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撩我老公怎么了?作者:宁悬 文案 云野前世为家族鞠躬尽瘁,到头来发现他只是抱养的儿子。 父母从未真心对待过云野,任凭他如何努力在他们眼里都是理所应当,云野存在的理由只是为游戏人间的弟弟铺路,待他将集团做大做强,弟弟坐享其成上位,而他被一脚踹开。 甚至,他们还想榨干他剩余的价值,逼迫他同秦家联姻。 秦冽酷爱赛车,却毁于车祸,右腿截肢。 传闻中的他阴鸷冷漠,喜怒无常,常年居住在半山别墅,闭门不出。 彼时的云野已被病魔缠身,虚弱无力,他放弃抵抗,被带去见秦冽。 那不是云野第一次见到这位大佬,曾经他也见过他意气风发的模样,不似现在拄着拐杖,右腿下是一截空荡荡的裤管。 可即便如此,他的脊背依然挺直,充满高傲。 原以为这样的男人瞧不上他这个药罐子,秦冽的态度却出乎意料:“如果你想和我结婚,那就结,如果不想,我尊重你。” 婚后。 秦冽与云野相敬如宾,他细心周到地照顾云野,让他终于感受到被人珍视的感觉。 他们之间哪里都好,唯独没有爱情。 云野一直是这样以为的。 直到他去世,秦冽抱着他歇斯底里大哭,亲吻他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针孔,独自守着他的尸体,静坐在床边,整个人宛如一棵枯木。 云野恍然意识到,原来他错了,秦冽只是不会表达爱。 - 重生回到高考结束后的暑假,云野在填报志愿时不再听取云家要求他留在本地就读的意见,毅然进了秦冽所在的尚城大学。 彼时,秦冽已是校园风云人物。 云野入学后听到他的传闻: “冽哥这人,纨绔不羁,从来都是抽最呛的烟,喝最烈的酒,飚最野的车,谁敢惹他?纯属找死。” 云野:“………” 他温柔内敛、沉稳冷静还烟酒不沾的老公去哪了? - 尚大校园内近日疯传,秦冽被大一的小学弟缠上了,去酒吧、去飙车,甚至去澡堂他都跟着。 了解他的室友对此嗤之以鼻,“冽哥最烦粘人精了,要不是看他瘦弱,早揍他了。” 不久后,室友和秦冽在食堂吃饭时,云野走过来将秦冽的项链还给他,“昨晚落我这儿了。” 周围唏嘘一片,室友还没从震惊中回神,旁边的秦冽放低姿态出声,“不陪我吃个饭再走吗?” - 某天下午,秦冽在操场抽烟时,云野突然走过来,掐灭他的烟头,“对肺不好,少抽。” 当晚,秦冽做了可怕的梦。 梦里仅有一条腿的他俯首称臣跪在云野的面前,缠绵亲吻,在他白皙的肌肤留下滚烫烙印。 再后来,秦冽把烟戒了。 <<< 表面乖巧软萌实则内心叛逆受×表面狂拽高傲实则爱脑补爱吃醋攻 前世篇幅占比极少,攻受两世性格差距大,重生剧情以恋爱为主。 -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野,秦冽 一句话简介:重生回到18岁和老公谈恋爱 立意:自信自强 第1章 早春多雨,窗外漆黑的天笼罩着潮湿的雾气。 秦冽拄着拐杖进来卧室时,云野刚喝下一碗苦涩的药汤。回眸看向丈夫,灯光下男人苍白的脸浮着醉态的红。 他知道,一定是秦冽残肢的患处又剧烈疼痛了,才会借着酒精来麻痹神经。 结婚一年多来,每逢阴雨连绵的天,秦冽的日子都不好过。听管家林叔说,秦冽的幻痛程度属于比较强烈的那种,截肢后没少吃止疼药。 云野拿来暖水袋,想通过热敷减轻他的疼痛。顾忌秦冽的自尊,他从不敢主动碰触他的患处,因此只递到他的面前。 秦冽靠在沙发上,衬衫的领口松垮,露出瘦得惊人的锁骨。 抬手整理衣襟时,隐约可见他腕上的黑色手表,和这卧室里灰色元素一样,整个人都冷冰冰的。 双眸紧闭着,他哑声对云野说:“你帮我吧。” 云野低声应下,动作轻柔地卷起男人空荡荡的裤管。 秦冽的右腿只剩下很短的一节,连假肢都没办法做。云野当然有看到过他的残肢,但这不足以消弭他之后所见的每一次心疼。 热水袋敷在残肢上,云野抬起头,看他眉头紧锁,似在竭力克制痛楚,犹豫出声:“需要我帮你拿止疼药吗?” 几秒后,秦冽才睁眼,目光有几分迷离看向他。 这个男人长了一双很深情的眼睛,当他专注盯着谁的时候,会让人有种窥探到爱意的错觉。 云野从不敢和他对视,微微直起身,正想去帮他倒水,秦冽忽然长臂一伸,将他整个人揽过去。 心跳在那个刹那仿若漏了一拍。 “你的手好凉。”秦冽低喃,滑入他的指缝,“帮你捂捂。” 云野单纯以为他只是想帮他暖手,下一秒秦冽却闭上眼,慢慢朝他倾身而来。 在秦冽的唇触碰上他的那刻,云野听见了来自胸腔震耳欲聋的声响。 自结婚以来,他只亲吻过他的额头,都是克制而有分寸感的。从不会像此时,舌尖攻破他的牙关,强势探入,掠夺掉他全部的氧气。 距离那么近,他能闻得见他身上青松般冰爽的气息,也能感受到他鼻翼间灼烈的热气和粗重的呼吸。 温润的男人褪去斯文的外壳,无所顾忌。 云野哪有接吻的经验,被迫承受他给予的全部,连换气都不会,脸憋得涨红,好似上岸后快奄奄一息的鱼。要不是秦冽的手掌箍住他的后脑勺,他随时可能倒下去。 房间里的热潮如燎原的火星般蔓延…… 不觉中,云野扯掉了秦冽衬衫上的一颗扣子。 他的手扶在他的腰间,无意识地游走。 “喜欢我这样亲你吗?”喑哑的语调从男人的喉咙溢出,夜里扯出几分缠绵。 他身上带着酒气,领口被他扯得凌乱,唇角勾着漫不经心的弧度,很有斯文败类的气质。 云野染红的脸是最好的回答,心跳快到趋于失衡。 秦冽的吻技不见得多好,偏偏那种无畏无惧的莽撞最深入人心。 灯光下,云野看见他多情的眸凝视着他在亲吻,似乎不愿放过他脸上任何一处细微的神情。 云野如枯潭般的心突然有了生机。 可飞向云端有多爽,坠落之时就有多狠。 在他被撩拨至顶峰之时,秦冽猛然推开了他。 随之,他柱起拐杖,身形看起来有几分狼狈地冲进了洗手间。 云野怔坐在沙发上,恍惚数秒,回想自己如同梦境般触碰到转瞬即逝的手感,眼前渐渐浮上雾气。 原来他没猜错。 秦冽一直不碰他的原因大概就是生理器官也受了伤,只能维持短暂的时长,不能像正常男人一样。 想到这些,云野的心口处传来一阵窒息般的闷痛。 他无法想象秦冽那样一个曾活得潇洒桀骜的男人,要如何面对如今困窘的处境。 在这大别墅里有一间房,是秦冽专门留出来的,用来摆放他曾经获得的无数荣誉。 云野无意中闯入过一次,透明橱窗里,金色的奖牌和水晶奖杯璀璨夺目,象征着秦冽曾挥洒过热血的青春。 他那么热爱赛车,结果却因为赛车害了自己的后半生,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 关于那晚,云野和秦冽默契地绝口不提,依旧和往常一样相敬如宾,平淡而和谐地相处。 一次亲吻对他们的关系没有任何改变,也不知是不是云野敏感,反而觉得秦冽对他的态度更冷漠了。 对于被动的性格来说,积极的能量感是由对方所提供的,但凡察觉到对方一丁点的负面情绪,他会立刻原地变身成国家一级退堂鼓选手。 云野近日来身体状况也不太好,秦冽让他待在别墅里好好休养,他听从他的安排,日常就是做些手工类陶养身心的活儿。 日子过得还是比较舒心的,除了经常性的心口疼、咳嗽,不得不每天挂针,还有就是他的养父母隔三差五地来找他。 每一次,他们都是打着探望的名义,来找云野解决公司的麻烦。在扶持亲生儿子上位之后,他们便将云野这位养子一脚踢开,唯恐他再惦记公司的利益,威胁亲生儿子的地位。 然而,亲生儿子根本不是经商的那块料,好好的公司被他搞得一团糟,经营得乌烟瘴气,总留下烂摊子给父母来解决。 养父母看出云野的重要性了,想请他回公司,当个“辅佐大臣”,被云野一口回绝,那他们遇到棘手的问题,只能腆着脸来找云野,打着养育之恩来进行道德绑架和要挟。 云野明白自己有个致命缺点,就是过于心软。尽管知道养父母对他从未有过真心实意,但毕竟似他们为亲生父母相处多年,他还是狠不下心拒绝他们的请求。 爱自己亲生的儿子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反正只是在背后帮忙出谋划策,反正是为了还他们的恩情…… 每次,他都以这样的想法来劝解自己。 说到底,也不过是为自己得不到他们的爱找一个平衡罢了。 - 云野三十三岁生日的这天,距离他和秦冽两周年的结婚纪念日还有一周。 秦冽在锦城出差,据他亲口说这次要去十多天,下周才会回来。 午睡起床后。 云野拿起手机,只有他多年好友谢嘉耀发来的生日祝福,而和秦冽的消息列表还停留在他之前回复的一个表情包。 自己的生日没被丈夫记住,难免失落。不过现在才刚下午四点,说不定秦冽现在正忙得不可开交,晚上才会发来。 抱着这样的期待,云野回复了谢嘉耀。 [就只有一句生日快乐?你小子不够诚意啊。] 谢嘉耀几乎秒回。 [急什么,礼物还在半路上呢。] [今天能到吗?] [你都嫁给秦冽了,还惦记我这仨瓜俩枣呢?到时别嫌寒酸。] 云野笑着打字,手指戳在屏幕上,还没点发送,一通电话突然打进来。 笑容凝固在唇角。 云野已经猜到他的养母打来这通电话的目的了。 昨晚,他的弟弟云敬打电话找他借钱,一开口就是三千万。他告诉云野,在国外赌输了上千万,导致公司账户亏空,资金一时周转不开,只能来找他应急。 云野一口回绝,说他没那么多钱。当时,云敬讹了他一阵,见他态度坚定不移,只能暂时作罢。 云野知道他不会轻易放弃的,除了来找他要钱这条路,云家不可能有其他的办法。 电话接通后,养母楚思玲的态度刚开始还算好,后来见云野怎么也不松口,语气愈发恶劣。 “当初如果不是我在垃圾桶旁边捡了你,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吗?说不定都被流浪狗给撕碎吃了。” “这么多年,你吃我们的喝我们的,一个贫穷人家的臭小子白当了那么久的阔少爷,临了还给你找了秦家这样一棵大树,你就没一点感激?” “你当我让你嫁给秦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让你关键时刻有点儿用处吗?不然你现在这病殃殃的身子,对我们云家还能有什么付出?” 云野尽管早已习惯了楚思玲的咒骂,但每一次听到心里还是会很难受。 她这人脾气差,以前对他动不动就是责怪,经常性地大声咆哮,在她眼里,他这个养子必须是完美的,最好像提线木偶那样,听从她的摆布。 在还不知道他是领养的之前,楚思玲对云野说的话也大差不差——早知道你这么不听话,还不如生下来的时候就掐死你。 那会儿,云野真不明白。 他努力学习,奋发图强,考上名校,选择他们喜欢的专业,没毕业就进公司,将业绩翻了数倍,还要怎么做才是真正的听话? 心脏突然一阵剧烈收缩,传来压榨性的疼痛,呼吸也随之越发急促。云野预感到不妙,急忙去抽屉里拿药。 他的手抖得像筛子一样,哆哆嗦嗦拉开了抽屉。不过短短十几秒钟的时间,面部已经苍白如纸,唇瓣也开始发紫。 而楚思玲怒骂的声音还在耳畔作响: “我们云家这次的难关要是渡不过,说不定就要破产了,云野你是不是就等着这一天呢?” “难怪你亲妈生下来还把你给扔了,说不定那会儿她就算到你是只冷血无情的恶狼!说难听点,你这样不讲亲情的人早该死了!” “哪天你真死了,我也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的!” 云野最后的意识停留在楚思玲的这句话。 刚拧开的药瓶无力从他掌心滑落,白色的药丸洒了一地。 他的身体倒在床上,手无力从床边垂下,沉重的眼皮渐渐合上,耳边仿佛还在回荡着那一句“死了也不会为你掉眼泪”。 装潢精美的卧室空空荡荡,午后温暖和煦的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半边身子趴在床上的男人肤色白皙,睫毛浓密卷翘,好似睡着了的安静的王子。 太阳落山仅仅只在数秒之间,秦冽推门走进卧室之时,房间里像是笼罩着一层薄雾。 他还担心吵醒了云野,动作轻手轻脚,直到看见地板上洒落的药,墨色的瞳孔骤然缩紧,拄着拐杖急促地冲到床边。 云野被他揽进怀里的时候,身体还温热。秦冽不敢叫他,手指颤抖着探到他的鼻间,整个人在那一瞬间宛如坠入了万年冰川的河堤。 他的灵魂出窍,指尖几乎僵硬。 云野每日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段午睡,他不习惯睡觉时还有人在身边看护,总是独自在房间里。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片刻微怔后,秦冽给他的朋友唐医生打了电话,让他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然而,最终还是无力回天。 在从唐医生的口中亲耳听到宣布云野确认死亡的话,秦冽仅有的那条腿软得差点跪了下去。 不,他不信。 别墅上上下下这时已乱作一团。 管家林叔向来是能稳住大局之人,此刻也慌了手脚。 云野的身子是弱,他们这些手下人都清楚,可谁也不敢去想,还那么年轻就因心源性猝死而结束短暂的一生。 今天还是他的生日,秦冽专程从锦城赶回来,趁着他午睡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在厨房为他做了生日蛋糕,想给他难忘的惊喜。 蛋糕都还没吃到呢,他也还不知道秦冽的一番心意。 林叔望着床上安静躺着的云野,捂着嘴,无声流下眼泪。 云野对待手下人很好,从不摆架子,一门的走廊,传来隐隐的啜泣声。 大家都在哭。 只有秦冽,望着云野的尸体,安静得抿着唇,如同一座雕像,不哭也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林叔不得不上前提醒,该联系殡仪馆的人把云野给拉走了。 