好的,怎么都是这样的人?” 闻言,季辞感到有些奇怪:“什么样的人?” 秦珏憋了半晌,最后冒出来一句:“……不拘小节。” 听到这话,季辞捧着肚子笑起来。 他说:“其实你是想说,如此不知礼数,疯疯癫癫之人吧?” 秦珏没说话,意思是默认了。 季辞乐的看他一脸严肃,想不明白的样子,便说道:“你这话说的,张绍远虽然性子古怪了一些,但不是什么坏人,况且见多识广,我与他待在一块,往往能知晓许多事情。” 说着,他便又瞥了一眼秦珏,发现这小孩仍然没什么表情。 见状,季辞想向之前一样,上前揽住秦珏的肩膀。 只是这些年秦珏长高了不少,季辞想要揽人的肩膀颇为吃力,只得退而求其次,挽了小师弟的臂膀,说道: “你啊你,小小年纪,竟然管起师兄的交友来了。” 秦珏最听不得的就是季辞说他小。 青年圈住季辞的手腕,眼底神色莫辨,声音细听之下还有些咬牙切齿: “师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闻言,季辞轻飘飘挣脱开秦珏的手,漫不经心道:“好好好,你不是小孩子了。” 说到这,他又朝着秦珏眨了眨眼睛,声音甜腻地凑到他耳边: “你可是师兄的心肝宝贝啊。” 他是惯常喜欢瞎撩的,说到最后,尾音便轻佻的上扬,就像是一把小勾子,明晃晃地往秦珏心脏处勾了一道,惹得他心痒难耐。 秦珏煞是便红了脸:“师兄!” 季辞哈哈大笑着,自顾自往前边走去了。 就在这时,他们的身侧停下一辆马车。 车帘被一只修长骨感的手掀起,露出车内主人那张俊美如玉的脸,他目光专注地落在季辞身上,温和道: “这位仙长,可否上车一叙?” 第85章 钦天监大师 “铛。” 是茶盏合盖时发出的轻响。 面前那身着月白色宽袖长袍的男子金冠束发,一双眼瞳细长,透着点神秘和不怒自威的味道,就这么看着人的时候,很有些压迫感。 非要季辞来形容的话,那就是这人忒装了,一个眼神八百个心眼子。 和这种人打交道很累的。 若不是这家伙自称是他弟弟,是大梁的二皇子,季辞才不会上车。 这么想着,他便再次询问了一遍: “所以……你是我二弟?” 男子唇角微扬,颔首称是。 季辞面色古怪,侧过脑袋和旁边的秦珏对视了一眼,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感受。 传音声响起。 【师兄,可是觉得突兀,不适应?】 秦珏都想好应该怎么安抚师兄了,结果就听见这人传音过来—— 【不,我只是觉得,我长这么好看,怎么我这个弟弟略有些寒碜,】 【……】 季辞收回了目光,啜饮了一口茶水。 其实这二弟长的并不差,但或许是因为相由心生的缘故,他始终觉得这人长的并不怎地,甚至有些丑陋。 季辞看人观心,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坚定地觉得道宗那四位长老都长的没小师弟好看的缘故。 “不知二弟唤我前来,是所为何事?” 二皇子轻笑一声,说道:“许久未见兄长了,难免有些想念,特来叙旧。” 季辞稍微思索了片刻,说道:“二弟说笑了,我离开之时,二弟似乎还没出生,哪来的想念一说?” 这话过于直白,二皇子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半晌才说道: “嗯……是因为父皇挂念兄长,时常与我们谈起,这才心生好奇。” 季辞上下打量了他片刻,发觉此人大抵就是来客套的,便失了兴趣,说道: “还好,你兄长我在外面过的快活,并不是很思念你,如果没事的话,我便带人离开了。” 说完,便拉着秦珏要下车。 “等等!” 二皇子慌忙站起身来:“其实我是有要事相求!” 季辞脚步一顿:“什么?” “父皇忧心头疾许久,每隔段时间便会头疼欲裂,此前也一直让太医好生精细地养着,奈何没有丝毫用处。” 头疾?季辞顿住了脚步。 老张此前说过,梁皇头疼欲裂是恶鬼在作祟。 他转过身来,客客气气道:“既然如此,劳烦二弟顺路捎我回趟皇宫。” 二皇子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句:“那……父皇寝宫之事?” “就是让你送我去养心殿的意思。” 二皇子笑着应下来,吩咐车夫快些赶路。 不消片刻,马车便到了宫门外。 三人下了车之后,便直奔养心殿而去。 “不用知会父皇吗?”季辞问道。 二皇子摇头:“已经和父皇说过了,但他其实……并不是很相信是恶鬼作祟。” 钦天监和清净寺大师都说养心殿内没有鬼怪,梁皇自然便不肯信。 况且,就算梁皇再如何崇尚神鬼之术,若因为一件没影的事情到处搜寻仙人,难免有失风评。 如此一看,这梁皇倒是深谋远虑。 唯一让季辞没有想到的,便是二皇子。 他看起来倒是真的十分忧心梁皇,面上愁云惨淡,真真一副为君担忧的模样。 只是季辞看着他,却怎么看怎么觉得违和。 如果真是担心,那也应该和小师弟担心他的神态一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流于表面。 不过,他们皇家的事情,和季辞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打心眼里没把自己当成皇宫中的一份子。 想到这,季辞便把二皇子和周围的宫侍全部驱赶出去,从芥子环中放出明远。 明远出来的时候,手上还有一件半干的衣裳。 见状,季辞略有些心虚。 他伸手把那件衣裳拿了过来,说道: “明远,你去找找看,这座宫殿内有没有妖鬼。” 闻言,明远点了点头,迅速围着养心殿到处查看起来。 季辞闭上眼睛,开始用神识查探这宫殿内的一草一木。 但很遗憾,除了在角落里看到追蝴蝶玩的阿狐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季辞睁开眼睛,又问秦珏: “你看到什么东西了吗?” 秦珏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找到。 那就只能看明远的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明远更容易找到一些不似常人的事物。 季辞和秦珏便站在养心殿内,打量着这里面奢华的装束,不由得啧啧称奇。 大梁国库充盈,皇帝的居所自然也是摆着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 季辞就喜欢看个新鲜,东瞧瞧西看看之后,很快就失了兴趣。 这个时候,明远恰好空手而归。 这只大僵尸没有找到异常,分外垂头丧气。 季辞安抚道:“无事,有些邪物就是要在夜间出现的,说不定等到夜里它才会出来。” 听到这话,明远眼睛亮了亮,伸出手比划了几下。 季辞了然地点头:“那是自然,等到了晚上,我是一定要把你唤出来帮忙的。” 明远这才满意地点头,被收回芥子环。 季辞收敛了唇边的笑容: “暂时没什么发现,但是养心殿内确实有些阴森。” 按理来说,人皇身上有龙气护体,该是至阳之体,所居住的屋子因着坐北朝南,也该是风水极好的温暖之地才对,季辞却总是能感觉到几分冷意。 而且并非是生理意义上的冷。 秦珏:“所以我们今晚便是要在这里蹲守?” “嗯,”季辞说道,“不过也得看梁皇准不准。” 他们把这顾虑和二皇子说了,二皇子很快就让人去禀报梁皇。 梁皇倒也不甚在意,挥一挥手就准许了,不仅如此,他还顺手塞了钦天监的仙师过来。 于是,季辞被迫和钦天监那位带着银制面具的仙师对上了。 这仙师姓端木,人称端木大师。 他身形清瘦,穿着钦天监统一的鹤翎玄袍,长发披散着,看起来仙气飘飘。 季辞习惯性想和这位端木大师握手,结果发现他隐没在宽袖底下的那只手简直细骨伶仃,就和只剩骨头了一样, 他当时就被惊到了,眼睛都瞪大了些。 “端木大师,可是宫中膳食不尽人意?” 你看你,都瘦成猴子了。 端木大师没动,也许隐没在面具底下的眉尖蹙了蹙,但到底没叫人看见。 他极其轻巧地一挥拂尘,声音里带着傲气: “早说了宫中没有妖怪,你们偏不信。” 第86章 魇鬼 季辞的人生宗旨就是不和沙比多哔哔,听了这讽刺的一句话后倒也什么都没说。 只是陪着笑,转头就跑去和秦珏玩去了。 转眼便是夜间,月明星稀。 季辞手里摸着剑和秦珏站在一处,两人身高腿长,俱是容颜皎皎的好模样,瞧起来叫人眼前一亮。 二皇子踏入殿门看到他们,神色有些微的怔愣,好在很快便反应过来。 “皇兄,你们这是在?” 季辞比了个手势让他闭嘴别说话,折柳剑出鞘半寸。 二皇子不敢再说话,只得闭上嘴巴。 可是他不说,有的是人说。 那端木大师明摆着是不稀罕待在这里的模样,瞧见他们的做派,便轻哼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哪里的杂门野派出身。” 听闻此言,秦珏眼底闪过一丝戾气,攥着剑柄的手紧了紧。 察觉到他的动静,季辞连忙按住他的手: “行了,就是来抓只鬼,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端木大师朝着他们翻了个白眼:“大梁专管此事的钦天监都没察觉出异常,你们倒是杞人忧天。” 季辞面色不善。 二皇子见气氛不对劲,连忙上前劝阻: “皇兄莫要动怒,端木大师手段通天,高人嘛,总是要有些脾气的。” 端木在那边轻哼了一声,满含嘲讽之意。 季辞懒得理他。 什么时候三清道宗竟也是杂门野派了?说出去怕不是要吓死他。 况且,季辞刚才探查了一番,发现这人修为浅薄,大概也就筑基期上下,竟然能叫梁皇这般敬重。 季辞唏嘘一声,将手搭在秦珏肩膀上,朝着端木挥了挥手: “哎,有没有人说过你已经瘦的跟猴子似的了?整个人皮包骨头一样,是不是食欲不佳啊?” 端木被这句半嘲讽的话气的够呛,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眼底闪过一丝阴沉:“关你何事?” “是啊,那我这个做儿子的,来帮父亲看看宅邸风水,又关你何事?”季辞说道。 端木眉宇间笼罩上一层阴翳: “你的事情却牵扯上我,你说我该不该管?” 季辞满嘴胡说八道:“那你这皮包骨头的样子被我看到了,我心里不舒服,还不能骂上两句了?” 要论歪理诡辩,季辞还真没怕过谁。 果不其然,那端木一挥衣袖:“油嘴滑舌!满嘴歪理!” 季辞要笑不笑地盯着他看: “不过是一名术士,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忤逆皇子的?” “你!” 眼见他们二人要吵起来,二皇子连忙站在中间做这个和事佬: “皇兄你消消气,端木并非普通术士,父皇也分外器重他,您莫要……” “哦,原来是父皇给他的胆子。” 季辞上下打量了他片刻,随后轻嗤:“父皇也不怎么样嘛,老糊涂了,竟然宠幸此等术士。” 二皇子大惊:“皇兄不可!” 他还要再说什么,却见季辞拔剑出鞘,与那位师弟一同飞身跃上屋顶,身轻如燕,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紧接着,不远处传来些细碎的打斗声响。 二皇子意识到不对劲:“真有东西?” 端木脸色难看:“怎么可能?这里我已经再三查探过,不可能……”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径直从房梁上落下来,二皇子大惊之下拔出佩剑防身,那端木却吓破了胆子,直直往后退了几步。 却见黑夜中刺出一点凛冽的寒光,周身冒着青绿的澄澈仙气,直直地穿过黑影的身体,白光乍现,呈爆炸式炸开! 端木整个人就像根竹竿似的,很快便被那气流轰的倒在地上,口中溢出鲜血。 他急急忙忙拿出拂尘意欲做法,但还未抬起手就和一张狰狞的鬼面贴了脸,他顿时吓得大叫起来! “有鬼!有鬼啊!!!” 端木站起来想跑,但未走几步便被季辞踩住小腿,青年声音疏朗: “跑什么?端木大师手段通天,怎么连区区一只小鬼都对付不了?” 端木狼狈之下,立刻反应过来这只小鬼已经被季辞制服了,现在没有危险性,他立时就有了底气: “怎、怎么可能?不过是一只小鬼,我……” 话音未落,就见季辞唇边挑着笑,随后慢条斯理地松了手。 那只小鬼失去桎梏,本能地张开獠牙朝着端木扑过去。 端木那点刚上来的底气立刻跑的没影,顿时又大声尖叫起来。 季辞被他这屁滚尿流的样子逗的哈哈大笑。 丢脸了吧,装比犯。 他随手将那团黑雾揪起来,拎在手里晃了晃,随后将之丢给身后的秦珏。 “小师弟,看看这是什么。” 秦珏看了看,随后说道:“魇鬼,专门吸食阳气的。只是这只的道行要高一些,竟跑到皇宫里来了。” 说到这,他顿了顿,意有所指道: “这只魇鬼大概元婴期上下的修为,没想到号称卧虎藏龙之地的大梁皇宫,竟然连元婴期小鬼都发现不了。” 秦珏话里有话,季辞却是喜欢直接挑明: “我知道,钦天监的人也不怎么样嘛,看看天气还有一手,这捉鬼倒是外行了,不过也是,到底是修为浅薄之辈,比不上我等正宗修仙门派出来的,也正常。” 端木黑着一张脸,怒骂道:“放肆!” “钦天监岂是你们能妄加议论的地方!” 这话一出,一向嬉皮笑脸的季辞反倒收敛了些唇角的弧度,说道: “那三清道宗,就是你能妄加议论的地方了吗?” 这四个字一出,端木就怔愣住了,面上露出惶恐的神色: “三清道宗?” 就连旁边一直不知内情的二皇子也面露惊愕:“道宗?!” 只要是长了脑子的人,就不可能不知道道宗的威名。 从那里出来的弟子,必然全是人中龙凤,无论是天姿还是修为基础,全部是同辈当中的佼佼者。 端木这下慌了神,谁知道那从未出现在大众面前的大皇子,十几年前被领进的仙门竟是三清道宗! 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季辞心里一阵傻乐。 虽然不喜欢三清道宗,但是拿道宗来狐假虎威真的很爽怎么办? 就在这时,秦珏从他身后走出来,面色平静: “师兄,这物件要丢给皇帝看吗?” “给,当然给。”季辞说,“不仅要给他看,还要借此把张绍远赎出来,顺便叫父皇看看他这钦天监里待着的,都是些什么样的水货。” 月光下,青年神色冰冷,唇边却是恍惚带着笑的,恍若蘸了蜜糖的冷厉刀尖。 第87章 我真没想求亲 钦天监的那位端木大师,竟然是个废物! 这个消息犹如长了翅膀,转瞬就传遍整个皇宫,连带着民间百姓也都知道了。 一时间整个大梁皇都全对这位胆敢欺下瞒上的端木大师满含憎恶,连天子的寝殿内藏匿了小鬼都不知道,谁还能真心信任他? 就连钦天监内其余人也是对此胆寒不已,上下人员全部人心惶惶,生怕天子重怒之下牵连到他们。 皇宫内唯一不为此感到忧心的,恐怕就只有季辞了。 他大咧咧地将张绍远给放了出来,梁皇对他尚存一丝愧疚,光是金银钱财就给张绍远赏赐了不少。 张绍远自然是喜笑颜开全部收下了。 一边接赏赐,还要一边哎呦哎呦地喊着这可使不得,真是折煞他了。 季辞看不过眼,上手把他怀里抱着的金条盒子抢过来: “你不要我还要呢!” 张绍远这下急了:“哎我可从来没说我不要啊!你还给我!” 他们二人在御书房闹来闹去,梁皇头疾初愈,正是心情好的时候,便也没有多说,只抚着美髯,一脸欣慰地看着季辞。 对于梁皇来说,自己久未谋面的大皇子刚一回来就帮他解决了长期在此作乱的小鬼,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就连偶尔看向季辞的眸光,都是满含慈爱。 季辞很熟悉这种眼神,对于他自己来说,多一个皇帝父亲的喜爱总比没有要好些。 毕竟大梁如今正是强盛的时候,别说旁的蛮族部落,就算是仙门百家也要卖大梁一份面子。 梁皇怎么看季辞便怎么满意,抚掌说道: “先前倒是父皇小瞧你了,看来从道宗里出来的弟子就是不同些。” 季辞眨了眨眼睛,轻笑道:“道宗别的不说,仙家术法的教育却是一绝。” “但儿臣昨日能如此轻松便降伏小鬼,也有父皇的一份功劳。” 闻言,梁皇疑惑道:“那你说说,朕有什么功劳?” 季辞脸上的笑容真挚又热情: “若非父皇平日里体恤百姓,备受尊崇,一身龙气浑厚,洪福齐天,儿臣又怎能将那小鬼轻易拿下?” “大梁得此明君,实乃千古幸事!” 听到这话,梁皇眼底划过一丝惊诧,面上的笑容愈深: “说的好啊,你小子,倒是我小瞧你了。” 平日里那些仙家道长,哪个不是眼睛长在脑袋顶上?就连那个端木大师,虽说是靠皇家庇荫,但对着天子竟也没个好脸色。 天下仙门百家,哪个不是建在大梁的疆土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如此嚣张! 梁皇不满已久,如今看到自己这大皇子,却是同别人不一般,心中喜悦更甚。 梁皇龙心大悦,当即便要给季辞封王,赐字在京城内落下府邸。 季辞本是抖机灵随口奉承两句,哪能想到这皇帝竟然如此高兴,顿时慌了神: “父皇不必!” 梁皇扬眉:“为何不可?” “封王赐字太贵重了,儿臣本就不会在京城多待,要这一个封号也没有用处,”说到这,季辞微顿,又面带笑容道,“还不如一些俗世的金银钱宝,儿臣反而更稀罕。” 但梁皇现在就乐意把好的全部交给他,摇头道: “这有什么?不过是在京城置办一座宅子,朕只是想让你知道,无论外界如何,大梁永远有你一个位置,出了什么事,还有大梁为你撑腰。” 季辞张了张唇,还要再说些什么,梁皇却掐准时机说自己疲乏了,挥手让他们退下。 待季辞他们离开之后,嘴上说着自己疲乏的梁皇便兴致勃勃地召来大太监,亲手拟了一道圣旨。 当天下午,季辞封王,赐字为璟,于京城落户,割金陵做封地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天璟之至,万物之根”,光“璟”这一个字便代表了祥瑞幸福,又有尊贵之意,再加上那在落在京城的宅邸,那无比丰饶的金陵肥地,无一不显示了梁皇对季辞的看重和喜爱。 京城新贵,皇家新宠,季辞一时间风光无两,整个京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梁皇是高兴了,但季辞这些日子却愁的不行。 原因无他,这些时日携贵女上门求亲的家户实在太多太多了,隔三岔五便来几个,时间久了,他们见季辞一个不收,便改了策略,竟带着自家公子上门来求亲! 这可给季辞吓了一大跳,连忙闭门谢客。 就这一点,不知怎么的就把秦珏给惹生气了,连日下来,他给季辞做完饭便去后院练剑,季辞跟他搭话也不理,冷着一张冰块脸,把脾气明晃晃写在脸上。 等季辞反应过来的时候,秦珏已经闹着要独自出去住客栈了! 他连忙抓住秦珏收拾行李的手,三指并拢对天发誓: “小师弟你信我,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绝对不会因为娶亲而冷落你的!” 听见这话,秦珏面色更冷,甩开季辞的手就要出去。 这下季辞急了,要是小师弟真走了,谁来给他做饭,谁来给他洗衣服,谁来给他钱用? 虽说季辞自己也会做饭洗衣,但是……但是这不是将近五年都没干过了吗? 季辞被伺候出了毛病,一时情急,直接从后方紧紧抱住秦珏的腰,脑袋搁在他肩膀上,朝着他耳朵撒娇: “不走好不好?你看这宅子多大,院子多漂亮啊?只要是师兄在的地方,永远都有你的一席之地,就算……” 季辞眼珠子乱转,最后心痛着说:“就算你让师兄不娶亲也可以!” 听到这话,秦珏那红了快一半的脸和脖子颜色更甚。 季辞一边鬼哭狼嚎,一边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脖子瞧—— 小师弟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 秦珏转过身来,垂眸正对上季辞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声音低沉冷冽: “不娶亲?” 季辞心说怎么也得先给他哄着了,连忙点头:“我要娶亲了,那自然天打五雷轰!” 秦珏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他,半晌,才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不信。” 季辞:……你不信哥是吧? 他委屈:“你凭什么不信我?” “想知道?”秦珏看着他。 季辞不服气:“你说啊,凭什么不信我?” 秦珏冷哼一声:“好,那你且听着。” “六日前,袁氏贵女前来提亲,你与她避开媒婆,单独私语了大概一炷香时间。” “五日前,国公府之女前来提亲,你与她在大堂内相谈甚欢。” “四日前,户部尚书家的嫡亲公子前来商议亲事,你盯着他后脖子看了许久,叫都叫不回神。” “一日前,宰相公子前来拜访,你给他递茶时相互碰了碰指尖,定是已经暗通曲款!只待筹谋日子定亲!” 季辞:…… 季辞:??! 第88章 晚宴 “冤枉啊!”季辞呐喊,“我可什么别的意思都没有!” 还有,他明明记得当时旁的人来议亲的时候,他怕小孩子看到影响不好,是把秦珏给打发出去了的,他又是怎么看到的? 还把时间地点人物事件记的一清二楚,他以为他写记叙作文呢?! 秦珏满眼的谴责:“师兄,你一边与他们暧昧不清,一边又和我发誓不会娶亲,这叫我如何相信你?” 季辞:…… 他深感受辱:“我没有!” “袁家那女儿与我避开旁人谈话,是因为她早就心有所属,由此和我讲清楚,叫我退了这门亲事!” “国公府那位是名女将军,本就不想成亲,相谈甚欢是因为她于剑术上颇有造诣,和我聊了几句便虚心讨教,我哪能藏私?!” “户部尚书家那位嫡亲公子是因为他后脖子上长了一颗好大的痦子!都长黑毛了!我看个稀奇还不行吗?” “至于宰相公子……那不纯属你瞎编!我自己都没注意到我和他碰指尖了!” 季辞越说越来气,脸颊都染上红晕。 秦珏:…… 他咳嗽了几声:“当真?” 季辞:“那还有假?” 他本就不是很想在这个时候成亲,那些公子女儿们,最大的也才十八岁,他季辞都二十五了! 虽说修仙者寿命悠长,但也不代表他就能吃嫩草吃到这个份上啊! 季辞越想越觉得委屈:“你怎么就不信我呢?在你眼里,我这个当师兄的,竟然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秦珏:…… 他捏了捏眉心:“没有,我只是一时心急。” 秦珏眼底落寞:“我怕师兄一有妻妾孩子,便不会再将我放在心上了。” 青年抿紧唇瓣,眼底都是受伤的神色,眼尾甚至还有些没消下去的红色,看起来极其可怜。 季辞看着看着,不由有些心软。 他叹了口气:“傻孩子,师兄怎么会不要你呢?” 这五年都是他们搭伙过的,他季辞又不是什么重色轻友的白眼狼,怎么会不要他呢? 秦珏见季辞态度松动,舌尖便抵着下颚,不易察觉地闷笑了一声,接着说道: “况且,我也不放心师兄和他们在一起。” 听到这话,季辞有些好奇:“为什么?” 秦珏认真地看着他: “那些什么高门贵女,世家公子,之前见过你的模样吗?了解过你的人品吗?若不是梁皇看重师兄,封王赐地,他们又怎会前仆后继地找到你?” 秦珏拉过季辞的手,低声道:“他们看上的,从来都不是师兄你,而是璟王这个称号后面的权势和财富。” 青年语气越发低落:“师兄,唯一真正爱着你,了解你的,不只有师弟我一个人吗?” 这么一长串话下来,季辞隐约觉得自己似乎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绿茶香,却又觉得对方说的好像没什么错处。 秦珏见他神色渐渐软和下来,便继续说道,声音里竟然带上了几分哭腔: “我们相伴这么多年,我也不想师兄就这样被别人抢了去!” 这话一出,季辞彻底心疼了:“好了好了,你怎么还哭了呢?我当然知道他们只是看中我的权势了,我不理他们,只理你好不好?” 这话就跟哄小孩似的,但秦珏等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他很听话地止了哭声,将季辞拉到自己怀里,用力环抱着,仿佛要将季辞嵌进骨血里,是一副极其缺乏安全感的模样。 “好了,不哭。” 季辞自己被人抱在怀里,都快要透不过气来,却还要强撑着去安抚秦珏。 殊不知,在他心底脆弱敏感的小师弟,此时却仗着季辞看不见他,眸光贪婪狎昵地落在他那洁白温润的后颈上。 牙齿有些痒。 秦珏闭上眼睛,稳住呼吸和心跳,继续往季辞心尖拱火: “师兄,只有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闻言,季辞一时失笑:“知道了知道了,知道只有你是真心喜欢我的。” “好了,这么大人了还要师兄抱,你羞不羞人啊?” 秦珏个高腿长,力气还大,被这么抱着久了,季辞有些受不了。 他挣扎了一下想出来,秦珏眼眸一暗,顿时用了点力气,又把师兄给按回来了。 季辞正要说话,就听见秦珏声音里带着哭腔:“再抱一会可以吗?师兄。” “行行行给你抱。” 季辞有些无奈。 真是的,亏他此前还觉得秦珏长大了,原来就是小孩装大人,骨子里其实还是这样一副脆弱需求怜爱的模样。 脆弱且需求怜爱的秦珏紧紧抱着属于他的师兄,垂下头来,鼻尖轻蹭着那块地方细腻的皮肉,眼底颇有些沉迷。 随后,他抬起眼睛,冷冷瞥向爬上院墙想要奔过来的阿狐,眼底是明晃晃的警告。 阿狐脚步顿住,连忙又爬出了院子。 自此之后,季辞和秦珏的关系就越发亲密无间了,做什么都要腻在一块。 就连京城其他人都知道,这新回京的璟王有个关系极好的师弟。 那师弟性子可霸道着呢,天天占着璟王不让旁人碰,璟王和别人多说了一句话都要黑脸,偏璟王自个儿不知道,还说他那小师弟多纯良多无害。 京城中那些书贩和书生隐隐察觉到商机,那些有关璟王和师弟的话本子在暗地里卖的飞起,一本暴利,世家纨绔弟子和小姐人手一本,看的津津有味。 …… 未过几日,便是梁皇挑出来的良辰吉日,要在宫中给璟王办一场回归宴。 只要是京城中排得上名号的权贵全都收到了请帖,他们心中对璟王便又更看重了几分。 季辞心中觉得没必要,又不好意思拒绝梁皇好意,只得带上秦珏一同出席。 他们俩今日都是盛装出席,秦珏亲手给他束的发,用金冠固定,穿上锦衣华服之后,便更显得人如画如玉,俊逸不凡。 这场宴会办的极其盛大,梁皇早早就坐在了首位上,身边坐着皇后和贵妃,一脸的笑意叫人想忽略都难。 宴会中宾客来了大半,只等着主人公璟王出场。 众人心中都暗道璟王真是好大的面子,天子竟然舍得让自己和一众宾客等他一个人。 正这么想着,外面响起黄门的通报声: “璟王到——” 话音未落,就见灯火通明的殿门口踏入一双玄色流云靴。 并肩而来的两位青年人俱是顶好的相貌,想来稍走在前方的那位便是璟王了。 他一身华贵的鹤翎袍,金冠束发,面容俊俏,唇边含着三两闲散的笑意。 神仪明秀,朗目疏眉,濯濯如春月之柳,肃肃如松下之风。 一时间,众人惊愕。 第89章 兄友弟恭 这位璟王殿下自打回京之后便是各路高门贵族好奇和想要勾搭的对象,但除了少数那几名大着胆子上门提亲的,其他人都很少与之见面。 特别是站在权力高处还在观望的大世族,都端着架子没有亲自下场。 他们对璟王殿下的印象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只是想着,和仙门挂钩的人物,应当确实卓尔不凡。 但直到此时此刻,他们才真正意识到这位璟王殿下和他们的不同。 有些人,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并非是同路人。 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宴席上其他人的心思,季辞一概不知,他规规矩矩地朝着首位的梁皇拱手行了一礼,客套几句之后,便于梁皇下位落座。 这个位置仅次于梁皇之下,又凌驾于众皇子之上,季辞只需一垂首,便能看到那些和自己有着血脉关系的弟弟。 他们面上带着笑,偶尔看过来的眼神都如同狐狸又或者是装成素食动物的野狼一般,带着狡猾和强烈的攻击性。 向来吃了睡,睡了吃的季辞心里有些不满。 啧,他又不和这些人抢皇位,一个个盯着他看做什么? 季辞不爽却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用筷子拨弄了一块虾肉,亲密地放在身旁秦珏的碗里,笑眯眯道: “小珏,来,快尝尝味道如何?” 秦珏原本攥紧了的手掌微微一松,神色有些怔愣。 过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唇角扬起,执着筷子吃了起来。 ……是他多想了,毕竟无论外人再如何惊羡,在师兄心里也只有他是最重要的。 这一点不是早就在五年多的朝夕相处中被验证过了吗? 秦珏垂眸强令自己安心。 莫慌,师兄就在这里,不会离他而去的。 想到这,秦珏唇边的笑容总算释然起来。 季辞不知道这短短十几秒,自己的师弟都脑补了些什么有的没的。 他完完全全把其他人当做空气,偶尔才会和梁皇说上几句话,其余时间都是在给秦珏布菜。 俨然是一副好兄长的模样。 贵妃膝下育有二子,是双胞胎,分别是四皇子和五皇子。 来宴席之前,贵妃三令五申警告他们,要好好探一探这位新回京的大皇子的底细,以后也好早做准备。 他们一开始倒是答应的好好的,但是坐上宴席之后,五皇子观察着观察着,无端有些眼热…… 这位大皇子对他的师弟未免也太好了吧? 两人不但言语举止亲密,大皇子还会为师弟布菜。 怎么他兄长就没这么细心照顾过他? 五皇子觉得不公平,他兄长好歹还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长呢! 他开始闹了,偷偷摸摸和四皇子说话,让他也给自己布菜,别叫旁人抢了兄友弟恭的风头去。 四皇子一听,虽觉得此事颇有些荒谬,但仍旧学着季辞的模样,默默给五皇子布菜。 他们的动静叫季辞看见了,他不爽地眯起眼睛: “你看,那两个人竟然学我们。” 学人精,一开始怎么不见他们互相夹菜呢? 秦珏安抚道:“无事,总归他们感情没有我们要好。” 听到这,季辞觉得有几分道理,但同时好胜心上来了,便掐着嗓子,脸上笑容更加真诚: “来,吃这个,师兄特地给你夹的。” 秦珏:“……” 配合你演出的我像个笑话。 他眉梢抖了抖,最终还是挤出笑容,和季辞对演起来。 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二人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亲密的仿佛不分彼此。 下位礼部尚书看着璟王和师弟的互动,不由得长叹一声:“瞧瞧,这才是兄弟之间该有的相处方式。” 这离了皇家的人,就是不一样,和那些心眼子兜兜转转的其他皇子明显区别开来。 礼部尚书抚着胡子对自己身边的儿子说道: “看看璟王和他的师弟,你该多学学。” 礼部公子喉咙动了动,颇有些心虚地把自己袖子里的话本再往里边藏了藏,点头道: “……会的会的,一定学。” 这场宴席可谓是宾主尽欢,进到中途的时候,季辞感觉自己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便将筷子搁了下来。 与此同时,乐师的奏乐陡然变的暧昧缠绵起来。 殿中暖香撩人,这味道过于甜腻了,萦绕在鼻尖总也挥之不去,季辞感到些许不适,伸手掐了个法诀隔开才感到稍微好点。 秦珏敏锐地发现他的不对劲,问道:“师兄怎么了?” “无事。”季辞摆了摆手。 他一个二十好几的大男人了,总不能娇贵到说着殿中的熏香不好,熏着他了吧? 正这么想着,殿门外响起一阵清脆悦耳的金铃声。 一行身着红绸,云鬓纤腰的舞女施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时间殿中一片寂静。 这些舞女的面貌和中原人并不相同,高鼻深目,美艳绝伦,身上带着各式各样的黄金珠宝,一颦一笑皆是大胆明艳的风情。 想来是从西域进供来的舞女。 这些人的手腕和脚腕上都系着金铃铛,舞动时声音清脆悦耳,叫人目光流连,遐想翩翩。 季辞面色微红,装模作样地垂下脑袋咳嗽了几声。 这反应很快便叫秦珏沉下脸来。 他眼底有些微的冷色,语气却分外温和,甚至带着点调笑的意味: “师兄这是害羞了?” 季辞眨了眨眼睛,理直气壮道: “害羞怎么了?你没害羞过啊?” 这家伙对着他都能脸红害羞个没完,以后要是有心上人了,指不定会羞成什么样呢。 想到这,季辞便无端生出一股优越感来: “你等着吧,你以后绝对比师兄我还要容易脸红。” 说着,他还上手掐了掐秦珏的脸蛋。 秦珏没说什么,他闭了闭眼,没有接他的话题,反而说道: “师兄很喜欢这些舞女?” 季辞往嘴里丢了颗花生米,吊儿郎当道: “那是自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难道还不许我欣赏美人了吗?” 话音落下,他便隐隐觉得周身一凉。 秦珏垂下眸子,闷闷地应了一声。 这下季辞才恍惚想起来,是了,小师弟不希望他娶亲来着。 季辞有些无奈,遂又宽慰道: “无事的,我也就是欣赏罢了,在我这,除了小师弟你,其他人哪还能入我的眼啊。” 秦珏没说话,看起来还是不高兴,酒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季辞想劝都来不及。 到最后,秦珏喝的脑袋发昏,整个人颓然地往师兄怀里倒,季辞才发觉自己这小师弟是喝懵了。 不远处,完全目睹这一切的礼部公子激动地一拍大腿,差点把桌案上的酒盏全都给掀出去。 礼部尚书吓了一跳,骂道:“孽子,你做什么?!” 那公子充耳不闻,只是咧开嘴傻笑。 第90章 心上人? 秦珏喝醉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季辞有些懊恼。 怪他不对,他应该早些劝小师弟少喝点酒的。 也是,他家小师弟及冠才多久,之前也没这么放肆地饮酒过,一时不察,秦珏就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了。 季辞小心翼翼地把秦珏从自己怀里拉起来,低声道: “你乖,先坐好啊。” 秦珏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什么话也不说。 见季辞将双手放在他肩膀和腰间,似乎是要把他推回去,秦珏便眉头一皱,耍无赖般更加用力地抱住了季辞。 “啪嗒!” 酒盏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这声音成功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招了过来,包括首座上的梁皇。 不知为何,季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莫名的尴尬是怎么回事? 他想赶紧把秦珏给放开,奈何这家伙抱的太紧了,死活不松手,季辞用了点灵力,这才将他从自己身上扒开。 完事之后,季辞松了口气,正要和梁皇解释一番,手背上就被一阵灼热烫了一下。 季辞一怔,转过身去,果然就看到秦珏他在……流眼泪。 季辞人傻了。 他慌忙拿出帕子给他擦着泪水,焦急道: “你哭什么?我就是去和父皇说句话,你怎么还哭上了呢?” 秦珏是真的在哭,并且是面无表情地哭。 一张冰块一样的脸板着,泪珠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不要钱似的砸在季辞身上。 好悬才从嘴里冒出几句难受的气音来。 季辞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以前醉酒的时候也没哭过啊,秦珏怎么就哭成这样? 他手忙脚乱地给小师弟擦着眼泪,已经完全顾不上外面的目光了。 直到梁皇在首座上喊了声他的名号: “怎么回事?” 不得已,季辞只能回过身行了一礼,说道: “父皇,儿臣的师弟好像……喝醉了。” 闻言,梁皇颇有些稀奇地挑了挑眉: “喝醉了?他在闹酒疯?” “酒疯倒不至于,”说到这,季辞有些尴尬,“就是不知怎的,开始哭了。” 听到这话,梁皇哼笑出声:“到底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喝个酒还能喝哭。” “罢了,朕叫人把他带到后院去,让他一个人去散散心。” 这倒还算不错,季辞觉得是个好主意,正要答应,袖子就被秦珏拉住了。 秦珏泪痕流了一脸,眼底神色莫名,看着他的时候分外执拗。 季辞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就这样硬生生被咽了回去。 他再三思索片刻之后,最终还是朝梁皇说道: “罢了,我师弟他比较粘人,我要是不跟在身边的话,恐怕会闹。” 梁皇颇有些不满:“都这么大的人了,喝醉了难不成还要你这个做师兄的给他唱摇篮曲?” 季辞微顿,侧过眸看了看秦珏。 这小子眼睛亮的出奇,眼底隐含期待之色。 季辞咬住了半边腮肉,最后无奈道: “父皇您可别再说了,再这么怂恿下去,他只怕真要儿臣给他唱首摇篮曲了。” 话音落下,众人皆是大笑。 有官员在后面扬声说了一句: “璟王这哪是带师弟啊,带小媳妇还差不多,还唱摇篮曲呢!” 这话一出来,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就连那些嫔妃都没忍住捂嘴偷笑。 梁皇倒也觉得有趣,摇了摇头: “你也真是,就这么惯着他。” 季辞笑了声:“没办法,谁叫儿臣就他一个师弟呢?”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秦珏手里还紧紧攥着师兄的衣袖。 他眼底闪过一丝暗色,但很快就淹没于无形,攥着衣袖的手松了松。 梁皇说他拿季辞也没办法,便一挥手,叫季辞带着秦珏出去散散心。 季辞拱手行礼: “多谢父皇。” 他转身朝着秦珏伸出手,唇畔含笑: “走吧,师兄带你到外面去吹吹风。” …… 举办宴席的宫殿外面就是御花园,花园中有一处湖心亭,里边种满了四季不败的荷花,据说是一位仙人来梁皇宫的时候点化的。 自此无论哪个季节,这处小湖上都开着成片的荷花,看起来异常漂亮。 他们出来的时候差不多是亥时,一轮弦月高挂在天幕上,漫天都是星子。 湖心亭周围有宫女掌灯,季辞见秦珏哭的厉害,怕别人看到了会传出去一些不好的话,便将宫女们都打发走,自己用仙术将灯笼挂在亭子上。 昏黄灯光下,秦珏的眼眶已经红的像兔子眼睛了。 季辞看着觉得好笑,伸出食指刮蹭了一下对方的鼻子: “你啊你,喝醉了怎么还闹人呢?闹就算了,竟然还哭鼻子,羞不羞?” 秦珏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没人盯着之后,秦珏自己就把眼泪给挤了回去,那双往常总是冷冷淡淡的眼睛,此刻带着点意味不明的光,直勾勾地盯着季辞看。 不知为何,季辞莫名觉得现在的秦珏是一头饿极了的狼,而他就是那惹得饿狼垂涎三尺的大棒骨。 这个念头一出来,季辞便觉得万分奇怪,他干脆一把将秦珏的脑袋按下去,严厉警告道: “你要再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就剜了你的眼睛。” 秦珏被打断施法,脑袋瞬间就有些发懵。 他不满地挣扎了几下,见季辞还是警惕着,便改变策略,直接将自己往季辞怀里倒,充满依赖地蹭了蹭师兄的脖颈。 季辞按在秦珏脖子上的手一下子就顿住了。 他松了力道,改为轻轻蒙在那里,声音里带着疑惑: “今晚上是怎么了?喝个酒还能把自己喝成这样?” 秦珏没说话,只是又依赖地性地往季辞怀里蹭了蹭,口中呢喃着他的名字。 季辞听见了,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总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哪家师弟喝醉了又是哭又是粘人,还要在嘴里喊师兄的名字啊? 这搞得……好像他季辞不是师兄,而是他心上人一样。 想到这,季辞便是浑身一抖。 他垂眸,伸出手点了点秦珏的肩膀,声音有些艰涩: “喂,你先起来,我们……”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刮过,瞬间将季辞挂在亭角上的灯笼全部吹落。 周边瞬间陷入黑暗。 季辞一惊,敏锐地觉得这风来的不一般,正要推开秦珏起身去查看一下,腰间就被一双手用力箍住。 对方力气大的很,季辞被带的撞在秦珏身上。 他有些恼怒地仰起头要骂上一两句,秦珏却正好垂首下来。 季辞只感觉到脖颈间一阵温热,大脑瞬间宕机。 ——他喉结被亲了。 第91章 游泳池 不是,所以这个情况,他家小师弟到底是醒着的还是醉着的? 季辞脑袋里面一团浆糊,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冷静一下,当然这个冷静的前提是先让秦珏从自己身上下来。 他艰难地扶住秦珏的肩膀,试图把自家小师弟这不知为何越来越庞大的身子挪开,说话声音都不敢大点: “师弟,你先松嘴。” 秦珏恍若未闻。 他用的力气始终不大,力道大概是比亲吻要重一点,但是比直接咬又轻一点。 如果非要季辞来形容的话,那就是这小子正舔着他喉结耍流氓。 季辞心中无奈,用了点力气硬生生把秦珏推开,柔声道: “乖,牙齿痒了师兄给你买根大棒骨咬着玩,别来玩我。” 正隐隐期待着什么的秦珏:“……” 早该知道师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 他缓缓松开了嘴,表情十分郁闷。 见秦珏放开了自己,季辞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缓过劲来之后,他便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被舔咬的地方。 指腹摸上那地方的时候一片灼热,季辞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无法言说的心悸。 他一甩脑袋将这奇怪的念头扔掉,站起身来: “走吧,我们到外面去看看。” 这话出来的时候,秦珏就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 季辞回过头去的时候,正好瞧见对方那宛如看着薄情负心汉的眼神。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季辞心里一阵奇怪,他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 毕竟哪有师弟会咬师兄喉结的啊…… 但是看着秦珏那委屈又无辜的样子,他又有点不知如何开口。 秦珏看起来还是不太清醒的样子,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季辞干脆扯着秦珏的手往前走去。 出了湖心亭,外面就是一阵呜咕咙咚的黑。 之前被季辞挂在亭角上的灯笼已经被风吹下来,完全熄灭了。 季辞捡起地上的灯笼查看了一番,从里面把没有燃尽的灯芯捡了出来: “这风来的蹊跷,你觉得呢?” 秦珏没说话,闷闷地点头。 好在季辞也没有要让秦珏回答的意思,自说自话地把那灯芯握在手里,再次向前走去。 也不是说来一阵风便是有蹊跷了,主要那些个灯笼都是季辞用仙法挂上去的,普通的风还真不一定能把灯笼弄下来。 偏偏这风不仅来的快,还来得急,四个角上的灯笼一股脑全都被吹了下来。 要说没点别的什么在作怪,季辞是不信的。 只是这偌大的皇宫中,难不成还有除了魇鬼之外的妖物? 一想到这季辞就有些头疼,这大梁皇宫指不定多招妖物呢,改天去给皇帝老儿看看,看他小子身上的天子气是不是淡了,不然怎么会这么招妖魔鬼怪。 季辞将神识放出去,开始在御花园胡乱逛起来。 那妖物应当并没有走远,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季辞总也找不到。 最后还吓到了好几名巡逻的的宫女和侍卫。 季辞带着秦珏好一顿道歉,最后两人找到了一处宫墙,啥事也不想干了。 奇了怪了,怎么什么都找不到? 明明能感觉到那妖物就在御花园内,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种感觉就好像季辞当年高考做题,答案明明近在眼前,甚至能清晰到背出那一页的数字,关键的答案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季辞心里不由得起了一阵怒火,直接一拳砸在了宫墙上。 就这么一下,仿佛是把身后当哑巴的秦珏给砸醒了: “师兄,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我们就走吧。” 季辞有些犹豫,皇帝老儿人不算差,如果留一只小鬼在这里当祸害总归不太好。 “再等等吧,我待会看看就……” “啊——” “有鬼啊!” 季辞精神一振: “哪里哪里,哪里有鬼?” 他这模样活像原地捡了一箱大金锭子,刚刚才开口说过话的秦珏又被师兄像拖娃娃一样往着声源发出地过去了。 季辞兴奋地凑过去: “哪里有鬼?哪里有鬼?” 不远处那些身穿彩衣的宫女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窝蜂地朝着他跑了过来。 见状,秦珏眉头一皱,一把将季辞拉到了自己身后,声音冷厉: “发生了什么?” 宫女苍白着一张脸,声音颤抖: “后面……后面有鬼影子!” 鬼影? 季辞连忙拨开人群,快步走到了前方。 那群宫女原本执勤的地方便很偏僻,季辞刚一走过去就感到了一阵阴凉。 原本以为这次也要找许久,但几乎是刚一接近那个角落,季辞就看到一坨团在一起的影子。 季辞:? 这次这么简单的吗? 季辞向后挥手叫秦珏站在原地,自己则继续向前查看。 那坨东西看起来很是怕生,就那样缩在角落里颤抖着。 季辞直接走上去,徒手把那小东西给拎了起来。 众所周知,能被不用灵力徒手抓住的都不是鬼,季辞身体一顿,翻过那东西仔细看了看。 良久才吐出一句: “阿狐,你大半夜不睡觉,跑这里来做什么?” 阿狐整只黄鼠狼都蜷缩在一起,闻言可怜兮兮地竖起圆耳朵,发出一声嘤咛。 季辞叹了口气,转过头喊道: “都散了吧!没什么事情!” 宫女们惊疑不定,最后还是互相搀扶着离开了。 季辞绷着一张脸,拎着阿狐回到了湖心亭。 随后将他扔到了地上。 刚一触碰地面,阿狐就变回了人形。 季辞大马金刀地在亭子里坐着,盯着阿狐看了一会: “说吧,现在可以说说为什么要跟着我们一起来京城了吗?” 秦珏还没彻底醒酒,见回了湖心亭,便往季辞身上一靠。 季辞嫌弃他死沉,再加上这样的姿势气势上不来,便一抬手将秦珏的脑袋按下来,让他躺倒在自己的膝盖上,随后朝着阿狐扯唇笑了一下: “现在好了,说吧。” 看着这典型的昏君抱宠妃的姿势,阿狐沉默了一会,决定不提醒这对无时无刻都在秀恩爱的小情侣,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来找人的。” 季辞微眯眼眸:“找谁?” 阿狐眼底盛着一汪泪水,吸了一下鼻子,而后说道:“游勇驰。” 沉默。 季辞迟疑道: “你找游泳池做什么?” 第92章 烙印 “如果你非要游泳池的话,我可以帮你建一个。” 季辞犹豫着说道。 阿狐同样疑惑地看着他: “我找我勇驰大哥,你要建个什么东西?” 季辞左右思考了一会,表情有些古怪: “莫非那游泳池是个人?” 阿狐:“那不然呢?” 季辞再次陷入沉默,随后咳嗽了几声当作没听到: “游泳池,哪三个游泳池?” 阿狐不知道季辞在发什么疯,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游山玩水的游,后面两个字取的是有勇有谋,张弛有度的意思。” 季辞恍然大悟:“哦,这几个字啊。” “他是你的谁?” 阿狐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说了两个字:“饲主。” 季辞正想说哪家好人饲养黄鼠狼,但当他看到阿狐那张面若好女的脸时,又将这话咽了下去。 算了,谁叫阿狐长的好看呢。 “你和他怎么认识的?你怎么知道他在京城?还是说你知道他在皇宫?” 阿狐面色很是苍白: “他之前告诉我,他要去皇宫当值,我才想着来找他的。” 季辞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许多虐恋情深的剧本:“你俩私定终身了?” 闻言,阿狐皱了皱眉头,眼底流露出一阵嫌恶: “怎么可能,他欠我一顿烧鸡呢,结果没做完就走了。” 他好歹也是修炼了好几十年的妖精,怎么会为了区区一个人类抛弃深山中的朋友,跑到京城里来呢? 还不是因为馋人类做的烧鸡。 听到这话,季辞居然神奇般开始共情: “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那确实够你过来了。” 他们的谈话过于离谱了,就算是秦珏正在醉中,还是没忍住推了他一把:“师兄,正经点。”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季辞一本正经道,随后示意阿狐,“你继续,所以这么多天下来,你找到他了吗?” 阿狐摇头:“没有,我找遍了皇宫,结果都没有他的影子。” 听到这话,季辞便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长吁短叹道: “也是有情人,但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半夜出来找人啊,宫女都被你吓成什么样了。” 阿狐不满道:“是他们胆子太小了。” 说着,他声音又小了下来:“再说了,白天太亮堂了,我一只狐狸站在那里太显眼了。” 季辞看着他,好像是这样,一只黄鼠狼忽然出现在皇宫,确实蛮显眼的。 他叹了口气:“如果你找不到的话,我会在皇帝面前帮你问问,你先回去吧。” 听到这话,阿狐眼睛一亮:“谢谢先生!” 说完便化成原形,蹿入树林不见了。 等阿狐离开,季辞才想起来自己忘记问他那股妖风是不是他弄出来的了。 但转念一想,阿狐道行还没那么厉害。 折腾了这么久,其实什么都没捞到,反而叫秦珏这小子占了便宜。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秦珏竟然还没有醒过来,还是那副醉眼迷蒙的样子。 季辞按他脑袋按了多久,他就在季辞大腿上枕了多久。 这么看着,季辞就有些心疼,轻声问道: “你脖子不酸吗?” 秦珏没说话,只是坐起来乖巧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现在一切重归寂静之后,季辞忽然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他。 他咳嗽了几声,决定还是要好好问问: “你……现在还理智吗?” 闻言,秦珏扯唇笑了一下:“师兄,我很明白我在做什么?” 听到这,季辞微蹙眉头:“所以你明明很清醒,还是要拿我当骨头磨牙?” 秦珏:“……” 他感到一阵浓浓的无力感,反问: “师兄觉得我为什么要……亲你?” 这问题一出来,湖心亭内一阵寂静。 天幕上空的弦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隐没在了云层中,只剩下模模糊糊的一圈光影轮廓,遮掩着叫人看不透彻。 凉风吹过,季辞不动声色将外衫拢紧了一些: “嗯……所以是为什么?” 秦珏盯着季辞看了一会,目光落在他那双格外澄澈的眼睛上,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兴许今晚的夜色太凉了。 秦珏最终叹了口气,他缓慢道: “怕师兄和别人跑了,提前打个烙印。” 这话被他说的缠绵悱恻,故意拉长了调子,显得意味深长。 季辞眨了眨眼睛,重复道:“打个烙印?” 这小孩怎么想的? 他捏住秦珏的下颌,左右看了看,啧了声说道: “我说了,师兄短时间内不会找别人。” 秦珏看着他:“总归要找的。” 季辞:“……” 你小子油盐不进是吧? 他一把将秦珏推开:“等你谈朋友了我再找,你满意了吗?” 秦珏有点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谈朋友?” “意思就是,师兄等你找到小娘子,和她一起谈情说爱了,我再去找我喜欢的娘子,听明白了吗?” 秦珏咬住一点舌尖,唇边忽地露出一点笑意:“明白了。” 他牵住季辞的手:“师兄,已经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行。” 一路无话。 季辞被他牵着手,几分钟前还醉的一塌糊涂的人现在走起路来却不摇不晃,稳得一批。 但是这一点季辞并没有发现,他现在脑子里很乱。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是找到了一些苗头,但又不乐意去细想。 秦珏这孩子是不是太过于依赖他了? 为什么?他有做什么吗? 如果秦珏为了留住他一辈子不找喜欢的小娘子和小郎君呢? 季辞有点犹豫,却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 现在秦珏还小,头脑一热什么话都说的出来,不一定是真的。 也不一定真的就能做到。 但是现在季辞满脑子都是秦珏那一句—— “想给师兄打个烙印。” 烙印? 季辞垂下眸子,到底是没说话。 …… 翌日,二皇子前来拜访,刚进门就在院子里看到了季辞的身影。 他微一挑眉: “皇兄起来的这么早?” 季辞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嗯。” 其实他昨晚上压根就没睡着,一直在想事情。 二皇子注意到他的情绪不太对,便坐在石凳上,小心翼翼地问道: “皇兄在想什么?” 季辞看了他一眼,良久,才迟疑地问: “你知道有哪些靠谱的刺青师吗?” 二皇子愣了愣:“刺青师?认识是认识,但皇兄要刺青师做什么?” 季辞抿了下唇: “想在身上纹些东西。” 二皇子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纹什么东西?” 季辞一时间觉得说出来还有些不太好意思,但是憋在心里还是太难受了: “就,我师弟的名字。” 二皇子:…… “皇兄,你确定?” 第93章 师兄他,真的什么都不懂吗? “皇兄,我觉得你可以稍微冷静一下。” 二皇子说这话的时候格外认真,几乎是用一种规劝的语气和态度。 季辞纤长的手指一点点敲着石桌,缓慢道; “我觉得我很冷静。” 二皇子:“不,你是昏了头了。” 他想起前些日子出宫的时候在书贩那看到的东西,顿时一阵寒颤。 脏!实在是太脏了! 他激动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皇兄,我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样草率地决定了!” 二皇子苦口婆心:“刺青纹上去难,洗掉一样的难,若是你们师兄弟将来反目,这刺青就是光看到就觉得心痛的程度啊!” 这话一出,季辞凝起眉毛: “我和小师弟会反目?” 二皇子一噎,顿时就领会了他的意思: “我只是假设。” 季辞斩钉截铁:“我和他不会产生矛盾。”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如果将来他们之间真的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季辞应该做些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来,季辞就有些无法控制地深想—— 【你有选择离开的权利。】 这熟悉的电子合成音一出来,季辞自己都差点吓了一跳。 【统统?你多久没出来了?】 系统的声音变得欢快起来: 【宿主任务完成的非常不错,我就跑出去休假了,宿主放心,我查看了任务进度,宿主的存活计划非常成功呢!】 听到这话,季辞也很高兴: 【我就说,这么点小任务,哪里难得倒我。】 系统连连点头: 【是这样没错,按照这个进度下去的话,如果你们真的发生了矛盾,宿主也是有足够的积分离开这个世界的,不用担心被打击报复哦。】 闻言,季辞微微颔首 【谢谢。】 虽然他并不觉得他和小师弟之间会发生什么,但能得到这样一份保证,总归不是坏事。 就在季辞陷入沉思的时候,二皇子的声音突兀响起: “皇兄?” 季辞回过神来,连连摆手:“没事,我觉得你说的也有道理。” 其实仔细想想,因为怕师弟担心就往自己身上纹刺青还是太冒失了。 不仅对身体有损耗,还显得过于暧昧。 他和师弟之间的感情,是亲密的,但也是正直的! 季辞这么想着,便自我赞同地点了点头。 “对了,还有件事要拜托你帮忙。” 闻言,二皇子立刻正色:“什么事?” 季辞: “我想让你帮我查查,皇宫中有没有一个叫游勇驰的人。” 二皇子蹙起眉头:“可以是可以,但是皇兄,你找他做什么?” 季辞装作高深莫测的模样说道:“一个老朋友,你只管帮忙找就好了,若找到了,自然是少不了你的好处。” 帮路上捡的黄鼠狼找饲主这种说辞,怎么也不靠谱。 虽然感到疑惑,但二皇子还是很认真地说道: “皇兄放心,此事既然交给了我,那就算是把皇宫翻个底朝天,我也会帮皇兄把这人找回来的。” 季辞对他的干劲十分满意,连连点头。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很快就分离了。 季辞舒展了一下身体,手指摸在折柳剑的剑柄上,心里却在思量另一件事。 小师弟他,为何会如此没有安全感? …… 秦珏从厢房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家师兄正坐在院子里,手里正在捣鼓着什么。 他在原地看了一会,良久才缓步走过去。 从前需要被师兄护在怀里的少年已经长的很高了,仅仅是站在身后,只需稍微垂首,就能清晰地看到师兄手里把玩着的东西。 “师兄在做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季辞停下手上动作,转过头来稍显惊讶道: “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晚?” 秦珏唇瓣微抿:“做噩梦了。” “梦都是相反的,你做噩梦,说明现实里好事将近。”季辞漫不经心地敷衍着,接着将手上的东西亮出来,“给,这个送给你。” 这是一个典型的献宝的姿势,因为他现在是坐着的,于是双手捧着宝物,仰头看着人的时候就显得格外温顺乖巧。 无论是那微挑的眼角还是上扬的唇角弧度,都将季辞整个人映衬得愈加漂亮肆意。 秦珏看在眼里,喉咙微动,低声道: “这是什么?” 那颜色像是黄金,质地又像珠玉的圆型小物件非常漂亮,边缘被磨的格外平整,没有丝毫毛糙,几乎能倒映出人的脸来。 “之前在白帝城那到手的物件,好像是叫玉髓?” 季辞努力回忆了一下,又说: “我听说这东西除了于灵剑有用,对滋养修士灵力也有很大用处。而且……” 说到这,他稍微一顿:“而且你之前不是说,怕我不理你了吗?” 季辞将玉髓翻转过来,给秦珏看他在上面的刻字—— 那赫然是一个“辞”字,用着十分标准俊秀的小篆字体。 季辞的字其实写的不是很好,因为他写字图快不图美,但是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用了心的。 一笔一划都刻的非常缓慢,生怕笔画错了或是丑了,会叫秦珏嫌弃。 好在这次他发挥很好,这字刻的很好看。 季辞将玉髓郑重地放进秦珏手里: “我在这东西后面做了个小夹子,你可以把它夹到耳朵上。” “就当是……我把自己送给你了吧。” 听到这,秦珏的呼吸陡然粗沉起来。 他握住季辞的手:“师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季辞抬眼看向他,眼底带着点坦荡的笑意:“嗯?什么?” 秦珏咬住自己的舌尖,只觉得心头一片滚热,险些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没什么,”秦珏垂下眼皮,将一切情思遮挡的一干二净,淡淡道,“只是觉得师兄费心了。” 季辞哼笑出声,自豪道:“我做了许久的,要我帮你戴上吗?” 秦珏没说话,只是微微伏低了身子,以便季辞能够到他。 见状,季辞便摸上秦珏的耳垂,小心翼翼地将玉髓挂了上去。 玉髓是冰凉的,师兄的手却是温热的。 耳垂被碰到的地方一片酥麻,丝丝缕缕的细小电流钻入五脏六腑,叫人心尖都在肝颤。 秦珏垂眸,目光正好落在季辞鼻梁右侧那颗细小的红痣上,脑海中不知为何忽然蹦出一个念头。 ——师兄他,真的什么都不懂吗? 第94章 讨人厌的尉迟 张绍远兴高采烈跑过来的时候,季辞和秦珏正在院子里练剑。 他一个人站在大门口看着他们,等了大概一个时辰,实在受不了了,犹豫道: “你们都练多久了?有必要这么拼命吗?” 谁家好人练剑练这么久啊?有天赋就算了,还这么努力,这让他们普通人怎么活? 越想越气,见没有人理他,张绍远更加生气: “喂!听见没有啊!” 季辞一边在心里说着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一边狠狠将折柳剑劈出去。 他不理人,秦珏就更加不乐意理了。 张绍远好好一个来做客拜访的,被两个主人忽略了个彻底。 最后还是明远看不过去了,偷偷摸摸从芥子环里爬出来,去给张绍远敬了茶。 张绍远很久之前就知道明远的存在了,他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说季辞你小子年纪轻轻,怎么就有这么大的机缘? 当时季辞哼笑了一声,贱里贱气地说了句——从来不是我去找机缘,而是机缘上赶着来找我。 张绍远本来就不甚坚强的心脏顿时更加脆弱。 如今更是,他泪眼汪汪地看向明远: “好孩子,谢谢你的茶。” 明远张了张唇,没说话。 他盯着张绍远看了一会,很快就离开了。 看方向似乎是要去打扫厢房。 等季辞练完剑下来休息的时候,就看到张绍远一个人在石桌上喝着茶水,表情苦闷。 季辞微抬眉梢:“怎么这副表情?是嫌梁皇的奖赏给少了?” 这话一出来,张绍远就瞪了他一眼:“放屁,是因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啊?” “练个剑都要这么久,你就是吃准了我现在不敢对你发火是吧?” 季辞佯装听不见,直接岔开话题:“好了直说吧,今天过来又是为了什么事?” “咳咳。”张绍远的模样颇有些心虚,随后从兜里面摸出一块令牌,“喏,这个还给你。” 这令牌同皇子玉佩一样,是用来佐证皇子身份的物件。 “还给你,现在我已经不在太医院当值了。” 季辞不甚在意地把皇子玉佩收了起来:“我之前就想问你了,好端端的,你跑来太医院做什么?” 张绍远得意洋洋地叉着腰:“虽然我修为不算多深厚,但我见识广啊,对我来说,知识贵多不贵精,听说太医院有许多不传世的秘方,我就想着进来看看。” 原来如此。 季辞没说话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张绍远也算是一个奇才。 “对了,你之后不会就是在这皇宫住下了吧?”张绍远凑近了问道。 闻言,季辞笑了一声:“怎么会,要不是因为梁皇一直强留,我早几日就要离开了。” 京城虽然繁华,但到底不适合他待。 想到这,季辞侧过眸看了一眼秦珏。 嗯,也不适合小师弟待。 京城的规矩太多了,势力过于复杂,到现在都还时不时就有一些叫不出名字来的皇子过来试探他。 说真的,季辞觉得他们委实过于蠢了。 梁皇只要长了脑子,就都不可能把皇位传给他啊。 他季辞是个修仙的,寿命悠长,到时候生下来用来继承的子嗣都死了,他自己都还全须全尾活蹦乱跳着呢。 下边的人全都不用干了,直接玩儿完。 也不知道他们一天天的脑子里都装的什么浆糊。 得了他那么一句话,张绍远倒是非常高兴。 他搓了搓手:“那正好,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季辞瞥了他一眼:“什么事?” “你还记得……平羌门吗?” 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了,以至于季辞初初听到的时候还有些怔愣。 过了好一会之后,他才勉强反应过来:“啊,你是说西域那个平羌门是吧?” 张绍远激动地一拍桌案:“是!” “我这段时间在太医院当值,结果在那里发现了一味蛊虫的解药,你猜是什么蛊的解药?” 季辞一头雾水:“什么?” “啧,”张绍远骂他记性差,随后说道,“就之前你给我的那块灵石,里面藏着的蛊虫啊!” 话音落下,之前一直默默不作声的秦珏抬起了眸子。 季辞也愣怔住。 灵石,蛊虫? 那不就是之前孤鸿长老送给他当赔礼的那块灵石? 那只据说能把人灵力精气全部吸食殆尽的蛊虫? 季辞感到些许荒谬:“那块灵石,你还留着?” “那不然?”张绍远奇怪地看着他,“我不留着,难道当垃圾丢出去吗?要是被别的不识货的人捡走了,那怎么办?” 这种东西就像定时炸弹一样,留着是祸害,丢出去也是祸害。 季辞很感兴趣地问道: “所以这和平羌门有什么关系吗?” 张绍远:“太医院虽然有关于那蛊虫如何解的药方,但是并没有解蛊的原材料。” “我看了一下,那些草药骨头什么的,全都在西域,并且是在平羌门所管辖的疆域底下。” 听到这,季辞明白了: “所以你到这来,其实是想让我帮忙去西域找材料?” 张绍远咳嗽了几声,没说话,默认了。 说实话,从情感上来讲的话季辞不是很想管这件事情,毕竟有关孤鸿那几个变态的事情他恨不得一辈子离的远远的。 但是从情感上来说,季辞又不得不管。 毕竟孤鸿长老一开始下蛊虫的目标就是他。 而这块灵石,张绍远已经帮他保管了许久了,他季辞无论如何都无法置之不理。 想到这,季辞叹了口气,神情认真起来:“说吧,要我找什么?” 见他愿意帮忙,张绍远立刻兴奋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绢布塞给季辞: “喏,都在这上面了。” 季辞接过来仔细看了看。 这绢布应该是张绍远从太医院拿出来的,上面不仅有各种草药动物骨头的名字,还佐以图例,看起来清晰明了。 季辞一目十行地看完,接着就倒吸一口凉气: “这都是些什么丑东西?” 一边说,他就一边把绢布递给秦珏,让他也看看。 秦珏的表情很是平淡,他只看了一眼,接着便问道:“师兄已经决定要去了?” “嗯。”季辞点头,“我们一起,没意见吧?” 秦珏垂下眸子:“没意见。” 只是不太高兴。 西域,平羌门,还有那个讨人厌的尉迟 第95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待张绍远离开之后,季辞便曲起手指一下下地弹起折柳剑来。 他模样闲散,似乎并没有想起西域的其他人物,只是带着笑说道: “别的不说,这绢布上面画着的东西是真丑啊。”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也能理解,从孤鸿手里出来的东西能有多正派,多好看呢? 想到这,季辞唇角便勾起一抹笑: “先等着吧,等阿狐找到人了,我们就离开皇宫。” 至于张绍远…… 原本季辞说让他跟着一起去的,谁成想,张绍远先是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就重重摇头,说什么也不要和他们一起去。 季辞问为什么,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对方的表情却异常亢奋,看向季辞的目光隐含谴责之意,搞得他一头雾水。 算了,不一起就不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季辞多想要张绍远这个小老头跟着呢。 他从石凳上站起来,伸出手指点了点被夹在秦珏右耳上的玉髓,说道: “别板着一张小脸当大人了,乖,过几天师兄就带你离开这吃人皇宫。” 见秦珏还是不高兴,季辞左右想了想,又说: “等我们出了京城,不就没人来找你亲爱的师兄提亲了吗?” 说到这,果不其然见秦珏的神情松动了一些。 季辞唇边的笑容淡了点,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先去收拾东西吧。” …… 二皇子做事效率很高,没过几日便带着消息回来了。 彼时,收拾好行李的季辞怀里抱着一只小黄鼠狼坐在书案后面,手中提着一只干净的朱笔,速度极快地转着。 二皇子看着那在皇兄手中灵活转动的朱笔,不由得肃然起敬。 不愧是师兄,居然把这小小一支朱笔舞出了宝剑的气势! 实际上只是闲得无聊在转笔的季辞疲惫地揉了一下眉心,说道: “都查到什么了,说吧。” 这理所当然的命令语气让二皇子稍微一顿,他莫名想到了父皇。 往往父皇让他们交代事情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 二皇子不由得庆幸这位皇兄早早便被送去修仙,父皇也没有要把皇位传给他的意思。 不然其他人……都不知道有没有一争之力。 二皇子苦笑着,将这些时日查到的消息全盘托出。 原来游勇驰早在三年前便被派去了边疆驻守,担任的是六军副将一职,并且在两年前便战死了。 听到这的时候,季辞就有些后悔让阿狐跟着自己一起了。 他思索着要不要趁现在一手刀把阿狐砍晕,事后再撒个善意的谎言让阿狐开心一下。 但是就在季辞打算这样做的时候,一垂首就看到了阿狐那双冷静的一批的眼睛。 季辞盯着那双眼睛看了三秒,断定里面没有任何悲伤的神色之后,决定放弃这个想法。 他将攥着的手松开,随后抬起头来: “为国捐躯,是个人物。” 随后又问:“那你有没有查到过关于游勇驰的历任调任?比如去过荆州什么的。” 听到这话,二皇子稍微思索了一会,说道:“这个还真有,不过不是调任去的,好像是行兵打仗的时候路过荆州,在那里待了几个月,没过多久就回去了。” “时间好像是……五年前?” 听到这,季辞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五年前,荆州边界的村庄被灭门,同年,思修院被一锅端。 那一年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关于思修院,据说它的灭门还是梁皇一道旨意打下去的。 据说是因为思修院院长强迫梁皇给他宗门弟子谋取官职,但梁皇觉得他们的学识和能力够不上这个位置,几番交锋之后,被盛怒的梁皇联合其他小仙门将思修院打了一顿。 失去最大依仗的思修院爬都爬不起来,吸引不到生源,最后当然只能沦落到灭门的下场。 后来他又搜索了各方情报,发现那些曾经的思修院弟子,现在都在荆州讨生活。 没办法,三清道宗就在荆州,就算不能进道宗,在荆州蹭点些微的灵脉总没问题。 那阿狐他们村庄灭门会和思修院有关系吗? 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家伙事,但季辞就是无法抑制地将他们联想到一起。 他感到头疼,随手给了二皇子一些仙家宝物,便将人打发走了。 厢房内只剩下季辞和阿狐。 没过多久,阿狐变回人形,那张姣好秀气的脸上是郁闷的神色。 “真是可惜,怎么就死了呢?” 他这反应着实太平淡了,季辞原本以为,能让阿狐千里迢迢从荆州赶往京城来寻找的人,他们之间多少会有些深厚的感情的,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不伤心?”季辞问道。 阿狐迟疑了一瞬,最后还是老实地点头:“伤心的,可我是妖,他是人,不论现在能不能在一起,将来也都是会经历生离死别的。” 季辞:“……你之前说你们没有其他感情。” 阿狐幽幽看了他一会:“骗你的,这都看不出来啊?笨蛋。” 他轻轻打了个呵欠,声音低下来:“就是不能吃到他做的烧鸡,好可惜。” 说完,便踮着脚尖坐到了书案上,季辞默默把宣纸和朱笔挪开。 对于他的态度,阿狐很是不满,最后干脆自己说出来了: “其实我知道我是黄鼠狼,不是狐狸,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骗自己吗?” 已经完全猜到前因后果的季辞好脾气地问道: “不知道,是为什么呢?” 阿狐抹了抹眼泪: “因为勇驰大哥他第一次见我就以为我是狐狸,发现我是黄鼠狼的时候还有些失望,他说一只黄鼠狼怎么长这么漂亮,和狐狸一样。” 阿狐颇有些不服气:“狐狸怎么了,狐狸就一定比黄鼠狼好看吗?他这是种族歧视!” “对,就是种族歧视。”季辞附和道。 阿狐幽怨地看向他:“可是等勇驰大哥离开了,我又开始想念他了。我想,如果我是狐狸,不是黄鼠狼,他是不是就愿意带我走了?” 季辞想说那个劳什子游泳池可能不是因为他是黄鼠狼才不带他走的,很有可能是单纯的没有责任心懒得把一只黄鼠狼带回去。 但是看阿狐这样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他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倾诉了一大堆之后,阿狐低声道:“其实我很羡慕你和那位秦公子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什么的,好幸福啊。” 季辞:“……” 他沉默了一会,说道: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和师弟可不是道侣。” 第96章 开窍 “是这样吗?” 阿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稍微思索了一会,随后说道:“可是你们比道侣还要黏糊。” 季辞的表情更古怪了:“有吗?” “当然了!”阿狐跳起来说。 而且,先不说季辞,就那位秦公子,看季辞的眼神就跟看自家小媳妇一样,旁人多看了他家小媳妇一眼,都要冷着脸大发雷霆。 阿狐每次亲近季辞的时候都要趁着秦珏不在的时候亲近,不然秦珏就会用他那张帅气的脸蛋骂人。 不说话,也没其他动作,就用那张俊美的脸蛋死死盯着人看,仿佛他阿狐是个死人。 反正阿狐是受不了。 他眼珠子转了转,最后说道:“你还是好好反思一下你和秦公子的关系吧。” 这样师兄弟不像师兄弟,道侣又不像道侣的,又是个什么事。 说完这句话,阿狐便将自己变回黄鼠狼,一溜烟窜出院子了。 独留下季辞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手上的朱笔无端变得更加沉重。 青年眼底是迷茫的神色,他无可抑制地想到之前秦珏落在他喉结上的吻,还有更久远之前,被他刻意忽略的反常事件。 一桩桩一件件,秦珏落在他身上的炽热目光,互相说过的那些惹人遐思的话。 “草,怎么会变成这样?” 季辞暗骂出声,他垂眸往下看去,竟然发现自己在宣纸上写了好多遍秦珏的名字。 “……” 难道他之前和旁人谈话的时候,手上写着的都是秦珏? 季辞感到一阵惊悚,他慌忙将宣纸揉做一团扔在地上,狠狠闭上眼睛。 眼不见心不烦,对,眼不见心不烦。 就算秦珏真的喜欢他又怎么样?他季辞是真直男啊,宁折不弯…… 季辞脑子里乱糟糟一团,东一个西一个全特么是秦珏。 季辞不想再去忧心秦珏,但这玩意就跟打地鼠一样,捶下去一只,从另一个地方又冒出来一只,无穷无尽。 虽然小师弟很好看,做事很认真,剑术很高超,做饭很好吃,还很会照顾人,完完全全是贤妻标配,但是他也…… 也什么? 季辞努力想要找到秦珏不能和自己在一起的其他原因,到最后却悲哀地发现,小师弟好像除了性别是男之外,其他地方都挑不出毛病。 季辞:“……” 靠,这是什么道理? 季辞把自己窝在房间里不出来了。 接下来一连几天,季辞都找借口没有出去。 他知道自己这样就是怂的,但要是让他出去再看到小师弟那张脸,季辞觉得自己可能会羞愤欲死。 期间秦珏来敲过好几次门,但季辞每次都是把门关得死紧,嘴里七歪八拐说着些奇奇怪怪的理由,总之就是不出去。 最后还是明远看不过去,怕季辞饿死,抱着食物去敲门,才被季辞放进去。 可惜的是,不管季辞再如何拖着不愿意和秦珏见面,等到离开皇宫的那一天,到底还是要一起走的。 季辞木着脸在自己房间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 他害怕什么?他不用害怕! 现在有不轨之心的是秦珏,不是他季辞!要说谁比较慌,那一定得是秦珏! 想到这,季辞便直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许久没有出门的季辞被耀眼的太阳光闪了一下眼睛,一下子有些睁不开。 他“嘶”了声,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正要抬起眼睛,就嗅到身边有一股熟悉的气味。 是独属于秦珏的,冷冽强势的金盏花香。 季辞身体瞬间僵住。 他有些后悔。 其实,早在被阿狐点破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出来和秦珏相处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已经欲盖弥彰地躲了好多天,这才慢吞吞、满怀心虚地与人见面。 季辞简直想一巴掌抽死自己。 他咳嗽了几声,目光落在秦珏身上: “今天的太阳很好啊,哈哈哈。” 季辞“哈哈哈”了不知道多久,秦珏才慢悠悠说道:“是不错。” 他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季辞这些时日的反常,只是如同往常一般,想要带着季辞往前走。 见季辞不动,秦珏便极有耐心地牵住季辞的手腕,带着人往院门外走去。 手腕被牵住的一瞬间,季辞下意识想抽回来,但转念一想,只是牵着而已。 难道他们以前没牵过手吗?这多正常。 走过一段路,秦珏忽然停下脚步。 他侧眸看了季辞一眼,目光落在对方泛红的耳根,唇角微挑,将季辞拉到了自己怀里。 季辞脸色瞬间红的能滴血—— 拥抱,拥抱怎么了?难道他们以前没拥抱过吗?这多正常。 他季辞想要抱老母猪都没关系,抱抱秦珏怎么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秦珏伸手摘下了他发间的一片树叶: “师兄怎么这么不注意?树叶掉下来了都不知道。” 季辞脑子里全是秦珏,哪里还能装得下树叶,随口敷衍道: “知道知道。” 秦珏:“……” 他指腹捻磨着树叶根,动作慢条斯理,视线很缓慢地扫过季辞全身。 罢了,不急。 他语气缓慢淡然:“师兄走路的时候注意着点,别分神。” 闻言,季辞胡乱点着头。 他们继续向着宫门外走去。 秦珏的手依然圈着季辞的手腕,没有任何要松开的征兆,也不带任何狎昵的心思。 看着两人双手交叠的模样,季辞想到了什么,顿时肠子都悔青了。 他以前都在干什么啊? 把师弟按在怀里摩擦,各种贴贴小动作,抱来抱去,睡一张床上,还要各种言语挑逗。 季辞发誓自己只是天生比较流氓,不是故意要占小师弟便宜的! 可以说,他们现在如此亲密无间,就是之前季辞毫无边界感的行为造成的。 以至于自己现在只要稍微表露出一点抗拒和不情愿,都会引起秦珏的怀疑,只能乖乖被人捏住后脖颈子,还不能反抗。 季辞在心里无声呐喊。 直到出了城门,他都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如何和梁皇道别的。 “师兄怎么心神不宁的,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吗?” 上了马车之后,秦珏担忧地问道。 季辞回过神来,连忙否认:“没有,只是有点累。” 他侧眸看着秦珏俊美的侧脸。 从前的少年现在已经蜕变成货真价实的男人了,成熟稳重,照顾人的时候却温柔贴心,心细如发。 而且……而且这么久以来,秦珏都没有做出任何狎昵的举动。 季辞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秦珏对他产生了那些纷杂的心思,但秦珏这么正直,君子发乎情止乎礼,他应该…… 应该也没有那么急吧? 第97章 情侣簪? 从中原去到西域的路并不好走,季辞他们乘坐了大半个月的马车,期间偶尔御剑赶路,这才堪堪到达边界线。 关于西域,季辞之前其实模模糊糊了解过一些。 西域并没有被统一,这个名字也只是一个比较笼统的概括。 西域那一带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部落,部落和部落之间冲突不断,各自占有一小块土地,说部落其实也不是很准确。 这种规模小,实力比较弱的就叫做部落,规模大,实力强悍的,便叫做城邦。 西域便是由各种大大小小的部落和城邦组成的。 而平羌门,就建立在西域占地最为广阔,实力最为强劲的城邦之中。 这座城的名字叫做——铜骨。 季辞到达城门下的时候还有些惊叹。 原因无他,这里和其他地方相比,实在是豪华的不止一星半点。 大理石砖块垒积起来,筑成一堵极其高大宏伟的城墙,刷着白漆,城墙上还有角楼,里面站着西域士兵。 城门口吊桥下,是一条人工开凿出来的护城河,河水清澈,面积宽广。 季辞不由得咋舌。 他掀开车帘往外面的士兵看了一眼,发现他们就连身上的盔甲上都是镶嵌着宝石和翡翠的。 季辞牙齿互相磨了磨,稍微有些嫉妒。 就在他为自己贫穷的命运感到不公的时候,旁边的秦珏出声了: “师兄,该下车了。” 那些纷扰杂乱的想法就这样突兀地消散,他微微点头:“……好。” 这么多天过去,他已经可以对秦珏的声音免疫了。 只要他不尴尬,那尴尬的就只会是别人。 就这样吧,季辞想,能拖一天是一天,毕竟关于这件事情他其实还是没有头绪,一想到就心乱如麻。 还不如放开点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发现。 这样自己反而会好受些。 说白了,其实就是自欺欺人,但没办法,季辞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他们从马车上下来,走过漫长的吊桥,最后来到了城门口。 执守的士兵穿着一身银白的盔甲,脖子上竟然还挂着一条玉石项链。 他看清季辞他们的脸之后,稍微有些怔愣,随后便开始说起他那稍微有些生涩的汉语: “尼闷,从,那里来?” 季辞从自己兜里摸出了大梁的户籍,递给那士兵看了看。 看过之后,士兵眨了眨眼睛,随后点头,将他们放进去了。 越过城门的时候,季辞还听见身后那守门的西域人,用汉语嘀嘀咕咕说了一句: “没出过铜骨,他们中原人,都长这么好看的吗?” 季辞:“……” 他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 见状,秦珏无奈道:“师兄,你小声一点,不然被旁人听去了。” “这有什么?”季辞无所谓道,“我想笑就笑,旁人管得着吗?” 刚刚这么说完,季辞脸上就闪过了一丝不自然。 他咳嗽几声:“那什么,我去旁边摊位看看。” 说完之后,他便一头蹿到了西域人的首饰摊子上去了。 师兄已经开始有意识地疏远自己了,秦珏垂眸想道。 这么些时日下来,从在路上开始,师兄就很少同他说话,偶尔说上几句,语气都带着点慌乱和疏离。 但是他们相处的时间太久了,五年间,他们早就不分彼此了。 互相知道对方的喜好,互相习惯对方的存在,他们的人际圈子其实很小。 秦珏失去了季辞,便什么都没有了,季辞也是同样。 所以师兄就连疏远他的行为都做的十分小心翼翼。 光是想到这里,秦珏便是心尖一酸。 很难受吧,他其实不想让师兄那么纠结的。 这么想着,秦珏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罢了,若是一直看着,恐怕师兄会更不好意思。 找个好点的时间戳破这层窗户纸,会不会比现在这暧昧不明的状况要好上一些? 西域的集市和中原那边一样热闹,只是卖的东西有送不同而已。 季辞停在了一家首饰铺子面前。 他看中了一支簪子,簪子的材质很漂亮,是墨玉。 玉料整体是很深沉的绿色,一层层沉淀下来,已经和玄黑色差不多了。 只有将阳光照到它身上的时候,才会显现出一些剔透的绿色来。 华贵、低调、漂亮。 季辞看到这支簪子的第一眼,就觉得它应该很衬秦珏。 若是换作往常,季辞一定二话不说就把这簪子买下来,然后第一时间送到秦珏面前去。 说不定还要亲手给秦珏戴上,再满意地夸赞几声。 但今时不同往日,季辞想,他现在是看到秦珏就害怕,更别说送东西了。 季辞站在首饰铺子面前,手里捏着其他玉料,眼角余光却一直往那只墨玉簪子上瞟。 买还是不买呢? 季辞纠结的不行,他真的很少遇见这么合心意的东西了,这簪子要是戴在师弟身上,肯定特别好看。 但是他又要以什么名义送出去呢? 本来送簪子的意思就很暧昧,他们现在这样的状况更加不好说清楚。 季辞感到脑瓜子疼。 心理斗争了半天,最后,他飞速扭过头看了一眼,就看见秦珏正在一家零嘴铺子面前买东西,他心里顿时涌起了一股勇气。 季辞飞速从兜里摸出银钱,往老板桌上一拍,然后拿起那根墨玉簪子迅速收进自己的衣袖里,随后还对着老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刚要出声的老板硬生生把话语咽了下去。 季辞做贼心虚,正要离开,结果就被老板扯住了袖子。 他焦急地看向老板,用眼神询问有什么事。 接着就见那老板喜滋滋地从桌子里面抽出了另一支簪子。 那是一支青玉簪,比起墨玉的那只,这一只颜色就要清澈剔透的多,那只簪子被老板塞进季辞手里,嘴里说着生涩的汉语: “买一,送一!” 季辞:…… 他低头看了眼簪子,发现这青玉簪上面的花纹,和那只墨玉的一模一样,都是竹叶。 情……情侣簪? 这个念头一出来,季辞顿时被劈的外焦里嫩。 这还叫他怎么把簪子送出去! 第98章 金毛狮王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季辞果断将青玉簪也收进了袖子里,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也什么都没买。 他刚把簪子收起来,肩膀就被秦珏拍了拍。 他转过身去,便看见秦珏手里拿着一袋米糕,唇边带着点些微的笑意: “没想到西域也有米糕卖,我尝了尝,和荆州那边的味道差不多,师兄要试试吗?” 说完,便拈起一块米糕,轻轻碰了碰季辞的嘴唇。 季辞身体顿住,有点犹豫。 但转念一想,不就是一块米糕吗? 有时候胆子这种东西,在不断缩小之后,是会触底反弹的。 季辞想——老子都特么躲了这么多天了,为什么不能大胆一波? 他只是犹豫了大概半秒钟,接着便张嘴咬下了那块米糕。 甜丝丝的,上面洒着的白糖恰到好处,吃多了也不会腻味。 季辞眼睛一亮:“确实是和荆州一样的味道,就是不知道这西域当中为什么会有。” 他没有想太多,而是十分自然地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见师兄没有反抗,秦珏眼底便流露出丝丝缕缕的笑意,他心情变得很好,说道: “铜骨城很大,几乎圈住了一大半疆土,甚至将座座山峰圈入其中,平羌门,则是在其中一处山的山顶上。” 秦珏回忆了一下之前季辞给他看过的绢布,沉吟片刻后: “那块绢布上所记载的草药和毒虫,基本上都在平羌门所管辖的山峰之上,如果我们要上山,那就必须有平羌门的首肯。” 听到这,季辞有些疑惑:“这里的每一座山,都是平羌门的?” “是。”秦珏颔首道,“这整座铜骨城,都是平羌门的。” 季辞顿时有些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那梁皇都知道不能叫仙门百家完全凌驾于皇权之上,否则怎么治国?铜骨城的城主不管的吗?” 如果铜骨城城主连这都拎不清的话,那季辞实在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把铜骨城发展为西域最强城邦的了。 靠那颗愚蠢的脑子吗? 兴许是季辞脸上疑惑愤懑的神色过于明显,秦珏没忍住笑出声来,再次塞了一块米糕在季辞嘴里,继续道: “如果我说,这整个铜骨城,其实都是平羌门门主一手建立起来的呢?” 话音落下,季辞便直接愣住:“……啊?” “铜骨城城主,即是平羌门门主,”秦珏一字一顿地说着,“不然你以为,在群狼环伺的西域,铜骨凭什么能守住这广阔的土地?” 这句话一出来,直接给季辞整懵了。 他嘶了一声:“那这平羌门门主,他是个人物。” 既一手建立了西域第一大宗门,还掌管着这么广阔的土地和西域百姓,和皇帝也没什么差别了。 他幽幽叹了一声,伸手毫不客气地接过秦珏手上那装满了米糕的油纸,装模作样地说道: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去平羌门看看吧。” 秦珏垂眸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顿时失笑。 他看着已经开始往前走去的季辞,连忙快走几步追上去:“师兄,我……” 话音未落,就见季辞猛地转过身来,眼疾手快地把一块米糕塞进了秦珏嘴里。 青年唇边是惹眼的笑意,肆意又张扬,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缓慢地说道: “急什么,师兄又不是不给你吃,怎么这么着急?” 完全没有想到师兄会突然硬气起来的秦珏霎时慌了神,耳根再次红了一片。 不止是耳根,还有脸颊和脖子,就像是顷刻间被泼上了一层朱砂,红的能滴血。 季辞原本还期待着他能说出些什么来,结果一秒两秒过去了,这孩子还是只会红脸,支支吾吾半句话说不出来。 他顿时扬起半边眉毛,兴致勃勃道:“怎么不说话?” 秦珏抿紧唇,最后移开了视线,快步向前走去。 季辞看着他堪称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若有所思—— 这小子,竟然还是高攻低防? 不过就是随口撩了一下,就害羞成这样? 季辞顿时兴奋起来。 居然是这种属性,他怎么没早点发现?! 那他前段时间那么害羞那么尴尬做什么?完全没必要! 现在尴尬害羞的人,应该是秦珏才对! 能让自己舒服,那为什么要让别人好过? 季辞在让自己尴尬和在秦珏尴尬之间选择了后者。 天大地方,没什么是让自己开心更大的。 想通之后,季辞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匹正在草原上狂奔的野马,一下子就撒丫子硬气起来。 他快速追上去:“小师弟你躲什么啊,还要吃米糕吗?” “要不要师兄喂你!” 秦珏:“……” 他加快脚步往前走去,唇瓣抿的死紧。 ——大意了,怎么就忘了他这师兄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子?这让他尝到了甜头,自己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 他要是忍不住了怎么办? …… 两人一路吵吵闹闹,准确来说,是季辞一个人在吵。 他非要在秦珏面前好好刷上一通存在感,把之前自己尴尬到无地自容的场子找回来才肯罢休。 一直到平羌门的山门口,季辞才勉强安静下来。 此时,秦珏脸上的颜色也已经消退下来了,又恢复成了以往仿佛霜雪堆砌出来的玉人模样。 山门被敲响。 没过多久,便有一位看门弟子出来。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神态高傲:“抱歉,平羌门从不接待外来客人。” 说完,便要再次将门关上。 他嘴里说的是西域的语言,好在季辞之前学过一点,还是能听懂的。 趁着这门还没关严实,季辞连忙叫住他: “我们不进平羌门,只是在外围的山上逛一阵子。” 那弟子翻了个白眼,仍旧是那一句话:“平羌门不接受外来客人,更不接受中原人士,两位请回吧。” “哎你这人!”季辞气不打一处来。 他觉得这人高高在上、狗眼看人低的模样像极了前世那些奢侈品店的柜姐。 瞧瞧这白眼,翻的也忒熟练了。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身旁的秦珏从袖中掏出一块玉牌,冷声道: “不接受中原人,那接受这个吗?” 说着,他便将玉牌丢了出去。 那弟子下意识接住,看清楚之后,脸上立刻露出惊恐的神色。 ——这上面刻着的,居然是门主亲印?! 他瞬间收敛了脸上不屑的神色,恭恭敬敬地把山门打开,又双手把玉牌呈还给秦珏,笑容殷勤灿烂: “这位仙长,有门主亲印怎么不早说呢?快请进吧。” 这态度转变犹如川剧变脸,令季辞叹为观止。 他将目光落在那块玉牌上,忽然就想起来了。 西域,平羌门,那不正是尉迟所在的地方吗? 那个态度轻浮,喜欢袒胸露乳,还惦记他家小师弟的金毛狮王? 第99章 抱住我啊,小师弟不会害羞了吧? 季辞的表情就和吃了一吨苍蝇一样难看。 怎么偏偏就是尉迟? 那个金发绿眼的家伙也就一手剑术勉强能入眼,长的也还……还勉勉强强,反正是没有他家小师弟好看。 不过,季辞看了眼被秦珏拿在手上的令牌,他忽然就想起来一件事来——这令牌,好像还是尉迟送给他的? 之前那个看门弟子说这是门主亲印,也就是说,尉迟那小子是平羌门门主? 想到这一点之后,季辞一下子就慌了,他连忙拽住秦珏的手,紧张道: “小师弟,进了这平羌门的地盘之后,你可得跟紧我,听到没有?” 秦珏垂眸看着他们交叠在一起的手,扬唇笑了一下:“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季辞狗狗祟祟往后看了一眼,见没有其他人在,那位看门弟子也被打发走了,他这才低声道,“还不是因为这里是尉迟那小子的地盘,要是他仗着在这边的权势,对你强取豪夺怎么办?” 听到这话,秦珏身形微顿。 他垂眸看着自家紧张兮兮的,一脸仿佛看穿世间所有套路的大师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秦珏才轻笑了一声,指腹轻轻摩挲着季辞的手腕,眼底神色晦暗不明:“那师兄可要好好看着我啊,不要让我叫旁人抓去了。” 这样也好,比起让季辞自己傻乎乎的往别人身上撞,还不如让他这个做师弟来当人肉靶子。 总归他是属于师兄的。 想到这,秦珏眸色便又晦暗了几分。 这边,季辞却不像他一样想的深。 他从怀里把那绢布抽了出来,目光落到最上头的草药上——百转草。 这种草药一般来说能有半人高,叶片肥大,根茎呈现浅紫色,微毒,食用之后会有麻痹之感。 绢布上还注明了这种草药的生长地,只在铜骨城内的山峰之上,倒挂在悬崖峭壁之间。 看到这一行注解的时候,季辞脸上流露出嫌恶的神情: “摘棵草还要爬山,真是。” 秦珏看向他:“师兄如果嫌累的话,可以在山下等我。” 上山下山,总归不过是一道口诀的事情,不过是摘棵草药,还不至于让师兄跟着他一起去。 听完他这话,季辞却是有些犹豫。 半晌,他摇头道:“我就说着玩玩的,我和你一起去。” 他要是放秦珏一个人出去,要是半道上碰见尉迟了怎么办? 尉迟那小子,五年前刚见面的时候就心思不纯,还长的人高马大的,那肌肉鼓起来跟沙包一样,秦珏要是反抗不了怎么办? 越是这么想,季辞就越是担心,看向秦珏的目光饱含怜爱。 而且,现在秦珏不是喜欢他吗? 一想到这个,季辞就有些羞赧。 他仔细思考了一会,觉得如果让尉迟和秦珏在一起,那还不如让自己和秦珏在一起呢。 至少他们知根知底,彼此之间相互尊重,他也不会像原著里那些变态长老一样,强迫小师弟做他不喜欢的事情。 想到这,季辞便是一阵释然。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叫尉迟得逞。 …… 平羌门内一片祥和,时不时有弟子从他们身旁走过,但全部行色匆匆,无暇关注他们两位突然出现的,面孔同他们大不相同的中原人。 于是,季辞和秦珏顺通无阻地来到了平羌门内的一处山峰底下。 季辞捏着手中折扇,目光落在周边景色上,感到些许新奇: “这里倒是和荆州大不相同。” 荆州的山峰虽然高,但走势并不十分崎岖,而是带着几分清丽的秀美,再有绿草苔藓攀附在山壁之上,更添秀丽。 但西域这边的山却只突出一个“险”字,高耸入云,从山脚到山上的路几乎是呈九十度直角,凡人若是要靠双手双脚爬上去,恐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坠落山下。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季辞就有些后怕。 他将自己的折柳剑拔出来。 许久未见天日的折柳分外激动,先是亲昵地蹭了蹭季辞的脸颊,然后又蹭了蹭秦珏背上的那把灵剑,最后将自己奋力塞进季辞的手里,蠢蠢欲动。 季辞哼笑一声:“果然是成精了。” 说着,他看向自己身边的秦珏,眉毛一挑:“这回让师兄来载你,如何?” 刚被秦珏抽出半边的灵剑立刻被重新摔了回去,发出“铛”的一声脆响,秦珏本人却毫不怜惜,只是直勾勾看着季辞: “好。” 季辞单手掐诀,将折柳剑横着悬在半空中,率先踩了上去。 随后他转过身来,将秦珏拉也拉了上来。 下一瞬,折柳剑爆发出一阵青绿的光芒,随着季辞的心意朝着山顶飞去。 他们两人其实极少御剑飞行,只有特别着急赶路的时候才会召唤出灵剑来飞上一飞。 原因是季辞觉得站在灵剑上飞的太快,狂风呼呼地吹过来,会把脸上的肉吹松。 他季辞好端端一美男子,若是提前十年被风吹松了脸皮,那不就成哈巴狗了?多难看。 初初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秦珏眉尖一凝,最终还是无奈地附和: “师兄说的有道理。”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御剑飞行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但是这一次不同,季辞不仅想要快点到达山峰上摘走百转草,还存了点要逗弄秦珏的心思。 他微侧过头,声音里带着笑: “小师弟怎么干站着,抱住师兄啊,要是摔下去了怎么办?” 秦珏想说他是修仙之人,没那么容易掉下去。 但话还没出口,他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师兄的腰际。 季辞从来不是那种羸弱纤细的男人,相反,他肌理结实,身材很好,掀开衣服之后就能看到整整齐齐的六块腹肌,再配上那张俊俏的脸蛋,活脱脱是一副俊逸少年郎的模样,很招小姑娘的喜欢。 但是这腰很细。 秦珏垂着眸子想。 师兄的身材比例很好,肩宽腰窄,长腿笔直,就算是随意倚靠在墙壁上也能显出他极其优越的身体线条。 但这样的师兄仍然比他要矮上一头,特别是两人靠近的时候,身形上的差距就更加明显了。 那边季辞还在催促,声音里明晃晃的得意和笑意: “抱住我啊,小师弟不会害羞了吧?” 秦珏眼底闪过一丝阴翳,单手紧紧环住师兄的腰,微微垂首,将脑袋蹭在季辞脸侧。 霎时,季辞身体一僵。 第100章 可是我也喜欢师兄呢,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其实也不用抱的那么紧的。 也不用靠的这么近的。 季辞很想这么和秦珏说。 但是他之前还一副神气的不行的模样在那挑拨对方,现在就这样认怂实在是太没有面子了! 季辞这么想着,便咬紧牙关死死不说话。 