这句话触到了秦冽的逆鳞,他回头大吼一声,让人都滚出去。 唐医生和林叔无奈对视一眼,只能从房间离开。 秦冽全部的伪装在关门的那个瞬间坍塌,脆弱暴露无遗,像个被抛弃了的孩子抱着云野的尸体放声大哭。 他不再掩饰自己赤诚的爱意。 吻从他的脸滑落,捧起他的手背,亲吻密密麻麻的针孔,绝望低泣,“你的手好凉,我怎么捂不热了……” 殡仪馆的人最终还是到了。 而秦冽彻底疯了。 他不肯接受云野已经离世的现实,整个人如一棵枯木守在床边和他说话。 卧室里的气氛悲怆又凝重。 林叔从十八岁就进入秦家做事,看着秦冽长大,不曾见过秦冽那么无助的样子。哪怕当初车祸截肢,他也很快振作,不曾像现在这样,抱着云野的尸体,不让任何人碰,也不能从他的身边带走。 秦家人来劝了秦冽很久。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人死便该入土。 还好,他总算是听了。 …… 云野的尸体火化后,骨灰受其生前所托,撒入大海。 这件事是谢嘉耀告诉的秦冽。 他说云野想做一个自由的人,死后也不愿长眠于地下。 秦冽拄着拐杖,独自来到海边。 是他亲手将云野的骨灰撒入海洋。 回家后,他取出在冰箱里放了三天的生日蛋糕,机械性地往嘴里塞。往日最难忍受奶油的甜腻,如今却像味蕾失灵了般。 原本该两人分享的蛋糕,只剩下他一个人吃。 奶油哽在喉咙里,秦冽的心中悔意十足。 云野活着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对他再好一些? …… 亲近的人去世,最悲痛的瞬间不是在得知死亡的那一刻,而是打开衣柜,看到衣架上挂着他的衬衫,是翻开他习惯放在阳台小桌子的那本书,无意间听到两人一起听过的歌,看到好友列表里他的头像…… 这辈子再也不能平稳过下去,总会在某个瞬间,某件事上,勾起回忆。 那股后劲猛烈到令人窒息。 当意识到这辈子再也无法见到他,秦冽只想了此残生。 后来,终于鼓起勇气去整理云野的遗物。秦冽在他藏在书柜顶层的书中看到一张卡片,刹那间他哭红了双眼。 ——秦冽,我喜欢你。 那日,无人知晓的爱意坦诚而明朗地曝光在阳光下。 落地窗外为云野栽种的向日葵热烈盛开着,而他再也看不见了。 平淡无趣的人生里照进的那束光,最终竟成了大梦一场。 - 前世的画面如幻灯片在云野脑海中掠过,在犹如溺水般的濒死感中抽身,他猛然睁开眼,看见白茫茫的天花板。 被风吹得掀起的白色纱帘,窗台旁桌上的动漫手办模型,床头柜上被撕到最后一页的高考倒计时……… 房间熟悉的布景在无声发出提醒——他重生了! 第2章 云野摸索起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十五年前的6月25日。彼时,他十八岁,人生正面临该报哪所大学的抉择。 依照云野本人的意愿,他想去尚城大学的天文系,云家却认为学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切实际,逼迫云野留在本地的温大学习金融。最终,他也没坚持自己所想。 今天是填报志愿的首日,庆幸他还有机会逆转。 习惯拖着那副久病的残躯,完好无损的身体反倒令云野不适应了,下床时脚步虚浮,十指下意识紧握床沿,连穿拖鞋都唯恐一头栽倒。 他走向洗手间洗漱。 台面上摆放的全是楚思玲指派佣人购买的用品。 她的控制欲极强,不论是他的生活用品还是他穿什么衣服,包括日常行程,都要听从她的安排,征询她的同意。 前世许多被忽略的点都串了起来。 原来楚思玲就是从一处处细枝末节中去操控他的思想的,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 脑海中仍有许多关于前世的记忆纷涌而至。 云野刷着牙,镜中的他,神色冷而淡漠,眸底蕴藏着锋利的寒意。 在他死后,只有秦冽会为他哭,为他的死亡感到绝望和崩溃,也只有秦冽,在出殡那日声嘶力竭。而他的养父母和弟弟,人前惺惺作态的演戏,背地里,脸上不曾浮现出半分难过。 尤其是养母这位刽子手,她心里应当是清楚她的那通电话是害死他的直接原因,可她非但没有忏悔之心,反而一心谋划着该怎么最大程度的索要遗产。 前世的种种与现实产生了割裂。 云野刷到牙龈出了血,他吐出一口漱口水,眸色清明。 过往仇恨,当然要算。 但不是现在。 他分得清当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属于十八岁云野的生活才刚刚到来,以后的日子还长,边走边看吧。 - 今天是云野填报志愿的日子,楚思玲却没空关心,一门心思全扑在晚上秦越集团五十周年的庆典上。 云野懂事听话,既然答应她会报温大,楚思玲便一点儿都不怀疑他会突然改变主意。 云野下楼时,她在帮云敬整理衬衫的衣领,手上忙活着还不忘交代,“这种场合千载难逢,去了那儿可别就知道吃东西,多去认识几个朋友。特别是秦家的那位三少爷,听说他最得秦老欢心,若哪天秦老驾鹤西去,继承人说不定就是他,你去给人家敬杯酒,让他记住你,往后遇上难处也好开口。” 楚思玲苦口婆心,这样的“谆谆教导”才称得上是一位母亲对儿子的期盼。 云野那会儿也看出来楚思玲对他们俩区别对待,她面对云敬时刚柔并济,不像对他,就只有严厉。不过他只当自己性格木讷寡言,不像云敬那样会撒娇,才不讨母亲喜爱。如今回想来,只觉可笑。 云敬还不屑一顾,“妈,你说的不就是秦冽吗?他从出生就被丢到国外了,显然爹不疼娘不爱的,就这样还能当继承人?你倒挺会替人家做梦的。” “你懂什么?”楚思玲瞪他一眼,“秦家大儿子好色,二儿子好赌,家底都能被他俩赔个精光,本来确实轮不到秦冽的,谁让他俩哥哥不成器呢?” 云野不动声色从旁边经过。 楚思玲的目光移向他,“我给你约了位工商管理学的教授,今晚起开始上课,你准备一下。” 像秦家周年庆典这一类的活动,她根本没打算让云野参加。他不需要去认识那些达官贵人,只要学会经营公司,以后跟在云敬身边辅助他就行了。 听闻,云野顿住脚步回了头,“为什么不让我去?” 他故意问楚思玲。 直截了当。 男生清澈无澜的眸中好似闪过一丝刀锋般的冷光。 楚思玲被狠厉的眼神震慑到,心底不由一寒。然而再仔细去看云野,他又与平时并无两样。 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楚思玲并未多想,只理直气壮道:“你平时就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又不像你弟弟似的爱往外跑,我还当你不喜欢参加这样热闹的活动。” 楚思玲这话倒没撒谎。 云野的确是深入简出的性格,非必要的社交往往不爱参与,这也是他前世都没见过秦冽几面的原因。 在自己舒适圈待久了,硬要跳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上天既然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他便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的活。 “这点我是该向弟弟学习。”回过神,云野扯出无害的笑,“今晚的课帮我推了吧,我和你们一起去。” 听闻,云敬错愕地看向楚思玲,“我哥中邪了?” 楚思玲望着云野上楼的背影,心中也犯嘀咕。 难道是他对云敬说的话让云野听见害他多想了?他该不会也想去认识一下秦家的人吧? 云野什么时候也开始有野心了? 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楚思玲决定探探云野究竟抱着怎样的目的。 - 夜幕将至,天边最后一抹火烧云逐渐隐匿于深沉暮色中。 霖城近日多雨,黄昏时分,高架上车流拥堵,远方连绵的山顶浮着薄雾,笼罩着位于山脚下的博越酒店。 这同样也是秦家的产业之一,五星级度假酒店开遍全国,不胜枚举。 云野用了很长时间才真正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实,在他踏入觥筹交错的宴会厅时,提起的心终是落下了。 他带着太多对云家的恨意、纠结、不甘、遗憾来到这里,忘记自己再见到秦冽最该有的心情应当是欣喜、激动与期待。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衣香鬓影,富商名流推杯换盏,在谈笑风生。 云野的视线在下意识搜寻熟悉的身影,见到了秦冽的爷爷、父亲与他的大哥,却没有见到秦冽本人。 云庆辉与楚思玲带着他和云敬到秦家人面前打了招呼,并送上精心准备的礼物,却没得到热情地回馈。 秦家是位于霖城金字塔顶上的大家族,资产雄厚,权势滔天,如千年古树般盘根错节,屹立不倒,看人自是眼高于顶,岂会正视云家这种小啰啰。他们送的礼物,被秦安这位大少爷随手递给了旁边的侍者。 楚思玲和云庆辉对视一眼,俩人都不爽,但又不敢说什么,挽臂离开了。 紧接着又有下一位来送礼的,云野正要走,却听他问起秦老怎么只有大少爷陪在身旁,脚步倏然停住。 秦老未答,秦安立即说道:“二弟马上就到,三弟去国外参加什么赛车比赛,不一定能赶回来。” 这话俨然有几分在秦老面前故意挑拨的意味。 外人听来,恐怕以为秦冽是只知玩乐的纨绔子弟。 云野现下没立场帮秦冽说话,临走时余光冷冷扫过秦安,却被云敬刚好捕捉到,“哥,你瞪秦安干嘛?” 他压低声音询问,云野张口就答:“看不惯他盛气凌人的样子。” 云敬不由惊讶,“你居然也有看不惯的人了。” 在他眼里,云野的性子温和得像杯平平无奇的白开水,对谁都不曾有埋怨,从来没听他吐槽过谁。 正中央的水晶灯下,千金阔少们聚成一堆,云敬早已按捺不住,没一会儿就撇下云野,跑去找他们聊天。 云野站在人群之外打量着场上的这帮人,他们有的在几年后会成为秦冽的合作伙伴,帮助秦家在国际上更上一个台阶,有的会对秦冽暗中使绊子,最终被他教训得很惨。 楚思玲的眼界倒是挺远,秦家未来的继承人的确是秦冽,在右腿截肢后,他并未像别人以为的那样颓废不前,反而放弃赛车,潜心学习经商,为秦老一举拿下超百亿的国际订单,彻底让他放心,把公司的决策权交给了他。 想见他的心远比想象得要强烈。 云野不知秦冽何时会来,无聊中,他从螺旋扶梯上了二层的露台。 正对面是广阔的大草坪,中间有个喷泉池,在其两侧是露天停车场。 清澈透明的泉水喷涌着,在筒状射灯照耀下,飞溅的一颗颗水珠像细碎的流金。 梦幻与璀璨中,一抹颀长的身影毫无预兆进入了云野的视线。 男生身形笔挺,穿着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顶,蜿蜒到肩线的线条削瘦漂亮。 他的表情桀骜不驯,漆黑的短发被吹得凌乱,露出挺拔的眉骨和额头,冷漠感被中和掉,整个人显得有些散漫。 单肩包甩在一边,被几个同龄人簇拥着,满副玩世不恭。 是秦冽。 他的脸依旧如刀锋般犀利,气质却变了。 哪哪都是陌生感。 云野远远注视着,仿佛在他漆黑深邃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惊慌失措。 想念的声音震耳欲聋,却只有他本人听得见。 恍惚间,云野探究的目光从他的脸看向他笔直的双腿。 男生矫健的步伐里,透出毫不迟疑的笃定。 夜色深沉,灯彩流转,他在这破碎的世界里踏过前世朝他的方向走来。 云野的眼前蒙上一层雾气。 好想抱抱他啊。 讯号仿佛被接收。 秦冽突然抬头朝二层看去。 有一道清瘦的身影隐匿在昏暗中,那张脸漂亮得无可挑剔,风吹起他额前碎发,露出精致的眉宇。 在他望向他的时候,他俯视他的目光毫不闪躲,坦率而大胆地迎上去。 男生的眼睛清澈明亮,透露着几分委屈,看起来像快哭了似的。 二人的目光如冰雪撞上岩浆,刹那间隔空交汇。 在黑夜中蛰伏的渴望开始肆意生长。 第3章 秦冽的目光只停留一瞬,很快便收回。 明显是看到一个不足为奇的陌生人的反应。 尽管云野做好了准备,亲眼目睹后心脏还是被刺了下。 再见到意气风发的秦冽,他自然高兴,但与此同时,心脏又有一种失重感,那是无法轻易接近和触碰他的恐惧。 云野的脑海中关于秦冽用两条腿走路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在他印象里,他都是拄着拐杖,沉默内敛,而不似这般轻狂与张扬。眼下看到,他的感觉矛盾,某一瞬间并不觉得他是秦冽,只是一个跟他长相相似的人。 “冽哥,给你庆功的场安排了好几个,待会儿这边结束,你是到蓝钻还是谜尚?或者你定。” “我猜冽哥哪个都不会去,他拿了那么丰厚一笔奖金还需要人请?” “别人说请客,最后掏钱的人肯定是冽哥,他什么时候让别人付过?” 几个纨绔公子哥跟在秦冽左右两边,从云野的视线中一同走过去。 他们哪一个人,云野都认得,尤其是那个挑染着红发的。 这男生叫周子琰,若不是他非怂恿秦冽去参加那晚不正规的赛车比赛,秦冽也不会发生那么严重的车祸,惨遭截肢。 “老子只想回家睡觉。” 秦冽的余光横过去。 唐境泽抬手拍了下周子琰的脑袋,对方笑着躲开。 一群好哥们在一块嘻嘻哈哈的,氛围融洽。 不觉中,走到露台下方。 抬眸,秦冽莫名又扫了眼,二楼的栏杆处空空荡荡,已经没有人了。 - 进入大厅前,秦冽去换了一身正装。 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包裹着他绝佳的身材,条纹领带贴合着衬衫,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一枚腕表扣在左手的腕骨,冷而矜贵。 当他出现之后,全场视线几乎都移过去。