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秦珏明明只是抱住自己的腰稳住身形,他却被激的浑身都在战栗,哪哪都不太自在。 特别是秦珏蹭在他脸侧的脑袋,硬生生让他产生了一种两人是在耳鬓厮磨的错觉。 小师弟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脖颈上,惹的他有些发痒,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看法。 季辞总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说这话很容易露怯。 就这样吧,季辞想,他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但这又能怎么样呢? 千金难买爷乐意,他今儿还就非要把这面子紧紧贴在脸上!刺在心里!叫旁人无论如何都扯不下来才好! 他季辞要是丢了里子,那没关系,但要是丢了面子…… 那他就去原地自杀。 抱着这样的心思,季辞强作镇定,闭眼念诀,转瞬就飞到了山峰顶上。 海拔越高,气温就越是冷。 季辞打了个寒颤,随后不动声色地用手肘捅了捅身后的人,尽量冷静地说道: “找找看,看周围有没有百转草。” 秦珏覆盖在季辞腰上的手蜷了蜷,随后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颇为不舍地松开手,目光落在前方的悬崖峭壁上,仔细搜寻着百转草的身影。 没过多久,秦珏便锁定了目标。 他指了个方向,沉声道:“在那。” 话音落下,季辞便兴冲冲地朝着他指着的方向飞了过去。 靠近之后,季辞视线中果然出现了那株有半人高的百转草。 季辞比对了一下,悠悠叹道: “还好这草只能长这么高,它要是再高一点,咱们把它随身带着叫旁人看见了,说不定还会讥讽我们两个男子汉没一棵草高呢。” 秦珏:“……” “师兄说的对,还好这草只能长这么高。” 虽然这想法的很离谱,但是秦珏觉得自己还是顺着师兄的脑回路来比较好。 果不其然,得到赞同的季辞十分满意,很快就把之前那点尴尬和不愉快抛之脑后,指使着折柳剑靠近那株百转草。 靠的越近,季辞看的就越清楚。 他伸手采药的时候还在想,这么大一株草,用来喂猪应该很好用吧? 就在季辞即将把那株草药摘到手的时候,腕间忽然一凉。 他的手腕被人抓住了。 不是秦珏,是从上面伸下来的一只手。 季辞缓缓抬头看去。 那人一头金色的卷发,碧绿的眸子里是浅淡的笑意,穿着打扮一如往常般袒胸露乳。 尉迟此刻正从悬崖边上探出身子来,抓着季辞的手腕,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此情此景,多少有点惊悚。 季辞深吸一口气,冷冷道: “你在这cos倒吊人?” 尉迟唇边笑容顿时一僵。 …… 季辞成功摘到了那株百转草,完事之后,他驱使着折柳剑飞到悬崖上去。 落地之后,他眼神冷漠地望着站在原地装孙子的尉迟: “你脑子怎么长的?好歹是一宗之主,你知道你趴在那里像什么吗?” 尉迟稍微思索了一会,照着答案念:“倒吊人。” “……”季辞冷冷看着他,“不,像一只畸形的巨型蜘蛛。” 尉迟沉默。 他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真的很像蜘蛛吗?其实他连倒吊人是什么都不知道。 季辞懒得理尉迟,把百转草收进芥子环之后,他便拉过秦珏打算在山上其他地方逛逛,找些其他需要用到的草药和毒虫。 秦珏乖乖地被他牵着手,和尉迟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微扬起眉毛,目光颇为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见状,尉迟回过神来,眉尖蹙起。 他不再理会秦珏,转而大步跟上季辞,语气柔软可怜: “五年前我送给你令牌,就是存了要你来找我玩的心思,你怎么现在才来啊?我可想死你了。” 季辞被他的语气尴尬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能不能像个爷们一样好好说话?” 猝不及防又被怼了,尉迟表情很是郁闷。 “我们好不容易见一面,你就这样对我?好凶啊。”他企图获得季辞的怜悯。 但季辞现在怀疑他这五年是不是去报班了。 类似于那种,“七天速成撒娇小奶狗,包教包会”。 撒什么娇?装什么乖?这么说话不觉得油腻吗? 季辞没有理会他,而是暗戳戳把秦珏往自己身后藏。 变态,别想招惹他家小师弟。 看见他的动作之后,尉迟面色几不可见地一僵。 过了许久,他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神情: “怎么五年过去,季小友这师弟还跟个小娃娃一样,要在你身后躲着啊?” 这话说的很有些讽刺的意味在里面,季辞感到些微的不爽,正要怼回去,就听见秦珏在他身后淡淡说道: “师兄比较疼我,不好意思了。” 尉迟:“……” 谁特么关心你家师兄疼不疼你? 他恨的牙痒痒。 季辞却从这短短一句话得到了莫大的鼓舞: “对,我就乐意护着他。” 说完,他便拉着秦珏的手往前走去。 尉迟站在原地愣了半秒,脑子里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季辞现在,该不会还以为他喜欢的是那个劳什子秦珏吧? 想到这,尉迟就狠狠皱起眉头。他到现在都不是很明白季辞为什么会这么想。 当初他接受宗门长老的诏令回到铜骨,便总是害怕季辞会把他给忘了,着急之下把自己的令牌送给了他。 原以为这下季辞总算能明白他的心意,谁知道今天一见面,种种迹象都明明白白地告诉尉迟—— 季辞他就是块木头,居然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尉迟有些心急,他觉得这层窗户纸必须被捅破,否则那个叫秦珏的臭小子就会一直横插在他和季辞的中间,扰的他不得安生。 想清楚之后,尉迟立刻加快脚步追上去,一把抓住季辞的手腕。 季辞不耐烦地转过身来,那张脸带着点薄怒,尉迟心一慌,立刻开始表白: “你别误会,我只是喜欢你。” 刚要出口的吐槽瞬间被季辞咽下去: “……?” 他喜欢谁? 就在季辞愣神的时候,身后秦珏轻笑一声,姿态亲昵地圈住他的腰,靠近的时候唇瓣蹭在季辞鬓角,落在尉迟身上的目光冷如毒刃,声音却是极轻柔的。 只听得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可是我也喜欢师兄呢,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第101章 师兄,我好疼啊 他爹的你们一群混账全喜欢大米饭去吧! 季辞现在就是尴尬,万分尴尬,尴尬到无地自容。 身前是面色阴沉的尉迟,身后是噙着笑仿佛格外温柔可亲的秦珏,他夹在中间,总疑心自己是被两条毒蛇给缠上了,全身冰冷。 季辞觉得自己现在还是少说话,安安静静当个哑巴比较好。 他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将秦珏拨开,又在尉迟打算碰过来的时候挥开他的手。 离开秦珏的怀抱和尉迟的视线之后,季辞倍感轻松。 他一手按在折柳剑剑柄上,冲他们二位点了点脑袋: “你们聊,我先走了。” 说完直接带着绢布转身下山。 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发展的尉迟立刻慌了,小跑几步就要跟上去。 但没走几步,身前就横出来一把灵剑。 那灵剑闪着凛冽的寒光,剑刃锋利。 尉迟停下脚步,目光落在秦珏的身上。 良久,他才说出一句: “不觉得冒失吗?他可是一直拿你当师弟看待。” 秦珏扬起眉毛,眼神几乎称得上温柔: “怎么会呢,我和师兄之间的感情可不像同你一样浅薄,你在我师兄面前,充其量只是个说过几句话的陌生人。” 他微微抬起下巴:“但我不一样啊,就算我表白了,让他难受了,你觉得他会舍得赶我走吗?” 尉迟:“……” 他眼神转冷:“卑鄙。” 闻言,秦珏轻轻笑出声来。 他当然知道他卑鄙了,他就是捏准了季辞向来对他宽厚,才会如此大胆毫无顾忌。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秦珏无奈摇头,“这么多人中,师兄他独独偏袒我啊。” 这句话的尾音被秦珏拉的格外长,硬生生透出了些许柔情的意味。 直到这个时候,尉迟才明白过来自己从前有多大意。 五年前秦珏还不曾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尉迟还可以用这点来要挟反击,或许还能有一争之力。 但今时不同往日,季辞和面前这个虚伪的小子同吃同睡了五年,他就算是屁都不懂也该开点窍了。 他们关系本就比旁人亲密,只要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接下来岂不是顺其自然? 尉迟越想越气,但若是重来一遭,他还是会选择在那个时候回平羌门。 那时正是平羌门门主易位的时候,他不可能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还留在中原,白白丢掉门主之位。 想到这,尉迟眸色愈深。 秦珏看懂了他的眼神,倏然发出一声嗤笑: “五年前你告诫过我的,今日我悉数奉还给你。” 你没有任何资格和立场来和我争。 山峰悬崖边上,气氛剑拔弩张。 下一瞬,红光闪现,是尉迟执着宽剑攻了过来。 秦珏自然不会坐以待毙,银光闪过,一抹鲜红便干脆利落洒在了地上。 这方天地立刻响起了兵器交接的声音,叫人无法忽视。 他们的动静闹的大,正在慢悠悠下山的季辞也听到了。 青年发丝未乱,额上沁着一点薄汗,手里还攥着那绢布,已经有些发皱了。 种种迹象表明,他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冷静。 季辞的目光落在绢布上的图例上,散出神识来帮助自己找寻草药和毒虫。 就在这时,脑海中响起系统的声音: 【宿主好棒,你现在都已经混成主角的心上人了!以后绝对能好好活下去!】 季辞:“……” 他冷笑一声:【我是不是还要夸你一句你好会?】 系统羞答答不说话了,良久才说道:【你家亲亲师弟和那个什么迟打起来了哎,你不去看看吗?】 季辞烦躁地一挥手:【不去。】 他们要闹就随便他们闹吧,现在他连自己的心思都没搞清楚,哪来的精力去管他们? 若是早知道到西域来一趟会闹出这样的事情,那他还不如直接待在京城呢。 季辞长长叹了口气。 他有些心烦意乱: 【统统,小师弟他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系统犹豫了一会:【宿主好看。】 季辞:【……就因为这个?】 系统又仔细思索了一会:【宿主还对主角特别好,惹的主角心头小鹿乱撞,砰!砰!砰!】 系统还模仿了一下小鹿乱撞发出的声音。 这下,季辞越来越觉得自己手上这个系统不靠谱,顿时其他的什么心思都没了,直接问道: 【你实话告诉我,你干这行多久了?】 听到这,系统支支吾吾开始说不出话来。 最后,在季辞的不断逼问下,它老老实实地回答: 【其实我不是炮灰苟活部门的,我是隔壁恋爱攻略部门的。原本要来带你的老系统出了故障,被送去检修了,这才叫我顶替上。】 越说,系统就越是心虚。 季辞:“……” 他以为这系统顶多是新手上路,没想到它压根就是赶鸭子上架,别说业务不熟练了,它这根本没接触过这方面的业务。 季辞感到心累,挥手叫系统滚回去别来打扰他。 系统忙不迭地跑了。 这下周围又恢复了寂静。 季辞沉默着,在山中又找到了不少制作解药需要用到的草药,甚至连毒虫都被他面不改色抓了许多。 修长白皙的一双手上沾了许多肮脏的泥土,还有一些被锯齿植物割出来的细小伤口。 季辞伸手掐了个净身诀,心头忽然涌上疑惑。 ——他,喜欢秦珏吗? 如果不喜欢的话,他大可以潇洒地告知秦珏,又为什么要像现在这样,纠结着不知如何开口呢? …… 眼看天色渐晚,季辞收拾东西,御剑下了山。 山下便是平羌门。 那些弟子似乎是散了学,比起之前要活泼许多,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话。 西域的语言对季辞来说并不难懂。 “听说了吗?正山顶上有人打架,山壁都被削下去好大一块!” “谁啊,打的这么狠?” “好像是我们门主……” “门主?怎么可能!” 听到这,季辞微微蹙起眉头。 他们竟然打的这么厉害吗? 季辞一时间有些恍惚,那他先行下山还真是一个十分明智的选择呢。 他现在心思乱的很,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除非是云时在他面前跳脱衣舞,那他大抵还能展颜一笑。 就在他神思不属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人抓住。 他转头看过去,就见秦珏满头冷汗,胸口一道硕大的剑伤,正汩汩地往外淌着血。 季辞脑子里那根弦瞬间断了:“怎么回事?!” 秦珏委屈地靠近他,声音极轻: “我本来只是想和他切磋一阵子的,谁知道那个尉迟会下死手?” 秦珏眼眶湿润,完全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师兄,我好疼啊。” 第102章 我可以追求师兄吗? 他是惯会装可怜的,再加上从小长的漂亮,掉起眼泪来,就算是七分的委屈也能被表现出十分。 秦珏朝季辞诉苦,说尉迟如何如何对他痛下杀手,惹得他身上多了这么大一道口子。 可季辞心里也清楚,尉迟下了死手,秦珏却也未必没有出狠招。 秦珏还能好端端跑过来找他撒娇,尉迟却到现在都没有踪影,估计伤得比秦珏还要重些。 他叹了口气,临时拿出伤药给秦珏抹上了一些。 可那又怎么样呢?即便知道秦珏不像表面上那般乖巧,他却还是不可抑制地为他胸前的伤口感到心疼。 季辞上药的动作十分轻柔,嘴上却毫不留情: “你能不能懂点事?” 秦珏委屈道:“我已经很懂事了。” “是吗?”季辞按着伤口的手用了点力,直到把秦珏按的发出痛苦的嘶声,他才继续说道,“你是觉得顶着这么一个破了洞的胸口在街上跑很光彩是吗?” 秦珏:“……” 季辞:“你感到很荣幸啊,如果你有这种特殊爱好的话,师兄也不会拦着你。” 说着,季辞将药膏摔在秦珏身上,转身离开。 秦珏连忙着急地拽住他的胳膊:“我错了,我错了师兄!” “可我是真的很喜欢师兄!” 听到这话,季辞脚步一顿,耳后顷刻间便漫起红晕。 这点变化自然逃不过秦珏的眼睛,他轻笑一声: “师兄这不是也很欢喜吗?不然怎么会羞的这么快?” 秦珏的目光落在季辞泛红的耳根上。 那地方越来越热,季辞忍无可忍,抽出折柳横在秦珏脖子上,往里压了点,声音发狠: “你别逼我,你嘴里要是再说这些孟浪话,我不介意让你身上再多添些伤口!” 秦珏目光垂下来:“可是师兄的手在发抖。” 话音落下,季辞的手便紧了几分,指尖被攥的发白。 恃宠而骄,说的大概就是秦珏。 他面上没有丝毫惧怕的神情,他只是温柔地看着季辞,轻轻攥住季辞的手腕,带着他把刀往自己颈侧又压近了几分,声音低沉: “师兄要杀我吗?” “师兄真的舍得杀我吗?” 秦珏语气越来越缱绻,最后唇角上扬,挑出一抹温和的笑来。 他喟叹道: “师兄不舍得,所以说我喜欢师兄啊。” 秦珏松了手,季辞立刻把折柳收了回去。 金秋时节,天色本就黑的快。 只是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天边便挂上了一轮模糊的弦月。 金黄的叶片从树上簌簌落下来,发出沙哑的声响。 凉风吹过,枯枝败叶贴地行走,没过一会又被一柄尖利的剑刃刺破,缺水的叶片瞬息断裂。 那点细响并没有引起两人的注意。 季辞手中握着折柳剑,剑尖垂下,他慌张移开视线: “……你需要冷静。” “我很冷静。”秦珏淡声道。 他再次走近季辞,伸手将他鬓角散落下来的一缕发丝拨弄回去,动作轻柔: “现在需要冷静的大概是师兄。” 秦珏抬起眸子,目光温柔澄澈:“我不逼师兄的,我只是想让师兄明白我的心意。” 季辞只觉得他指尖烫的吓人:“为什么不能晚一点呢?” 话音落下,秦珏面上闪过一丝戾气: “我不捅破这窗户纸,师兄便要装聋作哑一辈子,以为我不知道吗?况且……” 他声音微顿,再次开口时便含着彻骨的冷意: “况且师兄知道自己多招人惦记吗?” 秦珏含着笑靠近他,唇瓣擦在季辞的脸侧: “一个尉迟还不够,唐子臣,寒生、青玉、孤鸿、甚至是云时,他们都把你当成心头肉呢。” “我好害怕啊……”秦珏声音低下来,“师兄明明和我最亲了,他们却偏要来和我抢,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到最后一句话,他语气中又重新掺杂上狠戾和阴毒。 季辞心跳如擂鼓。 别跳了别跳了他妈的,这是要把心脏直接跳出来的节奏! 他动作轻巧地推开秦珏,神情复杂: “好了,我知道了,你别难过。” 秦珏一听季辞说他难过,立刻熟练地落下几滴眼泪。 见状,季辞微愣,随后无奈地替他擦掉泪珠。 “行了,别在我面前耍小心眼了,我们回去吧。” 说完,他又扭过头剜了围观的平羌门弟子一眼,用胡语骂道: “看够了没?看够了赶紧走!” 旁边暗戳戳围观了许久的平羌门弟子身形齐齐一顿,随后各自心虚地离开了。 见状,季辞这才拉起秦珏的手,带着他往平羌门内的待客所走去。 见他面目平和,秦珏心下愉悦,顺从地跟着季辞往前走了几步,高兴道: “师兄的意思是,准允我和你站在一起了?” “我可以追求师兄吗?” 季辞:“……” “被人当猴儿看了这么久,你能不能消停点?” 秦珏长睫微颤:“可是我高兴啊,我好不容易说出来的,师兄不准我高兴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 秦珏步步紧逼:“那我可以追求师兄吗?” 他观察着季辞的神色:“我不会做出格的事情的,如果师兄不喜欢的话,我也不会勉强。这样也不可以吗?” 秦珏落寞地垂下眸子:“还是说,师兄连这个机会也不肯给我吗?如果换成尉迟,师兄恐怕就答应了吧……” 季辞忍无可忍:“追追追,我让你追行了吧?!” 听见这话,秦珏眼睛瞬间便亮了起来:“当真?” “当真。”季辞耳根红了一片,面上却强装镇定,一片淡然,“还有,我只会给你破例,你不要拿旁的人来和你做比较。” 说到这,季辞眉尖微微蹙起。 尉迟算什么?他们又不熟。 也不知道秦珏干嘛要拿自己和尉迟比较,不觉得跌了份吗? 得了这么一句话,秦珏唇边的笑容遮都遮不住。 他上前几步握住季辞的手,与之十指相扣,紧紧贴在一起。 季辞心里暗骂,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养成了这样? 他一开始真的只是想把秦珏安全拉扯大的啊,怎么还让他生了这些心思呢? 正想着,秦珏又靠他近了些,季辞下意识想要躲避,却半道顿住。 不行,他好歹还虚长秦珏几岁,怎能在这个时候露怯? 想到这,季辞干脆不躲不避,任由秦珏贴着。 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响起,满含担忧: 【宿主,你还好吗?】 从小养大的孩子变成这样,宿主他应该很伤心吧? 季辞笃定:【还好,一定是因为小爷我长的太帅了,连主角都控制不住对我起了歹念。】 【我上辈子就好看,这辈子也好看,帅这个字大抵是和我有深厚的缘分,仔细想来,小师弟他喜欢我也是情理当中的事情。】 系统:【……】 【我就多余担心你。】 第103章 欲望 平羌门平日里应该是很少有客人来,所以待客所也建的非常潦草。 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季辞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霉味,应该是许久没有人居住了。 他嫌弃地捂了一下鼻子,伸手掐了道除尘诀,那萦绕在鼻尖的味道瞬间烟消云散。 季辞神清气爽,要不怎么说喜欢修仙呢?修仙简直就是懒人必学技能,要做什么一道法诀就能搞定,何须小爷亲自动手? 他回头看了秦珏一眼:“进来吧。” 说着,便率先走了进去。 这间待客所建立的地方十分偏僻,但好在地理环境还算不错。 季辞把窗户推开,便有清凉的月光从外面洒进来,如练华般清净。 他点燃了烛灯,将之放在床头。 紧接着,身旁就传来一道热源。 季辞转过头一瞧,就见秦珏靠了过来。 这小子眼角的眼泪都还没擦干净,一看就知道是故意的。 “又要做什么?”季辞有些无奈。 秦珏执拗地看着他:“我们今晚能睡同一张床上吗?” 季辞:“……” 他冷静道:“不可以。” “为什么?”秦珏有些委屈,“可是你之前明明一直很想让我和你一起睡觉啊。” 青年神情落寞,低垂着的眼睫不住颤动,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羽翼。 季辞简直是拿他没办法,干脆直接抵赖:“什么叫我想要和你一起睡觉?我从来没有说过。” “哦,是这样吗?”秦珏看着他,“之前师兄还说,等我成年了,想怎么抱你就怎么抱你,现在我长大了,就不作数了吗?” 听到这话,季辞下意识想否认:“我什么时候……” 话音未落,季辞自己倒是先沉默了。 他好像确实这么说过?之前在巴蜀白帝城的时候。 靠,季辞欲哭无泪,不带给自己这么挖坑的啊! 他转过身不再看着秦珏,直接扑向床榻,挑衅道: “不是要睡吗?来来,师兄准你睡,你抱着师兄睡一晚上都行。” 见状,秦珏喉结微动,慢慢朝着床榻走去。 他们其实没有吃晚饭,但这不重要了。 两人都褪去了外衫,只剩下一件单薄的亵衣和亵裤,季辞三下五除二将发带扯下来。 深蓝的发带落在枕头上,秦珏盯着那根发带静静看了一会,复又移开视线。 彼时,季辞已经钻进被窝里躺好了。 一双灿烂澄澈的眸子在黑夜中望过来,里面是些许笑意和挑衅: “小师弟,躺下啊,怎么不躺了?不是说要和师兄睡觉吗?” 这话说出来,季辞自己都有点想笑。 他觉得自己就像那诱拐唐僧上榻的玉兔精,尾音一声比一声要浪。 秦珏看着他,眼眸微深。 良久,他才在催促中躺了下来。 他是面对着师兄躺下来的,视线在季辞掩在被褥下的唇瓣上停留了一会,又移开,最后闭上了眼睛。 季辞觉得自己大概是天生脑袋缺根筋。 比如之前秦珏和他表白,他其实是有些慌乱和抗拒的,但是现在,小师弟就在他的床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季辞在心底“啧”了一声。 我这么帅,你嘴上说着喜欢我,结果看都不看? 季辞不懂男人和男人之间谈恋爱的模式是什么,准确来说,他只知道自己需要保护的地方是屁股。 其他地方……就没了。 季辞没谈过恋爱,以前也没被人这么直球地表白过,所以他也不清楚追求者和被追求者之间应该如何相处。 但是他现在至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小爷这么一个绝世大帅哥躺在身边,这个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他的小师弟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 这已经不是在侮辱他的人格了,这是在侮辱他如此之盛的容貌! 这么想着,季辞便靠近了秦珏一点。 肉眼可见的,对方身体紧绷了一些。 见状,季辞仿佛受到了鼓舞,又朝着秦珏靠近了一些。 这个时候,他们二人的呼吸都可以碰撞在一起。 等到两人鼻尖都碰上的时候,季辞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哪里不对劲。 不对,好像是太近了一点。 但是……季辞又抬头看了一眼。 但是秦珏身体紧绷眉头紧皱还要强忍着不动手的模样很可爱耶。 季辞承认自己是有那么一点点怪癖在身上的。 在欣赏了几分钟秦珏的窘迫之后,季辞便施施然地想要退开。 完美,收工。 他季辞魅力不减当年。 谁成想,季辞刚刚退出去半分,身前便笼罩下一层阴影。 季辞:??? 下一瞬,肩膀被一阵大力抓住,男人的呼吸有些重,他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自己便被秦珏压在了身下。 ……不是,什么情况? 季辞瞬间傻眼,他试图挣扎出来,但还未动身便被秦珏桎梏住。 直到这个时候,季辞才意识到他和秦珏不知何时拉开的体型差。 纵使季辞自认为是猛男一枚,这个时候却没有丝毫挣脱的力量。 他面色微红,抬眸的时候正好对上男人晦暗的眼神。 季辞心下一跳: “那什么,打个商量,你先放开我?” 秦珏闭了闭眼,声音委屈:“不要。” 男人俯下身子,似乎是想吻他。 但却在即将靠近的时候,感受到了季辞那微不可察的颤抖。 秦珏身体顿住,在心下叹了口气,改为用脸颊蹭了蹭他,声音沉闷: “师兄,我今天和你表明心意了。” “嗯,我知道。”季辞被他蹭的有些痒,想要躲开。 秦珏抓住他的手不让他躲: “师兄知道,那师兄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呢?”秦珏似乎是真的想不明白,“师兄知道我说的喜欢是什么吗?” “我的意思是,我想要和师兄亲近,想要和师兄亲吻,想要师兄被嵌在我的怀抱里,无法逃离。” 说到这,他稍微一顿,唇角上扬了一点:“就像现在这样。” 他说了这么一大堆,季辞才恍惚明白他的意思。 他心中涌起一阵懊悔。 大意了,早想通这一点,他就不去故意撩拨他了。 现在好了,季辞有点担心自己保不住菊花。 他伸手摸了摸秦珏的脸颊,想要说些什么。 却在一瞬间被压下。 秦珏的目光像是着了火,烫的人肌肤都要熔化。 季辞听到男人喑哑的声音: “简而言之,我对师兄是有欲望的。” “能明白吗?” 第104章 小师弟他不是这种人 月华如水,清淡的光从窗户外面漏进来,正好洒在秦珏的侧脸上。 这道光给男人俊逸的脸庞轮廓勾了道浅浅的边,衬得秦珏更加英俊。 此刻,他正撑在季辞的上方,目光克制又隐忍。 良久,秦珏才憋出一句: “我可以吻你吗?” 季辞感受到对方喷洒在自己脖颈间的、火热的呼吸,一时间有些害怕。 他总算是知道自己玩脱了,当即便是一阵摇头: “不行!” 闻言,秦珏很是委屈。 他看了季辞半晌,那目光晦暗又幽深,只对视了一会,季辞便慌乱地移开视线。 他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秦珏再如何单纯善良他都是个男人!男人! 男人都是什么臭德行他能不知道?! 坑自己也不带这么坑的啊! 季辞心下懊悔,面上却表现的极其乖巧。 他说道: “不能亲,师兄给你抱抱好不好?” 话音落下,秦珏便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季辞全身紧绷,生怕秦珏非要来吻他,毁了自己的清白。 他两辈子都是母胎单身,并且深深为自己的处男身份自豪。 虽然不知道这个身份有什么好自豪的,但季辞就是为之骄傲,莫名其妙的。 如今要是被亲了,再深一点,擦枪走火了…… 靠,是光想想就能让季辞羞愧欲死的场景! 一阵寂静之后,秦珏总算有了动作。 他伏低身子,将季辞抱进了自己怀里。 随后又翻了个身,让季辞不至于太难受。 到最后,他们两人仍然是侧躺着的,秦珏的胳膊就箍在季辞的腰侧,而季辞的脸则正对着秦珏的胸口。 季辞:好……好刺激。 他视线有些游移,同时还有些尴尬和躁动。 但季辞也不是什么不识好歹的人,秦珏都已经退步了,那自己再挣脱对方的怀抱总归是不太好。 思及此,他便心安理得地睡在了秦珏的怀里。 目睹一切的系统有些犹豫。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秦珏身为追求者,无论是亲吻和拥抱还是同床共枕其实都是需要经过季辞同意才能做的呢? 它家宿主这一脸愧疚和娇羞是怎么个回事?他完全没有必要愧疚啊! 这事分明就是秦珏率先出格的啊! 系统如果有眼睛的话,此刻一定是双目喷火,怒不可遏地瞪着秦珏。 原以为这主角是个好货,没想到竟然是个勾引诱拐他家宿主的妖妃! 可恶,实在是太可恶了! 系统咬着小手绢嘤嘤直哭。 虽然但是,宿主好像很适合去他们恋爱攻略区做任务啊…… 要不等任务结束之后,哄骗宿主跳槽? …… 翌日清晨,季辞是被一阵“笃笃”的敲门声吵醒的。 他神清气爽地起身,却见身旁秦珏还在睡着。 仔细想想,自从离开三清道宗之后,小师弟便起的比较晚了,这不行啊。 长此以往懈怠下去,身子虚了怎么办? 季辞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见秦珏还没醒,便下了床去开门。 “谁啊?” 说着,季辞便将门给打开了。 站在外面的尉迟连忙露出个笑来,却在看清季辞的现状之后直接愣住。 面前的青年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亵衣,露出来大半白皙的肩头和脖颈,还有小半流畅的锁骨线条。 这本该是让人抚掌叫好的美景,尉迟现在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因为在这雪白的肌肤上,正印着点点淡红的梅花,像是被人用牙齿啃咬吮吸出来的。 似乎是怕被发现,所以罪魁祸首用的力道很小,以至于这些痕迹极其浅淡,但是落在尉迟眸中,还是无比的刺眼。 他眼底翻涌着怒气。 季辞倚靠在门框边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怎么了,刚一见面就这副我抢了你媳妇的表情。” 尉迟:“……” 他闭了闭眼,冷声道:“把衣服拉起来。” 听到这话,季辞稍微一愣:“……什么拉衣服?” 见他不明白,尉迟直接上手把季辞落下来的衣领子往上提了提,正好挡住那些旖旎暧昧的痕迹。 尉迟:“你昨晚上和秦珏一起睡的?” 这话一出,季辞不知为何生出了一些心虚。 这种感觉就像是以前早恋被老师抓到的那种负罪感和紧张感。 他咳嗽了几声:“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见面前人竟然还敢问他有什么问题,尉迟心口一堵,咬牙切齿道: “他喜欢你,他会对你做不轨之事!” 季辞:“……我知道啊。” 闻言,尉迟直接石化:“你知道你还让他和你一起睡觉?!” 他简直快要崩溃了,季辞这样的态度会让他觉得自己彻底没有了一争之力。 季辞不知道他态度为什么这么激烈。 “有什么不对吗?”季辞回忆了一下,想到了什么,皱起眉头,继续说道,“小师弟不是那种人。” 昨晚上,秦珏都和他完完全全的交代了,小师弟说他对自己有欲望。 季辞认真说道:“如果秦珏他真的要对我做些什么,昨晚上就不会这么和我坦白。” 尉迟:“……” 他看着季辞肩膀脖颈间露出来的痕迹,沉默不语。 尉迟甚至想直接让季辞低头看看他被糟蹋的地方,但是权衡再三之后还是放弃了。 罢了,这些事情还是不让季辞知道的为好。 糟心。 尉迟叹了口气:“你离秦珏远一点。” 季辞觉得他没有这个立场让他离自己的小师弟远一点。 毕竟他和小师弟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就疏远。 让他疏远尉迟还差不多。 但尽管如此,季辞看着尉迟眉间的担忧,最终还是敷衍地点头:“行吧,我知道了,我会离小珏远一点的。” 话音刚落,季辞肩膀上就搭上了一只手。 秦珏动作轻柔,声音也是极轻的: “师兄这就要疏远我了吗?好伤心呢。” 季辞:“……” 他警惕地说道: “你怎么醒的这么巧?罚你回去重醒。” 奇了怪了,怎么他季辞每次都会被秦珏抓包?这种感觉真不好受。 被勒令回去重醒的秦珏略感无语,刚刚酝酿好的戏感也散了,只得作罢。 于是他干脆利落地将季辞拉到自己身后,高大的身形将季辞遮挡住,略微垂首看向尉迟: “尉迟门主还有事吗?没有的话就请回吧,我和师兄还有要事要办。” 闻言,尉迟目光冷戾地看向他,好一会才缓慢道: “的确有事,季小友好不容易来平羌门一趟,我这个做门主的自然得好好招待一番,你说是不是?” 说完,便温柔地看向季辞。 秦珏身形微顿,回过身也看向季辞,神情委屈: “师兄想要跟他走吗?” 猝不及防被夹在中间的季辞: “……啊?” 第105章 会不会乖一点? 面对两个人的质问,季辞表示自己其实更想要好好出去吃个早饭。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昨天晚上就没吃晚饭。 他现在很饿。 季辞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 见状,秦珏唇边挑出一抹笑来,看向尉迟: “师兄不想要看见你,请回吧。” 尉迟眉尖轻抽,不客气道: “季小友都还没说话,你怎么知道他不想看见我?” “这么霸道,恐怕季小友不是很喜欢啊。” 话音落下,不等秦珏做出些旁的解释,尉迟便双眸带笑看向季辞: “季小友,你们此番来平羌门,是来找草药的吧?找我啊,平羌门我熟,不若让我来带路,能节省很多精力。” 拒绝的话语在季辞嘴边打了个转,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好像也是啊。 平羌门是尉迟的地盘,由他来带路的确是最好的办法,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季辞刚要答应,手腕就被秦珏握住了。 他眨了眨眼睛,抬头看过去。 秦珏眼底神色深沉,指腹摩挲着师兄细腻的手腕,随后很轻地摇了摇头。 见状,季辞唇瓣微抿。 他这才反应过来一件事。 小师弟不喜欢尉迟,从初见开始就不喜欢。 季辞原本以为是因为小师弟知道这人对他不安好心,所以才一直防备着,谁知道竟然是因为这小子看上的不是他精心养护的大白菜,而是他这个殚精竭虑的园丁! 季辞在心底吐槽了半晌,最后下了个结论。 尉迟喜欢他啊,这小子都喜欢他了,现在要是顺着他的意思走,岂不是会让他产生一些自己也喜欢他的错觉? 想来想去,季辞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和不喜欢的追求者保持一定距离才行。 想通之后,季辞便朝着尉迟歉意地点了点头:“抱歉,我和师弟的确有要事要谈,尉迟门主……请回吧。” 尉迟面上笑容一僵。 “听到了吗?师兄让你回去呢。” 相比之下,秦珏的心情便松快的多,唇边笑容要多灿烂就有多灿烂,简直要把幸灾乐祸写在脸上了。 尉迟不死心: “季小友,好歹给我们平羌门一个面子?” 他这话说的也没错,季辞和秦珏好歹只是客人,现在主人家都到这里来了,再不见客会不会……不太好? 季辞心里纠结的不行。 前方尉迟还在等着他的答案,身边秦珏也在看着他,时不时慢条斯理地搓揉着他的手腕,似乎也在等着他开口。 见他实在为难,尉迟心里也难受。 几番权衡之后,他最终做了让步: “季小友若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那就当我昨天说的话只是玩笑如何?” 听到这话,季辞抬起头来,有些错愕地看向他:“……玩笑?” “嗯。”尉迟微微颔首,“想来是在下的心意冒犯到了季小友,实在抱歉,但在下觉得,就算做不成道侣,和季小友成为至交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话一出来,季辞顿时感到心里一阵熨帖。 他抽空看了眼秦珏,发现对方还是那副不乐意的模样,季辞心说你这不是成心要为难我吗? 他们这些做客人的,在平羌门本来就是要看主人家脸色的,若是把尉迟给惹急了,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于是,季辞不再看秦珏,只朝着尉迟双手交叠弯腰行了一礼: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晨光下,青年笑容明媚,眼眸璨若星子,就连凌乱的青丝都不显他杂乱,反而平添了几分随性不羁之感。 尉迟因为这一幕而稍微有些愣神。 反应过来之后,便发出一声苦笑:“自然,季小友不必多礼。” 二人寒暄了几句,季辞便回屋换衣服去了。 大门被关上,这里便只剩下了尉迟和秦珏两个人。 季辞一离开,尉迟脸上的笑容便消散了下去,目光冷淡地看着秦珏。 二人无声对峙片刻,秦珏才翘起唇角,挑衅道: “可惜了,师兄果然还是站在我这边。” “我们才是最亲近的人。” 闻言,尉迟反唇相讥:“这么多年了都还没把季小友拿下,你也不行啊。” 眼见秦珏的面色冷下来,尉迟心里便更加畅快: “若不是我那段时间提前回了平羌门,你还能不能站在他身边都是未知数。” “是吗?”敛去笑容后的秦珏面色冷的可怕,“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的你注定只能做师兄的……朋友。” 秦珏把那最后两个字的语气说的极重,随后又佯装迷茫的模样,呢喃道: “让我想想,我亲爱的师兄有几个朋友呢?” 尉迟攥紧拳头,忍无可忍: “秦珏,你不要得寸进尺!” 秦珏充耳不闻,笑的更开心了。 随后,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再理会尉迟,而是微微侧过身面向屋内。 没过多久,待客所的门被拉开。 季辞一身赭红色劲装干净利落,眉眼英气疏朗,指间缠绕着那根常用的深蓝色发带。 出了门之后,他便斜斜倚靠在秦珏身上,慢条斯理地扎着头发。 等全身都收拾齐整之后,季辞便神清气爽地甩了甩头发: “你要带我们去哪?” 尉迟的眸光在季辞面上停留片刻,随后又移开,笑道: “门主府,这个点,正好是布早膳的时候了。” 听到这话,季辞眼睛一亮: “好啊,正好饿了。” 说着便要跟着尉迟往外走去。 步子刚踏出来一半,季辞便顿住,转过身扯住秦珏的手臂带着他一起走。 边走还边说:“你说你性子怎么就这么大呢?不就是去吃个饭吗?你板着张脸给谁看?” 秦珏抬眸专注地看着季辞,意思明显。 季辞恨不得一巴掌拍他脸上,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舍不得,最后说道: “你听话点,别逼我揍你。” 说完,便松开秦珏,跟着尉迟往前走去了。 秦珏慢悠悠落在后面,脚步不疾不徐。 他当然听话了,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他听话的不就只有师兄一个吗? 但是看着师兄和别的男人并肩走在一起,果然还是感到很不爽啊…… 秦珏掩下眸中深沉的神色,掌心包裹住剑柄。 晨间清风凉爽,拂过来时吹起季辞的发带和青丝。 秦珏将目光落在那深蓝的发带上,深思恍惚。 ——若是将他束缚住,师兄会不会表现得更乖一点? 第106章 平羌门门主痴恋某中原男子! “在想什么呢?快点过来啊。” 见秦珏磨磨蹭蹭地落在最后面,季辞不解地喊了一句。 回过神来得秦珏全身微微一抖,抬起头看向季辞。 前方的青年身形纤长,唇边始终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犹如热衷于翱翔的鹰隼,潇洒肆意。 秦珏微微愣神,将那点不可告人的心思强行压下。 罢了,如果真这么做了,师兄恐怕会不高兴的吧? 师兄耐不住寂寞的,平日里便总想着出去玩,若是真如他所想的那般被束缚住,恐怕也只会终日郁郁寡欢。 秦珏想,自己应该是不希望师兄变成毫无生气的娃娃的。 只要师兄别抛弃他就好。 想到这,秦珏微微一笑:“来了。” 他快走两步跟在季辞侧后方,目光和尉迟有短暂的相接,很快又移开。 连名分都没有的家伙,不足为惧。 …… 尉迟带着他们来到了门主府。 西域盛产珊瑚珠宝,这一点在铜骨城内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季辞看着门柱子上镶嵌的绿松石,沉默不语。 注意到他的动静,尉迟停下来看了他一眼。 随后便是了然地一笑:“若是季小友喜欢的话,这些小玩意我可以做主送给你几箱。” ……还是几箱? 季辞表示自己被狠狠地伤害到了:“不用了。” 有钱了不起吗?他家小师弟也有钱。 他自己的话…… 季辞算了算之前梁皇划给他的封地资产和金银,好像也不少的样子。 想到这,季辞便在心中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们三个站在一起,那便是典型的谁比谁有钱。 进入门主府之后,三人各自落座。 西域美食众多,待季辞坐好之后,很快就有弟子将吃食送了上来。 羊肚子烤肉、薄皮烤盒子、玫瑰花酱馕…… 尉迟一道道介绍下来,季辞只觉得肚子饿得不行,在尉迟的示意下抓了一个玫瑰花馕就开始吃了起来。 这馕饼味道偏甜,但并不显得腻味,相反十分爽口香脆。 季辞双眼冒光,替秦珏也拿了一块馕饼,示意他吃上一吃。 秦珏不是很喜欢尉迟府上的东西,吃起来也觉得毫无味道,但是看师兄这样高兴的模样,他也不好拂了师兄的兴致。 于是一边吃一边附和着。 尉迟吃惯了这些东西,并不觉得有多美味,但看着季辞的模样,也不自觉多用了一些。 待在场众人都吃了个七分饱之后,尉迟这才开口: “季小友此番前来,是为了找草药和毒虫?” 听到这话,季辞便将啃了一半的烤羊排放下,郑重道: “是的,我们要找的草药还挺多,你要看看吗?” 说话间,秦珏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季辞唇边的油渍。 季辞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抬手将帕子接了过来,随后又掏出绢布递给尉迟。 尉迟的目光落在他唇角,在接触到秦珏警告的视线后,唇角挑衅地上扬,温和道: “季小友,这些都是你要找的吗?” “是。”季辞说道,“你都认得吗?” 尉迟沉吟片刻:“认得是认得,就是有些好奇昨日季小友都找到了哪些,能否靠近些来指上一指?” 闻言,季辞没有多想,立刻便朝他靠近:“行。”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季辞蹭过来的时候,一低头就能蹭到尉迟的胸肌。 再加上尉迟故意把绢布放的很低,要看清还要垂首。 季辞:“……” 他伸手干脆利落地把尉迟的衣领合拢,随后习惯性拍了拍: “有碍观瞻。” 勾引被打断但是被拍的浑身一颤且舒爽的尉迟略有些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良久,低低地笑出声来。 季辞指尖刚放在绢布上,便被他笑的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无事,我笑是因为我生性就爱笑。”尉迟说着,朝着秦珏挑衅地一扬眉。 季辞:“……看不出来你还挺潮。” 尉迟眨了眨眼:“什么?” “没什么。”季辞不再理会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指尖在绢布上快速移动,“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还有这个,全都是我找到了的,剩下的这些……” 尉迟听的认真,时不时开口询问几句,季辞便都耐心地回答了。 不远处,秦珏面沉如水,身边气压低的可怕。 弟子上来撤菜的时候,被他逼的一句话都不敢说,脑袋低垂。 过了大概半刻钟,见师兄还和尉迟凑在一起讨论草药,秦珏彻底忍不了了: “说完了吗?” 听到他的声音,季辞下意识要直起身子来。 尉迟不动声色将手搭在他肩膀上:“这个呢,这棵草药也摘过了?” 季辞被拉回注意力:“……我看看。” 秦珏终于忍不住了,走过去将尉迟的手强制性扒开: “尉迟身为平羌门门主,应当是对门中草药十分熟悉才对,怎么还要讨论这么久?如此这般,我恐怕不能放心你口中所说的指导啊。” 季辞被扒的人都懵了,下意识地就将绢布扯到了自己手里。 感受着绢布从手中流逝,尉迟也不恼。 他笑了笑:“只是正常的讨论而已,我总得弄清楚季小友都摘到了哪些。” 说着,尉迟又看向季辞,无奈道:“季小友,你这师弟醋性也太大了些。” 季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秦珏,说道: “醋性大点也好,粘人,平日里倒也还算乖巧。” 听到这话,秦珏略微愣神。 尉迟唇边笑容敛去:“是吗?” “感情真好。” 即便是知道朝夕相处的师弟对自己起了龌龊心思,也还是愿意包容维护吗? 这可真是…… 尉迟移开目光:“季小友那张绢布上的草药我都记下来了,两日之后,在下便能将草药悉数摘来给你,季小友回去等消息便是。” 季辞有些迷茫:“这多不好意思?我们也可以上山。” 尉迟看着他,忽然扯唇一笑: “就当是给在下一个表现的机会吧。” 说完,便一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待季辞和秦珏出了门主府,尉迟便起身回了药房。 昏黄烛光下,他一个个打开药箱,将里面分门别类拣好的草药一棵棵挑了出来。 当天下午,有关平羌门门主对一中原人士痴恋不已的谣言便传遍了满城。 一时间人人为之津津乐道。 第107章 随便你啃 初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季辞正被秦珏按在门板上,唇瓣一点点压在他脸颊和脖颈,饮鸠止渴般索求着。 事实上,季辞也不知道小师弟怎么突然发疯。 记忆里,秦珏拉着他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委屈,季辞哄了一会就有些不耐烦,结果刚想一走了之,秦珏就开始掉眼泪。 这次掉的十分真情实感,跟洪水开闸似的流了满脸。 季辞一下子就慌了神,只得牵着他的手把他往待客所带。 关上门之后,秦珏就一边哭一边和他亲昵。 季辞整个人都是十分迷茫的,正想推开他,结果就见秦珏眼泪掉的更凶。 妈的,再哭这人就脱水了。 季辞只得一再让步,最后干脆把人按在自己脖颈处,无奈道: “你啃吧,随便你啃,只要不把我啃出血来,你都随意。” 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秦珏咬的有些不重,但是痒。 季辞被这些细微的小动作逼的眼眶有些酸,他怕自己没出息地哭出来,只得拼命忍住。 一边还要耐着性子去问秦珏: “你说说,怎么突然这么不高兴?” 秦珏牙齿还叼着师兄的一部分皮肉,闻言松了点力道,磨蹭再三之后,不满道: “你摸他了。” 季辞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我摸谁了?” “尉迟。”秦珏声音沉闷,缓慢道,“你拍他胸口,我都看到了,你都很少拍我的胸口,这不公平。” 听到这话,季辞略有些头疼: “我只是替他把衣服弄好,不然……不然你还要我直接撞上去吗?” 话音刚落,秦珏身上的戾气就翻涌的更重:“不许!” 季辞:“……那你还不放开我?” “……”秦珏假装自己没听见,又亲了亲师兄的锁骨,“师兄好香。” 这句话一出来,季辞顿时被雷了个外焦里嫩。 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说你小子从哪里学的油男语录: “瞎说什么?爷们身上都是臭的。” 闻言,秦珏微微蹙起眉头:“我身上也是吗?” 季辞嗅着鼻尖冷淡的金盏花香,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 他艰涩地摇了摇头。 “嗯,”秦珏一下子就高兴了,“所以师兄身上也是香的。” 季辞:“……” “你松开我好不好?” 秦珏没应,他似乎是上了瘾,非得把自己窝在季辞怀里好好亲热一番才能消解, 事实上,他一开始靠近的时候,其实没想过会成功。 但是师兄对他的容忍度似乎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高。 这让秦珏内心暗爽,同时更加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他目光往上,在那微红的唇瓣上停留了片刻,随后艰难地移开,落在鼻侧的那颗红痣上。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秦珏就觉得师兄这颗红痣长的很漂亮,很……性感。 想亲。 他喉咙动了动:“可以亲吗?” 听到这话,季辞慢吞吞把秦珏握在自己腰上的手扒开:“不行。” “真的不行吗?”秦珏声音低下来,眼眶倏然就红了,“不给我亲的话,师兄以后给谁亲呢?” “别人比我会讨师兄欢心吗?会帮师兄洗衣做饭吗?有能力保护师兄吗?” 诘问一声比一声重,秦珏迫不及待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大手又不老实地往季辞腰上蹭。 季辞有些难耐,虽然觉得俩大男人这样亲密很奇怪,但是每当秦珏靠近的时候,他总有些战栗敏感。 “师兄,你回答我啊。” 季辞抬眸看了眼,正正好看见秦珏那双微红湿润的眼睛。 ……怎么有人可以一边哭一边轻薄别人? 季辞心下无奈叹气。 他之前是有过养大秦珏就出去成家的想法,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自己若是真的找了别人,秦珏会直接把自己哭成孟姜女的吧? 想到这,季辞便说道: “没有别人,只有你。” 话音刚落,秦珏的眼睛瞬间便亮了起来,如果他有尾巴的话,此刻一定摇的非常欢快,还很有可能原地变成螺旋桨创死所有情敌。 季辞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秦珏欣赏了一会师兄的笑容,然后小心翼翼: “那我现在可以亲了吗?” 看着秦珏希冀礼貌的眼神,季辞心念微动: “……不可以亲嘴。” 秦珏眼眸亮晶晶的,兴高采烈地说好,随后缓慢低下头来。 按在后颈处的那只手温热,此刻正在温柔地施压,让季辞能够靠秦珏更近。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暧昧缠绵,季辞有些紧张,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 等待了片刻之后,那道温热的呼吸猝然近了些。 那吻落在了他的鼻梁右侧。 季辞有些惊愕,同时心里痒的不行,像是有根羽毛在他心尖不断地搔动。 呼吸变得有些粗重了。 几秒钟过去,季辞实在受不了了,最终睁开了眼睛。 视线中,首先看到的就是秦珏的眼睫毛。 他也是闭着眼的,眼眶周围一片湿红,鸦羽似的睫毛不时颤动一些。 季辞紧张地连呼吸和闭眼都忘了,满脑袋都是小师弟睫毛好长,鼻梁好挺,长的好好看……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年轻弟子见鬼似的叫唤声—— “我靠!他们在咬嘴巴!” “和谁?门主吗?” “不认识,好像是另一位中原男子!” “我们门主被绿了?!” 我去,说的都是什么啊! 季辞慌里慌张把秦珏推开,偏过头去打算看看那群造谣的家伙是谁。 他和尉迟都没好上过,哪来的绿尉迟! 还有,他们只是在贴贴,没有咬嘴巴! 中途被打断的秦珏十分不爽,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他想将季辞拉回来,但这时季辞已经一把将门打开,严肃道: “不明真相不要瞎传,我和你们门主从来都没有好上过,压根就没有绿他!” 那群西域弟子没想到这人能亲着亲着就开始对他们说教,一下子眼珠子东转西转不知道该看哪里。 主要这也不好意思看啊…… 这中原男子长的好生俊俏,现在唇瓣红红的,眼尾粉粉的,一副初尝恩泽,任君采撷的模样,着实叫人不知道把眼睛往哪里放。 偏偏他本人还意识不到。 季辞微蹙起眉头:“干什么心虚成这样?一个个歪着眼睛做什么?” 话音刚落,季辞便被秦珏抓住手腕拉到自己身后。 男人眸色冷沉阴翳,说话时故意放出了灵力威压: “滚出去。” 这些平羌门弟子顿时被吓得全身一哆嗦,立刻连滚带爬地跑了。 第108章 两不相欠 待人全部走光了之后,秦珏还想拉着季辞继续贴贴。 但是刚才那一遭太扰人兴致了,季辞说什么也不让他继续了,最后拎着剑去了院子里练剑。 季辞觉得自己这方法宇宙无敌第一好,因为每一次秦珏企图靠近的时候,都会被折柳剑的锋芒逼散。 最主要的是折柳和主人心意相通,在秦珏再一次不敢放弃想要过来的时候,折柳带着季辞的手,往秦珏下三路挥去了! 这就连季辞本人都没预料到! 秦珏更是慌忙躲避,额角沁下一滴汗珠,声音发着抖: “师兄!” 季辞尴尬的一批,连忙和自己撇清关系:“是折柳干的,不是我!” 话音落下,折柳便骄傲地挺起胸膛。 秦珏复杂的目光在折柳身上停留了一会,半晌才说道: “师兄的灵剑……果然不同凡响。” 季辞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 “谁说不是呢。” 不过这一下倒是真的吓到了秦珏,他直接回了屋子,再也不敢造次了。 别说,还挺有用。 季辞盯着自己的灵剑看了一会,最后小声训斥: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你也不能打小师弟命根子的主意啊!” 折柳迷茫地挪动了一下剑尖,似乎没理解季辞的意思。 怕它之后再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举动,季辞只得苦苦劝说了半刻钟时间,才让折柳似懂非懂地点头。 这下,季辞放下心来,开始重新练剑。 …… 季辞和秦珏在待客所互相咬嘴巴的事情到底还是传了出去,以至于尉迟说好的为期两天的拣草药,直接快速到了当天下午。 尉迟过来敲门的时候,秦珏正在灶台前做饭。 两人在院子里两两对视,最后互相嘁了一声,自己忙自己的事情。 尉迟进去找到了季辞。 此时他正在临摹大字,原因是秦珏不知为何忽然说他字写的丑,要练,随后就把他打发过来练字了。 并且没写满十大页就不准出来做其他的事情。 尉迟见到季辞的时候,他正伏在桌案上,极其认真,一笔一划地写着字。 从尉迟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季辞流畅优美的身体线条。 对方微微躬着身子,袖口挽上去了一截,露出白皙的小臂。 尉迟微微屏住呼吸,走过去,低声道: “季小友,草药已经全部挑好了,你看看有没有遗漏。” 闻言,季辞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嗯,先放那吧。” 说着话,手上动作却也没停。 尉迟将装着草药的盒子放在书案上,没忍住探出身子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尉迟就完全愣住了。 季辞写字时的姿势摆的非常正确,握笔的指法也非常标准,就连笔墨纸砚都是用的上好的高端货物,表情认真,下笔如有神。 但当那墨汁落在宣纸上,写出来的字却难看的好像蚂蚁跳舞。 尉迟:“……” 他没忍住,唇角扯出一抹笑来。 “都说字如其人,这话放在季小友身上却是不恰当。” 闻言,季辞不爽地看了他一眼: “等着,迟早写的比你好看。” 尉迟摇了摇图:“那我拭目以待。” 说着,他便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了季辞的唇瓣上。 之前有门中弟子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说什么他被绿了。 当时尉迟怒火攻心,他没想到秦珏胆子竟然这么大,刚表白没多久就敢上嘴啃,脑子里慌的不行。 尉迟最后命人和自己一起收拾草药,以最快的速度挑拣完毕,就带着赶来了这里。 不然他都没有理由过来见季辞。 那张唇倒是没什么痕迹,但不知是不是尉迟的心理在作祟,他总觉得季辞比之前要好看了一些。 这么想着,尉迟便不由自主地问出口来: “你和秦珏,你们……” 不等尉迟说完,季辞便一撩眼皮,冷淡道: “没亲嘴,没上/床,没确立关系,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的话左拐出门慢走不送。” 尉迟:“……” 他佯装没听到最后一句话,只是兀自感慨道: “那就好。” 但也只是安心那么一段时间罢了。 毕竟光是看季辞对秦珏的宠溺程度,就知道他们确立关系是迟早的事情。 尉迟觉得自己也是贱的,非要眼巴巴蹭在季辞身边,心甘情愿地付出。 他苦笑一声:“那我就先走了。” “慢着。” 尉迟脚步顿住,他转过身,就见季辞放下了朱笔,从袖中捣鼓了一阵子,最后翻出来一份书契。 “喏,这个给你,拿回去印章吧。” 尉迟颇有些困惑地将那份书契接了过来,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里面写的着的竟然西域和璟王的生意来往。 他顿时愣住。 季辞重新拿起朱笔,另一只手撑着下颌,朱笔在手中习惯性地翻转,结果溅了他一身墨汁。 季辞“啧”了一声,想着竟然脏了那就随便转,便继续说道: “我现在是大梁璟王,梁皇赐给我的封地,除了金陵,还有大梁朝边境的一块地方,那地方我去查过了,是西域诸国和大梁通商的商道之一,不过因为此前一直无人接管,所以并没有开放。” “现在那块地被我接手了,我择日便会派人好好治理那里,开放建立一条大梁和铜骨城单独的商道。” 尉迟握着书契的手有些发抖。 季辞浑然没有觉察到他的异样,只是自顾自继续说着: “我们俩非亲非故的,你就帮我找草药,我属实是过意不去。金银财宝什么的,你们铜骨有钱,想必也并不稀罕。” “思来想去,我手上也就只有这条商道足够给你做谢礼了。” 西域和大梁之间的生意往来一直是块香饽饽,这是多少西域部落梦寐以求的机会。 如今这块大饼却轻而易举地落在了尉迟的头上,原因竟然只是他帮忙找了草药。 尉迟顿时愣住,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 原本还在因为自己费尽心力打白工而自怨自艾,谁知道转头季辞就送了他那么一份大礼。 原来季辞早就做好了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打算。 他这样做没有错,相反还十分理智。 季辞就是这样的人啊,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不会接受那人任何的示好的。 如果迫不得已必须接受,那一定会想方设法将人情还回去。 两不相欠,公平公正,理智而又清醒地将那些自愿的情谊划为一场双方都能感到满足的交易。 最重要的是,这份书契,尉迟拒绝不了。 那可是和大梁的通商机会啊。 想到这,尉迟眼底的神色坚毅了一些。 他朝着季辞行了一个庄重标准的礼节: “多谢殿下。” 季辞打了个呵欠:“知道了,你回去吧,记得盖章。” “这事我已经通知过父皇了,你不用担心。” 尉迟垂下眼眸: “嗯。” 待尉迟离开之后,季辞练字的手稍微顿了顿,随后兴高采烈地将明远放了出来。 出来之后,明远熟练地抄起朱笔,和季辞一起写着那狗爬似的大字。 开玩笑,那些字帖又大又长,光是季辞一个人怎么可能写的完? 刚好明远的字也写的不好看,和他丑的一脉相承,当即就被季辞喊过来偷偷帮忙了。 这下好了,区区十张字帖,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季辞愉悦地哼起了小曲。 第109章 毒虫 虽然不知道秦珏为什么突发奇想要来管他的字写得如何,但是小师弟说的也没错,他这一手字确实写的有些过于丑陋了,是该练。 可惜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季辞表面认同,心里却十分叛逆。 修仙就已经很困难了,还要练字,季辞觉得自己的字,只要小师弟能看得懂就好了。 再说了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写字写的丑。 季辞扭头问明远:“你说是不是?” 明远写字的动作一顿,颇有些迷茫地看了他一眼,显然不是很明白季辞为什么突然问这么一句话。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非常上道且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季辞神清气爽,继续在宣纸上摆弄他那丑陋的大字。 又写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季辞耳朵微动,察觉到逼近的脚步声,立刻将明远收了起来。 那支被明远用过的朱笔也被季辞迅速地收进芥子环。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施施然地执着笔,继续在宣纸上涂涂抹抹。 等秦珏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站在书案边上,认真练字的师兄。 他颇有些欣慰: “师兄一直在练字?” 季辞眨了眨眼睛:“那当然了,小师弟布置的任务,我怎么可能懈怠?” 闻言,秦珏唇边的弧度深了些。 他手里捧着一碗刚熬出来的糖水,缓慢走了过来。 当秦珏看着书案上那些如狗爬般的大字时,霎时陷入沉默。 季辞还在那嘚巴嘚:“我写的可认真了,一直都没有偷懒!” 秦珏:“……” “嗯,很好。”他说着,便不动声色地把那辣眼睛的字帖拂到一边,按住季辞的手将朱笔取了出来,顺便将糖水递了过去,“师兄休息会吧,给。” 虽然师兄的字确实写的不好看,但是师兄已经非常努力地在练字了,他还能置喙什么呢? 万事只要付出了努力,之后一定会有结果的。 秦珏对此深信不疑。 季辞见他没有发现纰漏,顿时喜气洋洋地把糖水接了过来,看不出半点心虚。 笑话,他能糊弄过秦珏,那就是他的本事。 换一个人来,能不能糊弄过还不一定呢! 季辞喜滋滋地将糖水一饮而尽。 这边,秦珏将尉迟送过来的木盒子打开。 这木盒制作精巧,可以像抽屉一样拉开,也可以像衣柜一样左右开户,每一层都分隔开好几个小空间,那张绢布上的草药就被分门别类地放在小空间里,装的满满当当。 虽然很不喜欢尉迟,但尉迟这件事做的确实不错。 秦珏按下心底那点不爽,照着绢布上的记载,开始一层层检查木盒里的草药。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秦珏终于停下来,意味深长道: “一样不落,他对师兄还真是上心。” 季辞看了他一眼,知道这孩子是又吃味了,便熟练地顺毛道: “是,但他也不亏。整理这么一份草药,换铜骨城和大梁的通商机会,怎么看都是他赚了。” 听到这,秦珏眉梢微抬:“通商机会?” 季辞于是便把他们之间的交易摊开来明明白白地告诉了秦珏。 听完之后,秦珏眼眸微动:“师兄对人对事,一向分的那么清楚吗?” “那是自然。”季辞手贱地卷起宣纸一角,随后说道,“我与他非亲非故的,他就这么尽心尽力地帮忙,不交换点什么,我始终过意不去。” 说完之后,季辞感到稍微有些饿,便不满道: “你在外边忙活这么久,不会就熬了这么一碗糖水吧?” 秦珏:“没有,还做了旁的吃食。” 闻言,季辞立刻推了推秦珏的手臂,极其自然道: “那你还不去把东西拿进来?小爷我都快饿死了。” 看着他理所当然、颐指气使的模样,秦珏眼底跳动着潋滟的笑意,他站起身来: “是,这就帮师兄去把吃食带进来。” 他的师兄会和尉迟划清界限,但却可以自然地指使他做任何事情。 是不是说明他在师兄心里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呢?是能够完全交付后背和真心,即使再如何尽力付出也不会感到羞愧,彼此亲密无间的关系。 …… 制作蛊毒解药的草药是齐全了,但毒虫还没着落。 季辞看绢布看的脑袋发昏,几乎能把那些毒虫的样子在脑海中完全复刻下来。 毒虫可比草药要难找的多。 并且这上面记载的毒虫各个毒性骇人,稍有不慎便会直接身亡。 是以这些天下来,秦珏都不肯让他上山抓虫子。 非说要等他把这些毒虫的名字、外貌、习性背的滚瓜烂熟、倒背如流了,才能上山。 当然,秦珏对他自己的要求也是这样。 得知还要毒虫的时候,就连尉迟都吃了一惊。 他们西域本地人都不会去碰山上的虫子,因为这些虫子有剧毒,轻易就能害死人,哪成想这些中原人竟然会拿这种虫子做蛊毒,还有解药。 尉迟感叹道:“你们中原人真是大胆。” 季辞在心里吐槽,哪里是中原人大胆,分明是孤鸿长老一个人大胆。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些毒虫有一只算一只,都不是什么善茬。 终于,在好几天的准备之后,他们再次踏上了平羌门内的那几座大山。 毒虫比草药更加难找,季辞手里提着专门装虫子的小笼子,在各种洞穴、大石头下面去找毒虫。 一整天下来,竟然也只找到了三分之一的毒虫。 金乌西沉,季辞靠坐在山顶一颗歪脖子松树上,一只小腿搭在秦珏膝盖上,打开小笼盖看了一眼。 里面的毒虫密密麻麻,基本上都是甲虫,钳子和外壳黑的发紫,有些甚至会反射出幽蓝的光亮。 季辞“啧”了一声: “这些毒虫长的都很别致啊,到时候我们抓齐全了,应该怎么制作解药?” 秦珏半跪在他身前,用手一点点帮季辞按摩着酸痛的小腿肌肉,声音平静: “只要交给张绍远就好了,毕竟是在太医院进修过的,应该会。” 季辞想了想:“也是。” “早点把解药做出来,早点把那灵石上的蛊虫消了,咱们就彻底不用背这桩孽障了。” 季辞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就要将笼盖合上。 他指尖细嫩白皙,说话的时候又是望着秦珏的,因此也没有发现,笼子里有一只小毒虫,将闪着幽蓝光亮的钳子高高举起。 季辞将笼盖合上的时候,一道尖刺瞬间刺破他的指尖! 他全身一抖,慌忙将笼盖合紧。 秦珏注意到他的动静:“怎么了?” 季辞眉头皱的很紧,目光落在自己右手食指的指腹上。 那里被毒虫的钳子刺伤,伤口处晕着一抹青紫色,此刻正缓慢地向外滴落血珠。 秦珏脸色猛地一变。 第110章 难解 季辞最后是被秦珏给抱回去的。 他全身乏力,感觉脑袋晕沉沉的,眼睛能看见的所有东西都十分模糊且颠倒。 秦珏抱着他,季辞便倒在他怀里,直愣愣地看着他的脸。 好半晌,才说出一句: “小师弟,你怎么有五个脑袋?” 秦珏抖着嗓子:“师兄,别睡觉。” “我没睡觉啊。”季辞不满道,随后又笃定道,“你有五个脑袋,四只眼睛,两个鼻子五张嘴巴。” 季辞失望地垂下手:“你变得好丑啊,但是你放心,我不会抛弃你的。” 秦珏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 季辞靠在他胸膛上,能听到他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快的像是要从胸膛里直接跳出来。 季辞寻思着,这心脏跳的这样快,他家小师弟要是挂了怎么办? 不行,他都还没挂,小师弟怎么能挂? 季辞一着急,就开始捶秦珏的胸口:“别跳了!别跳了!听到没有!” 秦珏赶路赶到一半忽然被揍,有些茫然地垂眸看向躺在自己怀里不知道捣鼓些什么的师兄。 叹了口气。 “师兄,别闹。” 他得带季辞去找尉迟,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在绢布上记载的毒虫毒性强烈,稍有不慎便会暴毙而亡。 秦珏心脏绞痛。 他前不久才和师兄表白心意,师兄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出事? 他心跳如擂鼓,冷汗从额头后背往下流去,抱着师兄的手用力到发白。 季辞眼眸已经有些浑浊。 他用力眨了两下眼睛,含糊道:“我好像……看不见了。” 这话一出,顿时犹如一把斧子狠狠砍在秦珏心上。 他声音艰涩:“那就闭上眼睛。” “哦。”季辞乖顺地把眼睛闭上,呼吸渐渐平缓绵长。 似乎是陷入了沉睡。 一滴热泪滴在季辞眉心,他不适地动了动身子。 秦珏将季辞抱的更紧,他低下头来,将一吻落在季辞的眉间,珍之又重。 …… 秦珏强闯入门主府的时候,尉迟正在和平羌门的几位长老商量和大梁的商道一事情。 会议室的门被破开,尉迟惊的手中茶盏都被摔碎。 看清来人的脸之后,他皱起眉头:“你发什么疯?!” 秦珏没回,他快步上前,声音沙哑: “师兄被毒虫咬了,找医师来,快!” 话音落下,尉迟瞳孔骤缩,目光落在他怀中的季辞身上,面色顿时变得惨白。 他站起身来: “去把耶达木叫来,愣着干什么?!” 旁边几位长老惊疑不定,连忙推搡着弟子出门去找耶达木。 尉迟双手发着抖:“是什么毒虫?” 秦珏没说话,他将那装满了毒虫的笼子找出来,打开盖子: “最上面那只。” 看清之后,尉迟闭了闭眼:“天魁甲,为什么偏偏是天魁甲?” 听他这个语气,秦珏心尖陡然一沉:“……什么意思?” 尉迟狠狠瞪了他一眼,唇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 “连他都保护不好,废物。” 这一次,秦珏少见地没有回怼。 尉迟看见他就一肚子气:“咬的哪里?” 秦珏将季辞那只手捞了起来。 尉迟看了一眼,发现秦珏竟然已经做过简单的处理了。 看样子是挤出了外围的毒血,并用衣带子系在季辞手腕处,防止毒素倒流。 天魁甲,是西域十大毒虫之一。 被咬了之后会有神志不清、四肢疲软、并有短暂的失明失聪症状。 这种毒如果不能在十日之内解开,之后必然暴毙。 就算凭借珍贵药物吊着命,上面所述的所有症状也不会消失。 尉迟将季辞从秦珏怀里抱了出来,快步往里屋走去。 外界的种种并没有影响到季辞。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症状就和吃了毒蘑菇差不多,不仅产生幻觉,还晕乎乎的。 唯一不同的是,他现在眼睛看不见了。 鼻尖萦绕着的金盏花香消散,季辞极为不安。 他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用力拍打着圈在自己肩膀和膝弯处的手臂,着急道: “你是谁,我小师弟呢?” 尉迟脚步不停,眉尖却深深蹙起。 “别闹,帮你解毒。” 听到这话,季辞勉强安静了两秒。 倒不是不是想闹,而是四肢不知为何渐渐没了力气。 被放在床榻上的时候,季辞还在呢喃着: “我小师弟呢?” 尉迟神色阴晴不定。 他甚至想现在就掐着季辞的脖子告诉他。 他的小师弟屁用都没有,现在唯一能救他的只有他尉迟,只有他手底下的巫医耶达木。 但到底是舍不得下手。 秦珏从外边近来,正好听见季辞在喊他的名字。 他连忙上前,握住季辞的手腕。 那熟悉的金盏花香重新弥漫开,季辞这才稍稍安静。 一片寂静中,尉迟冷冷看了他们一会,随后猛然拽起秦珏的领子,狠狠往他脸上揍了一拳。 秦珏不躲不避,硬生生受了这一拳。 嘴角被揍得发青,丝血渗透出来。 秦珏没有理会发疯的尉迟,只是将季辞握得更紧了。 他们都不好受。 等耶达木过来的时候,季辞已经完全陷入深度昏迷。 耶达木带着半边银色面罩,一头乌黑的青丝中只在鬓角那处有几抹白色。 他将手搭在季辞手腕处。 半晌才道出两个字: “难解。” 尉迟目光阴翳:“那就想办法治好他。” 闻言,耶达木朝床榻上的青年看了一眼,随后叹了口气: “门主,可否让我看看那只作乱的毒虫?” 秦珏将笼子递给他:“最上面那只。” 耶达木打开盖子看了一眼,在看清那只毒虫的品相之后,稍微愣神,眉头蹙起来: “这只毒虫有很多年头了,我没有把握完全治好。” 尉迟死死盯着他,双目赤红: “那就想办法啊,还要我说多少遍!” 耶达木抿了抿唇:“是。” 他从怀中拿出一只布袋,从中取出一颗药丸,塞进了季辞的嘴里。 动作间,耶达木目光落在季辞腰间。 ……那地方怎么在发光? 他迟疑了一瞬,伸手从往那里摸了摸。 紧接着,一枚玉佩掉落在床榻上。 耶达木捡起来看了看,发现正是这玉佩在闪着幽光,上面刻着三清道宗四个字,背面还有一道私印。 上面写着的好像是——云时。 耶达木将玉佩举起来: “门主,发现了这个。” 待看清之后,秦珏目光微凝。 …… 与此同时,三清道宗,太极殿。 那枚被盘玩了无数遍的玉佩也在转瞬间亮起幽光。 云时被那道光芒闪了一下眼睛,随后便搁下笔,饶有兴致地将玉佩拿了起来。 如瀑的雪色长发垂下,云时纤长的手指点在玉佩背面的私印上。 摩挲一阵之后,大殿中响起一阵低沉的笑声。 云时缓慢掀起眼皮,抬手招来旁边的一名小仙童,吩咐道: “去叫孤鸿过来。” 第111章 离了宗门,你一无是处 此时已是晚秋,道宗中枯黄的树叶落了满地。 唯有太极殿前的海棠树终日里花开不败,孤鸿进院子的时候,正好瞧见一名小仙童在海棠花树下小憩。 他整理了一下衣摆,缓步踏入殿中。 殿前宝座上,云时一身雪色衣衫,斜斜倚靠在椅背上,手中把玩着一枚小巧的玉佩,眸子低垂,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过。 孤鸿看了一阵,弯腰行下一礼: “云宗主有何要事?” 听见这话,云时这才慢悠悠抬起脑袋看他。 他两根手指拎着玉佩穗子在空中晃了晃,随后轻飘飘扔了出去,正好落在孤鸿掌心。 孤鸿接过玉佩左右看了看,目光凝在那不断发出幽蓝光芒的地方。 “这是?” 云时唇边上挑,带着些玩味的笑意: “同心佩,猜猜另一枚在谁那里?” 这话一出,孤鸿只是稍加思索,便立刻变了脸色: “……季辞?” 云时赞赏地看着他:“不错。” 同心佩,一般来说是用于道侣之间的物件。 玉佩与持有者心意相通,勾连神识,在主人有难时会放出幽蓝的光芒,同时影响到另一枚同心佩。 他手上的这枚同心佩发出了光亮,毫无疑问,季辞出事了。 孤鸿微抿起唇:“他在哪?” “本座如何知晓?”云时笑眯眯地看着殿中央的孤鸿,思索片刻后,这才说道,“不过,你若是跟着这枚同心佩的指示去找,总能找到。” 孤鸿没说话,他攥紧手中玉佩,这便要出太极殿的门,去找季辞了。 可惜还未走出几步,云时的声音就从后面不紧不慢地传过来: “找到他之后,记得把人带回宗门。” “在外面玩了这么久,总该回来了。毕竟道宗才是他的家啊。” 说着,云时便闷闷地笑了起来。 孤鸿深吸一口气,攥着同心佩,快步走出了殿门。 …… 千里之外的三清道宗发生了什么,铜骨城内一概不知。 季辞已经昏睡了有两天了,这几天中途倒是醒过来几次,但无一例外都是眼瞎耳聋的这么一个状态,季辞觉得自己醒了还不如没醒。 脸上又被扎针了。 季辞无奈地想道。 这些日子他都快憋疯了,好在系统终于从外面浪了回来,能让他在心里有个作伴的。 【你说我要是死了怎么办?】 系统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宿主放心,死是不会死的,就算肉身在这个世界毁灭了,灵魂也不会有任何问题,我们部门可以申请将您的灵魂再次投入这个世界,重新选择一具肉身,继续执行任务。】 听到这话,季辞沉默了一会: 【换一具肉身?那小师弟还能认出我来吗?】 系统卡了一下壳,说道: 【按理来说是不被允许发现的。但是我以前做恋爱攻略系统的时候曾经见过好几起原世界男主认出新壳的案例。】 季辞来了兴趣: 【真的,那后来男主和你的那些宿主怎么样了?】 系统忸忸怩怩:【要不就是强取豪夺,要不就是小黑屋警告,要不就是走黑月光路线直接酱酱酿酿!】 这么长一串话,季辞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他纳闷道:【你在说什么?】 系统立刻正色:【没什么没什么,宿主你只要知道,就算这次任务失败,我们还可以重新来过,或是换具壳子再次回到这个世界,是不是很人性化?】 人不人性化季辞不知道,但是季辞左右思索了片刻,绝对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重来一遍,他懒得。 换具壳子回来,不行,小师弟都和他表白了,换具壳子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万一换的壳子长的不好看呢? 若是个头生疮、背长瘤的丑八怪怎么办?小师弟还能喜欢他吗? 季辞越想就越是焦虑。 以至于正在给他施针的耶达木开始按摩他的脸皮,喃喃道: “奇怪,怎么皮肤一下子这么紧绷?” 按摩完脸皮之后,耶达木这才开始重新施针。 这些针都做的十分细长,扎进皮肤里不会有任何痛觉,只能感到一阵细微的刺痒。 现在季辞的脸已经被扎成刺猬了,看起来极其可笑。 可惜在场的几位全都笑不出来。 秦珏眼眶底下有一圈明显的青黑,手里还在择着草药,明显是好几天都没有睡好了。 尉迟也是同样。 耶达木倒是睡得还算不错,但是精神压力同样也大,因为门主说要是治不好这位客人,就让他卷铺盖从平羌门滚出去。 耶达木心说那话本子里的剧情竟然真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他很珍视在平羌门的这份工作,于是丝毫不敢懈怠,勉强用针法和药物吊着这位客人的命。 不久,秦珏的声音响起:“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耶达木施针的手一顿,思索片刻之后,就用蹩脚的中原话说道: “小生才疏学浅,对于天魁甲这种毒虫的解法一窍不通,但小生的师兄很厉害,精通湘西和西域的所有毒虫,若是让他来帮忙,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话音刚落,秦珏便攥紧了手中草药:“为什么不早说?!” 耶达木吓了一跳,连忙说道:“这……我与师兄也已经不知几百年未见过面了,我也是常年居住在铜骨城内,不知外界发生了何事,原本就和师兄不熟,现在更是没有他的丝毫音讯。” 听到这话,秦珏勉强冷静下来:“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 耶达木握紧了手中细针,眉头紧锁,好半晌才道: “名字倒是不记得了,不过我知道他之前给自己取了个号,名叫——孤鸿。” 这话一出,秦珏便愣住了。 尉迟蹙起眉头:“孤鸿?这名号怎么那么耳熟?” “哎,你去哪!” 秦珏没说话,丢下手中草药就开始往外走。 他脚步极快,一边走一边掏出黄符,神识流转,黄符上自行开始凝聚出鲜红的字迹,晕透出纸背,像是蜿蜒的红色血管。 写完之后,秦珏将黄符叠成一只鹤的模样,向空中撒出去。 纸鹤扇动着翅膀,朝着三清道宗的方向飞去。 秦珏颓然地靠在门板上,胸口剧烈起伏。 ……他没想到自己出来一趟,随后还是要向道宗求助。 真是窝囊之际。 正当他自责之时,心口忽然一阵绞痛。 秦珏蹙起眉头——纸鹤被烧毁了?这才刚放出去! 他站起身,伸出神识想要寻到纸鹤现在何处,结果没伸出多远就被一阵浑厚的灵力打了回来。 两两相撞之下,灵力的反噬尤为明显。 秦珏吐出一口血来,目光惊惧地望向前方。 只见来人外罩一件黑色的兜帽长袍,眉眼阴冷细长,目光落在秦珏身上的时候,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嫌恶。 孤鸿在秦珏面前站定,周身萦绕着微苦的药香味,宛如一张大网,将秦珏身边的空气掠夺的丝毫不剩: “这就是你们离开宗门捅出来的破事,到头来还不是要让我们来收拾?” “秦珏,不要太高看自己了,离了宗门,你一无是处。” 第112章 我现在只觉得你们恶心 “是吗?那你说说看,师兄他为什么要来西域找草药和毒虫?” “孤鸿长老心里当真没数吗?” 秦珏唇边勾着一抹讽刺的笑,眸光冰冷地看向孤鸿。 但孤鸿除了身形微顿之外,并没有因为这句话产生任何影响。 很快他便进入了门主府。 秦珏的目光落在孤鸿后背上,随即又移开。 他没有再进去。 很快,尉迟和耶达木也被孤鸿赶了出来。 耶达木手里还捏着一根细长的银针,恍惚道:“我刚才见到我师兄了!刚说完就见到了!” 他激动地全身打颤。 秦珏垂着眸子,缓慢活动了一下手腕, 门主府房间内。 孤鸿坐在床边,目光落在季辞因为昏睡许久而逐渐变的苍白的脸上,眉梢轻微地往上一扬。 许久未见,这张脸倒是越来越漂亮了。 孤鸿指腹落在他唇瓣上,轻微摩挲了一阵,将灵力导入进他的身体内部,随后便若无其事地移开。 孤鸿捏起季辞的手腕,找到了他被毒虫咬伤的那根手指,随后便从腰间布袋中取出一盒药膏。 将湿润的膏体涂抹在季辞的指腹伤口上。 肉眼可见的,那地方的青紫色开始逐渐消减。 这是毒素在消退的症状。 随后,孤鸿又将季辞脸上那些细针全部拔了下来,起身用热毛巾敷了一会季辞的脸,接着重新施针。 那枚同心佩就放在床柜边上,闪着一点幽蓝的光亮。 但随着孤鸿几番动作下去,那光亮便逐渐开始变得微弱。 此时此刻,原本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一个绝对安静的密闭空间的季辞,耳朵边忽然响起了一些琐碎的声响。 他连忙喊系统去帮他看看发生了什么。 系统立刻屁颠颠地跑去看了。 看完之后,系统美滋滋跑回来: 【宿主,大好事啊,你不用死了!孤鸿正在给你施针治疗呢!】 【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一点了?】 系统那句“不用死了”给季辞吓了一跳,好一会才说道: 【孤鸿,怎么是他?】 系统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就是他!宿主有没有很感动!】 季辞:【……我为什么要感动?当初在灵石里边藏匿蛊虫的不就是他这个老毕登吗?】 系统:【啊?】 季辞没说话了。 那段时间,估计他亲爱的统统还在外面不知哪个旮沓里旅游呢,哪里能知道他的处境。 季辞现在就是觉得,还好孤鸿还有那么一点良心。 知道自己种下的因,就得由他自己来还这个果。 不然季辞过段时间就得噶在这张床上。 耳边逐渐清明,已经能清晰地听到孤鸿的呼吸声了。 季辞感觉自己耳聋了有八百年,此刻开心的不得了,努力用耳朵听着周围发出的各种声音。 风吹过的声音,喜欢。 水滴落下的声音,喜欢。 杯盏磕碰的声音,喜欢。 孤鸿:“我知道你能听见了。” 季辞刚刚还喜气洋洋的精神头立刻萎了。 ——孤鸿的声音,晦气。 季辞现在恨不得把两只耳朵捂上。 但是孤鸿仍旧不愿意放过他,还在慢条斯理地数落他: “之前不是闹着要离宗吗?看,只是出了道宗,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可怜吗?” 季辞心说他不可怜,唯有碰上你这么一个随便往灵石里藏蛊虫的老毕登才可怜。 孤鸿:“出了事情,还不是得乖乖躺在这里等着我来救?” 季辞心说他又没求着你来救。 反正这具壳子死了,他还能重新再拥有一具。 统统说壳子千千万,他可以随便选,到时候他就夺舍掉孤鸿的壳子,用他的身体每天在三清道宗裸奔,丢光他的脸。 反正丢脸的不是季辞自己,他是一点都不害臊。 孤鸿并不知道季辞已经在心里YY他裸奔的样子了,还在装着高深莫测的模样继续说话: “醒来之后记得识时务一点,不要再整天想着往宗门外面跑了,我们……都很想你。” 说到最后,孤鸿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 季辞:“……” 笑什么笑,你是知道自己好笑吗?笑得这么欢? 季辞默默翻白眼,运转灵力封住自己的听觉,不打算再听孤鸿瞎哔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虽然季辞自己摆烂,但孤鸿仍旧十分努力。 在过了大约两天半之后,季辞终于从昏睡中悠悠转醒。 他被迫睁开眼睛,看着明亮的天花板,有一瞬间的恍惚。 季辞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撑着床杆坐起来,声音沙哑: “镜子呢?” 孤鸿刚要开口说什么,被他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他沉默了一瞬,起身去帮季辞把铜镜拿了过来。 接过镜子,季辞立刻开始上下左右全方位无死角地看自己的脸。 在确定自己的脸皮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皙嫩滑,没有因为之前的施针而变的坑坑洼洼之后,终于放下心来。 之前他觉得脸部一直刺挠,便委托系统把自己的样子告诉他。 然后系统就告诉他,他的脸已经被针给戳成刺猬了,季辞因为这一句话结结实实地伤心了许久。 现在一看,季辞发现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年轻貌美,顿时喜不自胜。 尤其是在身边站了一个不知道几百岁的老头子的时候,这种喜悦感愈加浓厚。 季辞施施然看了眼旁边的孤鸿,很快又移开目光,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见状,孤鸿眉头一皱:“你做什么去?” 季辞微抬眉梢,笑道:“当然是去找我亲爱的小师弟了。” 话音落下,孤鸿便彻底冷下脸来,直接拽住季辞的手臂: “不准去。” 季辞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我要去见谁,你管得着吗?” 说完便甩开孤鸿,要往门口走去。 孤鸿怒气更甚,他一把将季辞拽回来,按住肩膀摁在床上,额角青筋突起: “季辞,你就是这么报答救命恩人的?!” “孤鸿长老说的什么话?”季辞唇边勾着笑,“若不是您非要在那块灵石里下蛊虫,我又怎么会在多年后的今日,因为找寻解药被毒虫刺破手指呢?” “因果报应罢了,孤鸿长老还是莫要再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这话一出,孤鸿神色有片刻的怔愣。 想来他之前从不觉得季辞中毒和他有关,他满脑子估计都只有他那劳什子的救命之恩。 季辞的目光落在孤鸿脸上,凝视许久之后,季辞先是想起他刚穿来时对方的态度,又对比了一下现在他的态度,顿时有些啼笑皆非。 季辞抓住孤鸿按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声音放的有些低: “孤鸿长老该不会以为,你们的心思,弟子全都一无所知吧?” 话落,孤鸿瞳孔微微一缩。 季辞用力推开他的手,从床榻上坐起来。 青年发丝微乱,脸颊带着点酡红,唇畔笑意却讽刺冰冷: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我现在只觉得你们恶心。” 第113章 争执 事实上,孤鸿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相反,他认为季辞说的极其荒谬。 当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孤鸿知道他们以前的行为也许给季辞带来了心理阴影,但他们已经在努力补救了啊。 从奇珍异宝到金银珠玉,这么多年过来,他们揣摩着季辞的喜好,每一次送礼物都是丢出去之后便惶恐地不敢多待。 哪里知道季辞竟如此记仇,这么多宝物都无法让他改观。 孤鸿周身气质冷凝,眼见季辞便要离开房间出去,他怒喝道: “你给我站住!” 季辞理都不理他,反而加快脚步跑了出去。 这些阴晴不定的变态,昨儿还喜欢小师弟呢,现在就喜欢他了。 过一阵子,是不是就要跑去喜欢尉迟了? 啧,水性杨花之辈,这种在感情上摇摆不定的男人都是混账,不能深交。 季辞觉得值得深交的便是如他一般的男人,全心全意只依赖小师弟一个。 中毒昏迷的那段时间,季辞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知觉。 他鼻子还是好的呢。 那股冷淡好闻的金盏花香气一直萦绕在他身侧,季辞便知道,秦珏一定是日日夜夜都守在自己身边的。 这段时间,季辞也想了许多。 他和小师弟这么多年相依为命都走过来了,早就已经亲密的不分彼此。 再说了,他们俩……亲都亲了,都是有肌肤之亲的人了,季辞觉得自己再去祸害旁的姑娘也不太合适。 季辞脚步不停,下定决心等出去见到秦珏之后,就倾情表白。 这种濒临生离死别之后再清醒过来,深情告白的场景最是令人落泪!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 在终于离开房间,在殿门外瞧见秦珏之后,季辞那嘴巴就无论如何都发不出一个音节了。 他扑到了秦珏怀里,那些表白的话语就在嘴边,但是季辞看着小师弟温柔湿润的眸子,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口。 ……好害羞。 季辞往周围看了看,尉迟还在呢,还多了一个少年白头的不知道什么玩意。 季辞将爱语咽回去,心有余悸地想——要不还是等没有人的时候再告白吧。 秦珏抱他抱的很紧,声音有些哑:“……回来了?” “你师兄我吉人自有天相,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挂掉?”季辞说着,便伸出手指去擦秦珏掉下来的眼泪,“你说你,怎么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呢?” 秦珏一点不觉得丢人,他双手环抱在季辞腰侧,眼睫低垂着,声音低哑,轻声道: “对不起。” 闻言,季辞有些无奈。 他抬手摸了摸秦珏的发丝:“说什么对不起啊?又不是你害的我被毒虫咬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季辞转念一想,宽慰道:“要怪就怪孤鸿长老吧,谁让他乱往灵石里丢蛊虫呢?” 刚刚踏出殿门,打算说上几句话的孤鸿:“……” 听到响动,季辞抬起眸子,正好望进孤鸿那双深邃的黑眸中。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好像刚刚腹诽的人不是他一样。 季辞想要扯开秦珏放在自己腰上的手。 因为他抱的太紧了,可能是因为失而复得的缘故吧,季辞能理解。 但是秦珏现在用的力道有些不顾他的死活,反正季辞是觉得自己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但兴许是因为此地情敌太多的缘故,秦珏说什么都不愿意松开手。 发觉季辞有要挣脱他怀抱的想法之后,秦珏身上的戾气愈加深厚,一把将季辞抱的更紧了。 季辞:“……” 他艰难地撑着秦珏的胸膛,认真道:“你怕什么,是我没给你足够的安全感吗?” 闻言,秦珏垂眸看着他,眼底有些微的疑惑。 季辞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肉,问道:“你和别人起争执的时候,我哪一次不是光明正大地选择你?你在害怕什么?” “没人能超过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放心好了。” 一句句安抚下来,总算让秦珏迟疑着松开了怀抱。 他眼眸很热,周身都在因为季辞的话而亢奋。 季辞全无所觉,他活动了一下被抱的有些生疼的筋骨,这才有时间去看身边的其他人。 尉迟、孤鸿长老,还有一名医师。 最后面那位医师先不提,尉迟和孤鸿都是一脸单身八百年的棺材脸。 见他看了过来,尉迟没忍住上前一步: “季小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既然他都这么问了,季辞便很给面子地仔细感受了一下,随后诚实道: “我觉得很好,能一把扛起十二头牛。” 闻言,尉迟松了口气,对他惊奇的比喻习以为常: “那就好。” 说完,似乎是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当尉迟接触到对方那双明亮的眼睛之后,又不自觉停下了。 季辞对他没有别的心思,一纸书契将他们二人分隔开来,尉迟觉得自己再往上凑,便是不识好歹了。 想到这,尉迟苦笑一声,双手交叠行了一礼:“既然季小友已无大碍,那在下便先告辞了。” “耶达木,走。” 他们转身回了门主府。 转瞬间,此地就只剩下了季辞、秦珏,和孤鸿长老三人。 季辞盯着孤鸿看了一会,忽地露出一抹微笑。 他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谢孤鸿长老救命之恩,若无要事,弟子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不等孤鸿长老有所表示,抓起秦珏的手腕就往外跑。 孤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眸危险地眯了起来。 他不费吹灰之力便重新挡在了季辞身前。 季辞现在看见孤鸿就感到嫌恶,冷声道: “还请孤鸿长老放行。” 孤鸿没有理会,只是一字一顿地说道: “跟我回宗。” 季辞心说你谁啊,你说回宗我就必须要回? 他恼怒道:“不回。” 说着便要带秦珏绕开他。 孤鸿表情未变,在季辞即将越过自己时,伸手抓住了季辞的手腕,将人扯到了自己身边来。 孤鸿那双冰冷细长的眼睛就像是一条毒蛇,看着季辞好像在看自己的猎物一般: “云宗主有令,解毒之后,即刻回宗。” 第114章 所以师兄爱我吗? “云宗主是谁?我不认识。” 季辞果断装聋,甩开孤鸿的手就要离开。 孤鸿面色冷沉,眸光透着几分毒蛇般的阴冷: “季辞,别让我说第二遍。” “那你可以说第三遍第四遍。” 季辞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拔出折柳剑念诀。 话音落下,季辞和秦珏已然消失在原地。 门主府外就只剩下一个孤鸿,面色冷的好像在冰柜里冻了个三天三夜。 季辞一道法诀将自己连带着秦珏回到了平羌门的待客所。 一进门,季辞就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上,嘟囔道: “烦死了,一醒过来就看到孤鸿那张臭脸。”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老婆死了八百年呢。 不对,孤鸿现在喜欢的人是他。 哦对,不仅是孤鸿喜欢他,云时、寒生、青玉似乎都很喜欢他。 季辞默默拉过被褥盖住自己的脑袋。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一开始真的只是想拉着秦珏离开火坑,没有要代替秦珏跳火坑的意思啊! 现在倒好,搞砸了不说,连秦珏都成了火坑之一。 离谱,离大谱! 就在季辞万念俱灰的时候,床榻边上有了凹陷。 紧接着,季辞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 是秦珏。 意识到这点之后,季辞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拉下来了一点。 秦珏是逆着光的,阳光给他勾勒了一层金边,眉眼隐没在黑暗中,叫人有些看不真切。 季辞无意识地回忆起了五年前那位不到他下颌高的少年,现在竟然已经这么高大了。 手上略微有些痒意。 其实秦珏的动作很是狎昵,揉捏手指时,季辞总是莫名其妙地感到潮湿,像是在万米深海内被柔软的水草给缠住了,湿润且难以挣开。 并不舒服,但是季辞没有把他的手甩开。 尽管秦珏用的力气并不大。 季辞思维有些混沌。 他上辈子没谈过恋爱,这辈子……这辈子还没确定自己的心意就被人给啃了,虽说啃的不算彻底吧,但季辞总觉得他多少有点被玷污了的意思在里面。 他喜欢秦珏吗? 扪心自问之后,季辞睁开眼睛,偷偷去看对面正在慢条斯理揉捏手指的秦珏。 秦珏自小就长的好看,没长开的少年时是俏丽,成年长大之后,便是英俊稳重。 唯有那线条走势极为流畅优越的眉骨和鼻梁才能瞧出几分昔日的俏丽和女气。 现在已经是彻彻底底的男人了。 成年人。 季辞想到了什么,又偷偷摸摸地用被子把自己的脑袋给蒙了起来。 他可真是肮脏的成年人。 季辞默默地想。 只是刚一躺下,秦珏揉捏手指的力道就变大了。 季辞觉得有些疼,低声道: “你轻点啊。” 秦珏动作一顿。 那双深黑的眸子里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静候猎物自己撞上来的、经验老道的猎手。 他一直不说话,季辞便有些慌乱: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季辞:“你哑巴了吗?” 闻言,秦珏微妙地一顿,随后抿唇笑了一下,摇头。 随后又问:“师兄不觉得冒犯吗?我这样。” 说着,秦珏揉捏季辞手指的力道又大了一些。 季辞坐起身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指尖染上薄红,像是刚刚替女郎沾过胭脂,红的有些水润。 不知不觉间,那抹红色便从指尖缓慢爬上季辞的脸颊。 他觉得脸热。 季辞说不清楚自己在害羞个什么劲,明明只是揉捏手指而已。 他强撑着自己身为师兄的威严,说道:“不过是捏捏手指,你要是想玩就玩吧。” “是吗?”秦珏淡声道。 说完这一句话,他便低下头,盯着被揉捏到发红的指尖看了一眼,随后将那只握惯了刀剑的手执起来,放在唇边印下一吻。 季辞脑袋“砰”的一声炸开。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他想要将手抽回来,结果才刚刚发力便被秦珏拽了回去。 对方唇边的笑带着些许玩味: “师兄不是说只是揉捏手指,不算什么吗?” 脸颊连带着耳朵根都开始热起来了。 季辞连声音都不敢放的稍微大点:“那能一样吗?我是让你捏,没说让你亲也没事啊!” 秦珏抬眸看着他。 那双眼睛往日里总是带着点碎雪般的冰冷,唯有在看着季辞的时候才会染上些许温度。 现在……现在已经不是些许温度了,这是眼睛里要喷火了。 想到这,季辞往后退了点。 但是秦珏不许他退。 男人圈住季辞的手腕,将他往回拉了一点,又抬起那只手在唇边吻了吻,声音慢条斯理: “都说十指连心,我揉着师兄的指尖,亦或是亲吻,师兄都不觉得被冒犯,是不是意味着……” “十指连心不是这么用的。”季辞打断他。 秦珏看了他一眼:“哦。” 随后又理直气壮道:“但既然从我嘴里说出来,那便是我想如何用,那便如何用。” 季辞:“……你跟我在这旁的没学到,歪理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闻言,秦珏愉悦地笑起来。 声音又低又磁,季辞决定这次不说他嗓子里卡大提琴了。 因为秦珏和云时是不一样的,云时压低声音,他会觉得油腻。 但是秦珏压低声音,季辞只会觉得他好爱他,居然会夹着嗓子来讨他的欢心。 季辞理直气壮地双标,并且听的耳热。 “所以师兄爱我吗?” 这话一出来,季辞的身体便僵住了。 怎么有人可以打直球打的这么猝不及防? 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出了一个毫无意义的单音节:“啊?” 