看到他径直走向秦老,站到老人家的身旁,有些不认识他的人,便也知晓了其身份。 “这就是秦家三少爷啊?长得倒挺帅,怕是虚有其表。” “听说他特爱玩那种亡命赛车,肯定也是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主。” “看面相就不是个安分的,咱们说话的声音还是小点,别传到他耳朵里。” “一个小毛孩还敢拿我们怎么样?” 几个男人在那边碎嘴子,神情之中难掩对秦冽的妒恨。 投胎可真是个技术活。 长得帅身材好也就罢了,还是秦家的人。 另一边,楚思玲在撺掇云敬去给秦冽敬酒。 云敬不太愿意,现场可有不少认识他的人,让他们看到他狗腿子的一面,肯定会耻笑他。 楚思玲简直恨铁不成钢,从小她就给云敬灌输“朋友多了路好走,要主动结交比自己厉害的人”,这样的思想理念。他可倒好,只听进去了前半句。 那么多人上赶着想和秦冽结交,眼下有机会给他,居然不知道珍惜。 楚思玲紧咬着后槽牙,想说云敬几句,余光却见云野端着酒杯朝秦冽的方向走去了。 她的心脏蓦然一紧,反射性拧了下云敬的胳膊,“你这个不争气的,云野抢你前面去了。” 云敬经常会很奇怪,他哥不也是云家的吗?怎么他妈总对他有所防备,像是生怕他抢走他的某些东西。 这让他不由得怀疑,云野会不会是他爸在外面跟某个女人偷偷生的,然后抱回了家。 云野这时已经快走到秦冽面前。 不过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专程来找他的。 秦冽被那些赶着巴结的人纠缠烦了,正欲转身离开,在其背后走来的人突然脚底一滑,扑在他的怀里,酒也洒在了他肩膀上。 下巴被溅了几滴酒,秦冽垂眸,只看到男生毛绒绒的发心。他的一双手像不知道放哪儿似的正抵在他的胸前。 鼻间飘入他身上清爽的香气,如夏日薄荷般,秦冽抗拒的表情更甚。 同样作为男生,他是从来不会喷香水的。 周围目睹的人倒吸一口凉气,不知是哪个惹事精触到了霉头。秦冽眉宇紧蹙,神情看上去极不耐烦。 如果不是碍于周年庆典,可能他会将对方一把扯开,根本不会给机会让他自己站稳。 撤开几分距离后,男生慌乱道歉,“对不起,地太滑了。” 他一双眼睛无辜又害怕地盯着秦冽,像受了惊的小鹿。 秦冽看着对方,只觉得异常熟悉。 他好像就是在二楼露台直勾勾看他的人。 结合之前,他很难不怀疑这个男生是不是蓄意为之。 云野见秦冽一眨不眨盯着他看,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表情包:小样,看我迷不死你。 毕竟和秦冽结婚近两年,他自然清楚他最受不了他怎样的眼神,每次当他澄澈的双眸专注盯着他时,秦冽总会摸摸他的脸,亲他的额头,还说不要用这种眼神看他。 眼下,秦冽并无任何反应。他还没讲话,侍者走过来,问有什么他可以做的。 话落,秦冽直接脱下身上的西装交过去,口中只有冷漠的两个字吐出,“扔了。” 随后,阔步离去。 胸前湿了一大片,对爱干净的人是绝对无法忍受的。 望着他冷漠的侧影,云野只恍惚了两秒。 情节的发展倒也在他的意料范围内。 秦冽果真是守男德典范。 看来他朋友曾经没和他吹牛,这人是有情感洁癖在身上的,不喜欢被人随便触碰。 明明受到了羞辱,云野却并不生气。 今晚他只是想给秦冽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目前看已经成功了。 不远处,秦冽的好友唐境泽和韩煜相对无言摇摇头。 “冽哥这魅力真够大的,这种场合都有人敢上前投怀送抱。” 听闻,韩煜挑下眉,“那男生看着有点儿眼熟,是不是云家的大儿子啊?” 本市姓云的富商只有一家,韩煜一说,唐境泽立马知道是谁了,“云敬他哥哥啊?诶,他不是不爱露面吗?” “你挺了解啊。” “我弟和云敬玩得好,那小子就看着贼眉鼠眼,看来他哥也不是什么好人。”唐境泽评判着,“今天要是换个地,冽哥说不定会揍人。” 换个地,云野就不敢这么做了。 秦冽的脾气他还是知道的,平静外表下往往蕴藏着惊涛骇浪,看他刚刚的眼神,都想把他给刀了。 云野泼完酒后不久,楚思玲便找上了他,拉他进了酒店后花园,迎面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 她这人总在人前维持贵妇形象,背地里多狰狞丑陋的嘴脸都能流露出来。 骂了半天,楚思玲见云野不吭声,直接问他,“你是不是故意跟我对着干?我说让云敬巴结秦家,你倒好,直接把他们家给得罪了,这样做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你是不是想害我们家不得安宁?” 云野神色平静,转头看向一边,“今晚的事虽然是我不小心,但错误既然酿成了,我会亲自登门道歉。” 楚思玲被他没头没尾的话搞得愣住了。 “登门……道歉?”她不敢相信,“你指的……是去秦家?” 话说出口,楚思玲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他们云家一直想和秦家拉近关系,却苦于没有机会,今晚这事儿说到底就是孩子的马虎,不至于让人记仇,但却可以以此为理由到秦家,借着道歉的名义,同他们加深下认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过就是一回生,二回熟,所谓不打不相识,想想这还真是个天赐的良机。 心底涌上激动的雀跃,楚思玲很快又生出几分狐疑。 这怎么像云野筹划好的局?不然他怎么能在短时间内考虑得如此周到? 盯着眼前的男生,楚思玲莫名胆寒。 她相信这不是自己的错觉,云野确确实实有哪里不一样了。 不过想与秦家相交的冲动已经超越了其他,楚思玲暂时不去考虑那么多,同意了云野的建议。 一个刚高中毕业的孩子罢了,她不信他能翻出什么花来。 “道歉的事情还是由父母出面才显得重视,明天我和你爸去就行了。” 楚思玲转念改了主意,她要带也是带云敬去秦家,云野还想趁这机会跟秦家攀上关系?他想得美。 云野并不意外。 他预判了她的预判。 - 庆典快要结束的尾声,秦冽在爷爷的威逼胁迫之下,上台简单讲了两句。 他讲话时,台下有道灼热的视线牢牢锁定他,秦冽刻意忽略,自始至终没去看对方一眼。 下台后,秦冽随手松了松领带,解开顶上两颗纽扣,和唐境泽一同离开。 唐家和秦老爷子的别墅挨着,两家属于世交,秦冽和唐境泽也玩得最好,比跟他两个哥哥都亲。 昨个刚在苏黎世拿了项赛车比赛的冠军,觉都没睡他就直接赶回来了,要不是在飞机上眯了会儿,他都难有精神撑完这场庆典。 自然,那哥几个叫他去喝酒,想为他庆祝一下,全被秦冽给拒了。 唐境泽开的是辆大G,坐得很不舒服,秦冽进到后座,头往车窗上一靠就闭上了眼。 车子稳稳启动,透过前挡风玻璃,唐境泽看见了云野。 他穿的西装不太合身,稍稍偏大,可能是人太瘦的关系,很难买到合适的尺码,风一吹,下摆都鼓了起来,看得人免不了为他心惊胆战,总觉得下一秒他就要被风刮跑了。 唐境泽的车从他身边开过,想起庆典上的事儿,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冽哥,你知道泼你酒的小男生是谁吗?” 这种无聊的问题,秦冽是不会回答的。 唐境泽知道怎么样能让他开口,假装自言自语地补充一句:“长得还挺好,一看就比较单纯。” 秦冽的太阳穴似乎跳了下。 几秒后—— “有空去挂个眼科。”他真诚建议,不掩腹黑本性,“别仗着自己学医耽误病情。” 第4章 第二天,楚思玲带了礼物兴冲冲和云庆辉去了秦家,结果连秦老的面都没见上,在门口等通报时就被管家以秦老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为由给拒绝了。 吃了个闭门羹,俩人自然都不爽,回到家,楚思玲就在那骂骂咧咧,说他们秦家眼高于顶,不是个东西。 云野早已算到会是如此,他对秦老还是了解的,这位老人刚正不阿,最不喜别人走后门,攀附权势,对这样的人他从来都是敬而远之,云庆辉和楚思玲打了什么主意过去,他一眼就能看透。 不过尽管身居高位,秦老也从不以自己的权势压人,楚思玲说他瞧不起人,那还真没有。不见客,只是为了打断他人的妄想罢了。 楚思玲的美梦破灭,气得不轻,骂了一会儿吩咐佣人给她拿降压药过来。 看她心情不好,云野挺乐的,午餐都多吃了碗饭。 见他吃那么香,楚思玲更为不快。早知道就让云野去秦家道歉了,也省得他们受这份屈辱。 - 晚六点,来给云野上工商管理课的教授到了,楚思玲安排他们去了书房。 要不是云敬油盐不进,说什么都不愿意学,她也不会把这等好机会给云野。 课上了半小时,楚思玲正在客厅,教授忽然走进来。 她削苹果的动作一顿,眼神不解看过去,只听教授惭愧地说:“云夫人,您家少爷懂得比我还多,我知识面窄,实在教不了他更多,还是另请高明吧。” 楚思玲听得奇怪,“他都懂什么了?” “无论是基本知识,还是实际商战经验,云少爷他都能侃侃而谈,以我教过那么多学生来看,这个年纪能达到这样水平的几乎没有,您好好培养,往日他必能成大器。” 明明是夸奖的话,楚思玲却听得心慌。 她知道云野聪明,勤奋好学,但他怎么连学业之外的东西都懂?会不会是他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在暗中预谋什么?可那样的话,他应该努力掩饰自己才对。 楚思玲心慌得不行。 所谓“养虎为患”,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身边埋了一颗不定时炸.弹。 教授走后,楚思玲在沙发上坐立难安,最终还是决定去找云野问个清楚。 刚走到楼梯,云野闲庭信步走下来。 “我约了嘉耀,很晚才回来。”他通知似的语气开口。 楚思玲狐疑打量着他,“我听林教授说你懂不少经商理论?” “不是你说让我以后进公司管理吗?我没事的时候就会多看看这方面的书。”云野轻描淡写说完,故意反问:“我用功学习,您不满意?” 楚思玲直接被问个哑口无言。 这云野从来都是木讷寡言,怎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 人总会对想不通的事情感到恐惧,这一刻,楚思玲的心慌到达极致。 她突然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抱养云野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 云野和谢嘉耀约好在谜尚酒吧碰面,他知道秦冽喜欢来这儿,想碰碰运气,万一能遇见他呢? “你小子发财了,约我来这儿喝酒?” 谢嘉耀在吧台前一落座,冲调酒师扬扬下巴,“给我来杯最贵的。” “庸俗。”云野把菜单推过去,“最贵的你不一定觉得好喝。” “你管我?”谢嘉耀撇下嘴,“本来就俗人一个,我装什么高雅。” 云野懒得多说了,端起他的“玛格丽特”抿了口。 看他像有心事,谢嘉耀碰了碰他的胳膊肘,“遇到什么难事儿了,说出来让哥们开心开心?” “你知道秦冽吧?”云野都不带兜圈子的,直接就说:“我想追他。” 谢嘉耀刚喝进去的一口酒差点没喷出去。 这也太突然了,完全让他没防备啊。 秦冽在他们富二代圈子里是响当当的人物,赛车玩得飞起,各种极限运动也不在话下,谁能不认识? 在这之前,他也没听云野提起过他啊!之前他跟他分享秦冽的八卦,他不是都没兴趣听吗? 谢嘉耀奇怪得不行。 他皱眉打量着云野,“真受刺激了?不然怎么想不开要去抱大腿?” 云野但笑不语。 他的笑意味深长,让人摸不透心里在想什么,谢嘉耀莫名觉得挺瘆得慌,连他请的酒也不敢轻易喝了。 “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追秦冽吧?那人是个狠角色,可不是那么容易搞到手的,恕我……” 谢嘉耀的话还没讲完,就听见云野低笑了声,“追我男人还需要别人帮忙?那我也太没用了。” 说完,他“咚的”一声把酒杯放回桌上,“去下洗手间。” 望着他的背影,谢嘉耀错愕地眨眨眼。 八字还没一撇,怎么就成他男人了? 云野啥时候是这么不“矜持”的人了!! 去洗手间的途中会经过前往二楼的楼梯。 云野巡视着,只是不经意间一瞥,便看到台阶上侧站着的那个男生。 他穿着黑色的薄卫衣,袖子卷起到手肘的位置,小臂的肌肉线条流畅结实。一只手里搭着白色外套,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打着电话。 暗色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五官棱角分明,绷紧的下颌线也干脆利落。 还真被他遇见了。 云野本来想,只是远远看他一眼也好,不料他发现了他。 挂断电话之后,秦冽收起手机,阔步下了楼梯。 云野没有退,站在原地等他走过来。 见他不慌不忙,秦冽眯了下眼睛,要从他身边过去时,他果然伸手拉住了他。 余光向下扫了眼,云野看到秦冽手背上划伤的一道口子,还未结痂,一看就是刚止血不久。 他记得秦冽右手的手背上就有一道类似于这么长的疤,难不成就是这时候留下的? “你的手怎么破了?” 听他像认识了八百年似的口吻询问他,秦冽真觉得这人脑子有病。 他开口就是凉薄的讥讽,“只会躲在爸妈身后的怂包,滚远点。” 听出他意思,云野笑了。 原来他知道云庆辉和楚思玲登门道歉的事儿啊。 看到他眼中的轻蔑,云野轻轻晃动他的胳膊,“我这不是亲自来找你道歉了?” 他这个动作带着撒娇的意味,看在秦冽的眼里摆明了是在挑衅。 下一秒,秦冽反手揪住了他的衣领,“你他妈找揍是不是?” 