秦珏盯着他懵比的脸看了一会,附身靠了过去。 一时间,两人的距离极近。 是鼻尖碰着鼻尖,稍微一侧首就可以吻上去的距离。 季辞心跳如擂鼓,屏住呼吸动都不敢动。 秦珏又问了一遍:“所以,师兄爱我吗?” “……” 季辞缩了缩自己被摸的发红的指尖,垂着脑袋低声道: “如果是别人靠我这么近,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 秦珏微愣:“怎么做?” “我会一拳揍爆他的狗头,再把他粘到墙上撕都撕不下来。”季辞如是道。 话音落下,秦珏手一抖。 察觉到之后,季辞连忙握住他的手进行安抚。 “但是你离我这么近我都没动手,你说我喜不喜欢你?” 秦珏颤动着眼睫,抬头望进季辞温柔看着他的眼睛。 两人都没说话。 气氛暧昧又粘稠,他们都没办法移开自己的眼睛。 “我可以吻你吗?” 秦珏的呼吸温热,声音喑哑低沉。 季辞看着他,之后便主动将自己送了上去。 “唔……” 这声音响起来的一瞬间,刚刚抵达待客所屋外的孤鸿便顿住脚步。 他面色倏地沉了下去。 第115章 这不是勾引是什么 季辞发誓他真的很喜欢秦珏,也没有不想和他亲近的意思。 但是……但是他爹的这人亲起来没完没了了。 不仅亲的深,还重,这人还非要拿手掌按着他后颈子,一个劲把季辞往他怀里送。 季辞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在又一波呼吸渡过来的时候,季辞连忙偏过头去,双手抵住秦珏的肩膀,张了张嘴,结果感到唇瓣一阵刺痛。 他“嘶”了声,随后皱眉道: “行了,没完没了了你,我嘴巴疼。” 秦珏目光有些迷蒙。 被抵住肩膀之后,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继续低头去寻季辞的唇。 见他偏头躲过去了,才不满地皱起眉头,眸中瞬间漫起水光: “师兄不准我亲?” 季辞:“……没有不准你亲,你耳朵聋了吗?我说我嘴疼。” 他怀疑小师弟属狗的,接个吻能把人嘴巴啃烂。 秦珏呼吸粗重,他目光下移落到季辞的唇瓣上。 那唇往日里的颜色是比较淡的,此刻被反复碾磨揉搓之后,终于透出了点温热的血色,湿润软红,上面还覆着一些被他亲手啃出来的细小伤口。 他目光一下子又沉了下来。 秦珏闭了闭眼,努力将呼吸缓和下来,便把额头蹭过去,感受到师兄的气息之后,他低声央求: “那我轻一点好不好?” 季辞:“……” 他无奈地抵住秦珏的胸口:“你别闹。” “我真的会轻一点。”秦珏声音里透着几分急躁,“师兄不相信我吗?” “这才刚在一起,师兄就不相信我了?” 他一边说,一边渴求地望着季辞。 季辞微微抿了一下有些刺痛的唇,最终还是决定信了他的轻一点。 等到再一次被拖入狂风暴雨当中之后,季辞悔不当初。 他迷蒙地想—— 迟早有一天掰光秦珏的牙! 等到亲吻结束的时候,季辞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靠,嘴巴好痛。 他幽怨地看了眼秦珏。 秦珏面色如常。 季辞现在一看他这淡定的模样就火从心起,正要恼怒地骂上几句,就见秦珏站起了身。 目光顺势下移,季辞一瞬间怔住了。 他瞬间脸色红的能滴血,条件反射往后退了几寸。 季辞结结巴巴道:“你、你这……” 秦珏目光暗沉,闻言却只是朝着季辞笑了一下,一把按下,轻描淡写道: “不管他,师兄饿不饿?” 看着他娴熟按枪的动作,季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沉默了一瞬,他最终还是说道:“不管不好吧?你要不要去解决一下。” 话语落下,却没有丝毫声响。 季辞不解地抬头望过去,却见秦珏眼底含着些明亮的笑意看着自己。 见季辞看过来了,那些笑意便愈加明显。 季辞有些羞臊:“你笑什么?我说的是正事!” “嗯,好,正事。”秦珏俯下身吻了吻季辞的眼角,“其实我更希望师兄能亲自帮我解决。” 季辞脸色再次“腾”一下地红了。 这颜色升起的太快,秦珏颇感兴趣地用手指拂了拂师兄的面皮,又从容退下。 “等我。” 说完,便转身朝着一个方向去了。 季辞坐起来看了看,发现那是浴堂的方向。 他稍微一顿,再次将自己缩了起来。 万籁俱静中,系统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宿主在害羞什么,难道宿主以前没自渎过吗?】 季辞被它的声音吓了一跳,紧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顿时紧张起来: 【不是,你怎么突然出现了,难道你之前一直在看着吗?!】 系统“嘿嘿”笑了两声: 【当然了,这么重要这么浪漫的时刻我当然要为宿主见证啊!】 【对了,我刚才还录了视频,宿主你要不要……】 季辞猛然打断它: 【不要!】 系统只得遗憾地将录像收起来: 【好叭好叭,不要就不要,还这么凶呢。】 看来这盘录像它只能独自珍藏了,哎呀呀,这个世界的男主亲的好凶好重哦,它好喜欢。 宿主好福气。 它转念一想,又道: 【宿主你面皮还是太薄了,要换做我们恋爱攻略部门的宿主,肯定早就大胆A上去了。】 季辞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不听不看不说。 系统还在那叨叨,百般比对之后,长叹一声: 【你可真是我带过的,最差劲的宿主。】 季辞:“……” 【你闭嘴。】 系统带着它那珍藏起来的录像,欢天喜地地滚回去了。 浴堂内的水声还在继续。 季辞默默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怎么这么久? 秦珏之前在原著里不是下边那个吗? 这不合理啊。 季辞之前不是没起过反攻的想法,但是他有自知之明。 在看到秦珏那比他要结实高大的多的身形的时候,季辞就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行吧,躺着不动挺好的。 就在季辞数着浴堂水声的时候,外边门板忽然被敲响了。 有人来了。 季辞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唇。 ……应该没啥大问题吧? 他稳了稳心神,站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一拉开门板,外面站着的赫然就是孤鸿长老。 季辞和他大眼对小眼片刻,双方皆默默无言。 终于,季辞率先客气道: “孤鸿长老请回吧,弟子不会和你回宗的。” 孤鸿没动。 他目光正专注地落在季辞被磨的发红软烂的唇瓣上。 还记得季辞刚醒来时,那双唇的模样。 形状优美,弧度流畅,淡色的唇极其清爽。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被采摘过的,仿若已经熟透的浆果。 湿红水润。 但是被采摘的本人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还无知无觉地用那双明亮澄澈的眼睛瞪着人。 明明脸颊上的红晕还没消散,明明脖颈上的红痕还在张扬地炫耀着存在感,怎么就敢出来见人? 就不怕…… 孤鸿缓缓闭了闭眼,再次开口时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秦珏亲你了。” 话音落下,季辞便无端有些惊慌,半晌才红着脸说道: “对啊,关你屁事。” 他胡言乱语着:“我的嘴巴,我想给谁亲就给亲。” “不对,我只给我师弟亲。” 孤鸿平静地看着他,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嘲弄: “是吗?那你在厮混过后,顶着满脖子痕迹出来给旁的男人开门,又是怀抱着什么样的心理?” 孤鸿语气冷沉,但只要细听,便能听出那深埋于心的嫉妒。 他一字一顿,饱含恶意地敲毁季辞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这不是勾引是什么?” 第116章 暴打 “砰!” 等秦珏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提着拳头把孤鸿按在地上暴打的季辞。 季辞满脑袋火气,恨不得将孤鸿揍死在这里: “我去你丫的!我去勾引鬼都不会来勾引你!你少给我在脸上贴金了!” “别以为你是长老我就不敢揍你!” 一拳又一拳,尽数砸在孤鸿那张英俊的脸上。 眉骨处的皮肉绽开,那是被季辞砸出来的伤口。 秦珏安静看了片刻,随后微笑着上前将季辞拉开。 打红了眼的季辞完全没意识到身后来人了,见有人拽着自己,便狠狠一甩胳膊: “别管我!我今天非揍死这个为老不尊的……” “师兄,是我。”秦珏的声音透着些无奈。 听到熟悉的声音,季辞提起的拳头瞬间顿住。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就见秦珏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季辞眨了两下眼睛,勉强回过神来。 他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在干什么,连忙松开握住孤鸿衣领的手,惶惶然站了起来。 当时季辞完全是凭着一腔热血才提起拳头去揍的,主要季辞真的被恶心到了。 直到现在,他眉头都还是紧锁着的。 季辞声音微颤:“小师弟,他说我勾引他……” “我特么就是去勾引一头猪都不会勾引他!” 秦珏:“……” 听清楚他的话之后,秦珏目光也微微转冷。 他看向孤鸿,沉声道: “孤鸿长老,还望自重。” 孤鸿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的黑袍沾了些污秽的泥土,长发披散着,面容阴冷,那双削薄的唇紧紧抿着。 孤鸿抬手按压住自己眉骨上的伤口,因为过于用力的缘故,伤口里的血汩汩流下,沾了他满手。 这行为很是怪异,季辞不由得皱起眉头。 那些鲜红的血染湿了他的黑袍,带来浓烈的腥味,孤鸿恍若未觉,眼角沾血的模样像极了鬼魅。 风吹过,那阵铁锈般的血腥味更加浓重了。 季辞看着那从孤鸿眉骨往下淌的血,一时间有些慌乱。 ……他也没想到自己下手这么重,孤鸿他怎么都不躲一下? 季辞闭了闭眼。 算了,都是他活该。 两人正前方,孤鸿抬手将兜帽戴上了。 宽大的帽檐遮挡住男人的大半面容,只余线条冷厉的下颌。 孤鸿声音沙哑,细听之下竟然还带了几分病态的愉悦: “你快活不了多久了,季辞。” 季辞微微蹙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我这次放过你,不强制把你带回去,下一次来的可就不是我,而是云时了。” 孤鸿慢条斯理地捻磨着手指上的鲜血,掀起眼皮看向面前的青年: “比起我们,云时才是那个货真价实的疯子,不要让他逮到你了。” “以及,”孤鸿削薄的唇往上勾着,眼底晃着点细碎的笑意,“以后打人用巴掌,别用拳头。” 话音落下,刚才还好好站着的人便不见了踪影。 若不是地上还有几滴鲜红的血,其他地方完全都看不出有人来过的迹象。 季辞愣愣地看着那几滴血。 良久,他才愤恨地、抖着手,不可置信道: “他污蔑我就算了,他竟然还调戏我!” “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秦珏面色也不是很好看,他揽住季辞的肩膀将人摁在怀里: “师兄放心,终有一日我们能杀了他。” 季辞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感受。 方才孤鸿的那番话,明明是十分普通的,但是不知为何从孤鸿嘴里吐露出来,便无端带着几分狎昵和难以启齿的味道。 季辞无法形容。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随着那句话的落下,开始在他的肌肤上游走,毒蛇爬过的地方总会带起一阵颤栗,叫人无法忍受其中狎昵。 季辞紧紧牵着秦珏的手,眸光厌恶地落在地上那几滴血上。 秦珏立刻会意。 他亲了亲季辞的唇瓣,离开时留恋地咬了一口,低声道: “师兄先进去休息吧,这里的脏东西我来处理。” 正好季辞不愿意留在这个带着恼人铁锈味道的地方,点点头转身就进了屋子。 季辞一天的好心情就这样被破坏了。 他好不容易才这么高兴。 先是从鬼门关回来,然后是和小师弟修成正果,然后是甜蜜亲亲。 想到这,季辞脸一红,随后又愤恨地想——这亲亲一点都不甜蜜,光疼去了。 秦珏一点技巧都没有,只会随便乱啃,就跟野兽一样。 季辞打算过段时间亲自教他…… 不对,想岔了。 总之就是因为孤鸿,季辞现在特别不高兴。 他从腰间取出折柳,拔剑出鞘,随后闲得无聊开始弹剑刃。 折柳十分配合地扭动自己的身体。 弹出去、折返回来,弹出去、折返回来。 季辞小声跟折柳吐槽: “我一点都不喜欢孤鸿,你明白吗?” 折柳顿了顿,随后懵懂地点了点头。 季辞拍了拍折柳的剑柄,继续说道:“我讨厌孤鸿讨厌的恨不得他死,恨不得他终身不能人道。” 折柳缓缓抬起了自己的脑袋,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 良久,折柳郑重地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完全领悟了主人的意思。 可惜季辞却叹了口气:“算了,你一把剑能知道什么呢?” 闻言,折柳不满地跳了跳。 季辞轻而易举地将折柳镇压住,随后将它塞进了剑鞘。 不久,秦珏便端着餐盘进来了。 闻到饭菜的香味,季辞这才后之后觉地反应过来——从醒来到现在,他还没吃过饭呢。 饿,饿死了。 现在秦珏在他眼里简直伟大的不能再伟大,浑身上下散发着母亲般的光辉! 季辞热泪盈眶地接过饭菜大快朵颐,只觉得这下更衬托出孤鸿的没眼色了。 “师兄,慢点吃。”秦珏拨弄着季辞的头发。 季辞听话地慢了下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饭。 见状,秦珏又道:“擦一下嘴巴。” 季辞吃饭的动作一顿,从芥子环中掏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嘴巴。 尽管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要擦。 完事之后,季辞仰起脸看向秦珏:“还有脏东西吗?” 其实那里一直都是很干净的。 秦珏掩下眼底一点莫名的光亮:“没有了。” “哦。”得到答案的季辞重新开始吃饭。 秦珏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眼底都是餍足的神色。 好乖。 第117章 情诗 此时已是深秋,树叶枯黄。 清凉的风吹过,带来一阵彻骨的寒意。 温度越来越低了。 想到这,季辞便给自己多添了几件衣服。 他怀里抱着一个小暖炉,丝丝暖意从手掌传导到全身,舒服的骨头都酥了。 季辞一边兴致勃勃地哼着歌,一边用小镊子拨弄笼子里面得毒虫。 自从上次被毒虫咬之后,小师弟就不让他碰这些虫子了。 甚至上山找毒虫这件重任也全部交给了秦珏去做,季辞说他这次长了心眼,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结果秦珏凝眉看了他许久,才缓慢地、一字一顿道: “你,心眼?” 语气里满满的都是不信任。 很明显,秦珏认为自家师兄突然多了两个脑袋,都比他突然多长了些心眼更让人容易接受。 莫名被嘲讽的季辞气急,一脚给人踹出了屋子。 随后自己削了木头镊子来数毒虫玩。 也不全然是玩吧,季辞主要是把这些毒虫和绢布上的记载都比对上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他不想让秦珏一个人在外面辛苦,自己却在屋子里无所事事。 最主要的是这些毒虫都长得很丑,大多数都丑的季辞两眼一摸瞎,恍惚以为自己看到了去世八百年的孤鸿骨骸。 想到这,季辞嘻嘻笑起来。 他真是一个恶毒的家伙。 屋外的冷风从窗户灌了进来,季辞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更用力地捏紧了暖手炉。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用灵力做个屏障隔绝一下寒风,就见窗户外面飞进来一只纸鹤。 叠的很漂亮的一只纸鹤,翅膀“扑闪”着,艰难从寒风瑟瑟的屋外飞了进来。 看着那只纸鹤,季辞起了点好奇心。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两根手指轻轻地将在空中飞行的纸鹤捏住了。 被捏住翅膀的纸鹤乖乖停住不动了。 季辞盯着这只纸鹤看了两秒钟,忽然记起来,道宗弟子联络的时候,一般都会在黄符上写上话语,随后将灵力注入其中,将之叠成纸鹤的模样放飞出去寻人。 难不成这是小师弟送给他的纸鹤? 想到这,季辞兴致勃勃地将纸鹤给拆了开来。 拆开之后,只见这半个手掌大的黄符上的确是写了字的,但那并不是秦珏的字迹。 黄符上的朱砂颜色红的艳丽,字迹工整小巧,因为这黄符不大,所以持笔者用的是簪花小楷。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看到这,季辞微微蹙起了眉头。 相思诗?他又往下看了看,只见黄符左下角有一个红色的印章。 季辞的目光落在那印章上,仔细查看之后,这才发现那印着的,竟然是“云时”二字。 这纸鹤是云时传过来的。 思及此,季辞登时闭上了眼睛。 他左右看了看,将那黄符卷起来,放到书案上燃烧着的烛台上方,任由火舌将黄符吞没。 直到这张记载了缠绵相思诗句的黄符完全化为灰烬,他才勉强松了口气。 季辞垂下眸子,低低地骂了一句: “晦气。” 文绉绉的搁这倒酸水呢?季辞看见就觉得心理不适。 诗是好诗,但这诗经由云时之手出来,季辞便觉得万分嫌弃。 他现在也没了校对毒虫的兴致,只在绢布上画了一道勾用作标记,之后便盖上毒虫笼子,顺便将卷布卷起来,跑到厨房给自己做饭吃去了。 让自己忙起来,争取把那些晦气的东西全部忘掉。 …… 时间一点点过去,季辞已经烧出了第十五道菜了,秦珏才终于回到待客所。 他刚刚踏进院子,就见师兄站在灶台边,脸颊上沾了点灶灰,正专注地往里面添柴火。 就好像凡界那些互相依偎的农门夫妻,丈夫外出工作,妻子在家操办家务。 每日粗茶淡饭,鸡犬桑麻,生活也很是安逸。 秦珏心底有些动容。 他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在季辞全无防备的时候,从背后抱住了师兄。 双手紧紧环抱住季辞的腰,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 可惜的是季辞一点都不慌张。 他只是抿着唇笑了一下: “呦,终于回来了?” 秦珏“嗯”了声,顺势从季辞手中接过拨弄柴火的棍子,说道: “我来吧。” “不用,”季辞说,“我就烧火玩玩,饭菜已经做好了,就在桌上。” 说着,他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用除尘诀简单打扫之后,便拉着秦珏坐到院子里的石桌上。 石桌不算大,但是被季辞密密麻麻摆满了菜色。 这些全都是他闲着无聊做出来的。 秦珏掏出手帕,帮忙擦干净师兄脸上的灶灰,漆黑的眸底倒映出季辞那张勉强笑着的脸,柔声问道: “不高兴吗,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原本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季辞一下子就破功了。 他纳闷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皮:“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闻言,秦珏勾唇笑了笑:“是很明显,就差没把我不高兴写在脸上了。” 他稍微思索了片刻,打趣道: “像只在和自己生闷气的小老虎。” 季辞:“……” “你够了。” 有那么明显吗?他瞪了秦珏一眼。 在对方温和的目光下,季辞终于还是将今天收到云时纸鹤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说的磕磕绊绊,别别扭扭,最后两眼一闭,三言两语就说完了。 秦珏唇边笑容稍敛,问道:“他写的什么诗?” 季辞脸颊微红:“就一首写相思的。” “复述一遍。” 这时候的秦珏格外不讲道理。 季辞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寻思着不过是一句诗,说就说呗。 于是他将那诗完完整整地背了下来。 那诗也很狎昵,将季辞比作美人,又将云时自己刻画的如此思之如狂,想念入骨。 季辞觉得很肉麻,他自觉不是那等美人,又觉得云时实在过于夸大,不知羞耻。 同时也不可避免的有些担心。 云时是实力通天的修真界大能,若他真要将季辞抓回去,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其实从季辞成功从云时手中拿到离宗玉佩开始,他就应该知道自己不可能完全逃离云时的手掌心。 季辞越想便越是郁闷,正要说些什么,就见秦珏将他揽进了怀里。 他只是稍微懵了一瞬,随后就顺从地趴在了秦珏身上。 微风拂过,冷空气吹的人皮肤发痒。 秦珏眼眸暗沉,垂首在季辞脖颈间啄吻。 师兄是他的人,他们是已经互诉衷肠、将来也会长相厮守的恋人,云时有什么资格用这种狎昵的态度来逗弄调戏? 总有一天,他要亲自将云时斩于剑下。 第118章 不可! 接下来的几天,从云时手上传过来的纸鹤越来越多。 黄符纸上永远用簪花小楷写着那些暧昧缠绵的诗句,季辞一开始还会看,后来逐渐熟悉纸鹤上附着的灵力,便会看都不看就将这些纸鹤烧成灰烬,然后撒到平羌门喂食牛羊的食槽里面去。 让牛羊马猪全都吃掉。 这个损招还是季辞想出来的,他觉得自己别的不行,在气人这方面倒是天生的一把好手。 想也知道,若是叫云时知道他送出来的纸鹤最后是这么一个归宿,表情一定很精彩。 季辞皮实,如果云时后来真的将他抓回去,他就打算把这件事说出来,然后欣赏云时暴怒的脸色。 那样一定很有趣。 这么想着,季辞便把装着毒虫的笼子小心翼翼地盖好,直到封的严严实实了,这才将笼子收进腰间布袋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季辞招呼了秦珏一声,两人去找尉迟做了最后的道别,便打算离开此地。 既然草药和毒虫都已经找全了,那他们也没有旁的理由再待在铜骨城。 道别的时候,尉迟眸光很深,他朝着二人行礼,腰深深地弯下去,目光很是不舍。 季辞看在眼里,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任由秦珏和尉迟交谈过后,转身便要离去。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尉迟的声音: “季小友!” 季辞脚步一顿。 他转过头看去。 只见尉迟今日难得穿了一件正经的宝蓝色服饰,风吹起他的衣摆,金色的发丝落在他脸侧,那双以往总是含着三两笑意的碧绿色眸子此刻荡漾着点水光。 季辞觉得他现在很像苦情片里的女主,长发飘飘,眸光哀怨地看着伤他至深的负心汉。 季·负心汉·辞:“……” 他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原本以为按照尉迟的性子,他叫停季辞之后是要再说些什么长篇大论的,谁知道他踌躇良久之后,最后只低声道了四个字: “有缘再见。” 话音落下,季辞微微扬起半边眉毛。 他抬起手朝着尉迟潇洒一挥,唇角上挑出一个快活肆意的笑容。 折柳剑自动出鞘,跃跃欲试地待在季辞脚边。 季辞没有说话,和秦珏互相对视了一眼,便踩着各自的灵剑离开了。 …… 御剑飞行总是比乘坐马车要更快一些。 不出几日,他们便回到了大梁京都。 这里还和他们离去的时候一模一样,这次季辞没有从城门口进去,而是直接越过城门来到了自己在京都的府邸。 刚一进去,季辞就看到了提前待在院子里等他们的张绍远。 一见到他们,张绍远立刻痛哭流涕地跑了过来。 “你们可算回来了!怎么去趟西域去了这么久?” 说着便要上手去摸季辞的腰间胸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那些草药和毒虫长什么样子。 可惜不等他触碰到季辞,旁边秦珏忽然伸出一只手,死死钳制住了张绍远的手腕。 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再往前行进一寸。 张绍远皱起眉头,不爽道:“你做什么?” 随后又看向季辞: “季兄,你不管管他吗?” 季辞无辜滴一摊手:“我管什么?” 说着,他一把揽住秦珏的肩膀,将他拉至自己身边,随后便在他唇角印上一吻。 秦珏死死攥着张绍远的手一松。 张绍远:“……” 他盯着秦珏看了一会,又转过来盯着季辞看了一会。 良久,张绍远才喃喃道: “……你们、你们,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季辞笑眯眯看着他,明知故问:“哪样?” 张绍远艰涩道:“就那样啊。” 季辞歪了歪脑袋,背着手,好整以暇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小师弟,你说是不是?” 秦珏低低地“嗯”了一声,那双漆黑的眼睛淡淡落在张绍远身上。 很快又移开,专注地望向季辞。 张绍远:“……” 他闭了闭眼:“你们还真搞一处去了。” 紧接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睁开眼睛,狠狠地瞪了秦珏一眼,怒道: “畜生!” 秦珏淡淡看着他,不以为意。 甚至微微挑着眉,侧过身看向季辞: “师兄你看,你身边的人好像都不怎么喜欢我。” 闻言,季辞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会帮你教训的。” “还有,有我喜欢你还不够吗?还要别人。” 听到这话,秦珏没忍住笑出了声: “师兄说的是。” 他们一人一句,浓情蜜意地说着话,张绍远站在原地脸都要绿了。 他忍了大概几息,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说道: “草药和毒虫呢?给我。” 季辞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将腰间的布袋解下来,同时叮嘱道: “你小心点,这些毒虫邪乎的很,被戳了会死的。” 张绍远:“……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你。” “谁跟你一样,随随便便就能被毒虫咬啊?” 闻言,季辞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我被毒虫咬了?” “手指上印子还没消呢,一看就能看出来。”张绍远随意地从布袋里拈了几株草药出来,慢吞吞道,“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活过来的,但是能活着总归是好事。” 他抬起眼睛看向季辞: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季兄,你往后的日子好着呢。” 季辞被他这笃定的语气逗乐了:“那就借你吉言了。” 张绍远哼了一声,带着草药和毒虫坐到了石桌上,开始认真挑拣起来。 见他如此认真,季辞便也起了些兴趣,坐在他边上看着他挑拣草药,便也上手帮忙。 眼见秦珏也要跟过来,张绍远烦躁地皱起眉头。 他将手边一大把草药扔给秦珏: “这些,拿去洗干净,没洗干净不准过来。” 秦珏:“……” 他危险地眯起眼睛。 季辞夹在中间颇有些尴尬,怕他们吵起来,便安抚秦珏先去洗草药,表示自己待会就去找他。 秦珏没动。 季辞盯着他看了一会,站起来在他唇上吻了吻,秦珏的眼睛才重新亮起来,乖乖地拿着草药到水井边上去洗了。 把人打发走之后,季辞重新坐下来。 张绍远手上动作不停,语气却极为郑重: “季兄,你要是被强迫的,你就继续呼吸。” 季辞:“……啊?” 张绍远冷静道: “呼吸了,我知道了,我今晚就给那小子饭菜里面下毒。” 季辞:??! “张兄,不可!” 第119章 你还挺维护他 最后还是季辞好说歹说劝了好几遍,张绍远才同意不给秦珏的饭菜下毒的。 但是那双眼睛,在偶尔望向秦珏的时候,还会时不时地冒出一些杀意,毫不遮掩的。 季辞:“……” 他没办法,只得主动换了个座位,严严实实地挡住张绍远看向秦珏的视线。 做完这一切之后,张绍远总算不用那可以杀人的目光看着秦珏了。 相反,他转而饶有兴致地看向季辞,声音满含兴味: “你还挺维护他,为什么?” 季辞无语地看着他: “还能为什么,因为我和他在一起又不是被逼的,是我自愿的。” 话音落下,张绍远脸色更难看了。 他喃喃自语道:“自愿?你和他一点都不合适,他如此嗜杀之辈……” 刚说到这,季辞便不满地打断了他: “张兄,此事莫要再提。” 管秦珏是不是嗜杀之辈,是不是他季辞的正缘良配,都不可能动摇他的想法。 因为季辞现在的确是只喜欢秦珏一个人。 若是感情可以轻而易举地改变,世界上便不会有这么多苦情人了。 张绍远脸色很臭,嘟囔道: “不提就不提,还凶我,还不让我说,嘁。” 季辞:“……” 他闭上嘴巴不再说话,开始专心致志地处理这些草药。 等到秦珏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相安无事的两人。 张绍远掀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说道: “能把季兄哄成这样,你也还算是有点本事。” 秦珏唇角微挑:“过奖。” 张绍远:“……” 真当老子是在夸你? 最烦这种不着调的人了。 张绍远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会的手艺颇多。 看相算卦自然不在话下。 打从当年看到季辞的第一眼起,张绍远就觉得这小子福泽深厚,属于是老天爷追着给他喂饭吃。 像这种做了十世大善人才修来的命格并不多见,张绍远知道自己得和他打好关系。 至于秦珏,张绍远看不透他。 他身上总是笼着一层淡淡的、血色的阴霾。 满身都是凶煞之气,命中本该是无妻无子,孤独终老的。 虽然当时看出了他们两人之间似乎有点瓜葛,但当时得到张绍远并没有当回事。 谁知道现在都快要生米煮成熟饭了! 在张绍远看来,就是白生生一张纸,被污秽给染的面目全非,自然生气。 秦珏在他眼里就是这么一堆肮脏的污秽。 如此想着,张绍远扔草药的动静便更大了。 听到声响,秦珏不咸不淡地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唇角弧度嘲讽地上扬。 不过好在最后没有出问题。 过了大约两个时辰,这些草药终于全部挑拣干净了。 张绍远拎起篮子,走去灶房给小药炉预热。 所有的草药都被一骨碌碾碎扔到药炉里用熬煮。 至于毒虫,张绍远按照太医院的秘方,给他们放进了一个足够宽敞的罐子,撒了些祝兴奋的药粉,让他们自行厮杀去了。 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季辞笑着说道: “这么熟练?” “那可不。”张韶源打了个哈欠,“你们离开的这些日子,我可就差把那药方给囫囵吞掉了。” 西域天高路远,找寻毒虫也并不容易,张绍远知道他们艰难,自然也不敢就在京城放肆逍遥快活。 说话间,石桌上一株草药掉在了地上,张绍远便弯腰去捡。 谁知道一弯腰,张绍远那眼睛一瞥,就在石桌底下看到了季辞和秦珏紧紧牵在一起的手。 似乎是察觉到他会看见,季辞慌忙甩手要挣脱出来,但秦珏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直接扣住季辞的手腕不准他挣脱,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没用。 目睹一切的张绍远:“……” 他瞬间感觉自己老了十岁。 把草药捡起来之后,张绍远幽怨地看了季辞一眼,对方心虚地移开视线避免和他对视。 无奈之下,张绍远挥了挥手,声音万分疲惫: “行了,你走吧,不要让我看见你了。” “离我远一点,随便你们怎么亲密。” 秦珏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 几乎是张绍远话音刚落,他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季辞的手站了起来,把人往屋子里面带。 季辞半句话都还没来得及交代便被半强迫性地拖了进去。 不等季辞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屋子的门就已经被关上了。 璟王府的下人不多,基本上都被季辞打法出去了,就只留下了几名打扫屋子的老婆子。 这主屋不怎么住人,大门被关上的时候,季辞总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丝闷响。 紧接着,他就被压在了门板上。 秦珏那么高大一个人,硬生生把脑袋挤到季辞脖颈间去。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上面,季辞觉得有些痒,没忍住用手推了推他的脑袋: “你怎么了?先起来再说。” 秦珏声音闷闷的,两只手臂环住他的腰,郁闷道: “你身边的朋友都不喜欢我。” 他声音就跟吃了半吨柠檬似的,又酸又涩,说完之后,又把脑袋往他脖子里面埋,一副缺乏安全感的小可怜模样。 季辞瞬间就心软了,他回抱住秦珏: “没有的事,他们只是没有时间了解你而已。” 秦珏抬起头,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眉头蹙着,继续控诉道: “我不用他们喜欢我,因为我也不喜欢他们。” 他这模样像极了受委屈之后,跑去找家长哭诉的小屁孩。 季辞捧着秦珏的脸看了一会。 嗯,长的也比普通小孩好看。 秦珏搁哪使劲翻旧账:“以前师兄就总是因为要和他玩所以经常外出,有时候一整天都不会回来,留我一个人在家里。” 他越说越委屈: “我自己在家的时候特别无聊,做好饭之后就只能坐在院子里等师兄回来,一点都不好玩。” 听到这,季辞颇有些薅起地问道: “那我回家了,就好玩了吗?” 秦珏点头:“嗯,我可以跟师兄说话,比自己一个人待着好玩。” 他想了想,又说:“还可以和师兄练剑。” 聊到这里的时候,秦珏眼底便闪着细碎的微光。 明明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但秦珏却高兴的好像这是百年难遇的事情一样。 季辞轻轻拍着秦珏的背,深觉自己这是在带孩子。 不过,也没人能拒绝这样热烈专一的爱吧? 第120章 天道 他们没能温存多久,因为不出一会,便又有一只纸鹤从窗户处飞了进来。 看到那只纸鹤之后,季辞心头一跳,单手捏诀想将这玩意赶快烧毁,以免被秦珏看到。 这小子现在本来就很难过,看到了这个岂不是更不高兴? 可惜不等季辞动手,秦珏便若有所觉地转过了脑袋。 季辞差点就要硬生生去拽秦珏脑袋了,最后还是怕不小心把他脑袋拽断,只能作罢 那只纸鹤在秦珏的目光下化为粉末。 季辞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手臂,随后就发现他的身体竟然在发抖。 细微的、不易察觉的颤抖。 季辞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果不其然,秦珏回过头来就开始哭: “好多人喜欢师兄……” 季辞手忙脚乱地就开始安抚他: “别怕别怕,不用管他们,反正师兄喜欢的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你说是不是?” 听到这话,秦珏的状态终于冷静了一些。 他一双眼睛都哭的红肿,眸子里蒙着一层晶莹的水光。 “真的?” 季辞:“我要是骗你我就天打雷劈,只要是和我沾边的人全部立刻下地狱。” 秦珏:“……师兄倒也不用发誓发的这么狠。” “这不是怕你不信任我?” 说着,季辞稍微思索了一会,又三指并拢朝天发誓:“我季辞赌上神魂以天道见证,如有毁约,天打雷劈。” 下一瞬,天空中传来一阵轰鸣巨响。 这是誓言成立的象征。 凡是被天道见证过的誓言,便是万万不能毁约的。 轻则剥去灵根,重则粉身碎骨。 饶是秦珏也没有想到季辞随手就能发个这样狠毒的誓,还叫天道来见证。 他霎时便懵了,环住季辞的腰愈加用力,脸上是茫然的神色: “师兄,你……” 季辞也懵了。 在感受到身体内部和天道产生的细微联系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这誓言是真的会被天道见证。 他顿时就慌了,但是当季辞的目光落到秦珏那张焦急的脸上的时候,又开始安心起来。 “没事的,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誓言被天道见证过又怎样,总归他季辞不是那等三心二意、摇摆不定之人。 他喜欢秦珏,那便会一直喜欢秦珏。 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正低声安慰着,谁知道秦珏又开始掉眼泪,抱着季辞的手臂越来越用力。 季辞脸都要绿了,狠狠一巴掌拍到他后腰上: “你小子,非要憋死我是吧?” 秦珏松了力道,依恋地亲了亲师兄的脸颊: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生同枕,死同穴。 季辞神色松动下来,正要说什么,身后门板忽然被大力踹动。 伴随着“砰砰!”的踹门声,张绍远的暴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你发什么誓了!你告诉我你发的什么誓?!还叫天道来见证,你不要命了!季辞!!!” 季辞心虚地将门又上了一道锁,带着秦珏蹑手蹑脚地朝着屋子深处走去。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背着家长偷偷早恋的坏小孩,许下山盟海誓还不小心被家长听到了。 罪过罪过。 …… 一直到第二天下去,季辞才敢推开门出去。 院子里风平浪静。 身后秦珏跃跃欲试,结果被季辞毫不留情地推出去了: “你好好在屋子里待着。” 不然张绍远肯定更生气。 季辞再三叮嘱,叫秦珏不要出来,然后走到了院子里。 一转头就看见旁边灶房内,张绍远冷着脸在做饭。 季辞脚步微顿,随后快步走过去,讨好地叫道: “张兄。” 张绍远斜着眼睛看向他,冷笑一声: “舍得出来了?大情圣。” 季辞被这声大情圣喊的老脸一红: “你别这么叫我。” “我能不这么叫吗?!”张绍远把锅铲都砸出火来了,气愤道,“我就这么一会没看着你,你就把自己命都交付给那小子了!你们才在一起多久!” 季辞:“在一起是没多久,但是我们已经相伴许多年了。” 张绍远:“……” 他盯着季辞看了许久,最后硬邦邦道: “滚去吃饭。” “得嘞。”季辞麻溜地跑去石桌边上坐着了。 他寻思小师弟还没用过饭,便又拿了一只碗,挑挑拣拣了许多,准备待会给小师弟送进屋子里。 张绍远看着,心口又是一阵窒息。 他干脆不说话了。 用过饭后,张绍远把熬了一个晚上的汤药端了出来。 季辞看着里面黑黢黢的汤药,颇有些嫌恶,洗净手之后问道: “那些毒虫呢?” 张绍远:“昨日让它们角逐,最后剩下的那只已经入了药。” 说着,张绍远便从口袋里掏出那块久违的灵石。 五年过去,这块灵石依旧锃光瓦亮。 季辞一看到它,就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五年前自己在道宗的境遇。 细想之下,还是有些唏嘘。 张绍远将那些药汁浇到灵石上,没过多久,便有一只身披铁甲的虫子从灵石内部钻了出来,眼珠子竟然是绿色的。 季辞微微挑眉:“嗨,小尉迟。” 张绍远手上动作很稳,闻言顺口问道: “尉迟,这又是你哪个姘头?” 季辞:“……不是姘头,我就只要我家小师弟一个。” “嘁。” 张绍远一边表达不屑,一边继续灌药水。 那钻出来的蛊虫很快就躺在地上死透了。 完事之后,张绍远将那块灵石丢还给季辞: “自己拿着吧,去掉蛊虫之后,这灵石的价值确实百年难遇。” 季辞正要道谢,王府的大门却忽然被用力敲响。 他稍微一愣,正要起身去开门,那红木大门便扛不下重力,轰然倒塌! 灰尘漫天飞舞,季辞伸出手挥了挥,呛咳了几声: “怎么回事,哪来的强盗拆我门?” 待灰尘散去之后,外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皇兄!皇兄出事了!” 季辞一边觉得这声音好耳熟,一边应道: “我好着呢,没出事!” 二皇子连忙跑过来,满脸满脖子的汗: “是父皇出事了!” 季辞皱起眉头:“什么?” 二皇子抓起季辞的手就要把他往王府外面带,步履匆忙: “皇兄先跟我来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第121章 黑影 皇宫。 刚一入宫门,季辞就嗅到了一些危险的信号。 宫内风声鹤唳,无论是金吾卫还是普通巡卫都绷紧了身子,看上去很是紧张的样子。 事急从权,二皇子的马车直接驶进了宫内,一直到养心殿外面。 季辞被他拽着手腕往前奔跑,脑袋都有些晕。 “你先跟我说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二皇子嗓音颤抖:“父皇前些日子忽然被邪物魇住了,我们找了许多高人术士全都束手无策。” “我偶然知道皇兄回京了,这才急忙来寻你。” 季辞沉默了一会,迟疑地问道: “我回京的时候没走城门,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王府里有你安插的探子?” 二皇子脚下一个趔趄:“……皇兄,这个我待会和你解释。” 季辞看着他脸上的冷汗,勉强同意放他一马。 行吧,那就先看看他这父皇到底是怎么个事。 进入养心殿后,季辞莫名闻到了一股臭味。 类似于蛋白质烧焦的味道,但是比起这个还要更难闻一些。 季辞捏着鼻子,快步走到了龙床前面。 明黄的龙床前还有几名身穿钦天监服饰的官员,被簇拥在最里面的那位是个和尚。 季辞的目光瞥到那和尚的光头,只一瞬就收回了视线。 他拨开人群往里走去。 几名官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正要怒骂这人怎么回事,就见后方的二皇子给他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们只得作罢。 季辞得以看清龙床全貌。 只见偌大的床榻之上,梁皇身着明黄里衣,披散着头发,额头上全是虚汗,印堂发黑,脸颊却透着不正常的红晕。 此刻他正昏睡着,嘴里不停念叨一些词汇,季辞凑近了,还是没能搞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二皇子的声音从身侧响起: “如何,父皇怎么样了?” 季辞抬眼瞥向他:“稍安勿躁。” 说着,便将丝丝缕缕的神识渗进梁皇的身体内部。 甫一进入,就见梁皇灵台被浓重的黑气覆盖住,的确是有邪物入侵龙体。 季辞一边往梁皇的体内注入灵气驱赶邪物,一边在心里纳闷。 这梁皇好歹也是真命天子,真命天子都是有龙气护体的,按理来说不会轻易出问题,又怎么这么容易被邪物盯上? 就在二皇子焦急不堪的时候,季辞将手抽回来: “差不多了,估计过半刻钟就能醒过来。” 话音落下,不仅二皇子愣住了,旁边那些钦天监的官员也很不可思议: “这么快?怎么会?” 季辞从旁边拖了一把椅子过来,一屁股坐下: “只是暂时清除了而已,要想父皇日后一直身体无虞,还是得要找到皇宫中作乱的邪祟。” 季辞手掌拂过折柳剑的剑柄,说道: “我之前以为潜伏在皇宫内的脏东西就那么一只魇鬼,今日一看才知道,在宫内内作乱的,很有可能远远不止一只鬼。” 话音落下,旁边钦天监的官员已经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说些什么了。 毕竟他们才是专门管皇宫中这类事情的天师,现在却一筹莫展。 到头来还得要皇子出手。 一时间心情极为复杂。 二皇子的表情也很郑重,他沉思半晌,最后说道: “还请皇兄帮忙找出宫内作祟的鬼怪,至于钦天监,我想等父皇醒来之后,也要进行大重整了。” 这句话落下,钦天监官员脸色惨白。 季辞提唇笑了一下,他顺势看了眼龙床边上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和尚,到底是没说什么。 “都先出去吧。” 季辞将在场所有人都轰出去,只剩下了梁皇和自己。 他拔剑出鞘,折柳剑剑刃雪亮。 季辞反手将折柳剑对准床上的梁皇,锋利的剑刃距离梁皇仅有半寸之遥。 就这样过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季辞淡然开口: “还不出来吗?” “或者说,你想要我逼你出来?” 话音落下,就见梁皇额头出冒出一阵浓郁的黑气。 那黑气逐渐成形,变成一个模糊的的人影,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没有五官的黑影。 季辞看着那团雾气,沉默了两秒,喃喃道: “这古代皇宫中,竟然还有阿拉丁神灯里的魔鬼吗?” 刚刚冒出头的黑影:“……” “什么是阿丁丁?” 季辞咳嗽了几声:“没什么。” 他将剑刃压低了一点,厉声质问道: “说吧,为什么要找梁皇的麻烦。他是大梁的皇帝,你知道你此举意味着什么吗?” 鬼影那没有五官的脸上似乎扭曲了一瞬,它声音带着邪祟特有的尖细: “我吸食龙气跟你有什么关系?” 季辞被它的声音辣了一下耳朵,暂且忍下之后便说道: “他是我老子,你说我要不要管?” 奇了怪了,这邪祟他竟然半点都不认识。 以前竟然从未在古籍和书上看到有关这东西的记载。 那黑影通人性,但通的不多,和季辞对话几句之后,便再也忍受不聊,张牙舞爪地朝着他扑了过来。 季辞冷着脸提剑挡住。 折柳剑自发地迸出一阵磅礴的威压,鬼影刚刚碰上剑刃便被灼烧出一阵白烟。 鬼影爆发出刺耳的尖呵,季辞被吵的耳朵疼。 他寻思这怪物要是有嘴巴,自己非得先把他舌头给割掉,叫他发不出声音来才好。 似乎是察觉到了季辞身上散发出的戾气,那鬼影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再次猛扑过来。 下一瞬,季辞身上灵力威压暴涨,挥剑时带起一阵气流,转瞬间便将那鬼影撕裂成碎片。 鬼影没有实体,说是碎片,其实就是消散成一缕缕的黑烟。 季辞单手捏诀,将那些黑烟全部凝聚在一起,收进了芥子环中,打算给明远当储备粮吃掉。 也不知道明远嫌不嫌弃。 大概过了半刻钟左右,龙床上的梁皇终于悠悠转醒。 与此同时,养心殿外传来一阵喧哗,其中夹杂着二皇子慌乱的声音: “没有父皇允许,你不准进去!” 外面一阵兵荒马乱,声音渐渐传到了殿内。 梁皇发出一声咳嗽,他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季辞探过来的脑袋: “小辞?” 季辞还没来得及说话,殿门忽然被人撞开,女子的哭号声传来进来: “陛下,陛下!” 季辞脑袋还没转过去,便率先闻到一股暖香味。 第122章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类似于梨香味,暖甜暖甜的,季辞闻得鼻子有些发痒。 他还没来得及和梁皇说上几句话,便被这女人给挤到了一边。 这女人很漂亮,似乎是宫里的妃子,一身华服,满头珠翠,走路的时候脑袋上的珠宝会互相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陛下,陛下你还好吗?臣妾给陛下带了姜汤……” 梁皇很是疲惫:“行了,别吵了,吵得朕耳朵疼。” 说着,他艰难地从床榻上坐起来,目光越过宫妃,将目光落到季辞身上,唇边立刻绽放出欣慰的笑容: “小辞回来了?这次的邪祟,莫非也是小辞处理干净的?” 季辞微微颔首:“是。” 他躬身行了一礼:“父皇宫中邪祟众多,兴许是风水格局出了问题,还请父皇派人详查。” 说话间,那宫妃端起手中姜汤,舀了一勺子递到梁皇唇边,柔声劝道: “陛下,尝尝吧,对身体有好处。” 梁皇眉头稍稍蹙起,但仍然很给面子地尝了一口这姜汤。 似乎是因为姜汤的味道太腥辣,他再次咳嗽了几声。 梁皇看向季辞:“那这事就全权交由小辞你来操办。” 听到这话,季辞眉梢微抬,推辞道:“父皇,儿臣对于风水格局只是略通一二,此事恐怕还得交由专门的风水师才能解决。” 闻言,梁皇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那好,”说着,梁皇眉宇间闪过一抹忧虑,“这段时间,小辞可否留在宫中?你不在的时候,朕总觉得这宫内处处有鬼。” 季辞敛下神情:“父皇,并非宫内有鬼,而是宫内有人装神弄鬼。” 话音落下,梁皇怔愣。 屋外的风徐徐吹过,养心殿内竟然有些阴冷。 梁皇隐隐明白了什么,他推开宫妃一直抵在唇边的瓷勺:“朕明白了,你先下去吧。” 得到这么一句命令,季辞立刻从善如流地出去了。 推开养心殿的殿门,二皇子便站在外面。 看见季辞,他立刻走过来:“父皇如何?” “还好,已经醒过来了。”季辞手指摩挲着剑柄,“对了,刚才进去的那位娘娘是?” 提起她,二皇子的眉头便蹙的更紧了: “那是父皇最得宠的妃子,虽然从未诞下过皇子,但因长相美貌,一直深受父皇喜爱。” 听到这话,季辞沉吟片刻,又问: “那这位娘娘伴在父皇身边多久了?” 二皇子抬起眼珠子算了算:“也有三四年了。” 听到这,季辞垂下眸子,喃喃道: “三四年都没诞下皇子啊……” 二皇子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皇兄的意思是,贤妃娘娘有问题?” “不,没有。”季辞微笑着摇头,他看向一旁静立着的和尚,没过一会又将视线收了回来,“总之,你们先去找靠谱的天师,检查一下养心殿内和殿外的风水布局吧。” 二皇子连忙应下。 季辞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这里。 …… 梁皇关心自身安危,不许季辞离开皇宫,他不得已,只能在宫内寻了一处闲置的宅子住进去,顺便叫人把秦珏送了进来。 负责接送的那名公公叫做全德,还很年轻,但脸上胖乎乎的,坠着不少肉。 他小心翼翼地侍奉在秦珏的身侧,一个眼神都不敢往这位气质冷冽的仙人身上瞧。 缓慢驶向宫内的这辆轿子内安静异常,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一阵煎熬过后,全德公公小心翼翼道: “仙人,要不要用点茶水?” 秦珏手搭在灵剑剑柄上,摇了摇头。 全德公公这下更加不敢说话了。 终于,轿子在一处宫殿外停了下来。 全德公公如蒙大赦,鼓起勇气谄媚地看向秦珏: “仙人,这里就是……欸!” 他话音还未落,就见这位仙人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轿子,全德公公只来得及看到一片雪色的衣角。 眼底闪过迷茫,全德公公好悬才反应过来,连忙也下轿子打算服侍到最后。 结果刚一下来,便看见那位刚才还冷的跟冰块儿一样的仙人奔向了他们的大皇子殿下,然后紧紧抱住。 那模样就跟尽力跑向主人的大狗没什么区别。 那位仙人依恋地抱紧大皇子,似乎是在说些什么。 全德公公忽然就有些不敢看,登时便移开了目光。 ……这位仙人性子冷的可怕,在大皇子面前怎么就是另一副模样了。 他想起这些时日在京中热卖的那些话本子,顿时后背发凉。 难不成是真的? 这边,季辞费力从秦珏怀抱里出来: “太紧了,松开点。” 秦珏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眼底都是委屈: “师兄大半天都没回来,我好着急。” 急的差点想把张绍远给揍一顿。 “父皇这边催的紧,就没来得及和你说上一声。” 说着,季辞便看向全德公公,熟练地从秦珏腰带上取下钱袋子,从里面摸出几块银锭递过去: “多谢公公照料。” 全德公公眼睛一亮,欢天喜地把银锭接了过去,笑的见牙不见眼: “不是大事!殿下这礼着实重了些。” 季辞看着他,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多年前的张绍远,不由得笑出声来,又道: “我这师弟好相与吧?” 听到这话,全德公公略一迟疑。 抬起眼睛,正好对上了秦珏冷如薄冰的目光,他全身一激灵,连忙说道: “好相与好相与,师弟和殿下不愧是一脉所出,性子都是如初一辙的好!” 季辞心情愉悦,又从师弟的钱袋子里掏了几块银锭出去。 全德公公眉开眼笑,结果银锭告辞了。 回到轿子上,他立刻对身边小太监说道:“去,有空的时候出宫去给杂家买点话本回来,要璟王殿下和他师弟的。” 小太监神情一振,偷偷摸摸从袖口拿出来一本: “不用出去买,公公,小的这里有全套。” 全德公公脸上露出欣慰的笑:“甚好。” 这边,季辞将秦珏带进了宫殿内。 不等秦珏再说些什么,季辞便捂住他的嘴巴: “听我说,待会你去后宫,我……” 话音未落,秦珏皱起眉头: “师兄,我已为人夫,怎能去那等女子扎堆之地?” 季辞:“……” 他心下微妙:“你觉悟倒是不错,但你以为我要你去后宫是做什么?” 季辞痛心疾首: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秦珏: “……师兄你说,我听着。” 第123章 秃驴,胆子还挺大 季辞让秦珏去后宫没有别的目的,单纯就是想调查清楚之前去到养心殿的那位宫妃。 他觉得那名宫妃有古怪。 但具体是因为什么,他又说不太上来。 这才想让秦珏代替他潜进后宫到处看看。 毕竟不管怎么说,季辞都是皇子,皇子去到宫妃的宫殿,怎么看都不对劲吧? 解释一番之后,秦珏终于明白过来是自己会错了意。 他沉默着点头。 季辞把所有相关的注意事项说给他听之后,抽空抬起眼睛看了他一会。 结果就发现这小子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嘴里还“嗯嗯嗯”的应付着他。 季辞住了嘴,安静看着他。 秦珏等了一会,还是没有等到季辞继续说话,于是抬起头困惑地看了他一眼。 见他不说话,秦珏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时间表情十分茫然惶恐。 并且下意识地扯住了季辞的衣袖: “师兄?我……” 见状,季辞垂着眸子看了自己被扯住的衣袖一眼,心里浮现出一个猜测。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秦珏: “你小子,不会因为刚才的事情害羞了吧?” 秦珏:“……” 他默默松开了自己的手,越过季辞朝着屋里走去。 还没走几步,就听见后方传来放肆的嘲笑声。 似乎是在笑话他之前的自作多情。 秦珏:“……” 他又羞又恼,又不敢真对着师兄发脾气,只能加快脚步回屋。 两辈子,还从来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这样嘲笑过他。 秦珏心里有些气闷,但当他路过床边,看到外面院子里长身玉立的季辞的时候,那些气一下子就消了。 罢了,他高兴就好。 …… 是夜,寒风瑟瑟。 季辞从睡梦中醒来,就看到秦珏坐在床边上,已经穿戴整齐,看样子是要去出发去后宫了。 见他醒了过来,秦珏眼眸平静:“我吵醒你了?” “没。”季辞说着,就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白天给你的那卷地图背了吗?” 秦珏要去的宫殿不多,只要去贤妃的宫殿内看看就行了,其他的没有必要。 那份地图,是季辞从二皇子手中要到的皇宫布防图。 后宫中所有大小宫殿,全部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秦珏点点头:“背下了。” 他站起身来,身形被包裹在黑色的夜行衣里,勾勒出腰部的线条。 虎背蜂腰。 只是一眼,这个词就蹦跶到了季辞的脑海里。 他面色微红,咳嗽了几声。 原本正在整理衣袖的秦珏听到这声音,动作便顿住了。 目光好整以暇地落在季辞有些泛红的面颊和耳根上,慢条斯理地问道: “师兄在想什么?” 被问到话了,季辞有一瞬间的懵,原本还想矢口否认,但转念一想—— 他害羞什么?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他和秦珏是什么关系? 是恋人,是道侣,是能够牵手、接吻和一起在床上颠鸾倒凤的关系。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于是季辞红着脸把刚才那个成语复述了一遍。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秦珏眉毛便挑了起来。 他微微弯下腰,目光在季辞脸上停留片刻,语含笑意道: “师兄要是想看,回来之后我脱给师兄看,如何?” 季辞:“……”他可耻地心动了。 他强装镇定:“那等你回来之后再说。” 秦珏笑了笑:“好。” 他俯身在季辞唇上印下一吻,这才离开。 季辞呆呆地坐在床上。 夜风吹过,一阵刺骨的寒凉。 他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羞赧。 靠,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季辞把自己蒙头往被子里一罩,感觉全身都热起来了。 ……烧的慌。 他闭了闭眼睛。 没关系,都是男人,不过是看看而已。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从生理结构上来说,他和秦珏基本上是一模一样。 互相看看怎么了,怎么了! 待到身上热度散去之后,季辞一把将自己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虽说现在热度是退下去了,但难保之后不会又升起来。 他现在还满脑子都是秦珏。 与其继续窝在被子里,还不如到外面去吹吹凉风。 这么想着,季辞便随手抽了一件外衫披上,大踏步出了屋子。 今晚的月色并不明朗。 拢共就只有一小半的弦月被黑压压的云遮住,只在周边透出一点温和的光晕,星子也不多,零零散散几颗坠在天幕上,深夜的晚风混杂着院子里馥郁到让人有些受不了的桂花香气,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季辞深呼吸一口气,转身朝着贤妃的方向去了。 只要自己足够小心,皇宫中就没有人知道他身为皇子却夜闯后宫。 而且自己是为了办案,合情合理。 这么想着,季辞足尖一踮,飞身跃上房屋,行动间恍惚出现了残影,速度极快。 季辞只看了那布防图一眼,但已经能够在脑海里完整地模拟出来了。 循着记忆,他顺利地来到了贤妃的宫殿。 ——映月轩。 季辞轻声跃上宫殿的屋顶,紧接着就看到了同样站在那处的秦珏。 看见他,秦珏有一瞬间的愣怔,反应过来后便问道: “师兄怎么过来了?” 季辞将食指抵在唇边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 模样极其郑重,仿佛他过来是是有什么大事一般。 其实就是因为季辞现在有点害羞,不想听到秦珏的声音罢了。 但秦珏不知道,并且当了真,果然就闭上嘴巴不再说话了。 季辞走到他身边。 屋顶上有个瓦片被秦珏掀了起来,露出一个小小的窟窿,正好能看清宫殿内的情形。 季辞从这个小窟窿里往下看。 这地方正好对着贤妃的寝房。 已经是深夜了,但贤妃仍旧在梳妆台前,命令侍女给自己梳头发,施粉黛。 季辞心里闪过疑惑,怎么这个点都还不睡觉? 他决定继续看下去。 身后秦珏不动声色地揽住季辞的腰,以防他乱动发出声响。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映月轩的殿门被打开,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 季辞下意识屏住呼吸,收敛了全身的气息。 他朝着殿门外看过去,发现进来的人竟然是白天守在梁皇龙床前的和尚。 那和尚穿着雪白的僧衣,脖子上缠绕着佛珠,手里也捏着一串菩提,面容清雅隽秀。 这和尚一路畅通无阻地去到了贤妃的寝殿,接下来…… 被翻红浪。 目睹这一切,季辞直接瞠目结舌。 这下,他总算能毫无顾忌地吐出初次看到那和尚的时候脑海里就闪过的词汇: “……秃驴,胆子还挺大。” 第124章 过奖 季辞开始庆幸自己的决定。 要是不出来,他哪里能看见这样一出好戏呢? 那和尚,季辞之前在二皇子口中听说过,是京城中清净寺的大师,法号若莲,是宫里宫外都让人十分敬重的大禅师。 这样的身份地位,竟然和宫中妃子搭上了这样一层暧昧的关系。 刺激,这真是太刺激。 这场活春宫,季辞觉得自己无福消受。 他直起身子,别过视线,开始思索起正事。 所以贤妃和若莲禅师到底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梁皇这几日频繁出事,到底和他们有没有关系? 季辞正想的入神,大腿根忽然就被戳了一下。 他下意识想推开秦珏说声别闹,但正要开口,脑筋一下子转过来。 那东西是…… 季辞脸色瞬间涨红。 他僵硬着不敢动了。 屋顶下靡靡之音的存在感极其明显,秦珏的手还搭在他的腰间。 原本是承担保护职责的手,此刻却开始变得极其暧昧。 季辞慢吞吞地将手搭在秦珏的手臂上,低声道: “你先放开。” 从秦珏的角度,只要一垂眸,就能看到季辞微红的耳根和泛着羞意的眼角。 他笑了一声: “师兄很紧张?” “可是师兄方才还说要看我,现在才反应过来害羞,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季辞声音艰涩: “……只要有这份心,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晚。” 这话被他说的,仿若在形容浪子回头金不换。 秦珏:“……” 他搭在季辞腰上的手紧了紧,无奈地叹了口气: “师兄还真是……” 声音里带着喟叹。 “我又怎么了?”季辞认真地数落,“这样就忍不住了,你也不行啊。” 其实他自己也臊的慌,但是季辞脸皮薄,不想让自己丢面子,于是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句: “小趴菜。” 话音刚落,周身温度转冷。 秦珏没放开他,反而桎梏的更紧了。 季辞能感觉到对方的唇瓣擦在自己脸侧,冽清的金盏花香愈发浓郁。 问就是很慌。 他试图扒拉秦珏环在他腰上的手,但是秦珏包的太紧了,他拉不开。 身后传来秦珏含着悠悠笑意的声音: “小趴菜?我觉得我不是,师兄要来试试吗?” 季辞羞的想死,一巴掌拍在秦珏身上:“你给我老实点!” 可惜这个时候秦珏并不听话。 他瞥了眼宫殿内纠缠不休的两个人,两手用力直接将季辞给抱了起来。 顺便将那被掰下来的瓦片踢回原位,在季辞的骂声中带着人回了他们自己的宫殿。 季辞这下是真的慌了。 他能感觉到秦珏的急躁,无论是粗沉的喘息还是抵着他的…… 靠,不行,现在还太快了。 他们确定关系才多久?不带这么急色的! 可惜不等季辞多说些什么,秦珏便已经带着他回到了宫殿。 季辞被扔在床榻上。 他只穿着里衣,外面罩着一件宽大的外衫,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的缘故,衣衫下摆被掀开,露出一截柔韧白皙的腰。 秦珏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上面,手掌抚了上去。 在金秋的夜风中吹了那么久,秦珏的手温度并不高,接触皮肤之后轻易就激起季辞的一阵战栗。 他惶恐地翻身抓住秦珏的手腕,正要劝说,一抬眼却看见了秦珏忍的发红的眼睛。 季辞:“……你就这么没定力?” 秦珏抿了抿唇,没说话,俯身吻住了他。 这个吻湿热缠绵,带着遮掩不住的急躁,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过来,让季辞腾不出神智来思索现状。 待到一吻结束,秦珏靠在他耳边喘气,问他可不可以。 季辞无奈道:“你都问我了,那我当然是说不愿意了。” 他拍开秦珏搭在自己腰上抚摸的那只手,轻声斥道: “这都忍不住,怎么这么菜?” 秦珏低笑了两声: “他们下边在云雨,声音很大,此刻正是良夜,恰好我的心上人在我怀里。” “而且我的心上人很漂亮,就这样乖乖地被我抱着,也不抵抗,用那样干净的目光看着下方云雨的两人。” 好想破坏这份美好,让他溺死在高涨的狂风暴雨中。 季辞听的耳热:“……别说了。” 秦珏果然听话地不再说了,转而低声哀求: “那你帮帮我,好不好?” “师兄……” 声音又低又沉,就连这样低声下气乞求的时候,都让人忍不住心尖发颤。 季辞认命地闭上眼睛: “……行。” - 待一切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他们没到最后,但季辞仍旧觉得自己被翻来覆去折磨地全身不爽利。 半梦半醒间,秦珏抱着他去了浴房清洗。 当时季辞已经很困了,但心里的气恼还在,威胁说下次要是再不早点结束,就一剪刀把他的那玩意切掉。 当时秦珏一声不吭,季辞以为他是知道错了,便满意地不再说话,任由秦珏服侍自己擦身子。 谁知道清洗完上床休息之后,秦珏抱住他,将之完全笼罩在自己怀里,却附在季辞的耳边,恶劣道: “师兄喜欢的,不切。” “……” 季辞气的差点没把他脖子咬断。 第二天日上三杆,秦珏已经去院子里练剑了,季辞还磨磨蹭蹭不愿意起来。 他大腿磨破了皮,动一下都疼,还起得来个屁。 季辞回忆了一下昨晚上发生的事,越回忆就越是懊悔。 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后宫去做什么?! 这下好了,活春宫看是看了,结果代价是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 季辞恨死了。 他在心里把秦珏骂了个狗血淋头。 狗玩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精力。 还有那地方…… 季辞粗略估算了一下,觉得尺寸不匹配。 他有些心虚地想:能拖一天是一天吧,反正自己不松口的话,秦珏也不敢来硬的。 想到这,季辞总算松了口气。 他给自己穿好了衣服,没过多久,就听见屋外面有敲门声。 季辞扬声喊道:“进来!” 话音落下,二皇子便推开门进来了。 他步履匆匆,急忙跑过来正要说些什么,却在看到季辞饿时候直接愣住。 二皇子沉默半晌,什么也没说,顺便在季辞疑惑的目光中从旁边椅子上取下来一件外衫,亲自给他披上了,语重心长道: “皇兄穿件衣服吧,你瞧你,晚上也不点个驱蚊的,满脖子被叮的都是包。” 季辞:“……” 金秋九月,哪里来的蚊子? 他也沉默了: “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给我留了点面子?” 二皇子腼腆一笑:“过奖。” 第125章 狗玩意 季辞最终还是磨磨蹭蹭地把外衫给穿上。 一边穿还要一边问: “痕迹都挡住了吗?” 二皇子认真地看了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右侧:“这里还要再往上拉拉。” 于是季辞开始拉脖子右侧的领子。 刚拉完,二皇子又道:“左边的露出来了。” 季辞开始拉脖子左侧的领子:“现在呢?” 二皇子沉默半晌:“要不皇兄还是换件衣服吧,这下锁骨上的露出来了。” 季辞:“……” 这和拆了东墙补西墙有什么区别? 秦珏这狗玩意怎么到处啃? 就不能给他留块好肉吗?! 季辞冷着一张脸生闷气。 他不打算换衣服,最后从衣柜里挑了一条围脖出来戴上去: “现在总好了吧?” 二皇子欲言又止,最后说道:“要不,皇兄再戴个手套?” “……” 季辞看了看自己手指和手背上的牙印。 他面色狰狞,咬牙切齿: “……多谢二弟。” 二皇子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不客气,皇兄。” 在这个戴手套的过程中,两人都没有说话。 等季辞穿戴完毕之后,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你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二皇子微笑:“不早了皇兄,快到午时了。” 季辞冷冷看着他:“别说废话。” “是。”二皇子连忙岔开话题,说道,“昨晚上父皇的状况比之前好多了,父皇说你是他的福星,要再给你一些赏赐。” 听到这话,季辞微微蹙起眉头:“消灭了邪祟之后,自然会睡得更好,但现在的问题不是邪祟,而是在皇宫中投放邪祟的人。” 闻言,二皇子目露诧异:“皇兄的意思是,宫中有人蓄意谋害父皇?” 季辞看着他,微微点头。 见状,二皇子霎时正色。 他认真说道:“皇兄放心,此事我一定会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看着二皇子信誓旦旦的模样,季辞没来由的觉得,这小子怎么好像有点呆呆的。 这和当时他的第一印象不太相同。 初次见面的时候,二皇子一身赭红华服坐在马车内,闲适地托着茶盏,看人的目光深且危险。 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现在看来,不像蛇,倒像是一只忠厚的有些傻气的大棕熊。 季辞想起昨晚上贤妃和若莲禅师私通的事情,有些犹豫要不要直接他。 仔细思索过后,季辞还是放弃了这一想法。 罢了,皇子私闯后宫这样的事说出去到底不太光彩,还是暗中指点一二吧。 想到这,季辞便端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势: “你知道若莲禅师吗?” 听到这个名字,二皇子怔愣了片刻。随后点头道:“知道,他是清净寺最受尊崇的禅师,对于佛法上研究十分透彻。” 季辞:“……” 对于佛法的研究十分透彻,那为什么还会胆大包天到去和宫妃私通? 季辞觉得这点还有待商榷。 他打着哈哈:“原来是这样,那你觉得他这个人如何?” 一听到这话,二皇子立刻来了劲头:“若莲禅师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啊,我记得以前我失眠的时候,若莲禅师就会不辞辛苦地为我念经,每当他念经的时候,我就会困意上涌,很快便进入梦乡。” “若莲禅师法力深厚,我很是佩服。” 听了这么一长串的季辞脸色僵硬的像是死人。 不是,任谁听和尚念经的时候都会想要睡觉的吧? 这不就和他以前失眠听高数课一样吗? 这都能感动成这样? 季辞不说话了,他看着二皇子的目光隐含怜悯。 但二皇子丝毫察觉不到,还在问:“皇兄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季辞选择看破不说破,“这段时间你多留意一下他。” 二皇子抿了抿唇,终于聪明了起来: “皇兄是觉得他有问题?” 季辞欣慰地点头。 二皇子沉吟片刻,郑重道:“既然皇兄是这么认为的,那我一定照办。” 听到这话,季辞脸上老父亲般的神色更加明显,他满意地点头:“不错。” 得了夸赞的二皇子很高兴,正要再说些什么,冷不丁及听见季辞开口: “对了,之前你往我府上安插探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二皇子一句话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费了好大劲才咽回去。 他看着季辞,踌躇道:“若是皇兄不喜欢的话,我这就去把暗桩撤回去;当初安探子的时候没有想太多,我只是习惯使然。” 季辞:“为什么会有这种习惯?” 二皇子:“因为我要争皇位,这些探子就是我的底牌。” 季辞:“……” 他看着毫无顾忌在他面前暴露底牌的二皇子,头一次感受到无能为力是何种滋味。 季辞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关于皇位,你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路要走。” 太蠢太天真了,这样的人,完全无法想象他当上皇帝会是怎样的场景呢。 他们二人又寒暄了片刻,二皇子便离开了。 客人前脚刚走,秦珏后脚便提着食盒进来了。 他将饭菜布好摆在季辞面前,一双眼睛暗沉,声音低且委屈: “皇兄和那人一聊便是许久,都没来得及吃饭。” 听到这话的季辞简直匪夷所思: “你不觉得,真正害我吃不上饭的,应该是你这只畜生吗?” 秦珏:“……” 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一下鼻子。 季辞冷笑:“你还知道心虚?” 他抬起手,脱掉手套,给秦珏看他干的好事: “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特么是你咬的。” 季辞愤恨道:“下次再这样乱咬,我就拿锤子,把你的牙齿一颗颗敲下来串成项链,然后给明远戴上!” 话音落下,秦珏的始终平静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波动。 似乎是在疑惑他亲爱的师兄竟然能想出这样损的法子。 看清楚他的神情,季辞感到十分满意。 他把手套和围脖都摘了下来,一边摘一边嫌弃道: “全是你咬出来的,烦。” 见他还在盯着自己的手和脖子看,季辞便毫不留情地叱道: “看什么看!在想什么?把你的眼珠子移开!” 秦珏目光中透露出痴迷,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宣告着主人占有欲的牙印,仿若是打在猎物身上的印章,告诉每一个看到的人,师兄已经是他的所有物了。 他嗓音低哑: “在想……师兄身上的这些痕迹,好漂亮。” 第126章 若莲禅师 秦珏被揍了,并且被揍的很惨。 到最后是一瘸一拐出的房门。 从始至终,无论是被揍前还是被揍中亦或者是被揍后,秦珏全都一言不发。 跟特么嗓子被毒哑了似的。 但是不说话也好,不说话就没有惨叫声,季辞听了不会心软。 他觉得都是以前的自己太惯着秦珏了,所以才会让他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季辞慢吞吞地把饭菜吃完了,上完药之后,便重新戴上围脖和手套,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宫殿院子里,秦珏正持着剑坐在石凳子上,眸光平静到有些呆滞。 季辞盯着他看了一会,说道: “别发呆了,跟我出去。” 秦珏揉了揉自己被揍的快要断掉的腿,沉默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师兄身后。 从开始到现在,季辞都没有要去帮忙扶一下的意思。 开玩笑,现在要是扶了,那他的威严不就全没了吗? 好不容易打出来的伤,不就得让其在秦珏身上多待一会吗? 不能浪费了自己的辛苦付出啊! 季辞觉得自己十分有道理。 他之前就是对秦珏太好了,才会让对方行事如此猖狂。 季辞决心这一次让他长点教训。 不然以后要是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自己还得受伤。 季辞想起自己被磨破皮的大腿根,顿时就恨的咬牙切齿。 他不动声色地加快脚步往前走。 但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秦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师兄,我们今天出宫是要去哪?” 话音刚落,季辞的脚步就停顿了一下。 不得不说,这个家伙很会影响旁人的情绪,尤其是影响季辞的。 他只要稍微示弱,语气放的轻柔一点,委屈一点,便能轻而易举地搏得季辞的同情心。 这一点,不仅季辞心里清楚,相信秦珏自己也十分清楚,并且很可能暗地里以此自得。 季辞不想让自己再落到秦珏的圈套里去,于是硬邦邦地说道: “你不用管这么多,跟着我来就是了。” 说完,便继续向前走去。 一直到轿子载着他们出了皇宫,两人都没说上一句话。 季辞之前和车夫叮嘱过,这次出宫,目的地就是清净寺。 也就是若莲禅师所在的、全京城最富盛名的清净寺。 马车停下来之后,季辞下车,看到的正好是辉煌的寺门。 只能说清净寺不愧是有皇家撑腰的寺庙,庙宇的占地面积极大。 最前方是天王殿,内供弥勒佛;再往后是大雄宝殿,内供释迦牟尼。 另有观音殿、罗汉堂和地藏殿,规模极大。 殿中五树六花俱全,一抬头便是镶金的拱梁和天花板。 富丽堂皇,雕梁画栋。 “真是气派啊。”季辞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会,“也不知道和皇宫比起来,哪个更宏伟一些。” 这话一出,守在寺庙门口的一名小沙弥立刻面露惊恐: “施主,这话可不能乱说!寺庙是寺庙,皇宫是皇宫,二者怎能放在一起比较?” 闻言,季辞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微一挑眉: “怎么不能?你们若莲禅师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毕竟是出入皇宫自由,还能和宫妃搅在一起的厉害人物啊。 那小沙弥似乎不明白这事为什么会和若莲禅师联系起来,想说些深,但是一看季辞的穿戴,终究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多说多错,这位施主一看便是大富大贵之人,轻易招惹不得。 见小沙弥闭了嘴,季辞便兴致缺缺,提腿朝着清净寺内走去。 正入的第一重殿便是天王殿,被供在首座上的弥勒佛笑容慈祥,眼睑垂下的弧度显得极为悲天悯人。 季辞只看了一会便垂下眸子,找到一个闲置的蒲团跪了下去。 他恭敬谦卑地拜完上香便站了起来,朝着身后一挥手: “小师弟,过来。” 被忽略依旧的秦珏眼睫颤了颤,听话地走了上来。 他和季辞对视了一眼,很快就反应过来,乖巧地跪在了蒲团上。 拜完这尊弥勒佛之后,季辞转过头找到了一名和尚,直截了当地说道: “小师傅,我找若莲禅师。” 那和尚道: “抱歉,方丈他近日不见客。” “不见客?”季辞追问,“为什么?” 那和尚面容平静:“方丈身体抱恙,正在静养。” 听到这话,季辞大吃一惊。 若莲禅师身体抱恙?怎么可能! 昨晚上他在床上扭的就跟陷进泥地里的小泥鳅似的,快活有劲的很,怎么可能今天就身体抱恙了? 总不会是强撑着潇洒了一夜,现在腰疼腿软起不来了吧? 季辞咳嗽了一声,将自己的思维掰回正轨。 他从自己腰间解下皇子玉佩,在和尚面前晃了晃: “那若是陛下有命,派我来拜访若莲禅师一趟呢?” 看清那枚玉佩之后,和尚面部一僵。 在确认着玉佩不似作假后,和尚舒出一口气,转身道: “二位施主,且随我来吧。” 他们穿过层层游廊,路上诸多假山清泉,竹林高木,季辞顶多欣赏两眼,之后就会移开目光。 这里的东西,还没有道宗那间小院子好看。 没过多久,他们就来到了一间偏僻的宫殿外面。 和尚敲了敲门,恭敬道: “方丈,大皇子来访。” 话音落下,屋内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隐隐伴随着男人咳嗽的声音。 季辞心说这人身体真虚,还有就是这房子隔音真不好,连这么细小的动静都能被外面的人听见。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季辞抬起眼,正好和若莲禅师对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认真端详这秃驴的面貌。 峨眉似剑,目如点漆,生就一副朗月清风的好相貌。 只是面色过于苍白,好似风一吹就会病倒。 奇了怪了,前几日见面的时候,若莲禅师似乎还没有病弱,怎么今日就成了这副样子。 季辞不由自主侧过脑袋看了秦珏一眼。 秦珏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不动声色往季辞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若莲禅师的目光在季辞脸上停留一瞬,最后双手合十微微弯腰: “见过大殿下。” 说着,他便侧过身去,声音微哑: “殿下请进。” 屋内,一阵冷风穿堂而过,带来阵阵凉意。 分明是寺庙正阳之地,却好像从没有生人住过般阴冷。 第127章 试试 “坐吧。” 若莲禅师的住所十分简陋,倒是和外面寺庙的富丽堂皇形成鲜明对比。 就连招待用的茶水都是最普通的茶叶,看样子也放了许多年了。 好在季辞也不是什么真正金尊玉贵的贵人,天底下所有的茶放在他面前,其实都是一个味道。 待季辞饮下茶水之后,若莲禅师才淡淡开口: “不知殿下今日前来,是所为何事?” 季辞将杯盏放在桌上,单手支颐,手肘撑在自己大腿上,看起来风流肆意,像个寻花问柳的公子哥: “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找大师吗?” 他声音里含着笑意,听到人耳朵里,就跟情人呢喃的爱语没什么区别。 若莲禅师平静地看着他:“殿下还是不要打哑谜了,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 话音落下,季辞便露出一个笑容。 他转头和秦珏交换了目光,接着便道:“其实就是想问问,大师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病弱成这样了?” 听到这话,若莲禅师微微一愣。 他手边放着的其实并不是茶水,而是一味中药。 这番话让若莲禅师喝药的动作停了下来,不由自主开始细细思索,随后摇头说道: “不知道,是怪病了,贫僧总是过一阵子身体便会出现问题,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季辞有些诧异。 他观察着若莲禅师的表情,企图从中找出破绽。 但很可惜的是,无论季辞如何努力,那张脸始终十分平静,就连疑惑的表情都分毫不差。 ……难不成没骗人? 在若莲禅师出发去宫中和贤妃厮混的时候,他有想过自己的身体会出问题吗? 看着若莲禅师那张脸,季辞有些不知道如何问出口。 一是这张脸欺骗性极强,二是怕打草惊蛇。 于是乎,他转而换了个问题: “大师对皇宫很熟悉吗?” 若莲禅师:“还好,只是陛下三天两头就会宣贫僧进宫讲经,最熟悉的应该是养心殿和御书房。” 闻言,季辞手指微动: “那大师曾经见过贤妃娘娘吗?” 说完,他便认真端详着若莲禅师的神情。 若莲禅师微微有些讶异,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贤妃娘娘。 但看到季辞如此认真,他便也如实回答了: “贤妃娘娘是陛下宠妃,经常在御书房替陛下磨墨,自然是见过的。” “哦,见过啊。” 季辞说这话的时候语调放的很缓慢,尾音上扬,像是在说什么笑话。 若莲禅师敏锐地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微微蹙起眉头: “殿下说这个是要做什么?” 季辞端详着他的神情,发现若莲禅师面上竟然有隐隐的恼怒。 可惜在正事上,季辞从来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 尽管已经察觉出了若莲禅师的情绪,但他还是选择了继续问下去: “大师何必动怒?我只是想问问你和贤妃娘娘的关系如何。” 话音落下,若莲禅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含着薄怒的目光看着季辞。 若莲禅师闭了闭眼:“不知贫僧是何处得罪了殿下,竟让殿下对贫僧污蔑至此。” 闻言,季辞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污蔑?” “大师为何如此笃定是本殿污蔑了你?” 若莲掀起眼皮看着他,眸光清正:“清者自清,没有做过的事,贫僧不会认。” “贫僧是出家人,殿下所以为的事情,有违戒律。” 季辞心说那可不一定,从古至今违背戒律的和尚多了去了,可不缺若莲这一个。 可惜上面这一番话明显是惹怒了若莲禅师。 他一挥衣袖将桌案上的东西收了起来:“殿下请回吧。” 季辞盯着若莲禅师看了一会,发觉从他身上是找不到问题所在了,便起身准备离开。 出门前,季辞抬起的手不经意地一扬,一道青绿的光点没入若莲禅师的手背,转瞬便消散于无形。 完事之后,季辞这才彻底收回目光,撩起衣摆跨过门槛。 “吱呀!” 大门被重新关上。 季辞没有在这里久留,而是带着秦珏回到了大雄宝殿外面。 清净寺内香客众多,路过功德箱的时候,季辞偏头问道: “你带钱了吗?” 秦珏没说话,自觉地将自己的钱袋递给了他。 季辞从中掏了几颗碎银丢进功德箱,心道这佛祖要是给力的话,就多庇佑庇佑梁皇,不要让他一大把年纪了还被邪祟缠成粽子。 他心中是这么想的,便也这么直白地吐露了出来。 这话叫旁边的秦珏听见了,他犹豫了一瞬,说道: “师兄,你这样佛祖可能听不见。” 季辞无所谓地笑:“听不见也得听见,既然清净寺建在京城,受皇家庇佑,那他们便是吃着皇家的供粮,拿着皇家的俸禄。” “这世上哪里有拿了钱还不办事的道理?就算是诸天神佛下了凡,也得守凡间的规矩。” 这番话落下,秦珏便是一怔。 思索半晌之后,他笑了笑:“师兄说的是。” 这番言论倒是新奇,不愧是他家师兄。 二人交了香火钱,便走到了大雄宝殿的院子中。 这里种了一棵桃花树,金秋九月,这树却开满了桃花,桃粉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来,铺撒了满地,倒也不失为一种奇观。 桃花树下有个手拿木牌的小沙弥,季辞看到了,颇感兴趣地走了过去。 那小沙弥见有人来,立刻不动声色地站直了身子: “两位施主,你们也是来求姻缘的?” 闻言,季辞微微一愣,接着便问道:“你们这寺庙里,还管人姻缘?” 小沙弥点头:“是啊,只要在这木牌上写下和心上人的名字,并挂在树上,便能和心上人永永远远,白头到老。” 季辞微抬眉梢:“这么神奇,不会是骗人的吧?” 小沙弥腼腆一笑:“多给寺庙添些收入罢了。” “你倒是实诚。”季辞也没想到这小沙弥竟然承认了。 小沙弥挠了挠脑袋,将木牌递给季辞: “施主来试试吗,一次十文钱。” 十文钱,说贵倒也不贵,但季辞还是有些犹豫。 可惜不等季辞犹豫多久,身后秦珏便代替他接过木牌。 秦珏认真地在木牌上写下自己和季辞的名字,侧眸看过来,见季辞在看着自己,便微微一笑: “师兄,我想试试。” 第128章 话本 说实话,季辞没有想到秦珏竟然会信这些东西。 他歪了歪脑袋:“真的要挂这个?” “嗯。”秦珏没有丝毫犹豫,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垂眸看向季辞,低声说道:“我只是想试试,我想和师兄一直待在一起。” 听了这个回答,季辞存心要捉弄他,便故意取闹道: “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要用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来困住我?”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秦珏面上就出现了无措的神情。 他前不久才被季辞揍过,现在说话只会更加小心: “不是的,师兄,我只是觉得这样做很有意思,很浪漫……” 他哀求地抓住季辞的一小片衣角,说道: “话本子里也经常说,男女主人公会一起去寺庙求姻缘,师兄,我也想和你一起试试。” 见状,季辞“啧”了一声,伸出手揉了揉秦珏的头发: “呦,这么可怜啊?” 秦珏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季辞看,里面水光润润。 就像是无声地在说——是啊,他就是很可怜。 像只处心积虑求得心上人怜悯的大狗。 不过这招对季辞来说的确很有用。 他从小沙弥手中接过木牌,学着秦珏的样子在木牌上写下了自己和小师弟的名字,随后和秦珏一起挂在了桃花树上。 两块木牌紧紧挨在一起,下方坠着的红色丝带被风一吹,很快便纠缠的不分彼此,像是两尾忠贞且至死不渝的鲤鱼。 季辞随手拨弄了两下:“不错,还挺漂亮。” 说着,他转过头去看向秦珏。 果然在他眼底看见了不加遮掩的欢喜。 他在因为这样一件小事高兴。 季辞从前一直认为自己不聪明,但现在看来,秦珏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居然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去掉二十文。 此时的季辞绝口不提从前他拿着秦珏的荷包撒钱的事实。 从寺庙里出来之后,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再像之前一样紧绷了。 主要是秦珏高兴,他抓着季辞的手死活不愿意松开,好像离开季辞就会死掉一样。 好在季辞也愿意惯着他。 他们没有乘坐马车,而是选择在京城的大街上逛上一阵子。 京城美食众多,路边摊位上的吃食尤其美味。 季辞每次都嘴馋,一条街一条街地买过去吃。 途中经过一家书铺,季辞余光中瞥到了什么,霎时停下了脚步。 他将目光落在那些杂乱的书籍上,准确来说……是落在其中一个话本子上。 这话本的位置极其隐秘,被放在各类书籍的最下面,若是不仔细找压根就找不到。 而季辞之所以能够注意到,是因为那话本被露出来的封面上,赫然印着三个大字——“俏璟王”。 具体是什么,季辞不知道。 但光是这各名字就足够引起他的好奇心了。 于是他从各种杂七杂八的话本中将这个挑了出来。 这下,完整的书名总算暴露在了季辞眼前—— 《霸道师弟俏璟王之红烛帐暖度春宵》。 季辞:“……” 他愣愣地看着这话本上的字眼,简直快要不认识上面的字了。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秦珏见他不知为何呆住不动,便了走过来: “师兄,怎么了?” 话音刚落,秦珏便也看见了这话本上的字眼。 于是他也沉默了。 良久,书铺老板见季辞一直拿着这个话本子不放,以为他很喜欢,便搓着手走过来,神神秘秘道: “客官,喜欢这个啊?不瞒您说,这可是小店最后一本了,一口价,五文钱买给您。” 当时最先浮上季辞脑海中的念头竟然是——他堂堂璟王的艳书竟然只值五文钱?! 这不符合常理! 季辞把话本倒过去拍在掌心,冷静道: “不,我不喜欢。” 书店老板不相信,还以为他只是害羞,便加把劲推销道: “哎呦,害羞什么?客官我可告诉你啊,这不但是小店的最后一本,在整个市面上也是最后一本!这个系列的话本子多火您又不是不知道,今天要是不买,以后可就买不到咯!” 原本季辞是不打算要的,但是听了店主人这样一番话之后,他又开始有些犹豫。 ……其实还挺好奇这话本子里都写了些什么的。 季辞的目光暗戳戳落在话本子上,手指攥紧,很是迟疑的模样。 见他如此纠结,身后的秦珏想也不想,直接付钱: “买了。” 书店老板立刻喜滋滋地接过钱币:“哎好,客官您拿着!” 季辞一下子回了神,他拽住秦珏的手臂,低声叱问道:“你做什么?!” 秦珏无辜地回望过去:“我以为师兄喜欢。” 季辞一噎。 ——他确实喜欢。 但这能表现出来吗?很明显不能。 他结巴道:“那也不能不顾我意愿随便瞎买东西啊。” 季辞这副模样,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在别扭。 但秦珏乐意宠着他,便笑着点点头:“那我以后会注意的,师兄,走吗?” 季辞手里捏着话本:“你先到前面去吧,我再在这里待一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秦珏还是乖乖往前走去了。 见他人走远了,季辞连忙压低声音和书店老板说道: “我觉得这本书的价格定的极其不合理。” 听到这话,书店老板一愣:“为什么?” “还能是因为什么?!”季辞认真道,“这可是写璟王的话本子啊!璟王何许人也,他是当今天子最为宠爱的皇子,又从小修习仙法,容貌出众气质过人修为高深,简直是世间独一份的神仙人物!” “和他有关的话本,怎么能只买五文钱?!” 书店老板听了他这么一长串,也觉得有道理:“那客官的意思是,要提价?” 季辞摸出一块银锭,郑重地放到书店老板手里: “不求定价超过这个,但一定不能太便宜。” 看到那块银锭,老板眼睛都在放光,哪里还管其他的,直接双手恭恭敬敬地把银锭接了过来: “客官你放心,以后我这的璟王话本,之后肯定定价定的高高的!” “不仅如此,我还要带动整个京城的书铺把价格打上去!” 季辞欣赏地看着他:“不错,很有干劲,做生意就该如此。” 他一高兴,便直接化身散财童子,又白给了书店老板不少银钱。 书店老板照单全收,乐的见牙不见眼,只觉得自己今天是鸿运当头,遇上了这么各冤大头。 没过几日,京城中的璟王话本价格飙升,但也还在老百姓的接受范围之内。 这价格上涨的突然,有传言说这是因为璟王亲自下场整治过,但这话可信度不高,压根没人相信。 第129章 竟然还是个痴情种 回到皇宫之后,季辞还没来得及和秦珏一起好好研读话本,就被梁皇一道口谕宣召了过去。 不得已,季辞只得把话本往袖子里一塞,匆匆忙赶去御书房。 刚一进去,他就看到了守在梁皇身边的贤妃娘娘, 贤妃今日身着苍翠色的衣裙,脑袋上叉着点翠头饰,雍容华贵,艳丽逼人。 见到她来了,便微微一弯腰表示恭敬。 季辞把话本再次往袖子里塞了塞,走过去规规矩矩地行礼: “儿臣见过父皇,见过娘娘。” 贤妃娘娘没有说话,只是捂着嘴偷笑,脸颊泛着健康红润的色泽,看起来是有好好养护的模样。 季辞再转过头看向父皇,顿时心中惆怅。 父皇的脑袋,就和贤妃娘娘的衣裙一样绿。 但这话如何好说出口,季辞只能保持缄默。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梁皇开口道: “朕听闻你今日出门去了清净寺?” 季辞回过神来,应道:“正是。” “可是若莲禅师有什么问题?”梁皇焦急地问道,“他和朕近日的情况有没有联系?” 季辞回忆起若莲禅师孱弱的模样,觉得就算他真和这件事有关系,也不能如此草率地告知于梁皇。 于是他摇了摇头:“没有,儿臣只是想去清净寺,为父皇求得平安罢了。” 听到这话,梁皇的眉头稍微蹙起,但最后一句话响起的时候,他又舒展开来,显出愉悦的神色: “你有心了。” 季辞露出笑容:“为父皇做事,是应该的。” 梁皇邀请季辞坐在自己对面,眉间隐隐有些忧虑: “钦天监朕已经派人再次整顿过了,遣散之后,里面已经没有多少能人异士。朕担心,日后要是朕又出了问题,你又不在朕的身边,到时候便没人能来帮朕了。” 闻言,季辞微微扬起眉毛:“父皇,恕我直言,稍微有点道行的仙人,都不会想在皇宫内任职的。” “唯有那些半吊子散修,才会为了谋口饭吃来为皇家卖力。” 这话说的实诚,梁皇微微怔愣住,手指紧了紧,最后叹气道: “说的也是。” 那些仙人个个眼高于顶,就算明面上不能拿人皇怎么样,但也不会用正眼看待皇帝。 又怎么可能低声下气地在钦天监为他工作呢? 梁皇觉得季辞说的有道理,但是自己现在这个情况…… 他总是担心会有意外发生。 季辞看出了梁皇的忧虑,于是保证道: “父皇放心,不出十日,儿臣定能将那背后捣鬼之人揪出来!” 要是没找出来也没办法,毕竟这个贤妃娘娘一看就是不好攻克的模样,再加上若莲禅师的态度很让人迷惑,季辞其实也并不能保证自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出真凶。 但是……总得试试不是吗? 而且就算失败了,估计梁皇也不舍得责怪他。 想到这,季辞得意地笑起来。 但看在梁皇眼里,青年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恳切,笑容真挚自信,他于是对季辞嘴里的这个期限有了信心: “那就好,此事交给你我最放心。” 说到这,旁边的贤妃娘娘俯下身来,纤纤玉指托着一盏茶,缓缓送到梁皇身边: “陛下,喝茶。” 声音柔软,含着丝丝笑意。 梁皇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季辞能看出他明显很是受用。 季辞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打转,最后收了回来。 “父皇,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说。” 话音落下,梁皇动作一顿。 旁边的贤妃娘娘也愣住了。 她小心翼翼地缩回手,低声念了一句:“陛下……” 梁皇看看她,又看了看季辞,最终还是做出了决断: “你先出去吧,朕与璟王有要事相谈。” 贤妃娘娘懂事地点点头,缓步走出了御书房。 季辞没什么表情地目送她出去。 直到大门被关上,他才将目光收了回来,正色道: “父皇,您与贤妃娘娘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梁皇没有想到季辞是要和他聊贤妃,稍微怔愣过后,便压下心中的一点不满,说道: “两年前的宫外,她是京中商贾的女儿,我们见过面后,就将她带回了宫中。” 季辞点点头,原来还是一见钟情的戏码。 “那近日父皇可有发觉贤妃娘娘有哪里不对?” 梁皇看着他,稍微有些迟疑,最终还是摇摇头:“没有。” “若非要说的话,那便是她两年来都未曾诞下过子嗣有些奇怪,明明太医说过,朕与她的身体都没有出问题。” 季辞看了梁皇一会,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了。” 说完,季辞从蒲团上起来,还在兀自思索着。 梁皇似乎与贤妃感情甚笃的模样,就算是之前她不顾阻拦强闯养心殿,梁皇也没有怪罪她。 倒是稀奇。 季辞正想的出神,一个没留意,袖中的话本便滑落了下来。 “啪嗒”一声,那话本正好掉在梁皇的面前。 话本封面上那短短几十个字叫梁皇看的一清二楚。 梁皇:“……” 季辞:“……” 季辞尴尬的鼻尖冒汗,他慌张地想要把话本拿回来,但手刚伸出去就被梁皇挡住。 他捡起书案上的话,翻开仔细地看了起来。 可惜也没看多久,因为才翻开第一页,梁皇耳后就泛起了点点红晕。 他咳嗽了两声,抬起眼看向季辞:“原来你与你那师弟是这样的关系。” 季辞想说不是,但又悲哀地发现他们好像确实是。 几番权衡之下,季辞说道:“父皇,这话本上都是瞎写的。” 梁皇微微抬眉:“既然是瞎写的,那你为何还要买回来?” 季辞:“……” 我说我只是好奇,梁皇会信吗? 见他面色实在难堪,梁皇低声笑出来。 他将话本合上,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你们年轻人玩的花样确实多,是朕以前从未见过的。” 这下,季辞隐约知道那话本里写的是什么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父皇,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现在没有……” “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的。”梁皇打断季辞的话语,淡淡说道。 他将话本递还给季辞:“原来你喜欢男人,朕可以帮你多找几个。” 总归季辞不用登皇位,怎么玩都没关系。 听到这话,季辞满脸通红地摇头,坚定拒绝道:“不用,父皇。” 闻言,梁皇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只喜欢你师弟一个吗?竟然还是个痴情种。” 季辞:“……” 第130章 切开黑 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季辞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路上碰见贤妃娘娘,他连招呼都没有打,直接就走了。 尴尬,太尴尬了! 为什么这种书会被梁皇直接看到啊?! 他一路埋着脑袋走出去,结果没走多久,就在路上碰见了二皇子的马车。 看见他,二皇子十分高兴地邀请他上来坐坐。 季辞没有理由拒绝,只是这次他把话本又往袖子里塞了塞,并且时刻警惕着不让它调出来。 否则若是被二皇子看见,只会更加尴尬。 上了马车之后,季辞便看到二皇子坐在软榻上,手里持着一卷经书。 见他过来了,二皇子便放下经书,高兴道:“皇兄过来了?听说皇兄今日出宫去找了若莲禅师,感觉如何?” 季辞现在有些心累,提不起劲头来,蹭了二皇子一杯茶水之后便敷衍道: “还行,就那样。” 二皇子点点头:“想来是接触时间不长的缘故,但是皇兄,不管怎么说,若莲禅师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如果将来你失眠的话,可以叫他来帮你念经。” 季辞:“……会的。” 才怪,让若莲禅师来给他念经,那还不如他先教会秦珏函数,然后叫他在自己睡觉的时候讲给自己听。 也不知道秦珏学不学的进去。 ……不对,怎么又想到秦珏身上去了? 季辞正色:“我命你查若莲禅师,查到什么了吗?” 二皇子放下经书,认真说道:“没有查到什么异常。” “那贤妃娘娘呢?” 听到这话,二皇子回忆了一下,说道:“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大家都好好的。” 季辞微微蹙起眉头。 看来还是得他亲自去看看才行。 要不今晚再去后宫蹲守看看?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闯后宫了,一回生二回熟。 再说了,他去后宫又不是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完全没必要心虚。 想到这,季辞更加坚定了心中的念头。 就在他和二皇子谈话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一道微颤的男声响起: “拜见皇兄。” 听见这话,季辞难得有些好奇。 他掀开车帘往往外看,只见宫道边上不知何时也停了一辆马车,但车上的主人却走了下来,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 那人腰间也带着皇子玉佩,衣着颇为华丽,但他的胆战心惊却不似作假。 季辞有些疑惑:“他在拜我吗?” “不是。”二皇子的声音从身边传来,“他是在拜我。” 闻言,季辞稍怔。 二皇子将目光投向外面,说道:“起来吧。” 听见他的声音,跪在地上的那名皇子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多谢皇兄!多谢皇兄!” 那皇子抬起头,却在看到二皇子马车上还坐着另外一个人的时候愣住了。 季辞和他对视了一阵子,直到二皇子颇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要看这么久?” 那皇子这才如梦初醒,不敢再往这边看上一眼,就像在躲洪水猛兽一样惶惶然爬上马车,离开了这里。 季辞心里涌起一阵奇怪的感觉。 他迟疑地问道:“这个人,好像很怕你?” 闻言,二皇子看过来,眼底神色清澈:“有吗?我不知道。” “他们每次看到我都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 也就是说,不止这一个皇子惧怕他。 二皇子持着经书的手修长,指间有着常年习武练剑磨出来的茧子,看起来很有力量。 季辞想起二皇子之前一句话都没说就往他王府里塞探子的举动。 这家伙,该不会还是个切开黑吧? 就在这时,二皇子又问:“皇兄今日去清净寺都玩了些什么?” 季辞想了想,把一切都如实告诉了他,包括外面系木牌。 听到这,二皇子明显很感兴趣:“是这样的吗?那看来你们的确是命定的良人。” 命定的良人? 季辞奇怪道:“那不是清净寺拿出来骗钱的吗?” 只是系个木牌就能永生永世在一起,怎么可能? “不是骗钱的。”二皇子郑重道,“清净寺外的那棵桃花树的确有灵,而且管理那棵桃花树的小和尚看命很准。” “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系牌子的那些人是不是彼此的正缘,如果是,他就会让他们系木牌,但若不是,就算那些人强硬要系,那小和尚也不会把手里的木牌卖出去的。” 闻言,季辞稍怔:“再多的钱也不卖吗?若是出黄金百两、千两、万两呢?” 二皇子认真地看着他,然后缓缓摇头。 得到答案的季辞忽然有些开心。 所以他和秦珏是彼此的正缘,绑上了木牌,便永生永世都不会分开。 原来是这样啊。 季辞唇边不自觉浮现出笑容。手指一下下在腿上点着,动作轻快。 二皇子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季辞唇边的弧度上,若有所思地歪了歪脑袋。 …… 回到宫殿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秦珏早已经做好了饭菜,正守在石桌边等着季辞回来一起吃。 季辞今天高兴,一进院子就凑上去赏了他一个吻,随后坐下来开始吃饭。 秦珏因为他的动作怔愣了一瞬,随后眼睫颤了颤。 “师兄今日很高兴?” “是很高兴。” 季辞说着,便从袖中掏出那话本,边吃饭边看。 话本扉页上写了作者的名字,不过一看就知道是化名,叫做双黄蛋。 季辞笑着说这名字还挺有意思的。 他翻到正文第一页,认真地看了起来。 见状,秦珏也凑了过来和他一起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秦珏的耳朵越来越红。 季辞也有些害臊。 这都写的什么东西,带坏小朋友。 他想把话本收起来,可转头一看,他就瞧见了秦珏那通红的脸和脖子。 跟被炮仗轰了似的。 季辞收回视线。 ——怕什么,他季辞在以前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什么东西没见过? 不就是区区道具小皇文吗?这有什么见不得的! 于是他装模作样地感叹: “也就这样了,一点新意都没有。” “这个我也会,我很早之前就看过了。” “不就是绑到那地方去吗?我懂的可多了,也不知道京里这些人干什么喜欢这种毫无新意的东西。” 季辞转过身去看秦珏,故作讶异地嘲弄道:“呦,果然还是小孩子,这样就受不了了?” 他沾沾自喜道:“不过你放心,就算你什么都不会也是没关系的,师兄我不会怪你的。” 话音落下,秦珏呼吸有些急促。 他抓住季辞的手,眼眸湿漉漉的,语气很是急切:“我们试试好不好?” 季辞:“?” 秦珏认真道: “这上面说的,我想和师兄试试,” “师兄不是很会吗,应该可以教我吧。” 季辞:“……” 不,他不行。 犹豫良久之后,季辞摸了摸秦珏的脸蛋企图蛊惑: “但如果是用在你身上的话,我可以教。” 第131章 完蛋,小师弟又要闹了 这事到最后都没商量成,因为季辞和秦珏两个人说什么都不愿意相让,季辞色厉内荏地让秦珏先试试,秦珏撒娇打滚都不乐意。 于是季辞又顺理成章地说秦珏不愿意,那他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讲完之后,秦珏也觉得自己理亏,随后便不再提及。 那话本最终被他们收进了芥子环的最深处,这还是秦珏百般乞求的结果,毕竟看完这本书之后,季辞是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了。 光看描述都能感觉到痛,那这要是实践起来岂不要人命? 季辞原本是想直接丢掉的,奈何秦珏不准。 最后被缠的受不了了,他退而求其次将之收进了芥子环。 两人默契地不再提起这个东西。 为此,季辞还专门花了两个时辰来和秦珏讲此类事情的严重程度,伤身又伤心,万万不能碰。 秦珏表面听的很认真,实际心神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此事暂且揭过。 到了晚上,季辞率先起床,洗漱完后去把秦珏踹醒,随后两个人就一起前往后宫了。 映月轩还是一如既往的静谧。 季辞吊儿郎当地往屋顶上一坐,曲着腿看起来跟个大爷似的,姿势极其嚣张。 他觉得自己现在帅的天上有地下无,简直是人间头一号的风流人物。 秦珏站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莫名觉得师兄现在需要一壶酒。 但是好在季辞不需要酒也能活的很开心。 他把折柳剑拔了出来,手持剑柄抵住自己的身体,看起来有种别样的潇洒。 今夜的月光格外亮。 他们在屋顶上等了许久,一直到天边蒙蒙亮,若莲禅师都没有再过来。 季辞困的脑袋止不住地点。 等到宫人们都要起床了,秦珏才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来送回自己的宫中。 他们今夜无功而返。 但很显然,季辞不愿意就这样放弃。 第二日夜晚,他又和秦珏跑去映月轩屋顶守株待兔了。 结过第二日也没有异常。 接下来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都没有在映月轩看到若莲禅师的影子。 季辞有点生气:“这秃驴,该不会是一次之后就虚了吧?” 秦珏一本正经地附和:“有可能。” 说着,他又偷偷觑着季辞的脸色,不动声色地贬低他人抬高自己: “像这种男人要不得的,师兄,如果是我就不会这样,我常年习武修仙,身体素质特别好。” 季辞:“……” “你这莫名其妙的胜负欲是怎么回事?” 秦珏别过眼神,不说话了。 又是一日夜晚,季辞打算和秦珏兵分两路。 他让秦珏一个人在映月轩守着,自己则是前往清净寺查看若莲禅师的情况。 秦珏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夜色浓稠,细细簌簌的叶片摩擦声响起,季辞一路毫无阻拦地来到了清净寺,若莲禅师的房门口。 刚刚跳上屋顶,若莲禅师便“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季辞立刻停顿住身形,眼睛一个劲地往下瞟。 出来的果然是若莲禅师。 他穿着雪白的僧衣,是和前几日如出一辙的装扮,瞧起来圣洁又高雅。 兴许是因为休息了好几天,若莲禅师今日面色红润,精气神很好的样子。 他神色平静,目光温润地朝着前方走去。 看样子,是要去映月轩。 季辞站在屋顶上盯着他看来一会,总觉得哪里有古怪。 这种若有若无的感觉很不好受,季辞有些烦躁。 于是,为了让自己不再烦躁,季辞跳下屋顶,赶在若莲禅师有所察觉转过身的时候,一手刀砍在了他后脖梗子上。 若莲禅师身形一顿,很快就晕倒了过去。 季辞神态自若地将之抱起来扔回住所床榻上,伸手捏了个法诀。 不出几息,季辞那张总是带着笑的俊美面孔逐渐被若莲禅师清雅温和的脸所取代。 就连衣物和秃头都一模一样。 季辞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心说还好只是化形。 若是他的头发当真和现在一样,自己怕是要哭晕过去。 使用了化形术的季辞一转身,悠哉游哉地朝着皇宫映月轩走去了。 月光照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形勾勒得越发挺拔。 若是叫旁人看见了,恐怕还会诧异——这大名鼎鼎得若莲禅师,今日走路怎么少了几分端庄,反而多了几分江湖气的潇洒风流。 …… 待季辞终于慢悠悠到达映月轩的时候,秦珏已经在屋顶上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了。 挡他看到下方出现的一抹雪白人影的时候,秦珏下意识想去联系季辞。 但还未动身,他便看到下边的若莲禅师轻飘飘仰起脑袋看了他一眼。 这动作有些出其不意,但不知道为什么,秦珏感到了几分熟悉。 他直接愣住了,瞬间就意识到什么,怔愣片刻后,缓缓在屋顶上坐了下来。 见状,季辞满意地一点头,不再看着屋顶上方的秦珏,而是抬腿走进了宫殿。 贤妃娘娘的宫殿带着一股暖香味,是季辞前些时候经常会嗅到的气味。 过分甜腻了,季辞不是很喜欢。 殿中没有任何侍奉的人,季辞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而是缓步朝前走去。 一直到掀开帘子,来到贤妃娘娘就寝的地方,他才停住脚步。 “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晚?” 说话的正是贤妃娘娘。 她此刻身着单薄的里衣,正坐在梳妆台前给自己梳着头发,声音不像面对梁皇时那样温和乖顺,此刻听起来,有种淡淡的倨傲之感。 季辞抿了抿唇,谨慎道:“路上有事,耽搁了些。” 话音落下,对面的贤妃娘娘却没有回应。 良久,一直到季辞等的都快不耐烦了,贤妃才轻声吩咐道: “去,到床上躺着。” 季辞:“……” 他感觉自己现在有点像是夜店头牌,正在被被霸道女老板用金钱全包。 季辞竭力维持住自己的面部表情,让自己保持圣洁高雅。 妈的,太难了。 他季辞就是个俗人,爱笑爱闹爱扯皮,很少有这样不苟言笑仿若山巅之雪的高贵模样。 应该让秦珏来扮演若莲禅师的。 季辞懊悔地想。 但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挡他坐上床榻的时候,原本正在梳妆台前梳头发道的贤妃娘娘便站了起来,朝着季辞走过去。 暖香味愈发扑鼻。 当时季辞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完蛋,回去之后小师弟又要闹了。 第132章 那是云时的东西 那无处不在的暖香越来越馥郁了。 季辞在贤妃娘娘凑过来想吻他的时候反应极大地躲了过去。 我靠,季辞心说他的确是想亲自过来试探一二,但这并不代表他想要把自己献出去啊! 他自己的身体怎么可以这么不清不白地就丢出去?再说了,他小师弟还没…… 来不及多想,那边贤妃娘娘怔愣了一会,眉尖蹙起来,缓缓直起身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听话了?” 好在刚才那么一番动静,季辞表情也没崩。 他心里叫的欢,面上却是一派平静,唯有眼底神色在挣扎。 一副不堪受辱的表情。 贤妃抬起一边眉毛,歪了歪脑袋:“醒过来了?不可能啊……” 季辞再次往后退了退,敏锐地抓住了她的这一句话。 就在他思索这句话背后含义的时候,贤妃抓住了他的衣角。 雪白的僧衣被揉出了褶皱,女人的指甲上涂着鲜红的蔻丹,柔嫩纤长,看起来很漂亮。 但是季辞没那个心思多想,满脑子都是他好不容易这么整洁的衣服竟然被揉坏了,心疼死。 他把自己的衣服抽了回来。 这个动作之后,贤妃的表情瞬间意味深长起来: “你在做什么?不是说好了永远只爱我一个人的吗?” 季辞回忆起贤妃之前说的话,思索半秒之后,当即就选择了装腔作势,声音中隐含怒火,但仍然竭尽全力克制着: “贫僧从未说过。” 话音刚落,贤妃娘娘的面色就冷了下来: “本宫听说,大皇子最近见过你?” “是他坏我好事?” 季辞心说他可什么都没做。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做出了坚强不屈的模样,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瞪向贤妃。 谁成想那贤妃娘娘竟然丝毫不恼,甚至唇边还扯出了一抹笑容: “不过没关系,标记没了可以再打,你人都在这里了,还能跑到哪里去呢?” 话音刚落,季辞就眼睁睁看着贤妃朝着他扑了过来。 ……嘴唇要擦过来了。 季辞眼底瞬间露出惊恐的神色,差点没有维持住自己的表情。 与此同时,屋顶上响起了脚步声,季辞知道要是任由贤妃亲上来,自己恐怕不好和小师弟交代。 于是他眼疾手快,抬起手横挡在自己身前。 那个吻落在季辞的手背上。 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热流涌进季辞的身体。 他微微蹙起眉头。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流失了,像是……精气。 季辞瞪大眼睛。 难怪若莲禅师每次和贤妃厮混完之后就会虚弱那么多天,这贤妃娘娘不是人啊! 她是会吸食精气的妖怪。 季辞稍稍冷静下来。 不是人,那便再好不过了。 若贤妃是人,他大概率还会收着手,但若是妖精,季辞可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他用力将贤妃往自己反方向推了一把,顺便取消化形术,显露出本来面貌: “贤妃娘娘真是好生热情,只可惜在下并非娘娘的意中人,还请娘娘矜持一二。” 这声音很是陌生,贤妃诧异地抬起头来,一眼便看见了季辞那张和若莲禅师截然不同的脸。 她大惊,紧接着便是要往外面逃。 但还未跑出几步,面前忽然出现一道人影。 秦珏一身白衫,在夜色中颇为招摇,与他一道招摇的则是他手中闪着银光的剑。 秦珏下手的时候丝毫不留情,狠狠劈下来,直接切割下女人的一缕头发。 这是贤妃努力避过的结果。 她慌乱地倒在地上,反应过来后厉声斥道: “我可是陛下宠妃,你们大半夜私闯映月轩,就不怕陛下责怪吗?!” 闻言,原本正在拿帕子擦手的季辞颇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饶有兴致地看向她: “你觉得这事要事追究起来,父皇是信我还是信你?” 贤妃恶狠狠瞪视着他,眼底神色却有些心虚。 见状,季辞愉悦地笑起来: “看来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贤妃攥紧了拳,一头青丝凌乱,红唇微抿,眼底是水润的神色: “若莲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季辞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当然是杀了啊!” 贤妃瞬间火冒三丈:“你混蛋!” 说完摘下头顶发簪便朝着季辞刺过去。 但还未近身,便被一直护在季辞身前的秦珏拦了下来。 男人眼神很冷,像是没有温感的冷血动物,贤妃甚至隐隐觉得他眼睛里透出了鲜红的颜色。 这个念头一处来,贤妃便被吓得往后缩了缩。 就在这时,季辞从后方拍了拍秦珏的肩膀,声音含笑: “你说你,这么凶做什么?” 秦珏身上那些阴狠的戾气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如潮水般散去。 他在原地顿了两秒,最终还是乖乖地挪开了身子,让出后方的季辞。 但就算如此,秦珏还是没有放松警惕,目光沉沉地压在贤妃身上。 贤妃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衣衫凌乱,脆弱地坐倒在地上,领口处因为剧烈动作而拉开了一点。 季辞不小心瞥到,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从身边衣架子上取下一件外衫将之盖在了贤妃身上。 一阵温凉的触感传来,贤妃稍微有些怔愣地看着盖到自己胸口饿衣服,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季辞半蹲下身来,与贤妃视线齐平。 他声音里带着困惑:“你不是人类,对吧?” 贤妃嗓子动了动:“不是又如何?” “不如何。”季辞语气很是轻松,“本殿只是想知道,近日父皇总是被邪祟缠身,是不是你做的手笔?” 贤妃没有回话,季辞就当她默认了。 季辞用神识查看了一番,发现这贤妃原身是桃花精,因为修行术法的缘故,增长修为需要吸食男人元阳和精气。 不过还有个问题。 贤妃两年前便跟在梁皇身边了,那什么直到现在梁皇才出现问题? 是之前吸食的不够多,还是突然之间加大了剂量? 为什么? 就在季辞思索的时候,贤妃站起身来。 行动间,一枚玉佩掉落在地。 被声音吸引,季辞不由自主看过去,紧接着便是面色一变。 ——那是云时的东西。 第133章 亲手斩断孽缘 贤妃并不是妖精,她只是被妖精附身了。 占据她身体的是桃花精,就是清净寺外边的那棵桃花树,据说求姻缘很灵的那个。 桃花原本并没有灵气,是一位仙人云游至此,对这棵桃花树起了兴趣,随手点化,这才有了桃花精。 这个仙人便是云时。 云时那小子大概率是脑子长了颗包,点化之后便叫这桃花精附身贤妃去抽取老皇帝的精气。 桃花精自然对云时言听计从,二话不说就听话地跑过去了。 只是路上出了点意外,她喜欢清净寺的那位若莲禅师。 若莲禅师光风霁月,有时会在桃花树下布法。 桃花没有灵气,但仍旧下意识地熟悉了若莲禅师身上的气味。 这才会在做贤妃的时候给若莲禅师下咒,勾引他夜夜来此。 云时还特意把玉佩交给她,说务必要让季辞看见。 “……” 听到这的季辞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 真是好老套的故事,看不出来啊,云时要是到他原来的世界去,高低得是个狗血套路剧编剧加导演。 这编故事导故事的能力简直一绝。 季辞心累。 他把这件事捅到了皇帝面前,但是隐瞒了若莲禅师和桃花精的那一部分,只说是桃花精上了贤妃的身,借贤妃身体作恶多端,广招邪祟。 毕竟若莲禅师本就是无辜的。 仔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人若莲禅师只是去桃花树下开个法坛,谁知道转头就被一只妖精给惦记上了。 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了。 梁皇还紧张兮兮地跑过来问季辞: “朕以后到底还会不会遭受此类事件?” 于是季辞给梁皇来了个全身检查,最后一本正经断定道: “父皇放心,如今作乱的邪祟已除,儿臣再给父皇做一道稳固龙气的法事,便不会再出事了。” 稳固龙气,梁皇听了十分高兴,便不再多加忧虑,又给季辞赏了一大堆金银珠宝。 季辞毫不客气,照单全收。 当晚就回宫殿喜滋滋地跟秦珏说: “小师弟放心,日后师兄来养你,师兄能衣食无忧地养你一辈子。” 秦珏看着他手头的珠宝,没有多说什么,只笑道:“好。” 别的不说,梁皇出手是真的大方,就差没把国库打开来让季辞放肆挑了。 不过要真打开了,季辞也不敢去拿。 不过现在冷静下来,最需要思考的问题就是——云时。 “你说他图什么呢?”季辞苦恼道,“我不想回宗门,做什么非要赶我回去?他有病?” 秦珏正在手捏核桃,捏碎了就喂给季辞吃,闻言点头附和道: “嗯,他就是有病。” 之前被桃花精特意掉出来的玉佩就在季辞手上。 他拿着玉佩和之前云时给他的那块出宗玉佩比对了一下,发现几乎一模一样。 季辞有些气馁,撇了撇嘴。 ——沙贝云时。 但季辞也知道,他们不可能就这样在京城躲一辈子。 云时来京城点化桃花精的时间,就在季辞离宗前后。 也就是说,早在季辞几个月前打算出宗的时候,云时就已经计划好了一起。 他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掌权者,充满恶意和挑逗地操盘控局,看着季辞围在里面被耍的团团转。 一想到季辞就气。 妈的,云时拿他当猴耍,总有一天要两耳光把云时抽死。 季辞抱住秦珏蹭了蹭他的唇角,低声问道: “是不是只有他们都死了,我们才能彻底恢复自由?” 秦珏看着他,眼底神色微妙,然后赞许地点头,唇角勾起的弧度极其愉悦:“嗯,是。” 听到这胡啊,季辞微微蹙起眉头。 但是他们打不过。 以云时带头的那几名长老,全是修炼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打败的? 季辞觉得这样还不如让他满世界去搜罗漂亮小男孩献给云时,叫他们移情别恋。 他心情好差,一想到云时就心情极差。 …… 他们在京城又待了差不多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云时的传信就没有停过。 兴许是被云时知道了那些纸鹤会被季辞扔进火炉里烧掉,这段时间他送出来的纸鹤都是特殊符纸制作,水泡不化,火烧不烂。 看着纸鹤上那些越发露骨的爱语,季辞眉头紧皱,最后毫不犹豫就要把纸鹤往嘴里塞。 好在秦珏及时赶过来拦住了他: “师兄!” 季辞没说话,见秦珏过来了,便蔫蔫地往他怀里钻。 什么话都不想说,季辞现在只想躺平。 秦珏安静抱着他,眼底神色晦暗,内心很是挣扎。 就在这时,窗户外面又飞进来一只纸鹤。 季辞看见了,便将那纸鹤攥在手里打开。 ——念及南雁双归处,吹去新寒只盼君。 季辞:“……” “我可以把燕子往他脑袋上砸吗?” 秦珏温声道:“当然可以。” 他这么说了之后,季辞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我们回宗吧。” 云时并不亲自出场来逼迫他,只是通过一只只纸鹤,还有远在道宗却搅的皇宫内鸡犬不宁的手段,兵不血刃地逼着季辞回去。 若是季辞不回,皇宫内的邪祟只会更多。 这几日二皇子和梁皇往他这跑了不知道多少趟。 原本承诺过之后不会再有事的…… 季辞那句话刚落,室内便陷入了寂静。 秦珏抱他抱的紧了点:“……好。” 他将季辞按在自己怀里,克制着周身戾气,腰间长剑按捺不住地铮鸣作响,随同主人的心绪一同焦虑紧张。 原本是想再忍一段时间,突破最后一重境界再杀回去的。 但是现在…… 秦珏看着眷恋趴在自己怀里的师兄,额角青筋直跳。 他等不及了,一日不把人渣去除,师兄就会一日担惊受怕。 手刃他们,刻不容缓。 秦珏垂下来的手暗暗攥紧剑柄。 但这一切,季辞都没有察觉。 他现在还在发愁。 要快些回宗,最好明日就回去。 但是回宗之后呢? 他又该以怎样的面貌去见云时他们? 前不久季辞才揍过孤鸿,其他的人也许久未见了。 他们就好像原本不该有交集的两条平行线,在某一日突兀地相交纠缠。 不应该、不合适。 季辞想自己斩断这些孽缘。 第134章 可真是让为师好找 三清道宗。 此时已经开始入冬了。 山巅覆雪,远处近处零星可见一点晶莹的冰霜。 上山道的时候还有几片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季辞的头发上。 他没去管。 季辞现在的心情说不上好受。 现在看到道宗的一草一木,他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不愿意回来,但又不得不回来。 他们甚至没来得及跟梁皇打上一声招呼,只留下一张字条就火急火燎地御剑赶来了这里。 一日未到加急飞过来之后,季辞又不愿意立刻上去了。 他开始拉着秦珏慢腾腾地爬山,总之能晚到几秒钟都算他们赚到。 道宗的山路阶梯修葺的十分平整,走起来并不难,就是太高了,阶梯数不胜数。 抬眼望过去几乎看不到尽头。 但是季辞爬的很快乐。 连带着周围因为已经入冬所以稍显荒芜的景色都赏心悦目起来。 季辞顺手从旁边揪了一棵凝结了冰霜的草递给秦珏: “你看这个。” 秦珏回过神来,攥在剑柄上的手松开,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目光落在那棵草上。 顿了大概半秒,又抬起来去看季辞的脸。 他思索了一会,伸手从自己的芥子环里拿出一个东西: “师兄是想到了这个吗?” 季辞定眼看过去,发现那是一个被捏的非常丑的小雪人。 两个雪球拼凑在一起,没有眼睛鼻子,充其量只是在五官的位置上各自戳了个坑,看起来有种诡异的丑萌感。 死去的记忆突然袭击。 季辞:“……” 他不动声色地把这个丑东西推回去: “这东西你怎么还留着?” 秦珏唇角微弯:“师兄给我的,自然得好好留着。” “不然若是师兄日后问起来,我可不好交差。” 他盯着这小雪人看了一会,忽然福至心灵: “莫非师兄是嫌弃这雪人丑?” 季辞:“……” 这雪人是他自己捏的,他死了才会说这雪人丑。 他嘴硬:“怎么可能,我捏的特别可爱。” 靠,现在来看这雪人是真的丑,他当初到底是怎么脑袋一热就把这丑东西送出去的? 问题是秦珏竟然还真的认真收藏了这么多年。 季辞一不小心又想歪——小师弟他果然爱我入骨。 的确是这样。 秦珏看了看这小雪人:“其实看久了,这小雪人确实很可爱。” 他指着没鼻没眼没嘴巴没脖子的小雪人如此说道。 季辞喉咙动了动,艰涩道: “……哈哈哈,是啊,特别可爱。” 放屁,没他季辞千分之一可爱。 说笑间,两人已经往前走出很远了。 前方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大师兄!” 季辞下意识喊道:“你才是猴子!” 话音刚落,他就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太对。 转身抬头看去,发现那是一名身穿道宗校服的弟子。 季辞瞬间有些尴尬。 好在那弟子没有在意他的胡话,只双眼发亮地说道: “大师兄你终于回来了!我们想死你了!” 他朝着自己身后喊了一嗓子,声音类似于猿猴的叫声,随后就火急火燎地朝着季辞跑了过来。 紧接着,响应到猿猴叫声的其他道宗弟子也兴冲冲跑了过来。 “干什么叫的跟个傻缺一样?” “小心我用录音石让你颜面扫……卧槽!大师兄!” “什么,大师兄?!” 这里瞬间乌泱泱来了一大群人,全部热泪盈眶地围着季辞。 “大师兄你去哪里了?怎么一连好几个月都没回来?” “我们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们找时间一起弄烧烤啊!” 季辞被这群人的热情弄得有些无处下脚。 “先后退先后退,”季辞挥手叫他们先上去,“别堵在这里,我都上不去了。” “哦哦。” 话音落下,道宗弟子们潮水般散去,很快就把山道阶梯给空了出来。 季辞没忍住,唇边抿起一点笑意。 好吧,虽然道宗的长老不当人,但是这群师弟还是很不错的。 个个都蠢的可爱。 这个念头出来的一瞬间,季辞便察觉到自己被牵着的手紧了紧。 他转过头,果然就看到了秦珏那张拉了好长的棺材脸。 季辞立刻会意地开始安抚: “放心,他们是师弟,可你不是啊。” 秦珏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不是师弟,那是什么?” 闻言,季辞侧了侧脑袋,眼波缱绻,唇边带着一抹张扬的笑意,声音却是故意压低了的柔和: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情郎了。” 话音落下,秦珏瞳孔微缩。 他下意识更加用力地攥紧了季辞的手,竟然都开始有些结巴: “师、师兄,我……” 季辞摸了摸他的脸颊:“师兄知道,师兄爱你。” 说完,季辞便牵着秦珏的手往山道阶梯上走去。 秦珏一张脸被烧的通红,木楞地跟在他身后。 …… 在一大堆人七嘴八舌的簇拥下,季辞最终还是百般不情愿地来到了太极殿门口。 其余人不敢擅自进去,便在距离太极殿几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喧哗声都小了许多。 众人悄咪咪把季辞推了出去: “大师兄,去吧,宗主大人还在等你呢。” 季辞面色复杂,叹了口气后,带着秦珏一步步走进太极殿。 直到跨过门槛,季辞才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那群弟子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和秦珏打招呼? 他脚步一顿,正要和秦珏说些话,手上便骤然一空。 下一瞬,一道磅礴的灵力袭来,直接将秦珏用力打了出去! 季辞猛然睁大眼睛,下意识要跑出殿门:“小珏!” 但话音刚落,季辞甚至还没来得及跨出半步,就被一阵灵力裹挟强迫着回到殿中,朝着整点上方高台送去。 “咳咳!” 秦珏被拍出来之后,直接被砸在了人群中。 众弟子警察不已,在看到秦珏唇边鲜血的时候更是感到不可思议。 “小师弟,你还好吗?” 秦珏面色阴沉,抬手擦去唇边的血,讽刺般提了一下唇: “没事。” 此时此刻,屋内。 季辞气急攻心,一把掀翻了云时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厉声质问道: “你发什么疯?!” 云时没理,他紧紧将季辞抱在怀里,贪婪地汲取着季辞身上的温度和气味,声音低沉带笑: “没疯,只是有点想你。” 他银白的发丝蜿蜒铺在后背,有几缕还落在了季辞的身上,看起来极其暧昧缠绵。 云时以为自己前段时间的镇定自若是无懈可击的,直到季辞带着秦珏走进内殿。 他们二人甚至还牵着手,姿态亲密,仅仅只是一眼便让云时怒从心起。 他毫不留情地将秦珏掀翻出去,得偿所愿般把季辞按在了自己怀里。 “离宗这么久都不知道回来,小辞,你可真是让为师好找。” 第135章 他很快就不是了 老子在外面逍遥快活,还需要你来找? 你不来找我还更高兴一点。 季辞挣扎出云时的怀抱,冷冷道: “还请宗主自重。” 可惜云时活到现在估计连“自重”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他垂首看了眼空荡荡的怀抱,嗤笑了一声,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歪头打量着季辞: “抱一下徒弟而已,有什么不行的吗?” 季辞受不了他的视线,往后退了几步: “原因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我嫌弃你恶心。” 话音落下,云时唇边的笑容倏忽间变的滞涩起来。 他慢慢直起身子,眼底神色莫名: “你说我恶心?” “那秦珏呢?”云时眼中没有丝毫笑意,死死地盯住季辞,“他摸你手,对你满含肮脏心思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恶心?” 云时似乎是铁了心地要抹黑秦珏在季辞心里的形象。 他不由分说地攥住季辞的手腕,强迫性地将之拽到自己身前: “你知道他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你知道你们共享床榻的时候他夜里的那些小动作吗?” 云时唇边是讽刺的笑,他手指下滑,落在季辞腰间比了比,哼笑道: “你看,你和秦珏比起来要小上那么多,他要是想对你做什么简直是轻而易举。” 云时眼底有猩红的颜色一闪而过,竟然有些像是嫉妒。 但这不应该。 他从生来便是天纵奇才,现在更是天下第一大宗门的宗主,论实力、论权力、论地位,整个修仙界没人能与之匹敌。 云时想要什么,勾勾手指就能有无数人争先恐后地送过来,就为了自己能在他面前露个脸。 让高高在上的道宗宗主能施舍他一眼。 云时不会嫉妒任何人、任何事物。 但方才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做不得假。 他就是在嫉妒,嫉妒太极殿外面,那个获得了季辞所有关注和偏爱,原先是他最得意得爱徒的秦珏。 云时几乎是发了狠的,语气恶劣,他昏了头般用以往从来不屑于说出的下流话来诋毁季辞: “说不定早在几年前你们同床共枕的时候,他就耍诈把你…了个遍,就你还傻乎乎地不知道。” 话音未落,季辞便气的全身发抖。 他咬住自己的舌尖,折柳剑随主人心意出鞘。 青绿色的光芒闪过,云时的肩膀被折柳剑劈下来一半,霎时血流如注。 鼻尖都萦绕着刺鼻的鲜血味道。 季辞嫌恶地看着他: “我没有说错,云时,你就是很恶心。” 血珠顺着折柳剑的剑刃往下滴落,砸在汉白玉地砖上,悄无声息。 折柳剑坚硬无比,说是削去半个肩膀,那就真的是削去半个肩膀。 连皮带肉外加骨头,呈现出一个十分平整的角度和形状。 但云时仿佛感觉不到痛,他甚至还是带着笑的: “怎么,恼羞成怒?被我说对了?” 云时眼底的光忽明忽暗: “他就是对你有肮脏的心思,你还要包庇他?” 季辞手指摩梭着折柳剑剑柄上雕刻的花纹,微微歪着脑袋很是疑惑地说道: “是,我一直都知道,但这有什么不对的?” “他对我有欲望,难道我对他就没有欲望吗?” “我们都已经是互诉衷肠的道侣了,想怎么胡闹不都随我们的便?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来管我?” 季辞字字珠玑,毫不留情地全部打在云时的心上。 听到那些话,云时的笑容便彻底僵住了。 他的唇瓣缓缓抿了起来,眼神森冷: “你什么意思?” 季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折柳剑刺入云时肩膀上的伤口,带来严重的二次创伤。 季辞别过眼不去看自作主张为他打抱不平的折柳,冷静道: “我和秦珏早已经是道侣了,这点难道之前的孤鸿没有告诉你吗?” 云时垂下眸子,胸腔内充斥着陌生的情绪,让他整个人焦躁不已。 没有,没有告诉,孤鸿从来没有说过。 一直到季辞削去他肩膀之前,他都认为现在还是秦珏单方面苦苦暗恋季辞。 他完全没有想到季辞真的会接受并同意秦珏的示爱。 云时太过自大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考虑过这个假设。 当然,一直到现在,云时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东西是云时拿不到手的,就算是人也一样。 空气中开始产生巨大的灵气波动,原本正把脑袋拼命往云时伤口里挤的折柳被一股磅礴的灵力轰了出去。 断裂的伤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开始修复。 皮肉神经开始纠缠相连,连骨头都开始迅速愈合。 很快,那被季辞削掉的半个肩膀就痊愈的连丝毫伤痕都瞧不见。 季辞敏锐地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捡起剑转身就要往太极殿外面跑。 可惜还没跑出去几步,他就再次被拽了回来。 云时眼底猩红,逼问道: “你又要跑去哪里?” 季辞被他这理所当然的声音气笑了: “我去哪里你管得着吗?” “我就算是去和小师弟洞房都没关系!” 话音落下,云时拳头攥紧,指骨被他自己捏的“咯吱”作响。 但尽管如此,他的面上却十分平静,甚至称得上冷漠. 云时似乎想通了什么,他慢条斯理地捂住季辞的唇,凑近他低声道: “我当然能管了,我是你的师父,婚事嫁娶当然得要我点头才能操办。你身为本座的亲传弟子却被外人勾住了神智,我这个当师父的自然不愿意。” 季辞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气血上涌,直接咬住了云时的手掌,丝丝血腥味在瞬间涌入口腔。 季辞又有些后悔,打算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但云时怎么会准许? 他另一只手虎口卡住季辞的咽喉,迫使他直面自己,另一只被咬伤的手则是伸进了季辞的口腔。 在季辞惊恐的视线中,云时的指腹落在他口腔内微尖的虎牙上,稍稍用力。 指腹被尖牙刺破,一滴血珠落在季辞口中。 云时眼底终于浮现出满意的神色,声音低哑: “不错,就是这样,记住我的味道。” 季辞不明白他又在发什么疯,脸色发白地用力将云时推开。 “你就是这么当师父的?什么外人,秦珏分明也是你的徒弟!” “我的弟子只有你一个。” “至于秦珏,”云时淡淡掀起眼皮,唇角上挑露出一个笑来,“他很快就不是了。” 第136章 大肘子! 三清道宗最近事情很多,内部矛盾频繁。 先是秦珏莫名其妙被剔除了宗主亲传弟子的行列,后是有弟子声称自己看到季师兄被云时囚于太极殿不得外出的场景,再又是有人信誓旦旦地说半夜看到了道宗三名长老在太极殿门前打架斗法。 一时间道宗内的气氛格外紧张,大家连玩闹都不太敢,甚至不敢再往秦珏面前去凑。 午时,道宗弟子食堂内。 众弟子左看看右看看,还是没有发现秦珏的身影。 “奇了怪了,怎么秦师弟还不过来吃午饭?都连续好几天了。” “被剔除亲传弟子行列之后,以往住过的院子和山峰的所属权都会被收回,想吃饭就必须得来食堂,怎么一连几天都没看见……” “傻了吧,秦师弟都已经辟谷了,哪里还需要吃饭?” “可我看秦师弟之前和季师兄在一起的时候,吃饭吃的很勤快啊。” “就是,一日三餐按时上桌,有时候还要加上夜宵和上午茶、下午茶。” “这么一看,他们可真能吃。” 就在众人议论间,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众弟子纷纷转过头去,却见许久未见的秦珏正慢条斯理地往这里走。 大家皆屏息凝神,不敢多说一句话。 秦珏没有太在意周围的环境,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已经将近一周的时间没见过师兄了。 他们从来没有这么长久地分离过。 秦珏眼底闪过一丝阴翳。 他看着餐盘上油水稀少的食物,眼底闪过一丝嫌恶。 食堂的饭菜并不好吃,但好在他原本就不是来这里吃饭的。 秦珏闭了闭眼,将眼中阴暗狠毒的神色收的一干二净,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位置上吃着饭。 过了不知多久,终于有弟子鼓起勇气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师弟,你这是……哎你怎么哭了?” 这话一出,周边弟子便潮水般围了过来。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完全移不开眼了。 秦珏确实哭了。 那张白皙俊美的脸上眼眶微红,一行清泪从眼眶中滑下,瞬间就激起了道宗弟子的怜爱: “哎呦哭什么,不就是被剔除了亲传弟子的行列吗?只是一个名头而已,你看你多厉害啊,就算不当亲传弟子也没人会看轻你的。” “就是,男子汉大丈夫哭起来多丢脸啊,别哭了。” 秦珏没说话,攥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其他弟子面面相觑片刻,最后方便有名弟子嘀咕了一句: “该不会是因为见不到季师兄才这样的吧……” 话音刚落,秦珏就抬头看向了他。 那弟子吓了一跳:“……真被我猜中了?” 秦珏垂下脑袋,低低地“嗯”了一声。 周边的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再联想一下季辞被宗主囚在太极殿不让出来的传闻,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小师弟……你和季师兄的关系不会……” 秦珏抬起一双微红的眼睛看着他,轻轻点头。 这话犹如在人群中丢下了一张爆破符,瞬间将众人雷的五脏六腑都块错位了。 大家急忙追问:“那为什么宗主要把你……然后又不准季师兄出门?” 秦珏垂着眼皮,眼睫像是蝴蝶羽翼般轻颤: “……他不希望我们在一起。”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岂能如此!我们小师弟和季师兄郎情…夫意,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 “就是,就算是师兄和师弟也不差什么!咱修仙界这样的事情还少吗?!” “小师弟放心,只要你们有情,云宗主是阻拦不了你们的!” 秦珏垂下的眼底一片凉薄,唯有身子在微微颤抖: “云宗主不让我见师兄,我很想他。” 三清道宗一群修仙狗,每日里练剑练的入迷,除了修炼,其余时间就是在逗鱼打鸟吃烧烤,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执着生动的爱情。 众人内心隐隐兴奋,摩拳擦掌:“师弟你放心,就算云宗主不让你们见面,我们也会想办法让你能去和有情人相会的。” 秦珏抬起头来,声音里带着困惑:“真的吗?” 众人:“当然了!” “且看我等妙计。” …… 秦珏成功在食堂拉到了一堆愿意无条件帮助自己的弟子,计划成功了一大半。 在那天被剔出亲传弟子行列之后,秦珏就不被允许进入太极殿内。 云时给整个太极殿都下了禁制,日日看守在这里,秦珏有能力突破禁制,但无法保证一点都不惊动云时。 这点很麻烦。 于是他把主意打到了那群弟子身上。 好在道宗弟子单纯的不可思议,就这样被几滴眼泪骗了过去。 当天下午,道宗数以千计的内门弟子跪在了太极殿门口,恳请云宗主恢复秦珏亲传弟子的身份。 太极殿门前黑压压一大片,众人跪的心甘情愿,为秦珏鸣不平。 云时被吵的烦不胜烦,最后还是离开了太极殿,去面对外面数以千计的内门弟子。 秦珏则是趁着这个时候,用之前的那颗“鹅卵石”破开禁制。 成功了。 他顺利进入了太极殿。 秦珏没有在原地待太久,而是迅速走到了太极殿的内殿。 轻手轻脚地掀开门帘之后,秦珏便看到了这些时日他朝思暮想的师兄正在—— 正在偷吃大肘子。 也不知道那大肘子是从哪里来的,总之不像是能被云时接纳的样子。 季辞抱着那个大肘子啃,一副饿了八百年的模样。 秦珏:“……” 他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低声喊道: “师兄。” 听到声音,季辞猛的一顿。 他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秦珏,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 季辞激动地站起来: “小师弟你终于来了!” “你要吃肘子吗?我这里还有一个。” 秦珏:“……不用。” 他没有想到好不容意再见面,季辞竟然是要他吃肘子。 秦珏将季辞抱进怀里,季辞小心翼翼地没让自己的嘴巴碰上秦珏的衣服。 “他不给你饭吃?” 秦珏声音里带着压低的杀意。 季辞摇头:“没有,他准时提供一日三餐的,但是都没什么油水,难吃,不顶饱。” 他双眼亮晶晶地看过来:“所以我让明远偷偷下山给我买肘子去了。” 季辞举着肘子喜滋滋地说道。 秦珏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罢了,他开心就好。 思索间,季辞想起了什么: “不对,你怎么进来的?我记得云时在太极殿下了禁制?” 秦珏将那枚鹅卵石放在季辞掌心:“还记得这个吗?” 季辞盯着那石头看了一会,顿时皱起眉头: “记得,这破石头用一次冷却五年。” 秦珏:“……” “倒也没有这么久。” 第137章 别害怕 秦珏把那石头收了起来,他原本是想解释一下这石头的冷却期其实不用这么长的。 但他抬眼看了看季辞,发现他吃肘子吃的不亦乐乎,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秦珏坐在椅子上,平静地看着季辞啃肘子,最后问道: “云时他欺负你了吗?” 季辞眨了眨眼睛:“暂时没有。” 说完这句话,他稍微一顿,接着说道: “但是我怀疑他脑壳有问题,整日里都在说疯话。” 闻言,秦珏眼底神色认真了些: “他的确是魔怔了。” 他站起身来,连带着也将季辞拉起来: “能出去吗?” 季辞被提溜起来,慢吞吞地将肘子扔到了渣斗里,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说道: “我觉得悬。” 云时不会允许的。 况且在这个修真界,还有谁能与云时为敌呢? 就算今日逃出去了,日后也还是会被抓回来的。 除非他们两人强大到能与云时抗衡。 但他们心里都清楚,在短时间内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两人都没说话。 “那……”秦珏话音刚起了个头,身后的门帘便再次被掀开。 他稍微一怔,转头看过去。 是青玉。 季辞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注意到他的情况,秦珏反手攥住了季辞的手腕。 随后眸光冷戾地看向对面那人。 青玉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秦珏。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交缠的手上,眉尖轻轻上挑,慢慢道: “云宗主布下的禁制,你竟然还真能破开。” 秦珏发出一声冷笑,反问道:“怎么,很意外吗?” 青玉盯着他看了一会,很快就移开视线。 他并不屑于在秦珏身上浪费过多的精力,青玉看向季辞的时候,目光终于柔和了一些: “是偷偷吃了什么东西吗?” 季辞稍微一顿,连忙掏出帕子擦干净嘴,接着便一句话都不说。 能说什么呢?季辞被软禁在太极殿,成日里看见的都是云时那张臭脸,日日看夜夜看,都要看吐了。 后来好不容易云时放松了一点对他的看管,季辞以为自己能看到其余的新鲜面孔了,谁知道就是多了其他几名长老。 谁乐意看他们,反正都没有小师弟好看。 特别是青玉,这厮好像觉得他端着那副伪善的笑脸就有资格在季辞面前乱逛一样。 季辞一天能看到他八百次,是以他最烦青玉。 一连问了好几次,季辞都没有回应,青玉垂下眼睫,眼底是受伤的神色: “小辞不想看到我?” 季辞赖在秦珏身上:“你觉得呢?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我若是让你把我从太极殿放出去,你是放还是不放?” 听到这话,青玉慢慢移开了目光。 果然。 季辞心下冷笑,大喇喇地地翻了个白眼,抱秦珏抱的更紧了。 他其实并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明明知道凭借现在秦珏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带着自己出去,但相比起把他强行囚禁在次的其他几位长老,季辞还是更愿意和秦珏待在一起。 就在这个时候,秦珏转过身来看向他,缓慢在他脸侧印下一吻。 正好是当着青玉的面。 不出所料,青玉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了。 他厉声呵斥道: “光天化日,长辈面前,你们收敛一点!” 秦珏笑了:“怎么,我们都已经及冠了,就算是按照修为也完全可以离开宗门自立门派,青玉长老管的有点太多了吧?” 话音落下,青玉的脸色更加不好看。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太极殿外的喧嚣声忽然便散了。 季辞心脏一跳,紧接着,云时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似乎是被弟子烦的有些累,走进来的时候眉头稍微皱着,很是不耐烦的模样。 但当云时看到殿中的秦珏时,他稍微一愣,随后竟然挑出一个笑来: “秦珏,宗主居所是你未经允许就能进来的吗?” 他叹了口气: “果然,年纪小的弟子就是顽劣,想来小辞成日里带着他也很是幸苦。” “这样吧,虽然宗诫森严,但念在秦珏是初犯,便只安排他去受一百缚灵鞭,如何?” 一百缚灵鞭,就算是大乘期的能人也不太能受的住,更别说秦珏了。 季辞猛地将秦珏护在身后: “云时,你在说什么疯话?好歹他曾经也是你的弟子!” 闻言,云时好奇地歪了歪脑袋:“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他佯装思考,半晌后说道:“可是我手中的弟子名单中并未有他的名字,小辞还是莫要胡说八道了。” 说到这,云时语气转冷: “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 一直守候在外面的仙童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就要把秦珏拖走。 季辞反应过来,立刻呵斥道: “你们敢动他试试!” 仙童们顿住脚步,看了看季辞,又看了看云时,都有些手足无措。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段时日云时让他们必须听从季辞的吩咐,对他百依百顺,仙童们隐隐明白了什么,但是又不敢继续往下猜去。 现在季辞发话了,他们自然不敢乱动。 季辞勉强平复自己的心情,看向云时,尽量冷静道: “这一百缚灵鞭下去,他会没命的。” 云时唇边噙着微笑:“怎么会,他既然能突破我留下的禁制,想来也是实力通天,怎么会区区一百鞭都扛不住?” “你那是普通的鞭子吗?那是缚灵鞭!”季辞一着急,差点破音。 缚灵鞭,这种鞭子能让修仙之人不再受灵力庇佑,肉体和凡人无异,脆弱不堪,一百鞭下去,秦珏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 云时见季辞很是难受的模样,便从桌上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他,温声道: “嗓子疼吗?喝点水。” 季辞气急,一把将杯盏推翻在地: “离我远点!” 碎瓷片掉落在地上,茶水打湿了云时的衣袖。 但尽管是这样,他还是半点都不恼,甚至饶有兴致地说道: “美人果然都是很有些脾气的。” 他将目光落到秦珏身上:“好吧,既然你不愿意,那惩罚便先告一段落吧。” 云时温柔一笑: “不过已经这么久了,秦珏,你也该离开了。” 话音落下,季辞慌张地攥住了他的衣袖。 秦珏转过头看向他,手指摩梭着季辞的手腕: “别害怕。” 第138章 本座不介意送你一程 “你打算一直阻止我们见面?” 秦珏的眼中是混杂着怒火和不甘的神色,却还勉强保持着冷静。 云时唇边带笑,从容温和:“是,有什么不对吗?” 秦珏冷冷地看着他,嘴唇抿的死紧,手指稍微有些颤抖,不受控制地落在腰间长剑上。 “我劝你想清楚之后再动手。” 云时声音淡淡,甚至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怒火: “外面那些弟子也是你怂恿上来的吧?秦珏,你胆子真的很大。” “要知道,在此之前,道宗内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秦珏抬眼看向他:“在此之前,道宗内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一宗之主因为一己私欲从而囚禁座下首徒的案例。” “云宗主,你就不怕这件事传出去,为世人所耻笑吗?” 话音落下,殿中一片寂静。 良久,云时笑起来,意味深长道: “你倒是能言善辩,可惜你似乎搞错了什么。” “修真界是本座的一言堂,你以为他们能议论的了我什么。” 云时微微抬手,季辞便不受控制地松开了秦珏的手。 他慌张地想要留在秦珏身边,但那股力量实在是过于霸道,不给季辞分毫挣脱的机会,不由分说就将他给拽了过来。 只是一个恍神,季辞就被云时搂在了怀里。 他瞬间感觉自己能把刚才吃下去的大肘子吐云时一身: “你松开我。” 云时假装自己听不见,而是好整以暇地继续说道: “修真界无人胆敢违逆我,就算是本座抓成千上百个女子和男子养在宗门,也无人敢置喙。” “你信不信,只要我想,为了灵脉和权势,他们都能自发地给我送人。” 说到这,云时微微一顿,接着立刻放柔了声音,垂眸说道: “当然了,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 季辞:“……” “我只要小师弟。” 他半点不客气,丝毫没有因为云时的话而感动。 听到这话,云时唇边笑容微敛,随后又温和道: “没关系。” 季辞:“……” 你他丫是不是还以为自己怪深情的? 季辞就差没直接翻白眼了。 察觉到殿中尴尬的气氛,青玉咳嗽了两声: “我送秦珏出去吧。” 说着,他抬腿朝殿外走去。 不由自主的,秦珏双腿不受控制,也跟着青玉走了出去。 这明显不是秦珏的真实想法,他回过头来,季辞能清楚地看到他额头上因为用力从而暴起的青筋。 季辞想喊他的名字,但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去。 他很快意识到是云时在作怪,又开始奋力挣扎。 但此刻全身灵力都被压制,季辞压根动弹不了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青玉将秦珏带出太极殿。 他们的身影消失了个彻底,季辞愣愣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为什么云时他们偏偏要将他留在身边。 明明之前对他弃之如敝履的,不就是以云时为首的这几个吗? 何必又回过头来对他如此? 季辞觉得手脚冰凉,等云时的手抚上他脖颈的时候,他才恍然察觉自己在发抖。 “你与他之间,倒是好深的情谊。”云时哼笑起来,叫人有些辨不清楚他的情绪。 季辞深吸一口气,冷淡道:“这同你又有什么关系?” 他试着挣了挣,发现这次能够离开云时的怀抱了。 季辞半点不犹豫,立刻就把自己从云时怀里扒拉了出来,接着便是大步朝着殿外走去。 “你出不了太极殿,禁制是下在你身上的,忘记了吗?” 云时的声音从后方不紧不慢地响起。 季辞脚步顿住。 他确实出不去。 云时的手段高明,他在太极殿内设置了一层禁制,同时又在季辞身上下了另一层禁制。 只要季辞身上的禁制解不开,那就算太极殿的禁制被撕碎的一干二净,他也出不了太极殿一步。 一想到这,季辞就气的浑身发抖。 “云时,你现在就是个畜生。” “哦,”云时无所谓道,“没关系,反正我一直都是。” 季辞:“……” 他折返回来,踢掉靴子霸占了床榻,拉开被褥盖过头顶。 先是人身自由得不到保障,后是体内筋脉被封,他现在几乎是村部难行。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估计就是云时大发慈悲没有选择直接废掉他的灵台筋脉。 那样的话,季辞这么多年的修行全部都会功亏一篑。 秦珏刚走,季辞就觉得自己有点想他了。 如果是秦珏的话,那一定不会这么对他吧。 想到这,季辞又往被子里缩了点。 就在这时,他察觉到被褥被人为地往下拉了一点,云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小心不透气。” 季辞愤恨地想,憋死算了。 就在他和云时怄气的时候,太极殿外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肉体被拍在石柱上的声音。 季辞猛地掀开被子做起来,慌忙问道: “外面是谁在打架?!” 云时刚刚伸出来的手在空中顿住。 他原是想去触碰季辞的,但是季辞先他一步主动出来了。 不是为了他,只是为了外面一些不知是谁弄出来的动静。 季辞当着云时的面,毫不遮掩地关心另一个男人的状况。 从刚刚进殿开始就一直压抑着的怒火转瞬便烧了起来。 云时声音冷漠:“你很担心他?” 季辞抿了抿唇,敏锐地察觉到云时情绪不对,害怕自己再肆无忌惮会连累到外面的秦珏,霎时便住嘴不说话了。 但是沉默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默认? 云时神色莫测地收回了手,慢慢道: “好样的。”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云时转身走出了内殿。 太极殿外,青玉和秦珏两相对立,各自身上都添了伤口,短兵相接,气氛焦灼。 秦珏慢慢扶着石柱站起来,手指擦干净嘴角的鲜血,再次抬起灵剑。 青玉一身月白长衫,手里执着伞中剑,眸光悲悯地看向他,长叹一声道: “何必呢,不过是自讨苦吃。” 秦珏没说话,他知道自己此举欠妥,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想杀了这里所有人泄愤。 秦珏没有丝毫犹豫,再次跃起朝着青玉攻去! 剑刃的银白冷光锐不可挡,就在即将刺入青玉胸膛内部的时候,太极殿内爆发出一阵极强的威压,瞬间将秦珏掀翻出去! “咳咳!” 鲜血止不住地从嘴角渗透出来,秦珏抬起头,眸光晦暗深邃。 青玉收起油纸伞,侧过身子走到一边,微微低着头。 云时的脸从黑暗处显现出来,他眼底带着旁人难以窥见的妒火和疯狂: “秦珏,你很想死吗?” “若你执意如此,本座不介意送你一程。” 话音落下,剑刃迅雷般出鞘,锋芒直逼秦珏心口! “噗哧——” 剑刃没入人体,血液喷涌而出。 …… 第139章 但是季辞好喜欢 云时从太极殿外面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地打在屋顶瓦片上,声音清脆悦耳。 季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闲心去听雨。 反正他现在的心情十分烦躁,他把云时的宫殿都砸的差不多了,该碎的不该碎的全都碎了。 整个太极殿呈现的就是一个碎碎平安的状态。 云时进来的时候却对此不以为意,他看到季辞蜷缩在卧榻一角,脑袋抵在墙壁上,看见云时进来了也不说话。 他鼻尖嗅到了云时身上的气味。 冬雨的潮湿和浓重的血腥气。 云时收起长剑坐在床榻上,温和地看向季辞: “怎么不说话?” 季辞垂下眼睫,讽刺道: “你想听我说什么,痛哭流涕让你留秦珏一命吗?” 云时仔细想了想,莞尔道: “说不定呢,说不定你问我,我就大发慈悲留他一命了。” “毕竟到底师徒一场,本座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 季辞垂眼看到他手指上未擦干的血迹,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良久,才低低地问道: “我求你,你就能放过他吗?” “这是自然。”云时温温柔柔地笑,“只要你跪下来求我,喊我好师尊,我有什么不能满足你……” 话音未落,云时便看到季辞哆嗦着下了床榻,双膝着地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板上。 青年眼眶微红,不仅跪了,还深深弯下腰,额头抵着地面,嗓音颤抖: “好师尊……求您……饶师弟一命。” 云时唇边笑容僵住。 他慢慢将手指攥紧,眼底神色莫辨: “……竟然还真跪了。” “你就这般没骨气?” 季辞低头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有没有骨气他不知道,他现在只知道云时身上的血腥气很重。 那是要害处受伤才会有的出血量。 季辞离不开太极殿,自然也就不了解现在秦珏的状况。 他唯一能和外界取得联系的甚至只有云时。 秦珏受了很重的伤,这是季辞现在能得出的唯一结论。 季辞闭了闭眼,再次说道: “请师尊,留秦珏一命。” 尾音发颤,任谁都能听出青年蕴含着愤怒和害怕的情绪。 季辞觉得自己来这里一趟也挺废物的,前半部分是被几个长老捏在手心里,轮流过去受罚,后半部分好不容易离开宗门和师弟修成正果了,到最后也还是要跪在地上低声下气地求云时。 总之就是什么好处都没讨到,还陷入这样难以启齿的…… 季辞只觉得他可笑。 但季辞不看他,云时的情绪却更加不对劲。 他眼底晦暗的神色越来越浓烈,几乎快要溢出来。 他笑了声,不知道是不是在讽刺: “若本座反悔了呢?” 话音刚落,季辞便倏然抬起头来,死死盯着他: “你什么意思?!” 眼看着青年井无波的脸上再次泛起神采,云时唇边上挑出一抹微笑,无所谓道: “你都说我是畜生了,怎么还期待畜生嘴里有实话呢?” “原本说好的事情到最后反悔不是很正常的吗?” 季辞眼眶越来越红,那双往日里漆黑含笑的眼睛蒙上一层水光。 看到这一幕,云时心里涌起一阵莫大的喜悦: “别伤心宝贝,只要秦珏死了,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彻底忘记他。” “轰隆!” 屋外雷声四起。 初冬的小雨不知从何时起开始逐渐变大,打在屋顶上格外响亮。 季辞死死咬着自己的唇瓣,直到渗出鲜血也没松开。 见状,云时似乎很是惋惜。 他伸手想去松开季辞,刚一靠近,下方便传来兵刃刺入人体的声响。 沉闷又响亮。 温热的血沾了季辞满手。 云时微微蹙着眉,随后笑道:“下手真狠。” 他握住季辞的手腕,引导着将季辞的匕首抽出来。 季辞垂着眸子,眼睫低垂,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没入人体的匕首。 眼看云时要将匕首拔出来了,季辞猛地反应过来,用力又将匕首送了进去! 云时发出一声闷哼,额角落下一滴冷汗。 季辞把匕首深埋在他体内,语气微颤带着点痴狂: “你留他一命……我让你留他一命你听见没有!” 鲜血一滴滴落下,季辞手上的尤其多。 从温热转至冰凉,又有更多的血液渗透出来,将细腻的掌纹都染上鲜艳的颜色。 兴许是觉得季辞现在的模样很好笑,所以云时并没有露出恼怒的情绪。 毕竟这点伤口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这一次,他坚定将季辞的匕首拔了出去,并且挡住了季辞想要再往里捅的动作。 “你已经很累了,不要逞强。”云时柔声说,“先去休息吧。” 季辞双手发着抖,鲜血沾湿了衣袖,他眸光发狠地看着云时,似乎是想再次冲过来。 但还未动身,一阵异香袭来,他便不受控制地晕倒了过去。 云时迅速接住他。 他没去管自己腹部的伤口,而是叫来仙童去帮他打热水。 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的小仙童忙不迭地就跑出去了。 没过多久就将热水打了过来。 他垂下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云时淌着血的腹部,顿时一惊: “宗主,要不要给您的伤……” “不必。”云时淡声拒绝,“你下去吧。” 他手里拿着刚拧干的毛巾,小心翼翼地将季辞手上的鲜血擦干净。 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世所罕见的珍宝。 小仙童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下去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冬日里愈发寒冷。 太极殿外下起了大雪。 季辞已经许多天美开口说过话了。 今日他醒来见到外面的雪,不知为何十分激动,赤着脚就跑到了出去。 云时这段时间允许他离开太极殿一点距离了,但能活动的范围还是只有太极殿和太极殿外面的院子。 他甚至只穿着里衣,没有灵气庇佑的身子和普通人无异,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推开侍从跑到了外面。 很大的雪,在地面上铺起了厚厚的一层,一脚踩下去能陷到小腿处。 季辞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他坐在雪地里,指尖被冻的通红。 他一点点开始捏雪人的模样。 没有眼睛鼻子,也没有嘴巴。 是一个很丑很丑的小雪人。 但是季辞好喜欢。 第140章 心魔 等云时接到消息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季辞已经因为受凉晕倒在雪地上了。 浑身上下都是被冰雪和冷风冻出来的红色,唯独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看起来苍白病弱。 那天云时发了很大的火,太极殿内所有的仙童和侍从都受了罚,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两天两夜。 季辞被接回床榻,暖炉热水地温养着,却还是过了小半个月才重新醒过来。 他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攥着云时的衣袖问: “我的雪人呢?” “什么雪人?”云时微微蹙起眉头。 那天的雪下的很大,云时回来的时候只顾着把季辞抱进来,兵荒马乱中,仙童侍从也没有注意。 就算真有雪人,也早就被踢的碎片都不剩了。 季辞没等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怔愣着松开云时,抱着暖炉钻到被子里去了。 他有点难受。 黑暗中,季辞茫然地用手指摸着暖炉上的纹路。 其实,如果看不到的话,这个暖炉圆圆的,也好像小雪人。 他珍惜地把暖炉抱进怀里,脸颊贴在冒着热气的炉壁上,脸蛋鼻尖都被烤的通红。 云时怕他闷着,最后还是把被子掀起来了。 于是季辞又改为拿软枕盖住自己的脑袋。 云时动了怒: “季辞,你起来!” 季辞把自己蜷缩在床榻上,听到这话也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没有任何动静,他像是失去生机的木偶,一举一动都僵硬缓慢。 不知为何,云时想起了以前的季辞。 会笑会闹,当面骂他也丝毫不怵。 背后更是不知道说了多少腹诽的话。 哪里和现在一样,半天也不说上一句话。 云时很生气,但更多的还是迷茫。 他只是像往常一样,遵从自己的意愿,将季辞圈在了伸手就能触及到的地方。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还是觉得季辞离他好远好远。 云时受不了这样,他强横地将软枕扯开,这才发现季辞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个锋利的小刀片,用两根手指死死夹着,指腹和掌心都被刺出了血。 他顿时愣住,紧接着就是勃然大怒:“你在做什么?!” 季辞一双眼睛漆黑沉静,在云时俯下身来要把刀片抢走的时候,他迅速将刀片插进了云时咽喉。 又落了满手血。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半晌才哼笑出声。 尖锐的疼痛传来,云时本该是有些恼怒的。 但他一抬眼,却看见了季辞唇边绽放的微笑。 他好久没这样笑过了。 云时一时间有些恍神,眼见季辞收敛了弧度,他不由自主地开始着急。 他下意识地、焦急地抓住了季辞的手腕,带着他把刀片更用力地叉进咽喉,目光急切地注视着季辞的脸。 就连季辞都被他吓了一跳。 他抿了抿唇,用力把手抽回来,不去看他了。 ……没有笑,为什么? 云时不甘心。 季辞对着秦珏轻易就能笑出来,凭什么他就不可以? 他大脑一片混沌,口中喃喃自语: “喜欢见血……那我给你开刀好不好?” 云时全身激动地打颤,哆哆嗦嗦地将旁人难得一见的佩剑强硬塞到季辞手中: “来,你砍我,你多笑笑好不好?” 云时带着季辞的手,让他把灵剑靠在自己颈侧,低声蛊惑道: “砍下来,朝这里。” 灵剑被带着用力下压,很快便在仙人躯体上留下一道猩红的伤痕。 季辞目光落在那伤痕上,似乎明白了什么,瞬息挑起一抹讽刺的笑。 见状,云时更加兴奋,按着灵剑的手更加用力。 眼看那伤口很快就要扩大,殿门外一道灵气打过来,云时的佩剑重重落在地上。 青玉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云时,你给我冷静下来!” 这话一出,云时这才慢慢从疯魔中回过神来。 他抬手摸向自己颈侧,那里明晃晃的是一滩血水。 云时遏制下心中情绪,看向季辞。 早在灵剑被打掉的时候,季辞便觉无趣地移开了视线。 他抱着暖炉躺回床榻,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 青玉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这一幕。 他稍微有些愣神。 ……短短几日不见,季辞清减了好多。 云时怎么养的? 他强压下心中想法,转头看向云时,严肃道: “云宗主,莫要平白生出心魔。” 刚才云时那副模样,和魔鬼也没什么区别了。 云时微微蹙眉:“我知道。” 刚才他只是有些…… 只是有些脑子不清醒。 云时看了眼床榻上的季辞,良久,侧过脑袋同青玉说道: “我们到外面去谈。” 闻言,青玉一顿,掩去眸中不舍,颔首道: “好。” 两人都下去了。 殿内一直充当隐形人的侍从默默走了出来。 自从那次季辞在雪地中晕倒过后,云时就派了侍从随时在殿内候着,以防又有意外发生。 小侍从看了看卧榻上的季辞,确定他没有翻过身来,这才松了口气,蹲在地上勤勤恳恳地开始擦拭地板上的血迹。 刚才的闹剧小侍从也看见了。 她心中觉得季辞不愧是道宗大师兄,就算是被囚禁了,拔出剑和刀片也永远不会傻傻地对准自己。 而是千方百计地让云时添伤口。 侍从甚至觉得自己能洞穿季辞的心思—— 云时死了就好了。 小侍从莫名觉得大师兄好厉害,和民间那些烂俗话本里的主人公一点都不一样。 地板上的血迹被擦的一干二净,小侍从擦了擦额前的汗,起身正要离开。 一抬头,正好对上季辞那双漆黑的眼睛。 小侍从:“!!!” 她被吓了一跳,刚要出口的尖叫被季辞捂了回去。 季辞眸光沉静: “别动,我不害你。” 说着,他将手中的刀片扔在地上,再次看向侍从。 青年唇瓣有些干涩,声音沙哑: “我就是想问问,秦珏他现在……还好吗?” 这话一说出来,季辞便觉心口钝痛。 侍从颤颤巍巍地把季辞的手推开,扭过头朝后面看了一眼。 见状,季辞立刻说道:“不会连累你的,你只用告诉我就好,他们听不见。” “我也不会把你供出来。” 小侍从咽了咽口水,抬眼看向季辞,眸中有动摇的神色。 良久,她妥协般叹了口气,说道: “秦师兄他……” 第141章 出殿 “自从那日宗主和秦师兄打过架之后,我们就没有看见过他了。” 听到这话,季辞微微抿起唇,随后又问道: “没看见过,怎么可能?道宗上下都没有他的身影吗?” 侍从迟疑了片刻,随后缓缓摇头。 见状,季辞心里又开始泛起焦虑。 秦珏不在道宗,那还能在哪里? 难不成打完架就被云时赶出去了?还是说真的已经…… 不对,不可能! 季辞哆嗦着将那个可怕的猜测驱出脑海。 不会的,秦珏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死去? 他们还有好多事情没做。 他们特么的全垒都还没上! 季辞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真的一丝一毫的踪迹也没寻到吗?” 侍从看着青年那双被湿润的眼睛,几乎生出了撒谎哄哄他的心思。 但侍从还是强行压了下去,摇头诚实道:“……没有,那天没人看见秦师兄从太极殿的院子里出来,后来也没人在道宗内看见他。” 侍从说完,便低低地垂下了眼眸。 季辞不知道的是,自从秦珏和云时斗法过后,道宗上下便人人自危。 以云宗主为首,几位长老处置了许多为秦珏请命的弟子,并且命令他们只要是和秦珏有关的事情,全部三缄其口。 总之,在三清道宗,“秦珏”这两个字已经是一个禁词。 是以就算是真有弟子发现了秦珏的行踪,也不敢说出来叫别人听到。 侍从说完之后,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过季辞的神色。 结果就发现对方面色惨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一滴水渍从上方落下来,正好打在侍从的手背上。 她忙不迭收回手,一阵心惊肉跳,快速收拾好殿内残局,走到角落里当隐形人。 卧榻上,季辞神情木讷地抱腿坐着,雪白里衣下的手臂瘦了一圈。 他擦干净眼角的泪水,迅速调整好情绪。 云时不会对他怎么样,但若是连累了侍从,那便是他的不是了。 所以秦珏现在到底在哪里? 就算是被云时……了,那也应该有尸体才对。 现在的情况,秦珏要么是被云时杀了,要么是被丢进了什么奇贵啊的秘境。 比如之前的那个,鬼蜮。 想到这,季辞脑海中顿时一阵清明——所以秦珏会在鬼蜮中吗? 他想到了那面通往鬼蜮的水镜。 不管是不是真的,总得要再试一遍。 思索间,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不疾不徐,行动间环佩相撞,声音清脆悦耳。 季辞抬起头来,果不其然就看见了青玉。 对方依旧和以前一样,脑袋上挽着一根碧绿的簪子,成色通透,模样温文尔雅。 季辞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其实也买了簪子,还是一对的。 好像还没来得及送给小师弟。 等下次见面的时候,他一定要把簪子送出去。 到时候秦珏肯定很高兴,这小子连他随手捏的雪人都能珍藏这么久,到时候看见簪子了,肯定更高兴。 想到这,季辞不自觉抿出一点笑意。 这点笑容被青玉看在眼底,他深邃的眸子微微一暗,喉咙动了动,最终没忍住喊道: “小辞。” 听见他的声音,季辞没有抬头,就连唇边的笑容都收敛了起来。 见状,青玉眼底划过一丝受伤的神色。 他往前走了几步,朝着季辞伸出手:“我已经和云时说过了,今天下午我带你出太极殿,如何?” 听到这话,季辞总算有了些动静。 他缓缓抬起头来,眸光认真地打量着青玉的神色,似乎是在观察他说这话的真假。 青玉接触到对方的视线,顿时一阵激动,勉强才冷静下来: “真的,我发誓。” “你不是想出去看看吗?我可以带你去外面走走。” 季辞面露迟疑。 ……他要去吗? 青玉生怕他不跟着自己走,继续劝说道: “我已经和宗主说过了,只要你点头,我就能带你出去。” 听到这,季辞已经开始有些心动了。 他已经被困在太极殿许久了,除了这里和外面的一方小院子,其他的地方就再也没有踏足过。 不仅仅是感到寂寞窒息,更多的,是他也想自己亲自出去转一圈,看能不能找到秦珏存在过的痕迹。 思及此,季辞点头:“好,我跟你走。” …… 初冬,刚下过雪的道宗天地一白,枯枝上坠着冰晶,不远处栽种着成片的竹子,在冬日里发出清脆的爆竹声响。 季辞出来的时候被青玉按着穿上了冬衣,还有一件绣了金线的毛绒披风。 领口处一圈毛茸茸的白色围脖,头发规整地扎起来,一支金簪插在发间,像是人界金尊玉贵养着的少爷。 云时下在他身上禁锢灵力的咒法还没有解开,所以季辞要想御寒,就只能穿着这些在仙人看来稍显累赘的衣物。 刚刚踏出殿门的时候,季辞非常兴奋。 以前看来寻常的一切事物此刻在他眼里都显得珍惜起来,他按捺不下心中激动,快速朝着前方跑了出去。 去看看道宗的景致,找找秦珏的踪迹。 只要不待在太极殿,去哪里都好。 连日来枯寂的胸腔内终于被灌入了轻跃快活的空气,季辞觉得自己像是被闷久了,渴望冲出牢笼的鸟儿,很快就能同以往一样自由翱翔于蓝天。 但可惜的是,季辞才刚刚跑出去没几步,手腕便被攥住了。 他因为惯性往后退了几步,转过头来,正好看到青玉那张温和的脸。 青玉眼底闪着细碎的光: “小辞,跟在我身边,不要到处乱跑。” 听到这话,季辞想要挣扎的念头消失殆尽。 他抿了抿唇,老老实实地跟在青玉身侧,缓慢朝前走去。 内心的喜悦逐渐散去。 是了,他并不是完全自由的,就算是能出来,身边总也跟着监管的人。 像是困住鸟雀的细钢丝,看似纤弱不起眼,可若鸟雀真起了逃离的心思,就会被毫不留情地割断头颅。 季辞把脸往围脖里埋了埋,脸颊两侧透出点红润的色泽。 一路上,季辞的目光都落在周边的景色上,偶尔会看到几名成群结队走过来的道宗弟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每当他把目光投过去的时候,这些原本正偷偷摸摸瞄他的弟子会瞬间移开视线,不敢同他对视。 次数多了,季辞也隐隐明白了什么,尽量不去看他们。 以防给这些弟子添麻烦。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抬头一看,青玉朝着他伸出手,嗓音柔和: “来,牵着我。” 第142章 小雪人 那只手白皙修长,指骨突出,指甲修剪的十分干净。 季辞盯着看了一会,别过了目光,越过青玉继续向前走。 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青玉略显严肃的声音: “小辞,没听见我说什么?” “牵着。” 季辞停住脚步,没转身,微抿着唇,心中郁结。 见状,青玉意识到哪里不对,连忙放缓了声音说道: “小辞,你刚大病初愈,现在又是风雪天,牵着我保险一点。” 青年的眉宇一点点蹙起来,季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自觉无趣地咽下了。 他如青玉所愿的那般转过身来,牵住了青玉衣袖的一个小角。 “细细簌簌”的布料摩擦声响起,青玉微垂下眼眸,看着那只攥住衣角、明显不愿意与他接触的手,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情绪。 他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见方才一直低着头的季辞将脑袋抬了起来。 青年脸颊被风吹的有些红,眼眸湿润,明明是温软惹人怜的模样,目光却始终平静淡然: “走吧,青玉长老。” 一句话落下,青玉不知为何竟然差点失了方寸。 修长的手指一并攥住自己的衣角,他嗓音干涩: “……好。” 竟是妥协了。 一路上,季辞的目光都落在道宗的草木上。 他希望能在这些不起眼的东西身上看到秦珏留下过的痕迹。 这样,至少季辞能给自己一点慰藉。 能留下痕迹,是不是就意味着秦珏还活着呢? 只要秦珏还活着,那他们就一定还能见面。 季辞的目光可以说是焦急的,含了点烈火般的希冀。 即使一圈圈走下来都没有看到任何不同寻常的痕迹,季辞也觉得只是因为他观察的不够仔细。 只要看的再细心一点,总能发现一些端倪。 季辞脚步轻快,同时走的也越来越快。 不知不觉间,两人来到了道宗内的一处冰湖面前。 冰湖面积很大,因为是初冬,所以冰面只有薄薄一层,蹲下身甚至能透过冰面看到下方游动着的鱼儿。 若是离远了看,就会看见冰面上飘着一层淡淡的雾气,仿若琼台仙境。 季辞挣开青玉的手,试探着去触碰冰面。 青玉眼疾手快攥住他手腕,轻斥道: “别乱碰。” 见季辞抿唇看过来,青玉喉咙动了动: “你身体刚好,我不太放心,我……” 话音未落,季辞便用力推开他,不管不顾地将手掌放在了冰面上。 仅仅是贴上还不够,季辞曲起手指敲了敲冰面。 薄薄的一层冰竟也没有被敲碎,道宗中的鱼通灵性,被吓到之后没多久又渐渐聚过来,隔着一层冰亲吻季辞的手指。 他唇角微微上挑,但因为被毛领挡着,所以不怎么能看清。 青玉只能看到小半个侧脸。 对方眉目是舒展放松的,手指修长,指尖泛着点红意。 偶尔觉得被风吹的冷了,就会侧过头蹭一蹭毛领,或是抖着手和身子往披风里面埋。 像个遗落凡间的小仙君。 青玉看的有些呆,正要说些什么,就见季辞把手伸了回来。 他看向青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你能帮我只荷叶鸡过来吗?” 听到这话,青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荷什么?” “荷叶鸡。”季辞重复道。 青年脸上是轻松温柔的笑意,眉毛上挑着,莫名和之前没被抓回太极殿的时候有几分相像。 青玉被这容颜恍了神,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要荷叶鸡做什么,你饿了吗?” 季辞看着他,快速地点了两下脑袋。 见状,青玉在心中赞他可爱,却又有些不放心: “你和我一起去。” 闻言,季辞后退了一步:“不行。” 他转过身珍视地看着冰湖下面的小鱼儿,说道:“我要和他们玩。” 其实季辞知道青玉在担心什么,不外乎就是担心季辞会趁着这个时间跑掉。 青玉确实有这个担心,但转念一想,季辞身上还带着云时单独下过的咒法,是压根出不了道宗的。 思及此,他放下心来。 不过是多跑一趟去食堂买只荷叶鸡而已,不用费多长时间,买回来也好讨季辞欢心。 总归人就在这里,跑不掉的。 想到这,青玉便放心地离开了。 走之前还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小暖炉递给了季辞。 季辞手指顿了顿,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待青玉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后,季辞立刻起身,双手攥成拳头用力砸向冰湖。 “啪嗒”,冰层碎裂。 季辞没有停下,而是沿着破碎的那道口子继续开拓冰面。 直到冰洞越来越宽阔,几只小鱼冒出头来,尾巴挑出来一点水,季辞才堪堪松手。 那几只小鱼这下结结实实地吻到了季辞湿润的指尖。 它们吻过之后,又一骨碌潜入湖底,不知是去做什么了。 没过多久,几只小鱼用脑袋顶着一只小雪人,兴奋地游了上来。 季辞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 这个雪人……正是他之前在太极殿捏出来然后弄丢了的小雪人! 方才在抚摸冰面的时候,季辞就隐约看到下面的那些小鱼在顶着什么东西。 圆滚滚白乎乎的,有点像雪人。 但是普通雪人怎么可能掉在水里还能保持着原形? 除非是被人为注入了灵力。 当时季辞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莫名其妙觉得那个东西对自己很重要,于是临时把青玉支开,就为了一探究竟。 结果竟然真是他捏的雪人! 季辞双手冰凉,指尖摸着那小雪人,只觉得雪人的表面坚硬无比,确实是被注入过灵力。 没有眼睛鼻子嘴巴的小雪人很丑,但是脑袋和身体的连接处多了一圈布料,像是一块围巾,结结实实地围在那里。 季辞认得这一小片布料,那是梁皇御赐的云锦,在整个三清道宗中,除了季辞有,剩下的就是他家小师弟。 那日梁皇发下来的赏赐何其多,季辞眼也不眨就分了一半给秦珏。 季辞那日没给雪人围云锦,那这云锦是谁给围上的,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得出了吗? 季辞欣喜地抱着小雪人,热泪不自觉滚出眼眶,一滴滴砸在雪人身上。 ……小师弟,他的小师弟还活着。 秦珏没有放弃他,他捡走了他的小雪人,千方百计地让他得知他的近况。 季辞擦干净眼泪,认真地把小雪人揣进兜里好好收着。 小师弟还在,他会来带我走的。 第143章 挽发 等青玉带着荷叶鸡重新回到冰湖边上的时候,季辞正蹲在地上捏雪人玩。 青玉脚步稍微一滞,随后走上前将包裹好的荷叶鸡塞到季辞手里,温声道: “拿着,顺便暖暖手。” 季辞当然没有拒绝。 他现在心情还算不错,闻着荷叶鸡的香味,终于产生了一点食欲。 “嗯。” 荷叶鸡的温度比较高,季辞被烫的指尖微蜷,把荷叶鸡在手里左右手调换着,看起来有些滑稽。 偏偏他的表情很是正经,微抿着唇十分认真的样子。 青玉牵着季辞去了冰湖边上的一处石桌石凳边上,方便他吃东西。 季辞动作有些迟缓,慢吞吞地剥开荷叶,又小心翼翼地掰下来一只鸡腿,小口小口地叼进嘴里。 他很专注,偶尔才会抬眼去看青玉一眼。 眼神澄澈明亮,青玉隐约觉得里面是含了些许笑意的。 想到这,青玉心里便隐隐自得。 云时将季辞囚在太极殿又怎么样,无论他再如何悉心照料,季辞也还是不肯和他交心,连饭都不愿意吃。 不像现在,不过是带他出来逛逛,就已经比在太极殿了无生机的模样漂亮多了。 季辞不知道青玉一直笑着看他是要做什么。 他只觉得青玉像个叉烧。 云时是大叉烧,他是小叉烧。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季辞不想回太极殿,所以他吃东西都吃的很慢。 原本以为不出一会青玉就要催他了。 谁知道一只荷叶鸡吃了一个时辰还没吃完,青玉都没有催上半句话。 甚至在中途笑眯眯地给他递了一杯热茶,示意他润润嗓子,别噎着了。 季辞看着手里凉的梆梆硬的荷叶鸡,最终还是把热茶接了过来。 居然没催他。 过了一会,青玉在对面忽然开口: “是不想回太极殿吗?没关系的,我可以带你回我的住处。” 季辞:“……” 他这下不再磨蹭,加快速度风卷残云吃掉了剩下的荷叶鸡。 站起身来说道:“回太极殿吧。” 闻言,青玉微微垂着眸子:“……好。” 无论是太极殿还是青玉德住处,季辞面临的处境其实都是一样的。 青玉看似在和云时争,但归根结底还是云时手底下的人。 最后的争执结果,很有可能就是原著小说中描写的那样。 N那个P。 想到这,季辞便觉一阵生理不适。 他觉得自己的心挺小的,就只能住下一个秦珏。 至于云时他们,季辞只能感叹一句宽宏大量。 …… 青玉把季辞送到了太极殿门口,但刚要跟着进去,就被一阵无形的结界挡在了外面。 走了几秒钟没听见后边的声响,季辞于是回过头看了一眼。 只见青玉站在台阶下面,一身青衣,肩膀处被冰雪微微润湿,抬起头看过来的表情十分温和。 那双惯常带着笑意的眸子此刻有些寒凉,但在季辞注意到之后,很快又恢复成以往的模样。 季辞觉得他这个人虚伪的可以,大抵活的还不如云时畅快。 毕竟云时这个人向来随心所欲,疯的明明白白。 季辞没有和青玉道别,转过身干脆利落就进去了。 行动间,他似乎听见外面传来一声男人的轻叹。 “……” 他叹什么气?现在叹气的应该是季辞才对啊。 这和你失去的只是自由和灵力,我失去的可是我最重要的爱情有什么区别? 蠢货。 季辞眼底神色冰冷。 他一边走进内殿,一边把身上厚重的毛绒披风脱下来。 太极殿内被灵力温养的有如春日,季辞一件件脱着累赘的衣物,最后又只穿了一套松松垮垮的里衣。 这些衣物被季辞随意地丢在了地上。 反正不是他的屋,只要烦到云时,那就算季辞赚到了。 季辞躺回床榻,从芥子环里翻出一对簪子。 一支青玉簪,一支墨玉簪。 季辞把这两支簪子比在一起,互相轻轻敲击了一下。 声音清脆悦耳。 既然都要送簪子了,那他是不是也要学着挽发? 说起来,季辞从前嫌挽发麻烦,一直都是用发带简单扎个马尾就算解决了。 就算要挽发,也是秦珏亲自上手。 季辞还真没认真学过挽发。 兴许是今日确认了秦珏还活着的缘故,季辞心情十分轻快。 他从枕头底下掏出一面小铜镜,对着镜子笨拙地用簪子挽着头发。 一头青丝铺展开来披在肩膀后背上,已经很长了,而且十分浓密。 季辞看着自己的头发,顿时更加快乐。 好多头发,发质好好,属于是他就算日夜颠倒不眠不休都不会掉的程度了。 季辞一手抓着头发,一手捏着簪子,小心翼翼地将头发打拳绕结穿过簪子。 可惜的是这簪子和头发都很不听使唤,季辞试了许多次,最终都没有把头发成功别上去。 但季辞并不气馁,他一遍遍地试着。 于是,等云时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季辞背对着他,一头青丝凌乱地铺开在后背上,里衣松垮,露出小半个莹润的肩头。 因为一个人忙碌了许久,所以季辞脖颈和耳朵都染上了点红晕,倒像是被热出来的。 云时饶有兴致地在后面盯着看了许久。 他觉得很漂亮。 这边,当季辞好不容易能让簪子在头发上待久一点的时候,后方传来一阵轻柔的力道,簪子被抽出去,青丝散乱一地。 季辞心脏微微一惊,抬眼看向铜镜,正好看见云时那瘪犊子站在他身后,手指慢条斯理地穿过青丝,正和自己平静地对视着。 季辞:“……” 他心情迅速低落下去。 季辞将自己的头发拽了回来,同时转过身要去抢自己的簪子。 云时捧着头发的力道并不大,所以季辞很容意就把头发扯了回来。 但他拿着簪子的那只手反应却很快。 季辞去抢的时候失败了好几回。 季辞不明白他干嘛要那么幼稚地抢他簪子玩,拧起眉不客气道: “还给我。” 闻言,云时笑起来: “簪子不是那么用的,不如我帮你。” 听到这话,季辞微微一怔,随后闭上眼睛。 接着翻了个白眼。 闭眼翻的。 有些人,光是出现就能轻而易举地毁了他的好心情。 比如云时。 第144章 云宗主连自己寝殿都不能回 偏偏云时对此没有丝毫自觉,他甚至选择性地忽略了季辞瞬息间变得难看起来得脸色,自顾自地把玩着手上的簪子,笑眯眯地重复道: “为师帮你。” 季辞别过脑袋,从芥子环里掏出发带打算自己给头发扎上。 这簪子被云时碰过了,回头他得拿着洗上个百八十遍才能放心用。 青年拒绝的姿态已经很明显了,云时捏着簪子的手紧了紧,眼神晦暗。 片刻,他忽然扯住垂落下来的发带尾,干脆利落地又将发带给扯了下来。 季辞手中一空,顿时恼怒地看向他: “你有病是不是?!” 云时端详着他忽然间生动过来的颜色,笑得更加开怀畅快了。 “这么生气做什么,为师只是想给你挽个头发。” 他垂眸看了眼手上的发簪,将之在手中像是挽剑花一样转了一圈,另一只手握住季辞的手臂,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 季辞皱眉挣扎了片刻,随后就察觉到颈间一凉。 他顿时愣住。 垂眸一看,云时将那簪子调转了个头,锋利的那边抵着自己脆弱的颈部皮肤。 男人慢条斯理地哄道:“放轻松,你乖一点,为师真的只是想替你挽个头发。” 他说的冠冕堂皇,语气柔和亲密,手中簪子却对准了季辞的脖颈,稍有不慎就会刺破进去,血流如注。 季辞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云时这种人。 他胸腔缓慢而大幅地起伏着,完全是被云时气的。 不是想杀他吗?不是以此来威胁他吗? 好,行,可以。 季辞冷笑一声,冷不丁攥住云时的手往自己的方向用力刺去。 他的速度太快,云时瞳孔骤缩,慌乱之下来不及放开季辞,只慌忙地松开了簪子。 “嗒。” 簪子掉落在床榻上,发出的声音极小。 尖利的那一部分扎在季辞小腿上,带来一点微末的痛感。 云时呼吸急促,怒不可遏: “季辞!” 季辞松开手,散漫地从鼻腔哼出一道短促的气音,眼尾上挑,好整以暇地瞥了他一眼。 眼底都是讽刺挑衅的神色: “不是想杀我吗,怎么事到临头又不敢了?” “怂包。” 说完,季辞挣开云时的怀抱,动作间,云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要挽留季辞。 但不等他揽住自己想要的人,季辞就已经完全从他怀里出去了。 顺便还推了一把云时,把他推的离自己的床榻远了点。 季辞没去看云时的脸色,自顾自地捡起了簪子收在手心里。 期间,云时一直都在看着他。 看他低下头时从肩头散落的乌发,看他弯腰时不经意露出的小片胸膛肌肤,看他因为先前的激动和气愤从而泛着粉晕的脸颊和耳垂。 他意味不明道:“你好像很讨厌我。” 季辞懒洋洋掀起眼皮:“你第一天知道?” “蠢货。” “……” 云时发现自己在他这里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正面的评价。 变态、怂包、蠢货,说不定还在背地里骂过他叉烧。 这其实是很稀奇的。 因为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人敢对云时这么放肆过。 就算是从前他宠着秦珏的时候,对方都是毕恭毕敬的。 难不成他真的做的很过分? 云时的目光落在季辞脖颈上那点被簪子扎出来的红痕,踌躇了一会,最终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一盒药膏。 他将药膏放在季辞手心里,声音里含着柔和的笑意: “讨厌我没关系,我们可以一直这么耗下去。” “毕竟你也离不开太极殿。” 说完,他满意地直起身子来,不等季辞骂他,云时就转身离开了这里。 季辞被他气的心肝肺都要移位了,气的直接把云时递过来的药膏狠狠摔在地上。 砸的粉碎。 正好走出寝殿的云时听到里面的动静,抬手招来一名仙童,将药膏放在对方摊开的手心,慢声吩咐道: “等他情绪冷静下来就帮他上药。” “伤口在脖子上。” 仙童忙不迭地应下了。 等寝殿内“哐哐”砸东西的声音停下来之后,仙童又等了大概半炷香,这才缓慢走进去。 寝殿内一片狼藉,季辞手中握着剑,神情平静地坐在地板上。 小仙童瞟了一眼他,很快就屏息凝神,踮着脚绕开地板上的各色碎瓷片,走到了季辞边上。 接着,仙童对着季辞颈子上仿若被蚊子叮咬过的小红痕陷入了沉思。 “……” 这小仙童愣着不动的时间太长了,季辞有些不耐烦:“什么事?” 小仙童颤颤巍巍地伸出蘸了药膏的手,开始揉他脖子上的红痕。 季辞微微一怔,眉宇皱起来: “这么点小伤都要涂药,云时有病?” 小仙童:“……” 小仙童不敢说话。 - 在太极殿的这段日子十分无聊。 季辞偶尔会趁没人的时候把小雪人拿出来看一看,一边期待秦珏能出来见他一面,一边盘算着自己一刀子扎进云时心脏把他捅死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是这么想的,自然也是这么干的。 折柳剑很听话,自打恢复神智之后就是一个指哪打哪的状态。 季辞叫它捅云时,它就以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朝着云时心脏捅了过去。 剑刃穿过云时胸膛,精准洞穿心脏。 算是这样,竟然还没把云时给干死。 