云野抿着唇没吭声,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 秦冽的拳头已经挥起来,从云野的眼里却看不到一点畏惧。 他的眼底反而有一丝宠溺的笑,这眼神和他爷爷平时看他的大差不差。 秦冽一声国粹哽在喉咙里,这是拿他当孙子了? 云野一直在暗中观察着秦冽,他脸上每个神情他都看在眼里。 怎么也想不到,秦冽年轻时会是这么暴躁易怒的性格,他一定是经历了很多,后来才会历练得那么沉稳。 这样想来,还是眼前的他更好,起码活得肆意洒脱。 秦冽怎么会知道,哪一面的他在他眼里都很可爱。 “冽哥。”唐境泽慌慌张张从楼上下来,解围地拉开了秦冽,“怎么了这是?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他知道秦冽今天心情本就不爽,队里一新成员是别的车队塞进来的叛徒,刚被揪出来,他正在气头上。 虽不知他和云野究竟发生了什么冲突,但显然云野撞在了枪.口上,否则秦冽不会对这么瘦弱的小男生出手。像云野这样的,他一拳能打十个。 秦冽未发一语,径自转身。 云野看着他的背影,低声问唐境泽,“他今天心情不好?” 唐境泽一怔,心想怎么连这都能看出来。 秦冽的私事,他自然不能告诉对方,只说:“我知道你在打什么心思,冽哥身边像你这样的不在少数,往后你还是离冽哥远点吧,他对你没兴趣的。” 云野没接话,望着秦冽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突然,一道玩味的男声传进耳朵,“要不咱俩加微信吧。” 转头,周子琰两步并作一步从台阶上跨下来,直接把他的二维码递到了云野的面前。 云野还没反应,唐境泽从后面揪住了周子琰的衣领,“你活腻了?” “交个朋友嘛。”周子琰嘿嘿一笑。 唐境泽没想到云野真的会加,一时间对他的印象更差了。 原来他并不是真的喜欢秦冽,只是想混进他们这个圈子罢了。 云野走后,唐境泽低声提醒,“冽哥很不爽他,悠着点。” “在我玩腻之前,冽哥不会知道的。”周子琰很笃定。 点到为止。 唐境泽懒得多说什么了,他想作死那是他的事儿。 去了趟洗手间回来,云野竟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将一袋药还有纱布之类的塞进唐境泽的怀里,“麻烦你帮秦冽上点药,你是学医的,应该明白他那伤口不管会留疤的吧?” 唐境泽惊得下巴差点掉了。 还没反应过来,看到云野双手合十,“拜托你了。” “不是……你这人没羞耻心的啊?”唐境泽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你接近冽哥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是贪他的财,就是好他的色。”云野还反问,“你觉得呢?” 唐境泽一时语塞。 没见谁把“贪财好色”表达得那么风轻云淡的。 第5章 谢嘉耀在座位上等了云野好久,一局游戏都打完了,才见他回来。 “我还当你跑路了。” 玩笑话说完,谢嘉耀见云野没接茬,不由皱眉。 绕是他平时神经大条,今晚也感觉到云野跟从前不一样了。在他身上好像笼罩着一层落寞的气息,不是他们这个年纪该有的。 关心的话哽在喉咙里,谢嘉耀也不知怎么问出口。 云野无声喝下了那杯酒。 坦白说,他是有点儿沮丧的。 有句话讲“在合适的时间遇上对的人”,他并不确定现在对他和秦冽来说,时间是否合适。 万一,现在的秦冽根本没可能喜欢上他呢?他的主动在他眼里只是死缠烂打,会令他产生深深的厌恶,最终适得其反。 可不主动,他和他之间怎么能有联系?秦冽是天之骄子,遥远的一颗星,他不会掉在他的手上,只能他去摘。 郁闷的情绪很快得到自我开解。 重活这一世,他不想错过与秦冽的青春时光,那么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云野突然起身,吓了谢嘉耀一跳。 他付了钱,说自己要先走了。 谢嘉耀刚开了局游戏,又不能挂机,看他离开,气得嘟哝,“发什么神经,叫我来喝酒,就玩这么一会儿。” - 周子琰端着杯酒在酒吧门口守着,他刚找酒保要了包迷魂药,只等云野一走过来,酒就递到了他的面前。 “交朋友要拿出诚意来,你得给我周子琰一个面子吧?” 看他单手摸头,唇角歪斜,露出标准油腻渣男的笑,云野只觉得心中作呕。 秦冽怎么会跟这种人做朋友?想不通。 见云野不接,周子琰低头示意一眼,故作凶狠警告他,“我可没多少耐心。” 云野冷笑,接过杯子的瞬间就松了手,“你周子琰有什么面子?” 男生的语气轻飘飘的。 玻璃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周子琰哪里会料到云野会有这种举动,被吓到,玻璃渣逼得他后退了步。 “你——你他妈——” 周子琰还当云野会唯他是从,被他当面摔了这杯酒,他的面子也掉地上了。 可他骂骂咧咧瞪着他,却被他冰冷的眼神给吓退了。 谁也想不到,表面看起来那么柔弱一小男生,会有这么强的气场。 云野了解周子琰,他不过就是跟在秦冽身边的小啰啰,没什么真本事。你越给他好脸,他越嚣张得得意忘形,你甩他冷脸,他才会产生畏惧。 “少用这些下三滥的招数。” 话落,云野踏过玻璃碎片离开。 周子琰怔然望着男生离去的背影,手摸上胸口,明显感受到心跳的剧烈加速。 不仅长得好看,性格还这么酷。 反差感他爱了。 - 云敬的生日快到了,楚思玲提前几天为他准备,订了豪华大酒店,还请了专人来布置。 仅仅是16岁的生日就搞得那么隆重,对比云野寒酸的成人礼,完全是天壤之别。 他18岁生日的那天,楚思玲只是让人准备了个蛋糕,在家里随随便便过了。 明明是他们不舍得为他花钱,却把借口推到他身上,说他不喜铺张浪费,他们强行为他准备生日派对,会惹他生气。 前世云野从来不争,他当然能看出父母偏心,但也只会往自己的身上找原因,觉得是他的性格太呆板,不够圆滑,不像云敬的嘴那么甜。 生日的当晚,亲戚朋友一起去到了酒店,门口巨大的海报牌上写着“云敬十六周岁生日快乐”,鲜花围成的糕点台,多彩缤纷。 云敬穿着定制的礼服,十分气派,自我感觉像个王子,走路的架势都不一样了。 他还跑到云野的面前说:“哥,你过生日的时候也穿这一身多好看,妈给你做你还不要。” 云野记得楚思玲是有问过他,她明知他骨子里节俭,故意说定制那一身礼服要几十万,云野自然给拒了。 但真正想给你的是不会问你要不要的。 席间有人提起云野报志愿的事情,话题都跟着扯了过去。 “云野是我们省的前十名,可真厉害,想上哪所大学还不随他挑。”先开口的是楚思玲的一位好姐妹。 随后,小姨又把话接过去。 她是听楚思玲说云野不想离家太远,所以报了本地的一所大学,于是闲聊道:“还是云野听话,愿意在父母身边待着,现在哪一个孩子不是想往外跑?嘴上说着向往独立,其实就是不想天天被父母管束。” 楚思玲是个特要面子的人,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炫耀,“云野从小就听话,没让我们大人操过心,这温大也是他自己想选的,我都没过问。” 在这番话说完,其他人都跟着附和夸云野懂事。 楚思玲坐在那儿,表情飘飘然,还不忘捎带着夸云敬,“他弟弟也很让我们省心,前两天开家长会,老师特地夸了他。” 云敬,“………” 老师跟她说的难道不是“不愿意好好上学就趁早回家吗?” “云野这成绩,其实报温大有点儿可惜了吧。”小姨夫冷不丁插了句。 楚思玲立刻反驳,“他上了温大那是佼佼者,老师们会更重视,有什么可惜的?” 云野望着楚思玲,眸光隐隐透出冷意。 在出成绩之后,他高中班主任有特地打电话来问云野想报哪所院校,他说了温大以后,老师也说了跟小姨夫同样的话。 楚思玲在那边夸夸其谈,尾巴快翘上天了。 谁也没有料到,云野会突然站起来说:“我报的是尚城大学。”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僵了。 楚思玲的颜面直接扫地。 她怔怔望着云野,先是震惊,以为自己听错了,见他抿唇没有下文,愤怒随后直冲脑门。 明明在报志愿以前,他口口声声说会听爸妈的,怎么留了这么一手? 志愿填报都结束好几天了,他哪怕报尚城大学,也可以在家里告诉他们。 很显然,他是故意挑今天这个场合说出来,让她下不来台,沦为亲戚朋友们的笑柄,也破坏了云敬的这场生日会。 圆桌上的人小声议论着什么,楚思玲的血压不稳,只觉得头脑嗡嗡的。 云野站在那里,脸上神色淡淡。 他的叛逆没在脸上流露出分毫,却让人能实实在在的感觉到。 而讲完那句话,云野就离开了包厢。 走廊里空气清新,比里边压抑的氛围舒服多了。 “云野,你给我站住。” 楚思玲追了出来,在背后厉声开口。 云野顿住脚步,看到她怒不可遏冲到了他的面前,“我供你吃供你喝,你给我闹这一出是吧?表面答应我们报温大,背地里偷偷改志愿,这么多年在我们面前装乖巧装懂事,谁能看出来你是一匹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了?既然这样,我也不瞒着你了,你要有本事,自己负担你大学学费,以后都别踏进我们云家大门一步。” 楚思玲嚷嚷着讲了那么一通,云野只施施然点头,应了声“好”。 他重生的第一天就想从云家搬走了,每天面对他们,明明作呕,还要逼自己演戏的感觉,实在太不爽了。 争吵中最强有力的武器就是你在那边气得快疯了,对方还像没事人一样。 楚思玲浑身哆嗦着,扬起手对着云野的左脸就要扇过去。 但她没成功,云野及时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目光冷冽望向她,每一个字都带着寒意从牙关挤出来,“你让我报温大的目的是什么,你最了解,我不会当你们儿子的跳板。” 话落,他将楚思玲狠狠朝后一推,楚思玲踉跄着,差点摔到地上。 云野转身想走,在他背后的那间包厢却走出来一抹熟悉的身影。 秦冽在讲电话,兴许是没注意到他,都没朝他的方向看一眼。 他当然是不希望他看见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云野低着头,快步朝与他相反的方向走。 而楚思玲一抬头看见了秦冽,惊喜得把愤怒都抛之脑后了。 “秦三少。”她走过去,规规矩矩叫了声。 秦冽却像耳朵受到了噪音污染似的,直接用手捂住了。 楚思玲尴尬定在那儿,不知该当如何了。 秦冽讲完电话也没理她,转身回包厢了。 一晚上接连受挫,楚思玲的脸都气成了猪肝色。 - 在洗手间里调整好情绪,云野才离开。 他当然不会有失落感,只会觉得全身畅快。 楚思玲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跟她反目,令她功亏一筹,筹划全打了水漂,光这一点也足够让她难受了,可能这辈子都缓不过来。 夜风很凉,云野的身上只穿一件短袖,被激得起了颤栗。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配上漆黑如墨的夜色,放大了所有人的欲.望与恐惧。 他走到马路边准备拦车,一回眸却见秦冽咬着根烟,站在墙角,手里还把玩着打火机。 那猩红的一点光,忽明忽暗。 秦冽抽烟的样子透着压迫感,霓虹的光披在他半边脸,犹如电影里的画面。 听管家林叔说,在和他结婚前,秦冽抽烟抽得很猛,这也导致他后来肺不太好,总是咳嗽。 云野没再想太多,径直朝他走去。 很奇怪,这一刻他内心深处的委屈突然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如果能抱抱他该有多好。 云野只能深呼吸,强行压下酸涩。 秦冽好像特别忙,左耳戴了只蓝牙耳机,还在讲电话。 他走到他面前时,恰好听见他说:“不老实?那就杀了。” 云野腿一哆嗦,脚后跟差点崴了。 他年轻版的老公到底是个什么狠角色?怎么……怎么还干违法犯罪的事儿呢? 第6章 “啪”一声,打火机掉在了地上。 云野的反应比秦冽更快,迅速蹲下去帮他捡了。 递过去时,人还有点儿慌,“你……你要杀谁?” “我杀的人多了,可能你就是下一个。”秦冽关了耳机,拿回打火机。 他就没见过这么阴魂不散的人。 威胁恐吓都不管用,他还敢出现在他面前。 云野的身子站得笔直,在他说完那句威胁的话以后,他未加思索便脱口而出,“你不会杀我的。” 秦冽缓缓眯眸打量他。 面前的男生皮肤很白,五官柔和端正,一看就是那种好学生的样子,干干净净的。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去看云野的长相,才发现他的眼神里带着忧郁,好像人生经历过大起大落,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厚脸皮。 或许他在他面前无所畏惧的样子全是装出来的。 嘲弄扯下唇,秦冽将烟头捻灭,随手丢进垃圾桶里。 “老子才不会杀人。” 他笑云野的天真,说什么还真信了。 刚刚电话里讲的是队里养的哈士奇,这两天不知发什么疯,把沙发椅子全给撕扯烂了,秦冽很爱狗,不过也是气极了随口一说,顺便吓吓云野。 早在他朝他那边走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他了。 “是吗?”云野半信半疑,“你刚刚的语气可一点儿不像在开玩笑。” 说话间,他快速瞄了眼他右手的手背,伤口已经结痂了,也不知有没有按时涂去疤药。 “不信你去找警察。”秦冽懒得和他多说废话,迈步要走。 面前的男生莫名其妙拿出手机,好像点了一串数字。 真逗,不会真他妈的报警了吧? 几秒之后,秦冽的手机铃声响了,划破长空。 他没想太多,接起电话,耳机和面前的声音一并响起,“秦冽你好,我是十八岁的云野。” 云野突然想起来,他还没正式向他作自我介绍。 他知道直接要他的手机号码,秦冽一定不会给,所以他干脆直接打给了他。 秦冽以前告诉过他,这个手机号是他人生中首个号码,对他挺有意义,他便留着一直用了,知道的也只有关系好的人。 秦冽的后背一僵。 暂且不管云野说的那句十分莫名其妙的话。 他这个手机号只有身边最亲近的人才知道,是谁告诉他的? 让他揪出那个出卖他的人,他一定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秦冽满副凶相,半边眉梢挑起,“知道我电话就了不起了?” 云野耸下肩,转而在微信里输了他的手机号,“我加你好友了,你通过一下。” 他这命令般的口吻听了真让人不爽。 秦冽逼近他,想说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同意。 谁料,云野这个时候突然踮起脚尖。 男生的脸倏然在眼中放大,秦冽的心莫名慌了下。 他的眼神炙热无比,仿佛是有着一团火,在眼底熊熊燃烧。 温热的气息逼近,那种夏日清凉薄荷的味道又一次袭来。 秦冽的眉宇已然拧起一道褶皱,在他的唇快要触碰到他之时,作出了下意识的反应。 云野扑了个空。 假装遗憾叹气。 “云野,你能不能自重!”秦冽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这么随便。 如果不是他迅速偏过头,他可能就要亲在他的脸上了。 好险!差点就被他占便宜了! 难得在秦冽的脸上看到慌乱的神情,云野不由窃喜地偷笑。 他哪里有那么胆大,在还没确定关系的时候就敢亲他。 其实他只是想在他的耳边说一句:“你连好友都不敢加,是怕自己喜欢上我吗?” 脚尖落地,云野眼睛亮闪闪看着他,“记住我名字啦?” 他看起来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路灯都不如他的双眸璀璨,仿佛是天上的星星掉了进去。 秦冽的面上浮现出不耐烦。 正要说话,云野对他挥挥手。 “晚安,我走啦。” 未出口的话语直接堵回喉咙里,他看着他缓缓转身,似有几分不舍的样子。 云野不敢把秦冽逼得太紧。 他想每见一次面都能和他更熟悉更了解,这样就够了,不需要节奏太快,当下的感觉他还挺享受的。 毕竟,他们之间横着一座桥,目前只能遥遥相望。 秦冽看着男生离开的背影,点开微信,看见了他的好友申请。 云野的网名是0316,头像是一朵向日葵。 娘们唧唧的。 秦冽想也没想拒绝了他的好友申请。 结果下一秒,云野又发来一遍,这次还带了备注:你的锁骨下面有颗痣。 “…………” 看到这行字,秦冽瞬间感觉有阵凉嗖嗖的风吹向了自己。 他的锁骨下面不但真的有痣,还他妈特别小!!不趴在上面仔细瞧根本发现不了!! 他也是活了十八年才在无意中看到,云野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就算是1.5的视力,那也得把脸贴在他胸前才看得清吧?他和云野有离得那么近过? 难道是泼酒的那一次? 他下意识扯了扯领口,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仔细观察了下,否决了这个可能。 秦冽额上青筋暴跳。 他的身边一定出现叛徒了!!连他身体那么小的细节都不放过。 再次拒绝云野的好友申请,秦冽接着给唐境泽打了电话。 接通后,唐境泽听到秦冽问他是不是和云野很熟,整个人十分懵圈。 “我和他压根儿就不算认识啊!话都没讲几句。” “那他为什么会知道我这个手机号?”问完,秦冽又道:“还有,我锁骨下面有痣他也知道。” “你那儿原来有颗痣吗?”唐境泽听出秦冽这通电话的目的,强忍住笑,“我这钢铁直男对你又没兴趣,怎么可能观察那么仔细。” 说完,他故意调侃地问:“冽哥你不会是哪次喝断片儿跟他发生了些不可描述的事情?要不人家怎么一直纠缠你呢?” 他再怎么喝断片儿也不至于连自己做没做过都不知道吧? 在唐境泽这儿得不出有用的线索,秦冽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而微信里,云野又一次发来了他的好友申请。 都被拒绝两次了还加,他怎么这么有毅力? 秦冽通过好友申请,转而把人拖进了黑名单里。 管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他都不可能接招的。 - 云野加了秦冽三次,终于等到他通过,给他发去一个表情包,结果对方却开启了好友验证。 他的亲亲老公还真是难搞啊…… 前世,云野没追人和恋爱的经验,不免觉得棘手。 那天故意泼秦冽的酒,还是因为他之前看过的小说里有这样的情节。受在无意中泼了攻一身酒,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试图效仿,结果好像弄巧成拙了。 估计秦冽看出来他是故意的了,才会对他那么反感。 不过以他对秦冽的了解,这人不是没有好奇心的。他难道就一点儿都不奇怪,他为什么会知道那种私密的事吗? 云野想了想,觉得他一定是会抓耳挠心的,但碍于面子,又不好意思直接找他来问。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吊着他吧。 让他天天惦记着他也不错。 不觉中回到了云家别墅,云野想趁他们还没回来的时候快速收拾好行李,从这边搬出去。 他知道,以楚思玲的性格,断然不会挽留他的,她一定会等他后悔,逼他向她低头。 整理东西时,云庆辉的电话打来,作为一个家庭中父亲的角色,他是失败的,在这个家里,和透明人没什么两样,话语权全部掌控在楚思玲的手中。 云野接了电话,一上来他就叹了声气,“云野,你做决定怎么都不跟家里人商量一下?也太让我们失望了。” 他的话,云野没有理会,只道:“今晚我就从这里搬出去,往后也不会花你们一分钱。” “你……你这是说什么呢?”云野突然的转变让人摸不清头脑,“我们辛苦栽培你,你却说走就走,难道连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都不顾了吗?” 云野没法和他们说那么多,这事儿多讲一个字都是浪费口舌。 挂了电话,他将行李箱的拉链一拉,长长吐出了口气。 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了。 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云野拉着行李箱出门,出租车已经等在门口了。 他告诉师傅要去的酒店名字,之后靠在车椅背上闭目休息。 迷迷糊糊中,云野睡着了。 他又梦见了前世。 秦冽经常去各地出差,每次回来,他都会给云野带个小物件,有些丑萌丑萌的,但也很可爱。 最初的时候,云野以为他只是看到了随手一买,后来次数多了,才发觉他是花了心思的。 秦冽知道他爱好天文,所买的手办之类的都有与其相关的元素,要么是名字,要么是造型,总之都有着他所钟爱的点。 云野还很喜欢国宝。 有一次他去川城出差,给云野带回来一个熊猫盲盒,一共有六款产品,云野一下子抽到了个限量款,憨态可掬的熊猫呈倒立的姿势撑在一根竹子上。当时他惊喜得两只眼睛都放光,像孩子似的对着秦冽摇晃了下手办,说自己是锦鲤附身。 秦冽温柔看着他,唇角一直带着笑,金色阳光在他的背后,衬得他整个人都暖暖的。 后来,他把他搂进怀里,说等他的身体好一些了,就带他去川城看熊猫,体验亲手削竹笛。 可最终,也没等来那一天。 他们没能手牵手走在川城古韵古香的小道上,没能去看更多的风景。 生死别离是世间最大的遗憾。 错过了即是永恒。 睡梦中的云野眼角无声淌下眼泪,他真的好想好想拥抱秦冽。 在这个世界,他是他唯一的救赎啊。 第7章 出租车抵达目的地。 云野被司机师傅叫醒时,眼角还沁着湿意。他揉揉眼睛,望了眼窗外,一个念头突然鱼跃而出。 “师傅,麻烦您再送我去机场吧。” 订了最近一班飞往川城的机票,云野落地那边的机场时天还未亮。 陌生的城市会给人带来一种新鲜的刺激感。 前世他经常出差,城市之间连轴转,却独独没来过川城。 云野一点都不困,直接打车去了熊猫基地,在景区附近找了家酒店。 卡里余额还够,是他高中时拿的奖学金,楚思玲平日里不会给他太多零花钱,云野也基本不会主动找她要,不像云敬,今天看上一双限量版球鞋,明天要跟同学开派对,几乎每天都讹人,说他的钱又不够花了。 楚思玲对外总说云野节俭,都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她硬塞给他都不要。事实上,她除了负担不得不给他花的钱以外,其余的都是能省则省。 这次来川城,云野打算多待几天再走,他将行李箱里的物品拿出来,认真有序地归置好,然后才去洗澡、睡觉。 同一时间。 秦冽被门外狂吠不止的噪音吵醒,烦躁拉开门,正用爪子疯狂在门上扒拉的“小玖”看到冷面修罗似的那张脸,本能吓得退后。 爪子一点点谨慎收回,在秦冽瞪向它之时,它瞬间警铃大作,“蹭的”一下坐好,小尾巴在身后摇啊摇,冲秦冽顽皮地吐舌头讨好,很懂得看人脸色。 “你大爷的,现在才凌晨五点,狗叫个毛啊!”秦冽崩溃地抓了抓头发,后悔睡在车队这边,“信不信我今晚叫人来吃狗肉火锅?” 有一小撮呆毛翘了起来,让他看起来比以往多了几分可爱。哪怕听上去凶神恶煞的,攻击力也很薄弱。 “啊呜~” 小玖怕了,慢腾腾挪过去,爪子温柔地抚摸了几下秦冽的拖鞋。 秦冽顺势抬起腿,想一脚把它撅出去很远,看它睁着俩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到底没舍得。 算了。 发.情期又不是它的错。 去给它扒了两根火腿肠,倒了碗水,秦冽来到一楼大厅,开了台电脑,准备玩两局游戏。 小玖吃饱喝足,蜷缩着身体,趴到他腿边睡着了。 低头看它一眼,秦冽的眼前莫名出现了云野的身影。 这小怂样儿还挺如出一辙的。 要不给你改名叫“小野”算了。 秦冽也不知怎的冒出来这个想法,一从脑海浮现,他赶紧甩甩头。 跟那家伙熟吗?没事想他干什么。 唐境泽来的时候,秦冽已经玩了不知多少局了,难得见他起这么早,他都觉得挺稀奇的。 “怎么?有心事啊?”将带来的早餐放在桌子上,唐境泽调侃:“我看你满脸都是一副青年男子为爱失眠的困惑感。” “没事少操心你爹。”秦冽按着鼠标,“我他妈想为爱失眠,那也得有对象。” 唐境泽撇下嘴,把包子啥的都从袋子里拿出来,“有对你情根深种的,你不是瞧不上吗?” “行了你。”秦冽退出游戏,要去洗手间,“少给我话里有话。” 唐境泽的眼底闪过一丝揶揄,等他回来后,没忍住追问:“你打听到了吗?云野怎么知道的?” 秦冽夹起个包子咬了口,“我懒得问他。” “别装了,就不信你不好奇。”唐境泽瞄了眼他右手上的疤,“那祛疤膏按时涂了吗?” 秦冽不知他怎么忽然又提到这个,“想起来就涂。” “哦。”唐境泽眼珠子转了下,话锋骤然一拐,“其实那是云野买来让我转交给你的。” 秦冽目光一滞,包子险些掉下去。 反应过来后,举起筷子想打他,唐境泽连忙说:“但我跟他是真不熟,我也挺纳闷,他怎么关心你到这份上,居然在意你会不会留疤,这不是操的老婆心吗?” 秦冽没说话。 云野的行为都不能用奇怪来形容了。 他完全记不起在庆典之前还有哪次见到过他,让他惦记到这份上。 秦冽又不是对感情麻木的人。 每次和云野对视,他都能清楚看见他眼中的炙热,明明白白袒露着少年一往无惧的心。 他试图看穿他的伪装,戳破他的别有用心,却也不知是不是他心机太深,把自己包裹得太严实,让人无法轻易窥探。 特别是那日在酒店无意听见他和他母亲的对峙,秦冽对这个男生更是看不懂了。 他明明不该那么阳光的,但面对他,总会神采奕奕,被他威胁被他骂,也笑眯眯的,仿佛是天生好脾气,不会生气一样。 莫名的,秦冽很确信。 这人是个复杂的多面体。 他所见过的每一面加起来都不足以构成完整的他。 - 云野一觉睡到天昏地暗,醒来时都快中午了,窗外艳阳高照,细听来却在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云野的肚子饿得不停在抗议,他拿起手机随便叫了个外卖,之后去洗漱。 等他再出来,手机上弹出一条消息。 居然是秦冽发来的。 [?] 只有高冷的一个问号。 不过把他想说的话都完美表达出来了。 云野禁不住笑出声。 这还没到24小时呢,他就憋不住了。 都把人拖进黑名单了,还好意思放出来,估计他的面子上也挂不住吧。 [?] 他不直说,云野便假装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回给他一个问号。 [痣。] 对方接着回过来。 [哦。] 云野继续保持高冷。 他倒要看看秦冽能不能好好说话。 手机另一头的秦冽被气笑了。 好小子,跟他玩推拉游戏是吧?当着他的面热情如火,恨不得扑到他身上,如今隔着手机,倒跟他摆起架子了。 他怎么那么有功夫应付他呢? 秦冽把手机一扔,非常后悔。 他就不该再去问他。 云野等啊等,外卖小哥把早餐都送来了,秦冽还没回复。 什么人嘛!一点儿耐心都没有。 不过转念想想,他这么冷酷也挺好的,不会给别人近身的机会。 云野随手刷了下朋友圈,看到周子琰三分钟前发了条动态,他停留几秒,给他点了个赞。 果然,没两分钟,周子琰就给他发来消息。 [今晚有空出来喝一杯吗?哥哥请你。] 这人油嘴滑舌,脸皮比城墙还厚。 云野没理他。 