他甚至是面色平静地等着折柳创过来的。 折柳一击未成,委委屈屈、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季辞身边。 云时身上的伤口自发痊愈,他看着季辞,温和道: “别做不自量力的事情。” 最后,寝殿中的血迹还是侍从默默打扫干净的。 这人是个打不死的小强。 季辞心想。 他调整策略,开始采取冷落的态度。 很快,云时就发现,季辞宁愿对着一只死僵尸说话,都不肯开口和他说上一句。 云时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实际上整日里逮着机会了就会在季辞面前晃来晃去。 季辞全都当作没看到。 于是,太极殿内的气氛更加压抑了。 侍从们说话都不敢大声,远远地就会避着云时。 他们清楚现在太极殿里住了个祖宗。 太极殿的寝殿从前只有云宗主能住。 现在季辞来了,霸占寝殿之后,云宗主就从来没有进去过了。 偶尔半夜进去一层,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又会黑着脸出来。 明日一大早,还要侍从去收拾被砸的稀碎的寝殿。 堂堂云宗主连自己寝殿都不能回。 说出去怕是会被天下耻笑。 第145章 你是不是有病 “云宗主,那么关于我门中弟子今岁十二月来道宗修行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太极殿内,一群花白胡子的老头恭恭敬敬站在台下,微微弓着身子,偶尔才敢抬起脑袋往首座上的云时身上看一眼。 云时支着脑袋,懒洋洋地垂眸往下看,似乎很有在认真听的样子。 直到那门主发现不对劲,小心翼翼地喊上了一句:“云宗主?” 云时这才恍然回神。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襟,饶有兴致地问道: “哦,这样啊,你们是哪个宗门来着?” 那老者:“……” 敢情刚才说了那么一大堆,这祖宗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但老者也不敢违逆他,拱着手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宗门的名号。 云时听了,便点了两下头。 他从宝座上直起身子,打量了台下这些人许久,最后问道: “想借灵脉,可以。” 云时微微笑着:“可是在你们之前,还有无数个想抢灵脉资源的宗门,他们争着抢着要最好的那条灵脉,并且开出了无数令人难以抗拒的条件,你们呢?” 这模样,明摆着是要他们拿东西来贿赂了。 如此这般,老者反而松了口气。 他们来的时候就没想过光凭一张嘴就能说动云宗主,他左右看了看,发现太极殿内四处都有执守的仙童和侍从,颇有些不自在。 老者谄媚地笑着:“云宗主,我们可否……进内殿商洽?” 这话一出,太极殿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原本不远处还有仙童洒扫的声音,现在连个屁都崩不出来。 首座上,云时面色莫测,但老者打眼看过去,觉得对方的脸色似乎并不是很美好。 老者顿时慌了,莫非是他说错话了? 但是刚才那句进内殿商洽,似乎没什么雷点啊! 老者急的满头大汗,他和身边的同伴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相同的无措。 另一名同伴这个时候站出来,勉强说道: “若是内殿不方便进的话,直接在正殿中,也是可以的。” 云时漠然看了他们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不错。” 这话一出,正殿内才重新有了响动。 几名仙童互相交换了一下隐秘的视线—— 开玩笑,现在就连云宗主自己都进不了寝殿,这群胡子花白的老头也想进去? 没门儿! 说起来,季师兄是真的刚啊,这种仙门秘辛竟然就发生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这可真是太刺激了! 老者见云时面色缓和,顿时松了口气,拍拍手叫属下去把东西抬过来。 云时的目光追随着那几个属下出去,对他们抬上来的东西起了些兴趣。 他最近也只能这么混着了,寝殿进不去,自己又不是很想离开太极殿。 毕竟一旦离开这里,谁知道季辞会不会被其他长老接出去? 如今他唯一的乐趣,就是看着这些糟老头子为了灵脉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然后送上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这些小玩意不管好玩与否,珍贵与否,最终都会被送进寝殿,成为季辞手里解闷的玩具。 至于这几个人呈上来的东西,自然也是和从前一样,悉数送到季辞手…… 一阵异香传来。 几名身覆薄纱的少年少女缓步走了进来。 他们被调教的很好,一个个媚眼如丝,脚踝上系着金铃铛,不知是用了什么法术,行走时步步生莲,瞧起来有种妩媚和圣洁交缠的惑人美感。 云时:“……” 他是疯了才会把这些人送给季辞当玩具。 老者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兴奋地抬头看向云时: “云宗主,您看这些如何?” 这都是他从各处搜集来的绝色美人,男的女的都有,若云宗主是个“性情中人”,想必也抗拒不了这样的诱惑。 食色性也,云宗主他…… 想到这,老者抬起头来,却在触及到云时目光后又慌乱地低下头来。 ……怎么眼神这么凉,难不成这事也办的不对? 他心里惶恐,但事情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少年少女都被送到面前来了,就算再如何也回不了头。 老者只好低垂着脑袋继续下去,让这群少年少女给云宗主献舞。 轻柔婉转的音乐声响起,少年少女在正殿中起舞,飞纱曼妙。 正殿内一片寂静。 就在老者欲哭无泪,深觉此事被他做毁了的时候,首座上的云时忽然开了口,声音里带着赞赏: “不错。” 话音落下,老者顿时惊喜地抬起头来,随后又激动地说道: “只要云宗主喜欢,那便是他们莫大的荣幸!” 云时不置可否,唇边勾着笑,目光一寸寸在这些少年少女身上徘徊,最后落在了一名长相清秀的少女身上。 他抬起手指,遥遥点了下她: “就她吧,她留下来。” 老者顿时喜不自胜,他连忙催促那名少女:“还不快去谢谢云宗主!” 那少女连忙跪在地上,额头抵在地面,嘴里说着“谢云宗主垂青”。 老者乐的嘴都合不拢。 他就说,食色性也,云宗主再如何也还是个男人,漂亮的少年少女怎么可能不入他的眼? 老者高兴地抬起头,激动道:“那……那我们的灵脉……” 云时哼笑了一声:“放心,道宗最好的那条灵脉,借你们宗门修行一月。” 话音落下,老者差点也没跪在地上,口中一叠声地道谢。 正殿内的人渐渐散去,逐渐就只剩下了云时和那名女孩。 那女孩仙力低微,胆子奇小,在云时走过来的时候身子微微颤抖。 云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是玩味的神色: “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低着脑袋不敢看他,颤着嗓子回答道: “小……小奴名叫连姣。” “连姣。”云时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知道了。” “你站起来,随本座去一处地方。” 连姣慌忙站起,心脏怦怦直跳,跟在云时身后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她留意了一阵子,发现这里是前往寝殿的方向,心脏顿时跳的更快。 一方面是喜悦,一方面是惊惧。 既对飞上枝头感到喜悦,又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感到害怕。 连姣屏息凝神,默默跟在云时后面。 直到他停下来,推开寝殿门,从门内透出一点微弱皎洁的光,云时侧过眸子,眼底是兴味的神色: “你,进去。” 连姣深吸一口,乖巧地走了进去。 她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想到了各种各样的结局,却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看到了另一名男人。 那男人穿着随意,皮肤白皙,锁骨明显,手里握着一只朱笔,正在宣纸上随意地写画,嘴里则是叼着半颗苹果,眼睫纤长。 察觉到门口的动静,他轻描淡写地瞥了过来,眼神干净,一张脸俊美且英气,带着点被打扰后的不耐。 在发觉到门口站着的是一名年纪不大的女孩时,他稍微愣了片刻,随后拧眉看向她身后的云时,声带着点沙哑: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第146章 寒生 在此之前,连姣从来没有想过居然有人可以这么放肆地辱骂云时,辱骂这个在修真界享有绝对话语权的道宗第一人。 这话一出来,连姣就瑟缩了一下,低垂着脑袋不敢看他们。 但云时显然不那么想,他铁了心要在季辞在这里扳回一局。 于是,他大手揽住连姣的肩膀,带着人往季辞的方向走进去。 季辞原本想和以前一样把他砸出去的,但是现在不一样。 这死玩意怀里还带了一个女孩,他总不能连带着把女孩子也给砸了。 季辞想不明白云时这通操作又是要做什么,蹙着眉头将手中朱笔丢在地上。 深色的墨迹在地板上晕开,看起来有些脏。 季辞半点都不在乎,直接往床榻上一坐,抬头冷冷地看向云时: “你这是要做什么?” 云时微笑着,手指在连姣脸颊上摩挲着,也不说话。 看着看着,季辞渐渐明白了什么。 这小子,想看他跟这个女孩吃醋? 开什么玩笑,他又不喜欢云时,云时就算在他面前和别人滚的床都要塌了都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甚至他还会觉得恶心。 “云时,你就是个傻叉。”季辞咬了口苹果,咽下去后难掩嫌弃道,“你就算带成千上百个男人女人到我面前来,我都不会有半点动容。” “是吗?”云时缓缓道,他唇边笑意清浅,“可是你看,你现在都没有把我赶出去哦。” “你在担心什么?我怀里的女孩吗?”云时笑起来,“看不出来你还挺在意她。” 说着说着,云时眼底的笑容就淡了下去:“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你都能放在心上,那为什么我不可以?” 季辞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感觉到那里传来一阵刺痛之后,闭了闭眼,嗤笑道: “你把你下面那玩意剁了去变个性,我兴许还能给你个好脸色。” 连姣唇角抽了抽,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掩住笑意。 好在这里并没有人在意她。 云时脸色黑如锅底,似乎没有想到季辞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就不怕我对你失去兴趣,带着新人过来后直接把你干掉?” 季辞看着他,微微翘起唇角:“求之不得。” 说完,他厌烦地最后看了云时一眼,转身披上外衫,去到了寝殿角落窗前。 那里放了一把秋千椅,有靠背,季辞没管其他的,直接坐了上去,悠闲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云时松开连姣,神色莫测。 重获自由后,连姣动都不敢动。 她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敢多说,只能缩起来当隐形人。 云时眸光冷厉地看着她,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 “废物。” 连姣低着脑袋,咬唇一句话也不敢说。 云时的目光在寝殿中搜寻了一阵,最后落在不远处的季辞身上,眸光很深。 连姣偷偷抬头看一眼,霎时就垂下了眸子,不敢多看。 良久,云时才转身打算出去。 连姣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跟着,但还是乖巧地跟了上去。 刚走了没几步,云时就停下来警告道: “待在这。” “照顾好他。” 连姣顿时就不敢动了。 云时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寝殿内顿时就只剩下了季辞和连姣。 感受到那股恼人的气息消失之后,季辞松了口气。 他又在秋千上欣赏了一会夕阳,随后转过头来看向后方。 被人丢在陌生男人面前的女孩看上去十分可怜,缩在角落里动都不敢动,抱着身子,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看也只是把脑袋埋得更深。 她身上还穿着之前在外面献舞时的薄纱衣裙,身体曲线若隐若现。 季辞叹了口气,从衣柜里挑了一件没穿过的外衫递给她,温声道: “穿上吧。” 那件外衫布料很厚实,摸上去便知道是上好的料子, 连姣暗自攥紧了外衫,把它披在了自己身上:“谢谢。” “不客气。”季辞想了想,又说,“我这里没有女孩子能穿的衣服,待会我叫下人给你置办一件,这段时间就先委屈你穿这个了。” 连姣鼻子一酸:“……嗯。” 见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季辞也知道自己待在她身边会不自在,琢磨着就往后退了几步。 “这里一般不会有人来,你随意就行,屏风后面有张榻子,你可以睡在那里,我不会去打扰你的。” 说完,季辞又补充道:“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放心,我不是云时那种流氓。” 连姣抿了抿唇,心底涌进一股暖流:“好,多谢公子。” 女孩年纪不大,声音轻柔,一双眼睛轻微上挑,因为年纪的缘故,所以脸颊圆滚滚的。 是很玲珑的长相。 云时不愧是老变态,对年纪这么小的女孩子都能下手。 这个小女孩,大概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 想到这,季辞微微皱起眉头。 没过多久,寝殿门被敲响,一名仙童低眉垂目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扫帚,估计是来打扫的。 “慢着,你过来。”季辞喊住他。 那仙童立刻走过来,问他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季辞看了眼屏风后面一直僵硬着的身影,说道: “你去给我找机身女子的衣服过来,十四五岁上下能穿的那种。” 听到这话,仙童连连点头,离开的时候朝屏风后面的连姣看了一眼,忙不迭退下了。 接下来的几日,云时经常会到寝殿里来。 连姣惧怕他,每次都会被云时招过来当挡箭牌,季辞赶也不好赶,也知道自己不好为难连姣,只能眼睁睁看着云时天天在他面前晃荡恶心他。 好在云时也不敢太过分,倒是连姣这小姑娘愧疚的很。 后来季辞发现了,就给她好好开导了一阵子。 不怪她,本身就是这么小的孩子,被送到道宗来就更是身不由主了。 连姣一边听,一边默默流泪。 季辞不太会哄小女孩,笨拙地安慰了几句后,就偷偷溜走去玩自己兜里的小雪人了。 也得给连姣一个自己好好静处的时间。 只是最近很多事都不让他如意。 季辞不敢玩雪人玩太久,怕被别人发现,只玩了一小会就塞进了口袋里。 窗户外是纷纷扬扬的大雪,太极殿所在的山峰很高,从这里能看到太阳落山时洒在覆雪山峰上的美景。 橘红映照着白雪,看起来美不胜收。 就在季辞静静欣赏了好一会之后,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抹人影。 对方一头青丝束在玉冠内,着一身白衣,面庞严肃,唇角抿的很紧。 细看之下,衣摆和发尾都沾染上了血迹。 许久没看到了,季辞多花了一点时间来辨认,随后便蹙起眉头: “寒生?” 第147章 我们真的会对你好的 的确是寒生,但是对方看起来有点狼狈,像是刚刚才和别人打完架就匆匆赶来这里了。 见到人之后,寒生的眼神里带着些许无措,似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那张略显严肃的脸柔和了一些: “小辞,我……” 季辞没听完,转身就离开了窗外。 装这么深情有什么用,又不能带他出去。 与其和寒生浪费时间聊天,还不如去教连姣写字。 寒生似乎也没有想到季辞竟然连一句话都没让他说完就离开了,一时间脸色差的离谱。 他在原地站了几秒,身上的血迹暗沉,似乎是沾染了有很长一段时间。 寒生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从窗户翻了进来。 落地的时候,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恰好看到季辞坐在书案边上,一边咬着苹果一边和对面一个陌生的女子聊天。 寒生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 他闭了闭眼,尽量稳住自己的呼吸,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总算平静了不少: “小辞,你过来,我们聊聊。” 季辞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翻了个白眼: “怎么,你没长腿?” 这么几步路都要他走过去,什么意思,到底谁求着谁说话啊? 寒生:“……” 他蹙着眉往前走了几步,正好在书案边上。 紧接着,目光落在了连姣身上,表情很是不赞同。 连姣胆子小,此刻被人不善地盯着看,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见状,季辞安慰道:“没事,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接着写就对了。” 接着,又转过头看向寒生: “你够了,这屋子就这么大,你还想让她到哪里去?” “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季辞不太是个好人,别人对他稍微好点,他能立刻蹬鼻子上脸。 比如此刻,无论是云时、寒生亦或者是青玉,其实都没办法拿他怎么样,所以季辞可以肆无忌惮地对他们甩脸色。 反正你们舍不得动我,我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季辞咬了口苹果,咽下去后随手指点道: “落笔太重了,墨水都晕出来了,轻一点。” 寒生看着季辞面前他自己写过的宣纸,上面的字丑的离谱。 他额角抽了抽,最终还是忍住没说出来。 自己的字都丑成这个德性,怎么有胆量去教别人写字的? 寒生四处看了看,最后拖来一个蒲团,盘腿坐在了书案的侧边。 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直看着季辞,紧绷许久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自从得知季辞回宗之后,寒生费了很多工夫才被准允进来和他见上一面。 因为云时说想要见他就得先和他过招撑过两炷香的时间,否则免谈。 寒生觉得云时此举幼稚,但那人做事从来全凭心意,幼不幼稚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没办法,寒生只能应了云时的规矩,结结实实地撑过两柱香,命都差点去了半条,这才见到了季辞。 他其实……很有些紧张。 寒生的目光落在季辞沾着水珠的指尖上,看了一会才问道: “这段时间你在山下,过的还好吗?” 季辞目光不离连姣的笔尖,懒洋洋道: “挺好的,自从看不积安你们之后,我整个人都开心放松许多。” 寒生:“……” 他捏了捏眉心,唇瓣微抿:“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你在外面还中了蛊毒,最后还是靠孤鸿才撑过去的?” 季辞咬苹果的动作一顿,不可思议地扭头看过去: “你还有脸提这个?要不是因为孤鸿一开始把蛊虫放进那劳什子灵石里面,我会受伤?” “你这一副我自作自受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还要我对你们感恩戴德吗?” 季辞的语气一句比一句重,一句比一句咄咄逼人,寒生立刻就慌了。 他不想惹季辞生气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踩雷。 寒生本就不苟言笑,就连道歉都很笨拙,吞吞吐吐道: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那是孤鸿……” “话都说不清楚就来道歉?”季辞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我看你就连道歉都不是真心诚意。” 这番话就纯属找茬了。 对面的连姣没忍住露出个笑来,但很快就被自己抿回去了。 季辞越是这样说,寒生心底就越急。 他只是想来见见季辞,但不知道为什么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寒生薄唇微微发白,双手急促地想要抓住季辞寻求一些慰藉,声音沙哑: “对不起,我只是有些着急。” 季辞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他自顾自地将剩下的苹果核丢进渣斗,语气温和地指导着连姣: “写的不错,但是笔势可以再流畅一点,空闲的时候可以多练练线条。” 连姣乖巧地应了下来:“好。” 季辞这才抬起头慢悠悠地看向寒生。 青年唇边挑着笑,姿态很是闲散,身上的衣裳用料华贵,半点不像是在这里被亏待过的样子,反倒像只被饲养的娇贵的猫,皮毛漂亮,但脾气坏的很,怎么也不愿意与人亲近。 寒生一时间被恍了一下神。 接着就听见季辞慢条斯理地说道: “既然这么诚心想和我道歉的话,那你把我带出去啊。” 他微笑着:“只要你把我从这里带出去,别说道歉了,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话音未落,寒生还没做出什么反应,系统倒是急的不行: 【达咩!!不行!宿主三思!】 季辞缓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系统,半晌才意味深长道: 【你还知道回来。】 他不再搭理系统,继续和寒生周旋。 说实话,寒生确实被诱惑到了,点头的动作刚到一半就被他自己硬生生遏制了下来: “……不行。” 季辞摊开手: “你看,你装的这么正经深情有什么用?本质上不都是和云时一样想把我囚在这里一辈子的心理变态。” 这要是放在现实世界,这些家伙有一个算一个,一个电话就能被摇到局子里去。 季辞觉得疲惫的很。 寒生眼眶有些红,情绪几欲面临崩溃: “待在这里不好吗?我们好吃好喝地养着你,外人对你也尊敬有加,你想要什么想吃什么,我们都能给你找到,为什么还要往外面跑?” “秦珏他能做到这样吗?他现在还活没活着都不一定,你做什么非要在他一棵树上吊死?!” 听到这话,季辞眉头微微蹙起。 而寒生浑然不觉,他在身上匆匆摸索着,最后从衣袖里摸出一个简陋的小草灯: “你送我的东西我都还留着,我们真的会对你好的。” 第148章 学会了啊,打人果然还是要用巴掌 这就是他口中所谓的爱吗? 将人锁在一处小小的寝殿不闻不问,囚禁桎梏,仿若对待小猫小狗那样随意给点粮食和衣物养着,高兴了就哄着,不高兴了就晾着。 哪天脑子一抽想起来了,就带着新欢到他面前逛上一圈,饶有兴致地看他的反应。 有意思吗? 他是人,不是这些家伙的附属品。 一个个,好像脑子秀逗了一样。 季辞只看了一眼那个小草灯,终于还是没忍住说道: “你很喜欢吗?这种草灯我一天能编上百个,质量参差不齐,我还特地挑了一个最烂的给你,你就这么高兴?” 说这话的时候,季辞心里也不好受,这种针刺一样的感觉让他压抑非常。 但尽管如此,季辞还是毫不留情地继续说了下去: “寒生长老,你好歹也是修真界有名有姓的人物,到头来为了一个破烂小草灯矫情成这样。” “贱不贱啊?” 话音落下,寝殿内霎时陷入寂静。 气氛坠至冰点。 连姣缩着身子不敢说话,最后实在受不了,自己偷偷摸摸走到屏风后面藏着了。 放在以前,季辞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这和把寒生的一颗真心踩在脚底下也没什么区别了。 但是…… 但是他讨厌这种被禁锢自由的感觉。 更受不了他们高高在上,仿若只要他们对他好,那季辞就必须妥协的观念。 更别说他心里现在住了人。 季辞抿了抿唇,心下其实还有些慌张。 他抬起头看向寒生,随即便发现对方的眼神格外阴翳。 季辞隐隐感到哪里不太对劲,脑海里警钟长鸣,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 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自己被一阵无形的力量禁锢住,生拉硬拽地往寒生的方向拖去。 挣扎中,季辞偶然抬头看上一眼,就发现寒生面色阴沉的可怕,手中揉搓着那修修补补不知道多少遍的小草灯,动作粗鲁,力道大的可怕。 季辞终于实打实地感到害怕,慌乱中感觉到自己的外衫被用力扯下,连带着里衣也落下一截,露出白皙的肩头。 他呼吸急促,伸手拉住自己的衣服,慌张道: “你发什么疯?!” 话音落下,季辞正好被寒生拉在了怀里,粗粝的指腹落在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激起季辞一阵战栗。 他语气沉沉,带着点自嘲的意味: “你说的对,我堂堂道宗长老,在修真界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如此低声下气地乞求一名弟子的感情,确实过于卑微了些。” “毕竟只要我想,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得乖乖躺上我的床榻。” 说到这,寒生按在季辞肩头的手加重了些。 直到这个时候,季辞才反应过来自己彻底玩脱了。 寒生这一段话暗示性太强,季辞想不明白都难。 他剧烈挣扎,用力推开寒生覆盖在他肩膀上的手: “你疯了!松开我!” 寒生不管不顾,眼眸冰冷,手下力道越来越大,最后一个翻身直接将季辞按在了床榻上。 一阵天旋地转,季辞来不及想其他,苍茫中视线内出现一抹白色。 再定睛一看,是寒生把他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 里边的里衣松松垮垮,季辞瞬间就意识到他想做什么,脖颈上触碰到一阵冰凉。 那是寒生的手指,意味从外面进来,难免沾染了一些寒意。 他侧过头狠狠咬住了寒生的手。 尖利的虎牙撕扯寒生的皮肉,那片地方血肉模糊,鲜血洒了床榻一角。 季辞一颗心沉到谷底,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泄愤。 流的血这般多,寒生却仿佛压根感觉不到疼痛。 他眉宇间依旧冷静自持,只是原本充斥着冰冷的眼底浮现出一抹戏谑的笑意: “怎么,想见点血助兴?” 季辞松开他的手,青丝凌乱,冷冷看过来的眸子没有丝毫感情: “如果将来我有机会,我会把你那东西剁碎了喂狗。” 寒生微微抬起眉毛,面色不变: “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就在寒生打算褪去他身上衣物的时候,只听见“砰!”的一声。 寒生后背被什么东西砸到了。 两人动作都是一顿。 寒生转过头,只见连姣浑身颤抖着,手里举着一顶巨大的香炉,一张清秀的小脸紧绷着。 在寒生看过来的时候更是吓得浑身一颤,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握紧了手中香炉: “你……你走!” 地板上滚动着一个破碎的瓷瓶。 想来连姣之前就是用的这个砸寒生。 寒生眼底是阴翳的神色,他缓缓直起身子来,似乎是要动手。 但刚刚起身,就被挣脱桎梏的季辞狠狠扇了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寝殿内响起。 寒生因为着突如其来的变故愣了愣,他转过眸子死死盯着季辞,眼眶通红。 右边脸颊上的红色巴掌印格外明显。 季辞眼角泛着湿意,隐约可见浅淡的水痕。 他勉强稳住呼吸,从完全回不过神来的寒生怀里起来,冷静道: “你真的让我感到恶心。” 这句话落下,寒生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他下意识要去抓季辞的手,想要挽留住什么。 季辞没让他得手,而是厌恶地避了过去。 那只手空落落地顿住。 季辞看都没看他,而是直接下床榻走向了连姣。 他伸出去安抚连姣的那只手也还在微微发颤。 从本质上来说,他们都是一样的。 是被囚禁在牢笼中不见天日的鸟雀,是强者手中能够肆意蹂躏的玩物。 只要强者耐心耗尽起了心思,一只手就能把他们捏死。 就像寒生刚刚做的那样。 身后,寒生怔愣地摸着自己的脸,被这一巴掌打的恍惚从昏头状态中回过神来: “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 “寒生长老请回吧。”季辞强行遏制住身体的颤抖,“如果你不想再挨巴掌的话。” 寒生没说话。 良久,他站起身来,走向了寝殿出口。 不知是不是错觉,对方的背影似乎有些疲惫。 季辞收回目光,指甲在手掌上攥出月牙印子,低声安慰着连姣: “别怕,不是什么大事。” - 殿门外,寒生刚一出去就看到了云时和孤鸿。 他们似乎在屋外听了许久。 云时的脸色并不好看,倒是孤鸿,目光在他的巴掌印上看了许久,随即意味深长地嗤笑道: “学会了啊,打人果然还是要用巴掌。” 第149章 唐少主 道宗最近真的很不太平,至少这一天,那几位长老又打起来了,这次打的特别狠。 据说是寒生长老被云宗主和孤鸿长老围殴,青玉长老匆匆赶过去原本是打算劝架的,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跟着进去打起来了。 山头差点被削下去一半。 众弟子愁眉不展,心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秦师弟许久没出现过了,季师兄也一直被长老关着。 而且看样子,似乎几位长老对季师兄的感情并不纯粹。 但具体是什么,大家都闭着嘴巴不敢多说。 这个当头,没人敢上赶着去触长老的霉头。 大家顶多就是在闲下来的时候互相对视几眼,眼里有八卦,也有担忧。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其他宗门弟子来道宗借用灵脉的时间了。 道宗的灵脉多且杂,云时从来不去特意看管,只偶尔才会去梳理一下灵脉方位。 每年十二月,都有许多小宗门前来道宗进修。 但是今年不知怎的,九重天竟然也过来了。 九重天的灵脉不说超过道宗,自个儿用肯定是管够的,怎么会大老远带着人到道宗里来?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云时正在太极殿批阅奏文,都是底下一些山峰峰主和讲师递上来的折子。 云时不怎么管事,最近批阅这些纯属是被烦到了。 自从寒生脑袋犯蠢企图强迫季辞之后,他就真的连寝殿一步都进不去了。 叫连姣当挡箭牌也没用,那姑娘开始往季辞身后躲,无论他怎么威胁都不出来。 若是云时动灵气强取,季辞能把折柳剑抵在自己脖子上往下压。 云时气的不行,又是气季辞又是气寒生,总之没一天的心情是松快的。 那些小宗门过来朝拜的时候,云时依旧冷着一张脸,修长如玉的手指点在桌面上,也不说话,偶尔才会抬起眸子看上一眼。 旁边侍奉的仙童小心翼翼地说道: “云宗主,九重天少主求见。” 听到这,云时这才勉强打起精神,抬头看过去。 太极殿中乌泱泱站了一片人,最前头那位着一身赭红的长衫,装饰极尽奢华,金冠束发,眉目张扬,眼底都是青年人的傲气。 论年纪,似乎和秦珏一般大。 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 青年见云时看了过来,便自发地拱手行礼,姿态矜贵,并不显得低人一等: “晚辈子臣,见过云宗主。” 九重天少主,唐子臣。 依稀记得是有这么一个人物,几年前在盛元大典上夺得魁首,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但云时显然不是会因为这么一个虚名而另眼相看的人,他对唐子臣提不起兴趣,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就收回了视线: “有什么事情,说吧。” 台下,唐子臣脸上褪去了少年时的稚嫩,显得愈加锋芒毕露,行为举止也看不出丝毫幼稚轻浮之意。 他郑重说道: “不知云宗主还记不记得,晚辈曾与云宗主首徒有过几面之缘,在五年前的盛元大典上更是并肩作战,晚辈偶然想起,也感到些许怀念。” 云宗主的首徒,那不就是季辞吗? 其他宗门的人不知情,但太极殿侍奉的这些仙童侍从别说多清楚了,顿时一个个都大气不敢出。 太极殿内安静的出奇,一时间只剩下唐子臣自言自语的声音。 但唐子臣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姿态不卑不亢: “也有这么多年没见过了,不知云宗主可否开恩,让我与他见上一面?” 寂静。 高台上的云时一句话都没说。 往常便总是这样,云时看似在听,实则早就魂飞天外,或者干脆睡着了,这个时候往往需要底下这些人亲自把他喊醒来。 太极殿建的宏伟,底下和高台的距离太远了,没人能看清云时现在是什么状况,更不敢贸然用神识去探,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决定齐声唤云宗主。 “云宗主,您还有在听吗?” “云宗主……” 第二声还未落下,高台上便传来一阵低沉微怒的嗓音: “闭嘴。” 众人顿时噤声,齐齐低下脑袋。 其中唯一没有惧怕之色的,恐怕就只有唐子臣。 他仿佛听不出云时语气中的怒火,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既然云宗主还醒着,那晚辈便再重复一遍。” “不知晚辈能否和您座下首徒见上一面?” 没有声息。 唐子臣眼眸闪了闪,打算继续问。 结果刚冒出一个音节,云时便开了口,声音不耐,掺杂着烦躁和嗤笑的意味: “本座没时间和你耗下去,那是本座的徒弟,本座有权决定他是否出来和你见面。” “五年前一起比赛的情谊太不起眼,唐少主请回吧。” 说完,便一挥手示意这些人离开。 这个动作往往代表着他们可以去灵脉上修行了,众人一哄而散。 这齐刷刷涌出太极殿的人中,并不包括唐子臣和他带过来的九重天弟子。 唐子臣抬起眼眸看向他,唇角微弯: “究竟是云宗主不愿他与晚辈见面,还是云宗主自己也见不到他?” 云时翻阅折子的动作停住。 他抬起眼睛,静静地看向台下的唐子臣。 青年人身形挺拔,神色坚毅,仿佛不问出个所以然来,是绝对不会走的。 云时将手里的折子放下,似笑非笑道: “唐少主在外面一向是这样咄咄逼人的吗?不见就是不见了,你为何如此急切?” “还是说,你与本座的爱徒有些不可告人的关系?” 云时语气转冷:“若是这样的话,唐少主可能就回不了九重天了。”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觊觎本座爱徒的,本座总得处置一些喜欢痴心妄想的蠢货。” 这话一出,那些九重天弟子顿时怒不可遏,面上浮现出明显的怒容,想要说什么,但还未开口就被唐子臣拦了下来。 他们九重天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唐子臣却丝毫不受影响: “是吗?可在晚辈看来,云宗主这番话却是自相矛盾。” “毕竟云宗主的那些心思,才是真正的龌龊不堪。” “啪嗒!” 一名洒扫小童的扫帚掉在了地上,响声在空旷寂静的太极殿内格外明显。 他哆哆嗦嗦地捡起自己的扫帚,于此同时,云时缓慢站起身来,嗓音低沉危险: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九重天的情报网已经伸到道宗内部了吗?” “还是说,那被我亲自逐出师门的弃子,重伤后逃到了你们九重天那?” 第150章 看把你高兴的 气氛剑拔弩张。 唐子臣轻笑一声:“云宗主说的什么话?什么叫逐出师门的弃子,晚辈怎么一个字都没听懂呢?” “不过,若是云宗主一定要查的话,”他话锋一转,大大方方道,“您也可以直接派人去九重天搜查,我们绝不会阻拦。” 话音落下,太极殿内又是一阵寂静。 现今中原上两大宗门鼎立。 一是三清道宗,二是九重天。 二者互相牵制,利益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 道宗若是真派了人去九重天搜查,那和彻底撕破脸也不差多少了。 而且若是真打起来,道宗此番举动也并不占理。 除非云时脑子发昏,否则他绝无可能擅自带人前往九重天搜查,就为了一个叫秦珏的蠢货。 不值得。 想到这,云时勉强冷静下来。 “唐少主言重了,本座不过随口一提。” 闻言,唐子臣微微一笑:“那既然如此,云宗主可否让我与季兄见上一面。” 一阵默然。 云宗主紧紧攥着的手掌渐渐松开: “……好。” 见就见了,一个唐子臣还成不了火候。 正好他也许久没有好好见过季辞了,若是他们关系还算不错,自己兴许还能在寝殿内多留一阵。 于是,云时带着唐子臣去了内殿。 云时原本想直接敲门的,但他刚刚抬起手来,手还没碰到门板,里面就传来什么东西猛烈撞击门板的声音。 听声音还挺沉闷,应该是个香炉。 云时:“……” 他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两步,示意唐子臣去敲门。 见状,唐子臣唇角微微一抽。 他古怪地看了云时一眼,最后亲自去敲了门。 回应他的是又一声猛烈撞击。 这次是瓷瓶。 唐子臣:“……” 他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用力推开了殿门。 刚刚打开,一道黑影朝着他飞速冲过来。 唐子臣瞳孔微微放大,连忙朝旁边躲过去。 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他略显惊恐地看过去,发现那是一个大约七寸四分的实木棋盘。 这东西要是往人脑袋上砸,估计能破掉外面一层皮。 唐子臣胸膛剧烈起伏,转过头去连忙大声喊道: “是我!” 季辞一张脸满是怒容: “我管你是谁,滚出去!” “带着云时滚出去!” 紧接着对面又砸过来一样东西。 唐子臣狼狈躲过。 他匆忙回过头,发现云时不知何时已经气定神闲地躲到了门后面,看过来的视线平静从容。 妈的,这就是天下第一宗门的宗主能干出来的混账事? 唐子臣心一横直接闯进殿门,随即“啪”的一声把门关上,闷头就把季辞抱在怀里: “是我,唐子臣!” 季辞甩开他:“什么子辰不子辰的,我不认识!” 唐子臣:“……” 他额角青筋直跳:“你他妈的,你不认识我是吧?” 混乱中,季辞渐渐回过神来。 他的目光落在唐子臣脸上,稍微一顿: “你有点眼熟。” 唐子臣:“……” “我是你爹。” 季辞反手把一卷书砸了过去。 兜头一下,唐子臣出发时精心打理了一个时辰的发型就这样泡了汤。 他“靠”了声,一张长开的俊脸怒气冲冲地瞪着季辞。 季辞白了他一眼,这下总算是认出他是谁来。 他转身走到桌前,给唐子臣倒了杯茶,等对方走过来的时候,季辞就把茶杯推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 唐子臣冷笑:“我还不能来了是吧?” “我怕你被云时关的死了都没人知道,躺在地上起了一身的霉菌和蛆虫,这才赶过来给你收尸,满意了吧?” 季辞移开目光:“神经病。” 两人见面就开怼,那边连姣躲在屏风后面,瑟缩着不敢出来。 季辞看到她,温声安慰道:“没事,你去休息吧,他是好人。” 听到这话,连姣松了口气,躲回屏风后面练字去了。 唐子臣朝屏风那边看了一眼,没问他房里怎么还有个小姑娘,只说道: “怎么回事啊你?被关到这里。” “你问那几个神经病去,我反正是不知道。” 闻言,唐子臣抿了抿唇,放缓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们没怎么你吧?” 还是说被强迫了…… 季辞轻飘飘瞥了他一眼:“没有,你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什么?” 唐子臣红了脸:“要不是因为担心你,我才不到这里来呢!” 听到这,季辞隐隐想到了些什么。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被关在这里了?这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出去才对啊。” 那几名长老看起来不要命,实则要脸的很,这种丑闻要是爆出去可不得了了。 他们还没有蠢到那种地步。 刨除这个,那就是…… 脑海里的想法越来越不受控制,季辞一拍桌站起来,激动道: “秦珏在你那里吗?是不是秦珏告诉你的?!” 他兴奋高兴的模样过于明显,唐子臣看着他,垂下眸子哼了声: “一提到他你就这么高兴,真没出息。” 季辞有些急:“所以,所以到底是不是……” “哎呀是是是!”唐子臣眸光幽怨地看着他,最后压低了声音道,“他是在九重天那,活得好好的呢。” 说完,他稍微一顿,又闷闷道: “烦死了,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自己跑到这里来救他,都不见得他有这么高兴。 听到这个回答,季辞喜不自胜。 他想笑,但是绷了许多天的脸着实笑不起来,僵僵的,向上扯一下都疼。 季辞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看了眼殿门的方向,压低声音问道:“那……小师弟现在还好吗?” 唐子臣阴阳怪气:“好的很呢,每天在九重天吃香的喝辣的,乐不思蜀了都。” 闻言,季辞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从拿到小雪人开始,季辞就猜到秦珏还活着,但这种虚无缥缈的猜测还是让他感到不安,如今得到证实,他总算能彻底放下心来。 季辞眼眶泛起湿润,他看向唐子臣,起身抱住了他。 “谢谢。” 这个拥抱来的突然,唐子臣慌的不行,耳根通红,想说什么但语无伦次。 他焦躁地舔了舔嘴唇,最后镇定道: “行了,你矫不矫情?” 唐子臣勾起唇角,别扭道: “不就一个消息吗?看把你高兴的。” 第151章 很有当…的潜质 唐子臣会来,这点确实出乎季辞的预料。 但既然来了,还带了消息,季辞也不可能不欢迎他。 “他现在还好吗?受伤了吗?有没有好好吃饭?” 季辞手掌撑着桌子,语气急切地问着。 他怕唐子臣会被问的烦了,还特地洗了一盘水果摆在桌子上,然后小心翼翼地递到他面前去。 唐子臣无言地看了他片刻,把水果盘子推了回去: “别这样,只要你问了,我就一定会回。” 季辞稍微有些懵懂地看着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得了这么一句话,他便把水果盘子拖了回来,咬了瓣橘子: “睨说,我听着。” 这模样,活像唐子臣是他雇来的手下。 唐子臣一时间又开始后悔自己多说了那么一句话了。 季辞这个人,就是没脸没皮。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唐子臣只得认命地开始和季辞描述秦珏在九重天的生活。 “……他真的是没什么大碍,就是刚来的那段时间伤的很重,我看他差点就要死掉了,连忙喊人去帮他处理了伤口。” 听到这,季辞明显比之前更加着急:“受伤了……伤的多重,现在好了吗?能下地行走了吗?他……” 说着说着,季辞又牵住了唐子臣的袖子。 “好着呢!”唐子臣气恼地说,但也没有甩开季辞的手,接着又自顾自地说着,“年轻力壮的,受伤了还不是转眼就好了。” 虽然说那时候的秦珏看起来真的去了半条命,身体内部五脏六腑筋脉顺序就被打的不能再乱了,几十个大夫轮流照顾,使尽毕生绝学,这才把秦珏从鬼门关拖了回来。 但是这些事情,秦珏不让他和季辞说,怕他难过。 不用秦珏说,唐子臣自己也知道这些话最好不要说出来。 免得精神头本就不好的季辞更加颓丧。 唐子臣叹了口气:“好了,你放心吧,秦珏现在能跑能跳,修为也在稳步提升。” 说到这,他又正色起来:“如果秦珏不能救你出来,我也会想办法把你弄出去的。” 谁知道道宗的这些人都是脑子搭错筋了的煞笔,竟然想出把人囚禁在太极殿这样老套又无聊的法子。 低级。 唐子臣撇了撇嘴,随即又说道:“我带你出去玩吧?” 听到这话,季辞下意识想点头,但没过一会,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蔫蔫地摇了摇头:“不了,我出不了太极殿。” 唐子臣:“我偷偷带你出去。” “不行。”季辞还是摇头,他抬起眼睛认真地看向唐子臣,“我身上有禁制,没有云时的允许,我是出不了太极殿的。” “我操。”唐子臣没忍住骂了句脏话,长腿在桌子底下用力踢了一记桌角,暴躁道,“他有病是不是?太极殿内有禁制还不够,还要在你身上下一道?” “等本少主变强了,第一个要的就是云时的人头!” 季辞被他这番话逗笑了。 理想还是挺美好的,但是想要超过云时…… 恐怕有些难度。 总之,季辞现在是出不了太极殿。 唐子臣耸了耸肩:“好吧,本来还想说带你去见见秦珏的……” 话音未落,季辞立刻抬起脑袋:“见谁?” 唐子臣:“……” 他哼了声:“秦珏,带你去见秦珏。” 听到这,季辞焦躁地舔了舔嘴唇:“你真的能带我见到他?” “我还骗你不成?你以为我这次为什么来道宗,九重天还缺道宗那仨瓜俩枣的灵脉吗?” 唐子臣翻了个白眼:“瞧不起谁呢真的是。” 季辞手指不自觉收紧了些,指甲在手掌上刻出深红色的伤痕。 青年眼底都是希冀的碎光,又不放心地问了一遍: “真的?” 唐子臣下意识想怼回去。 但是当他触及到那双满含希冀的眸子时,他又不自觉地把话全都咽了回去。 唐子臣清了清嗓子:“当然了,这还能有假?” “只要你能想办法从太极殿出来。” 季辞斩钉截铁:“好!” 青年唇角的笑容抿都抿不住,脸颊有了血色,像是直到这个时候才重新活过来。 “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带我出去的。”季辞声音坚定,隐隐含着期待。 他站起身来,走到衣柜边上。 马上要见到秦珏了,要挑几件好看的衣服,风风光光地站到他面前。 还要关照一下小师弟身上的伤。 只要能见到就好了。 唐子臣看着他一个人在那边不停比划,隐隐猜到了什么,在心底叹了口气。 还是太招人了。 这句“招人”,既是在说季辞,也是在说秦珏。 这小两口,外貌都太出色了。 容易惹麻烦。 想要安安全全地过完一生,那就得拥有能制衡大多数人的力量。 季辞不知道,但是秦珏…… 想到那段时间秦珏的模样,唐子臣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后背也出了一层冷汗。 可怕,太可怕了。 他以前怎么会以为秦珏是那种光风霁月的人物?真是太天真了。 - 季辞说会想办法出太极殿,那就是真的会想办法。 只要出了太极殿,就能跟着唐子臣去见秦珏。 对于现在的季辞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他想秦珏想的要发疯了。 这几天下来唐子臣都没有出现,其他人也没有。 在静静等了许久之后,外面那些长老终于以为认为季辞已经好了,相继过来看他。 季辞在心里把四个变态放在一起比较了一下。 求云时带他出去简直想都不能想,这家伙到时候能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青玉也不行,他看似温和,实则心里硬的跟铁似的,估计也不会让他独处。 寒生也不行,季辞现在看到他就一肚子火,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耻,反正都没有被季辞放在备选项里。 思来想去,最后剩下的也就有孤鸿了。 这家伙看上去冷的像石头,但在季辞看来却不一般。 硬要说的话,那就是…… 季辞支支吾吾着有些说不出口。 系统冒出来好心地替他回答: 【很有当狗的潜质。】 季辞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瞎说什么呢你?】 【难道不对吗?】系统语气轻快地说道,【被你揍了还笑眯眯地教你用巴掌打人,和M有什么区别?这种孤高阴郁的人心里实则最变态了。】 第152章 系统 事实证明,系统的话是对的。 至少孤鸿比其他人要好说话的多。 几乎是有求必应。 孤鸿过来看他的时候,季辞正半靠在床榻上,手里是一本枯燥无味的经文。 这段时间季辞没别的事干,心思全在如何哄骗孤鸿身上。 他甚至在思考如何清纯不做作地色诱孤鸿。 当然,刚想到这里,季辞就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手持经文开始认真地看起来。 打算好好净化一下自己污浊的灵魂。 只是这经文还没看完,孤鸿就被侍从引着进来了。 说起来,这还是几个月来季辞第一次看见他。 季辞放下手中经文,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上下打量着孤鸿。 他这个时候的衣着休闲很多,黑色的袍子华丽,绸缎的料子,在光线下反射出流光溢彩的颜色。 五彩斑斓的黑。 黑发披散着,额前那缕白色的发丝掺杂其中,瞧起来存在感十足,却又不过分喧宾夺主。 就算是完全放松下来的时候,孤鸿给人的感觉都像是一条阴毒的蛇。 此刻,这条剧毒的蛇就站在季辞的床前,大大方方地任由季辞打量着。 “小辞在看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季辞无聊地转过身背对着他,手中经文的书页因为动作发出一阵“沙沙”的声响。 青年的声音散漫,细听之下却带着淡淡的厌恶: “少这么叫我,恶心。” 孤鸿沉默了一会,最后淡声道:“好。” 他身体动了动,衣料摩擦声明显。 孤鸿坐到了季辞的床侧。 他声音冷漠,似乎天生就不懂得如何讨别人的欢心: “会打人了。” 季辞嗤笑了声:“多亏孤鸿长老教的好。” 反正不管是谁教的,全往孤鸿身上套就是了。 这是系统教他的,系统说孤鸿这种男人就是这样啦,越是打他,他就越是兴奋,还喜欢亲自教化。 季辞隐隐觉得他可爱的统统似乎并不如他心目中想的那样单纯。 但是无所谓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拿下孤鸿,好让这个冤大头带他去找秦珏。 果不其然,孤鸿唇角上挑,那是个十分松快的笑容: “不错。” 季辞是背对着他的,自然也就看不到孤鸿落在他身上的火热视线。 很难想象这样冷淡、阴毒难测的男人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好像季辞就是他的全部一样。 他语气里隐隐含着兴奋: “这就对了,谁让你不舒服了,你打他就是,不要心里过不去。” “你看,就算你赏了寒生那么大一个耳光,他不也没有责怪你吗?” “他们不会,也不敢因为这个降罪于你。” 换句话来说,这群高高在上、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叫修真界振荡的人物,其实都是季辞的裙下臣。 这多稀奇。 听到这,季辞翻过身来: “说了这么多,那你是吗?” 他声音懒洋洋的,那双漆黑的眼睛带着点玩味看着孤鸿。 青年的头发没有好好系着,只是松松垮垮地披在肩头腰背,就连衣服都没好好穿。 这样恶劣玩味地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很容易叫人联想到生性喜欢引诱人类堕落的海妖山鬼。 孤鸿的喉咙动了动。 他艰难地移开视线,反问道:“你觉得呢?” 季辞面色不变,他坐在床榻上,领口松松垮垮地敞着。 【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他之前在系统那里恶补了如何钓男人的秘籍,事实证明,季辞在这方面一窍不通,是个没有丝毫悟性的学生。 就连系统让他稍微少穿点衣服,季辞也忸忸怩怩地不敢。 好在这群男人本就已经把一颗真心都捧出来了,倒也不需要季辞费尽全力引诱。 系统在这方面简直是驾轻就熟,它咳嗽了几声: 【敢把问题踢回来给你,你就少给他来那些虚的。】 【靠近他,鼻尖对鼻尖的那种,然后弯眼朝他笑。】 系统想了想,又道:【笑的骚一点。】 季辞:“……” 总觉得上了系统的贼船。 他是真不会,但靠近他还是会的。 不就是贴贴吗? 季辞不喜欢贴除了秦珏以外的人,但系统说,只有孤鸿被他撩的神魂颠倒脑子抽抽了,对方才有可能带他出去。 并且百依百顺。 百依百顺,季辞需要这个词。 这样他才能如愿见到小师弟。 反正又不是真的亲,怕什么? 想了这么多,其实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季辞轻笑了声,缓缓靠近孤鸿。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季辞眼角微弯,唇角上挑,眸子里的笑意轻佻勾人。 气息交融之下,季辞清楚地听到了对方陡然加快的心跳声。 这就把持不住了? 季辞微微有些讶异,当然,这并不妨碍他老老实实地跟着系统念台词。 “真是好无聊的问题,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要亲自实践才好。” 他又凑近了点,声音暧昧: “亲爱的,你知道自己的心跳有多快吗?” 孤鸿有些着迷地听着他的声音,感受着对方身上微甜的气息和味道,心脏仿佛就被季辞把玩在手心里,被动地承受着对方施舍下来的温情。 这种感觉……很美妙。 这边,季辞想要接话,于是临场随意发挥了一下: “像只马上就要被撞死的傻狍子。” 系统:“……” 孤鸿:“……” 在那一瞬间,系统起了把季辞毒哑的心思。 季辞拥有一张极品脸蛋,同时,也拥有一张极品的嘴。 好在孤鸿已经被他迷的神思不属了,这点小小的意外改变不了既定结局。 孤鸿伸手想要触摸季辞的脸颊。 这次不用系统提醒,季辞就皱眉避了过去。 在系统看来,这是欲拒还迎,在季辞看来,这是讨厌的不得了的死家伙非要来碰自己,老子先一个闪避躲过去。 孤鸿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你想做什么?” 上钩了。 好简单。 季辞勾起唇角笑起来: “很上道嘛,你带我出去玩。” 孤鸿平静地看向他:“为什么?” “很难猜吗?”季辞苦恼地皱起眉头,“要是一直待在这里的话,猜容易被逼疯吧?” “我不喜欢这里,你带我出去玩。” 季辞靠近他,笑的恶劣: “只要你带我出去,别的我都不要。” 第153章 小心点 在系统看来,季辞所用的是最低级最垃圾的勾引色诱手段。 但离谱的是,孤鸿还真就吃这一套。 好像只要对象是季辞,那无论是多差劲的手段,孤鸿都甘愿一个跟头栽进去。 系统感叹了声痴情种,接着便继续躲到幕后去了。 这个宿主听话,不用它太操心。 自己只需要好好休息然后等任务结束自行去领工资和奖金就可以了。 美滋滋。 这边,季辞如愿以偿被孤鸿带着出了太极殿。 他们出来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 孤鸿虽然是个小变态,但是修为是真的没话说,至少在季辞看来,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骗过云时的眼睛,就已经是件很厉害的事情了。 “谢孤鸿长老。” 季辞尽职尽责地按着系统的吩咐,努力扮演一个妖艳贱货。 说出口的谢谢却中气十足,仿若是对好兄弟的感慨。 孤鸿看了眼十分认真的季辞,最终还是颔首微笑道: “我应该做的。” 以兹鼓励。 原本孤鸿以为季辞能够学会打人已经非常不错了,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没见,竟然连勾引都会了。 孤鸿轻笑了一声,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他能把季辞带出来,自然就也有把握将季辞带回去。 孤鸿是听话,但也不是什么高尚的大善人。 他和云时是一样的货色。 喜欢,那就将人捆在身边,无所谓两情相悦,只要人在就够了。 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过家家的把戏他们并不稀罕。 想要,那便直接争取。 想到这,孤鸿就听见身旁季辞笑着对他开了口: “孤鸿长老,我们去那边亭子里休息一会好不好?” 孤鸿垂眸看过去。 今天季辞也穿的很厚实,但是并不显得臃肿。 云时封闭了他的灵脉,以至于他只能穿着这些厚实的衣物来御寒。 半张白皙的脸被埋在毛领内,眼睛漆黑带笑,睫毛纤长,看过来的视线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倾慕。 假的。 孤鸿心知肚明。 但该说不说,季辞无意勾人的模样才是他最惹人心弦的时候。 很漂亮,纯然干净的漂亮。 “好。”孤鸿听见自己如此回答道。 那方亭子并不大,飞檐翘角,能看到外面冒着寒气的冰湖。 季辞的目光落在冰面上,饶有兴致地盯着看。 这一次,里面会有通风报信的鲫鱼吗? 可惜不等季辞看清楚,身旁孤鸿冷淡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很喜欢这片湖。” 不是问句。 季辞抬起眼睛,唇角微微上翘:“是啊,你怎么知道?” 他歪了歪头,笑道:“难道你一直在注意我吗?” 青年的声音含着点点恶意。 原本想说监视的。 但季辞仔细想了想,觉得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还是不要把话说的太尖刺才好。 不知道孤鸿听出来了没有。 季辞此前从来没有这种刻意勾引人的经验,如今完全是两眼一抹黑,每次开口之后表面镇定,实则心底慌得一批。 就比如此刻,他内心哐哐直跳,就等着孤鸿的回答。 孤鸿漆黑的眸子看着他,那双眼睛总是灰扑扑的,并非黯然神伤,季辞知道那只是对方公平地瞧不起全世界的意思。 “之前和青玉聊了聊,他提到了这片湖。” 季辞手指紧了紧,继续问道: “聊的什么?” 孤鸿沉默了一会,深深地看着他:“你。” 季辞:“……” 这是什么意思,闲着没事开季辞研讨会是吧? 有病。 季辞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在亭子边上继续和孤鸿聊天套近乎。 说点家长里短的玩笑话,偶尔再努力释放一下自己的魅力。 季辞不知道自己勾引人的手段怎么样,但是看孤鸿这样全身放松,唇畔隐隐带笑的模样,应该是很不错的样子吧? 系统:【……】 自信的确是个美好的品德,对于季辞来说是这样的。 在交谈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季辞终于揣揣不安地,开始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他深呼吸一口气,起身坐的离孤鸿近了一点。 “你很喜欢我吗?” 说这话的时候,季辞眼底笑意明灭,因为是在隆冬腊月,他的脸被冻的很白,但不知道为什么,嘴唇始终是那样嫣红的状态。 像是故意要露出来给人看的。 孤鸿的目光在上面落下,凝滞了一段时间,随后又不以为意地错开。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带着丝丝沙哑: “我以为你知道。” 孤鸿微微低下头,和季辞互相对视着。 从这个角度,他能轻而易举地看到季辞翕动着的睫毛和挺翘的鼻尖。 那天然上扬的唇角仿佛是无声的应邀。 好像无论对他提出什么要求,都能被对方温柔接纳一样。 孤鸿呼吸微滞。 他很兴奋,明明对方什么也没做。 但他就是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孤鸿不自觉抬手握住了季辞的手腕。 滚烫。 季辞没忍住轻微蹙眉。 他此前一直以为孤鸿是彻头彻尾的冷血动物,没想到没想到对方在冬天的身体竟然这么滚热。 人设崩塌了啊孤鸿长老。 压下心中腹诽,季辞倏忽一笑: “打个商量如何,亲爱的孤鸿长老?” 寒风簌簌地吹着,几片雪花当空落下,悄无声息地又在地上堆积了一层。 偶有几片雪花飘落在人身上,很快就会被滚热的体温融化成雪水,沿着皮肤肌理缓缓没入领口。 青年懒洋洋含笑的声音响起: “……成交。” - 季辞成功了。 他独自一人从小亭子里走了出来,还顺走了孤鸿带在身上的小暖炉。 季辞怀疑他就是因为一直捂着小火炉,身上的温度才这么高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孤鸿未免太自私了。 修为这么高还揣火炉,完全不顾及身边没有修为冻的打哆嗦的季辞。 正腹诽着,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 “这边!” 季辞抬眼看过去,在茫茫雪景中窥见了一抹赭红的衣角。 意识到这人的身份,他连忙快步跑了过去。 唐子臣咋咋呼呼地抱住季辞手臂将人拉到了树丛后面: “嘘!” “小心点,不要叫别的弟子发现你在这里。” 第154章 重逢 季辞原本还想挣扎,听见声音之后,却立刻停了下来。 是这样没错。 虽然道宗内的这些弟子大多善良单纯,但是难保云时会无休无止地盘问他们,或者发现季辞不见了之后牵连到这些弟子。 总之,这次出逃越少人知道越好。 待不远处的道宗弟子离开之后,唐子臣这才缓慢松开季辞,并松了口气。 紧接着,他双眼发亮地看向季辞,声音难掩激动: “你真的出来了?” “嗯。”季辞点了点头,“不是说带我去见秦珏吗?走,现在就去。” 唐子臣解下自己的披风搭在季辞身上,不耐烦道: “我知道,我马上就带你去,你猴急什么啊?” “不知道自己已经冷的跟个死人一样了吗?” 季辞:“……”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但是想了想,季辞还是忍了下来。 看在披风和秦珏的份上,勉强忍一下这个臭弟弟。 环视周围环境之后,唐子臣带着秦珏往道宗角落走去。 季辞心急如焚,几次三番不小心走到唐子臣前面去,然后又心虚地退回来。 唐子臣知道他着急,便也不声不响地加快了速度。 同时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你就这样出来了,那些人……会不会为难你?” 季辞摇头:“不会。” 说着,他转头看向唐子臣,莞尔道: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说话间,两人已然到了道宗最西边的角落。 风雪中,季辞隐约看到不远处有个黑色的身影。 背对着,看不清脸,但不知道为什么,季辞胸腔中忽然响起剧烈的心脏跳动声。 他微微张开唇,眼眶有些酸,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地开始向前奔跑。 前方那道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过身来。 下一瞬,季辞猛然冲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金盏花香开始蔓延,无声庆祝着两人的重逢。 一滴热泪滴下来,季辞抬起头来,果然看见了那张令他日思夜想的脸。 “……秦珏。” 秦珏没说什么,只是紧紧地将季辞抱在怀里,身上温度滚烫,手指抚上身前人的眼下,正好接住一颗晶莹的泪珠。 他笑了出来,声音低沉沙哑: “怎么哭了,师兄该高兴才是。” 季辞也不想哭的。 这么久以来,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掉眼泪。 因为思念,因为无法见面而止不住的担惊受怕,午夜梦回时那个总随晨露消散的宽阔身影终于实打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季辞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泪水掉的汹涌,尽数落在秦珏的身上。 他想擦都来不及。 秦珏收紧怀抱:“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他声音里带着疲惫,是那种大病初愈的疲惫。 季辞来不及梳理好自己的情绪,紧紧抓着秦珏胸前的衣料,一双眼睛哭的通红。 他觉得自己很狼狈,便竭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你怎么样?我听说你受伤了,伤哪里了?我看看……” 说着就撩开秦珏的衣袖想要检查。 秦珏慌忙攥住他手腕。 伤口太多了,狰狞刺眼。 不能叫师兄看到。 “没有,我没事。” 季辞抿了抿唇,被攥住的那只手挣了挣:“你骗我。” 手指搭在秦珏手臂上,仿佛是在隔着布料抚摸那些已经结痂微痒的伤疤。 秦珏声音干涩:“……没有。” 他岔开话题:“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 “很疼吗?” 季辞打断他,眼底的难过浓郁的好像要溢出来。 他微仰着头,一双眼睛直白又纯澈,睫毛微微颤动着,神情却很是倔强。 唇瓣抿的死紧。 秦珏微微怔神。 他盯着季辞看了一会,似乎是在思考。 季辞吸了下鼻子:“你到底有没有在……唔!” 声音被堵住了。 相抵的四片唇瓣互相挤压,季辞只在刚开始躲闪了一下,紧接着便心甘情愿地承受着。 暧昧的水声混合着轻柔的雪声,遮掩不了半点。 被两人遗忘了个彻底的唐子臣默默转过身子。 这雪真好看。 他冷静地蹲在地上,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声音才缓缓消失。 季辞靠在秦珏怀里,微张着嘴。 谁懂,嘴巴真的很痛。 秦珏吻的太重了,好像能把他吞吃入腹。 久别重逢的温情和喜悦被这一个吻搅的稀碎。 季辞忍着疼痛,情不自禁地问道: “你……你是会吃人吗?” 听到这话,秦珏急促的呼吸都有一瞬间的停滞。 半晌,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师兄别瞎想。” 成功把受伤的事情混了过去,秦珏自我感觉良好。 他把季辞的手紧紧握住,低声询问: “他们有欺负你吗?” 季辞眼睛眨了眨,缓慢问道: “哪种欺负?” 话音落下,秦珏的手骤然收紧,眉宇间闪过浓郁的戾气。 那一瞬,秦珏心底的杀意无休止地翻涌。 季辞笑了声:“开玩笑的,别紧张。” 他挂在秦珏身上,声音低低的: “他们胆子还没有大。” 他也没有。 秦珏的心在一瞬间安定下来。 不重要,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重要。 只要师兄还能回到他身边,其余的便都不是问题。 秦珏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带着季辞坐了上去。 许久未见,他们还有很多的话要讲。 至于现今他们所面临的苦难,都被主人默契地抛到了脑后。 那边温情蜜意,这边唐子臣一个人站在冰天雪地中,思考自己比起秦珏到底差到了哪里。 想不到。 唐子臣觉得自己哪哪都好。 鼎鼎有名的九重天少主怎么可能有瑕疵?怎么可能比秦珏要差? 唐子臣一边在心里臭美,一边帮季辞和秦珏放哨。 不远处有几名弟子正结伴往这里走来,唐子臣立刻恢复成之前那极其装比的高傲模样。 青年面容俊逸,眉宇间都是淡淡的傲气,睥睨地看向那几名弟子: “滚远点。” 那几名弟子被吓了一跳,犹豫着调转了方向。 见人走了,唐子臣便松了口气,就在这时,眼前出现一道身影。 那人身形极为修长,长袍被他的身形撑的宽阔,黑色长发披散着,鬓边一抹银丝沾上了雪花,神情阴鸷。 唐子臣心脏骤停。 是孤鸿,他追过来了? 第155章 那你确实很厉害 在看到那道身影之后,唐子臣心脏骤停。 他简直快要分不清今夕何夕了,全身血液都凉了起来。 那是孤鸿长老,如果他硬要闯的话,仅凭唐子臣完全不可能拦得住。 可是季辞和秦珏好不容易才见面,如果因为孤鸿搅黄…… 唐子臣心下着急,往后头看了一眼,想示意他们二人赶紧离开这里。 结果一转头,他们俩完全不见了身影。 唐子臣:“……” 他喉咙动了动,想骂街,但又硬生生忍住了。 唐子臣转过身去,鼓起勇气迎上孤鸿,在人走近之后拱手行礼: “孤鸿长老。” 他扬起笑脸:“孤鸿长老怎么会到这种偏僻地方来?” 雪花纷纷扬扬落到两人身上。 孤鸿的目光却不在唐子臣身上,而是越过他朝着唐子臣身后看去。 那里原本应该有人的,但孤鸿动用了灵识,仍旧没在那里发现一丝一毫的生人气息。 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眉头压下,脸上表情十分阴沉。 孤鸿看向唐子臣:“那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道宗角落破烂,九重天少主应当看不上才对。莫非是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吸引了唐少主的注意?” 骂谁见不得人的东西呢你? 唐子臣压下心中那愤懑的火气。 这些年来他别的不行,就这装大尾巴狼的能力锻炼的炉火纯青,当即就慢悠悠道: “孤鸿长老说笑了,道宗家底丰厚不输九重天,就算是这等少有人来往的地方,装饰都别有一番情调,本少主想过来欣赏一二罢了。” 说着,唐子臣拢了拢袖口,含笑开口: “孤鸿长老还是莫要一开口就夹枪带棒,对道宗影响也不好。” 这番话落下,孤鸿才正眼看向面前这个年轻的后辈,嗤笑道:“伶牙俐齿。” 说到这,孤鸿原本是想继续训下去的。 但是这个词一出来,他便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另一个人。 也是这般潇洒意气,训他一句能顶回来十句。 实在是…… 孤鸿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直到唐子臣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思绪: “怎么,孤鸿长老说不出话来反驳了?” “……”孤鸿眸光阴森地看着他。 唐子臣嘴唇抿了抿。 道宗几位长老中,这位孤鸿最为阴沉。 他的不好相与是直白写在脸上的,唐子臣小时候还被他这棺材脸吓哭过,总之看着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孤鸿眼底闪过轻蔑: “我知道你守在这里是做什么。” 话音落下,唐子臣手脚瞬间就凉了。 他强行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尽量不露馅。 “季辞跑不了多久,只要他身上的禁制还在,就永远无法真正脱离我们的掌控。” 闻言,唐子臣提起唇角:“孤鸿长老说的什么,晚辈怎么听不懂呢?” “这和季兄又有什么关系,我们不是在赏景吗?” 油盐不进。 孤鸿在心底暗暗批斥。 他阴恻恻地看了唐子臣一会,转身迎着风雪离开了。 道宗地势高,积雪也厚,孤鸿离去的时候黑袍迎风翻滚,在厚重雪地上留下串串脚印。 待到人彻底离开,连神识也探不到的时候,季辞才从后面缓缓走出来。 他凝望着孤鸿离去的方向,撇了撇嘴: “切,装逼犯,真以为自己很吊是不是?” - 远去的孤鸿并不知道自己被心爱的人骂了一通。 骂完之后,季辞也没有丁点要忏悔的意思,他蔫蔫地坐在角落由秦珏擦干净的石凳上,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唐子臣心脏剧烈跳动,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他心有余悸地往凳子上一坐,正要吐槽孤鸿长老那拽的一批的气场,目光就不小心落在了季辞的唇瓣上。 唐子臣:“……” 他宁愿自己是个瞎子。 特别是两人没有丝毫要避讳的意思,秦珏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瓶药膏,说要给季辞涂药。 季辞没有拒绝。 两人就这样在唐子臣面前“卿卿我我”,涂个药涂出了亲嘴的暧昧气氛。 满肚子的腹诽吐槽就这样被咽了回去。 唐子臣抿了抿唇,直接别过脸不打算再看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边传来药膏合盖的声音,唐子臣才磨磨蹭蹭地转过身子。 “我能理解,毕竟小别胜新婚。” 季辞看向他,唇瓣红肿,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发挥: “你不理解,毕竟你又没有道侣。” 唐子臣:“……” 今天他无语的次数比以往任何时候加起来都要多。 他恶狠狠道:“我就不该带着你出来!” 季辞眨了两下眼睛:“好了,逗你玩的。” “改天我给你介绍一个漂亮妹妹。” 唐子臣硬邦邦道:“我不要!” “不喜欢啊。”季辞想了想,“不早说,我给你介绍漂亮弟弟。” 唐子臣额角青筋突突地跳,他恨不得掐死季辞。 对方的脸色实在难看,季辞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唐子臣立刻火大:“你还笑!” “不笑不笑,我不笑了。”季辞立刻敛了笑意,“别生气了,我错了。” 季辞拉上秦珏:“喏,他也知错了。” 唐子臣看向秦珏,对方瞳仁幽深,看他的时候冷冰冰没有丝毫感情。 只见季辞撞了他一下,秦珏面色放松下来:“嗯,我也知错了。” 唐子臣:“……” 好累。 他站起身来:“我再去前面给你们放哨,放心好了,有我在,绝对出不了大问题。” 季辞笑着点头:“好,谢谢,我给你介绍……” 唐子臣:“我不需要!!!” “好吧。”季辞有些可惜。 待人离开之后,季辞敛了点笑意,放松地靠在了秦珏身上。 秦珏垂眸看着他:“孤鸿来找你了。” “嗯。”季辞点头。 不想问到底的,但是,秦珏觉得如果不问清楚的话,他日后会很难受。 “也是他带你出来的?” 季辞睁开眼睛:“是。” 他狡黠地笑了下: “我勾引他的。” 这分明是足以引起伴侣愤怒的话,秦珏一开始亦是。 但当他垂下眸子看到季辞那双干净的眼睛时,又完全生不起气了。 他慢慢问道:“怎么勾引的?” “眼神。”季辞认真道。 他直勾勾地盯着秦珏,自信满满道:“就是这个眼神,孤鸿被我勾的连路都走不动了。” 秦珏看着对方专注到冒傻气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良久,他道: “那你确实很厉害。” 第156章 底牌 他们聊了许多,都是些家长里短的闲话。 伴着萧萧雪声,恍惚还以为回到了以前两人在一方小院内过日子的时候。 再一联想到现在,未免有些伤感。 季辞不知道他们还能维持多久这样相安无事的时候,只觉得每一步都好像走在刀尖上。 他深知那些人总会找到这里来的。 季辞抿了抿唇,最后说道:“如果我们比云时厉害就好了。” 闻言,秦珏手指一顿,笑容莫名有些深。 他眉眼弯弯,安抚道:“会的,放心。” 季辞被他的笑容恍了下,只当对方是在哄他: “好吧,那我等着。” 他们又闲聊了一会,秦珏想起了什么: “对了,师兄的芥子环,能否借我一段时间?” 芥子环? 季辞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指上的银环。 他把芥子环摘下来:“怎么了吗,要这个做什么?” 季辞没把芥子环拿到手中把玩多久,而是毫无戒心地递给了秦珏。 那枚素净的银环落到了秦珏手中。 说起来,这银环一开始其实就是秦珏送给他的。 现在只不过是物归原主。 “有用。”秦珏笑容加深,将芥子环收进了怀里,声音极轻,“我会带你出来的。” 他把季辞抱在怀里,脑袋搁在师兄肩膀上,嘴唇轻轻擦过对方脸颊,姿态极尽暧昧亲密。 声音低沉沙哑: “我爱你,师兄。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你带出来。” “只要你……别抛弃我。” 语气难过又委屈,季辞心疼地抱住他:“说什么傻话?” 他声音里含着淡淡的怒气:“我怎么你心里是这样三心二意的人吗?” 若真有这么容易变心,那他这么多天和云时死犟的意义是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季辞的情绪,秦珏渐渐冷静下来: “我知道了,师兄别生气。” 他亲了亲季辞的脸颊:“下次见面,我带师兄看烟花好不好?” “烟花?”季辞不太明白他怎么突然提到这个,“好啊,不过为什么……” “再过一个月就是元日了。”秦珏低声说着。 他稍微分开了一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元日看烟花,我来见你,好不好?” 元日,春节。 那天一定很热闹,云时他们……也一定会强行留在他身边。 想也知道那天的把守一定很严格,秦珏怎么进来见他? 季辞心下焦虑,但当他迎上秦珏坚定温柔的眼神,心脏又重新安定下来。 他定了定心:“好。” 不管能不能见到,先定下来再说。 算是讨个好彩头? “那说好了,元日那天我们一起看烟花。”季辞拉过秦珏的手,学着小时候玩的那样,声音轻的像是风一吹就能散掉,“拉钩,上吊。” - 太阳下山的时候,道宗内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就算是孤鸿有意纵容,许久未归的季辞也还是引起了云时的注意。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当即就从太极殿走了出来,路上还和孤鸿打了一架。 孤鸿没还手。 他捂着受伤的胸口,面上却是笑着的,他甚至还在嘲笑云时: “一点喘息时间都不留给他,师兄,过犹不及啊。” 云时脚步微顿,侧过头时下颌线条冷硬: “我的事情,还不用你操心。” 孤鸿嗤笑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宫殿。 这边,唐子臣远远地看到了那道疾驰而来的身影,他当机立断转过身去通风报信。 他在寒风中傻傻地站了好几个时辰,尽职尽责地放着哨。 “快走快走!云时过来了,秦珏你……” 话音未落,唐子臣就愣住了。 这方小角落幽静,季辞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除了他之外,看不到任何第二个人的痕迹。 季辞扬起笑,温和道:“不过是出去解个手,怎么回来的时候惊慌失措的?” 他环紧了手中的暖炉,指尖染上暖和的红晕,声音轻轻的: “还不快过来坐下,我们方才讲到哪了?” …… 待云时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在小角落和唐子臣相谈甚欢的季辞。 他眉目舒展,偶尔低低地笑出声来,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墨发抖动,映衬着皮肤愈加苍白。 全身上下,大概只有环着暖炉的手是有血色的。 云时怒极反笑:“季辞。” 听到他的声音,季辞脑袋还没转过来,唇角便渐渐放平。 看到这一幕,云时只觉得眼睛刺痛,心里更加不好受。 他在他心里便是如此不堪吗? 季辞收敛了笑容:“怎么,我和老朋友叙旧,云宗主也要过来亲自看管吗?” 他松开手中暖炉,轻轻拉了一下领口的围脖。 云时快步走上前去,强硬地将暖炉再次塞到季辞怀里,声音压的极低极闷: “你这是在和老朋友叙旧?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季辞没动。 他推了推云时,发现推不动,干脆直接躺平:“那你以为我是出来做什么的?” 见对方神情愤怒,手攥着他的脖子却发着抖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的模样,季辞扬了扬眉,表情更加肆无忌惮: “云宗主,你不行啊。” 云时阴沉地看着他,不欲再和他争辩,直接拽着季辞的手将他带起来: “跟我回去。” 这次季辞总算没挣扎。 他回过头看了眼唐子臣,笑容暧昧浪荡: “亲爱的,下次见。” 唐子臣表面镇静,心里却恍若被雷劈了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尬笑。 就因为这一句话,云时表情瞬间又难看了一个度。 他干脆将季辞抱了起来,嵌在怀里缩地成寸将人带走。 转瞬间,此地便没了他们的影子。 唐子臣坐在凳子上,想到季辞和云时相处时的模样,表情顿时变得极其复杂。 这到底是谁拿捏谁啊? 总感觉云时能被季辞气撅过去……太可怕了。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 唐子臣回过头去,正好看到秦珏。 他张了张嘴,犹豫再三还是问道: “真的要这么做?” 秦珏摸着手中银环,声音冷静:“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确实没有。”唐子臣有些丧气,“但很危险啊,要是人没救出来,你先……” “不会。”秦珏干脆利落地打断他,目光落在手中银环上,“没有别的办法,况且。” 银环在日光下闪着一圈微小的光亮,不知是不是错觉,唐子臣似乎看到里面划过了一抹血光。 秦珏声音含笑: “我还有底牌。” “就算真死在哪儿了……我做鬼也会缠在他身边。” 第157章 见证 火寨沟,这是一个连绵八百里,荒无人烟的山群。 山峰高耸,挨挤在一起,抬眼便能看到从山头处喷射出去的滚滚浓烟。 这里常年被笼罩在阴影之下,据说是神仙陨落之地,肉眼可及之处尽是断壁残垣,厚重的山灰堆积在地面,连呼出的气息都是灼热的。 地面皲裂,环境压抑,甚至看不到一棵植物生长。 细小的灰尘飘飘扬扬洒下,火山灰越积越厚,却在某一时刻忽然被一只黑色的皂靴踢落。 灰尘瞬间撒了满地。 秦珏一身白袍立于群山之间,眼眸沉静,长衫盖过他的手臂,灵剑的剑尖落在地上,因为走动而在地面划出一道奇长的痕迹。 “你真往那里去了?”唐子臣的声音从秦珏腰间的一块玉牌内传出,听起来很是沙哑,像是掺杂了不少杂音,就像是隔着一道纱在说话。 秦珏没有回话,火寨沟的太阳过于毒辣,他在一边走,一边终于承受不住似的拉起兜帽戴上。 很难想象在十二月这样的极寒天气下,竟然会有这样如此炎热毒辣的地方。 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回应的唐子臣有些不耐烦: “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那地方奇遇是多,但你要是一个不小心交代在那了呢?” 火寨沟十分寂静,除了唐子臣之外,秦珏听不到任何人声。 “不会。” 他淡淡道。 一滴汗从秦珏的额角落下。 那边唐子臣嘁了声:“你就继续逞能吧,你要是死在里面了,我还活着。” “我年轻,我努力熬个几百上千年,等云时他们死了,我就去把季辞接回来,放心,我会带着他去你坟前见面的。” 秦珏面上无波无澜,直到这个时候才稍微蹙起眉头,不耐道:“闭嘴,聒噪。” 被骂了聒噪的唐子臣也烦的不行。 他干脆利落切断通讯。 搞得跟谁想和他说话一样。 要不是因为火寨沟实在危险,唐子臣绝对不会主动去和这个闷葫芦说话。 火寨沟说白了就是一个巨型火山群,那里被称为死域,只要进去了便是九死一生。 运气好活着回来,带着无数金银珠宝武功秘籍,运气不好那就是直接被烧成火山灰永远留在火寨沟里,多年后再被新的冒险者一脚踢散。 传说那里有仙人遗留下的宝物和仙丹,吃一颗便可通万物晓阴阳,淬炼筋骨洗髓拔脉,从此修为大涨,迈入半仙行列。 相当于是直接继承了仙人衣钵。 进入火寨沟,取得仙人宝物,这是秦珏能想到的,最快提升修为的方法。 他等不起,师兄也等不起。 切断玉牌通讯之后,秦珏继续往前走去。 这里仿若和外界隔开,就算有修为庇体也抵挡不住一个劲往眼睛里吹的风沙。 秦珏双眼干涩,却没有因此停下脚步。 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停滞都没有。 不知走了多久,秦珏视野中出现一处坟地。 拱起的土包顶端尖尖,土质的颜色暗沉蜡黄。 秦珏只是盯着看了一会,那些坟包便开始颤动,一只只青白的手从中钻了出来。 指甲尖利,面目骇人。 是被火山养着的死尸,是只知杀戮不通人性的怪物。 秦珏冷眼看着他们一步步朝自己逼近。 青年眉眼阴翳,修长的手指抚摸着指节上戴着的银环。 下一瞬,一只身形高大的死尸被放了出来。 它和那群衣衫不整的家伙不同,它穿着整洁漂亮的人类衣衫,脸上没有任何脏污,甚至头发都乌黑亮丽,五官俊逸。 明远迷茫了一瞬,接着便朝着秦珏发出一声怒吼。 秦珏表情不变:“杀了他们。” 明远向后退了两步,明显是不愿听他的话。 早就预料到这一幕的秦珏声音平静: “季辞被抓了,如果你还想再见到他的话,就尽早成为我的助力。” 明远硬生生把怒吼憋回去了。 他看了秦珏一会,随即转过身,犹如一阵疾驰的风冲进死尸群。 无数断臂残肢落在地面上,溅起一阵不知道遗留多久的火山灰。 明远洗干净的脸上沾染上血迹,乍一眼看过去,和那些没有理智的死尸也没有区别。 他在前方清扫障碍,秦珏便着一身白袍走在他身后。 洁白的衣摆竟然没有沾染到丝毫灰尘和血液。 干净整洁的不可思议。 这里是人间炼狱,那道宗呢? 师兄在道宗过的还好吗? - “好,怎么可能不好呢?云宗主每日给我呈上来的东西都无比精贵,我哪里还敢挑剔?” 季辞手里持着书卷坐在窗边,面前是乖乖伏案写字的连姣。 他垂下眸子,修长白皙的手指了指其中一个字,轻声道: “这里,写错了。” 连姣歉意地抬头看了一眼,重新拿起一张纸,从头写起。 云时就站在不远处,神色阴骘: “我并非是要和你吵,若不是你私自出逃……” “怎么,云宗主觉得自己将首徒囚在寝殿中就十分光彩吗?” 季辞放下书卷,眼角上挑似笑非笑地看过去: “换句话说,若非云宗主硬将我囚在此处,我又怎会千方百计想要逃出去?” 云时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一个音节都吐不出。 若他不这样做,季辞连和他产生瓜葛的契机都不会有。 云时表情变换莫测,最后只捏了捏眉心。 他从怒火中回过神来,淡淡道:“我不和你吵。” 云时转过身,点燃了寝殿内的大暖炉,声音柔和下来: “明日我派人来给这里装地暖,如此你便不会再冷了。” 季辞笑了声:“我哪里敢糟践云宗主的屋子?” 说着,便轻描淡写地又翻过一页纸。 原以为这样云时便会忍无可忍地离开,谁知道那脚步声靠近,脸颊泛上一阵暖意,是云时帮他把垂落在脸颊一侧的头发撩到了耳后。 云时欣赏了一会季辞线条流畅优越的侧脸,随后叹息道: “用在你身上,怎么能说是糟践呢?” “我高兴都来不及。” 季辞下意识想反驳,但云时此刻的气息过于危险了。 像是故意被放出来用来威慑他的一样,冰冷犹如开锋的刀刃,正死死抵在他脖颈边。 云时慢条斯理道: “仔细想想,我没有必要生气。” “只要你在我身边,这便足够了。” 他弯起眼睛: “最近道宗来了许多人,都是来借灵脉的,原本我觉得麻烦,但是现在嘛……” “让那些蝼蚁来做我们的见证,如何?” 第158章 这真的是正经系统吗? 云时是真的很疯,季辞不知道他整日里脑袋都在想些什么。 说完刚才那句话之后,他眼底就焕发出奇异的光彩。 季辞敏锐地察觉到哪里不对劲,把自己的手从云时怀里抽了出来。 一个激灵,云时再次把他的手抢了回来,愣了半晌之后,便直接把季辞给抱了起来。 天旋地转之下,季辞的腹部一痛。 那是云时抵在那的肩膀。 他痛的龇牙咧嘴,一巴掌拍向云时的后背: “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云时没理会,扛着人径直朝外面走去,全然不顾在自己肩膀上不住捶打的季辞。 身后传来细簌的声音,连姣慌乱之下打翻了砚台和墨水,衣裙上染上了暗沉的色彩。 她抓住云时的衣袖:“你……要做什么?!” “你放开他!” 小姑娘一张脸憋的通红,眼神惊惧,细白的手指紧紧攥着云时的衣摆。 她抬起脑袋,正好撞进云时漆黑深沉的眼睛。 眼底没有丝毫感情,看着她就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连姣被吓了一跳,攥着云时衣摆的手却更紧了。 眼泪倏忽掉下来,砸在地板上。 就在云时控制不住想动手的时候,季辞一巴掌拍在云时脑袋上: “你没完了是不是?!” 云时被这一巴掌打的有些懵,困住季辞的手都松了松。 感觉到腰间力道小了下去之后,季辞趁机从云时身上翻了下来。 他冷静道:“连姣才十六岁,你和她发什么脾气?” 云时抿了抿唇,笑了声:“那不罚她,你和我走。” 衣袖一紧。 是连姣。 她害怕的时候就有这个习惯,好像拉着衣袖能给她带来些安全感似的。 季辞伸出指腹擦干净连姣无声落下的泪水: “别哭了,你在这里好好练字,我出去一会就回来。” 连姣嗓音哽咽,但不知是不是习惯使然,硬是一声哭腔都没发出来。 乖的可怕。 她和季辞对视了一会,便乖巧地松开季辞的衣袖,坐回位置上,用那只还在颤抖的手捡起朱笔,认真练字。 季辞凝视了她一会,转过身,抬头看向云时,莞尔一笑: “不走吗?” 走,当然要走。 不是想出去玩吗?孤鸿可以带他出去,他云时自然也可以。 云时牵过季辞的手,带着人出了太极殿。 他们两人鲜少一同出现过,至少在太极殿外是这样。 就连随侍的仙童也很少见到他们站在一起。 他们都猜测是因为季师兄实在嫌弃云宗主。 现在看来……这个猜测是对的。 毕竟怎么看,季辞的表情都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只有云时,唇边的笑容愉悦动人。 两相对比之下,道宗内的流言越来越多了。 季辞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云时是要带他去哪里。 他的手被云时牵着,没有丝毫自主性地被带着往前走。 一路上,没人敢看他,季辞也尽量不去看别人。 只是偶尔目光匆匆一瞥,会在过路弟子严重看到些许怜悯。 他垂下眸子。 不需要,他不需要怜悯。 这只是暂时的。 就算没有秦珏,季辞也不愿意和一个如此偏执疯狂的人在一起。 “小辞在想什么?” 前方,云时柔和的声音响起。 纷杂的思绪被打乱,季辞本就不美好的心情更加烦躁。 他冷静道:“在想怎么把你的腿剁掉。” 如此冒犯的话,云时却没有丝毫怒意: “好想法。” “不愧是本座的首徒。” 季辞:“……” 贱不死你。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脑残的人? 他真的要生气了。 说完那句话之后,云时的心情似乎十分松快。 他双臂一展就将季辞给抱了起来。 这次的动作比起之前要柔和不少,至少没有让季辞感到疼痛。 云时觉得这样美妙极了,前提是季辞不要用这副棺材脸看着他。 于是云时把季辞的脸摁在了自己怀里,满意地继续往前。 季辞:“……” 有病是不是,整这死出。 从外人来看,这一幕毫无疑问十分温馨。 就像是一对有情人在雪地中相拥。 云时脸上的笑容不似作假。 唯有季辞,他被埋在衣服布料里,冷静地询问: 【你真的没有金手指给我用吗?】 【我真的不能亲手把他杀了吗?】 系统冒出来,认真查阅过后说道: 【亲爱的,穿书局没有这种福利哦~】 什么垃圾部门,连金手指都不给宿主开。 烦死了,他一定要找机会投诉这个部门。 就在季辞谩骂的时候,系统又喜滋滋地开口: 【穿书局是没有这项福利啦,但是我原本所在的恋爱攻略区是有的哦。】 【开启任务之前,我们会根据任务世界背景,依照宿主意愿量身打造金手指,以便宿主更好地完成任务。】 季辞十分羡慕:【靠,那为什么穿书局这么抠?】 系统:【不要着急嘛,虽然穿书局没有这种金手指,但我是恋爱攻略区的系统,我有开金手指的权限呀~】 听到这,季辞察觉到什么,顿时精神一振:【你的意思是?】 【临时被安排来穿书局工作的恋爱攻略区新系统,搞错规章制度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系统语气轻松,【要罚的话应该也是从轻处理的对吧?】 被这一通话内包含的信息量震惊到的季辞瞪大了眼睛:【我……你……】 系统声音里带着笑意:【所以宿主想要什么样的金手指呢,只要不是过于bug且干扰原著世界观的金手指,我都可以帮您满足哦~】 季辞欣喜若狂:【爹!你就是我的爹!】 让他仔细斟酌一番,好钢就得用到刀刃上。 到时候还愁打不死面前这个傻逼愉悦犯? 兴许是季辞兴奋的抽动过于明显,云时低下头来: “怎么了,这么高兴?” 很快就有望能搞死你了,他能不高兴吗? 季辞:“和你有什么关系?” “好吧。”云时竟也没有追究。 他抱着季辞走的方向,似乎正是他借给各大宗门的灵脉。 季辞没有注意到这点,他重新回去和系统讨论: 【你这样帮我,他们要是罚的重了怎么办?】 【不会。】系统语气轻松,【我就做你这一次任务,又不归穿书局管,而且穿书局没有罚宿主的规矩,放心。】 季辞感动的眼泪哗哗流:【统统你真好,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了!】 系统默了一瞬,随后说道:【这还不简单,你和主角下次**的时候把我叫出来,准许我全程录像就好了。】 季辞激动的心情瞬间平息:“……” 这真的是正经系统吗? 第159章 成亲 系统正不正经季辞不知道,但云时一定不正经。 因为这个疯子把他抱到了其他宗门借用的那条灵脉上。 这里建了一座大院子没足够容纳成百上千的修仙人士。 他们争分夺秒地汲取着这里的灵力,拼尽全力地提升自己的修为,丝毫不敢有别的想法。 直到云时高调地带着季辞来到了这里。 众人被一道强有力的神识逼迫着睁开眼睛,然后一抬眼就看到了怀里抱着人的云时。 云时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道侣。” 季辞:“???” 众人:“????” 你他妈,你有病是不是? 季辞一转身挣扎着要从云时身上下来: “放开我!谁是你道侣!” 云时轻飘飘按住他,随后歉意地朝着众人微微点头: “不好意思,他有些害羞。” 神特么害羞! 拼尽全力之下,季辞终于从云时怀里下来。 刚一下来,露脸之后,各路目光齐刷刷落到他身上。 犹如针戳。 季辞气的不行,从耳朵根到脸颊都红的滴血。 他忍无可忍,一巴掌拍过去。 云时竟然不躲不避,就这样硬生生挨了一巴掌。 全场寂静。 几名其他宗门的弟子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 ……这是他们能看的吗? 真的不会被灭口吗? 人群中,唐子臣错愕地盯着前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云时疯了?季辞疯了?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身边九重天弟子焦急地问道:“这下怎么办?要是叫秦公子知道了……” “闭嘴。”唐子臣呵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重要的是如何帮季辞把这件事摆平。 今天云时这么高调地宣告季辞是他的道侣,他敢打包票,下午这消息就会传的全修真界都是。 到时候别说季辞的名誉了,整个三清道宗都会被诟病。 当今修真界谁不知道季辞是道宗宗主的首徒? 两男的就算了,还是师父和徒弟。 更别说前不久云宗主还从门下驱逐出了一个和首徒关系很好的弟子,再加上季辞现在这样万般不乐意的姿态。 任谁都能自由发挥想象到道宗背后的一出大戏。 简直是精彩极了。 唐子臣急得脑门冒汗,却无可奈何。 云时今天这一遭就是专门做给他们看的,想阻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边,季辞狠狠扇了云时一巴掌,扇完毫不留恋,转身就要下山。 云时哪能叫他跑了?当即牵着人的手臂将人拖了回来,深情款款道: “跑什么,又不怪你。” 季辞用力甩了两下,没甩开。 他一张脸羞的通红,唇瓣紧抿,周边的目光一下下刺到他身上,这让季辞如坐针毡: “你松手,我没心情陪你在这里闹。” 云时感到奇怪:“怎么能说闹呢,我是认真的啊。” 他又将季辞拉近了点,无辜道: “我只是想让大家都见识到我们的感情,有什么问题吗?” 季辞冷冷看着他:“我以为你知道,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感情。” “说的什么傻话。”云时打断他,笑的一脸温柔。 他手指微动,一缕神识包裹住季辞。 紧接着,季辞就发觉自己全身僵硬,没办法再动了。 “……” 他冷声道:“你就是个畜生。” 云时眉眼微弯,调笑道:“这句话你可以换个地方来说,我一定比现在更加期待。” 他没有刻意控制音量,在这里修行的弟子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季辞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一张脸立刻涨的通红,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骂道: “云时,你不得好死。” 云时心情颇好地安抚道: “好好,我不得好死。” 就像是温柔的情郎在轻声哄着自己闹脾气的小娘子,这本该是格外令人羡艳的一幕,季辞却抖的仿佛受到了什么奇耻大辱。 任谁抖能看出他的不情愿。 底下的其他宗门弟子眼观鼻鼻观心,皆是大气不敢出。 唐子臣远远地看到季辞被气红的耳朵,手指在腰间玉牌上摸了摸,终于还是没忍住,高声喊道: “云宗主带着人到这里来,就没有考虑过季兄的感受吗?” 这话一出,满座皆是寂静。 远远的,云时抬起眼眸看向他。 唐子臣束着发,露出来的眉眼俊逸潇洒,此刻眼里盛着的全都是愤怒的神色。 云时唇角抿了抿,接着便是一声轻笑。 他捏着季辞的下颌,轻柔地将季辞的脑袋掰过去,让他的一张脸完整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唐子臣表情有一瞬间的愣怔,随之而来的就是莫大的怒火。 云时含笑的声音在季辞耳边响起:“看,这又是一个为你出头的男人。” “好伤心啊,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你?” 云时手指抚摸着季辞的脸庞:“全都杀了好不好?” 季辞闭了闭眼,纤长的眼睫颤抖着: “蠢货。” 不知道是在骂云时,还是在骂唐子臣。 云时一脸受伤:“真就这么喜欢他?小辞,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算过了,半月之后便是良辰吉日,我们那时候就要定亲入洞房了,你心里怎么还能装着别的人呢?” 季辞倏然睁开眼睛:“谁要和你成亲!” “你啊。” 云时一点抖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么奇怪:“你眼睛睁的好大,是已经迫不及待了吗?” 他温柔地笑着:“果然小辞也是很期待的吧?” 季辞表情绷紧,心脏剧烈跳动,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成亲,他是鬼上身了才会和云时成亲! 但云时不容许他反抗。 他捂住季辞的唇,不准他说话,接着面带微笑看向众人: “半月后便是我与小辞的喜事,还望各位互相转告,赏脸留下一道参加。” 众人皆是面带愕然。 唐子臣攥紧了手掌,低声道:“……无耻!” 只是在这个当口,处在云时那个位子上,就算他真的无耻,也只会有一堆人拥戴他。 半晌没得到回应。 云时慢条斯理地抬起眸子:“怎么,不愿意?” 众人如梦初醒,立刻开始一叠声地贺喜: “不不不,我们自然愿意!” “这可是大喜事啊,没想到云宗主也有成家的一天!” “不仅我们要来,我们还要拖家带口的来!只希望云宗主别嫌弃我们就好!” 云时哼笑着,指腹摸着季辞的唇瓣: “不嫌弃,怎么会嫌弃呢?” 一片贺喜声中,季辞闭上眼睛,一滴清泪从眼角落下来,不知掉在了哪里。 他在心底低声道:【我要云时死。】 系统笑了两声:【宿主放心,无论你做什么,本系统全力支持哦~】 第160章 秦珏找你 云时说要成亲,那便是真的要成亲。 他先是邀请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来参加自己的婚礼,然后将这个消息广为传播,一个下午的时间便叫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了他的喜事。 无数请帖从三清道宗发出,落到各路能人异士手上,无论大小宗门,他们的宗主都能收到。 这下,无论是修真界还是凡界,全都知晓云宗主很快就要娶亲了。 娶的不仅是一个男人,还是自己座下首徒! 这消息不可谓不炸裂,一石激起千层浪。 他们都想要看看,这把云宗主迷的神魂颠倒的男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竟然有如此魅力,让禁欲多年的云时广发请帖为之造势。 而流言的主人公,季辞本人,却已经用折柳把云时肩膀上戳了两个窟窿了。 云时命硬得很,被捅了个对穿还是屁事没有,甚至还能笑眯眯地安抚他。 虽然这安抚卵用都没有,但云时显然并不是真的想要让季辞冷静下来,心甘情愿地和他成亲。 在季辞看来,他就是乐得看他难受,这种人渣最该死了。 不仅如此,云时还一波一波地往太极殿里扔聘礼。 数以万计的黄金珠玉和法宝都被他毫不珍惜地扔到了季辞身边。 季辞不喜欢,看都没看上一眼,云时就问了一句:“不喜欢是吗?那好。” 话音落下,便愈发放肆地下聘礼。 这么多宝物,总有能入季辞眼里的。 若哪样东西被季辞多看了一眼,云时就会将它小心翼翼地装起来,放在季辞一眼就能看到,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 一时间,太极殿内到处都是装着珠玉和法宝的箱子,层层堆起来,满地都是,甚至箱子的盖子都合不上了。 连姣每每走动,都要小心翼翼地避过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走路都困难。 一时间竟不知云时这般做法是不是另一种形式的限制人身自由。 季辞躺在床上,一整天都没有吃饭。 都这样了,云时竟然也没有和以前一样管着他,而是兴致勃勃地说道: “就应该是这样,新娘婚前确实不能吃东西,看来小辞已经准备好成亲了,这真是再好不够。” 季辞气的差点想狂炫五百碗饭然后一股脑吐到云时身上。 从来没有这个说法,所谓的不吃东西也只是成亲当天不能吃东西而已。 文盲。 季辞蒙着被子把自己圈起来,冷静地问系统: 【现在我可以选择我的金手指了吗?】 系统甜蜜的声音响起:【当然可以了,我亲爱的宿主。】 听到这话,季辞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来:【我想把云时的修为转移到我自己身上来。】 系统沉默了两秒,然后继续用甜蜜的声音回答说:【不可以哦,超纲使用了呢。】 季辞皱了皱眉:【你们的金手指这么废物的吗?】 系统无奈道:【没办法啊,规定就是这样的,不能违反原著中已知和现有的设定。】 那这金手指有什么用? 季辞一脸郁闷。 见此,系统贴心地提醒道: 【宿主可以从自身现有的条件下进行改变和微量暂时的提高哦。】 听到这,季辞稍微想了想。 接着便试探着问道:【那可以解除云时下在我身上,封印我修为的咒法吗?】 【当然可以,安排。】 说着,系统便效率奇高地解除了季辞身上的咒法:【还要吗?】 季辞微愣:【已经用过一个了还能用吗?】 系统大气道:【只要宿主想,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我都可以帮宿主解决!】 它可是连续十年被评选为最佳队友荣誉的三好系统!是能够和每一任宿主都处成好哥们的存在! 在系统的催促下,季辞努力地思考了一会,问道: 【那你能让我的修为,短暂的,我是说短暂的,比云时高一丢丢吗?】 一阵沉默。 季辞有些心慌,后退一步道:【只一招比云时厉害就可以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系统才重新发出声音。 听起来有些沙哑:【妈的,刚才主系统把我拎过去叼了一顿,还好老子不是吃素的,我也给他叼回去了。】 话音落下,它恢复了正常的声线:【短暂地比云时修为高一点是吧?可以,安排。】 它得意洋洋道:【只要宿主想,我都能实现。】 更别说刚才它骂主系统骂的特别脏,据理力争给自己的新人宿主争取到了一些福利。 原本这个金手指是不能实现的。 季辞激动地比了个耶,他现在觉得自己下一秒就可以把云时那张讨人厌的脸踩在地上狠狠摩擦。 他决定要在云时得意忘形的时候用掉这个金手指,狠狠把云时撂倒在地,打他个鼻青脸肿连滚带爬。 【还有什么需要的吗?】系统贴心提问。 季辞谨慎地想了一会:【有什么推荐吗?】 系统在仓库里快速浏览了一阵子,接着说道:【无论是谁,只要宿主不愿意,那对方无论如何都无法对你造成任何身体上的伤害,这个可以吗?】 它又提醒了一句:【在这个世界永久可用哦。】 在系统的强力推销下,季辞选择了这个金手指。 此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季辞思来想去,决定在洞房的那一天,把云时彻底弄死。 就算不弄死,希望也能把他搞个半残。 那就等着洞房那天,给云时来个小小的惊喜吧。 …… 道宗这些日子特别热闹。 原本装扮古典肃穆的建筑都被披上了大红的纱布,双喜的贴纸被粘的到处都是。 红灯笼和红绸布,在冰天雪地中格外显眼。 那些来借用灵脉修炼的弟子心思渐渐都跑偏,一个个的都在关注云宗主的婚礼。 这边,季辞躺在床上,掰着手指头数自己还剩几天“成亲”,好借这个机会给云时来个致命一剑。 折柳就在他手边,剑刃被擦的锃光瓦亮,就等着主人开锋见血。 就在这个时候,窗户外传来一阵响动。 季辞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有人从太极殿这边的窗户翻了过来。 他下意识握紧手中折柳就要攻过去。 但还没动手,那边的人影就发出了声音:“等等!别乱动!” 是唐子臣。 他手中举着一块正在发光的玉牌,穿过各种宝箱艰难地走过来: “别傻站着了,秦珏找你。” 第161章 你又不信 听到这话之后,季辞心里一阵激动。 他接过唐子臣手中那枚发光的玉牌,试探着唤了一声: “小师弟?” 那边传来沙哑的“嘶嘶”声,有点像沙子和灰尘搅浑起来会发出的声音。 季辞眉头轻轻蹙着,所以秦珏是在哪里?那里很脏吗?为什么会发出这种声音? 按照季辞对秦珏的了解,他的小师弟规矩非常多,挑剔且龟毛,不太可能特地去什么奇怪的地方把自己弄的一身脏。 季辞心下着急,又唤了一句:“小师弟,你在吗?” 半晌,那边传来一道巨物落地的声音,沉闷明显。 像是怪物的巨吼。 季辞无来由地感到心慌,正要问他在做什么,秦珏忽然开了口: “我在。” 他声音带着连日疲惫造成的沙哑,但语气很是轻柔: “师兄最近过的还好吗?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季辞抿唇看了唐子臣一眼,回答道:“挺好的,他们不敢欺负我。” 见状,唐子臣翻了个白眼。 还说没被欺负呢,这都欺负的要成亲了还说没被欺负。 这消息要是叫秦珏听到,估计对方又得发疯。 反正唐子臣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这些天唐子臣往上奏给云时的折子只多不少,内容从一开始的好言相劝到中间的指桑骂槐,到最后成了直接挑明指着云时的鼻子在骂。 都这样了,云时竟然也没有丝毫恼怒的情绪。 每回都是盖个章就重新发下来了,唐子臣甚至怀疑他压根没有看,或者说干脆就是不在乎。 就连九重天少主的身份都阻止不了云时娶亲的想法,那么就算现在叫秦珏知道了也没有丝毫用处。 秦珏那边咳嗽了两声:“真的?” “嗯。”季辞鼻子有点酸,“我说了,他们不敢欺负我的。” 也有好久没看见秦珏了,现在光是听到他的声音,季辞都感到心脏一阵绞痛。 那边传来低低的笑声。 季辞看不到秦珏那边的状况,自然也就不知道,秦珏手中的灵剑正汩汩往下淌着血,玉牌漂浮在半空中,他就站在满地狼藉内,伸出空闲的另一只手擦了擦自己染血的唇角。 在秦珏周围的是无数被砍死的畸形尸体,明远就在不远处,指甲暴涨,一双眼睛冒着红光。 他隐约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张开嘴,被杀戮侵蚀的脑袋说不出任何有意义的词语,到最后只发出了几个无意义的单音节。 明远着急地走到秦珏身边,想让季辞注意到自己。 但还没说话,就被秦珏甩了一个凌厉的眼刀过去。 一人一尸都是从血海中厮杀出来,身上的气势谁都不输给谁,在那一瞬间,明远也被秦珏给震慑到了。 火寨沟的确凶险异常,他们一路走到这里来基本就没停下过厮杀。 秦珏总算知道了这里为什么如此险恶。 不断的厮杀会让人丧失理智,再加上若有若无的幻境影响,时间一长,人的精神崩坏,到最后会自发地变成万千死尸中的一员。 更别提这里凶险异常的机关,各种硕大威猛的凶兽。 秦珏一条腿踩在赤蛟的头颅上,慢条斯理地碾磨着。 他浑身都是未干的血迹,就连头发丝里都是腥臭脏污的,像是以杀戮为生的野人。 但秦珏的神情却很平静,声音柔和,那些原本无孔不入的暴戾情绪,在听到季辞声音的那一刻渐渐消散于无形。 他轻柔地问道:“今天过的怎么样?” 清朗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 季辞掰着手指头数数:“还不错,今天早上吃了点馒头和粥,写了点字,我有在好好练字的,自从你让我练之后我就有在练了。” 他心中的焦躁渐渐被抚平,继续认真说道:“我还教了连姣画画,她特别有灵气,画的很好看。” “对了,连姣是之前云时拿过来吓唬我的小女孩,才十五岁,特别乖巧。” 季辞特意隐瞒了云时强逼着他成亲的事情。 若是说了,恐怕秦珏的情绪会不好。 他们说着一些无聊的琐事,却聊的格外起劲。 大多数时候都是季辞在说,秦珏默默听着。 但季辞也不是单纯地侃大山,他一边捏造着自己这边的生活,一边留意着秦珏那边动静。 沙沙的声音就没断过,对方像是在走路。 一边走,一边还有刀剑的声音响起。 季辞直觉他待的不是什么好地方。 犹豫一会之后,终于问道: “你是在哪里?是不是很危险?” 那边沉默了一会,随后沙哑着嗓音回道: “在打架。”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而且答非所问。 季辞知道这是秦珏不想让他追问的意思。 现在这个当头,他们双方都不想让对方担心。 自己说的这些其实也是现场瞎编的。 季辞能够理解秦珏的想法,便也没有再逼问。 他们都在为了这件事情努力,现在,无论多困难,只要能够听到对方的声音,就都能感到满足。 季辞识趣地岔开了话题。 不知过了多久,玉牌的光渐渐熄灭。 这个通讯用具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了。 季辞垂下眸子。 这块玉牌被他捏在手里,已经有了温度,摸上去温润暖人。 季辞把玉牌递还给唐子臣: “给。” 说完之后,又没忍住吐槽了一句:“不过你这个东西好废物啊,通话竟然还有时间限制。” 唐子臣:“……” 他把玉牌塞进兜里,骂道:“爱用不用,毛病怎么这么多呢你?” 季辞哈哈笑了两声,随后便躺在床上,胳膊盖住自己的脸。 没有声音。 也不知道是在休息还是在哭。 唐子臣看了他一会,问道: “过几日成亲,你怎么办啊?” 窗外的积压的雪压倒了松树枝,发出轰隆的剧烈声响,外面几名小仙童手忙脚乱地拿着扫帚去扫雪收拾院子。 “沙沙”的扫雪声很是清脆。 季辞一边留神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松开手。 唇角上扬,神情很是轻松: “那就嫁啊,大不了以后和离再跟秦珏,算我二婚。” 唐子臣:“……” “你是不是过于冷静了?” 季辞摊开手: “那能怎么办?毕竟如果我说我能杀了云时,你又不信。” 第162章 超级刺激的 唐子臣确实不信,不仅不信,他还因为季辞的胡言乱语,单方面和他冷战了一炷香的时间。 对此,季辞丝毫不在意。 他现在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擦剑,有时候一把剑能擦半个时辰。 云时来的时候,他在擦剑,云时走的时候,他还在擦剑。 后来云时实在是好奇,问道: “为什么一直拿着剑在玩?” 云时思考了一会,半开玩笑道:“想杀我啊?” 季辞冷冷看了他一眼: “现在才看出来?蠢死你算了。” 云时:“……” 他识趣地不再过问这件事情。 云时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他内心其实是非常骄傲自负的,在云时看来,此时的季辞无法对他构成威胁,于是就连擦剑严阵以待的样子也被他一笑置之。 像是在看一名小孩拿着玩具剑在玩耍。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段时间下来,季辞基本上没有出过房门。 云时加强了对他的管控,以前屋子里好歹还有几名仙童侍从,其他长老也会不定时到季辞面前转一圈。 现在不一样,整个寝殿内只有季辞和连姣两个人,偶尔云时会过来看看他。 不用猜都知道三清道宗内部非常繁忙。 为的就是云宗主的婚事。 但有连姣在,季辞也不至于太无聊。 某天季辞问她,想不想修仙。 连姣抬起脑袋,表情很是迷茫。 “季公子,我也可以修仙吗?” 季辞看着她:“你想学就可以。” 听到这话,连姣明显很高兴,她连连点头: “我要学!” 季辞点点头,让她先等等,然后等唐子臣过来的时候,就郑重地把连姣交给了他。 刚翻窗进来怀里就猝不及防被塞了一个小拖油瓶,唐子臣一脸懵,顾不得把人推开,张口就是一句: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季辞懒洋洋道:“在小女孩面前说什么脏话,有没有素质啊你?” 唐子臣把松开连姣,撸起袖子,愤怒道:“到底是谁没有素质啊?!” 季辞不想和他继续这种没有营养的对话,直接挑明了说道: “你带她出去,送到一个信的过的小门派里学习,不要让她再待在道宗了。” 话音落下,唐子臣点头,连姣却是瞪大了眼睛。 小女孩惶恐地往前走了几步,不安地问道: “为什么要送我走?我惹季公子生气了吗?” 闻言,季辞温声安慰道: “没有,只是这里不太安全。” “你本来就是被迫来到道宗的,没有必要因为我一直待在我这里。” 他稍微想了想,又道:“而且我很快就要委身于人了,你跟着我也没有前途。” 连姣看起来有些生气,鼓起腮帮子说道: “我都看到了,分明是云宗主强迫你……反正我不想离开这里。” 季辞挑了挑眉:“呦,还发脾气了。” 他走过去随手揉了把连姣的头发:“行了,你家季公子要办大事,带你在身边不安全,也顾不上你,就暂时让你去外面避避风头,怎么样?” 听到这,连姣半信半疑:“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季辞笑着,“不信你问唐子臣。” 连姣于是又去看唐子臣。 唐子臣哪里知道季辞要做什么大事,但是被这么个小女孩看着,他又看了看季辞,昧着良心说道: “对,确实是有要事要办。” “什么事情?”连姣追问。 唐子臣:“这就不方便说了,不过总归是在道宗里面的事情,剩下的你自己去猜。” 放屁,季辞一个笔划都没和他说,他能知道个毛线。 但是看样子,连姣似乎真的被糊弄到了。 她充满仰慕地看了季辞一眼,然后乖乖道:“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说完就走到屏风后面收拾行李去了。 唐子臣看着她的背影,伸手捅了捅季辞的胳膊: “喂,真的要带她走?” 季辞睨了他一眼:“是啊,还要修仙呢。” 唐子臣啧了声,最后说道:“也行吧。” 发证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 因为要把连姣带出去,唐子臣就把玉牌丢给了季辞,自己带着连姣准备理由出道宗了。 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也没有告知云时。 等云时下一次过来看季辞的时候,寝殿里已经没有了连姣的身影。 云时饶有兴致地左右看了看,最后问道: “那个喜欢黏着你的小姑娘呢?” 季辞懒懒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怎么,你想她了?” “怎么会呢?”云时温柔地笑起来,“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啊。” 他故意用着这样暧昧引人遐想的语气,企图在季辞脸上看到不一样的神情。 果不其然,季辞再次被他油到,身体力行地向他展示了人类面部表情的极限。 云时面色不变:“不要皱着脸,好丑。” 季辞心说丑的就是你。 老子今天就变异把你吓到羊韦。 云时在季辞即将开始下一轮表情变化的时候捏住了他的脸,然后带着他出了门。 说实话,这是季辞没想到的。 季辞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出过门了,原本还是有些高兴的。 但是这些兴奋的情绪在看到外面各种俗气的装饰的时候消散于无形。 季辞:“???” 看着不远处用灵力炸出来的彩色烟花,还有那些红火的好像年兽集体进攻过的墙纸、窗花、窗帘。 季辞感到视网膜受到了污染。 他转身就要回寝殿。 但是云时攥住了他的手腕,不准他逃走。 “不喜欢吗?很漂亮的。” 云时抚摸着季辞的脸颊,在季辞即将一口咬上手指的时候熟练地把手收了回来: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们要成婚了哦。” 季辞目光冷沉地看着他:“再用这种恶心的腔调说话我就把你舌头扯掉下酒。” 云时饶有兴致地问:“你喝吗?” 季辞:“……” “不喝。” 他嫌恶心。 云时看起来有些失望:“好吧。” 云宗主的心理素质非常强大,他牵着季辞的手,笑道: “不过我们的婚礼不在道宗办哦。” 听到这话,季辞察觉到不对劲,漠然地看了过去。 云时哼着小曲,挥手,面前出现一面熟悉的水镜。 随后,他朝着季辞莞尔一笑: “我们去鬼蜮成亲吧,那里超级刺激的。” 第163章 刚才那句话,谁说的? 鬼蜮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再是尸山血海,余晖如血的场景,而是十里红妆,灯笼若长龙绵延千里。 那些肮脏丑陋的恶鬼、断裂崎岖的建筑全都消失不见。 此时的鬼蜮人潮如梭,行来走往的都是面上带笑的温润青年和美丽娘子。 无不是衣冠齐整,谈吐有节的人士。 就连那路上叫卖糖葫芦的老爷爷,都能随口吟上几句雅诗来。 这里都不能被称作鬼蜮,至少现在看来,这里完全就是一副隐世小城的模样。 云时带着季辞来到鬼蜮的最高处。 这是一处陡峭的山峰,他们站在山峰最顶层,能落脚的地方就那么一点点,正好容纳两个成年男子。 云时颇有些邀功的意思: “好看吗?是不是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季辞:“……” 他想起之前自己在鬼蜮狼狈逃生,连衣服都被烧没只剩条底裤的模样,很想敲开云时的脑袋让他清醒一下。 自己再次看到鬼蜮怎么会感到开心啊? 他是脑子秀逗了吗? 云时显然没有意识到季辞内心的真实想法,他现在处于极度的自嗨当中,似乎因为即将到来的婚礼而高兴。 见季辞不说话,他稍微思考了一会,接着就牵住季辞的手,将他带往了另一处地方。 云时的剑被带了出来,他将季辞搂在自己的身前,踩在剑上带着他飞行。 鬼蜮中的景色是彻底变了个样子,从压抑的深红色调变成了清新的烟雨古城,从上方俯瞰下去,满满的都是人间烟火气。 和之前那个死样子简直天壤之别。 ……莫非云时一直都是有能力控制鬼蜮状态的? 想到自己在鬼蜮遭的那些罪,季辞低头看着下面一片祥和的古城。 所以现在在这座城市里生活的,到底是人,还是披着人皮的鬼? 季辞不敢细想,只得踩稳了脚下灵剑。 云时兜风似的带着他转了一大圈,最后停下的时候,古城里已经涌入了不少宾客。 全部都是接到请帖赶过来的各方人马。 他们只看到云宗主一袭白衣,银丝由金冠束起,其余的披散在身后,行动间飘散开,能使人嗅到清浅的海棠花香。 放在以往,云宗主一出现,必然是万人敬仰的存在,但是现如今,大家很明显对他身后的季辞更感兴趣。 这可是能收获云宗主芳心的男人啊! 他们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是他吗?” “能和云宗主同乘一把剑,那剑还是云宗主的本命灵剑,不是他是谁?” “这么一看,长的确实是……玉树临风。” “帅的有点不正经啊,看起来一个好像一个眼神就能勾搭上无数小仙子。” “可不是嘛?要不然云宗主能看上他?” 周围的议论声纷纷扬扬,季辞却不愿意再听下去。 他没好气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云时讶异地看着他:“怎么,小辞已经迫不及待要进洞房了吗?” 季辞:“……你最好有事。” “哈哈哈哈!”云时愉快地笑出声来,随即旁若无人地摸了摸季辞的头顶:“好吧,小辞不要着急嘛,先陪我在外面玩玩?” 看着周围人灼灼的视线,季辞不适地皱起眉头:“我不想。” 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然后酝酿一下杀人时的情绪。 不说完全把云时干掉,至少也要把他伤个半残,永久不能动用灵力了吧? 季辞觉得自己当真是十分仁爱。 可惜是不遂人愿,云时拽着他的手腕不让他走,调笑道: “这么着急做什么,让大家都看看你啊。” 说完,他慢悠悠看向在场众人,眼底带着点淡淡的警告。 宾客们如梦初醒,纷纷夸赞道: “云宗主和道侣当真是天生一对!” “想必这位就是季小友了吧?真好看啊。” “听说季小友在修行上也是佼佼者,上次还差点夺得盛元大典的魁首呢!” 听着这些话语,云时明显更加愉悦,并且迫不及待想要让季辞和他共享这种愉悦。 可惜季辞始终是那样冷冰冰的表情,唯有在最后一句奉承落下的时候,他唇角上扬扯出一抹讥诮的微笑: “没夺得魁首就是没夺得魁首,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届盛元大典,我连前十都没进吧,诸位还是莫要给我戴高帽子了。” 说完,他笑嘻嘻地看向云时,意味深长道: “我说的对吧?云宗主。” 那次盛元大典之所以不了了之,就是因为云时半途闯进来硬是把季辞拽到鬼蜮里去了。 就像他自己所说的,他连前十都没进,又哪里来的差点夺得魁首呢? 而这一切,全都是拜云时所赐。 到头来,他竟然还有脸在鬼蜮里举行婚礼。 简直是脑壳包上长包。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宾客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云时的面色也算不得好看。 沉默良久,他轻飘飘把这件事揭过: “小辞累了吗?回去休息吧。” 季辞大咧咧翻了个白眼,心说早点识相放他离开这里不就没这档子事情了吗? 非要踩着他的底线疯狂蹦迪。 神经病。 季辞转身正要走,忽然又顿住脚步。 他发现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 那就是,他压根不知道能供他休息的地方在哪里。 云时说要在这里成亲,那他们具体是在哪里成亲? 季辞犹豫良久,最后不情不愿地走回去,拽住云时的手臂,硬邦邦问道: “我住哪?” 云时似乎没有想到季辞还能过来主动和他讲话。 原本冰冻似的脸如春暖花开般骤然绽开,他唇边噙着笑: “前面有家客栈叫悦来,已经被我包下来了,小辞去那吧,随便住哪件都可以。” 得到答案的季辞连声谢谢都没有,转身就走了。 没必要说这个。 云时凝望着季辞远去的背影,一直到人群中再也没有他的影子了,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接着,他看向自己面前受邀前来的宾客,面上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摸着腰间悬挂的长剑剑柄,声音森冷阴沉: “刚才那句话,谁说的?” 第164章 四个 季辞并不知道在他走后,那些人群里发生了什么。 此刻,他看着熟悉的街道和叫卖声,心里有些微的发毛。 上次在鬼蜮的时候,他不敢轻举妄动,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客栈里待着,偶尔才会从窗户往下看一眼。 属于是看一眼都觉得恶心的程度了。 虽然现如今的鬼蜮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季辞还是感到十分不适。 也许是因为上次这里带给他的阴影太深了吧。 穿过挨挨挤挤的人群,季辞终于找到了云时口中所说的悦来客栈。 这家客栈被装扮的十分盛大,红绸红灯笼披挂着,盖了不知道几层。 季辞隐约觉得这客栈的名字有点耳熟,但是转念一想,悦来这个名字到处都是。 武侠修仙小说里只要有客栈,十个里有九个就取名叫悦来。 思及此,季辞便没有多想,直接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就有几名店小二殷勤地凑了上来: “是季公子吧?快跟小的来,小的给季公子准备了上房。” 季辞微微点头,看向引路的店小二,正要说话,却忽然顿住。 他咽下话音,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店小二。 那店小二个子小小的,笑起来很腼腆,看起来也才十六七岁,身板也很瘦小。 见季辞一直盯着自己看,店小二挠了挠后脑: “是小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季公子……” “没,没什么。”季辞打断他,转身就要往楼上走。 结果刚往前走了几步,面前就出现一道厚实的身影。 店小二在后方惶恐地说道:“掌柜的。” 季辞抿了抿唇,抬眼看向面前的掌柜。 很胖,啤酒肚把衣服都给撑了起来,脸上油光发亮,一双眼睛笑成了缝,兴奋道: “哎呀,是季公子啊,终于见到您了,我们可是等了您好久!” 面前这个人,季辞记的清清楚楚。 分明就是上次被季辞一剑斩杀的饿死鬼掌柜! 悦来客栈,他没有记错。 这就是上次被他杀光恶鬼后占为己有的客栈。 只是为什么…… 这些人都还活着? 饿死鬼、刚才的店小二。 对,那个店小二,就是之前被季辞抓起来为他做事的小鬼。 后来还被季辞带出去收进了芥子环…… 对啊,他的芥子环呢? 季辞精神恍惚,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把芥子环送给秦珏了,现在芥子环不在他的身上。 自然也就没办法把那只小鬼拎出来求证。 这个鬼蜮……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辞面色发白,他只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匪夷所思,诡异的令人心慌。 他终于忍受不住了,快走几步冲到了角落痰盂边上干呕起来。 掌柜和店小二都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冲了过去: “季公子!” “季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众人着急忙慌地去扶他,还有人眼疾手快地拿来了盆和毛巾,等着往季辞脸上怼。 季辞干呕了一阵子,什么也没吐出来,最后只拿着被浸湿的毛巾擦了擦嘴角。 他喘着气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周围这群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身上,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随即哑声道: “我没事,你们散了吧。” 掌柜一拍手,痛心道: “哎呦这怎么行!那个那个谁,你去送季公子上楼!” 季辞看向掌柜,紧接着便又感到喉咙发痒,不出几秒立刻又移开,艰涩道: “不用。” 他看了看周围的店小二,目光落在其中那位身材瘦小的店小二身上,顿了顿: “不用别人。” 季辞伸出手指点了点他:“让他来。” “诶?”掌柜诧异地看向那位不起眼的小二,愣了一会,随后说道,“好好好,还不快去送季公子!” 那店小二忙不迭点头,小心翼翼地看向季辞: “……季公子,这边来。” 季辞拨开人群,果断跟着那名店小二出去了。 因为已经被云时全部包下来了,所以店里没有其他多余的人,一路上都十分寂静。 季辞看着面前店小二的后脑勺,心里有许多疑问,却始终无法如雾里看花无法明晰。 这种感觉让他十分烦躁。 七弯八拐之后,店小二在一间房门口停下,转过身腼腆地说道: “季公子,就是这里了。” 季辞看着面前熟悉的房门,又瞥了眼房号,正好是上次他住的那间。 季辞:“……” 他沉默了一会,没动。 等了一会,店小二问道: “季公子,怎么不进去?” 季辞垂眸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倏忽开口问道: “你还认得我吗?” 这话来的没头没尾,店小二被问的很懵。 他迷茫地摇头:“……季公子,我们以前没有见过。” 又对视了一会,店小二眼神澄澈。 许久都没有反应,季辞只得放弃: “好吧,你先下去。” 店小二忙不迭就要走。 半途,季辞刚拉开门,又叫道: “待会所有和我有关的事情,全部由你负责。” 店小二受宠若惊,连忙俯首谢恩。 …… 一直到进了客栈房间,季辞都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云时到底知不知道他曾经在鬼蜮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还能如此泰然地把婚礼设在这里? 还大肆宴请宾客…… 就刚才所经历的,季辞有理由怀疑这整个秘境都是由云时一手操控的。 在这里,季辞的手段还有用吗? 季辞唤了系统出来: 【统统,在这里我的金手指还有用吗?】 系统回答的很快:【有用的,宿主放心。】 很好,统子哥的回答还是如此令人心安。 不过紧接着,系统又说道:【只要不出意外,当然是没有问题。】 现在的季辞极其敏感:【什么意外?】 系统沉默了一会,最后回答:【没什么。】 【不过宿主放心,杀云时一个人是绝对足够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季辞摸着折柳剑坐了许久。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那瘦小的店小二把一身婚服送了进来。 绸缎上架,刺绣精美,此情此景,实在眼熟。 季辞按捺住急促的心跳,快速将婚服给换上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客栈外面响起鞭炮声。 犹豫了一会,他还是摸到窗户边上看了过去。 只见宽阔的街道上,香车宝马,人流如织。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那明红的婚车,新郎官在一身红衣,头戴冠冕,骑在高头大马上将马车赶了过来。 只是这前头的新郎官…… 有四个。 第165章 抢 云时寒生青玉孤鸿,一共四个人。 跟他妈亲兄弟一样穿着相同款式的婚服,骑在马上的模样又严肃又正经。 季辞脑袋都快要冒青烟了。 被气的。 重婚罪犯法啊! 就算是搁这个年代也没有一女嫁四郎的事情发生啊! 云时他们到底有没有把三清道宗的名誉放在眼里! 说实话,不仅是季辞震惊了,楼下那些宾客也愣愣地瞪大了眼睛。 道宗这一名宗主三名长老,全都是修仙界的熟面孔,个个位高权重,怎么现在…… 人群中的九重天掌门已经完全傻眼了,张大嘴巴怔愣地看着他们。 唐子臣伸手把他爹的下巴合上,焦急道:“怎么办啊老爹,季辞他不想成亲的!他们还一次性上四个!” 九重天掌门回过神来,摸了一把山羊胡,感叹道: “他们这些小年轻就是会玩,孩儿,你以后会不会娶四个女人回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唐子臣往人群里看了一眼,又抬头看向客栈上方。 他总觉得季辞就在上面看着,这让唐子臣更加崩溃:“爹!” “你喊爹也没用。”九重天掌门叹了口气,他遥遥指向打马游街的那几名长老,说道,“那些可是道宗的长老,还一来就是四个,估计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娶那名弟子了。我一个人哪能斗得过他们?” 九重天掌门并不想被卷入这场纷争中。 闻言,唐子臣一咬牙,知道靠爹靠不住,转身就冲入了人群。 九重天掌门吓了一跳,慌忙喊道: “哎!你干什么娶?!不许乱来!免得老子还要娶捞你!” 唐子臣全当耳旁风,飞快冲向了客栈。 若是只有云时一个人还好,但这么多人,唐子臣无法不关心季辞的安危。 他掏出一枚玉牌: “秦珏!你再不来你就完蛋了!我和你说……嘶!” 话音未落,唐子臣就撞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人身上。 他抬起脑袋,正好看到一个金发绿眸的异邦男人。 - 外面的喧嚣季辞听的一清二楚。 不仅外面热闹,这客栈里面也是鸡飞狗跳。 起因是那瘦弱的店小二带进来了一个人。 那人是名喜婆,很耳熟对不对? 不仅耳熟,还十分眼熟。 季辞现在一看见她,就想到之前这老婆子只剩骷髅骨架的模样。 但季辞何许人也?他强行压下心中惊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问道:“有什么事吗?” 那喜婆一改往日的阴沉模样,喜笑颜开道:“自然是给新郎上妆了,季公子,来,到镜子面前坐好,我保证给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他一个大男人,化什么妆? 更别说是让面前这个喜婆来…… 季辞不知道云时是怎么想的,明明知道他上次在这里经历了什么,还要搞这出。 很好,想杀死云时的念头更强烈了。 季辞不愿意,但喜婆的态度十分执拗,最终他还是被拉到镜子面前,开始上妆。 他不太适应脸上被涂抹描画的触感,便死死闭着眼睛。 只是偶尔才会睁开看上一眼。 铜镜其实只能看个大概,但尽管只有那么一个模糊的轮廓,他也觉得自己帅的惊天地动鬼神。 客栈外面的声音愈加响亮,鞭炮声和敲锣打鼓声一道响起,吵的人耳朵疼。 季辞被扰的心烦意乱,待那店小二进来送水的时候吩咐道: “去把门窗都关上,聒噪。” 店小二忙不迭去关了窗户。 那些喧嚣顿时远去了许多,季辞眉心稍缓。 结果那喜婆又开始絮絮叨叨: “下面可都是等着看新郎的宾客呢,季公子怎么都不高兴的?” 季辞:“……” 他今儿就把喜婆脑袋按水盆里,看她高不高兴。 季辞暗自翻了个白眼,没吭声。 喜婆描了一下他的眉毛,季辞抬眼看到她的手指,青白,指甲尖利。 季辞沉默了一会,说道: “阿姨,你知不知道你得了灰指甲?” 喜婆一愣:“什么?” “……没什么。”季辞揉了揉眉心,“继续吧。” 喜婆不明所以,不知看到了哪里,于是问道:“季公子怎么一直抓着这把剑?大喜的日子,握着兵器恐怕不吉利。” 说着,就要去抢季辞手里的剑。 季辞狠狠皱着眉头,把折柳抱在了怀里:“做什么?!” “折柳救过我许多次命,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不吉利的东西了?” “你不知道剑修看的最重的就是这一把剑吗?” 喜婆讪讪地把手收了回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季公子要带那就带吧。” 成功把折柳剑护住的季辞松了口气。 似乎是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折柳蹭了蹭季辞的掌心,很是依恋的模样。 待到全部上完妆,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以后了。 估计已经过了晌午。 进来送水的那名店小二直愣愣地盯着季辞,脸蛋红扑扑的,结巴道:“季公子,好、好看!” 季辞摸了下自己唇上的口脂,哼笑了一声:“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下面现在在干什么?” 店小二挠了挠后脑勺:“在吃饭呢,好多菜,香喷喷的,四名新郎官也在吃,很热闹。” 季辞:“……” 所以为什么他不能吃饭? 搞区别对待是吧?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流行的陈规陋习? 季辞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眉头稍稍蹙起。 他挥退了店小二,在脑海中模拟着到时候动手时的场景。 四个人,多是多了点,但杀掉一个云时问题应该不大。 婚礼上见血,哈哈,真是想想都刺激。 就在季辞沉溺在自己世界的时候,客栈窗户被敲响。 季辞心里闪过一丝预感,站起来走到窗户边上。 打开,只见整整齐齐两颗脑袋倒吊着出现在季辞面前。 是唐子臣和……尉迟。 季辞稍微有些诧异:“你们怎么来了?” 唐子臣啥也没说,直接从窗户跳了进来,然后把一块新的玉牌递给他:“给,秦珏找你。” 听到这个名字,季辞先是眼睛一亮,反应过来之后,却是率先往后退了一步。 这事儿要是叫秦珏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季辞不想让秦珏难过。 但唐子臣不允许他躲,直接把玉牌怼到季辞耳边,说道:“他过来了。” 那边传来秦珏沙哑的声音,竟是带着丝丝笑意的: “师兄要成亲了是吗?” “那我来抢亲好不好?” 第166章 动手 “我师弟他现在……到底在哪?” 秦珏说了那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之后,玉牌就没了声息。 看上去像是对方主动切断了通讯。 想起第一次通讯的时候对方就沙哑难辨的音色,季辞无法不担心。 “他之前就说会在今天给我看烟花,怎么就到抢亲了?” 季辞喃喃着说道。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事到如今,季辞只觉得荒谬。 问他们话,尉迟是绝对不知情的,唐子臣支支吾吾不愿意说。 季辞觉得再逼问下去也没有意义,便也不再询问。 见状,唐子臣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太担心了,能在那个地方活到现在,你家师弟也不是吃素的。” 就算是借用了外物生存,火寨沟那种地方也是…… 唐子臣心有余悸地摇了摇脑袋,不再多想。 房间内寂静了片刻。 季辞整理好情绪,问道:“说起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唐子臣你就算了,尉迟?” 在季辞没有喊到他之前,尉迟都一直乖乖站在边上,听到季辞喊他名字了,尉迟才抬起头来,唇瓣稍抿,最后说道: “我收到了请帖。” 云时往各大宗门里都有发放请帖,说是自己要和首徒成婚了,毫不避讳。 但也是到了现场,尉迟才知道云时疯成这个德性,竟然打算四个人一起强娶。 偏偏在场的宾客还屁都不敢放一个,只管祝福以及埋头吃饭。 尉迟忧心道:“想逃吗?我们或许可以带你出去。” 但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尉迟心里也清楚,先别说他们压根不知道怎么离开这个秘境,换个方面来讲,他们也没办法逃开云时的法眼。 季辞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冷静道:“不用,你们别多费心思了,我自己心里有数。” 尉迟以为他是要自暴自弃,顿时就急了:“难不成你真想和他们四个一道成亲?!这实在是……” “荒诞,荒谬,有违人伦?” 季辞冷声道:“这些我比你要更清楚,无需你特意提醒。” 他吸了口气,手指紧紧握住折柳剑的剑柄:“我心里有数。” 唐子臣拉了尉迟一把,把他拉到了自己身后,没好气道: “一边呆着去吧,不会说话就闭嘴,本来心情就不好,碰上你心情更不好了。” 尉迟自知说错了话,深深看了季辞一眼,不再说话。 外面的喧嚣声越来越大,唐子臣跑去把窗户关上,随后看向季辞,目光从他脸上移动到腰间,在看到折柳剑的时候顿了一下: “你该不会是想……” 季辞从桌子上拿起水喝了一口,眉眼弯弯漾出笑意:“嗯,就是你猜的那样。” 闻言,唐子臣不赞同地皱起眉头:“这太危险了,那可是云时。” 而且不止是云时。 “总得试试才知道。”季辞隐瞒了系统金手指的事情,毕竟说了这些人也不见得就会相信,“若是能刺他们一剑,也算我赚大了。” 听到这话,唐子臣和尉迟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相似的挣扎神色。 最后齐齐叹了口气:“好吧。” 唐子臣在客栈房间里左右转了转,想找个能藏匿身形的地方,一边找一边说: “我们帮你。” - 日头逐渐西移。 客栈底下摆的酒席差不多都散了,喧嚣声也小了起来。 但是没过多久,外面又响起了鞭炮声。 季辞走到窗户边上看了看,意识到云时他们要上楼了。 他返回到床前,把折柳剑放在了被褥底下。 随后规规矩矩地坐在床上,等待着其他人的到来。 没过多久,客栈门就被打开了。 季辞抬眼看过去,发现是云时。 身后还有孤鸿青玉寒生他们三个。 兴许是因为心虚,他们全都没有看季辞。 季辞也懒得理他们,自个儿抱腿坐在床榻上,眼尾上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好乖,一直在这里等我们吗?” 云时看起来没有半点不自在,他是真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什么不对。 季辞没客气:“乖你爹。” 云时宠溺地看着他:“怎么脾气还是这么大。” 季辞翻了个白眼。 房间内红烛摇晃,外面的天色并没有全部黑下来,只是略微有些昏黄,太阳还闲闲地挂在天际线上。 季辞抬起眼睛看他: “我以前光知道你变态,但我没想到你能这么变态。” 云时歪了歪脑袋:“这样啊,可是我不觉得哦。” 他温柔地笑起来:“你知道的,因为我说要和你成亲的事情,他们都跳出来找我打架,我一直都很苦恼,所以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和他们一起娶你。” 云时觉得自己想了个绝妙的好法子:“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了,你说对吗?” “……” 季辞此前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喜欢说脏话的人,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能一口气把云时家族谱全都骂个遍。 “我去你奶奶个腿。” 云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不要这么大戾气。” 说完,他伸手从旁边桌上倒一杯合卺酒: “不说那么多了,来,和夫君干一杯。” 季辞被他这一声“夫君”恶心的够呛,原本想直接出手解决他的,但是想了想,还是决定等一个更好的时机。 算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季辞从云时手里接过这杯酒,却没有立刻和他手挽手交杯,而是眸光平静毫无波澜地看了其他人一眼,唇角上挑出一抹绝对算不上开心的笑: “其他人呢?不一起吗?” 云时笑起来:“不方便呀,小辞乖,和我一起就可以了。” 说完,他凑近了点,将季辞的手拉了过来。 标准的交杯酒姿势。 季辞唇瓣碰上酒杯,却抿的紧紧的,一丁点都不愿意喝下去。 他能听到一部分剧烈的心跳声,但季辞很清楚自己内心并没有任何激动的情绪。 心跳这么快的人,是云时。 他睁开眼瞥了云时一眼。 对方面上的兴奋和激动一目了然。 至于其他人……似乎没有想要往这边看的打算。 很好,就是现在。 【统统,来。】 话音落下,季辞明显感觉到束缚自己的灵力被冲破,压抑许久的灵力倾泻般争先恐后涌了出来。 与此同时,比原先更加浑厚磅礴的灵力充盈在季辞的五脏六腑中,这是以前的季辞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季辞意识到这大概就是系统赐予他的金手指。 他不敢多耽误,手指微动,被褥底下的折柳感应到召唤,顷刻间冲了出来。 青绿的光骤然爆发,灵力威压笼罩住整座客栈。 云时愕然地睁开眼睛。 那把青绿色的灵剑,直接洞穿了他的心口。 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怖力量贯穿云时的五脏六腑,令他呼吸不过气来。 “滴答。” 鲜血落在地上,融化在交卺酒中。 耳边是轰然炸开的喊声: “云时!!!” 第167章 别做傻事 混乱中,已经完全分不清那一声究竟是谁喊的了。 季辞看着捂住胸口踉跄后退的云时,以及手忙脚乱扶住他的几名长老,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惶恐。 我靠,真捅进去了? 云时死干净没有? 季辞不敢多想,惹事了,这里人多。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直接从床上蹦起来夺门而出。 正关照着云时的其余几名长老骤然反应过来,寒生率先站起来: “季辞!停下!” 季辞心说他是脑子有坑才会在这个时候停下来。 送死吗那不是? 他两条腿登时跑的更快了。 寒生在留下来照看云时和出去追季辞两个选项中犹豫了几秒,最终选择追了出去。 从客栈内爆发出来的磅礴灵力成功震慑住了楼下的宾客。 他们面面相觑,均不知发生了什么。 房间内,云时重重咳嗽了两声,面色苍白,银丝上沾染了鲜红。 青玉皱着眉给他处理伤口: “还能走动吗?” 云时没说话,而是抬起手触摸了一下胸口。 那里的血汩汩往外流,很快便浸湿了云时整只手掌。 鲜红刺目,云时盯着湿润粘稠的手掌笑了声,声音沙哑: “……这是长进了。” 青玉一把将他的手甩开:“涂药!” “没用。”云时敛了笑,语气里带着淡淡的烦躁,“那一剑有古怪,我灵台受损了。” 话音落下,青玉的手便顿住了。 他身子微微发着抖:“……什么意思?” 云时试探着去召唤自己的本命灵剑,灵剑却没有丝毫反应。 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 命还留着,但灵府已经破的不能再破了。 多年修为毁于一旦。 半晌,青玉一把将灵剑踢了出去,眼眶通红:“假的对不对?季辞怎么可能有这么大能耐?!” “有什么不可能?” 说着,云时又呕出一口血来。 他不甚在意地擦干净唇边的鲜血:“别管我了,去找他。” 青玉紧绷着脸帮云时把伤口处理好,随后转身离开了客栈房间。 身后还跟着孤鸿。 他看起来丝毫不意外,看向云时的眼神里是淡淡的揶揄。 房门被关上,半晌,咳嗽声再次响起。 撕心裂肺,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 能想到他究竟伤的有多重。 过了不知多久,咳嗽声平息下来,连呼吸声都变得微弱。 确认外面没有多少声息之后,唐子臣和尉迟才从衣柜里出来。 尉迟皱眉问道:“那是季辞能爆发出来的灵力?他的灵府不是被封印了吗?” 唐子臣没回答,他提着剑走到晕死过去的云时旁边,面不改色又补了一剑。 这一剑下去,不死也得半残。 云时日后估计就是个病骨支离、一丝灵力也无的病秧子了。 “走了,”唐子臣打开房间门,转头看向尉迟,“还站在这,你是打算为他送终吗?” 尉迟回过神来:“这就来了。” 房间内很快就只剩下了云时一人。 银丝披散在地,那张俊美的脸遍布血痕,面色苍白如纸,唯有一双唇尤其殷红。 胸口两道口子血流如注,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寂静中,他修长的手指颤了颤。 如蝴蝶振翅。 - 妈的一群疯狗。 有必要吗追他追到这个份上? 季辞出来的时候一身红嫁衣,行动间风风火火,长眉白肤,面容凛冽,双手都沾了血痕,却让那张脸更显秾艳,叫外面的宾客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不知道那群人如何盛赞他的容貌,只知道后边的寒生像只挣脱了缰绳的疯狗,追起来速度飞快。 季辞暗骂了一声,召唤出折柳直接踩剑飞天。 金手指加持下,季辞逃命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止一个挡位。 上次来鬼蜮的时候,季辞已经把这里的布局摸了个大概,想要逃出后面三人的手掌几乎是轻而易举…… 季辞原本是这么想的,但现实就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群人……比他还熟悉鬼蜮。 简直像是在这里摸爬滚打过一年半载。 疯子,一群疯子。 鬼蜮看起来大,但秘境都是大差不差,跑起来就发现这里其实就是个圆。 逃了不知道多久,最后竟然又回到了客栈。 季辞跳上悦来客栈的屋顶,还未站定,便被从后方追过来的寒生攥住了脖颈按在了屋顶瓦片上。 他整个人被死死压着,动弹不得,就连呼吸都不顺畅。 寒生动作幅度大,丝毫没收力,季辞在瞬间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钻心的疼痛传来,季辞嘶了声。 他反手就提着折柳刺了回去。 剑刃刺破寒生肩膀,对方硬是一声不吭。 就在此时,系统的声音传了出来: 【不行了,金手指失效了。】 季辞应了声:【嗯,我知道了。】 总归云时活不长了,就算今日他被盛怒的寒生一巴掌拍死也无所谓 到时候还能让统统帮自己重新挑副壳子。 总之不亏。 思及此,季辞受损的舌尖顶了顶自己的上颚,他吞咽了下泛着甜腥味的喉咙,笑道: “寒生长老很生气啊?那实在是对不起哦。” 青年笑容灿烂:“那一剑没收住,其实我不想下手那么重的。” 季辞表情真诚,语气却吊儿郎当没个正形:“谁能想到他这么不禁杀呢?” 他满脸写着“我只是新婚之夜轻轻一刺,谁知道他这么脆弱直接就躺地上了”。 季辞重复:“我也不想的,我不喜欢杀人。” 反正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了,季辞对自己接下来的目标也十分明确。 他只管激怒对方,寒生要是还有点良心就饶他一命,要是实在没有良心就直接干死他算了。 重来一世季辞首先夺舍寒生这家伙的壳。 先丢他个百八十遍的脸再去找小师弟表明身份。 完美。 脖子上的压迫越来越重。 月光下,季辞肤色莹白,涂过口脂的唇艳丽夺目,唇角上挑的模样尤其摄人心魄。 寒生眼中尽是怒火,却总被这张脸晃的失神,这让他更加烦躁,下手的力道越加重。 呼吸渐渐被掠夺,季辞甚至感觉有只大手在用力攥着自己的肺,致使他呼吸不畅,脸颊渐渐染上绯色。 就在季辞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的时候,孤鸿的声音响了起来: “冷静点。” 脖子上的力道一松,季辞立刻侧过身子咳嗽起来。 朦胧迷茫间,孤鸿的声音却格外清晰: “别做傻事,我们的婚礼还没办完啊。” 第168章 抢亲 这一晚上的婚礼并不正式,更像是一场儿戏。 他们没有拜堂,也没有给长辈敬茶。 甚至季辞这个新郎官也只在众人面前露了一面,接着便被关在客栈房间里再没有下来过了。 不像是成年人正儿八经的婚礼,倒像是小孩过家家。 而孤鸿说的这一句话,让季辞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是寒生攥他脖子的时候用的力气实在太大了,缺氧之下季辞头晕耳鸣,不仅不咋能听到声音,就连话也不怎么能说清楚。 那一句话之后,季辞就听不见任何声响了。 过了好一会,季辞才渐渐恢复清醒。 他撩起眼皮,极轻地扫了寒生一眼,随后发出一声嗤笑。 寒生表情瞬间就有了变化。 实在太复杂,季辞形容不出来。 总之就是恼怒、伤心、愤怒和失望,隐隐还有些自责,总之,寒生的脸就像个大杂烩,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羞辱。 季辞索性不去看他,转而瞥向了其他人。 青玉和孤鸿。 青玉站在最后方,看不清脸色,孤鸿倒是站在前面,脸上没有丝毫阴霾。 他推开寒生走到季辞面前,半蹲下来,手指捏住季辞的下颌,声音轻柔: “走吧,下去继续成亲。” 季辞一把甩开他,呼吸有些急促,脸颊两侧红润,不知是憋的还是气的: “怎么,不去看看云宗主?” “死不了。”孤鸿轻描淡写道。 他伸手攥住季辞的手腕将他从屋顶上拉了起来,凑过去似乎是想亲昵。 季辞厌恶地偏过脸,目光有如刀锋,狠狠刺向孤鸿。 孤鸿微微挑眉,并不放在心上:“不急这一时。” 说着便不顾季辞意愿将他拽到了自己身边,紧紧攥着他手腕。 正要冲跳下去,旁边寒生拦住了他们。 孤鸿抬起眼皮,语气带着几分阴毒: “怎么,你不想娶?” “不想娶滚开,我和青玉上。” 沉默半晌,寒生最后还是妥协般退了下去。 大风刮过。 客栈底下的宾客还没有散。 应该说,就算想散也散不了。 几名长老没有开放秘境出口,他们就不可能出得去。 此时月色皎洁,众人眼睁睁看着孤鸿拽着人从屋顶上跳了下来,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现在这个场面,多说多错。 任谁都能看出婚礼不久前出事了。 之前那磅礴的灵力就是证明,只是这个时候没人敢站出来说话。 孤鸿扶正了自己的头冠,转过身替季辞整理了一下衣襟,声音是少见的柔和: “让诸位久等了,事到临头才发现还有事情要做。” “成亲怎么能不拜堂敬父母呢?” 孤鸿半揽住季辞,微微垂首看着季辞莹白的耳垂,含笑道: “可惜我们小辞没有长辈,那便让三清代劳吧。” 话音落下,孤鸿一挥手,客栈门口立刻出现三尊泥塑的神像。 分别是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和太清道德天尊。 神像表情肃穆,眼眸微阖,无悲无喜地看着现场这一出闹剧。 这是要来真的。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迟疑着开始鼓掌。 甚至有好事的人开始了叫好。 有人带头,后续的场子就极其好热。 渐渐的,鼓掌声、叫好声越来越大。 “拜堂拜堂!” “季小友好福气啊!” “今日当真是修真界百年难得一见的盛像!” 去他娘的盛像。 季辞想把不远处的香灰炉扣到那人脑门上。 他站在原地不愿动弹。 但他不愿,并不意味着这事就成不了了。 孤鸿青玉一左一右驾着他,强迫他往前走。 任谁都能看出这是一桩强买强卖的生意,季辞身为被卖的商品没有任何自主选择的权力。 但在场无人在意。 他们只管欢呼,事后定能从道宗身上捞一笔大的。 孤鸿的声音在季辞耳边响起: “我不管先前你那一剑是如何使出来的,但现在,既然逃脱不了,就安心接受现状吧。” 孤鸿低低笑了两声:“我们不追究你犯的错,只要你和我们拜了这天地。” 这一番话下来,季辞简直要被气笑了: “我犯错?那你倒是说说我犯了那样天条?” “我杀一个逼迫我成亲的囚禁犯有问题吗?” 孤鸿移开视线,显然是不愿再回答。 很好。 季辞闭上眼睛。 他身不由己,但今天这一遭天地拜下来,他必定好不了。 在三清老祖面前过了场子的,那便是真正的道侣,生同衾死同穴,永生永世不得分离,一旦背叛便是神魂俱灭的下场。 季辞心脏一阵绞痛。 难不成他真要和这群傻逼成婚? 开什么玩笑…… 不如自戕。 就在季辞脑袋发昏思想越来越颓废的时候,后方传来剧烈的嘈杂声。 灵剑破空而出,却在半途被青玉拦截。 他惯常温润的脸庞此刻带着几分阴郁。 在绝对的修为压制下,唐子臣被掀翻了出去,在人群中划出几米远。 他一边咳血一边扶着地面站起来,面容扭曲,声嘶力竭道: “一群混账!没看到他不愿意吗?你们如此作为就不怕有损道宗清誉吗?!” “季辞他是倒了八辈子霉才碰到你们这群人渣!” “拜堂……去你丫的拜堂!三清老祖不会认这强求来的姻缘!” 话音落下,满座寂静。 唐子臣眼眶红肿,他看向周围人,目光一寸寸扫过去,诘问道: “……你们就这样看着?” “这桩婚事荒谬成何等你们眼瞎看不到吗?!” “这就是你们口中的仙家子弟名门正派?!” 一声声质问落下,宾客们互相看了看,均在对方面上看到了羞愧的神色。 但要是让他们因此放弃道宗许诺的好处,他们做不到。 人群中有人咳嗽了两声,委婉劝道:“唐少主,事已成定局,还是莫要多加干涉才好。” 唐子臣攥紧了拳头,手指皮肤因为过于用力在地上摩擦出了伤口,他咬牙道: “我他妈最烦定局,今天不把这里闹个天翻地覆我就不是唐子臣。” 话音刚落,他便攥紧手中剑刃。 一阵火红剑意在骤然间爆发,唐子臣胸前凝聚出凤凰图腾,那图腾在众人视线中缓缓上升,灿然俯照在客栈上方。 磅礴的灵力威压让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在场有人面露惊惧:“……这是什么?” “好厉害的威压,唐家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出息了?” “等等,这是……这是火寨沟的气息!” 话音落下,人群瞬间散开。 原本还气定神闲的孤鸿变了脸色: “……火寨沟?” 周遭温度越来炽热,几乎快要融化地面。 一股股热浪袭来,凤凰图腾从中间被撕裂,一道口子出现在半空中,隐隐能看见后方的尸山血海。 鲜红和赤烈,无数骷髅人骨,还有叫不出名字来的巨大妖兽。 确实是火寨沟会有的场景。 喧嚣中,口子中出现一角红色的衣摆。 但若仔细看去,便会发现那并非是红色衣摆,而是被血染红的白袍。 像是在血海中浸泡多日,若非那浓烈的腥味,几乎没人能看出这衣袍原本的样貌。 不等众人看清,一道白光便重重打了下来。 犹如天雷降世,转瞬间便惊起轩然大波。 季辞还迷茫着,只能感受到身边陡然被炸飞的孤鸿和青玉,正要抬起头来,手腕却是一热。 他迟钝地抬起脑袋,正好望进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来人露出抹清浅的笑: “抢一次亲代价真大。” “师兄,我好疼的呢。” 第169章 害怕 秦珏疼不疼季辞不知道,但是他的手被秦珏攥的快要疼坏了。 他一边泪眼汪汪地叫秦珏把手撒开,一边高兴地回抱住他。 说不清心里的感受,就像是在濒死之际有人突然冲出来拉了自己一把。 虽然说出来很俗,但是季辞真的觉得此刻的秦珏有些像他生命里的天神。 带着万丈霞光从天而降。 虽然这位天神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季辞顾不得其他,只紧紧抱住秦珏的脖子和后背,借此确认他的存在。 秦珏觉得这样的师兄很可爱,他一身血衣旁若无人地站在三清老祖面前,怀里是默默流泪的师兄,轻声安抚的样子和他现在的衣着形成鲜明对比。 “好了,师兄想哭就哭吧,我一直在呢。” 这句话落下,他便慢悠悠地哼着歌。 不知道是哪里的调子,但是轻快悠扬。 秦珏的话依然不多,但是在季辞着急的时候,会轻轻嗯一声表示自己还在。 此时,围观群众心中却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火寨沟……那可是火寨沟的气息。 仙人在那陨落,留下了足以叫所有人羡艳的至宝和仙人内丹。 无数仙门大家从进入火寨沟,最后却落得一身狼狈出来,秦珏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娃娃,怎么可能成功?! 但那磅礴的仙力不容众人辩驳。 那的确就是火寨沟至宝的气息,而且看样子,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男人,似乎是已经把仙人内丹吃进去了的。 这才是真正的继承了仙人衣钵,法力无边。 众人面上无一不惊骇,就连九重天掌门都从人群后方蹿了出来,拽住唐子臣的衣领就往后面拖: “……你给老爹好好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人群中一切纷扰都入不了季辞的眼。 焦躁不安的心情平复下来之后,季辞觉得有些许的丢脸。 他抬手抹干净眼泪,袖子上顿时一片湿润。 看着那片地方,季辞稍微顿了一顿,目光又落在秦珏肩头,那里自然也是深了一片。 靠……他哭了这么久? 季辞小心翼翼地把心思收起来,平复住自己的呼吸,确保开口时不会岔气,这才问道: “你……你还好吗?” 秦珏修长的手指轻轻擦过季辞下眼睑,闻言笑了一声: “当然了,火寨沟虽然凶险,但一想到师兄,这里就不会疼了。”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季辞稍微一怔,接着就是无休无止的焦急:“你、你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啊?你身上要不要紧?” 说着就要去撩秦珏的衣袖。 秦珏唇瓣稍微抿了抿,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攥住季辞作乱的手:“没什么要紧的,倒是师兄近日在这边过的还好吗?” 季辞下意识觉得他特意隐瞒了什么,正恼怒地要问出来,一抬眼却看见前方出现一道凌厉的剑刃。 他来不及多想,一个前扑过来把秦珏护在了自己身后。 想象中的剧痛却没有袭来,季辞颤抖着睁开眼,却看到青玉手里的那把剑不知为何狠狠弯曲起来。 剑刃调转之后,直直地刺入青玉自己的胸膛。 季辞眼睫微颤,他缓缓往上看去,发现青玉眼底墨色浓稠,叫人辨不清情绪,那深刻的情绪让季辞无端全身发寒。 就算被自己的剑刃伤了个彻底,青玉也还是死死盯住季辞。 季辞觉得此刻的青玉大概是疯魔了。 “你……”青玉唇边流出一线鲜血,刚开了个话音就开始呛咳,鲜血成滴落下,他强忍住胸口剧痛,声音里竟然含了些许怨毒,“为什么?对你不好吗?” 话音落下,季辞喉咙动了动,他不愿再去看青玉,侧过身子走到了秦珏身后。 不好说什么,他选择躲起来。 毕竟现在的秦珏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秦珏声音含笑:“师兄,闭眼。” 季辞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仍旧乖乖把眼睛闭上了。 干坏事就干坏事吧,季辞这次不打算当大善人了。 耳边是轰隆的爆炸声,雷电云雨,鬼怪嘶吼,有些温热的液体砸在他身上,但不等季辞触碰,身边秦珏就会轻柔地帮他擦干净。 季辞甚至听到了类似于火山爆发时的声音。 鬼蜮逐渐不堪重负,秘境一点点坍塌。 待季辞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所看到的就是一片狼藉。 热闹的人类集市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入目皆是赤红。 堆成小山的鬼怪尸体横七竖八地摆在一团,和季辞上次来时一模一样。 鬼蜮又被杀穿了。 不,这里不止有鬼怪的尸体。 还有那些宾客的。 意识到这点,季辞不自觉感到脊背发凉。 不知道什么时候,秦珏已经离开了自己身边。 他忽然感到莫大的恐慌,偌大的鬼蜮,难不成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了吗? 季辞往前走了几步,脚边踢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他缓缓垂首看去,发现那是一颗头颅。 季辞认得这张脸,他被迫和云时他们成婚的时候,这个人叫的最欢。 没想到才过了这么久,就会被人割掉脑袋扔在路边。 季辞呼吸乱了一拍,不再多看,加快速度跑向前方。 不远处,秦珏提着一把银白的剑,尸山血海中闲庭信步,偶尔尖锐的剑刃会划破路边某个倒霉蛋的尸体,但秦珏从不在意。 事实上,他也没有想到青玉孤鸿寒生他们会如此不争气,在仙人内丹的力量面前,就算是道宗长老也十分不堪一击。 不过正合他意。 反正鬼蜮已经彻底混乱,秦珏把他们杀到只剩半口气吊着,就将之藏在了鬼蜮的一处角落。 季辞发现秦珏的时候,他就拿着剑,剑尖对准路边一具尸体的脖子比划着。 顾不得其他,季辞直接喊了他的名字:“秦珏!” 杀红了眼的秦珏剑尖一滞,他慢吞吞地看了过去,在发现季辞的时候,手上一松。 灵剑落地,发出“当啷”的声响。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季辞面前,用力抱住了他。 青年声音发着抖,唇瓣贴在季辞颈侧,含着哭腔说道: “好多死人啊,师兄,我好怕……” 他把鬼蜮杀穿,然后抱住季辞,说他怕死人。 第170章 不正经 被这么一闹,季辞那些纷繁杂乱的情绪瞬间就消散于无形。 怎么就哭了? 他有些慌,动作生疏地拍着秦珏的后背: “没事没事,他们罪有应得,不怪你。” 季辞艰难地垂首看了眼,随后踢开腿边横陈着的一具尸体,把秦珏抱的更近些了。 秦珏哭的身体一抽一抽的,力气越来越大。 季辞被他抱的差点喘不上来气,咳嗽几声之后回抱住了他: “怕什么,不怕,你现在多厉害啊,该他们怕你才对。” 脖颈边落下几滴热泪,季辞这下意识到,这家伙是真哭了啊。 不是,杀人的怎么还哭成这个鬼样子? 季辞扯开秦珏的脑袋,企图看清楚秦珏现在的样子,结果他刚刚挣扎了那么两下,秦珏就以为他要离开,力气顿时更大了。 声音也带上几分急切:“不准走!不准!” “好好好我不走。”季辞头疼地停了下来。 他没好气地摸了把秦珏的头发:“你说你,怎么这么娇气?” 杀个人都要哭。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季辞看顺眼了周边瘆人的景色,秦珏才逐渐平息下来。 他抬起头来,唇瓣搜寻着往上,最后落在季辞唇上。 正数尸体数的起劲的季辞猝不及防就被亲了一口。 他脑子有些懵,正要说些什么,刚一张口,秦珏就吻的更深了。 感受到一阵酥麻之后,季辞有些心慌。 在推开和放纵两个选项中犹犹豫豫地选了后者。 现在的秦珏怎么看都不是很正常的样子,杀个人能把自己杀哭,可爱的让季辞有些手足无措。 他一面觉得可爱,一面又觉得不能刺激到秦珏。 要是又给惹哭了怎么办? 到时候不还是得让他季辞来哄? 怪事。 只是时间一长,季辞就发觉了哪里不对劲。 ……这个吻,怎么这么长啊? 他快呼吸不过来了。 季辞这下再也忍受不了,用力推开了秦珏。 万籁俱静中,唯有彼此间急促的呼吸震耳欲聋。 季辞听的尤其清楚。 他抬头看去,此时的秦珏哪还有半点委屈害怕的神色。 眼底尽是些男人一看就懂的东西。 季辞迷茫地眨了两下眼睛,脑袋发懵。 拥吻的两人的靠的很紧,彼此间什么反应都一清二楚。 感受到之后,季辞脸瞬间烧了个彻底。 “你!” 秦珏抱住他,在季辞脖颈间一点点啄吻。 呼吸滚烫,声响暧昧。 季辞意识到危险之后,本能地就要挣开秦珏的怀抱。 可惜无济于事。 秦珏抱的太紧了,季辞想挣脱都难。 不是,不是在哭吗?怎么哭着哭着还发//情了? 很突然啊! 似乎是察觉到季辞内心的想法,秦珏声音里又带上了哭腔:“可是师兄,我难受……” 说着,他又掉下几滴眼泪,然后扯着自己的衣服去和季辞身上的婚服比,胡乱说道: “而且我今天不是来抢亲的吗?现在我抢到了,师兄是不是该归我了?” 季辞诡异地觉得他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但是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 季辞说不出来。 他正斟酌着词句,打算好好劝劝自己这个师弟。 毕竟季辞现在还没有准备好。 开花什么的还是慢一点再说吧。 季辞坚信凭借自己优秀的口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秦珏定能理解并放手。 就在他打好腹稿打算一股脑说出来的时候,嘴巴张不开了。 季辞:“???” 身前传来秦珏歉疚的声音:“对不起……我太想了。” 话音落下,季辞感到一阵眩晕。 下一瞬,他倒在了一处柔软的床榻上。 季辞迷茫地睁开眼睛,感觉到嘴巴能张开之后,他急切地想说些什么,然后一张口就被吻住了。 “……” 什么毛病。 季辞原本还想再给自己争取一下,但当他看到秦珏泛红的眼眶,这些打算便全都散到九霄云外去了。 罢了,不过就是开一次花。 能有多疼? 季辞眼睁睁看着秦珏从怀里摸出了一盒药膏。 动作之娴熟迅速令人咋舌。 季辞意识到不对劲:“……你在身上带这些东西?” 秦珏冲着他腼腆一笑。 “……” 还笑! 衣服被扒开了,季辞摆烂,直接躺平。 随便吧,反正是秦珏。 既然是小师弟的话,他想怎么样都行。 衣衫退下,一室旖旎。 - 事实证明,季辞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开花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季辞整个人晕晕乎乎,身后秦珏的声音低沉喑哑: “师兄好漂亮。” 他痴迷地吻了过去。 漂亮你爹。 季辞在心里暗骂,恨不得把秦珏给千刀万剐。 …… 待到一切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季辞朦胧中感觉到身边人似乎是要离开,他意识不清,却本能地拽住了秦珏的衣摆。 最后秦珏没走。 他轻柔地将季辞抱在怀里,一同陷入深眠。 翌日。 季辞清醒过来,察觉自己身边没人。 他脑袋放空缓了一会,随后慢吞吞地想起昨晚上发生的事情。 季辞:“……” 他一个翻身又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不知道秦珏几点起来收拾的,季辞察觉到自己现在全身清爽干净,就连被褥都是换过的。 这么一对比,就显得季辞这个直接昏过去的非常没有骨气。 靠。 季辞慢吞吞从被子里钻出来,还没想好要做什么,脑海中忽然闪过系统的声音: 【我录视频了。】 季辞:“……” 他深呼吸一口气,心平气和道:【录的怎么样?】 【非常好。】系统满意道,【很有张力,秦珏也很猛,完全看不出之前还在哭唧唧呢。】 季辞心说他也没想到。 夸了秦珏还不够,系统还要捎带批评一下季辞: 【相比之下,宿主的表现就要差一点,要是能再放开点就好了,或者声音再…一点,又或者……】 季辞额角青筋突突地跳,直接打断:【闭嘴!】 系统遗憾地住了嘴:【好心给你建议还不听,真是不识好人心。】 谁要听他的建议啊! 季辞气的脑袋冒青烟。 季辞:【你是我见过最不正经的系统!】 系统声音甜腻: 【但你是我带过最乖最好的宿主哦!比心~】 第171章 明远 “道宗变天啦!” “道宗哪里能变天?不是前段时间还传出消息说云宗主要成亲了吗?” “哪来的成亲?我告诉你,那就是云时那小子一厢情愿,人弟子压根不乐意。” “真的?” “那还能有假?我听说啊,云宗主、不,前宗主被那弟子的相好杀的灵力尽失啦!” “哪来的奇才这么生猛?” “人从火寨沟里安然出来的,能不生猛吗?” 诸如此类的言论传遍了修真界的大街小巷,几乎人人都知道道宗如今变了天。 往日的宗主和原先的长老现今都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 也未尝没有动了歪心思的宗门想要趁机吞并道宗,但还未靠近就被一股磅礴灵力掀出几米远。 这下众人都明白了,云时确实是倒了,但云时倒了不代表道宗倒了。 现在道宗的掌权人似乎比云时还要不好相与,总之这么久过去,大家连他一面都没见过。 实在是奇怪。 被无数人惦记的道宗现宗主秦珏已经在房门外跪了两个晚上了。 开了荤的男人一向没有节制,连着几个晚上的笙歌彻底把季辞惹恼了,于是喜提罚跪大礼包。 秦珏端端正正地跪在寝殿外面,面前是耀武扬威奉命监督他的折柳。 小折柳站的笔直,好动的很,时不时就围着秦珏上下左右转一圈,若是发现他跪的不标准了,就会雄赳赳气昂昂地拿着剑柄抽他。 几个时辰下来,秦珏已经被抽了无数次了。 他故意的,他希望师兄听到了能出来心疼他。 但几次试探下来都无济于事,秦珏慢慢明白这招对季辞不管用。 也是,季辞现在都还忙着处理自己,哪里能来关心他呢? 季辞不亲自抽他都算他心地善良。 又过了几个时辰,天蒙蒙亮,秦珏猜季辞现在应该已经睡着了,便站起来想进门去看看他。 可惜还未站起,他就被折柳狠狠抽了一下小腿。 钻心地疼痛。 很明显,折柳不准他进去。 秦珏抿了抿唇,半晌才低声道: “打个商量,你让我进去看看你主人,我把我的剑给你玩怎么样?” 说着,秦珏还亮出了自己那把银白色的灵剑。 小折柳一看到那本剑就兴奋地发出铮鸣,跃跃欲试地要去贴贴。 但刚刚冲了一半,折柳又硬生生控制住自己,然后连连摇头。 随后如临大敌般往后退了许多。 如果折柳能说话,此时一定是在控诉秦珏卑鄙,竟然用灵剑诱惑它! 见状,秦珏遗憾地把自己的灵剑收了回来。 “还挺犟。” 没办法,秦珏只能放弃进去看看的想法,规规矩矩地在外面又跪了一个晚上。 翌日,秦珏从半梦半醒中彻底清醒过来,就发现院子外有动静。 没过多久,道宗的一名弟子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秦珏,想笑又不太敢笑,最后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 “秦师弟,日安。” 秦珏不太想和他日安,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脑袋。 那日婚礼上的事情,道宗弟子们多多少少都了解了一些,对于云宗主倒台,秦师弟上位的消息他们只在最开始的时候稍稍惊讶了一瞬,之后便没当回事了。 那段时间的情况大家心里都清楚。 云宗主硬把季师兄留在身边,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不对劲。 当然也有一部分云时的拥护者在得知这件事情后便离开了道宗,不过人数很少,对道宗的影响不大。 现在的道宗有秦珏坐阵,也还是名列三大宗门之中,这个地位暂时还没人能撼动。 那名弟子手里拎着饭盒,在秦珏的目光中悠悠然推开寝殿的房门走了进去。 小折柳看了看那名弟子,又看了看秦珏,最后左右摇晃着发出了一串嘲笑声。 秦珏:“……” 他面无表情地想,等师兄原谅他了,他就要怂恿师兄好好罚罚这把破剑。 - “季师兄。” 那弟子绕过屏风之前先是喊了这么一句话,得到细微的回应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屏风后,季辞吊儿郎当坐在床榻边缘,只着一件雪白的里衣,青丝披散着,神情很是倦怠,脖颈和露出来的半截小臂上都有深深浅浅的印子。 弟子的脸在瞬间蒸腾出红色,甚至开始结巴: “师师师师兄!吃饭……” 季辞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接着说道: “放那吧。” 那弟子连忙把饭菜放在了边上的小桌子上。 正要离开,就听见季辞在后面喊了声他的名字: “秦珏还在外面跪着吗?” 听见这话,弟子连忙回话: “在的在的,秦师弟跪的非常直,一看就是有认真跪了一晚上的!” 闻言,季辞诧异地挑了挑眉:“真的?” 那小子真的跪了一晚上? 他真能这么老实?骗人的吧? 季辞挥手让弟子先出去,他自个儿穿上外套洗漱之后这就开门去看秦珏。 打开房门,对方果然就跪在门口。 脊背挺直,表情认真,见门开了,秦珏立刻抬起脑袋,眼睛都亮了起来。 在看到秦珏之前,季辞其实还是有点心疼他的。 毕竟都跪了一晚上了,但现在看到了,季辞瞬间就想起了这小子晚上的混账模样,顿时就什么心疼都没了。 秦珏嘴唇动了动:“师兄……” 季辞转身就回了房,顺带狠狠拍上门。 继续跪着吧你小子。 他现在腿都还隐隐作痛,凭什么秦珏跪一晚上都啥事没有? 见此,秦珏顿时就急了。 他都已经三天没进屋了,要是再这样下去…… 秦珏:“师兄!明远还在我这里!” 刚刚关上门的季辞:“……” 对哦,他的明远小天使还在秦珏手里。 想起那枚被自己送出去的芥子环,季辞立刻就拉开了门,不客气地问道: “我家明远呢?” 见他出来了,秦珏面上露出喜色,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因为跪的太久了,他还踉跄着有些站不稳。 季辞下意识扶了他一把,反应过来之后,又像是被烫到一样把手收了回来。 秦珏倒是因为这一下笑的很开心。 他将芥子环中的明远放了出来。 季辞看着面前和活人差不了多少的明远露出问号脸: “……这是明远?” 第172章 变天 以前的明远是怎样的? 皮肤青白脆弱,一沾水就啪嗒啪嗒往下掉肉,一眼就能叫人看出来是只活死尸。 但现在的明远可不一样了。 现在站在季辞面前的明远皮肤虽然还是青白色的,但是五官清晰明朗,皮肤紧致,季辞捏了把明远的脸,随后惊恐地发现,竟然还能回弹! 季辞大惊失色: “亲爱的明远,你是活了吗?!” 以前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明远诚实地摇头: “不,秦珏说我是变强了。” “居然还能这么流畅地说话!”季辞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把明远牵到床榻上,按着他坐下来。 开玩笑,明远这和二次进化有什么区别? 季辞老感兴趣了。 他一下子就觉得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满心满眼都是明远: “来,和我唠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明远一双白瞳愣愣地看着季辞,似乎是在犹豫如何组织语言。 见状,秦珏便不动声色地凑过来,抢话道: “我来说吧,师兄,他脑子还没好全,可能表达不太清楚。” 季辞:“……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话音刚落,旁边的明远就郑重地点了点头: “嗯,脑子是还没完全好,让他说吧。” 季辞:“……” 嗯,现在就看出来了,确实脑子不大好。 他一面捏着明远的脸皮,一面催促着秦珏快说。 明远乖乖地坐在床榻边缘,任由季辞好奇地掐自己的脸。 这边,秦珏看着师兄在明远脸上乱捏的手,心里有些不爽,但好不容易才被允许进屋的秦珏不敢说什么,只在季辞转头的时候去瞪明远一眼。 明远脑子确实不太清醒,不是很明白秦珏的白眼意味着什么。 所以他没管,又往季辞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秦珏:“……” 罢了,他不再管明远,转而认真和季辞讲述明远变成这副样子的原因。 是从火寨沟开始的。 火寨沟有仙人内丹,秦珏带着明远从外面一路杀进去,好不容易才到达仙人藏宝的中心。 仙人内丹力量虽然强大,但是也十分凶悍难以吸收。 光凭秦珏一个人,恐怕吸收到一半就得爆体而亡。 所以他就将主意打到了明远身上。 俩人共同吸收了一半,这才堪堪稳住灵府。 听完之后,季辞点点头: “你的意思是,吸收完仙人内丹之后。” 季辞看向秦珏:“你变强了。” 秦珏肯定地点头。 季辞又看向明远:“你变好看了。” 明远迟缓地点头。 季辞感叹:“仙人内丹真是个好东西。” 说着,他闭上眼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灵府。 干干净净,不多不少,整挺好。 季辞稍微有些不平:“你都这么厉害了,我怎么办?” 秦珏眨了眨眼,一点点靠近他,认真道: “我们可以双修。” 季辞:“……你脑子里是不是只有这档子事?” 秦珏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 半晌,他转过身来抱住了季辞。 很单纯的一个拥抱,不掺杂任何杂乱的情绪。 季辞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直到秦珏打算亲上来的时候,他一抬眼看到身边面色平静的明远。 明远眼神十分干净,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看。 季辞:“……” 季辞一下子就萎了。 他立刻推开秦珏,痛斥道:“小孩子面前你这是要做什么?!” 猝不及防就被骂了一顿,秦珏有点不服气:“他也不是小孩子了。” 季辞:“他才十七岁,不是小孩是什么?” “可是活了这么多年,早就超过十七岁了。” 秦珏现在有点后悔把明远带出来了,他打算把明远收回去。 结果还没开始动手,季辞就一把将芥子环给抢了回来。 他一脸凶狠:“本来就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依稀记得这东西本就是他送给师兄的秦珏:“……” 算了,师兄要拿回去就拿回去吧。 反正也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季辞拿回了芥子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他把神识探进去找了找,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缕残魂。 那是从前他被云时扔进鬼蜮之后带出来的一只小鬼。 但带出来之后季辞就把它忘了个底掉,一直都没有想起来把它拿出来看看。 直到前不久重新回到鬼蜮,看到店小二那张脸才想起来。 小鬼被放出来之后,先是抬起头看了季辞一会,然后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季辞正要说些什么,却在下一瞬看到小鬼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他愣了愣,随即震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季辞伸手试图抓住小鬼的身体,但手指却直直地穿过小鬼的身体,没入虚无。 抓不到,小鬼的身体是虚幻的? 意识到这点之后,季辞扭头看向秦珏。 秦珏声音平静: “鬼蜮其实就是云时捏造出来的幻境,里面所有的景象全都是由他一手操控的,包括鬼怪。” 秦珏看向面前这只逐渐化为白烟的小鬼: “现如今鬼蜮坍塌,里面的鬼怪自然也活不长。” 原来如此。 季辞怔愣地看着已经完全消失不见的小鬼,心里陡然一阵钝痛。 他掩下心中情绪: “对了,云时呢?” 那日在鬼蜮中,他刺云时的那一剑没有留丝毫后手,那小子该不会死了吧? 听到这问话,秦珏微微一笑: “死倒是还没有,青玉的药膏救了他一命,但灵府被毁,胸口后来又被人补了一剑,云时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 无法修仙,就连身体底子也被一剑摧毁,往后余生估计都只能靠草药吊着命。 不知为何,季辞觉得他这笑容有点阴森,见秦珏脸上笑容有越来越猖狂的趋势,他便抬手捂住了对方的嘴: “别笑这么狂,容易被噶。” 秦珏:“……” 他把季辞的手扒下来,乖巧道:“我知道了。” “那现在云时他们在哪?” 秦珏唇角提了提,却忽然想起什么,提到一半的嘴角又硬生生被压了回去,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歹曾经是道宗的长老,就算如今全都是废人,自然也得好生安置在道宗了。” 季辞直觉这“安置”是个反义词。 但那又如何呢? 事情走到如今这一步,云时他们是死是活便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他现在只要好好和秦珏过好日子就行了。 正这么想着,外面忽然响起一名道宗弟子的传话声: “秦师弟,道宗外面来了好多人。” “都是前来拜访的各仙门首领,他们说想见见你。” 第173章 免得吵到师兄休息 就算是经过了换代,从外表上来看,道宗还是同以往一样繁荣昌盛。 弟子们从不懈怠,路上随处可见聚在一起练剑温习功课的弟子。 若是有人凑上去问他们对现今道宗掌权者的看法如何,他们都是一脸的讳莫如深,丝毫不敢多说。 如此,便更加加深了各大宗门对这位道宗新宗主的好奇。 那日前去参加云宗主婚礼的家伙全被杀了,他们自知斗不过这位新宗主,但还是想亲自一睹对方的姿容。 可惜的是外面这些弟子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不然还能在见面之前有所准备。 事实上,并非是道宗弟子不敢说,而是道宗弟子没这个脸说。 他们还能怎么讲?讲自家宗主每天晚上都在房门外跪着,还需要一把破剑来监督吗? 道宗弟子表示自己还要脸。 况且,道宗的易主仪式还没开办,只有举办了这场仪式,被道宗和外面无数宗门见证过,秦珏才是他们的新宗主。 是以在仪式还没有开始举办前,大家都还是喊秦珏叫秦师弟。 那群前来拜访的仙门人士,在去往太极殿的半途中就被拦下来了。 为首的那位正是九重天掌门,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问道: “为什么不准我们上去啊?” 看守山门的那名道宗弟子面色平静: “诸位见谅,太极殿已经被我们的秦师弟彻底推平拆掉了,现如今道宗的主殿并不在此。” 闻言,众人大吃一惊。 要知道太极殿可是自道宗开宗立派便存在的主殿。 历代道宗宗主全部居住在此,比起用来做居住的屋子,太极殿的象征意义其实大于实际意义。 只要说到太极殿,众人便会想起三清道宗。 这种标志性的建筑,怎么能说拆就拆? 九重天掌门对此感到不可思议,带头问道: “这太极殿岂是说拆就能拆的?此番决定是不是过于草率了?” 看守山门的弟子说道:“秦师弟颁布的决定,我们普通弟子没有置喙的能力。”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茫然。 这算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 这些道宗弟子当真对那位新宗主如此信服? 仙门众人各自心怀鬼胎,最终还是折返了回去。 那看守山门的弟子给他们找了一位带路的,领他们去往秦珏他们居住的院子。 刚一到山门,众人便感受到了浓浓的违和感。 这方院子比起太极殿,还真是寒酸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可不像是一宗之主会住的地方。 众人互相看了看,最终还是九重天掌门率先去敲院门。 良久,门内终于传来了响动。 众人精神一凛,却见开门的是个极年轻的男子。 对方斜斜地扎着头发,肤色白皙,一双凤眸,眼皮懒洋洋地耷拉着,看起来还没睡醒的样子,唇角却微微上扬。 这是…… 九重天掌门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不由得有些结巴:“你……你,我……” 那年轻男子打断九重天掌门毫无意义的话,直截了当地问道: “来找秦珏的?” 众仙门犹豫了一瞬,连忙点头。 “哦。”年轻男子把手从门框上放下来,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一下子来这么多人,秦珏是什么稀有动物吗?” “平时给百姓赈灾没见他们这么积极。” 众人:“……” 刚来就被骂了,还是被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 纵使心中万般不爽,此时也得打碎牙齿往肚子吞。 在修真界,实力就是王法。 季辞吐槽了两句,转身进了院子里。 众人连忙跟上。 这院子不大,至少对这些整日里穿金带银的仙门大少来说,着实算不上大。 但是被装饰的很有生活气息。 墙角边上开垦出了一片菜地,里面种着小白菜和黄瓜,院子里的石桌也被擦的锃光瓦亮,看得出来两个主人都有在很认真地生活。 季辞往前走了几步,就大爷似的往院子里的躺椅上一坐,随后整个人瘫倒过去。 没人引路,众人顿时有些无所适从,互相看着,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抬。 直到不远处传来“乒乒乓乓”的锅碗瓢盆碰撞声。 大家循着声音看过去,却见一名身形高大的男人端着一碗温粥从灶房走了出来。 他乌发规规矩矩地束在脑后,衣着齐整,面容冷峻。 看到院子里站了这么一大堆人,表情也没有丝毫波动。 在众人灼热的视线中,秦珏丝毫不受影响,径直走到季辞身边,弯下腰哄他吃饭: “师兄,粥好了。” 季辞暂时不太想吃:“先放那吧,等我饿了我再吃。” 秦珏不赞同:“可是你昨晚到今早都没吃饭。” “……”季辞冷笑了一声,“那怪谁?” 秦珏喉咙动了动,立刻认错:“怪我。” 他转而把清粥放在旁边桌子上:“那等粥凉了再吃?” 季辞故意刁难他:“不吃,清汤寡水的,一点味道都没有。” 秦珏哄着他:“可是师兄现在不适合吃油腥重的食物。” 季辞现在烦死他了:“可是明远都知道偷偷给我带烤鸡。” 话音刚落,院子角落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明远怀里抱着一个疑似烤鸡的东西,直直地从院墙上摔了下来。 他慢腾腾地站起身来,怀里的烤鸡却在衣服被包的好好的。 明远抬起脑袋,正好撞见眼神不善的秦珏,顿了顿,又看到那些满脸震惊的陌生人。 明远:“……” 他默默转过身,把烤鸡塞进衣服里,重新翻墙出去。 “啪嗒!” 又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季辞有点心疼:“都摔了两次了,他不会受伤吧?” 秦珏不动声色端起清粥:“烤鸡现在不适合师兄吃,我去给师兄的粥里加点清蒸鸡肉。” 听到这话,季辞勉强点了点头:“好吧。” 见他松了口,秦珏唇边便也抿出一点笑意。 他端着碗转身进到灶房。 九重天掌门没忍住喊了声:“诶,秦小友!” 秦珏脚步稍顿。 他侧头没什么温度地看了那些人一眼,语气是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冷淡: “有什么事,进来说。” 免得吵到他师兄休息。 第174章 叹为观止 进到灶房之后,众人看着面前布满烟火气息的灶台,还有地板上溢出来的灶台灰,以及秦珏袖口上沾着的点点灰尘,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就是……道宗新上任的宗主? 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九重天掌门看了看他,又扭过头看了看院子里正在晒太阳的年轻人,表情顿时就复杂起来了。 秦珏没功夫管他们都想了些什么,抽出菜刀切鸡肉,案板声中,他不耐烦地瞥了众人一眼: “有什么事,说。”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不知秦小友的名讳是?” 秦珏没看他们,一边把刚切好的鸡肉撒上盐粒放进锅炉里加水清蒸。一边把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 “双玉成珏,好名字。”有人赞叹着,“这是秦小友的字?” 秦珏抬头看了说话的人一眼,黑眸沉静:“不是。” 那人尴尬地笑了笑:“是吗,那不知秦小友……” “没有字。”秦珏打断他,“如果你们过来只是为了问这些无足轻重的事情,那还是赶快离开吧。” 众人顿时噤声,互相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难堪的神色。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精,以前哪里有被年轻人这样骂过? 九重天掌门咳嗽了两声:“哎,年轻人就是气性大,都是这样的,不狂那能是年轻人吗?” 他挥退旁边试图拍他肩膀的一名宗主,语气严肃了点: “我们就是想来问问,历来道宗易主都需要举行典礼,不知秦宗主什么时候举办,我们也好过来捧个人场。” 秦珏不耐烦的表情收敛了一点,他抿了抿唇,看向众人。 就在大家以为他要回答的时候,秦珏别过目光:“我得问问师兄。” 众人:“……” 差点忘了这家伙是个夫管严。 后方有人发出点“嗤嗤”的笑声。 秦珏听见了,意味不明地往后面看了眼。 就在这个时候,清蒸鸡肉差不多也好了,秦珏把鸡肉加在粥里,犹豫了好一会,又往里面加了好些佐料,这才端着碗出去。 站在灶房门口的人齐刷刷往后退开。 秦珏走到季辞身边,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季辞睡觉梦到自己和秦珏在田埂里种菜,结果半路来了个石头精要拔他们的菜,怎么赶都赶都不走。 他就琢磨着如何让猴哥从这石头里钻出来,还没完全想好就被秦珏推醒过来。 刚睡醒的季辞有些茫然,朦胧中看到一张模糊的脸,张口就来:“猴哥?” 秦珏:“……” “不是猴哥。”他扶着季辞坐起来,一小口一小口吹凉清粥,然后亲自往季辞嘴里喂。 季辞乐的不用自己动,神情倦怠,垂着眸子数秦珏的头发。 不知过了多久,清粥空了大半,秦珏看着困倦的季辞,声音平静: “最近这么虚脱,是因为怀了吗?” 季辞:“……?” 他一下子就清醒了,警惕道:“你又在口出什么狂言?” 秦珏轻笑:“现在清醒了。” 季辞:“……” 他笑着骂了一声:“我清醒你大爷。” 说着便直起脊背:“说吧,叫我起来有什么事?” 季辞伸手一指不远处那些探头探脑的仙家首领,笑了声:“不去招待客人?” 秦珏连头都没回:“他们问我什么时候举办道宗的易主仪式。” 这种事情还用问他? 季辞手指勾着秦珏垂下来的衣袖玩,闻言随便想了一会,说道:“半个月后吧,那时候雪应该就停了。” 听到这,秦珏认真点头:“好。” 说完,他扭过脑袋:“我夫人说半个月开春的时候再举办。” 季辞一口气没喘过来差点噎死自己。 我靠,什么叫夫人? 秦珏他还要不要脸? 这还有其他人呢! 问题是那些人竟然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得到了答案便点着脑袋开始奉承。 “半月后,半月后好,刚好开春,气温宜人,路也平稳。” “是啊,寓意也好。” “那就这样决定了,半月后我们必定前来参加捧场。” 秦珏淡淡点头:“多谢。” 众人松了口气,又寒暄了一会便退出去了。 待院门被重新关上,季辞才慢吞吞看向秦珏,手指点着自己: “我,你夫人?” 冬日温润的阳光下,季辞眼睫纤长,皮肤瓷白,脸上带着点半是调侃半是责怪的神色,像是在闹小脾气,这便显得他神情灵动了不少。 秦珏眼底漫上笑意,凑过去吻了他唇瓣一口,温和道: “我是你夫人。” - 道宗易主大典在半月后举行。 具体时间还没有公布,但各大宗门已经开始着手做准备了。 先是挑选长的好的弟子代替宗门脸面参加,然后便是准备金银珠宝上供。 随着道宗易主大典一同传出去的,还有道宗新宗主实际上是个夫管严的消息。 这瓜保熟。 有好事的人买通了道宗弟子,企图从他们嘴里撬出道宗新宗主和他宗主夫人的一手消息。 可惜这些道宗弟子嘴巴严的很,什么礼物都不收,一听是来问宗主的,立刻跟他们翻脸。 修真界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就连话本子都是全靠杜撰。 道宗新宗主道侣的身份在话本子里千变万幻。 今天是光风霁月的名门贵族,明天就是秦楼楚馆里的可怜小倌。 总之身份一天一个样,内容倒是都不怎么正经。 也有明眼人告诉大家那宗主夫人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而是宗主的亲师兄。 但没人听。 毕竟师兄这个身份,好像没有话本子里描写的那些生动刺激。 诸如此般,其实全都是后话了。 …… “呦,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南风馆的头牌?” 张绍远翻看着从山下带上来的话本,看的乐不可支,一到激烈处还要大声念出来: “……只见那小倌立时红了脸,纤纤玉手撑住秦宗主胸膛,美目流盼,眼底神色盈盈,满面凄楚地唤着秦宗主的名讳。 “房内气温陡然升高,看着身前如此尤物,秦宗主再也克制不住身……身……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绍远翻着话本子:“整整十页的颠鸾倒凤,季小友,你师弟很行啊。” 季辞哼了声,他一把将话本子抢回来: “我师弟能不行吗?” “再说了,以小爷的姿色,当个南风馆头牌怎么了?很令人惊讶吗?” 张绍远摇摇头:“季兄,你的脸皮着实让我叹为观止。” 季辞谦虚道:“彼此彼此。” “你写我和师弟小黄文的行为也让我叹为观止。” 第175章 我可没有勾引纯情少男 “……所以,你是已经和秦珏那什么过了?” 唐子臣满脸幻灭。 季辞凑近他,唇角挑起一抹笑:“你觉得是什么?” 因为这一次靠近,唐子臣吓的整个人一哆嗦,直接往后退了两步。 反应过来之后,又因为自己怂了吧唧的动作恼羞成怒,骂道: “你都已经有夫君了还离我这么近做什么!不知廉耻!” 这话说的。 季辞笑了两声:“我有夫君了所以就不能和你们正常交往了吗?哪里来的道理啊。” 他上下瞥了唐子臣一会,又道:“不过,你这样的,我就算想和你亲近也没这个胃口啊。” 话音刚落,唐子臣直接气得跳起来:“你什么眼光!” 他嚷嚷道:“这世界上喜欢小爷我的一抓一大把,犯得着你在这里挑挑拣拣嘛!” 唐子臣气的眼睛都红了: “你和他成亲就成亲啊,关我什么事!” 一边说还一边掉眼泪。 直到这个时候,季辞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 他盯着哭哭啼啼的唐子臣看了一会,半晌才福至心灵: “你小子,你哭这么伤心,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唐子臣:“……” 他羞恼至极,反应非常大地往后倒去,气愤道: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 说到一半,唐少主打了个哭嗝。 季辞:“……” 唐子臣:“……” 他现在恨不得以头抢地把自己捶死在地上。 脸颊已经红的不成样子了。 看这个反应,季辞知道自己八成是猜对了。 真是奇了怪了,唐子臣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他季辞可是正经人,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勾引纯情少男的举动。 小孩子真奇怪。 思来想去,季辞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坐以待毙。 他必须安抚一下因为自己从而受了情伤的纯情少男。 他拍了拍唐子臣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哭什么,喜欢上我这么优秀的男人一点都不丢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刚才还哭的一抽一抽的唐子臣现在更难过了: “你烦死了!你怎么这么烦人啊!” 他赌气道:“我才不喜欢你,谁要喜欢硬邦邦的男人啊,一点都不好抱。” 少年,你是不是忘了你从前的初恋男神就是个男人? 季辞笑了声:“哦,这样啊,那真是对不起哦。” 唐子臣:“……不用你说对不起。” 他擦干净眼泪,假装自己刚才没有哭过,恶狠狠地威胁道: “我警告你,今天的事情要是敢泄漏出去,你就完蛋了!” “好好好。”季辞哄着他,“九重天少主从来没有喜欢过季辞,他清清白白是个大直男。” 唐子臣又瞪了他一眼,气冲冲地就跑了出去。 那背影活像后面有几十只女鬼在追他。 秦珏进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他。 然后就被唐子臣用极其仇恨的眼神瞪了一下。 秦珏:“?” 他转过身看了对方一眼,表情莫测,最后不再犹豫直接进了房。 刚进去就开始告状: “师兄,你那个朋友刚才在外面瞪我,看起来好凶啊。” 季辞不在意地摆摆手: “他一直都这么凶,你又不是不知道。” “哦。”秦珏不太高兴地应了声,最后若有似无地说了句,“不过师兄的朋友都不怎么喜欢我,这是为什么?” 这句话一落下,季辞就隐隐感觉自己好像被茶了,但具体如何又说不出来。 最后他稍微一合计,决定还是顺着秦珏。 他点头道:“他们的确不怎么喜欢你,也不知道为什么。” 说完这句话,便继续端着话本子看了。 见他没有要给自己撑场子的想法,秦珏表情沉了些许,决定到时候把张绍远唐子臣他们安排在易主大典的角落里。 再给他们上最差的饭菜。 季辞不知道秦珏已经打算给他的朋友穿小鞋了,他现在正在看话本,并对话本里提出的限制性人体姿势感到十分不解。 这他妈是人能做出来的? 修真界的人想象力真丰富。 他看的过于入迷,半天没有理秦珏,以至于秦珏暗地里飞醋吃的飞起,几次作妖都没见师兄注意到自己之后,他干脆也不装了,直接蹿到了季辞身边。 “师兄在看什么?” 听见他的声音,季辞“啪!”的一下就把书给关上了。 秦珏:“???” 他敏锐地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于是又问了一遍:“师兄在看什么?” 季辞打着哈哈:“我看的能有什么好东西,你自个儿玩去吧。” 一边说,还一边把话本往自己袖子里塞,企图掩人耳目,逃过此劫。 但秦珏哪能如他所愿? 他提起唇角笑了声,装作一副好奇心极强的模样:“真的吗?但我真的很想知道师兄都看了些什么。” 季辞心说这东西能叫人看吗? 看了不知道这小子得怎么折磨他。 不行,绝对不能给他看! 这么想着,他便更坚定地拒绝了秦珏,并且试图摆出自己身为长辈的架子: “小孩子家家的看什么话本,出去做饭去!” 说着就要撵秦珏出去。 秦珏当然不乐意,他赖在季辞身边不走了,问道: “真的不给我看吗?” 季辞坚定地拒绝:“不给。” 原以为对方一定会大闹一场,并且打定主意不搭理对方的季辞半道就听到秦珏来了一句: “好无情,我以为我们一直都能有话讲。” 季辞:“?” 不是,你小子有毛病吧? “要是不会说话,你就让明远教你,他这段时间学说话已经很有成效了。” 从前一撒娇就无往不利的秦珏略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季辞训斥他:“看什么看?还瞪我是吧?!” “滚出去!” 秦珏刚把饭菜送进来就又被轰了出去。 他一张俊脸上都是迷茫的神色。 院子里目睹一切的洒扫弟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秦珏:“……” 他不善地看了那弟子一眼,随手招来一名侍从,吩咐道: “把这段时间山下有关我和师兄的话本都搜集过来。” 话音落下,那侍从的表情瞬间变幻莫测起来了。 顶着秦珏视线的压力,侍从咽了咽唾沫,赔笑道: “好……好。” 第176章 渎神? 半月后,正是惊蛰。 惊蛰到,万物生。 连着下了几日的雷雨,天地一新,空气中都是湿润的泥土味道,莺飞草长,嫩芽初生。 道宗上下准备已久的易主大典终于在今日开启了。 地点就设置在道宗宗祠,宗祠外是宽广的大理石广场,宗祠内上列三清老祖,下有历代宗主长老。 从初代到上代,皆有名号。 当然,云时他们除外。 秦珏不准宗祠里出现他们的名字和碑位。 原话便是,他们来这里拜的是老祖宗,不是那几位叫人恨的牙痒痒的人渣。 众弟子都觉得有道理,于是便手动将云时他们的塑像给搬了下去,宗祠里空了好几位,倒也不显得奇怪。 事实证明,宗祠里有云时没云时都一个样,弟子们照样拜。 易主大典来的时候,这里已经被布置的十分庄严得当,角落里的乐师吹箫弹琴敲编钟,声音空灵肃穆。 与广场相连接的是一条极长的楼梯,陆陆续续有别宗的客人通过那里走上来。 这些都是小宗门的弟子,为首的那位一身白衣光风霁月,长相俊逸。 上到广场之后却被道宗的豪华晃了下眼睛。 广场太大了,整体呈现出一个圆的形状,上来之后满目都是大理石的白,完全看不出应该要往哪里走。 那弟子随手招呼住一名男子:“道友留步,小生想问问道宗宗祠……” 话音未落,他的声音便渐渐小了起来,最后竟戛然而止。 原因无他,面前这个被他随手揪住的男子,长了一张十分俊美轻佻的脸。 方才他说话的时候,此人便唇边含笑看着他,凤眸中是盈盈的笑意,见他不说话了,还微微挑眉,贴心地问道: “宗祠什么?” 那弟子恍然回神,红着脸说道: “……哦!小生原是想问,道宗宗祠往哪边走?” 闻言,那男子笑了起来,两颗尖锐的虎牙露出来显出几分玩世不恭: “巧了啊,我也不知道道宗宗祠往哪走,不如我们一同走走?” 听到这话,那弟子稍微有些愣神,迟疑道:“你不是道宗弟子?” “我是啊。”男子说道,接着便朝着他露出一个笑来,“但是也没人说过道宗弟子就一定得知道宗祠在哪吧?” “你看前面那那么大的空间,我哪里能知道哦。” 弟子看着宽敞威严的广场,顿时觉得似乎是这个道理,点点头道:“确实如此,那道友便和小生一道前往吧。” “对了,不知道友名讳是?” “季辞。” - 季辞吊儿郎当地走在众人身前,半点不觉得自己得身份对后面众人产生了多大得冲击。 走到一半,他便停住脚步,四处看了看,转过头认真问道: “我们刚才走的是直线吗?” 那弟子脸都僵了:“应该是吧。” “奇了怪了,总觉得没走直线……”话说到一半,季辞便顿住,斜睨了他们一眼,无奈道,“你们怎么都这副表情啊,我是真的不知道路往哪里走。” 他是道宗弟子没错,但是以前也没有来过宗祠啊,更不知道这宗祠广场那么大,一眼望去压根看不到头。 季辞嘟囔着:“秦珏只让我到这来,又不给我分配带路的弟子,我哪里知道走?” 他一个人自说自话也能活的很愉快,话题一秒钟能有八十个拐弯。 说到这又转过头问道:“对了,你们是哪个宗门的?” 听到这里,那弟子神色正经了点:“我们是飞花谷的弟子,今日是奉师父的命令来道宗参加易主大典的。” 飞花谷,季辞有点印象。 好像是个专攻医术的门派,影响力不大,但存在感还是蛮强的。毕竟医修向来备受尊敬。 一听到有熟悉的名字,季辞顿时精神抖擞,掰着手指头开始夸赞: “飞花谷,飞花谷不错啊,我听说飞花谷都是盘靓条顺、医术高明的大夫……啊对,就像你一样。” 那弟子听了颇有些不好意思:“是……是这样吗?” “那当然了!”季辞拍着胸脯保证,“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大夫。”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故意挑着点笑容,总叫人怀疑是在故意勾引。 可惜不是,天地良心,季辞就是天生有点浪而已。 被这样一逗,再被那笑容这么一勾,那弟子的脸一点点红了起来。 他正要说什么,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季师兄!季师兄!” 季辞原本还专注在他身上的目光转瞬便移开。 他朝着奔过来的弟子吹了声口哨:“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那道宗弟子大口喘着气,扶着膝盖说道:“别……别瞎撩了季师兄,秦师……秦宗主喊你呢,他问你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来。” 季辞顿时就生气了:“我又不是故意来这么慢的,他让我来这里,可是我又不认路,宗祠广场还这么大。” 道宗弟子急的满脑袋包:“知道了知道了,季师兄,你先跟我来吧。” 说着就去拽季辞的衣服。 “哎,等等!”季辞站住脚步,他回头看了一眼,“我还有朋友呢。” - 最终,季辞和他的朋友被道宗弟子一同带到了宗祠门口。 飞花谷的那几名弟子必须在宗祠外面候着,好在这里摆了桌案和小食,倒也不会太过无聊。 和他们打过招呼之后,季辞便走进了宗祠。 他以前没来过这里,是以过来之后总觉得这里十分新奇。 不过,比起那些奢华庄严的装饰,更吸引季辞视线的还是不远处拜在三清老祖神像下的秦珏。 宗祠庄严空灵,神像下供奉着无数香火,烟雾缭绕间,秦珏一身白衣端坐其中,脊背挺直,乌发束的一丝不苟。 同三清老祖一般端正庄严。 季辞看着他的背影,脑子一抽,冲上去就亲了他一口。 正默念经文的秦珏倏然睁开了眼睛。 他今日穿的尤其隆重,虽是白衣,但锦缎扎实,其上金线银线交织成暗纹,华丽的不像话。 峨冠博带,衮衣绣裳。 配上秦珏那张漂亮的脸,季辞简直快要爱死了。 他吧唧一下又在秦珏脸上亲了口,亲完还要笑嘻嘻地问: “秦宗主,我这算是渎神吗?” 第177章 又见 易主大典需要 准备的东西繁多冗杂,秦珏才和季辞亲密了一小会,就被弟子催着出去招待客人了。 那弟子咋咋呼呼地闯进来,双手蒙住眼睛以表非礼勿视,然后打开指缝喊道: “别卿卿我我了,秦宗主,外面一堆人等着你呢!” 弟子痛心疾首:“季师兄,你也不想背上祸上乱下的骂名吧?” 听到这话,季辞觉得十分有道理,推开秦珏的胸膛,认真道: “忙你的事去。” 差一点点就能亲上的秦珏:“……” 他一身低气压地站起身来,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爽两个字,却不得不跟着那弟子离开这里。 秦珏刚往前走了几步,便回过头来,不放心道:“你就待在这里,不要乱跑。” “如果累的话,隔间有床榻,可以去里面休息一会。” 易主大典没有季辞需要帮忙的事情,历代道宗易主大典都没有道侣陪同,否则就是对三清老祖和列祖列宗的不敬。 初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秦珏的表情非常难看,季辞也觉得这规矩十分离谱。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道宗历史上就没几个宗主长老是有道侣的,无一不是孤独终老。 那群单身狗看不得小情侣恩恩爱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么想着,季辞看宗祠内那些宗主长老的目光就染上了几分怜惜。 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孤身一人,确实蛮惨的。 不像他,堪堪二十七八就有了对象。 还有比这更爽的事情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个念头闪过之后,季辞总觉得这些塑像的表情似乎臭了点。 他跪在蒲团上磕了个头,嘴里念叨着: “您放心,您要是寂寞,弟子给您烧上十七八个腰细腿长的大美女。” “或者说您喜欢男人?也不是什么难事,上到八块腹肌黑皮型男,下到白幼瘦纤细美少年,弟子都能给你烧过去。” 季辞一无聊的时候就嘴碎,这些念叨恰好就被进来打扫的弟子听见了。 那弟子生怕季辞再胡言乱语下去会惹了神仙生气,立刻上前把他拉了起来,劝道: “季师兄,隔间里有安排小食,您过去吃点吧,顺便休息一下。” 被这么一劝,季辞只得意犹未尽地住了嘴,跟随弟子的指引去到了隔间。 这里是被好好布置过的,软榻书本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只烤的喷香的烧鸡。 季辞哈喇子都要流出来,赶走弟子之后就在隔间吃了起来。 易主大典举办的时间很长,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季辞吃完东西之后实在有点无聊。 就把明远喊出来和自己斗地主。 他自己画了简易的纸牌,然后十分认真地教起了明远。 好在明远聪明,吸收了半颗内丹之后智力大涨,很快就学会了,开始陪着季辞斗地主。 这只僵尸精的很,斗地主的时候赢多输少,后来发现自己赢牌的时候季辞不太高兴,就开始适当性地放水。 成功哄的季辞笑出鹅叫。 只可惜玩牌也容易腻。 等季辞回过味来之后,一问时间,才过了一个时辰。 离大典结束还早得很。 季辞耐不住寂寞了,收起明远就走到了宗祠门口。 只见外面人头攒动,乌泱泱的一堆人聚在一起,听着台上道宗弟子宣读誓词,季辞仔细看过去,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交头接耳讲小话。 他不由得失望地收回了视线,返回宗祠内。 外面广场上都是人,季辞是不可能从那里走出去的。 到时候一堆人认真听讲,就他一个逆流而上溜出去玩。 那多尴尬啊。 跟被丢出去供人围观的猴子似的。 几番打算之下,季辞返回小隔间,找了个窗户直接翻了出去。 他单手撑着窗台,翻过去的时候动作轻巧,落地稳当,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多少。 季辞觉得自己要是不穿到这里来,回现代可以弃医从武,高低得是个二级跳高运动员。 宗祠占地面积十分广泛,从小隔间翻出来,离广场便也远了许多。 正面的就是一条少有人来的小路,看方向也不是很清楚是能走到哪里去。 季辞对这条小石子路起了兴趣,直接就走了过去。 此时的季辞已经把秦珏说的不要乱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拜托,谁家好人在隔间一待一天啊? 再往那坐着估计都要长痔疮了。 季辞现在急需新鲜空气。 顺着这条小路,季辞走了许远。 他隐隐发现这是一条山道,不过具体是通向哪座山却不是很清楚。 道宗的山太多了,一座连着一座,一条掩映在灌木丛中的石子路,谁知道它会通往哪里呢? 季辞完全是抱着探宝的心思走上来的。 所以当他抬头看到太极殿的时候,才会如此惊讶。 看着面前熟悉的宏伟建筑,季辞脑袋都快短路了。 ……秦珏不是说这里已经被他推翻了吗? 太极殿怎么会还在这里? 他压下心中疑虑,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院子。 相比从前到处是侍从仙童的场景,现在的太极殿明显冷清了不少。 院子里空无一人,那四季常开的海棠花树失去主人仙力滋养,已经凋败的只剩枯枝败叶。 一副人走茶凉、渺无人踪的景象。 完全看不出往日的繁荣呢。 犹豫了大概两秒钟,季辞最终还是没敌过心中好奇心,推开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到处是干枯的树枝和树叶,踩上去“嘎吱”作响,愈发显得此地寂静。 走到殿门口,季辞迟疑了一会——开还是不开? 无论过了多久,季辞其实都还是非常排斥这里,但他最终还是决定推开门看看。 不过是一扇门而已,难道打开就能回到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吗? 无稽之谈。 这么想着,季辞就伸手推开了这扇门。 只是不等殿门彻底打开,一道大力就从里面传来,将殿门用力打开。 视野间倏忽出现一片青色的衣角。 季辞心头一跳。 殿门口这人一袭青衣,墨发高束,瞳仁如往常般漆黑幽深,右手持着一把白色的油纸伞,其上花纹典雅秀丽。 青玉微微俯下身子,目光在季辞脸上流连一瞬,接着含笑道: “季小友,许久不见了。” 第178章 生不如死 ……青玉?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珏不是说这几名长老都被他关起来了吗…… 等等,不会就是关在太极殿吧? 不是,哪个人才教的秦珏这么关人的啊?这也太草率了吧! 季辞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神情警惕。 青玉眸光温润地看着他,半晌才笑道: “季小友现在倒是同我疏忽了,以前可还一口一个长老,还巴巴地过来送饭呢。” 一想到以前的那些事季辞就觉得恶心。 他别过脸,冷漠道:“都是过去式了,你做过什么,自己清楚。” 闻言,青玉竟然真的思考了一会,随后温和笑道: “在下行事似乎的确偏激了一些,看来是给季小友带来了不少困扰,实在是对不住啊。” 这么好说话……季辞直觉哪里不对劲。 他把脑袋扭过来,目光落在青玉苍白的脸上,再一路往下,落到对方骨感的手指上。 和以前比起来,这里似乎纤细了不少…… 季辞微微皱起眉头:“你的身体不太好?” 话音刚落,青玉就偏过头咳嗽了几声。 越是咳嗽,他的面色就越苍白。 在季辞疑惑的目光中,青玉慢慢停下来。 他双目中含了些水汽,观察过季辞的神情之后,无奈道: “你师弟下手太狠了,我如今的身体,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就算能治好,估计也没多少时日能活了。” 现在的青玉看起来,苍白脆弱,似乎一推就倒,一副完全无害的模样。 但不知为何,季辞总是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十分违和。 无关其他,这只是季辞的一点直觉。 他又往后退了一步,说道:“既然身体不好,那就继续在这里修养吧。” 说着,季辞微微抬起唇角,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最好一辈子都别出来了。” 不是很喜欢太极殿吗?喜欢到把他囚禁在此一年到头出不去几次,也该让他们尝尝这种感觉了。 看着青玉这样脆弱的模样,季辞没有半分怜惜,反倒感到身心舒畅。 自作孽,不可活。 他转身就要走,才刚刚迈出去两步,身后青玉的声音忽然响起: “季小友,我这有样礼物一直没来得及送给你,既然这次有缘见到了,那不如……” “不用了。”季辞生硬地打断他,“我和你、你们,都不是能互相送礼物的关系。” 落下这句话,季辞便彻底走了出去。 这些以前的长老,还是尽量离远一点才好。 虽然看起来孱弱的不行,但万一呢? 季辞担不起这个后果,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因此他自然没有看见,青玉陡然间变的暗沉的眼睛。 他攥着手中的玉佩,用力到背部青筋突起,唇角抿的很紧,自然散发出一股执拗又疯狂的气息。 良久,青玉松了力气,转身走回殿内。 和外面院子里的凋敝不同,太极殿内明亮至极,恍惚似乎以为和往日别无二致。 但无论是花瓶中衰败的海棠,还是角落里擦不去的污渍,都昭示着他们大势已去。 主殿上,云时一袭白衣坐着,手中把玩着一柄失去光辉的利剑,银丝散乱,看上去还和从前一样肆意悠闲。 “见到他了?” 青玉捏碎手中玉佩:“嗯。” 闻言,云时从座椅上站起来,兴致勃勃地问道:“还和以前一样漂亮吗?” 声线和往日比起来薄了许多。 听到这个问题,青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桌上一碗药送到云时手边。 云时看了一眼,嗤笑道:“油尽灯枯之体,还需喝什么药?” 他们现今没有药材,仅有的这点,还是他们翻遍院子找出来的。 见云时不喝,青玉便拿着碗一饮而尽。 瓷碗遮掩住他眼底浓郁到化不开的暴戾和不甘。 他声音低沉,那些词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季辞他……元阳没了。” 话音落下,大殿中陷入一片寂静。 云时笑了两声: “如此,那可怎么办呢。” - 顺着那条石子路返回宗祠的季辞,刚一翻过窗户就看到了冷着脸站在窗口的秦珏。 季辞:“……” 他若无其事地翻下来,抱住秦珏就是一顿亲亲: “特意到这里来等我的?夫君你真好。” “我就知道夫君放心不下我,总会来看我的,这才卡着点回来。果不其然就看到了我伟大的夫君。” 一连串的夫君落下,秦珏的气不自觉消下去一半,脸颊还有越来越红的趋势。 看着师兄明媚的笑脸,秦珏最后只问出一句: “不是让你在宗祠好好待着吗,怎么还翻窗跑了出去?” “这里太无聊了嘛,”季辞双手环住秦珏的脖子,凑近他试图以美色贿赂秦宗主使其从宽处置,“你知道我在这里等了多久吗?整整一个时辰!我人都要憋傻了!” 秦珏沉默了一会,问:“一个时辰很长吗?” “当然长了!没有你在的时候,我简直是度秒如年!” 他季辞别的不会,就这一手甜言蜜语最牛逼。 八十岁入土老太都能被他哄的活过来,更别说秦珏这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了。 果不其然,秦珏的脸越来越红,最后只得草草揭过,甚至于反过来思考起自己的问题: “抱歉,我以后会注意不让你久等的。” 闻言,季辞满意地轻拍了下秦珏的脸颊,笑眯眯道: “这才是乖宝宝。” 说完,他便大咧咧地松开秦珏,坐在软榻上吃侍从摆上来的甜点。 秦珏往自己怀里看了一眼,多少有点不适应。 师兄怎么……说抱就抱,说离开就离开? 完全没有预警的。 他压下心中失望,凑过来主动抱住了季辞。 季辞没有推开他,尽管秦珏的动作耽误了他干饭。 他往自己嘴里丢了块甜糕,犹豫了一会,说道: “太极殿,没有被拆掉对不对?” 闻言,秦珏顿了顿。 他平静道:“是。” 接着,秦珏反应过来,顿时感到一阵慌张,用力攥住了季辞的手: “你见到他们了?!” “……见是见到了。”季辞慢吞吞道,“不过你放心,他们没有伤到我。” 说到这,季辞看向他:“不过,你所说的关起来,原来是指关在太极殿?” “这也太草率了,谁教的你这么关人啊?” “师兄别担心,我下了禁咒,他们跑不掉的。” 失去灵力的修真者,迟早都会死的。 于其早早陨落,不如先落在秦珏手里,让他好生折磨一番。 那那时,他们才是真正的命若悬丝,生不如死。 第179章 舞女 秦珏不能在宗祠里待太久,外面的易主大典还等着他去主持。 所以他们只能见缝插针地亲昵一会,很快秦珏就离开了。 季辞觉得这整的跟偷情一样。 他们在一起才多久?本垒都没叠过几次,就因为易主大典提前过上了这种谈个恋爱都要东躲西藏的日子。 实乃可悲可叹! 时间一点点溜走,很快就到了傍晚。 外面的流程已经走的差不多。 外面宾客带来的礼物一波波往宗祠里送,季辞蹲在宝箱边上东挑西拣,并对此叹为观止。 那些小宗门为了获得道宗新宗主的庇佑也是十分拼命。 就那么小一个宗门,竟然能掏出这么多珍稀的宝物。 对此,季辞啧啧称奇。 外面已经开始上晚饭了,甚至有隐隐的丝竹管弦声响起,悠扬悦耳。 季辞按捺不住,抓住一名进来侍奉的弟子,张口便问: “我能出去吃个饭吗?” 那弟子眨了眨眼睛,随后为难道:“这……恐怕不行。” “为什么不行?”季辞有点着急,“或者我可以把脸蒙上,这样他们就不知道是我了。” 再说了,道宗也是毛病多,为什么有道侣的宗主不能带道侣一同出席? 他季辞又不会杀夫证道。 季辞把其中利弊揉碎了一点点讲给这名弟子听。 听着听着,那弟子成功被季辞说服了。 他犹豫着一拍手掌:“是这个理啊!我都有道侣了,为什么不让我和道侣一起出席活动?难道不是那群单身狗嫉妒吗?” 季辞贴心地没有提醒他其实没有道侣,反而附和道:“是啊是啊,换做是你,你生不生气?” 弟子用力拍了下大腿,义正辞严道:“生气!” 季辞笑眯眯地塞了一把花生米给他,装模作样地安慰道: “哎呀,别生气别生气,这些地方就是规矩多,尤其是道宗,也不能怪你。”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唉,就是我有点不甘心,你看我夫君,他身着华服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看漂亮仙子跳舞,我却被关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吃着干巴巴的花生米……” 听到这里,弟子义愤填膺道:“太可恶了!” “是吧是吧!”季辞痛心疾首,“简直岂有此理!所以你觉得……” “所以我应该帮季师兄出去吃个饭!”弟子十分上道地说。 季辞满脸欣慰:“确实如此。” 话音落下,那弟子就兴冲冲地给他拿来了一件华丽的衣服: “给,季师兄,这衣服料子不错,虽然一开始是做给秦宗主穿的。” “问题不大。” 季辞自觉是个知足常乐的人,拿着衣服就跑到屏风后面换上了。 头发则是被他自己用玉冠束了起来。 在弟子的掩护下,季辞成功来到宗祠外的广场。 这里果然和他想象中那样宏伟壮观。 人虽然多,但是所有人的座位安排都非常合理,彼此之间的距离都刚刚好,中间空出好几片空地,以供舞女歌姬上来演出。 弟子被带着来到了后排角落。 这里的人是最少的,他扶着季辞走到这里,微微欠身示意季辞坐下: “坐这吧。” 他没有喊季师兄,人多耳杂,若是叫有心人听到了,恐怕场面会不太好。 季辞对这弟子选的位置十分满意。 人少,空间大,最重要的是旁边的“邻居”很眼熟。 正好是飞花谷的那位模样颇为俊秀的弟子。 看见季辞,他露出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落座后,季辞斜斜靠在软垫上,侧过脑袋含笑看向他: “怎么这副表情,我长的很难看吗?” “没有没有!”那弟子连忙摆手。 他的脸已经从耳根红到了脖颈,他得是得了眼疾才会觉得季辞不好看…… 季辞笑嘻嘻地夹了一块小排骨在自己碗里,随后便想起来什么,看向自己身边的飞花谷弟子: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这话,那弟子差点把自己刚才喝进肚子里的酒吐出来。 “咳咳咳咳!我……在下……在下名叫孟忠。” 听到这话,季辞唇边的笑意愈加深邃。 他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哦~这样啊。” 季辞给自己斟了杯酒,小小啜饮一口,随后很感兴趣地问道: “你觉得秦珏怎么样?” 孟忠:“……” 他能怎么说?人秦宗主是这位的道侣,他难不成还能在季辞面前说秦珏的坏话吗? 明显不可能啊! 孟忠硬着头皮道:“我觉得很好。” 他斟酌着词句: “秦宗主年少有为,虽然年纪不大,但能从火寨沟出来的绝不是简单的人物。” “而且谈吐有节,很有礼貌,待人接物也挑不出毛病。” 孟忠舔了舔嘴唇:“在下以为,秦宗主是天生的领导者,道宗一定会在他的领导下再上一层楼!”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季辞唇边的笑容就没有掉下来过。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 孟忠被他笑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硬着头皮点头:“嗯,是这样。” 看不出来,秦珏这人在他们心里评价还挺高。 笑过之后,季辞便垂下眸子,专心致志地吃着饭。 前方的舞女姿态妖娆,身似拂柳,柔弱无骨,舞动间不显俗气,反而高雅动人。 尤其是最中间的那位。 她身着素雅的白衫,跳舞时玉足轻挑,同时身形旋转,裙摆便如同花朵般散开。 袅袅婷婷,霞姿月韵。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季辞总觉得那舞女总是时不时就往她这边瞥上一眼。 那感觉十分玄妙,硬要季辞形容的话,舞女现在的状态就是在……暗送秋波。 这个念头一出来,季辞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罪过罪过,人姑娘说不定就是随便看看呢?他季辞不能越活越回去,倒退成垃圾普信男。 正这么想着,却见那舞女行动时离他越来越近。 周围的目光跟随着舞女,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季辞身上。 季辞给自己又斟了杯酒,正要喝下去,却见面前出现一双明媚的眼睛。 那舞女将宽大的袖子轻轻扫过季辞面庞,他在瞬间嗅到一股馥郁的香气。 紧接着,那舞女从怀中掏出一朵娇翠欲滴的红色花朵,然后精准地…… 砸到了季辞身上。 季辞:“???” 第180章 无耻 季辞发誓他是真的没有想到现场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此时此刻,易主大典上将近大半的人都把目光投到了他这边。 而被舞女抛出去的花朵从季辞身上滑落后,便落到他给自己斟的酒内。 清澈的酒液里泡着一朵干净艳丽的花朵,看起来无比漂亮风雅。 不仅如此,周围的人还开始了大声起哄。 边上一名公子哥哈哈大笑着: “兄台好福气啊,这可是整个荆州最有名气的舞姬,只卖艺不卖身,不知多少公子哥都想着花钱买下她的初夜。” 季辞心说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又不喜欢舞女。 他是基佬啊!他是个喜欢搞基的男的! 季辞喉咙动了动,颤巍巍地抬起脑袋去看主位。 果不其然,秦珏就坐在那,看过来的目光十分之沉静。 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季辞心知肚明这一关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去,顿时欲哭无泪。 他站起来就朝着舞女行了一礼:“多谢姑娘抬爱。” 那舞女目光盈盈,依旧含情脉脉地看着季辞。 桃面上泛起诱人的酡红,就算是以季辞的审美来看,这姑娘也是长了一张国色天香的脸。 但季辞现在已经开始搞基了。 而且他还是个忠贞不二的基佬,是断不可能做出背叛道侣的事情的。 想都不要想! 那舞女见季辞不说话,便微微福了福身子,主动道: “公子,可否让奴家陪您一道饮酒?” 周围响起不大不小的暧昧笑声,季辞却在人群杂乱的声音中精准捕捉到了属于上位秦珏的,酒杯轻扣在桌案上的声音。 季辞顿时就慌了,连忙摆手道: “姑娘,这恐怕不合适吧,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闻言,那舞女愣了愣,秀眉微蹙,似乎是在挣扎思考。 半晌,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轻声道: “公子,就算是做小,奴家也是愿意的。” 季辞:“……” 姑娘,大可不必如此没有志气。 他慌张地摸了下自己的鼻子,无奈道: “姑娘,真的不合适。” 那舞女顿时就湿了眼眶,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便也不多做纠缠,抹着眼角回去了。 季辞霎时便松了口气,跌倒在软榻上。 满脸憋闷地看向孟忠:“我到底是哪里招惹了那小姑娘?” 孟忠看着季辞,欲言又止。 他该怎么说? 面前这人穿着略显宽松的衣物,领口处袒露着锁骨和大半胸膛,手腕骨节明显,青筋若隐若现,坐姿闲适,一张脸因为饮了酒的缘故沾上了点红晕,乍一看好一副春色撩人的面容。 孟忠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不守男德”四字,昧着良心道: “这……小生也不知道。” 闻言,季辞长长叹了口气:“小爷的魅力果然如同疯狗过境,寸草不生。” 孟忠:“……” 疯狗? 他面色复杂地扒了口饭吃。 秦宗主的这位道侣……真的读过书吗? 季辞并不知道有人正在腹诽他的文化水平,他现在正焦头烂额着。 原因无他,自从那舞女在他面前上演了一出好戏之后,周围人对他的关注锐增。 时不时就有上来搭话的,明里暗里都在问他的家室。 搭讪内容包括妻子孩子,上至他家里八十岁老太,下到他养的黄毛土狗,总之没有什么是他们聊不起来的。 季辞烦不胜烦,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对又一个上来搭讪的公子哥真诚发问: “你这么关心我家里人,你是想和我搞断袖吗?” 公子哥大喜:“你怎么知道?!你也有意对不对?!” 季辞:“……” 毁灭吧,这个操蛋的世界。 一直到月上梢头,这易主大典才算结束。 宾客陆陆续续离开宴席,季辞也打算偷偷摸摸跟着人群混出去。 奈何周围关注他的人有点多,不少人过来想要求季辞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他现在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原本还想让孟忠帮自己打下掩护,谁知道季辞回过头,发现那小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了他有八百米远。 这个距离,就算有条大蟒蛇凭空出现把季辞一口吞下他都没办法来帮忙。 没办法,季辞知道现在只能靠自己。 就在他暗暗鼓起勇气,思索着要不要骗这些荤素不忌的人自己其实是个阳痿的时候,手腕上突然一凉。 周遭忽然寂静。 季辞抬起头来,正好撞进秦珏黑沉幽深的眸子。 季辞:“……” 他喉咙轻微动了动,接着便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那什么,秦宗主……” 还没说完,秦珏就拽着他往宗祠里走去了。 凡是他经过的地方,人群都会自发地让开一条足以容纳两人的通道,以便秦珏穿行。 与之相对的,便是众人如影随形的视线。 待秦珏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后,不知是谁开口痛斥: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秦宗主就这样带走了一名妙龄男子!就不怕道侣寒心吗?!” 人群中,孟忠嘴唇动了动,轻声道:“万一那就是秦宗主的道侣呢?” 这话一出,周围又是一愣。 “有道理。” “也不一定,不是说易主大典不许宗主道侣参加吗?” “谁定的这么离谱的规矩?若是等我当上了宗主,我不但要带道侣参加大典,还要把平妻侍妾全都带在身边,我看谁敢跟我说一个不字!” “吹牛吧你。” - 外面如何议论,宗祠内全都听不到。 季辞现在稍微有点紧张。 良久,秦珏在一片寂静中率先开了口: “知错了吗?” 季辞麻溜道:“知错了!” “错哪了?”秦珏又问。 季辞卡了一下壳,仔细思考过后,迟疑道: “错在长的太帅。” 秦珏:“……” 季辞觉得自己想的蛮有道理的。 如果不是因为长相过于帅气,他会因此被那舞女一眼看中然后掷花求情吗? 如果没有舞女给他送花,秦珏也就不会注意到他来了易主大典,自然也没有事后的问责。 嗯,有理有据,令人服气。 看着季辞自信的面容,秦珏放弃了同他讲道理,转而说道: “师兄身上穿的是我的衣服。” 闻言,季辞垂首看了眼:“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挺好看的,就是大了点……” “等等,你手往哪放?” “我靠,秦珏你无耻!” 第181章 牢房 昏暗、逼仄、狭窄、肮脏。 这是所有人看见道宗牢房之后心里升起的第一感觉。 事实上,这间设置在思过崖崖壁上的牢房并不是一直以来便存在的,而是秦珏上位之后着手派人修建出来的,专门关押犯了宗门大罪的犯人和弟子。 只是很难让人相信,首先进入这里的,竟然是道宗前宗主和前长老。 “啪!啪!啪!” 是长鞭落在人体上的声音。 伴随着一声声闷哼和隐约血滴落地的声响,掌管刑房的弟子收了长鞭,看向被悬挂在十字架上的青玉,眼底闪过一丝可惜。 可惜了,青玉他们在几月前还是制霸一方的修仙大能,若不是秦珏横空出世,再加上他们之前过于作死。 就在刑房弟子叹息之时,门口传来“吱呀”一声。 他精神一凛,立刻转过头去。 看清来人后,刑房弟子连忙躬身行礼:“弟子拜见秦宗主。” 秦珏一袭白衣,墨发高束,领口和袖口都有织金花纹,一双深黑色的皂靴踩在泥泞潮湿的牢房地板上,发出沉闷的粘稠声响。 他的面容过于俊美贵气,和肮脏的牢房格格不入。 “起来吧。” 声音低沉醇厚。 刑房弟子连忙直起身子站到一边,低声询问道: “秦宗主今日前来,是为了何事?” 秦珏没有立刻回答。 他把目光投在了青玉身上。 他的手脚头颅都被绳索固定在了木头架子上,全身紧绷,前胸一大片鞭伤,想来是这位刑房弟子的杰作。 秦珏曾下达过命令,只要进了这牢房,每隔一天就要给他们一人上一次鞭刑。 不见血便不算数。 看着青玉前胸的伤口,秦珏唇角轻挑,接着缓缓抬手示意刑房弟子出去: “这里留我一人即可。” “是。”刑房弟子低着头走了出去。 牢房门被“咔哒”一声带上,此地转瞬间更加阴暗。 静默了一瞬,秦珏背手靠近十字架。 青玉身量很高,被钉在上面后几乎占满了整个十字架,因此,他身上脸上的伤口便更加可怖。 犹如被卸去了爪牙、苟延残喘的猛兽。 秦珏欣赏了一会他的窘境,接着便上前几步,将一颗药丸塞进了青玉的嘴里。 刹那间,所有伤口奇迹般自愈,创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长出新肉,顷刻间,青玉身上的伤便全部消失不见。 良久,青玉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和秦珏平视着,目光说不上仇恨,但内里没有一丝神采。 没过多久,青玉便感觉到喉间一痒,接着便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唇角有鲜血溢出。 秦珏嫌恶地移开视线,走到牢房角落亲自挑选刑具。 没过多久,又是一阵没完没了的闷哼声。 有时候,秦珏的手段简直毒辣的可怕,比如这次刑罚,他给无人都喂了那颗药丸修复原本受创的身体,再将他们的神识勾连在一起,使其通感。 最后再拿青玉开刀。 他们所受到的痛苦将会因此而成倍增长。 秦珏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别人若是骂他一句杂种,他就会想法设法把那人变成一只货真价实的杂种。 待一项项刑罚结束,青玉已经满头大汗,身上的血都快要流干了。 秦珏掏出白色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手,目光一寸寸落在青玉身上,半晌勾起一抹笑: “后悔吗?” 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青玉抬起眼皮,嗓音带着久未进水的嘶哑: “从不。” 他们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觉得是自己一时疏忽,马失前蹄,才会叫秦珏得逞。 闻言,秦珏竟然也不恼。 他声音散漫:“希望你们能一直坚持这个想法。” 说完,他将擦过手的白帕子扔在地上,转而走出了牢房。 那方雪白的帕子沾染了污秽的泥土和潮湿的水渍,很快便被腐蚀的和这座牢房一样肮脏如同臭虫。 待脚步声远去,青玉手指轻微动了动。 一道白光从他指尖打出去,正好没入返回的刑房弟子脖颈内。 - “最近思过崖那边的动静很大啊。” “是啊,听人说啊,那里每到晚上,便会发出非人的尖叫声。” “不止是晚上,我听说白天也有。” “真的?” “这还能有假?” 诸如此类纷繁杂乱的声音闯入耳膜,季辞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头,没过多久就被吵的睁开了眼睛。 他手臂酸软,双腿也没有力气,废了好大劲才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来。 青丝散落满床,季辞看在眼里,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极度满足骄傲的心理。 他摸了把自己的头发,接着便撩开床帘: “行了,别八卦了,去帮我打盆热水来。” 话音落下,不远处聚在一起八卦的侍从们立刻动身忙活起来。 季辞莹白的脚尖点在地板上,往上看,脚踝、小腿,隐没在睡衣下的腹部,上至手背手臂,都有遭受啃咬的痕迹。 打来热水的侍从根本不敢多看,低眉敛目地将东西送上来就离开了。 季辞也乐的没有人来打扰自己。 他把脑袋伸到水盆里粗暴洗脸,用手搓了两下,再取来毛巾把脸上的水珠擦干净,这便是洗过脸了。 漱口之后,季辞拎起衣服穿了起来。 动作间,季辞隐隐感觉自己有要突破的迹象。 其实,不突破那才叫真的有病。 秦珏现在强的离谱,他们俩都双修过多少回了? 秦珏甚至借着双修为由,每晚都会多加几个回合,简直可恶! 季辞抚慰了一会体内略显躁动的灵力,接着招手唤来了站立在一边的侍从: “哎,你们宗主去哪里了?” 侍从:“应当是去议事堂和众弟子议事去了。” 道宗刚刚换了新主人,宗门内百废待兴,光是空闲下来的长老位置就非常愁人,更别说下面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峰主和重要弟子。 秦珏忙也是应该的。 季辞点了点头,心里琢磨着——光凭他和秦珏的关系,怎么着也得混个长老的位置来当当吧? 就在他天马行空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名陌生弟子的声音: “季师兄,刑事房弟子刘姮求见。” 第182章 你成全我 “你是说,秦珏让我去思过崖看看??” 刘姮点了点头,微微低着脑袋:“是,思过崖最近新建了一座建筑,只是里面不知为何总是会有奇怪的响动。” “宗主最近要忙的事情比较多,没时间去那里查看,便让我来找您了。” 闻言,季辞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这位名叫刘姮的弟子身上,在发旋处停留了一瞬,接着便看向他的脖颈。 季辞的眸光有些深,但没过多久他就移开了视线,说道: “带路。” 声音低沉,态度冷淡,和季辞平日里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木糖大不相同。 刘姮完全没有察觉出哪里不对,向后走了几步,便微微弯下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季师兄,这边走。” 季辞越过他,径直走了出去。 青年身量高挑修长,手臂微微一抬,指尖便在门框上留下一道浅淡的痕迹。 - 思过崖,顾名思义,是罚犯错弟子的地方。 这里地势过高,终年飘雪,在惊蛰前后这个万物新生的日子,这里却还和冬日没什么两样。 一层薄雪覆盖在山头和地板上,几株枯黄的草在其间挣扎求生,结果还没完全冒出头来,就被一只深黑色的皂靴压弯了腰。 “就是这?” 季辞停下脚步,抬起眼眺望远方。 这里实在是太高了,视野中一片白茫,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落了季辞满头。 他穿的衣衫并不厚,是薄薄的春衣款式。 刘姮低着脑袋不敢多看,往悬崖边上走了几步: “季师兄,就在下面。” 季辞眉毛动了动:“是吗?” 他缓缓踱步过去,慢条斯理地问道: “什么牛马建筑要建在这种奇怪的地方?” 刘姮大气不敢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稳住声音说道: “秦宗主的想法,我等自然想不到。” 闻言,季辞哼笑了声:“说的他很牛一样。” 一到他面前就跟条狗似的,哪里有旁人眼里那样高深莫测。 他一边说,一边悠闲地看向自己身边的年轻男子: “你呢,就没什么想说的?” 刘姮微微一愣:“季师兄的意思是?” “没什么。”季辞单手攥住腰间剑柄,缓慢抽了出来。 下一瞬,青光乍泄,锋利的剑刃刺破刘姮胸膛,汩汩的鲜血落下来,正好滴在枯黄的草叶上。 要坠不坠地在草叶上挂着。 刘姮双眼圆瞪,不敢置信地看向季辞。 “别把我当傻子啊兄弟。”他友好地拍了拍刘姮的肩膀,“我的道侣是很厉害,但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把我当弱鸡吧?” 刘姮受了一剑本就虚弱,被季辞不知轻重地那么一拍,整个人便再也维持不住平衡,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见状,季辞还颇有些歉疚。 他半蹲下来,解下披风盖在刘姮身上,脾气非常好地说道:“不好意思啊,我也不是故意要刺你的,谁让你非把我骗到这里来呢?” “我这个人最天真了,别人一骗我我就信,让我去哪我都跟着。” 季辞站起身来,咧开嘴笑的时候能看到上牙床侧边的一颗尖锐的虎牙。 他把折柳丢回剑鞘,随后朝着雪地里的刘姮抛了个飞吻,也不管人家究竟能不能看见: “放心,等我回来了,你一定还能活着。” 说完,季辞转过身,径直从思过崖边上跳了下去! 尖冷刺骨的寒风从脸颊边刮过,季辞只在一开始觉得有些疼。没过多久便成功免疫。 没事,季辞心想,反正他脸皮厚。 从雪山上急速下坠的后果便是耳鸣。 但尽管这样,季辞还是坚强用神识朝着四周探了过去。 在发现突兀地立于悬崖峭壁之上的建筑之后,季辞召唤出折柳载着自己飞了过去。 头发全都散了,季辞掏出发带正要往头发上绑,结果还没往脑袋上挨那么一下,他就看到了发带上一抹深色的水痕。 季辞:“……” 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现,若无其事地把发带塞回袖子里,随后拿出簪子把头发给挽了起来。 挽好头发之后,季辞拍了拍自己的耳朵,接着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里阴冷又潮湿,看得出来是个刚刚竣工没多久的牢房。 季辞不喜欢这里,血腥味实在太重了。 他微微皱起眉头,继续朝前走去。 虽然不知道哪个刘姮为什么要把他带到这里来,但他这么做肯定是因为背后有人授意。 毕竟季辞和刘姮无冤无仇,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人能擦出必须害人不可的火花来?除非他也喜欢秦珏,觉得自己抢了他老公。 不过基佬应该也不是什么遍地走的存在。 正想的出神,前方忽然传来锁链碰撞声。 季辞若有所觉地抬起头,紧接着,面前便出现一道黑色的模糊身影。 他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动。 下一刻,脖颈上一阵剧痛。 有人从远处疾驰而来,伸手攥住了他的脖颈。 季辞狠狠皱了两下眉毛,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铁门上。 咳嗽两声后,他带着笑说道: “多大仇多大怨啊,我都快被你勒死了……” 话音未落,季辞便借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点微弱的光,看清了来人的脸。 ——是青玉。 季辞微抬眉梢:“是你啊。” 他伸手攥住青玉的手腕,诚恳道:“你力气有点大,能松手吗?” 青玉抿紧唇瓣,眼睛里仿佛能喷出火来。 他现在的模样着实不好看,往日清雅漂亮的脸上如今满是纵横的鞭伤,手指破皮浸着血,唇色苍白,衣衫破烂,唯有一双眼睛漆黑幽静。 他死死攥住季辞的脖颈,眼神痴狂地看了他许久,最后猛地凑了过去。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季辞手臂霎时发力,同时侧过脑袋,硬生生将青玉整个扭了过去! 两人位置变换,季辞眉宇间是淡淡的戾气: “你脑子秀逗了?在这个时候玩强吻那一套?” 说完,便狠狠往青玉肚子上揍了一拳。 青玉痛苦地蜷缩起身子。 那闷哼声持续了一段时间,最后竟然变成了闷笑。 他抬起眼睛,薄薄的眼皮上泛着青色。 青玉张了张嘴,眼里是季辞看不懂的疯狂神色,嗓音喑哑: “和我一起死吧,季辞。” “你成全我。” 第183章 对不起 “你他妈你从哪个年代挖心掏肾的智障小说里走出来的?” “能不能长点脑子?” 季辞怒骂:“你多大年纪了,几百岁有了吧?要我陪你死,还问我,你多大脸呢?” 他控制住想要往青玉脸上扇的手,大声骂道:“你真恶心。” 打多了怕青玉爽。 青玉被季辞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给整懵了,眼底清醒了一会,但很快又变得迷茫,一愣一愣地看着季辞。 被骂了,青玉丝毫不恼。 他直勾勾地盯着季辞看,随后固执地说道:“跟我走。” 季辞:“……” 他忍不住了,上手就开始扇。 伴随着巴掌落在人身上的脆响,青玉本就伤痕累累的脸上又出现了一道红痕。 季辞没想到自己一下来就会遇见这么晦气的人,一时间手上压根没留力气,直接把青玉的脑袋都扇过去了。 打过之后,季辞松开掐住青玉脖子的手,缓缓往后退了两步。 但他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而是一脚踹向青玉的后膝弯,强制性让人跪下来,接着抬腿踹向青玉肩膀,直接将人踹的仰面翻了过去,最后迅速抽剑出鞘,将锋锐冰冷的剑刃按在青玉脖子上。 稍稍用力,脖颈上立刻出现一线血痕。 季辞眼神冰冷,骂了一句: “今天下来看见你算我倒霉,但是既然现在你已经是半个废人了,落在我手里,我不保证你会变成什么样。” 话音落下,青玉竟然笑了出来。 诚然,道宗的这几名长老若是论相貌,都是修真界顶富盛名的,就算是身处如此狼狈的场景,青玉那张被乱发蒙了大半的脸也并不难看。 反而因为破损的伤口和癫狂的笑添了几分诡异的美。 季辞剑刃压的越往下,青玉便越兴奋。 得,合着他们全师门都是抖M呗。 果不其然,一群变态。 季辞原本是想着一剑秃噜掉青玉脑袋的,但他转念一想,秦珏都把人关在这里了,应该是有其他目的的吧? 刚刚想到这,季辞忽然觉出哪里不太对劲。 这是个监狱,青玉他们身为犯人,是怎么从牢房里逃出来,到外面来的? 不是说灵力都废了吗? 就在这时,青玉猝然暴起,季辞只觉脖间一痛,接着便是一阵控制不住的眩晕。 靠,这小子玩阴的。 好在季辞现在也不是吃素的,他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季辞了,他是季·钮祜禄·辞。 眼见青玉走过来,似乎是想要抱他。 季辞屏息凝神,待人走近,折柳飞过来狠狠捅进了青玉的胸膛! “扑哧!” 鲜血洒了季辞满脸。 他睁开眼睛,正好对上青玉那张错愕的脸。 季辞抿了抿唇:“但愿秦珏不要因为我杀了你们而迁怒我。” 话音落下,他便将青玉胸膛内的剑刃又往里推了推。 剑刃彻底洞穿人体,几乎快要刺到季辞自己身上。 青玉唇色越来越苍白,鲜血流淌而下。 他张了张唇,似乎是想说什么,但估计是伤到了根基,想发出半个音符都很艰难。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季辞都疑心这人身上的血怎么这么多的时候,青玉动了。 他颤巍巍伸出手攥住折柳剑剑刃,缓慢但坚定地将之往外面推。 都伤成这样了竟然还能有力气? 季辞略微有些诧异,但他笃定此时的青玉成不了气候,便没有阻止,任由青玉把剑刃抽了出来。 折柳剑出来之后,青玉身上的血流的更加多了。 但他对此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了。 青玉咳出几口血,一双因为伤势而空茫的眼睛落在季辞身上,只是勉强有一点焦距。 看着他现在这副惨兮兮的样子,季辞都有些于心不忍。 正打算说些什么,就听见青玉缓慢地开了口: “季辞,我很喜欢你。” 声音虚弱沙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伤的太重了,他一字一句说的格外郑重: “你……很漂亮。其实这次设计叫你过来,我只是……想看看你。” 只可惜没看多久,青玉的眼睛如今已经无法视物了,明明是对准了季辞的,但青玉视野中只有一片白茫茫,唯有季辞所在的地方有一点微弱的颜色。 于是青玉更加专注贪婪地望着这个方向,想要记住季辞如今的模样。 青玉自诩不是个好人。 他先是对秦珏起了心思,做了一系列见不得人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季辞突然出现,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堕落到什么时候。 正如他没有想到明明只是随口一提,对方竟然真的将烤鸡送了过来一样。 青玉到现在还记得那日他从背后叫住他,青年转过身来后那明媚笑容带给他的惊艳。 那时正是孟夏,阳光毒辣的时候,就算是修者也对无处不在的太阳感到厌烦。 周遭寂静无声,艳阳总是会让一切都变的沉闷,青玉的心情也越来越烦躁。 就在青玉越发不耐的时候,他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颇有些熟悉的身影。 在青玉看来,那就是他的新乐子。 于是他叫住他,端着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笑容对季辞说出了格外伤人、阴阳的话。 但很可惜的是,那人仿佛并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笑容真挚大方,还能若无其事地和他开玩笑。 没有看到预期中失望愤怒的表情,这令青玉感到些许不爽。 但不知为何,在青年即将离开的时候,青玉叫住他,递给了他一盒药膏。 初见时毒辣的日头和如今大雪飘摇,冰寒刺骨的监牢交织而过,令青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回忆戛然而止。 泪珠一滴滴掉下来,在季辞错愕的目光中,青玉哭了出来。 乱发、肮脏的衣衫,泪眼婆娑,这便是道宗的前长老。 季辞不知道他在哭什么,难不成是死到临头,终于觉得害怕了吗?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与此同时,青玉的目光焦点也发生了变化。 他意识到什么,焦急又恐慌地朝着季辞看去。 直到视野中那抹色彩重新出现,青玉才稍稍安下心来。 “你……你哭什么?”季辞试探着问。 青玉没说话,他在身上摸索着,然后从芥子环里丢出一系列零零碎碎的东西。 季辞没忍住看了看,发现都是一些修真界极难遇见的法宝。 ……这是干什么,临死之前还要对着他炫富吗? 这么可恶? 但很明显不是,这无厘头的念头刚刚出来就被季辞否决了。 青玉眼眶里还淌着泪,一边把法宝丢给季辞,一边在口中念叨: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你都拿着好不好?” 第184章 春天 这是在道歉? 多稀奇,青玉竟然向他道歉。 他不是一向自视甚高,傲的不行吗? 竟然还会对他这么个小小弟子低头? 果然人死到临头就会听话很多。 看着那些一串串落在自己脚边的稀世珍宝,季辞眼尖,还看到了能够短暂恢复灵力的东西。 那么法力全失的青玉能从牢里出来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确实都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宝贝。 不知过了多久,青玉的芥子环见了底,他颓然地跌倒在地上,双目无神,面容苍白。 嘴里还喃喃念叨着“对不起”之类的话。 季辞一时间不知如何面对他。 他一直以来都不是一个心特别狠的人,别人对他稍微好点,季辞就能轻而易举地动容。 就比如现在的青玉。 季辞眼底闪过一瞬间的茫然,但很快又反应过来。 不行,伤害既然已经造成,那无论后续如何弥补都没有用处。 季辞捏了捏眉心,冷漠道: “别道歉了,都已经过去了,而且我也不想接受你的道歉。” 说到这,他半蹲下身来,注视着青玉茫然的眼睛: “如果真想让我原谅你,不如拿着这把剑,自裁?” 季辞把折柳剑递给青玉,眼底是令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冰冷神色。 话音落下,青玉便愣住了。 良久,他伸手把季辞的剑推了回去。 季辞收敛了唇边若有若无的笑,就知道会是如此,青玉怎么可能舍得…… “你帮我吧。”青玉的声音忽然响起。 季辞一怔,不敢置信地看向了他。 青玉唇边含笑,似是满足。 他微微抬起头,露出脆弱的脖颈,声音沙哑中带着喟叹: “就当成全我了,小辞。” “杀了我。” 季辞的手开始微不可察的颤抖。 说实话,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昔日在他眼中高大无法跨越的人在他面前袒露出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仰着脑袋接受他的裁决。 季辞不是什么变态杀人狂,面前这完美符合血腥暴力美学的一幕让他心惊胆战, 不是因为兴奋,也不是因为害怕。 他只是有些迷茫。 在季辞心目中,若有一日这些长老能死在他手上,应当是他们走投无路之下被自己一剑潇洒地取下头颅,而不是被他们以这种献祭般的姿态…… 青玉已经闭上了眼睛,在冰凉贴近脖颈的时候,季辞听见他低低地说了句爱语。 “我爱你。” - “师兄!” 秦珏闯进来的时候,牢房内已然是一片血腥之色。 刚走进去没几步,他就发现自己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低头一看,那竟然是一具无头尸体。 看衣着,秦珏认了出来。 这竟然是青玉。 青玉死了? 他按捺下心中所想,继续向前走去。 同时拉长了调子喊道: “师兄!!!” 这一声落下,不远处立刻传来一阵不小的声响。 像是铁链拉动的声音。 秦珏脚步一顿,随即快速走了过去。 只是不等他进入牢房,季辞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见到秦珏,他便快走几步上来,径直倒在了秦珏怀里。 秦珏注意到他衣摆和袖口处的脏污,小心翼翼地用拇指擦去之后,问道: “发生了什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不对,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季辞埋首在秦珏前胸,声音闷闷的,兴致不高的模样: “别问了。” 他摸索着上去亲了秦珏一口,轻声道: “他们都死了,被我杀死的。” 说这话的时候,季辞眼里没有任何激动的神色。 有的只是累到极致的疲惫。 季辞原本不想把其他人也杀了的。 但是都已经死了一个青玉了。 他便犹豫着摸去了其他牢房,果不其然看到了云时他们。 云时还是老样子,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 在嗅到季辞身上的血腥气后,也只是稍稍惊讶了一瞬,接着便饶有兴致地叫季辞也解决掉他。 原话是—— “死在你手里,总比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自然死亡,或者被秦珏那个杂种鞭挞而死要好。” 于是季辞如了他的愿。 至于寒生和孤鸿,云时当时真挚地建议季辞一杀杀全部,把他们也给弄死。 因为这样黄泉路下好作伴,他们还是亲亲师兄弟。 季辞过去的时候,寒生和孤鸿都还昏迷着,显然并不知道自己的生死就这样被云时一句话给夺走了。 季辞没有多加犹豫,捡起剑落,径直取了他们二人的性命。 如此,牢房中唯一关押的四个人,都被季辞解决掉了。 之前明明做梦都想杀了他们,现在真的如愿以偿之后,季辞心里却没有任何一点喜悦的情绪。 兴许是被青玉打岔过的缘故吧,季辞想。 他疲惫地往秦珏怀里躲了躲:“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秦珏垂眸看着他,哑声说了句好,便带着他离开了。 至于牢房里的那些尸体,秦珏决定晚些时候再来收拾。 他把季辞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一路上招惹了不少目光。 秦珏没有管。 回到寝殿之后,他抱着熟睡的季辞去洗了个澡,然后换上干净的里衣将他放在了床榻上。 顺便还往他手心里放了一个小小的暖手炉。 早春冰雪都还没完全化开,空气里还是冰冷的,得注意点不能染上风寒。 秦珏不知道季辞在牢房中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季辞现在有些累,需要休息。 - 原来当一件印象深刻的事情真正结束放下的时候,人心里的感受不是兴奋和高兴,而是平静和落寞。 再次清醒时,季辞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床边守着的秦珏。 他看了一会,然后拉起秦珏的手。 秦珏被他闹的醒了过来,刚朦胧睁开眼睛,就被季辞按着狠狠亲了过来。 这是季辞第一次这么主动。 秦珏有些惊讶,但却很快反应过来,抱紧季辞回吻了过去。 这一吻绵延而漫长,季辞被亲的喘不上气,休息的间隙中,他蹭过秦珏的耳际,郑重说道: “我爱你,我爱你秦珏。” 他是他短暂一生中,正巧划过的,璀璨而绚烂的花火。 季辞的野心一直都很小,不论过往,不论未来。 他只希望在现在这个时刻,他们是完全属于彼此的。 犹如在日复一日漫长相处中逐渐生出情感的交颈鸳鸯,或是正巧共同生在一棵枝桠上的稚嫩花朵,命运将他们阴差阳错栓在一起,彼此纠缠,便再也无法分开。 此后山长水远,天高地阔。 风月云水,盛世人间,他们是彼此不可或缺的春天。 第185章 金陵城 金陵城,正是四月晚春之际。 道路上桃花瓣纷纷扬扬,车马喧嚣。 莺飞草长,春和景明,一派繁荣昌盛之景。 朱雀街,璟王府。 季辞搬了把躺椅往府门口一坐,手里摇着蒲扇,身子随着摇椅一晃一晃的,正在和对门的小公子下棋。 朱雀街权贵多,不仅璟王府设在这,世代在金陵城扎根的世家贵族大多数也在朱雀街。 比如璟王府隔壁那座院落,便是金陵首富杨家的宅子。 这正在和季辞下棋的男孩,便是杨家最小的小公子。 他皱着眉头,制止住季辞随意乱下的手,用他那稚嫩的声音气冲冲道: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胡乱下棋?一点都不好玩!” 季辞无辜摇着蒲扇的手一停,无辜道:“我没有乱下啊,我很认真的。” 闻言,杨小公子微微一顿:“真的吗?” “那当然了,”季辞语气笃定,“虽然我每次和你下棋都是输,看起来是故意的对不对?” “但你也不想想,哪有人会一直不停地输棋啊,还是输给一个才十岁的小孩子,我之所以会输棋,究其根本,不就是因为我不会下棋吗?” 杨小公子隐隐觉得有道理,但又有些迟疑:“可是,怎么会有人这么大了还不会下棋?” 季辞高深莫测道:“小公子,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和你一样聪明,才十岁就下棋下的这么厉害了。” “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和我一样,终其一生都学不会下棋,只能凭着感觉下。” 话音落下,杨小公子看向季辞的目光便充满了同情。 好可怜,这人明明长的也还算不错,怎么就偏偏如此蠢呢,连下棋都不会。 他再也不去责怪季辞胡乱下棋了。 成功骗到小朋友的季辞十分高兴,继续随心所欲地下棋,不仅自己的棋路一塌糊涂,还扰的人小朋友的棋路不得安宁。 小朋友秉承着不和弱智一般见识的原则,硬生生忍住了辱骂季辞的欲望。 一直到晌午,杨小公子才提着自己的小包袱离开,回到自己家里去。 府门口一下子冷清下来。 秦珏推开门走了出来,看见躺在摇椅上悠闲的季辞,便伸手将他额前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接着附身亲了他一口: “又在和杨府的小公子玩?” “是啊。”季辞微微眯着眼睛,“小朋友挺好玩的,个子小小,主意却不小,说话一套一套的,像个小古板。” 还挺可爱。 他们是上个月前搬到金陵城来的。 起因是季辞忽然想起自己在人界高低还是个璟王,并且在金陵城还有座宅子。 金陵城繁华啊,地处江南,风景秀美,小吃也甜滋滋的很是美味。 他当即就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季辞把这个想法告诉秦珏之后,他竟然也没有异议,带着公文折子就随季辞一道来了这里。 刚来就碰上了在璟王府门前哭鼻子的杨家小公子。 杨小公子单名一个“轩”字,大半夜的和家里人闹了矛盾吵了架,哭哭啼啼地就跑到外面来了。 但是小朋友胆子小,又不敢跑的远了,于是就窝在了隔壁的璟王府门前,一不小心就带着眼泪睡了过去。 季辞没想到刚来就能捡到一个小娃娃,当即就扭过头和秦珏说了句: “看,老天给我们送了一个儿子。” 秦珏:“……” “师兄如果实在想要,我们可以生。” 季辞大吃一惊:“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男人和男人是不能生孩子的。” 秦珏:“不试试怎么知道?说不定做的多了就有孩子了。” 季辞:“……” 他臊的脸都红了,一巴掌把秦珏拍飞,然后义正词严道: “小孩子还在这里,你又乱开什么黄腔?” 说着便把杨轩给抱了起来,打开府门走了进去。 秦珏默默从地上爬起来,也跟着进了璟王府。 当今圣上宠爱璟王,宅子的规格被他早早命人翻修了一遍,如今已是皇帝的王爷能享受到的,最高的规模。 院落七进七出,大的不可思议。 圣上还曾经和季辞说过,如果嫌这座宅子小,他可以自行扩建。 这些都是后话了。 季辞把杨轩抱进屋子里,让他睡了个安稳觉,自己则是和秦珏跑到正屋厮混去了。 刚刚被他扇飞过的男人心眼极小,力气极大,差点没把季辞弄坏过去。 第二天大早,秦珏就又被扇飞出去了。 他好悬才站稳,然后一抬眼就看到了睡的满头炸毛,衣服松松垮垮的小杨轩。 两人互相对视了片刻,杨轩弱弱说了句: “你不穿衣服的吗?” 秦珏黑着脸站起身来,理都没理他直接回了房。 然后和季辞说: “你儿子醒了。” 季辞:“?” 他算是发现了,和自己过了这么久,秦珏信口胡诌的本事是越发见长了。 季辞觉得连他自己都有点不是秦珏的对手。 但是儿子的问题还是要重视的。 想起自己昨天晚上捡到的那个小团子,季辞套上外衫就走了出去。 彼时,杨轩正茫然地站在院子里,看见又来了人,顿时摆出了一副戒备的模样。 季辞走上去就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 “你家里人在哪,我送你回去。” 一提到家里人,杨轩立刻红了眼眶:“我没有家里人!” 爹娘长兄小妹对他都不好,他要被家里人气死了! 闻言,季辞了然地点头:“原来如此,是个孤儿啊。” 杨轩:“?” 季辞一把抱起他就要往府门外走:“听说金陵城寺庙里有收留孤儿的习俗,我送你去那里出家吧。” 想到寺庙里那些年纪轻轻就被剃了光头的小娃娃,杨轩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当即就挣扎着说道:“你放我下来!我不是孤儿!我不是!” 季辞停下脚步,眼底含着笑意:“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杨轩泪眼汪汪:“我要回家!” 听到这话,季辞于是利索地把他放在了地板上:“回去吧小朋友,以后别大晚上赌气一个人跑到外面去了。” “金陵城坏人可多了,他们会把小孩子的内脏全都挖出来然后拿去卖。” 闻言,杨轩立刻小脸煞白,着实被吓的不轻。 第186章 绣花针 杨轩觉得季辞是个很坏的大人,因为他恐吓自己,要把他送到寺庙里去当光头和尚。 和尚是好人,但是光头实在太丑了,杨轩不喜欢光头,在他的印象里,光头还好看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基本上没有。 而恐吓他去寺庙的季辞,就更加不是什么好人了。 至少杨轩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季辞再坏,也没有自己的家里人坏了。 因为杨轩觉得太阳在中午的时候最近,而他的哥哥认为太阳在傍晚的时候最近。 他和哥哥吵的不可开交,最后实在气晕了头,赌气跑了出来。 杨轩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季辞,这个在他眼里很坏的大人思考了一阵,然后缓缓赞同了杨轩的想法。 季辞的原话是:“你的想法非常不错,我觉得你是对的。” 当时杨轩高兴的恨不得跳起来转百八十个圈。 同样的问题如果闹到父母那里去,他们会说杨轩怎么整日里想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杨轩觉得父母不理解他,但是季辞可以。 于是在他这里,季辞从坏人荣升成了好人。 对此,季辞并不知情。 杨轩被他爹娘喊回家吃饭了,季辞便在摇椅上躺尸。 他隐隐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个废物了,从化神境界突破之后,季辞就怎么也不愿意继续用功修炼。 他仔细算过了,自己现在这个修为,完全能够活到天荒地老,季辞还可以和秦珏在一起成百上千年。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季辞自然开摆。 他偏过头问秦珏:“我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青年眼眸亮晶晶的,很是期待的样子。 秦珏俯身擦去他鼻尖的一点灰尘,唇边噙着抹温和的笑容: “今天去外面吃。” 金陵城酒楼众多,不仅服务周到,菜品也十分丰盛。 仔细想来,他们的确很久没有出去一起吃过饭了。 金陵城风光好,季辞也不想一直在宅子里虚度光阴。 他从摇椅上站起身来,三两下绑好头发,和秦珏闲聊着走出朱雀街。 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自然也就没有看到,杨轩那颗从院墙上探出来的脑袋。 他闷闷不乐地看着季辞和秦珏远去的方向,嘟囔了一句: “讨厌死了。” 杨母在院墙跟下看着他,目光忧虑,时不时就担心他会从梯子上掉下来,忍不住提醒道: “轩儿小心些,这要是掉下来可怎么办啊?” 杨父在边上轻嗤了一声:“都这么大了,掉下来估计也死不了,需要这么担心做什么?” 听到这话,杨母气的伸手去打他: “到底是不是你儿子啊?说这种风凉话。” 杨父摸着被打疼的手臂,委屈着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又道: “他现在整日里盼着和隔壁的璟王殿下一起玩,怕是早就忘了我是他爹咯。” 说到这,杨父神色肃穆了一些: “轩儿,璟王身份尊贵,你现在年纪虽然还小,但在他面前,也还是要注意着点,不要惹了他不快。” 这个道理,杨轩自己也知道。 但没回在季辞面前,他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和情绪。 主要是……那个璟王殿下虽然整日里看起来都混不吝的,但是脾气却很好,无论他怎么闹,对方好像都不会生气。 杨轩鼓着腮帮子,委屈巴巴地说道: “我不喜欢璟王殿下身边的那个人,每次他一出现,璟王殿下就不和我玩了。” 杨父杨母:“……” 杨父一挥衣袖:“你去给璟王当儿子吧!” - “啊切!” 季辞接连打了两个喷嚏,纳闷道:“谁啊,一直在骂我。” 秦珏给他碗里加了菜,闻言同样有些疑惑: “没有人骂你啊。” 季辞撇了撇嘴:“你不懂。” 一天要被说上十几句不懂的秦珏没脾气地点了点头:“嗯,是我不懂。” 他们现在所在的是金陵城最负盛名的酒楼。 两人并没有订包厢,而是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在喧闹声中往窗户外面看。 这里正对着秦淮河,河水潺潺流淌着,不少花船在河道中穿流而过,隐隐有丝竹管弦的声音从船上飘出来。 河岸边上有不少出来散步的行人,步履和缓,脚步轻巧。 季辞很喜欢这样岁月静好的氛围,他一边喝着清酒,一边赏着秦淮河的景色。 临桌有几个人正在小声讨论着什么,季辞抽空听了一耳朵,发现他们竟然是在聊璟王。 “听说璟王来了金陵,宅子都已经陆续有下人出入了。” “这不是很正常吗?金陵本就是璟王的地盘,谁来了都奇怪,唯独璟王不会。”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市面上早都传开了,那璟王是个断袖!有龙阳之好!这次来金陵,身边还带着一个老相好。” 老相好这个词一出,季辞就立刻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看向那临桌的那些人,发现主动说八卦的是个白面书生,说话说的眉飞色舞,信誓旦旦。 “那璟王是个短袖,来了金陵,指不定怎么祸害这里的读书人呢!” 听到这,季辞缓缓扣出一个问号。 他是喜欢男人没错,但是怎么就上升到祸害读书人身上去了? 只听那书生继续说着: “你我可都得小心点,万一那璟王就看上咱们了呢?我们将来可是要做进士的,要是日后这种事情传出去,对我们的名声都不好。” 季辞:“……” 他的目光缓缓落到那书生的脸上。 面皮倒是白生生的,但除了这一点之外,再想从他身上找出优点来就很难了。 个子也不高,五官也是平平,甚至还隐隐带着几分丑陋,头发稀疏,衣衫破旧。 季辞,看上他? 季辞露出一个吃了苍蝇的表情,一言难尽地收回了目光。 有时候,人大可不必如此自信。 季辞看向自己对面的秦珏。 嗯,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长的跟天仙似的集帅气美貌于一体,漂亮的不可思议,狠狠戳在季辞的审美点上。 所以,季辞干什么要放着这么漂亮的秦珏不爱,去爱一个自大且丑陋的普男? 别太荒谬。 书生的那些话,秦珏自然也听到了。 他面色不变,只眼底盛着点戾气,手指微动。 下一瞬,旁边桌的书生忽然开始大声尖叫。 这一声尖叫成功吸引了酒楼里所有人的视线。 只见这书生神色癫狂,五官扭曲,鼻子里流出一阵阵恶心浑浊的液体,并且开始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 他的速度太快太猝不及防,眨眼间,他就把全身的衣物都脱了下来。 秦珏立刻捂住了季辞的眼睛,可惜还是慢了一点。 他线条流畅优美的唇微微上挑,接着吹了声响亮的流氓哨,声音不大,但在此刻被书生震惊到从而变得寂静的酒楼里却格外明显。 只听得季辞语带调侃: “呦,这就是传说中的绣花针吗?长见识了。” 第187章 毛贼 “绣花针”三字一出,酒楼里的宾客瞬间哄笑出声。 绣花针,的确是绣花针,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形容词了。 白面书生面容扭曲,鼻头两侧都沾染上了浑浊的液体,还有唇角和衣领,他仿佛是神智回到了一两岁的时候,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涎液,整个人宛如痴儿。 最后还是酒楼的掌柜看不下去了,派小二去把这位书生丢了出去,还好心地让小二送他去看大夫。 书生现在这个症状,跟犯了癔症疯病似的,掌柜也担心他突然发疯咬人。 白面书生离开酒楼之后,这里便重新恢复了喧闹。 季辞扒开秦珏捂住自己眼睛的手,兴致勃勃地扭过脑袋问道: “刚才是你干的吧?” 秦珏垂下眸子,“嗯”了一声。 季辞哈哈大笑着:“够损,我喜欢。” 他一边这么说,一边奖励似的给秦珏碗里夹了一筷子肉,满脸慈爱道: “立大功了,快吃,吃多点。” 听到这话,原本还有些不高兴的秦珏缓缓展开了皱着的眉心。 他看了眼自己碗里的肉,最后慢慢吃了下去。 白面书生被拖走了,隔壁桌就只剩下了另一位书生。 他的穿着也不是很富裕,发现季辞看过来之后,他恶狠狠地瞪了季辞一眼: “看什么看!” 说完便提起包裹匆匆离开了。 旁边立刻有店小二跑了过去:“公子,你还没给钱呢!” “少那两个子你们就能倒闭是吧?!” 接着便是无休止的争吵。 季辞看着那书生蛮横的嘴脸,叹了口气,感叹道: “果然每个地方都有属于自己的显眼包。” 说完,便继续和秦珏享受着平和宁静的午饭时光。 只是他们的这份宁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门口那位赖账吃霸王餐的书生好不容易才掏出了点零钱然后离开了,世界瞬间安静了不少。 临走前还往他们这边的方向多看了一眼。 目光中满是愤怒。 见状,季辞放下酒盏,摇头晃脑道: “现在的愤青就是仇富。” 有这功夫还不如多读两页书,将来考上进士做出些实绩不香吗?至于在这里胡吹海侃。 秦珏放下筷子:“愤青是什么意思?” 季辞随口回答:“愤怒的青年罢了。” 秦珏:“?” 他还是没懂,但他明智地选择了保持沉默。 午饭过后,他们沿着秦淮河岸边上走,河道里的有许多花船,大多都是富家公子哥在上面寻欢作乐,阵阵音乐声从花船里传到了岸上。 真是繁华啊,季辞看着人流如织的金陵城街道,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最主要的是,金陵城是他的,金陵城越是繁华,他季辞就越是有钱了。 到时候包养秦珏简直就是动动手指就能办到的事情。 季辞自诩是个三十二孝好男人,等他兜里有钱了,什么花船灵剑奇珍异宝,通通给秦珏安排上。 让秦珏彻底变成他的裤下之臣! 哈哈,光是想想都激动。 这边,秦珏看着莫名其妙十分激动的季辞,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最后选择保持沉默。 他们一路逛,买了不少当地的特色小吃,无一不是甜滋滋的,格外爽口。 吃完了东西,他们又开始讨论金陵城哪里的景色最漂亮。 金陵城最漂亮的地方,其中一定要数夜晚的秦淮河。 河灯绵延满河道,各色彩光映照着清澈的淮河水,周边还有不少夜里出来游玩的公子小姐,人物也都被嵌进画里成了景色。 季辞看着秦淮河面上漂荡的彩色花灯,一本正经地问道: “我可以从这里捞一盏河灯上来吗?” 话音落下,在他们身边正打算放河灯的一名小姐身子顿了顿,然后不爽地看了季辞一眼,最后绕到河流下游离季辞稍微远一些的地方,重新放河灯。 秦珏同样一本正经地回答:“不可以,师兄。” 这些河灯在被发出去之前,通常都寄托了主人的心愿,还是不要随意捕捞为好。 听到这话,季辞遗憾地叹了口气: “行吧,那我们先去街上买只河……” 话音未落,一抹黑影迅速从他们身边掠过,季辞只觉得腰间一轻。 他意识到什么,伸手缓慢摸向自己的腰间。 不出意料的,钱袋不见了。 季辞脸上闪过一丝迷茫—— 他,季辞,一名突破化神到达大乘期的修士,被金陵城内的一个小毛贼偷走了钱袋? 靠,怎么这么丢脸啊?? 就在季辞暗暗恼火的时候,秦珏开口说道: “师兄,你的钱袋……” 季辞颓丧地看了他一眼,有点难以说出口自己的感受。 季辞张了张唇,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极其熟悉的声音: “无耻小贼,把小爷的钱袋还回来!” 随者声音越来越近,季辞看到了一个身穿赭红衣袍的青年从远处跑了过来。 擦肩而过的瞬间,季辞看清了对方的脸。 是唐子臣。 很明显,唐子臣也认出了他们。 他立刻停住了追逐小偷的脚步,转过身来不可思议地看向季辞: “你怎么在这?” “出来玩啊。”季辞摊开手说着,然后不怀好意地看了唐子臣一眼,“跑这么急做什么,堂堂九重天少主,难不成还能被金陵城的一个小毛贼偷走东西?” 闻言,唐子臣立刻垮下脸,挥舞着拳头说道: “你懂什么,那可不是普通的小毛贼!” “哦?”季辞微抬眉梢,“那是什么?” 唐子臣不说话了。 能从他的手中把钱袋偷走,这毛贼就算不是什么大人物,也必须得是个世外高人。 不然他唐子臣的面子往哪搁? 他挥了挥手:“不说这个了,被你这么一耽搁,那毛贼都跑了,我还能追回个屁的钱袋。” 说完,唐子臣看向季辞,别扭道: “我没钱了,我不管,要不是因为你转移了我的注意,我现在肯定都已经追回钱袋了。” “我饿了,你得给我买饭吃。” 身无分文的季辞:“……” 他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点头:“好啊。” 说着就极其熟练地往秦珏腰间一掏,把钱袋取了下来。 见状,唐子臣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等等,你要付钱拿他的钱袋做什么?” “你也不差钱吧,还是说你的钱袋也被偷了?” 季辞:“。” 第188章 正文完 有时候,一个人大可不必如此敏锐。 特别是对于此刻的季辞来说。 他心虚地移开目光,并夸下海口:“我是那种会被区区毛贼偷走钱袋的人吗?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很显然唐子臣并不相信。 他想起刚才季辞嘲笑自己的模样,更加坚定了自己拆台的决心: “是吗?既然如此,那你就把自己的钱袋拿出来证明一下啊。” 唐子臣目光炯炯地看着季辞,势必要他给出证据来。 季辞现在别说钱袋了,就连一个子都掏不出来,除非拿秦珏的。 想到这,季辞便磨磨蹭蹭地试图再和唐子臣狡辩一下。 他现在无比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嘲讽唐子臣? 与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他不懂吗? 唐子臣的目光越来越戏谑,就在季辞打算放弃的时候,旁边的秦珏开口了: “他的钱袋在我这里。” 话音落下,季辞立刻扭过头去看他。 只见秦珏从另一侧腰间拿出了一个钱袋,表情冷淡: “他之前花钱大手大脚,就把钱袋放在了我这里寄存,以免之后再乱花钱。” 闻言,唐子臣稍顿:“是这样吗?” 接触到秦珏的目光,季辞立刻反应过来,打了个哆嗦,连忙说道:“当然是真的了。” 话音落下,秦珏还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钱袋,袋子里立刻发出钱币碰撞的声响。 季辞这下有了底气: “看,我都说了我才不像你一样那么菜。” 唐子臣:“……” 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但无论如何都挑不出错处的他最后决定保持缄默。 算了,季辞的钱袋有没有和他一样被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今晚还要拿季辞当饭票。 于是乎,唐子臣放下个人恩怨,和气道: “知道了,那么请问季兄可以给我买份晚饭吗?” 季辞晃了晃手中属于秦珏的钱袋子: “想吃晚饭,求我啊。” 青年唇边含笑,眼底都是明晃晃的笑意。 唐子臣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求你。” 话音刚落,唐子臣就感觉到有股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是秦珏。 对方的目光冷的出奇,好像他唐子臣是个死人。 他心下一惊,连忙收拾好面部表情。 服了,为什么出门偏偏是碰上他们小两口? 季辞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自行走到街市上去买了一份酒酿圆子递给唐子臣。 唐子臣在巴蜀待惯了,口味偏重,吃到这种甜滋滋软糯糯的食物之后还有些不太适应,微微皱起眉头: “怎么这么甜?一点都不辣。” 听到这话,季辞打了个哈欠:“你得戒辣椒了,小心长痔疮。” 唐子臣脸一下子就红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见状,季辞乐的露出一抹笑:“这么大反应,该不会是已经长了吧?” 唐子臣怒不可遏:“你才长了呢!跟我有什么关系啊!造谣生事,我迟早灭了你!” 季辞:“我好怕哦~” 唐子臣觉得他语气贱兮兮的,是可忍熟不可忍,接连几口把酒酿圆子闷了,提起剑就冲着季辞奔了过去: “刚一见面你就要和我吵架,来啊,和老子干一架!” 季辞匆匆忙忙抽出折柳格挡,脚尖一点朝着屋顶飞了过去。 夜市人多,要是不小心伤到百姓就不好了。 好歹金陵也是他季辞的地盘。 屋顶上,刀剑乒乓声不绝于耳,季辞旋身躲过唐子臣的利剑,抽空朝着他比了个中指。 唐子臣不知道中指的含义,但他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当即便更加生气了。 于是攻势越发猛烈。 季辞觉得自己正在逗一只炸毛的猫,一时间更加乐此不疲。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升到正空,双方都感到了些许疲乏。 季辞撑着剑一下子就盘腿坐在了屋顶瓦片上,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行了,歇一歇吧。” 彼时,唐子臣的剑尖正朝着季辞面门袭来。 季辞眼睛都没眨一下,那剑刃最后在他眉心前几寸的位置停了下来。 唐子臣学着他的样子在屋顶上坐下,大口喘着气,声音低沉嘶哑,因为剧烈运动,他觉得自己喉间都泛出了血丝: “你……你这段时间不是都没有修炼吗?为什么……” 季辞高深莫测道:“或许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人叫做天才。” 唐子臣:“……” “得了吧,就你还天才。” “怎么就不能是天才了?”季辞啧了声,“和你说不通,不和你玩了。” 说完这一句,他就站起来挪到了秦珏的身边。 方才他和唐子臣打架的时候,秦珏就站在边上,既没有劝架也没有参与进来。 在夜风中站了这么久,秦珏身上的皮肤都是冰凉的。 季辞撩开秦珏的衣袖,在他手臂上爱不释手地摸了好几下,就跟那急色的流氓似的。 他发出舒服的喟叹:“秦小珏,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秦珏问道。 “一个大号的冰坨子,还是被我私自圈养的。” 冰坨子,不知道为什么,秦珏觉得这个称呼十分可爱。 他捏了捏季辞的耳垂,垂着眸子,低声笑道: “冰坨子就冰坨子吧。” 是属于师兄的冰坨子就好。 说话间,月光刺破云层,世间万物都显得清莹柔和起来。 季辞和秦珏坐在屋顶上,互相依偎着赏月。 望着天际皎洁的弦月,季辞不自觉想起初见之时的秦珏。 那时候的他比起现在要稚嫩的多,当然,只是外貌稚嫩罢了。 这孩子从小心计就异于常人,这点他早就发觉了。 但那又能如何呢?总归时季辞亲手养大的。 想到这,季辞心里便一阵高兴。 他把自己整个嵌进秦珏的怀里,随后冷不丁开口问道: “这种感觉真不错,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系统昨天问他要不要回原来世界,季辞仔细思索过后,问它如果回了现实世界,秦珏还会在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于是季辞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当恋爱脑不丢人,季辞想,秦珏长那么好看,对他那么好,只要是个人就舍不得离开吧? 季辞正乐陶陶地思来想去,就听见秦珏在头顶发出一声喟叹: “最后是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真好。” 季辞点了点头:“是啊,真好。”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不止有我们俩,还有个唐子臣。” 话音落下,两人齐刷刷一顿,随后将目光投向屋顶另一边,孤零零坐着的唐子臣。 唐子臣面无表情扭过脑袋:“……别喊我,谢谢。” 季辞没忍住笑出声来。 真好,故事的最后是他和秦珏永永远远地在一起了。 哦对,旁边还有个唐子臣。 ——(正文完) 第189章 云时番外(一) 云时成名很早,他崭露头角的时候差不多是十五岁。 但他出名却不是因为实力如何强大,而是因为嘴贱。 云时似乎脑子里天生少了根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再加上年纪小,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天王老子来了都能被他懒洋洋一顿贬低。 上到宗门长老下到杂役弟子,只要是不合他心意的,都会被云时毫不留情地骂上一通。 这样一个劣迹斑斑、不懂礼数的弟子,按理来说是会被三清道宗除名的。 但是无论云时怎么闹,道宗上层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原因无他,纯纯是因为云时天赋高。 是的,虽然云时上能怒骂苍穹,下能拉踩杂役,但他的天赋却是当时整个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存在。 同样一道术法,别人能砍倒一个小木桩,在云时手里却能摧毁一棵千年古树。 天赋高、性子傲,再加上道宗有意纵容,成功把云时养成了一个性格阴晴不定、随时随地都能发疯的二世祖。 没人会想招惹这个疯子。 十五岁,这个年纪的男孩个头都不是很高,长长的黑发也不能像成年之后那样用玉冠束起来,所以成日里不是披着就是用头绳扎起来。 不仅行动不方便,夏天的时候还闷热无比。 云时实在受不了了,嫌弃头发太长,最后偷偷跑到山下去当和尚。 等道宗几名长老慌里慌张找到他的时候,他的头发都已经被剃光了。 长老怒不可遏: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能如此随意!” 当时还十分瘦小的云时跪坐在蒲团上,懒洋洋道: “我的头发是因为佛祖才剃的,并非随意为之。” 说着,他还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长老若是不信,那就去问佛祖啊。” “佛祖都同意我入佛门剃光头,长老还在这里插手做什么?” 长老:“……” 长老抬头看了眼庄严的佛像,不好意思骂的太过火,最后避重就轻道: “你是道家弟子!没有三清老祖的允许,怎么能随意入佛门?” 云时:“三清老祖管天管地,他还能管信徒脱道入佛吗?” “是不是管的实在有点太宽了,他闲的淡疼?” 这么一番话下来,长老气的吹胡子瞪眼,差点被云时活活憋死: “你……你……无耻!” 眼见长老整张脸都红透了,云时眼底笑意愈加浓郁,最后从蒲团上站起身来,施施然从口袋里摸出几块灵石递给那帮他剃头的小和尚: “喏,给你的。” 把灵石一丢,云时就要出寺门。 长老整个人都要晕厥过去了,见状却还是坚强地直起身子: “孽徒,你到哪里去?!” 云时背对着他挥挥手: “剃完头了,那自然是要回宗门睡觉咯。” 这话一落下,长老终于还是没忍住,直接在寺庙晕了过去。 “长老!长老!” “长老你没事吧!” 云时头都没回,顶着光秃秃的脑袋就往回走。 偶尔才默默脑门,觉得做光头似乎有点热。 不过嘛,虽然在夏天做光头总是觉得头皮烫烫的,但是和它的凉爽放便比起来,其他缺点全都不值一提。 云时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剃光头就非常羞耻了还是怎么的。 他不仅要剃光头,还要顶着光头到处跑,让全道宗上上下下都能看到他绝美的光头。 云时觉得自己的光头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发型。 每隔几天就要抓宗门里的一名弟子,问他光头帅不帅。 道宗的弟子不论年纪大小,全部都很怕他。 被云时抓到了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以往不是没有因为看不惯云时从而和他对着干的弟子,但他们最后的下场,无一例外都是被云时狠狠收拾好几顿。 云时的手段又损又毒辣,上到逼迫别人裸奔,下到强行断手断指,久而久之,最后就没人敢触他的霉头了。 于是乎,这些弟子全部点头说好看。 不仅好看还非常放便。 云时很满意,接连几天心情都非常好。 可惜的是,这份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太久。 因为云时不可能每天都待在宗门里,他这种天赋过人的弟子,总是要被长老带着出去见识世面的。 虽然因为云时的光头,长老们犹豫了许久,但宗门里实在没有比云时还要出彩的人物了。 所以纵然云时的光头形象非常差,长老们还是要硬着头皮把他带出去。 这次他们去的是一个小宗门的清谈会。 当然,小宗门只是云时的个人称呼,毕竟在他眼里,除了三清道宗之外,其余门派全部都是小宗门。 这个门派虽然面积小了点,但是在修真界的影响力却是很广泛很厉害的。 每一个来参加清谈会的长老身边都会带自己宗门内天赋最高的弟子。 云时是其中最显眼的。 不仅是因为他天赋最高,还因为他那在大堂内格外亮的光头。 大人们不敢说什么,见道宗长老都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于是也同样选择了忽视。 只是那些小辈们却没有那么懂其中的人情世故了。 清谈会进行到一半,小辈们便被赶出去自个儿玩了。 云时因为光头的缘故,身边围了一堆人,个个都用好奇的目光盯着他看。 云时大大方方地任由他们看,然后问道: “我的发型好看吗?” 这些弟子犹豫了一瞬,最后迟疑道: “你好像,没有发型。” 听到这话,云时有些不高兴:“难道光头不算发型吗?” 弟子道:“算是算,但是光头太丑了。” 话音落下,云时面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他眼底一片冷色,勾起唇角:“哦,是吗?” 几分钟后,清谈会外面的院子里忽然响起一阵哭声。 道宗的那位长老心下一咯噔,率先跑了出去。 只见外面院子里原先干净的青砖地板上,此刻落了乌泱泱一地的头发,除了云时之外,其他几名弟子全部都在哭,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而罪魁祸首本人,云时,却悠哉游哉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把玩着一缕刚刚被剃下来的头发。 长老怒声吼道: “云时!谁准你这样做的!” 云时撩起眼皮,眸光冷淡地看着这位长老。 一言不发。 第190章 云时番外(二) 最终,云时被按着给这些无辜被剃光了头发的孩子们道歉。 是真的按,长老们强迫云时跪在地上,给这些孩子和其他宗门的长老磕头。 云时天赋再怎么高,实力在同龄人中再怎么强大,在长老面前都无济于事。 他不得不双膝跪在地上给那群该死的、嘲笑他发型的傻小子们道歉。 真是个糟糕的事情。 云时如此想着。 他不觉得自己有错,这群肮脏的臭虫诋毁他的发型,他当然要给他们也换上同款发型,好好享受一番光头的乐趣才是。 云时那一脸不屑的表情自然被众人都看在了眼里。 其他宗门的长老宗主们互相说着悄悄话,道宗长老尴尬的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拿云时怎么办才好。 最后,长老拎着云时回了道宗,连清谈会都没待到结束就走了。 刚一到宗门,长老就勒令云时去宗祠罚跪。 云时脚步轻快,哼着小曲就过去了。 即使没有蒲团垫着,他也跪的十分认真。 光从背面来看,活脱脱一个尊师重道、仪态良好的好学生。 但只要是和云时相处过的人,就都知道他是怎样一个神经病。 长老气的山羊胡子都分叉了,站在云时面前给他好一通数落。 云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过一会就开始打瞌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长老终于停下了碎碎念。 与此同时,云时也悠悠转醒,一双眼睛迷茫地看着身前的长老。 半晌,他打了个哈欠: “说完了吗?” 长老:“……” 他长长叹了口气。 面前的少年模样出挑俊俏,但这脾性却跟狗似的。 已经不是一般的顽劣了。 长老半蹲下来,和云时保持平视: “为师给你算一卦吧。” 云时眨着眼睛,唇角微微勾起,尾音上扬: “好啊。” 长老闭上眼睛,托着云时的手掌,另一只手以小六壬的方式动了许久。 最后,长老睁开了眼睛,看向云时的眸中带上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像是悲怆、怜悯。 见状,云时不爽地眯了眯眼睛: “别用这种目光看我。” 语气恶劣,毫不讲道理。 长老长叹一声,松开了云时的手。 这次,他连声音都沧桑了许多。 “你命中有一情劫,极难度过。” “我预知了你的结局,剑刃穿透心脏而死,神魂俱灭。” 很明显,这话是说给云时听的。 听到这,云时微抬眉梢。 情劫? 云时仿佛没听见后面“神魂俱灭”四个字,饶有兴致地继续问道: “情劫而已,很难过吗?” “具体是什么?” 长老微微摇着脑袋: “你所爱之人并不爱你,有缘无份。” 闻言,云时笑起来: “那这么说,你是不是还看到我玩囚禁、强制那一套,逼迫那劳什子情劫对象喜欢我?” 长老有些诧异:“是,你怎么知道。” 云时:“哦,我设想了一下,我觉得我应该会这么做。” 长老:“……” “你就没什么感触,没什么想说的吗?” “感触?”云时仔细想了想,最后恶劣地勾唇浅笑,“感触就是,我觉得你说的全部都是扯淡。” 长老:“……” 他愤怒地一挥衣袖:“爱信信,不信随你!总归那时候我都已经身死道消了,你是死是活都和我没关系!” 云时无辜地摊开手: “可我就是觉得很扯淡啊,我怎么会喜欢一个人喜欢到那种地步呢。” “那个还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人,要是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那我直接把他杀掉不就好了?” 长老:“……” “孽障!”他愤怒地说道,“你这番残忍作态,早晚走火入魔!” 这点,云时还真不担心。 他修行的是仙法没错,但云时的性子就跟那邪教头子似的,阴晴不定。 但偏偏云时的恶是十分纯粹的,反而不会走火入魔。 旁人产生恶念,多半是因为自身贪欲。 美色、财富、权力,这些事他们追逐,从而产生恶念的目标。 云时不同,他做任何事情都只要自己高兴就好了。 杀人不为别的,只为了他自己能高兴。 道宗上下为了把云时这根苗子纠正过来可谓是煞费苦心,但这么多年下来,依旧收效甚微。 云时不以为然地看向宗祠内的三清老祖,列祖列宗,眼底没有半分尊敬之意: “那你说,我的情劫对象会是谁?” 长老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透露了一点出来: “你未来的徒弟。” 话音落下,云时便笑出了声来: “那将来的我玩的可真野。” 可云时还是不相信师父口中那个为了爱要死要活的自己。 太蠢了,不是他的作风。 若真有那一天,他就先废了那人全身的灵力,叫他再也没法对自己动手。 对于这点,云时再自信不过了。 他的这份自信一直延续到了几年后他及冠,以及几百年后登任三清道宗宗主之位,以及收了人生中唯二两个徒弟。 其中一个就是秦珏。 这个时候,云时亲爱的师父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他再次想起了之前师父透露给他的预言。 云时端详了一会秦珏那张玉雪可爱的脸,顿时有些意兴阑珊。 就这样啊,长的一点都不对他胃口。 这就是他日后会爱的要死要活的对象吗?也太拉了吧…… 至于另一位,云时的目光压根就没在他脸上停留过。 资质倒是还算不错,就是这性子也太阴沉了一点,总是低着脑袋唯唯诺诺的模样,一点都不讨喜。 更加不可能是他日后会喜欢的人了。 出于某种恶趣味,云时开始有意地去宠爱秦珏,他此时坚定地认为,这个叫秦珏的小兔崽子将来肯定是那个会把他杀死的情劫对象。 但令人感到惊讶的是,随着秦珏年岁渐长,出落的也越发漂亮英俊。 但云时就是对他没有感觉。 应该说,云时一看见他就觉得干巴巴的,一点胃口都没有。 云时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喜欢秦珏,所以他借着秦珏受伤的那段时间,利索地溜出了宗门,打算去外面逍遥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内发生了挺多事情。 其中最大的变数就是他另外一个弟子,据说已经变得越来越顽劣不听话了。 云时决定回去好好教训一下他。 谁成想刚一落地,云时就看到那扎着高马尾的青年面容白净俊美,眼底含着璀璨、玩世不恭的笑意,嘴里说着胡天海地的疯话,胳膊就搭在秦珏肩膀上。 看起来极其意气风发。 竟然和自己年轻时的性子有几分相似。 不敢置信,云时在看清楚他的第一秒,就发现自己心脏漏跳了一拍。 第191章 云时番外(三) 云时觉得这个人还怪好看的,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性格似乎也很对他胃口。 这还是他以前那个沉默寡言的大徒弟吗? 有点认不出来了。 不过及冠成年、在修真界逍遥造作了几百年的云时早就不是以前那个逼样子了。 他现在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让外人看起来极具风度和修养。 以至于让人忘记云时是个混账。 无非就是装大尾巴狼。 现在这只大尾巴狼对季辞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他不管不顾地把季辞从盛元大典现场将人给抓了回来,扔在太极殿内就开始聊天。 说是聊天,其实就是为了好好观察一番面前这个让他心脏漏了一拍的小伙子。 嗯,长的还不错。 说话也很有趣。 这低调中透着些许狂妄的性格和自己年轻时颇有几分相像。 云时喜欢这样性格的小孩。 虽然光看表情,云时觉得这个叫季辞的现在一定在心里指着他鼻子骂他,但那又如何呢? 只要没真正骂出来叫云时听见,他都觉得季辞会是个好孩子。 一直到这里,云时的心情其实都是非常不错、堪称愉悦的。 虽然他嘴上一直都在怼季辞,但其实都是怀抱着一种逗小孩的态度。 逗逗就行了,要真让季辞这个可爱的小朋友受了伤,他可能还会有些伤心。 眼看季辞的表情越来越愤怒,越来越像一只愤怒的小猫,云时的兴致便呈直线上升。 就在云时打算放过季辞的时候,孤鸿和青玉忽然一纸书信传了过来,话里话外都是让云时从宽处理,放过季辞。 云时:“……” 明明前不久,这两个家伙,特别是那个孤鸿,还在和他抱怨季辞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小子,总是带坏秦珏。 为什么现在就开始转变态度了? 云时瞬间就变的不高兴了。 原本他以为只有自己发现了季辞的美好和有趣,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谁知道半途闯进来两个不速之客。 云时有种自己的东西被觊觎、被偷走的感觉。 这让他感到十分不爽。 不爽的云时转头就把季辞丢到了水镜鬼蜮中,姿态跟丢垃圾也没什么两样。 丢掉季辞之后,云时原本应该是要把水镜收起来的。 但不知为何,云时有点舍不得。 莫名其妙的,他就想到了季辞那张和别人谈笑风生时的脸。 唇角上扬的弧度格外自然友善。 于是乎,鬼使神差的,云时把水镜留了下来,并时时留意。 这一看便是一个下午。 云时这个人是真的有病,每当他看到季辞身边稍微顺利了一点,就怀着恶作剧般的心思再往鬼蜮里加把火,等季辞伤的满身狼狈的时候,云时就又高兴又心疼,动动手指又给他行个方便。 和逗宠物玩的恶劣主人也没什么两样了。 只是比起普通的主人,云时又更加神经病一些。 这个时候的云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季辞抱的是什么心思,就只是单纯地想捉弄他罢了。 直到几日过后秦珏提着剑杀到太极殿,不要命地和他拼了个你死我活。 云时顾忌着他的身份,没下重手,脖子上被剑刃压出一道伤痕。 他心里有一丝丝烦躁。 本来就不喜欢秦珏,现在好了,脖子上被秦珏弄伤之后,云时就更不喜欢了。 他觉得秦珏面目可憎的像一头脑袋上长满瘤子的猪。 但是因为那劳什子的预言,云时还是保持着相对平和良好地态度和秦珏打了一架。 并且大放水。 等自己身上添了伤,云时就干脆利落地把秦珏也扔进了鬼蜮。 不是东一句师兄右一句师兄吗?他现在就把秦珏也扔进去。 这回他是死是活可就跟云时没关系了。 云时觉得自己只要偶尔去看看季辞就可以了,至于秦珏。 死了皆大欢喜,没死也无所谓。 总归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 把秦珏也丢进鬼蜮里的云时感觉自己一身轻松,好像年轻了几百岁,又变回了以前那个无法无天的自己。 然后他就冷不丁又想到了他那个便宜师父的预言。 该不会……自己的情劫对象不是秦珏,而是那个叫季辞的大徒弟吧? 云时当时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 那他这么多年砸在秦珏身上的资源和银子不就全部白白浪费了?! 搞笑,不是他的情劫对象还占这么多资源,不要脸。 云时义愤填膺地骂着,完全不反思是自己每次都不顾人家意愿上赶着送资源的原因。 他实在是很不负责任,秦珏明明是剑修,云时却总能大手一挥拍下丹修、符修、琴修各种各样的功法给他。 风马牛不相及、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修炼体系,因为没有标识,秦珏硬生生修炼了好几个月都不得要领。 最后还是青玉指出这些功法都不是剑修该练的时候,秦珏才终于不去白费功夫了。 至于云时,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不知道是因为他只管花钱,秦珏这个实实在在修炼的竟然还发现不了就完全是蠢了。 和自己可没有关系。 犯了这一次错误之后,云时继续吊儿郎当到处晃,稀世珍宝随手就拍,拍完就丢。 想到这,云时的思绪戛然而止。 他这个人虽然贱的要死,是个让所有人都恨不得离他三尺远或者实打实踹上他一脚的混账,但他有钱是真的有钱。 既然季辞是他的情劫对象,那他就给季辞花钱。 有时候,云时的想法其实非常简单。 爱他,就给他花钱。 这是何等朴实无华的道理! 于是云时这次又认认真真去市面上挑好看的好玩的,就为了博季辞一笑。 但可惜的是,被秦珏刺了好几剑的云时暂时还在修养,不能亲自去见季辞。 只是通过宗门内的侍从得知季辞根本就不喜欢他的礼物,于是云时郁闷了许多天。 季辞不喜欢他的礼物,为什么? 难道比起礼物,季辞更想要的是他这个人吗? 云时叫下人搬来镜子,然后仔仔细细端详着镜中自己的容颜。 嗯,很帅。 他敢说整个三清道宗没有比他云时还要帅的。 虽然师父说他最后会被情劫对象,也就是季辞杀死。 但云时不以为然。 他长的好看,又有权又有钱,季辞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他? 云时觉得自己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扭转结局。 第192章 云时番外(完) 有钱还有权的确能够轻而易举地讨得心上人欢心,但这并不是万能的。 因为云时除了这两样之外,他还有病。 而且病的十分出彩,让人见之难忘。 这实在是一件非常悲伤的事情。 云时越是自信,季辞就越是烦他,一看到他就没有好脸色。 这让向来无法无天的云时感到了些许挫败。 好在他并不是轻易就会被困难打倒的人。 既然季辞不想看见他,那他就尽量不让自己出现在季辞面前,充其量只是往季辞那送几样珍贵的法宝。 和之前送秦珏的那种草率不同,这次云时可谓是非常上心,根据日常观察以及侍从的通风报信,云时整理出了一份季辞的喜好大全,按着大全上的攻略来送礼。 不过并不顶用。 因为一旦季辞发现了这些礼物是他送的,立刻就嫌弃地不肯再用了。 云时不知道为什么。 他觉得季辞好记仇,不就是把他扔进鬼蜮里差点死了吗?为什么记到现在? 难道季辞不觉得这样的经历十分刺激且终身难忘吗? 云时设想了一下,觉得如果是自己在季辞这种年纪被扔进鬼蜮和一群奇形怪状的鬼打交道还差点死掉。 他不仅不会生气,还会高兴地到处和别人吹嘘。 包括但不限于: “你们不知道我有多厉害,那些怪物这么大一只,那么多一群,全被我呼啦啦打倒了。” 要是听他吹嘘的人不捧场,还会被云时按在地上揍一顿。 所以季辞为什么这么不高兴? 云时思来想去,觉得是秦珏那个小白脸狐狸精迷惑了季辞的心神,让他全副精力和宠爱都给了秦珏,这才会忽略自己。 于是云时把仇恨转移到了秦珏身上,三天两头使个绊子给秦珏。 同时还不敢太过火,免得季辞发现了和他发脾气。 为了让季辞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的礼物,他学会了偷偷送礼,就为了让季辞不嫌弃自己。 俨然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卑微追求者的身份了。 很没骨气,但云时乐此不疲。 可惜的是,时间和态度并不能打动一切。 特别是云时中间缺席了那么久,导致季辞都快不记得云时长什么样了。 云时以为自己的暗中守护能让季辞感动,但事实上却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季辞开始师弟长师弟短,他这个当师父的倒是从来没在季辞嘴里听到过。 何其可恨! 尤其是后来季辞还几次三番说他想下山出宗门自己修炼,还是和秦珏一起下山,这在云时听来,和野鸳鸯手拉手私奔有什么区别? 他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云时果断驳回。 他驳回一次,季辞就申请一次,驳回一次,申请一次,驳回一次,申请一次…… 没完没了了还。 云时开始烦了,最后出了关,把季辞叫到了自己身边来。 一面说着让季辞大胆出去玩,一面偷偷给了季辞一枚能够追踪定位的同心佩。 云时觉得季辞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就算出了宗门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会被自己抓回来? 这种信念根植于云时的内心深处,来自于他在修真界独一份的实力和地位。 在他看来,没什么是自己得不到、办不到的。 可惜现实却给了云时一个大耳光。 季辞不喜欢他。 是实打实的不喜欢。 就算他百般送礼讨好、整日腻在季辞身边,把季辞关起来只能看到自己一个人。对方也还是不喜欢他。 至此,云时骄傲自信、老子天下第一的人生观彻底崩塌。 原来他再如何牛逼哄哄,在季辞眼里他都只代表着“讨厌”两个字。 云时头一回感到茫然、无所适从。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多年身居高处,让云时就连走下神坛都十分艰难。 无论是放低身段好好哄人,还是把季辞送出太极殿成全他和秦珏,云时都做不到。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没用。 没回触及季辞在囚禁日子里无助迷茫的眼神,云时心里都一阵绞痛。 为什么不能像对待秦珏一样对待他呢? 云时搞不懂。 思来想去,他筹办了一场婚礼,并且地点就在鬼蜮。 云时喜欢鬼蜮,这里是被他徒手创造出来的幻境,常年都是一副人间炼狱的景象。 但云时就算再如何蠢材,他也知道了季辞不喜欢这样的场景,所以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重新装扮鬼蜮。 让这里从红光漫天的鬼堕之地变成欣欣向荣的人类城镇。 这样季辞说不定就能高兴一点。 可惜事情并不像云时想的那么顺利。 毕竟鬼蜮装扮的再如何繁荣昌盛,那都是鬼蜮。 那些在城镇里到处生活着的老百姓,撕下人皮之后还是一副血淋淋的恶鬼模样。 正如云时自身,就算表面再如何情深不寿,内心深处都是极端自我的、典型的上位者思想。 他喜欢季辞,那么季辞就必须喜欢他。 他不会给季辞任何喘息和犹豫的机会,不允许他有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选择。 云时切断他和外界的所有联系,将他困在一方不大不小的寝院内,永远只能看着自己。 云时想让他所有柔和明媚的笑都是属于他的。 属于云时的。 毫无疑问,他失败了。 最终被关进太极殿之后,云时拖着一副残缺的病体,药也不愿意喝,整日里都在画着季辞的肖像画。 用一张薄薄的宣纸勾勒出季辞的每一种神态。 高兴的、落寞的、惊喜的、焦急的……充满爱意的。 云时靠着这些画像来维系自己日渐虚弱的身体,好像这样就能得到些许微薄的慰藉。 每当他看到画中季辞的容颜之后,总会不自觉地抿出些笑意。 极偶尔的时候,云时才会恍惚有些后悔。 如果……如果他不是这样糟糕的性格,他和季辞是不是会有更好的结果? 可惜万事万物自有其规律,所有结局都是既定的。 当年师父给他算了一卦,早早地提醒他关于未来会发生的悲剧,但云时不以为意。 从这个时候开始,他和季辞的结局就注定是这样糟糕的方式收场。 无法扭转、无法更改。 被季辞一剑穿心的时候,看着对方凛然漂亮的目光,云时满足地露出一抹笑,最后阖上双目,陷入无休止的长眠。 纵然他是道宗最年轻的宗主,纵然他是修真界万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天才,最终也是人死如灯灭,在监牢中默默无闻地死去。 若有来世,他做个逍遥自在的闲散公子,性子和结局是不是都会有所不同? “人间聚散多,悲欢离合捧一簇萤火,天地山川走过,万世春秋换一世闲游。” 第193章 青玉番外(一) 刚被带上山的时候,青玉还是个非常安静的孩子。 他喜欢在没有人的地方默默看书,所读书籍涉猎的范围非常广,是在整个修真界都非常有名的全能型人才。 上能拿刀弄仗,下能济世救人。 因为其乖巧可爱的长相、腼腆安静的性格,再加上成绩优异、天赋出众,青玉登时就从万千小辈中脱颖而出,成了修真界各长辈大能的心头肉。 日常就是被拎出来和其他小辈做对比,以至于其他小朋友都不乐意跟青玉一起玩。 平时在道宗的时候还好,没有那么寂寞,因为身边还有几名差不多年龄的师兄弟可以和他一起玩,所以青玉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若是出了道宗,被师父带着去外面长见识,或者说某某宗门的宴会、清谈会、典礼,基本上就没有其他小辈乐意和青玉在一起了。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刚开始的时候,青玉实打实地因为这件事伤心了好几天。 直到他的这种状况被云时看到了。 云时懒洋洋笑了声,然后就是骂他蠢: “他们孤立你,你不会孤立他们吗?” “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仅要孤立他们,还要用炸药把他们屁股都炸烂。” 青玉:“……” 他微微歪了歪头,之后便一言不发地垂下了眸子。 虽然云时的这种说法非常无厘头,但青玉莫名其妙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的。 既然他们不想让青玉痛快,那大家就都别痛快了。 只是比起云时,青玉要更会装一点。 他开始主动接触这些不和他玩的小朋友,笨拙地融入他们的谈话,临走时再送上几个有心的小玩具。 久而久之,这些小朋友开始慢慢接纳青玉,并且要求他给他们完成先生布置的课业。 每次青玉都是笑眯眯地说好,认认真真完成作业,然后转头就叫人去告状。 其中过程不留把柄。 每当这些小孩挨了训和板子之后,就会气冲冲地来问青玉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玉便眨着他那双无辜的、水汪汪的眼睛,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小孩子不信邪,陆陆续续又让青玉给自己做作业,结果每一次都能精准地被先生发现,然后挨训挨板子。 最后还罚抄了五千遍经书。 甚至后来,那些其他宗门的先生也知道了三清道宗有个天赋绝佳的小男孩,每次都被自己宗门的孩子压迫帮忙写作业,对青玉于是愈加怜惜。 看自己宗门里的这些歪瓜裂枣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怎么看都不顺眼。 一群坏小孩,就知道欺负道宗的那个小可怜。 于是罚的越来越狠。 败坏了他们的名声还不够,青玉笑眯眯地打算再往里面加把火。 光是被厌弃有什么好玩的?真正有趣的创伤不仅是要在心理上,当然还要是在生理上了。 在后来的一次秘境比拼当中,青玉又被那些小孩当了工具人在前面开路。 有妖他们先跑,有宝物他们第一个往前冲。 青玉始终好脾气地走在最前面无怨无悔,一副乖巧自卑没主见的怂货样。 半个时辰后,这个乖巧自卑的小男孩把这群人引到了秘境最深处、最危险的地方,然后脱身而出。 阵法中,小孩们撕心裂肺地尖叫,徒劳无功地对着源源不断冒出来的妖兽和鬼怪施展他们杀伤力微薄的术法。 而与之相对的,就是姿态闲适,拿了片干净树叶吹小曲的青玉。 他悠哉游哉地盘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手中把玩着一端微微湿润的树叶,随后在惨痛的哭嚎声中躺在石头上睡了一觉。 等他睡醒的时候,阵法中的声音已经小了许多了。 青玉揉了揉眼睛,这才站起身来,施施然踏入阵法,犹如天神降世救下了这群在苦难中挣扎求生的小孩。 小孩们哭的涕泪横流,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看到青玉便宛如看到了救世主,纷纷哭嚎着冲上前抱住他的裤腿。 青玉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身子,以免他们身上的污秽弄脏自己。 他垂眸看着地上这群缺胳膊少腿的人,眼底没有丝毫怜惜,唇边却俨然挂着心疼悲悯的弧度: “你们……你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孩们顾不得解释,只一个劲哭叫着让青玉带他们出去。 如他们所愿,青玉把阵法里这些身受重伤的家伙带了出去,同时微微皱着眉头道: “你们说那里面有法宝,不让我进去,我就没去了。” “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对不起。” 青玉眼底是浓浓的自责。 这番话落下,那些刚刚因为青玉死里逃生的小孩们,心中终于生出了些许类似于愧疚的神色: “……不怪你,是我们……” 说到这,那小孩又停了下来,别扭着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 “算了,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们。” 青玉唇边带笑,温柔道: “好。” 后来在一整个秘境中,小孩们都不好意思跟青玉争抢猎物和宝物,全部拱手让给了他。 青玉没有推拒,该是他的,他全都收了起来。 待到出了秘境,这些小孩也不好意思再对青玉呼来喝去,态度逐渐开始变的客客气气的。 但这还是不够。 青玉如此想道。 他继续给这些人下绊子,暗中耍手段,然后再以救世主的模样从天而降,帮助他们解决各式各样的问题。 日复一日,他们开始觉得青玉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虽然他天赋高的让所有人都嫉妒,但他的性格实在是太温柔、心地太善良了! 青玉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最善良的人! 九天神佛在上,他们发誓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比青玉还要纯真的人了。 青玉是这个污浊的修真界,唯一干净纯澈的存在! 他们要好好保护青玉!为青玉效命、为青玉出生入死,这都是他们青玉信徒应该做的! 至此,青玉成功收割了一波初始迷弟迷妹。 不仅如此,这些信徒还会在外面到处宣扬青玉的真善美。 在修真界,如果青玉说他口碑排第二,那便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了。 青玉,他纯纯阴暗b。 第194章 青玉番外(二) 道宗上下,只有云时和其他几个师兄弟知道青玉是个阴暗b。 这小子别的不行,偏偏最会装大好人,整日里端着一副笑脸,不熟悉的人都以为这是个什么善良温柔的小菩萨,唯有云时他们看的一清二楚。 这人打小就蔫坏。 和明着坏的云时不同,青玉的坏是暗地里偷偷进行的,甚至还戴上了一顶厚厚的面具。 只要他想,他可以让任何人觉得自己是个绝世大好人。 正如修真界大部分人的认知一样。 青玉是位清风峻节、冰清玉润的君子。 这几乎是被整个修真界都一致认同的。 尽管现在这位君子仅仅只有十岁。 青玉喜欢这种受人追捧的感觉,他觉得这种面具一旦戴上,就很难再摘下来了。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也许自己深埋心底的那些恶念通通都不存在,就像修真界那些大人小辈所说的那样。 他是真正能为天下、为大局牺牲的人。 每当青玉有这种想法的时候,他的师兄云时就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然后告诉他: “你整日里都在想什么?三清道宗里没几个好人,你何必守着那些陈规,直到现在还惴惴不安?” 青玉听过之后,便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 尽管他有理由怀疑是云时觉得自己当大坏蛋有点没意思才给他灌输这样的念头的,但这不重要。 再加上他心里其实非常清楚。 什么为天下牺牲,如果真有那一天来了,青玉保证自己心里第一个想法就是明哲保身。 什么救天下苍生于大太平都见鬼去吧,自己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青玉他惜命的很,轻易是不肯献出自己的性命的。 在他看来,那些动不动就满口仁义道德、四书五经的人最是愚蠢。 尽管在外人看来青玉就是这类人的典型代表。 这顶面具,青玉戴了成百上千年,早就摘不下来了。 时间一久,青玉就有些厌烦了。 好累,每日都要装模作样地为一些不相干的人主持公道。 闹什么闹,这糊涂账要是实在扯不明白那就全都去死吧,这样岂不是一了百了。 但很可惜,这样的想法他只能在心里稍微想上一想,毕竟只要一说出去,青玉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便会毁于一旦。 很烦,世界为什么不能毁灭,这些家伙为什么总喜欢来找他?如果实在忍不了了可以动手把他们都杀了吗? 越是如此,青玉便越是郁郁寡欢。 直到有天,他发现自己的师兄对一名弟子产生了不同寻常的兴趣。 很奇怪,像云时那种祸害也会有喜欢的人吗? 于是乎,求知若渴的青玉就跑去见了那位弟子一面。 是个年纪尚轻的小孩,天赋很高,长的也很漂亮。 原来师兄喜欢这样的小白脸。 好巧,他也挺喜欢的。 青玉开始学着云时的架势,三不五时就给那位叫秦珏的弟子送上些漂亮又实用的宝贝。 这些小动作云时自然也发现了,更何况青玉压根就没有要遮掩的意思,出乎意料的是,云时并没有管。 发现这一点之后,青玉送礼送的越发肆无忌惮,甚至开始插手秦珏的生活,总要到秦珏身边去逛逛。 这样的方式,好歹让青玉枯燥乏味的生活多了些乐趣。 但青玉扪心自问,又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秦珏。 当初会对秦珏感兴趣,也是因为云时。 他对自己那位贱兮兮的师兄疑似很喜欢的人产生了点好奇,这才会想要去看上一看。 但相处的越久,青玉就越发觉得秦珏就是个古板没意思的呆小子。 整日里就只会修炼,也不会开玩笑,干巴巴的一点都不有趣。 青玉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但事情都已经开了头了,半途而废似乎也不好,不得已,青玉只得继续把这戏演下去。 一不小心就又给自己惹了个麻烦,要无私照顾的人又多了一个,青玉觉得自己还不如立刻就把这个草蛋的世界全部毁灭。 这种恨不得让所有人都死光光唯独自己活着的混蛋思想一直持续了许多年,直到青玉注意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是混账秦珏的那个师兄。 初次注意到他好像是在食堂外面不远处,青年手里拎着一个麻袋,姿态狂放不羁地在道宗内行走着。 他头发扎的松散,麻袋里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鼓鼓囊囊地坠下来一大截,因为拎着麻袋不太方便,所以他的走姿很是怪异。 深一脚浅一脚的,像是脑子有包的神经病。 青玉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然后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才想起那人的名字。 叫季辞。 青玉从背后叫住了他。 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前方的青年便犹豫着转过了身。 看到他的脸之后,青玉默然怔愣了一瞬。 长的还……怪好看的。 比秦珏好看,比云时也好看。 奇怪,这个叫季辞的以前是长这样的吗? 原本还以为只是个单纯的神经病。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这并不妨碍青玉扬起笑脸走过去: “季小友,别来无恙。” 一边说着,青玉就一边观察季辞的脸。 越是离的近,季辞的那张脸就越是漂亮,青玉甚至有一瞬的失神。 修真界长的好看的人不知凡几,但能如此狠狠踩到青玉审美点上的人,至今为止他也就见了季辞一个。 真好看,特别是鼻梁右侧那个颜色浅淡的痣,真漂亮。 还有眼睛,季辞的眼睛也漂亮。 青玉嘴上问着秦珏的近况,眼睛却一直盯着季辞看。 一边看一边感叹,世界上怎么有长的这么对他胃口的人? 聊了几句之后,青玉又觉得,这个人就连性格也很对他胃口。 好有趣,和秦珏那种古板完全不一样。 会接话、喜欢开玩笑、夸张的誓言张口就来,却不会让人觉得浮夸。 青玉越看他越觉得有趣。 两相对比之下,那个什么秦珏,似乎也没那么香了。 眼看话题就要到了头,青玉这才注意到季辞手上的伤。 不知怎么的,他将自己特意研制出来的、上好的伤药递给了对方,并让他送烧鸡给自己做回礼。 其实就是说着玩玩,他青玉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还差他这一只烧鸡? 季辞估计也不会送过来。 第195章 青玉番外(三) 事实证明他想错了。 这个叫季辞的不仅送了烧鸡过来,还好心地给他指出了一些潜在的安全问题。 当时的青玉根本就来不及感激,因为他忽然记起来,自己曾经随手画下的小黄书好像就藏在炼丹炉里。 青玉当时被自己雷了个外焦里嫩,第一时间把季辞给赶了出去。 赶出去之后还要好生盘问了一遍对方到底有没有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青玉的想法是,如果这么丢脸的事情被发现了,那他就第一个把季辞给杀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季辞好像并没有发现。 青年的反应非常自然非常真实。 他问了好几遍,对方的回答都是“没有”。 对此,青玉其实是持怀疑态度。 但是季辞的模样看起来实在是太天真太可怜了。 他本就长的好,好就算了,还精准地踩在自己的每一个审美点上,以至于青玉根本不舍得对季辞说重话。 最后也只是随意问了几句便放他离开了。 罢了,看到与没看到的差别其实并不大,就算看到了又如何呢? 便是直接说出去,又有几个人会相信道宗大名鼎鼎的青玉长老其实是个喜欢在背后给人画小黄书的变态呢? 青玉在心底愉悦地吹了声口哨,翻开小黄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身边比较好看的弟子就那么几位,他也不至于开始画秦珏。 秦珏好看是好看,但是好看的并不是那么符合青玉的口味。 青玉更喜欢季辞那样的阳光开朗小少年。 嗯,改天也给他画一本吧。 青玉的行动力向来很强,说干就干。 但是在动手画小黄书之前,总得好好了解一下主人公。 于是青玉掐指一算,选了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日子跑去见了季辞。 结果一打开门,他就看到了挽着袖子正在做饭,一脸贤惠模样的季辞。 青玉沉默了一会。 挺好看的说真的。 好看到让他有些愣神的地步。 其实青玉没想到季辞会做饭。 毕竟他长的就一脸狂霸酷炫拽一点都不缺小娘子喜欢的浪荡公子模样。 季辞像是会命令别人为他洗手做羹汤的人,而不是自己动手下厨房。 很好,反差感狠狠拿捏住了。 青玉越看季辞就越满意,当然,他也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于是乎,青玉开始一边装模作样地询问秦珏的近况,一边把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季辞那张帅气又漂亮的脸庞上。 真不错,灵感这不就来了吗? 当季辞试探性地询问他要不要留下来吃饭的时候,青玉想也不想,借坡下驴,直接就同意了。 他假装没有看见季辞一瞬间变的僵硬的脸色,径直走了进去。 青玉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看着季辞略显僵硬的忙碌背影。 唇边的笑意愈加深刻。 他的恶趣味在这个时候完全显示了出来。 此时正是开春,风景秀丽。 青玉沐浴在温和的阳光下,一边凝视着季辞的背影,一边想着些其他的事情。 他现在其实还不是很了解自己对季辞的感情。 充其量就是在对待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好看,并且时刻都在观摩中。 当然,这只是从外在来看的,青玉不仅喜欢季辞的容貌,还喜欢季辞的性格。 特别是今天他还遇到了秦珏。 就是那个他已经厌烦了的秦珏。 当时青玉内心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晦气,怎么才一会就又看到他了。 这小子不是每天早晨都要练很长一段时间的剑吗? 今天怎么结束的这么早? 青玉压下心中淡淡的不爽,和往常一样端起了一副温和友善的笑脸: “小珏来了,自从你受伤之后,我们便很少见到了。” 不见最好,晦气。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个以前还对他尊敬有加的小古板,如今的态度却十分冷淡。 虽然照旧是礼数周全,但无论是姿态还是眼底的神色,都看不出半分以往发自内心的尊敬。 好小子,胆子肥了。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秦珏如何从来都不在青玉的考虑范围之内,他现在唯一感兴趣的,只有季辞。 因此就算秦珏的态度肉眼可见的敷衍、甚至充满了敌意,也半点影响不到青玉的好心情。 你只管对着我摆臭脸,我全都不放在心上,我唯一关注的就是不远处正在灶房忙碌的季辞。 这顿饭青玉吃的很开心,他看出了季辞和秦珏的关系似乎很好,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特地提了一嘴之前的烧鸡。 这烧鸡送的青玉很是惊喜,既然是这么重要的惊喜,那当然要说出来叫秦珏也知道啦! 虽然那烧鸡刚到手就被青玉扔掉了,但他还是要用这个刺激秦珏。 不为什么,就是闲的。 当然,也许还带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类似于嫉妒的情绪。 干完这一件事之后,青玉便功成身退,欣赏够了美人,他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青玉原本以为这是宾主尽欢的一顿饭,谁知道刚下山没多久,耳聪目明的修真大能青玉就听到了来自季辞毫不遮掩的一句吐槽。 “走了正好,本来饭就不够了,我都只吃了一点点。” 青玉:“……” 他吃的很多吗?也没有吧…… 原来季辞没有煮足够的饭啊,好意外。 青玉确实没有想到这些,毕竟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做过饭了,况且辟谷的人也并不需要吃饭。 虽然很意外,但青玉到底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回到住处之后就悠哉游哉地动笔画了整整十页的小黄图。 画完之后,青玉拿在手里好好地欣赏了一阵子,随后就大大方方地把这十张小黄图连带着之前画的秦珏一并寄给了云时。 几天过后,云时在上面写了龙飞凤舞的两个子—— 已阅。 嗯,很好,不愧是他的师兄。 从这天开始,青玉开始乐此不疲地把季辞当成自己的小黄图御用模特,并且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感到厌倦。 天道在上,青玉发誓自己再也找不到比季辞更合心意的了。 时间一久,青玉就发现了一件事情。 那便是在整个道宗中,三名长老一名宗主,季辞最喜欢便是他。 因为只有他没有体罚过季辞。 青玉为此感到沾沾自喜。 这伪善的面具不摘也好,至少季辞喜欢,也不算是百无一用。 第196章 青玉番外(完) 自从了解到这一点之后,青玉就开始乐此不疲地开始扮演道宗唯一一个温和友善的长老,企图以此抓获季辞的心。 没错,青玉已经不满足于只拿季辞当黄图模特了,他现在想要的是季辞这个人。 漂亮的皮囊,有趣的灵魂,打着灯笼都难找到这样的。 至少对于青玉来说是这样。 于是,青玉开始频繁地往季辞面前凑,虽然往往季辞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但这并不能让青玉感到挫败。 在他看来,秦珏那个小屁孩有什么好看的,一点竞争力都没有。 像他这种温柔沉稳有阅历的,才是做道侣的首选。 青玉丝毫不慌。 他一开始的确是这么想的。 直到后来时间长了,青玉陷的越来越深,他才恍惚觉出一件事情来。 好像……事情和他所想象的,稍微有些不同。 首当其冲的就是,青玉发现比起他,季辞似乎更喜欢和秦珏在一起。 并不是他原本以为的那种小孩子扮家家酒的那种喜欢,而是认真的、类似于于成年人的那种恋爱感。 大事不妙。 青玉久违地生出了紧张的情绪。 为什么会这样? 青玉仔细比对了一番,还是觉得秦珏怎么样都不如自己,无论是外形条件还是资历…… 好吧,秦珏长开了之后,外形的确有了一拼之力,于修炼一途上的天赋也十分优秀,但阅历呢,这点总是比不了的吧。 青玉一边咕咕哝哝地如此想着,一边继续在各色宣纸上画小黄图。 因为他的影响,现在云时也开始喜欢画小黄图,虽然因为主角同样是季辞这点青玉有些不高兴,但云时是师兄,青玉不好说些什么,只得作罢。 跑题了,青玉觉得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在季辞面前多刷脸,或者是逮着机会多相处一会。 但事与愿违,虽然青玉这么做了,但季辞最喜欢的……好像还是秦珏。 这就让人很不爽了。 虽然在道宗这些长老里,季辞最喜欢他青玉,但就算是青玉,在季辞眼里也比不过秦珏一根毫毛。 青玉再次开始不高兴起来了,一连几天心情都不是很好。 他又尝试着在季辞面前刷了几次脸,最后毫不意外,每次都是他们正聊着天,秦珏只要一开口,就能轻而易举地把季辞的注意力拉回去。 青玉:“……” 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 那天他闷闷不乐地回了自己的住处,然后潜心闭关了两个月。 青玉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他从小到大都是被夸赞的那一方,和人嫌狗憎的云时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他自诩已经非常优秀了,可为什么季辞还是不喜欢他? 后面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其中最有影响力的自然是盛元大典。 这是修真界所有小辈崭露头角的时候。 青玉时刻都在关注着季辞。 青年表现得很好,剑法精湛高超,若是单论剑术的话,年轻一辈没有几个能和季辞媲美。 这倒是很奇怪,以前的季辞剑法似乎没有这么高明啊…… 不过不重要,青玉想,以前的季辞还不是很好看呢,现在还不是把自己吃的死死的。 就算是什么生魂夺舍的鬼怪邪说他也认了。 毕竟他喜欢的是现在这个季辞。 想通之后,青玉便继续开始快乐地看比赛。 时不时还会和身边的九重天掌门讨论一二。 青玉很喜欢和这个九重天掌门说话,因为九重天掌门虽然长的不怎么样,但是他说话很有趣。 青玉发现自己是真的很喜欢这种说话有趣的,可能是因为他自己碍于面子不能把心里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吧。 所以他才会这么欣赏和喜欢那些率真可爱的人。 只是令青玉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盛元大典刚刚开始没多久就出了问题。 有个贪心不足的小宗门自导自演了一场闹剧,企图从道宗手里翘些资源出来。 虽然青玉自己就是小人,但他还是讨厌极了这种为了资源和利益就掏空心思想损招的行为。 真讨厌,越看越讨厌。 其实说白了,和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也没什么区别了。 于是青玉结结实实地把这些人全都怼了回去。 别的不说,青玉当笑面虎的功底那是出了名的厉害,并且无往而不利,再加上他还有一些忠实拥护者,无论是在清谈会上,还是在各种大大小小的谈判上,青玉从来没有输过。 这次当然也是。 只是他没想到半途会杀出一个程咬金。 这个程咬金就是云时。 他这个可恶的、狡诈的师兄,一来就二话不说地把季辞拎过去受罚了。 并且还十分偏心地给季辞用了严重的惩罚,而秦珏却只是被关在思过崖反省。 青玉很不满意,他觉得云时这个人是真的神经病,明明和他一样用季辞当黄图模特,为什么回来之后还要这么粗暴地对待季辞? 他难道不懂得什么叫做怜香惜玉? 但那毕竟是云时,就算青玉再如何不平,只要是云时下了决心的事情,就没有摆不平的。 青玉只得无奈作罢。 只希望季辞能挺过这一遭吧。 毕竟云时的处罚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都能扛住的。 当然,青玉相信季辞这么优秀的人一定能成功逃生。 再加上一点奇奇怪怪的嫉妒心,青玉其实也有点想让季辞吃点教训。 再如何偏心秦珏又怎样,秦珏还不是没办法过来救他? 只是有一点青玉没想到。 秦珏不仅去救了,还成功把季辞救出来了。 虽然其中肯定有云时放水的成分在,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青玉的优势便又少了一项。 非常致命的,季辞越来越不喜欢他们这些长老了,连带着青玉也是一样。 以至于到最后,青玉被命运的漩涡卷入,不得反抗,最后被关进监牢的时候,心里竟然没有多少意外的情绪。 是这样的,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应该知道,就算季辞在所有长老中对他的观感最好,也并不影响他讨厌他。 毕竟那本小黄书,季辞一定是看到了的。 第一印象都已经这样糟糕了,日后怎么可能喜欢的起来。 青玉如此惜命的一个人,最后选择在季辞手中了却自己的性命。 是解脱,但同样也是成全。 第197章 寒生番外(一) 寒生是整个三清道宗出了名的古板。 长大后是老古板,小时候就是小古板。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泡在藏经阁看书,有时能看上一整天,就连吃饭睡觉都给忘了。 性格使然,寒生也不喜欢和别人社交,总是自己一个人待着。 还不了解寒生本性的时候,道宗师父也会带着他出席各种活动。 可惜的是,每次只要带寒生出去,就都会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乱子。 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寒生这小子实在是太杠了。 他真的是非常之倔,认准了死理就不会回头,一场清谈会到最后基本上就会变成寒生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总能以各种刁钻的角度把别人怼的哑口无言,引经据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只要寒生开口了,就没有别人插嘴的机会了。 若是有人不服气,和寒生持相反的意见,立刻就会发生一场能把屋顶都给掀翻的大戏。 寒生这个人认死理,只要是他觉得对的,那无论别人怎么说都没有用。 要是辩论到最后,对方依旧固执地不愿意接受他的意见,寒生就会拎着板凳跑过去,怒气冲冲地给人脑袋开瓢。 是的,当时才十岁,那么一丁点大的小男孩,生气起来能抡着凳子给人脑袋开出一个大洞来。 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就连道宗那位带他过来的长老都懵了,好悬才过去把寒生给扯开。 长老看看其他宗门宗主止不住流血的脑壳,又看了看自己手底下拎着凳子的寒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要开口训斥,却见寒生忽然丢掉手中的凳子,站直,伸手整理自己的头发和衣领,不出几秒便从一个疯疯癫癫的倔小孩变成风度翩翩的小公子。 干完这一切之后,寒生便抬起脑袋,用他那张玉雪可爱的脸蛋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长老看。 道宗长老:“……” 万千的教训都堵在嘴里说不出口,他又看了寒生几秒,深吸一口气,最终选择转向另外宗门的宗主,微微弯下腰道: “小孩子不懂事,见谅。” 其他人:“……” 那位宗主也不好意思和一个小孩斤斤计较,只得摆手作罢。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件事情并没有闹大,但在宗主长老的圈子里还是传开了。 三清道宗有个认死理的倔小孩,性子还非常暴躁,稍有不顺就会抡凳子砸人。 谣言越传越广,到最后竟然变成三清道宗有个动不动就喜欢用凳子抡人的疯子了。 道宗的那名长老有心辟谣,但那天来参加清谈会的宗门长老实在是太多了,三人成虎,一时间谣言止也止不住。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道宗长老跑了许久都没成功辟谣,最后一生气,直接向外宣称—— 对!我家徒弟就是暴躁!你们这些老匹夫都给我小心点!要是一不小心惹恼了我家徒弟,他第一个就抡着凳子过来砸人!到时候你们想跑都跑不了! 成功吓退了一拨人。 甚至因为道宗长老当时说这话的时候过于信誓旦旦,在旁边旁听的寒生点着小脑袋,一脸深沉的模样,众人被吓得几念不敢和三清道宗来往。 这个宗门的人实在是太奇怪了! 前有云时,后有寒生,也就那个青玉好一点,前面两个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与其辟谣折磨自己,不如坐实谣言摧残别人,道宗长老直到这个时候才明白这句至理名言! 但当时的道宗长老并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最后会面临什么。 道宗弟子十二岁的时候,只要是剑修,就都会被安排去灵剑池挑选一把本命灵剑。 那年,和寒生同一批次的道宗剑修弟子都拿到了合心意的灵剑,唯有寒生。 他抱住灵剑旁边的一把木头凳子,说这是他的本命武器。 道宗长老:“……” “所以为什么是凳子?” 他的神色一言难尽,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是看到火山爆发的时候,有一万头猪从火山口随着岩浆一道喷薄而出。 寒生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我喜欢凳子,他们都说我是拿凳子抡人的混账,我觉得也对。” “我生来就是和凳子有不解之缘的。” 道宗长老:“……” 神特么不解之缘,玩这种尬的是吧? 道宗长老试图把他奇怪的观点扭转过来: “这是凳子,凳子本身是没有灵力的,如果你还想好好修炼的话,就必须用灵剑。” “你忘了吗?你之前一直修行的术法都是适用于剑修,如果你非要拿凳子的话……” 道宗长老喉咙动了动: “你应该知道,当今修真界没有凳修这一行列。” 当时才十二岁的寒生,还是和更小的时候一样倔强。 听到道宗长老的那么一番话,他便不服气道: “以前是没有,但现在我来了,我为什么不能开创这个用凳子的修仙流派?” 道宗长老:“……” 他还想再劝,但当他接触到寒生那睿智倔强的眼神之后,他便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劝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这小子倔的十头牛拉不回来。 想通之后,道宗长老便狠狠拂袖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拿着这凳子修炼吧!我看你能修炼到什么程度!” 寒生一板一眼地和道宗长老说谢谢,差点没直接把道宗长老送走。 这件事过去之后,寒生便无论走哪都带着自己的木头凳子,练习的时候,别的弟子拿着的是各式各样漂亮的灵剑,唯有寒生拎着只凳子腿混迹在人群中认真挥舞。 无论做什么事情,寒生都非常认真。 就算是拎着凳子,他也拎的十分认真,每一次出剑……出凳,姿势都规范的像是从书里走出来的小人似的。 教书堂的先生很喜欢让寒生到前面来展示给其他弟子看,并且委婉地劝过他放过木头凳子。 “你不觉得你对你的木头凳子太狠心了吗?日日夜夜都拿着它,看,它边角上都被蹭的掉漆了。” 教书先生从旁边架子上取出一把桃木剑递给寒生,希冀道: “好孩子,要不要试试这个?” 寒生坚定地拒绝了,抱着木头凳子,一脸正气地说道: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这些都是它该受的。” 教书先生:“……” 小孩子家家的,挺有想法。 第198章 寒生番外(二) 因为寒生死活不肯放弃自己的木头凳子,教书先生只得无奈接受他拎着木头凳子舞剑。 甚至于寒生的这一项举动让一些人误以为他练剑练的好是因为他的武器是凳子。 这一想法在道宗长老看到一屋子的人都在用木头凳子练剑的时候被无情扼杀。 道宗长老黑着脸把他们的木头凳子全部销毁,随后一人赏了十道手板,最后还命令他们每人抄五十遍经文,这才作罢。 至于罪魁祸首寒生,他被道宗长老拎到静壁室去教训了。 小寒生其实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被拿来挨训。 在被迫听了半炷香的长篇大论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师父,我从来没有怂恿他们去拿木头凳子练剑过。” 寒生板着一张冷漠的笑脸,极其认真地说道: “毕竟这个世界能把木头凳子用的这般好的只有我一个人,其他都差点火候。” 道宗长老:“……” “但他们是因为你才会想要用木头凳子练剑的。” 宗门里有一个用木头凳子练剑的奇葩就够了,绝对不能多出第二个,甚至是十几二十个! 寒生不以为意:“那只能说明我足够优秀。” “人们总是有跟随强者行为的本能。” 道宗长老:“……” 他发现自己好像的确不能很好地辩驳寒生的观点,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怒火,最后愤恨地离开静壁室。 据说那天,道宗长老找许多人打了架,火气大的很,跟吃了火药似的。 所有人都猜他是被自己的徒弟气成这样的。 毕竟这位长老的运气是出了名的差,收的徒弟一个比一个叛逆,也就青玉还好一点。 每当这位长老被徒弟气的七窍生烟的时候,他就会跑出来和别人打架。 已经是有规律可循的事情了。 但很明显,寒生从始至终都不认为自己有错。 他觉得这个世界上能够和自己相伴一生的,只有他的木头凳子。 至于寒生最后是如何放弃木头凳子的,还要从很久远的一件事情讲起。 简而言之,就是寒生被揍了。 揍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亲爱的大师兄云时。 起因是在某一次练剑的时候,寒生挥舞着木头凳子练剑的模样被云时看到了。 云时这个神经病觉得寒生这模样简直蠢出了天际,于是便发出了无情嘲笑。 被听到之后,寒生二话不说就拎着木头凳子冲了过来。 虽然道宗长老手底下的这两个徒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云时好歹虚长寒生几岁,是个很有经验的神经病了,他疯的明明白白,比寒生厉害的多。 于是乎,他三两下就把寒生撂倒了。 撂倒不算,云时还一脚踩在寒生的肩膀上,阴恻恻地低头看着他,嗤笑道: “臭小子,用张木头凳子想吓唬谁呢?在我面前还不是会被一只手碾压?” “滚回去修炼吧,蠢货。” 说完便施施然离开了。 寒生在地上躺了一会,想起之前云时手里拎着的那把流光溢彩的灵剑,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木头凳子。 思忖再三之后,他终于想通了。 师兄的灵剑好像确实比他的木头凳子要厉害一些。 “师父,我想要一把灵剑。” 初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道宗长老简直高兴地差点飞起来,他就差三百六十度当场来一段热情火辣的胡旋舞。 道宗长老连夜带着寒生又去了一趟灵剑池。 这一次,寒生总算带出来了一把像样的灵剑。 灵剑长什么样就不多加赘述了,总之寒生拿着这把剑非常之牛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寒生拿到剑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云时,然后拎着剑和他干架。 这一次,寒生的确感觉自己比以往要厉害一点了,但是对上云时依旧没有胜算。 再一次被掀翻在地之后,寒生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爬起来,不等云时开口嘲讽,就自己默默无言地离开了。 满肚子骚话最后却没有说出口的云时无端感到憋屈。 寒生是个非常争强好胜的孩子,对于他来说,两次都败在同一个人手上是非常丢脸的一件事。 所以他比以往都更加刻苦地练习,对于灵剑的领悟也要更加透彻,耍剑也愈加娴熟。 但还是打不过云时。 这让寒生非常生气。 他打算讨厌自己的这个师兄。 这一讨厌就讨厌了几百年。 寒生每次看见云时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总之怎么看都讨厌,更别说那小子最终还当上了三清道宗的宗主。 更讨厌了。 长大后的寒生模样愈加严肃刻板,英俊当然是英俊的,道宗那位长老是个颜控的缘故,所以他手底下的弟子就没有丑的。 可惜,比寒生英俊出尘的外表更加引人注目的,是他正经古板的作风和气质。 明明是一百岁出头的青年才俊,但若是不看那张脸,就总觉得他像个留着白色山羊胡,手里经常拿着又臭又长经文卷轴的人。 好吧,除了山羊胡,后面描写的的确是寒生。 好在寒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寒生现在只关注一件事。 那就是他那位讨厌的师兄似乎有了喜欢的人。 这多稀奇。 寒生二话不说就跑去看了。 看清楚那人之后,寒生便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原来那骚包神经病师兄玩的这么刺激,竟然喜欢自己的徒弟。 虽然这徒弟的确长的很好看。 寒生思来想去,最终决定抢走云时喜欢的人。 他这个师兄不是喜欢面前这个叫秦珏的少年吗?那么从现在开始,他也喜欢这个少年。 总之只要能够烦到云时,寒生就觉得生活是非常有趣的。 他开始频繁出现在秦珏面前,各种送温暖,稀世珍宝不要钱似的往下砸。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寒生那试图给云时戴绿帽子的行为才有了歇息的趋势。 不为什么,只是寒生忽然发现,云时好像并不在乎他和秦珏的关系如何亲密。 更别说和他一起给云时戴绿帽子的还有其他人。 奇了怪了,这个叫秦珏的魅力这么大? 寒生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某一天,他突然看到秦珏身边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面容俊美、性格却极其顽劣不堪、嘴里没半句老实话的男人。 寒生觉得这个人真讨厌,他是不会喜欢这种人的。 晦气。 第199章 寒生番外(三) 准确来说,寒生看到这个叫季辞的人第一眼,就觉得他讨厌。 因为这个人油嘴滑舌,说他一句,他总有千千万万句回嘴的话在等着你。 寒生不喜欢这样的人,因为这种人往往是最倔强的。 是的,虽然寒生自己是个犟种,但他不喜欢和自己一样犟的人。 因为往往这种人相处起来最累。 但寒生会改吗?不会。 他永远只要求别人去改。 他觉得这个世界上应该只有自己一个犟种。 如果有人比他还要犟,那就第一个把他干掉。 寒生不仅是这样想的,他还是这么干的。 在遇到季辞第一次犯错的时候,他就堂而皇之地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摁着人在地上跪了一天。 至于季辞会因为长时间罚跪而带来的后果,寒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现在唯一关注的就是被云时时刻关照的是秦珏。 可能是习惯成自然吧,就算寒生对秦珏没有多少爱恋的心思,却还是不自觉关照他。 尽管他有时候会觉得秦珏过于无趣了一点。 但出乎意料的是,寒生现在生活的重点并不在秦珏身上,而是大部分在和季辞打交道。 没有其他的原因,纯纯就是因为季辞实在是太皮了,再加上他每天都黏在秦珏身边,在寒生看来,已经严重影响了秦珏的生活。 他不喜欢这样,所以寒生千方百计地阻挠季辞和秦珏之间的相处。 称得上是棒打鸳鸯的一把手。 只是很郁闷的是,寒生每一次和季辞交锋,都能被对方怼的下不来台。 这个男人脑子里不知道整天在想什么,说出来的话十分之炸裂,而且非常流氓。 寒生自诩是个君子,与人争论的时候从来不会说脏话,因此莫名其妙便显得低了季辞一头。 他尝试着和季辞一样说几句脏话出来,但多年涵养让他放弃了这一想法。 最后和季辞的战绩就是屡战屡败、仍然屡败屡战。 这样的日子经历的多,偶尔季辞不在,不能和他斗嘴的时候,寒生就会莫名其妙地有些想念。 而一旦季辞出现了,他们俩争辩起来,寒生又能被气的青筋直跳。 到后面实在气不过去,就会再次让季辞跪上一整天。 这是个死循环。 但寒生竟然觉得,自己似乎……乐在其中? 为此,他花了一天的时间来思考这件事,但最后毫不例外都失败了。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所以他最后选择了不去想太多。 兴许是季辞这个人太顽强,骂也骂不死,打又打不死,留着发泄情绪也算是不错。 但寒生忽略了一点——从来都不是寒生拿季辞发泄情绪,而是季辞掌控着寒生的情绪。 只要寒生那一整天都冷着张脸,见人就冷冰冰地发脾气,那一定是因为被季辞气着了。 也许寒生自己没有发觉,但那段日子里的道宗弟子却已经掌握出了一道行事准则。 只要寒生去过季师兄和秦师弟的屋子,那他们接下来一整天都必须谨言慎行、刻苦训练,以免被寒生长老抓到把柄狠狠罚上一通。 但若是寒生没有去季师兄和秦师弟的屋子,那他们该怎么浪就还是怎么浪,寒生长老不会说他们的。 这算得上是当时道宗弟子的一套求生手则。 那段时间的季辞还经常被道宗的弟子零食投喂。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总之,寒生很讨厌、很讨厌季辞。 为此,他甚至修书一封、十几封去告诉云时那个讨人厌的师兄,他是有多讨厌季辞。 他比讨厌云时还要讨厌季辞。 云时似乎不喜欢看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连回信都没有回,但寒生举得他应该是看过了。 寒生嘴上说着不喜欢季辞,但渐渐的,他的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落到季辞身上。 看对方因为赢得比赛后自信张扬的笑,看对方吃瘪时委屈愤恨的小表情,寒生总是被吸引。 偏偏寒生自己察觉不到。 道宗就那么大,大家经常会去的地方也就这么点,寒生和季辞也总时不时就碰见。 两人相看两生厌,季辞好歹还会伪装,喜滋滋地和他说上一声“长老好”。 而寒生每次都视而不见,假装面前没有这么一个人。 这样日子僵持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盛元大典临近结束才有所改善。 原因就是云时回来了。 而且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季辞拎回去受罚。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寒生非常不高兴。 是的,他不高兴。 虽然整个宗门里就寒生罚季辞罚的最多,但看到季辞被云时拎走后,他心里却一堵堵的。 就像是有个小人在不停地敲击寒生的心脏。 不好受。 寒生想直接去把季辞抢回来,但过往无数年的经验告诉他,他打不过云时,自然也无法抢回季辞。 为此,寒生郁闷了整整一个时辰。 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寒生有个秘密。 那就是他神魂不稳。 寒生总会不定时地陷入沉睡,这段时间内,他的魂魄会飞离躯壳,去到另外一个地方。 地方不是固定的,但也有规律,大部分时间,寒生魂魄离体之后都会不自觉地飘到云时亲手创造出来的秘境里去。 这个时期的寒生是没有以前的记忆的,他只是一缕残魂,一个失去了记忆的五岁稚童,在空无一人的秘境中孤独地待着。 其实鬼蜮之前并不是鬼蜮,只是因为云时得知了寒生的这个怪毛病之后,特意把秘境改成这个狗屎样子了。 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好好整蛊寒生。 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寒生郁闷到直接神魂离体,这次他照旧去到了那个鸟不拉屎的鬼蜮。 等他有意识的时候,自己已经身处到处都是鬼怪的奇怪秘境中了。 而寒生自己,却是个手短腿短的幼崽。 他不敢出去,就整日待在客栈里,也不出去吃东西,尽管自己已经饿的肚子咕咕叫了。 但寒生知道自己不能,因为外面全都是吃人的鬼怪。 他若是出去了,填饱肚子的就不是他,而是那些鬼怪了。 这样窒息可怖的日子往往要持续很久才能结束,但这次不同。 就在寒生缩在床板底下瑟瑟发抖的时候,一个人走了过来。 活人,打扮潦草,一头乌发乱糟糟的,转过来之后的那张脸,却英俊漂亮的不可思议。 第200章 寒生番外(完) 寒生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却无论如何都猜不出这人是谁。 只是隐隐觉得,不能叫他知道自己的名字。 所以,在面前这个青年一只手将他拎出来之后,寒生只思索了一会,便告诉他自己叫做阿生。 那青年果然没有怀疑,只阿生阿生地唤他。 平日里也总是笑嘻嘻的。 这个青年人很好,虽然动作粗暴了点,但还是非常有耐心地给他洗了澡然后换了新衣服。 虽然在其过程中,这个青年胆大包天地打了他的屁股,但阿生还是觉得自己不能那么小肚量。 毕竟这个青年这么漂亮,阿生觉得自己应该让让他。 而且在这个到处都是鬼怪的城市,阿生一个人类幼崽并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他需要面前这个青年人的庇护。 于是阿生勉强安静乖巧了起来,装作一副对青年百依百顺的模样,就像块小年糕一样总是时时刻刻跟在青年身边。 好在青年心善,对幼崽抱大腿的行为并不反感,反而十分欢迎。 在鬼蜮这个到处都是奇怪物种的地方,青年很认真地在保护自己和身边的幼崽。 这让阿生多少有些感动。 于是他更黏青年了。 只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他老是会提起他的那不知是劳什子的师弟。 一天能念叨十七八十回,嘴里时不时就会蹦出来一句: “如果我小师弟在这……” “小师弟在这就好了。” “可惜小师弟不在。” “好想小师弟。” 诸如此类的话。 对此,阿生非常生气。 什么小师弟,哪来的这么多师弟? 他们现在都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了,如果青年的那个小师弟真的有用的话,怎么会一直到现在都不来救他们? 那个小师弟就是个窝囊废。 阿生一边如此恶毒地想着,一边竭尽全力地想吸引青年的全部注意。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甚至会故意落到鬼怪的手中让青年来救自己,不为别的,就为了让青年能多留一点视线在他身上…… 别老惦记那个劳什子的小师弟了! 到底哪里来的小师弟啊!真的很烦!就不能让他做青年的小师弟吗?! 阿生真的这么和青年说过。 “你为什么老是在说你的小师弟,一天天的烦死了,我能做你的小师弟吗?这样你就能一直看着我了。” 听到这话的青年却只是微微扬了扬眉: “说的什么傻话,你才这么大一点,你知道我小师弟多大吗?” “他有十个你加在一起那么大!” 阿生:“……” 他不信。 他郁闷地低下头,很长一段时间都打不起精神来,每次都得靠青年来逗才能勉强展露笑颜。 阿生挺郁闷的,他不明白这人为什么那么喜欢他的小师弟。 明明……明明阿生觉得自己比他的那个小师弟要可爱许多倍。 - 他们在鬼蜮里没能安生多久,那场鬼新娘的暴动让青年和阿生都有些猝不及防。 被追的狼狈逃生的时候,阿生被青年夹在咯吱窝底下狂奔,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想吐又不敢吐。 最后只得按头让自己憋住。 这场危机并没有那么容易解决,一直到上了花轿,阿生都不敢大声说话。 只能小心翼翼地藏在椅子后面,顺便轻轻扯住青年的衣摆。 他有些惶恐,阿生隐隐觉得他们这一次真的得遭,要是一起死了…… 好像也还不错? 阿生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经历这种事情了,好像他每次这种状态醒来之后,都会面对这样恐怖的景象。 唯有这一次和往日恐怖、血腥、压力的情形分割开来。 有青年在的时候,阿生会觉得格外安心。 就算一起死在这里,也比往后再陷入这样恐怖的景象要强。 可是这话阿生到底不敢说出来。 毕竟青年看起来很想活的样子。 思及此,阿生只得老老实实地抱住青年的衣摆,也不说话,就自己一个人慢慢地消化恐惧。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阿生以为他们这次必死无疑、已经伸长脖子等待裁决的时候,那位青年立刻就又支棱了起来。 一剑把那骷髅喜婆杀了个粉碎。 帅的一批。 阿生崇拜的两眼冒光,随后便顺从地被青年抱进了怀里。 花轿外天色熹微,一抹白线从地平线上缓缓探出,逐渐将这昏暗的一方天地照亮,似乎是在宣告着他们的胜利。 可惜没有什么事情是十全十美的,老天也从来都不眷顾阿生。 在秘境的最后一秒,他见到了那位被青年一直念叨着的小师弟。 对方衣襟染血,很用力地把青年揉在怀里。 那是一个亲密的不分彼此的拥抱。 阿生砍在眼里,无端有些眼热。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单纯地因眼前这一幕而感到伤心。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这方诡异秘境的时候,阿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消逝。 在这个时候,他照例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阿生唯一能做的,就是躺在青年的怀里,专注地看着青年的脸颊。 没有缘由的,阿生觉得他们将来一定能再见面。 这个念头刚一落下,他便陷入了昏沉。 再次醒来,是在一片青竹掩映的山洞中。 寒生睁开眼眸,首先入目的就是参差不平的石壁。 外面一阵竹香味,寒生在石床上躺了一会,目光无波无澜。 一直到外面传来青玉的声音,他才缓缓将目光移过去。 青玉说了什么,寒生都没过耳。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季辞。 也许他应该过去看看他。 这么想着,寒生便坐了起来,青丝落在身后,脚步略微有些踉跄。 但还没走几步,他便感到眼前一黑。 现在还不行。 寒生想,身体都还没恢复好,不能去见季辞。 他想体体面面地去和季辞见上一面。 但事与愿违,真正到了那一天,季辞却对他避之不及。 为什么?寒生有些不能理解。 他从前似乎是做的有些过,但是如今,如今他想好好补偿季辞,这样也不行吗? 事实证明的确不行。 季辞甚至不愿意收下他的镯子。 一直到很久以后,寒生都没见他戴过自己送出去的镯子。 事情发展到最后,寒生恍惚间意识到—— 似乎从一开始他就被淘汰出局了。 季辞眼里没有他,从始至终都没有。 寒生甚至没有和其他人争的资格。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第201章 孤鸿番外(一) 孤鸿从小就是个畜生。 如果说云时是疯子、青玉是君子、寒生是犟种的话,那孤鸿就是个名副其实的畜生。 道宗的那名长老是在湘西的一个苗寨内发现他的。 当时的孤鸿是苗寨里的小祭司,从小就没爹没娘,被大祭司收养之后便一直跟着大祭司生活。 成日里都是和各种蛊虫还有巫术打交道,再加上孤鸿性子孤僻,没有同龄人愿意和他一起玩。 当然,这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点。 事实上,之所以没有人愿意和孤鸿玩,主要是因为这小子实在是太阴了。 他动不动就给别人下蛊、下毒药。 没有缘由的,只要孤鸿看人不爽,他就逮着这个人下蛊。 今天往这个人饭里丢虫子,明天往这个人茶水里下毒粉。 而他讨厌一个人的理由也很简单。 可能是因为这个人穿的衣服颜色过于鲜艳吵到了他的眼睛,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人长的太丑从而刺伤了他的心灵。 孤鸿总是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去讨厌一个人,来满足他自己的恶趣味。 对于这点,大祭司当然也敲打过他,但收效甚微。 再加上孤鸿在巫术上的天赋实在是异于常人,以至于大祭司根本不舍得惩罚他,更不舍得将他驱逐出苗寨。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了孤鸿十三岁那年。 道宗长老无意间发现了这个苗寨,并且从中看到了孤鸿这棵修仙的绝佳好苗子。 更别说孤鸿刚开始给道宗长老的印象非常好。 怎么说呢,安安静静的一个小男孩,长相带着苗寨人特有的艳丽,当他故意露出温顺一面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身上条纹艳丽但却无毒无害的冷血爬蛇。 是能够抓在手中盘玩的宠物。 道宗长老觉得这个小男孩实在是太漂亮了,再加上他手底下的三个弟子,有两个都是神经病,只有青玉一个乖宝宝。 道宗长老担心青玉天天和那些神经病待在一起会出问题,于是就起了再带一个乖宝宝回去的想法。 这个被他看中的乖宝宝,很明显就是孤鸿。 当道宗长老把这件事告诉苗寨里的大祭司,恳求他能带这个乖孩子去三清道宗修仙的时候,大祭司露出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孤鸿,乖孩子? 他喉咙动了动,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身边乖巧仰着脑袋的孤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祭司沉默良久,最终还是问道: “你真的觉得这孩子,他很乖吗?” 道宗长老点头: “当然了,我刚来到苗寨的时候就在路上看到了他,他的眼睛很纯澈、很漂亮,就那么专注地看着我,我很喜欢他。” 大祭司:“……” 漂亮他认了,但纯澈? 大祭司觉得这个道宗长老估计是被美色蒙蔽了双眼。 还专注地看着他,估计是在密谋如何给这个外乡人下毒吧? 大祭司委婉地提醒道: “长老,他的本性可能和你的认知有些偏差,他其实……” 话音未落,就见孤鸿“蹬蹬蹬”地从不远处跑了过来,手里捧着一杯刚倒好的热茶,毕恭毕敬地递给道宗长老: “先生喝茶。” 见此,道宗长老心都要化了。 他对着已然目瞪口呆的大祭司,慈祥地说道: “你看他,多乖啊。” 大祭司:“……” 行吧,你说他乖,那他就是乖吧。 虽然能有人把这个祸害带离苗寨,同时还能让这个天赋异禀的小孩走上另一条光明的修仙坦途,这让大祭司非常高兴,但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面前这位长老。 “我知道你很喜欢他,但我说真的,你也需要好好提防他。” 毕竟这是个稍微不留神就能给别人下毒下蛊虫的畜生。 道宗长老自然是欣然应允。 就这样,他成功带着孤鸿回去了三清道宗。 那天可以说是孤鸿人生的转折点,他脱离了苗寨,见识到了比巫蛊之术更加震撼人心的修仙秘法。 孤鸿非常高兴,孤鸿高兴地决定随机给一名幸运儿下毒。 他千挑万选,最后选择了他的直系大师兄——云时。 原因是云时那疯了吧唧的模样非常碍眼。 说办就办,孤鸿亲自去给云时送了饭,然后把一只剧毒的蛊虫碾碎埋进了米饭当中,扬起一张漂亮艳丽的笑脸给云时送了过去。 那份饭云时吃了。 不仅吃了,他还吃的非常开心。 云时吃完饭之后,就笑眯眯地把孤鸿拎起来,一边夸赞他是个好孩子,一边把他按在一条长凳上用剑柄抽他的屁股。 抽的非常之用力,孤鸿那时候觉得自己的屁股都快要裂开了。 他记不清自己到底挨了多少下板子,只知道那天他完全走不了路,在长凳上躺了一个晚上。 孤鸿那天唯一的感想就是——云时怎么那么难杀? 吃了蛊虫竟然还不死? 孤鸿不甘心。 他仿佛和云时杠上了,既然云时吃一次蛊虫死不了,那就给他喂上十几条蛊虫。 又过了几日,孤鸿再次去给云时送东西。 不过这次不是饭,而是茶水。 他这一次把蛊虫尸体的黏液挤到了茶水中。 云时没有拒绝。 茶水喝下去之后,云时神清气爽,然后又把孤鸿拎起来揍了一顿屁股。 孤鸿又一整天没能走路。 他不信这个邪,怎么可能会有人吃了蛊虫还活蹦乱跳的? 这不现实。 于是孤鸿走上了给云时投毒、投毒成功、成功但没被杀死、被拎起来揍屁股的死循环当中。 云时用行动告诉了自己的三个师弟。 他,是无敌的。 时间一长,孤鸿便意识到自己的这位师兄的确是很特殊,鉴于被揍屁股的这项惩罚实在过于惨痛,孤鸿终于不再对自己的师兄下手。 因为云时的这一招,成功让孤鸿以为自己的其他两个师兄也是这种神奇强大的人物。 但其实只要孤鸿试上一试,就会发现除了云时之外,他的其他两个师兄其实都挺容易杀死的。 不过孤鸿的目标现在已经变了。 他把投毒对象换成了三清道宗的普通弟子。 孤鸿打算把毒放进道宗日常用的井水里。 但是不等动手,他就又被云时抓了起来。 云时又揍了他一顿,随后威胁道: “你来道宗就是为了做这些事情的吗?” “如果是这样,我就第一个把你杀了扔进这口井里。” 孤鸿怂了。 他决定换下剧毒的药粉,改而用上了泻药。 那天,除了道宗长老和他的四名弟子之外,其余所有人都痛苦不已,道宗一夜之间多出了十几个厕所。 这一次,云时夸孤鸿干的漂亮。 孤鸿于是非常开心。 第202章 孤鸿番外(二) 泻药事件发生之后,道宗长老非常生气,他誓要找出在背后作妖的罪魁祸首,然后拎出来狠狠地教训一顿! 然后他就找到了自己刚招回来没多久的小徒弟。 道宗长老:“……” 孤鸿睁着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道宗长老。 看着这熟悉的让人窒息的眼神,道宗长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竟然也只是问了一句: “为什么要往井水里投泻药?” 孤鸿看着道宗长老,笑的十分之真诚: “是大师兄让我投的。” 不远处的云时:“?” 道宗长老心说果然如此,就是云时这个混账带坏了他的亲亲小徒弟! 云时攥紧拳头:“不是这样的,我……” 不等他说完,道宗长老便直接拎起了角落里的一根棍棒,拽着云时起来就狠狠抽了一顿。 云时:“。” 孤鸿就站在不远处,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大师兄挨揍。 待惩罚结束之后,道宗长老命人把半死不活的云时拖下去,然后挥手召来孤鸿,苦口婆心道: “离你的大师兄和三师兄远一点,他们不是好人,听到没有?” 孤鸿乖巧点头:“我知道了。” 接着又问道:“那我的二师兄?” 闻言,道宗长老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你二师兄是个好人,你们两都是为师的心肝宝贝,记得经常在一起玩,听到了吗?” 孤鸿笑着点头。 没有告诉道宗长老,就是青玉撺掇他把罪名往云时身上扔的。 青玉的原话是: “你只管把罪名丢给云时,师父不会怀疑你的。” 果然如此。 于是乎,孤鸿给道宗弟子投毒投的越发肆无忌惮,但因为云时威胁过他,所以他也只敢投一些无足轻重的小毒,投完之后就往云时身上推。 可惜这种栽赃嫁祸的小把戏不能用太久,而年幼的孤鸿并不懂这个道理。 在不知道第几次栽赃嫁祸之后,道宗长老叹了口气,拉着孤鸿问道: “你老实和我说,投毒的到底是你,还是云时?” 孤鸿眨了眨眼睛,习惯性地想说是云时。 但还未开口,就被道宗长老严厉地警告: “说实话!” 道宗长老到底是当时修真界的大能,当他释放出强者的威压的时候,孤鸿压根招架不住。 他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承认了。 听完孤鸿的自述之后,道宗长老眼前一黑。 他先是把孤鸿拎起来狠狠揍了一顿。 道宗长老揍孤鸿比云时揍孤鸿还要用力、还要不留情面,一场惩治下来,孤鸿觉得自己的命都去了半条。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道宗长老,一副非常委屈的样子。 道宗长老现在看见他就觉得烦,打完之后就拉着孤鸿坐下来,认真问道: “你老实告诉我,之前的毒是不是也是你投的?” 孤鸿揉着被打的皮开肉绽的屁股,泪眼汪汪地点头。 道宗长老:“……你看起来还很委屈?” 该说不说,孤鸿确实蛮委屈的。 毕竟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给人下毒了,就连大祭司都没管过他,凭什么一来道宗就…… 道宗长老一看这孩子的脸就知道他不服,当即被气的血液倒流,又把他拎起来揍了一顿。 孤鸿实在是被打怕了,后来怎么也不敢再去给道宗弟子随意投毒。 看起来的确是乖巧了不少。 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不给道宗弟子投毒,孤鸿还会给别宗门的弟子投毒啊。 被道宗长老发现的时候,别宗门的弟子差点没抢救回来。 那天孤鸿被绑在柱子上,由道宗长老还有别宗门的弟子一起抽了个半死不活。 等被放下来的时候,孤鸿就剩半口气了。 他微阖双目,疲惫地想直接睡过去。 耳朵边是道宗长老对其他宗门的人卑微道歉的声音。 孤鸿不理解。 只是投个毒而已,苗寨里这么多人都被他投过毒,大祭司都没说过他什么,凭什么现在就要把他绑起来如此惩罚? 但经此一事,道宗长老不敢再把孤鸿带出去了,孤鸿也不敢随意给别人投毒了。 他现在知道了,道宗和苗寨不同。 如果是在苗寨闯了祸,大祭司能帮他兜底,但若是在道宗闯了祸,道宗长老却不会一味地包庇他。 不仅不会包庇,还会非常凶狠地惩罚他。 孤鸿怕了。 他才十三岁,是个纯真无邪的小孩子,斗不过已经几百来岁的老狐狸。 于是,孤鸿只好把自己的毒药和蛊虫都小心翼翼地藏起来,等着以后再用。 又过了几个月,他终于开始后悔了。 孤鸿觉得在道宗一点都不自由。 不仅每天的修炼任务繁重,几个师兄还老是欺负他。 和普通小孩的那种欺负不一样,这几个师兄和他一样都是变态,欺负起人来简直要命。 特别是那个叫云时的大师兄,自从道宗长老不再相信孤鸿之后,他就开始变本加厉地欺负孤鸿。 孤鸿年龄最小,面对的又是云时这种资深大变态,压根就斗不过。 几次都被欺负的差点哭出来。 他在外面虽然拽的一批,但是在道宗、在道宗长老的这几个师兄面前,确实名副其实的小弟,每天不是在被欺负就是在被欺负的路上。 孤鸿决定离开道宗,回到生他养他的苗寨里去。 至少那里还有大祭司偏袒他。 说干就干。 当天晚上,孤鸿就带着自己装满了毒药和蛊虫的小包裹,偷偷摸摸地下了山。 他打算趁着月黑风高离开这个令他感到伤心的地方。 但事与愿违,孤鸿才走到山门口,就被闻讯而来的云时抓住了。 孤鸿被从黑夜里突然出现的云时吓了一跳,眼泪珠子掉了一地。 然后就听见云时笑眯眯地告诉他: “现在可还不是哭的时候,你说是不是,小师弟?” 孤鸿把手伸进包裹里,试图掏出一把活着的蛊虫然后塞进云时的嘴里。 但不等行动就被云时按在了地上。 然后就是频繁落在身上的拳头和落在脸上的巴掌。 任凭孤鸿如何哭爹喊娘都没用。 云时用行动证明,他就是整个三清道宗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也是在这个时候,孤鸿才深刻地明白自己进了怎样一个龙潭虎穴。 孤鸿下定决心,既然自己在道宗里只能当孙子,那他在外面,在普通人面前,一定要当老子。 第203章 孤鸿番外(三)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的时候,孤鸿就觉得自己非常之正确。 是啊,他在道宗里是孙子,每天低声下气只能讨好自己的三个师兄,但是在外面,他可以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手里那些稀奇古怪的蛊虫和毒药。 虽然说他现在已经不敢随意给别人用毒了。 但到底毒娃娃这个名号已经被打出去了,修真界的众多弟子还是非常害怕他。 生怕孤鸿一个不小心就给人吃蛊虫下毒药。 因此每次见着了他都低声下气的,尽量顺着孤鸿的想法去走,免得这人发疯又下药。 孤鸿很享受这种所有人都追捧自己的感觉。 尤其是在自己平日里在道宗受尽打压的情况下,这种感觉就更加爽快了。 于是孤鸿特别喜欢让道宗长老带着自己出去,尽管道宗长老并不是很愿意带着这只艳丽的小毒蛇出去,但后来试探着带出去了一次,发现孤鸿在那一次表现得极其乖巧。 不仅没有给人下药,和其他宗门的小辈也玩的非常好。 道宗长老于是非常欣慰,孤鸿成了他除了青玉之外,最喜欢带出去给自己长脸的徒弟了。 但事实上,这位乖巧的徒弟一离开道宗长老的视线,就会耀武扬威地威胁身边的小弟: “现在,去给我抓只鸡来,一个时辰之后我要吃到烧鸡。” 小弟们不敢不从,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往山上面跑。 等到孤鸿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孤鸿和其他宗门弟子和谐相处、一同烤鸡的温馨场面。 道宗长老欣慰地连连点头:“果然啊,再顽劣的人,只要在为师的身边待久了,性子总能沉稳下来。” 云时和寒生那两个二货不算。 主要是青玉和孤鸿。 道宗长老觉得他们俩真是自己的乖宝宝。 这种眼瞎般的误会一直持续到了道宗长老羽化登仙的那一刻。 那时候的道宗长老已经非常苍老了,临死之前,他只专门叫了青玉和孤鸿进来。 苦口婆心地和这两位乖巧的弟子说着悄悄话,还把自己珍藏了一辈子的三百两白银私房钱分给了他们。 这是清贫的道宗长老唯一的家当了。 青玉和孤鸿表情沉痛,对师父的离去表达了莫大的悲哀。 待道宗长老彻底失去意识,魂归故里,青玉和孤鸿立刻擦干净眼泪站了起来。 孤鸿攥着那三百两银钱,倔强道: “我二你一。” 青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最后温温柔柔地把三百两白银全部拿走揣进了兜里。 孤鸿最终一分钱都没拿到。 他气的一连好几天都没吃下饭。 道宗长老去世后,他的四名弟子总算要承担起宗门的大任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云时、青玉还有寒生,各自都在为道宗四处奔波,就为了延续道宗往日的荣光。 但孤鸿不一样,他小时候是个天赋异禀的漂亮花瓶,长大后就是个手眼通天的漂亮花瓶。 他很强,非常强,但是他并不想整日里都在道宗里虚度光阴。 所以孤鸿十天有九天都不在道宗。 他四处游玩,学习和精进自己的巫蛊之术,甚至用自己的身体做了蛊虫的培养皿。 最后的结果也非常奇幻,以身体做蛊虫培养皿的实验成功之后,孤鸿的血便可解百毒,同样,蛊毒也能解。 对这一发现,孤鸿非常开心,他觉得自己找到了人生前进的方向。 在四处游历的过程中,孤鸿给许多坏人和妖魔鬼怪都下过蛊。 只要是被孤鸿碰上了的不祥之物,最后都免不得被他用巫蛊之术祸害一番。 于是乎,孤鸿小时候的名声就一直传到了现在。 不过现在要比较好听一些,小时候是被叫做毒娃娃,现在则是被叫做“医毒圣手”。 孤鸿觉得世人都是善变又邪恶的家伙。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将所有人都下药毒死。 包括他自己。 是的,孤鸿打从心底就知道自己不是个好家伙。 他对自己有非常深刻的自知之明。 孤鸿觉得自己的这种疯癫性全是云时教给他的,总之只要把所有的锅都扣给云时就好了。 毕竟在这个修真界,能够疯的人尽皆知的,也就只有云时一个人了。 过了不知道第几个年头,孤鸿终于在外面玩够了,开始回去道宗。 进了道宗之后,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师兄好像全部喜欢上了一个叫秦珏的人。 原来自己的师兄全都是断袖。 真恶心。 孤鸿见过那个叫秦珏的人,长的确实不错,但再如何不错,那也只是一个男人。 他孤鸿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一个硬邦邦的男人的。 思来想去,孤鸿最后决定重操旧业,下毒。 他决定了,他要给秦珏下毒。 下剧毒,下一吃就会死的无解毒药! 于是孤鸿开始刻意接近秦珏,对秦珏嘘寒问暖,在相处一段时间后,给秦珏送上了一份他精心准备的大礼。 一碗煮糊了的,加了剧毒药粉的白粥。 看秦珏的表情,似乎很是嫌弃。 孤鸿不允许他嫌弃,当即就逼着他喝下去了。 喝下去的一刹那,秦珏就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起来。 孤鸿非常高兴,正要离开,结果迎面就撞上了青玉和寒生。 当孤鸿意识到要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青玉和寒生把孤鸿抓了起来,吊着放了一天一夜的血,就为了给秦珏解毒。 事实证明,孤鸿的血肉十分有效。 秦珏喝过之后,第二天就醒了过来,并且活蹦乱跳。 青玉和寒生围着秦珏嘘寒问暖,孤鸿这个被放了不知道多少血的人就被丢在墙壁角落里,无人过问。 看着不远处格外温馨的一幕,孤鸿默默露出一抹笑容。 这个叫秦珏的倒是有点意思,竟然能叫自己的三个师兄都围着他打转。 那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他们护着秦珏来的快,还是他孤鸿下毒的时候快。 从这天过后,孤鸿更加喜欢往秦珏的身边凑,他装成一副知心长辈的模样,整日里陪在秦珏身边,然后下毒。 青玉和寒生却像是有千里眼,只要孤鸿下了毒,他们就会不知道从哪个黄土高坡跑过来,抹开孤鸿的脖子就开始放血。 日复一日,往返不停。 第204章 孤鸿番外(完) 时间一长,孤鸿便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除了让自己的脖子添上无数道伤口,把自己体内的血液流干之外,对孤鸿没有任何好处。 他终于放弃了对着秦珏无休无止地下毒。 孤鸿和自己的二师兄三师兄勉强能够和平相处了。 同时,他和秦珏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虽然孤鸿并不想承认,但长久的嘘寒问暖,还是让秦珏对孤鸿有了许多的尊敬之意。 尽管孤鸿对此不屑一顾,但没办法,青玉和寒生盯的有些紧,若是孤鸿对秦珏表现出了厌恶之意,孤鸿就会和小时候一样被拎起来揍一顿。 孤鸿觉得非常丢脸。 于是他不得不假装和秦珏关系非常要好的模样,实际上,他恨不得立刻把秦珏掐死。 孤鸿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他向来随心所欲惯了,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被强迫着做一个关心小辈的好人。 天地良心,孤鸿没把秦珏给毒死就已经非常仁慈了。 但到底上头两个师兄压着,孤鸿不敢不从,只能憋屈地继续对秦珏好。 老实说,这种日子并不好受,特别是对孤鸿这种畜生来说,这和每天都在被不喜欢的人骑在头上拉屎有什么区别。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秦珏竟然开始疏远他了。 是的,疏远,孤鸿此前从来没觉得这个词语如此动听过! 真是太好了,秦珏疏远他了,他可以继续在别人面前当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了! 这简直是能让人喜极而泣的好事! 与此同时,孤鸿在高兴之余,还发现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他发现秦珏身边那个以前从来都不起眼的师兄,现在竟然莫名地夺人眼球。 当然,这个夺眼球仅仅是对孤鸿来说是这样的。 孤鸿当时看到那个叫季辞的年轻人的第一眼,就觉得他看起来非常精神,俊美白皙,非常健康。 拿来当他的蛊虫培养皿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当然,这种离经叛道的想法在他们正统修仙宗门中是永远上不得台面的。 若孤鸿真要把季辞制成自己的蛊虫培养皿,不仅秦珏不会同意,他的那几个师兄更加不会同意。 毕竟比起自己,他的那些师兄还是有几分人性的良知的。 想想也是,毕竟他们肩上还扛着道宗的重任。 不像孤鸿,只是个彻头彻尾的畜生。 从此之后,孤鸿就对季辞格外关注。 他关注的并非别的什么,而是季辞那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非常健康的身体。 真的很适合拿来炼蛊,孤鸿真的非常心动。 他甚至开始琢磨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不被师兄们发现的情况下将季辞给嘎了,用来盛装自己那些可爱的小蛊虫。 只可惜这个想法估计很难实现。 但除了这个之外,孤鸿又从季辞身上找到了别的乐趣。 那便是惩罚。 季辞非常顽劣,至少相对于道宗其他弟子来说,季辞非常顽劣。 再加上他喜欢和秦珏一起干坏事,孤鸿可以光明正大地惩罚他。 在季辞和秦珏逃离宗门外出玩耍却被他逮到之后,孤鸿开始肆无忌惮地惩罚季辞。 通过这种方式,孤鸿仿佛找回了曾经肆无忌惮当坏人的感觉。 特别是季辞在他的惩治下,一张脸都被冻的苍白,身子僵硬的情况下,孤鸿心里爽的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合格的坏人就是要和他一样,光明正大地干坏事,欺凌弱小。 自从有了雪地罚跪的那件事之后,季辞就非常排斥看到他,甚至后来发烧的时候都嚷嚷着要弄死他。 孤鸿听见了,但孤鸿不在意。 遭遇了这种事情,不想弄死他才奇怪吧? 孤鸿欣赏他这种敢于抗争的精神。 那天被赶回去之后,孤鸿左思右想,最后往一块灵石里放了一块蛊虫,当作赔礼送给了季辞。 孤鸿觉得自己做的非常棒,那只蛊虫可是他最喜欢的,白白胖胖非常漂亮,送给季辞未免有些可惜。 他是真心觉得这是个顶顶好的礼物。 孤鸿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关照季辞的想法了,为了让季辞不排斥,他甚至吧蛊虫藏进了上品灵石里,多贴心! 那块灵石,季辞收了下来,孤鸿于是满意地离开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毫无芥蒂地收下他的礼物,这让孤鸿非常意外。 毕竟他在修真界的名声十分臭,只要是被他经手过的东西,对方都要检查几十遍才肯安心带在身边,有时候还会毫不顾忌地面对着孤鸿就开始检查。 这让孤鸿感到非常开心。 所以,面对如此单纯天真又善良的季辞,孤鸿心中升起了一些类似于欢欣的情绪。 他的注意力更多地落到了季辞身上。 尽管季辞总是做一些让他丢脸的事情,比如盛元大典上让说书先生明里暗里内涵他的那一次。 孤鸿其实知道是季辞干的,但到底没有证据。 再加上那天季辞非常热情地邀请孤鸿吃饭。 孤鸿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盛情款待过!他那天都要开心疯了! 居然有人能如此对待他!孤鸿觉得季辞真是个好人! 孤鸿轻而易举地被一顿饭俘获了。 他决定要从那一天开始喜欢季辞。 道宗鼎鼎有名的孤鸿长老表达喜爱的方式也非常清奇,他原本是想送几条漂亮蛊虫给季辞的。 但转念一想,不行,蛊虫会伤害到季辞,正这么想着,孤鸿便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好像送给了季辞一块灵石。 那块灵石里藏着一只剧毒的蛊虫。 孤鸿:“……” 他大惊失色,匆匆忙忙就赶了过去,试图把灵石要回来。 但季辞不肯。 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孤鸿急的团团转,就差把自己曾经的那些小手段全盘托出了。 但又怕这样的话季辞会厌恶他,孤鸿只得再三警告过后放弃这样的想法。 孤鸿非常心虚,虽然季辞的身体没有什么异状,但他还是非常心虚。 这是孤鸿第一次产生类似于愧疚的情绪。 他开始觉得以前的自己过于任性,这样的他,真的适合和季辞在一起吗? 恐怕不合适。 况且季辞也确实不喜欢他。 孤鸿蹲在地上一点点地挖土,把碾碎的蛊虫尸体丢进去。 就这样吧,孤鸿想。 他以后再也不要玩蛊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