转而,他又点开了秦冽的朋友圈,清一色全是赛车相关的视频。 他的人生经历异常丰富,去世界各地比赛、拿奖,二十岁的年纪比多数人的一辈子还要精彩。 对这个行业,他是真的热爱啊。 可赛车那么危险,他不想看他一次次在生死边缘徘徊,只想让他的男孩平平安安的。 云野犯了难。 还没和秦冽在一起,他已经在愁要怎么劝说他放弃了。 前世的他如果不是发生了截肢那么严重的事故,他还会坚持玩赛车的吧。 云野想到就觉得胆寒。 他的人生重来一次,不知能不能改变秦冽的命运。如果是既定的程序,那又该如何? 退出朋友圈,云野回到和他聊天的页面。 他拆开打包的餐盒,里边是白嫩嫩的小馄饨。云野拿起勺子舀了一个,戳手机键盘。 [你方便接电话吗?] [。] 这人还真是拽到家了,回他一个标点符号是不愿直说,故意想让他揣测他的心思吗? 怎么前世都没发现这人如此傲娇。 云野直接拨了视频聊天。 电话接通后,屏幕上一片漆黑,很显然他把手机倒扣在了桌面。 三少爷的脸可真尊贵,想见一面都难。 腹诽着,云野又往嘴里送了颗馄饨,“我这刚吃第一顿饭呢,你吃了吗?” “我们好像没有熟到唠家常的地步。”秦冽冰冷的声音传出来,他直奔主题,“你还知道我什么事儿?是谁告诉你的?” “不能说啊。”云野故意卖关子,“你这不是让我出卖别人吗?” 讲完这些,他又来了句,“我还知道你可多事呢,比如你小时候爬树摘果子不小心从树上掉下去,刚爬起来又被狗追了两里地,裤子差点跑掉了。” “………” 云野不会知道,手机另一端的男人脸色多么难看。 “秦冽,原来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啊。”他的声音里带着揶揄的笑意,像是浑然不知事件有多严重。 无形中,寸寸点火,步步推进。 手机屏幕“唰地”一下亮了。 随后,秦冽那张如雕刻版的神颜映入了云野的眼帘。 他应该是刚洗过脸,黑色发梢湿漉漉的,眼睛都像是蒙了层雾气。 看到云野还跟没事人似的一口一个小馄饨吃得喷香,把自己的嘴塞得像只仓鼠,他眼底都要喷火了。 “你已经出卖他了。” 秦冽牙关紧咬,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气。 周子琰,你他妈的完蛋了! 电话一挂,秦冽接着就去找人算账了。 其他的事情他还没法判断,但爬树摘果子又被狗追这事儿,只有他和周子琰在场,不是他说出去的还能有谁? 让他保密,他可倒好,给他宣传得满世界皆知。 真是大熊猫点外卖,笋到家了。 出门,秦冽直接给周子琰打了电话,问他在哪。 周子琰一听秦冽的声音就感觉到不对劲,战战兢兢道:“我……在家啊。” “给我等着。”秦冽宛若阎王爷下了死期。 周子琰很懵圈,不知道自己犯了啥事。 而秦冽在等红绿灯时无意间翻到朋友圈,看见云野给周子琰点了赞,更为确定了。 他们俩这好友加得比他都早!说不熟谁信!! 第8章 川城不愧为美食之都,闭眼随便点一家店都好吃。第一顿早餐没有踩雷,云野对接下来几天更加充满期待了。 他刚刚一口气炫了三十几个小馄饨,满足得倚靠在落地窗前的小沙发上,闭着眼晒太阳,慵懒得像只猫似的,不太想动弹了。 中午光照强,他将门票预约为四点,打算看完熊猫再到旁边的美食街挑几家美食榜上有名的店进行打卡。 刷了集连载剧,云野再点进朋友圈,看到周子琰又更新了一条动态。 字里行间都是悲壮。 [家人们谁懂啊!怎么会有人莫名其妙挨了顿打还不知道为什么!!!] 虽然很惨,但他活该。 云野又给点了个赞,这次是真心的。 秦冽爬树摘果又被狗追这事儿是他本人告诉他的,当时他们无意中聊到童年糗事这个话题,云野好奇之下问他有没有这样的经历,在他看来,秦冽行事稳重,做什么都会认真考量,应该不太可能会让自己出丑。 沉默半晌,秦冽才开口,倒不是因为事件本身无法启齿,而是他和周子琰那个时候已经决裂了,他不太想提起和他有关的事情。 云野当时眸光熠熠,那么想知道,秦冽一时想不到其他的,便告诉了他。 从树上掉下来倒没什么,但被狗追了两里地,到最后裤子差点掉了这事儿还挺丢人的,秦冽从小就想做个酷酷的boy,严令禁止周子琰说出去。 正因为知道这点,云野才故意提了这事儿,一点一点瓦解秦冽对周子琰的信任。 周子琰还能怎么辩解?哪怕打死不承认,他也没证据,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 周子琰的确被揍得很惨。 秦冽见到他以后,二话不说先“哐哐”给了他两拳,打得他鼻子都流血了。 能让他发这么大的火,那必然是他做错了什么事儿。 周子琰非常心虚,以为是自己偷偷往车队里塞人或者暗中吃回扣的事情被秦冽知道了,任凭他揍,他也不敢吭声。 因为秦冽的原则意识非常强,最反感别人狡辩,做错了就是错了,说得越多越显得他不愿承认错误,反而更让他生气。 秦冽也没讲自己为什么会揍他,打完那两拳,揪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人拉过去,带有杀气的眼神警告地瞪着他,“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背叛。” 他今天敢把他的私事泄露给别人,明天就敢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秦冽不想跟他废话那么多,他习惯于用拳头来解决问题,只有表达清楚他的立场,周子琰才会忌惮他的原则,才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牢牢记住。 周子琰是什么性格的人他当然了解,三岁那年他跟着他爸来到秦家,爷爷念在他们是他老战友后代的份上,给了他爸司机的职位,对周子琰也不薄。 周子琰和秦冽同岁,在秦冽出国前的那段时间,两人天天在一起玩。秦冽待他好,纵容他,倒也不是念在他们以往的交情,而是周子琰对他有恩。 一天,他们在厨房追逐打闹时,秦冽不小心碰到了热水瓶,周子琰看到后,惊呼着朝他扑过去,牢牢护住了他。一半的热水浇在了周子琰的后背上,烫得他皮肤溃烂,留下了永久的疤痕,而秦冽基本上没事。 假如那天不是周子琰反应及时,热水可能会泼在秦冽的脸上,使他毁容。 每每想到这些,秦冽总会觉得周子琰其实本性很善良,只是贪玩了些。他哪里会知道,周子琰早就算计着要承他的这份恩情。 - 来川城的第一天,云野玩得很开心,却也没到嗨的程度。可能是独自旅行的缘故,见别人都是成双成对,他也会觉得羡慕。 没能和秦冽一起来,多少还是有点儿遗憾。 大熊猫看了,网红美食吃了,明明很充实的一天,内心却空空荡荡的。 夜里,一个人捧着冰奶茶坐在街边的长椅,云野忽然觉得特孤单,很想听听秦冽的声音。 可他们又没什么名正言顺的关系,朋友也算不上,给他打电话,都要斟酌许久。 犹豫地点开微信,在九宫格键盘上敲了几次,又默默删除,来来回回重复,云野也没勇气发出去。 他本就是个被动的性格,当着面,能观察到秦冽的表情还好一点,能判断他的情绪,隔着手机,他总会很忐忑,怕真的惹他厌烦了。 刷新了下朋友圈,云野意外发现秦冽在六分钟前发了一段视频。 他拍的是一款机车,蓝色车身,线条流畅炫目。 若是旁人,关注点一定在车的身上,云野却是将手机的亮度调到最高,仔细看落地玻璃上有没有他的倒影。 像福尔摩斯那样仔细观察许久,云野也没能如愿。 上辈子他就干过这样的傻事,结果重来一世,还是要搞单相思和苦哈哈的暗恋吗? 虽然有点儿心酸,但内心起码存在着希望吧。 对着夜空发了会儿呆,一股冲动突然从云野的心底涌上来。 不行。 他必须明确告诉秦冽他的心意。 - 秦冽从车队回到他的公寓已是凌晨两点。 他在国外待了那么些年,早独立惯了,也不太想和家里人住在一起,受他们的管束,便在外面租了房子。 冲个澡,随便将头发吹了几下,秦冽倒头就要睡了。 托那个云野和狗的福,他昨晚都没睡好。 临睡前,秦冽习惯将手机调成勿扰模式,他要点,两条消息接连从上方弹出来。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指已经点开了。 [图片] [秦冽,这款跑车叫什么名字啊?我朋友圈只有你这一位专业人士才懂,拜托帮个忙吧。] 他要是不发消息来,他都忘了再把他拖回黑名单了。 找那个周子琰瞎打听什么?一个大男人也能这么八卦。 可…… 他把他从小黑屋放出来又关进去,会不会显得脑子有病? 算了。 反正他的列表也不差这一个摆设。 不理他就行了。 秦冽刚这么想,云野居然又发来一条:[你要不知道,那我就去问别人了。] 激将法果然很有用。 论懂车这方面,秦冽可不愿意承认他不行。 [美国SUECH公司的改装车,鬼影。] [崇拜.jpg] [眼睛亮闪闪.jpg] [我就知道问你肯定没错,秦冽你太厉害了。] 云野哪里是真的好奇这是什么车,他不过是在大街上看到了,觉得车型很炫酷,便随手拍了张照片发给秦冽,找话题跟他聊天罢了。 每天在他的生活中晃一下,让他习惯他的存在,渐渐的他应该也能发现他身上的很多面吧。 秦冽盯着屏幕上的三行消息,深眸中浮现出疑虑。 他明知道他是玩赛车的,能认出车型对他而言是比吃饭还简单的事儿,并不足为奇,却还是把他夸上了天。 云野,你到底是为什么出现在我面前呢? 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秦冽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放,关灯睡觉了。 云野的消息他也没有回。 秦冽想今晚好好睡一觉的,谁料云野还在纠缠他,竟又来了他的梦里。 那是一个很绚丽的梦。 在别墅的花园里,云野坐在秋千上,膝盖处放着读了一半摊开的书。 奇怪的是,书中夹着的便签纸上的一行字居然能看得见。 ——秦冽,我喜欢你。 盛夏的天气,在鲜艳花朵衬托下,画面色彩斑斓。 云野的腿白得发光,午后的阳光透过秋千的缝隙洒在他的身上,又因为他光滑的皮肤折射出淡金色的光晕,在身后绿树浓荫的背景下,美得像是一幅静止的画。 干净修长的身形,哪怕是最简单的白T恤黑短裤,都穿出了衣架子的范儿。 他突然从书中抬起头对他笑,温柔询问了声,“秦冽,你忙完工作啦?” 那样亲密的口吻,仿佛他们相恋已久。 风缓缓吹动书页,慢慢合拢,梦境也在这时戛然而止。 秦冽从梦里惊醒过来,额头冒出了一层的汗。眼前是浓稠的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大风砸着窗户,呼呼作响。 见鬼了,居然会做这么诡异的梦。 秦冽觉得可怕,他最近的生活被云野过分渗透,以后绝不能再搭理他了。 甩下头保持清醒,秦冽起身去客厅倒水。 外面暴雨如注,电闪雷鸣,天气极少见的恶劣。 站在窗前远眺一会儿,秦冽发觉他竟还清晰记得梦里的画面,就像看过的电影一样,每一帧都牢牢刻进了脑海中。 这样的反常令他感觉那一场梦真实得过于可怕。 秦冽寒毛竖起,放下水杯,立刻回卧室了。 重新躺下后,他拿起手机想看看现在几点,解锁后的屏幕不小心点进了微信。 云野的一条未读消息陡然跃入眼帘。 [秦冽,我喜欢你。] 看见熟悉的这行字,秦冽墨色的瞳孔倏然放大。 我靠!真见鬼了吧? 和梦里的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如果按时间推算的话,云野发过来的时候,应该刚好是他做那个梦的时间! 暴风雨的夜晚,秦冽如坠冰窟,比看了场恐怖电影还要惊悚。 第9章 云野发给秦冽的表白如他所预料的那般石沉大海,过去十个小时都没收到回复。 他猜到他不会搭理,有可能还会觉得他有病。不过因为提前做足了思想准备,心里倒也没有太失落。 只要让他明白了他的心意就好,其他的往后看。 云野的心态放得还算平,毕竟追秦冽这种暴躁性格的人,得需要足够的耐性。 然而…… 晚上云野刚从一家炒冰店捧着杨梅冰汤圆出来,感觉到手机震动,他点开微信,看见秦冽的头像冒了个小红圈。 [TD] 云野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TD-退订-拒绝。 他可真拽,俩字母就把他打发了,连个汉字都不愿意发给他。 不过好歹回了,说明他对他没那么狠心,估计是觉得已读不回把他晾在那儿挺过分吧。 云野随手戳了个疑惑的表情包,他假装看不懂就是了。 - 转眼,在川城待了近一周的时间,云野都快爱上这里慢节奏的生活,他每天睡到自然醒,出门喝个早茶,到公园里看老爷爷打太极,跟他们下象棋。 这些事情很平凡也很普通,却是前世的云野从未体验过的。他在该恣意享受的年纪埋头努力,累垮了身体,后来想融入大众生活也有心而无力。 如今能体会一遭这样的人间烟火气,对他来说弥足珍贵。 当然,空闲时间云野还是会给自己找点赚钱的事情做,不然仅凭卡里存的这点私房钱,连旅游开销都不够,更别提交大学学费了。 前世他学的是金融,经历过几轮牛熊市,对商业模式也很了解,于是将卡里的闲钱拿出一部分炒股,轻轻松松翻了几倍。 不过,这只是暂时应付当下,云野并不会长期以炒股这种高风险的手段来维持生活,否则很有可能一夜暴富,也有可能一夜坠落谷底。 这一世,他只想安安稳稳的生活。但也不代表他会放弃努力,如果不成为更优秀的自己,又怎么够格站在秦冽的身边? 临走的前一天,云野又去看了一次大熊猫,在商店里买了几样纪念品,专门选了送给秦冽的礼物。 他挑了很久,想找到和秦冽当初送他的熊猫手办一模一样的款式,最终也没能找到。十五年后的东西,现在怎么可能会有呢? 离开的航班是下午两点,上飞机后,云野正要关机,忽然收到谢嘉耀发来的消息。 [特大消息!!!!] 看他那一连串的感叹号,云野见怪不怪。 他这人总喜欢夸大其词。 [有屁快放。] [还有五分钟起飞。] 谢嘉耀当然知道他飞去川城的事儿,云家和他家的关系还算不错,云野和他爸妈闹掰的事情,他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听说了。 作为云野多年好友,谢嘉耀对于这事儿非常震惊,在他眼里的云野,一直都是好孩子的典范,是他们这些叛逆少年学习的榜样,怎么看他也不像是做得出突然反悔改志愿,还和父母断绝关系那些事情的人。 这太不正常了,他决定等云野回来,和他来一场彻夜长谈,至于现在,人家正旅行呢,就不聊这个给他添堵了。 [我刚在一个群里看到,今晚八点秦冽要在天启山比赛!] [看我够义气吧!第一时间来通知你。] 云野是很感激谢嘉耀,重生后他一直想亲眼看看赛车时的秦冽是什么样子。 不过为什么偏偏要在今晚呢? 飞机落地霖城市机场已经是六点多,云野没时间去找个酒店办理入住,在机场外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前往天启山。 机场距离那边特别远,在路上就要花费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紧赶慢赶,好歹最后终于是赶上了。这紧迫程度堪比一场大逃荒。 夜幕已经降临,天启山的盘山公路那一带仍热闹得很,云野拎着行李箱过去时,一眼看到几台超大的LED屏,五光十色的灯摇曳着,照在一台台炫酷的重型机车上。 乌央乌央的人群聚集在道路两侧,有不少穿着赛车服的,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还有好多漂亮女孩身穿辣妹装,热T吊带配短裙,不惧蚊子的吸血挑战。 谢嘉耀早就到了,云野发了消息给他,找了块显眼的石头站在旁边,准备先和他碰头。 “靠!”谢嘉耀像是被气得不轻,见到云野就吐槽,“我刚才看上一漂亮的小姐姐,鼓足勇气想找人家要微信,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居然是男的!!!” 说到这里,谢嘉耀都有种心肌梗塞的感觉。 急需吸氧。 云野听得笑出声,“那真是太不凑巧了,一大堆美女,偏被你挑中了那一位。” “啥不凑巧?那一堆里边,十个人有八个都是男扮女装!你说他们怎么都有那么奇怪的癖好?大男人穿裙子,变态。” “哎,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云野严肃纠正他,“穿衣自由,你不能干涉别人开心的权利。” “想不到你包容心还挺广,该不会你也想穿吧?” 云野无语地白了他一眼,选择转移话题,“秦冽是不是还没到?” “呃……”谢嘉耀为难挠挠头,“那个,我刚才好像听说,主办方是想以秦冽为噱头把人吸引过来,才故意把消息曝光出去的,所以他来不来还不一定呢。” “你——”云野皱眉看了眼他的行李箱,“你觉得我过来这一趟容易吗?” “不能怪我,我也是受害者——”谢嘉耀话音未落,突然倒吸口凉气打个嗝,“你看那边,太酷了!” 云野顺着他的视线转头望去。 远处一束强光打过来,橙色的重型机车如黑夜中转瞬即逝的流星,带着低沉的轰鸣声,风擎电驰般的从眼前掠过。 车上的人,戴着头盔,重心压低,俯首望着前方,沉着而冷静。 他们并不知那人是谁,但单看车来说,也绝对非比寻常。 “是秦冽吧?”谢嘉耀凑近云野,低声询问他。 “过去看看。”云野拉着行李箱要走,结果后轱辘硌在一块石头上,掉了下来。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满脸无奈地低头看了眼。 要不是他的全副身家都在里边,真想把它丢在这儿不管了,随它去吧。 关键时刻,还是谢嘉耀够义气,“我在这儿帮你看行李,你过去吧。” 云野好感动,给他竖起大拇指,“好哥们,回头一定请你吃大餐。” 橙色机车这时已经驶入人群中央。车上的男人长腿一跨下了车,周围跟着响起一阵欢呼。 主办方的人立刻快步走上去,为今晚秦冽能来而感到荣幸之至。 外边都传秦冽架子大,脾气阴晴不定,很难相处,所以面对他的时候,每个人都比平常多了些警惕心。况且,他还是秦家的人。 “三少爷,抽烟吗?”有人毕恭毕敬询问,作势要递给他一根。 秦冽平常抽的烟都是从国外进口,为他量身定制的,普通的烟他可抽不惯。 夜幕下,他两条腿交叠,歪斜地倚靠车身,随意摆摆手拒绝。 仅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动作,经他做出来,有种形容不出的洒脱和迷人,引得四周一片尖叫。 “冽哥!冽哥!” 远远的,云野便听到他们喊他的名字。 看来秦冽的地位蛮高,所有人对他都很崇拜,而他应该早适应了自己成为人群中的发光体,所以即便那么张扬和高调,也不会觉得不自在。 云野忽然觉得有些羡慕,秦冽拥有过那么肆意辉煌的青春,他为坚持自己的热爱一往无前,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无怨无悔,人生过得比他精彩多了。 穿过人群,云野终于看见他。 秦冽穿着随意,一件撞色T恤,破洞牛仔裤,满身朋克范。 他脸部的线条冷硬,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黑发被晚风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衣服下摆跟着灌满风鼓了起来。 在他身上有种矛盾感体现得淋漓尽致,颓废又阳光。 大家正在起哄让秦冽先跑一圈,给他们秀一秀。今晚设了高难度障碍车道,一共两公里,普通赛车手想顺利跑完全程都很难,更别提还要争分夺秒。 云野挤到最前排,刚好看到秦冽点头,他站在聚光灯下,神色从容淡定,眉宇间尽是运筹帷幄的自信。 有人跃跃欲试地问秦冽需不需要载个伴侣,现场有那么多喜欢他的帅哥美女,谁不想体验一次坐在他后座的感觉。 云野看见旁边的女孩试探性地想要举手自荐,神情中隐隐藏着期待,盼着秦冽能够注意到自己。 云野的心升起几分忐忑。 他并不想看见秦冽载别人,但这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在他紧张之时,秦冽的目光似乎隔着夜色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他眉心蹙了蹙,本就偏冷的气场,皱眉之后,有浓重的寒气从他的身上弥漫而出,目光看起来更凌厉。 云野有种感觉,他一定看到了他。 “冽哥,我跟你跑一圈吧?”有人大胆地站了出来。 然而,秦冽拒绝得十分果断,将头盔一扣,直截了当道:“老子后座不载人。” 第10章 听闻秦冽所说,其他人都遗憾的叹气,有些精心打扮穿了兔女郎衣服的男孩子不禁流露出失望。 像秦冽这种一身浩然正气的男生,可是他们gay圈的天菜,隔着衣服都能想象到他肯定一身肌肉,力量感爆棚,妥妥的猛1。 秦冽的挑战很快开始了,LED大屏上还有跟拍所切的近景。 第一次现场近距离观看他的赛车,云野格外得紧张,手心里都冒汗了。 可能是他对赛车的“偏见”太深了,因为知道秦冽玩这项危险的运动出了事,所以没法以平常心来应对。 场上的秦冽倒是游刃有余,过那种高难度弯道的时候,他轻松压车、转弯,华丽又干脆利落地甩尾漂移,引得周围的人发出阵阵尖叫。 特别是晚风将他的T恤下摆撩起,隐约露出一点结实的腹肌时,那性感的雄性荷尔蒙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冽哥简直帅我一脸!这车技真的是天生的吗?他怎么能那么牛?” “秦冽好帅!看他赛车我心跳好快!!” “我可是直男啊!怎么感觉要被他掰弯了?” “妈的!好想用我十年寿命换一次跟秦冽睡觉的机会!” “你也就想想了,秦冽这种优质极品不是一般人能睡得到的。”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秦冽再怎么说也是男人,我不信他能管得住下半身。” “我怎么听说他还没谈过对象呢?说不定是处.男哦~” 云野听着旁边七嘴八舌的议论,想把耳朵堵住。还惦记睡他老公?做他的春秋大梦吧! 别的方面不敢说,但关于洁身自好的这个问题,秦冽绝对是让人放心的。 然而,接下来还有更过分的。 不知谁先开的头,对赛车场上的秦冽大喊——“老公,加油!” 云野疯了,他感觉自己的醋坛子快要爆炸了。 “老公”这个称呼,他都还没对秦冽喊过呢。 人冲动之下就容易头脑发热,受到环境刺激,以往云野感觉烫嘴的称呼,一不留神就脱口而出了。 “老公,你是最棒的!!” 他的手卷成喇叭状,扬声呐喊,分贝高得把旁边的人都给镇住了。 一时间,场上只有云野的声音在回荡。 这谁也没料到,一个男的能对着秦冽喊老公喊得那么起劲啊!你好歹披个女装再过来啊!! 是个狠人,不得不瑞思拜! 云野喊出来的当下还并没觉得社死,而是之后当他后知后觉发现有摄像机在拍的时候,才尴尬得脚趾扣地,想找地缝钻进去。 这种活动是专门找了电视台的人来吗?怎么还有拿着话筒的记者呢?等会儿该不会还要随机采访吧? 上天保佑。 这种丢人现眼的场面就让他过去吧。 千万不要让秦冽看到,千万不要。 心中默默祈祷着,云野努力把自己缩成透明人,不敢再高调了。 赛车玩得就是心跳,谁也不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忽然,云野看到秦冽过最后一个弯道时,将摩托车倾斜成了四十度,他的身体与地面之间相距不过十公分,轮胎磨得都要起火花。 这画面光是看着就让人窒息了,云野的心脏紧紧揪着,周围人都是一脸亢奋,只有他满副愁容。 别人关注的都是秦冽的技术炫不炫酷,只有他在担心秦冽的生命安全,像位操心的老父亲。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 完美跑完一圈的秦冽迈着他的大长腿回来了。 周围人又开始躁动了,有人撩着长发,按捺不住地想散发魅力。 云野已经没有最初来时的那股劲儿了,他喊过“老公”之后有些不太好意思面对秦冽。 脚底抹了油,云野心想要不然还是趁他没发现他的时候赶紧溜吧。 就在他这么打算的时候,那位记者走向了秦冽,看起来是要采访他。 云野很想听听看秦冽会说什么,脚步又停住了。 记者其实是某短视频平台的大V,巴拉巴拉半天,问了一堆没营养的问题,秦冽回答得也挺敷衍。 不过因为提问对象是秦冽,哪怕问他一天三顿饭要怎么吃,大家都很感兴趣,听得津津有味。 有谁不好奇豪门少爷私下的日常生活啊。 秦冽这种天之骄子过的人生根本是普通人难以想象到的。 云野静静听着,发觉秦冽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厌世的感觉,这是重生后和他接触以来,第一次发现。 除了对赛车保有热情以外,其他的事情,秦冽都无所谓也根本不上心,他的精神世界的支撑似乎全交托在了赛车上面,以至于连生死都置之度外。 云野不觉得这是件好事情,他之前还羡慕秦冽过得肆意又辉煌,而今又开始心疼他,过得枯燥又乏味。他的确是需要谈恋爱滋润滋润的。 突然,云野听见记者Cue到互动,他的思绪一下被拉回来。 “刚刚你进行赛车表演的时候,我们场外的这些观众反响可热烈了,要不我们随机找一位观众,听听他对你的评价如何?” 糟糕! 这位记者怎么那么擅长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云野莫名有预感,那位幸运观众可能会是自己。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他转身就要离开,却听见有人喊:“那位背后印着米奇图案的帅哥,你刚刚叫得最起劲,不如由你来发表一下观后感吧。” 一旁全部人的视线齐刷刷移向云野,他身上这件AB面的T恤过于显眼,很容易看得见。 云野尽管很不想承认,但现场穿这么幼稚的卡通图案衣服的人,貌似也只有他了。 早知会有这一刻,说什么他也要先换件衣服再来。 云野回头的刹那,话筒递到了他的手上。 那位记者嘿嘿一笑道:“刚刚这位帅哥喊你老公喊得最用力了……” 话音未落,云野下意识低声反驳,“我没有!” “啊?”记者愣愣地眨下眼,“难不成是我记错了?要不然我们请摄像师切下回放?” 云野,“………” 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无语过。 “不用回放,刚刚就是他喊的‘老公,你是最棒的’。”后面有个男生起哄大喊。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然大笑声。 云野下意识去看秦冽的反应,他好像嘲弄地扯了下唇角,但那个笑容维持得很短暂,来不及捕捉就已消失了。 其实他根本不好奇他有没有喊吧,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多重要的事情。 到底云野还是脸皮薄,容易害羞,又被秦冽的反应伤到,他的头低着,快速从大众视线里逃离了。 实在太丢人了。 他心里想想也就罢了,嘴上怎么能喊得出“老公”呢? 谢嘉耀正坐在云野的行李箱上打游戏,他今晚简直是来给蚊子献爱心的,这半天腿上起码被叮了十几个包。 见云野恹恹地低着头走过来,谢嘉耀站起来活动下胳膊,问他有没有见到秦冽。 “你没听见那边都在喊他名字吗?”云野淡淡出声,情绪显然不高。 见他这样,谢嘉耀退了游戏,把头凑过去,耐心询问他怎么不开心了。 “也不是不开心,就是他明明在我面前,却让我觉得特别特别远,我怎么努力也够不到他,这点让我挺挫败的。”云野的声音嗡嗡的,像是沙哑了。 谢嘉耀眉头紧锁,一时无言。 原来云野对秦冽真的上了心,不是一时兴起啊。 两人说话时,一抹颀长的身影从旁边走过。 谢嘉耀注意到,小声提醒云野,“刚刚好像是秦冽过去了。” 云野下意识回头,只看得见男人宽阔的背影,他没想太多,快步追了上去。 他步子大,转眼已经走了很远,云野亦步亦趋跟了会儿,也不知他是要去哪儿。 “秦冽。” 云野终于鼓起勇气叫住他,看他慢慢停住脚步。 只要心理预设放得够低,人就很容易满足。云野本以为他不会理他,见他停下来,心底不知多惊喜,犹豫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他在川城为他带回来的小礼物。 那是他特地为他冒雨求来的平安符,和他选的熊猫钥匙扣挂在了一起。 这个东西并不值钱,云野送出去的时候也很忐忑。他小心翼翼地送到他的面前,像捧着自己的一颗真心,对他笑着说:“秦冽,我前两天去川城玩了,给你带回来……” 话没说完,被他不耐烦地打断,“云野,你他妈是没有脸吗?看不出我不想理你吗?就你送的这玩意儿给三岁小孩他都不会要!能不能别来烦我?滚蛋!” 秦冽无端的怒吼吓到了云野,男生的笑容顷刻间僵在唇角。 尊严被人踩在脚底的感觉并不好受,他又不是真的没脸没皮。 紧紧地抿了抿唇,说不出来的酸痛,从他心底翻滚,汹涌地冲到了他的咽喉处。 盯着秦冽的眼睛,云野的眼眶略微有些泛红,像是不甘又像是绝望,唇角微扬,想努力遮住流露出的哀伤,眼底却漫上了一层悲凉,出卖了他的情绪。 但不过一刹那,他又归于了平静。 接近于偏执一样,云野咬着牙齿,一字一顿地挤出苦涩,“我知道……不值钱,但我只是……想送你。” 他的手微微颤抖,将掌心摊开在秦冽的面前,可爱的熊猫和平安符跃入了对方的眼帘。 秦冽的眸光却依旧冰冷,不起波澜,冷笑扯下唇,“既然你非要送我,那就由我来处置。” 话落的瞬间,他抓起那一串东西,将其扔进远处茂密的丛林。 动作干脆,毫不犹豫。 第11章 昏暗环境里那一道抛物线模糊不清。 不知扔向了哪里,落地无声。 望着物品消失的尽头,云野的眼睛无助睁大。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泛起一阵阵尖锐的疼痛,仿佛上面破了个洞,鲜血没完没了地往外冒,而这山间的冷风跟着一个劲儿地往里钻。 眼泪夺眶而出,云野第一次对他失声怒吼,“秦冽,你太过分了!” 他的声线剧烈颤抖,秦冽在他认为“好脾气”的人身上感受到了绝望和失控。 云野仿佛是灵魂被抽空了,整个人变得那么空洞、脆弱。 秦冽的手掌心莫名发麻,他还记得东西在自己手掌心里的分量,明明特别轻,却又好像格外得重。 云野盯着秦冽半晌没说话,他看得出神,仿佛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秦冽不习惯被人一直盯着,他也没工夫跟他在这耗时间,迈步想要走,谁料他突然呵斥一声叫住他。 云野像温顺的猫被人踩到尾巴,厉声发出质问:“秦冽,践踏别人的真心很有趣吗?你不想要哪怕砸到我的脸上都可以,为什么要扔了?那是我专程带回来给你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平安快乐,难道这也要用金钱来衡量么……” 说话间,云野的鼻头一酸,滚烫的眼泪从眼眶中滴落下来,他越是想要控制,眼泪越是汹涌。 远处高山之上,云雾缭绕,晚风吹拂着青松,发出低沉的呼啸声,光秃秃的枝桠面目狰狞地立着,萧瑟寂静。 他的控诉,字字入耳。 秦冽看到他哭了,莫名有种不大舒服的感觉。 他掩下别扭,不想被情绪干扰。 云野原则性强,对错分明,从某一点来说是格外固执的性格。他紧紧抓着秦冽的胳膊,要求他向他道歉。 秦冽生来高傲,都不曾向父母低过头,在他词典里,根本没有“对不起”这三个字。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两个人的目光胶着对峙,远处微弱的光芒在他们的面上跳跃着,云野一双深眸中如同盛满了水,沉默凝视他。 秦冽知道自己过分,但不觉得他那样做有什么错,一根根掰开云野的手指,将其向旁边一推,“既然看清了我是多么混的人,以后见了我就绕道走。” 他满身漫不经心的痞气,以一种混不吝的口吻。 云野看他哪哪都是陌生。 前世的秦冽经历过大风大浪,成熟稳重,看上去冰冷,待他却是有温度的。他会尊重他,照顾他的感受,不会惹得他哭。 而这一世的秦冽,彻头彻尾的纨绔不羁,一直活得顺风顺水,只管恣意和畅快,别人爱怎样都和他没关系。他的内心只有自己,拒人千里之外。 说白了就是一个心里有他,一个心里没他。 “我早该知道的,你根本不是他……” 云野狠狠抹去眼泪,低声喃喃。 说完不顾一切冲向秦冽丢东西的那里,密密麻麻的荆棘林,蚊虫遍布,他裸.露在外面的胳膊被树枝划破,也浑然不觉疼痛。 秦冽木然站在那里。 他不是第一次这样冷漠无情地拒绝别人了,被追求者纠缠烦了,他只想快刀斩乱麻,不愿再与对方有任何一点牵扯。特别是云野,那晚做了匪夷所思的梦以后,他心里一直觉得不对劲,总感觉他的出现非同寻常。 今晚见云野又追他追到这里来,秦冽感觉自己这些天闷着的情绪,就像不停受热的气球一样,快要爆掉了。 他当然知道刚刚对云野说的那些话有多过分,平常的他哪怕是教训队员,也不会讲那么难听又有侮辱性的话往人的心口上戳。 之所以让自己表现得那么坏,纯粹是不想给他希望罢了,因为他知道,云野那种简单纯粹的性格,跟他不会是一条道上的人。 他们俩一黑一白,纯粹是两个极端。 注定融入不到一起。 秦冽在那儿站了一会儿,想要走,忽然听见树林里面传出来一阵尖叫。 他皱眉,犹豫了下,担心云野在里面出意外,想要去看看,最终还是作罢。 没可能在一起的人,那就断得干净点。 不然云野又要误会。 荆棘丛里,云野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照着,费了好大的功夫终于找到。 失而复得。 他捂在胸口,一颗心终于落地。 还好秦冽没有扔太远。 云野起身准备出去,手电筒的光一晃,他错把树枝上挂着的塑料袋看成盘在上面的蛇,吓得尖叫出声。 脚下像踩了风火轮似的,云野快步逃出去,外面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的心骤然失空,比刚刚还要难受。 秦冽不知在什么时候走了。 他一个人进那种黑漆漆的树林,他完全不担心,但凡对他有一丁点儿特殊的好感,都不至于这么冷漠吧。 摸着胳膊上的划伤,云野忽然觉得很可笑。 坚持去捂一块冰冷的石头,真的能捂热吗? 而在一棵树后,秦冽直到看见云野平安无事走出来,才径自转身离开。 “云野。” 过了会儿,谢嘉耀拎着行李箱快步走过来,“我刚刚看到秦冽回去了,你跟他说啥了?” “没说啥。”云野错开他询问的视线,低声说:“我肚子饿了,下山吧。” 男生嗓音的沙哑,比之前更甚。 谢嘉耀拧紧眉,昏暗中注意到他胳膊不太对劲儿,于是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了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让他直呼好家伙。 “你胳膊怎么划破好几道?怎么搞的?” 云野难以启齿,被人一问,霎时间所有的委屈一股脑的涌上心头,心酸又开始翻涌。 “我……我不想说。”他哽咽了下,肩膀跟着猛地一耸。 “哎,你不是要哭了吧?”谢嘉耀慌了,赶紧把手机收起来,“其实想哭也没关系,男孩子哭也不丢人的。” 这样多愁善感的云野在他看来才是正常的,他们现在这个年纪,就是该有什么情绪都发泄出来,要那么成熟干嘛? “谁要哭了。”云野反驳了句,“我可没……” 他话没说完,谢嘉耀神经病地把他搂过去,强行按着他的头埋进他脖子,郑重拍拍他的肩膀,“云野啊,虽然我不知道你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会让你性情大变,和家里发生那么激烈的冲突,但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你可以对我放心的,有难处就告诉我,别自己扛。” 谢嘉耀从来都是大大咧咧的,几乎没这样煽情过。 这一刻云野想到前世,他离世后,谢嘉耀寄给他的礼物才到,是一个他亲手制作的星空灯,夜晚打开,能够看见满天繁星,每一颗都叫得出名字。 在他的葬礼上,谢嘉耀没有哭,但他说得那句话却让云野想到就觉得心酸。 他说:“我的礼物你再也收不到了。” 前世他和谢嘉耀的友谊很长久,却也很平淡,从他去外地上学和工作开始,两人见面的次数就越来越少,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见面,在一起喝酒。 但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没有断开联络,隔三差五还是会在网上聊聊天,从来不会有疏远感。 被谢嘉耀那么一安慰,云野的心情确实好多了,他抬起头来,郑重说了声“谢谢”。 经历过前世,他自然明白谢嘉耀的真心有多可贵,有这样一位朋友,是他的幸运。 - 下山后,谢嘉耀找了家诊所为云野处理了伤口,然后两人到附近的农家小院去吃饭。 云野兴致不高,饭也不大想吃,谢嘉耀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一定糟糕透顶。 “你这伤跟秦冽有关吧?”他试探性问,“你俩打架了?” “不是。”云野摇摇头,看他实在好奇,索性告诉了他,“我从川城给他带回来个小礼物,他拒绝了我,不想给我希望,随手扔到旁边的树林里了,我进去捡,不小心被树枝划伤了。” 听完,谢嘉耀快气得爆炸了,“他这人怎么那么缺德?不想要还给你不就行了,干嘛要扔别人东西?你也是,他丢就丢了,你再捡回来有什么意义?” “这是去寺里找大师为他求的平安符,不能乱扔。” 谢嘉耀一口浊气堵在了胸口,“合着人家对你里外不是人了,你还想着要对他好?云野,你能不能有点儿骨气?这世上是没男人了吗?我承认秦冽他很优秀,可他根本不适合你,你俩怎么看也不般配,再坚持下去你会受更大的伤信不信?” 听闻,云野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的失落,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你说得我都知道,可我就是喜欢他能怎么办?” “你喜欢他什么?” “………”云野答不上来。 也是在这一刻,他才恍然清醒。 重生后,他像带着做任务升级打怪一样的想法去攻略和追求秦冽,只是因为他们前世错过了,自己没有勇敢表达心意,所以这一世不愿重蹈覆辙,想着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却没有想过,他喜欢这一世的秦冽什么呢?他心里真正装着的,难道不是前世的秦冽吗? 见云野不说话,谢嘉耀叹了声气,“千万别因为感情把自己搞卑微了,你只是喜欢他,又不欠他的。” 听他这一番话,云野的心拨云见雾般清晰了许多,“我认识你那么久,没发现你活得这么清醒啊。” “你不懂,我这叫大智若愚。”谢嘉耀挑下眉,“该吃吃,该喝喝,凡事不往心里搁。” 云野勉强笑着点下头。 他是明白了,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去爱秦冽仿佛成了一种必达的使命。 第12章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秦冽拉开窗帘,看见下面的停车场多了辆炫酷的机车。 他洗了把脸出门,小玖看到他,立刻欢快地摇着尾巴跑过来,小短腿蹦跶着跟他一块下了楼。 “冽哥,醒啦?” 大厅里只有两个人在,见到他连忙打了声招呼。 秦冽今日气压很低,貌似心情不太美丽,他们这些小弟连呼吸都不太敢用力了,唯恐惹到他。 “外边那辆紫色的车谁送来的?” “是泽哥表弟的,他说他弟找了专业的车行改装,怕被坑,所以骑过来让我们帮忙检验一下。”陈瑞飞快回答。 大家都知道,秦冽改装机车的水平是一流的,但他只给自己改,其余人别管跟他有多熟,也别想他卖你这个面子。 所以没人好意思请他上手改装,最多也就是让他帮忙看看。 秦冽从大厅走进停车场,左右看了看那辆车,配件用得全进口的,动力强马力足,其他并没什么特别的,挺适合高中生骑。 “冽哥。”唐境泽不一会儿走过来,手里拿着平板电脑,“我刚看到一好笑的视频,正好想跟你分享。” 他走到秦冽的旁边,点开视频。 秦冽侧目扫了眼,看到熟悉的那张脸,表情凝固几分。 不过,他很快察觉到异常,跟旁边那些挥舞手臂嗨得不行的那些人比,云野眉头紧蹙,似乎在担忧什么。 难道他是害怕他出什么事吗? 这个猜测,秦冽都不敢想。他并不觉得云野对他的喜欢有多深入骨髓,顶多就是表面上的崇拜罢了。 毕竟,他们两个人才认识多久呢? “老公,你是最棒的!!” 突然的一声从平板里传出来,震耳欲聋。 男生激动的呐喊声清脆悦耳,充满着亢奋,一听就是发自内心的。 唐境泽已经看了好几遍,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云野怎么那么勇啊?他居然敢当众叫你老公,我太佩服他了。” “冽哥,请问你有没有心动的感觉啊?” “想找死可以直说。” 秦冽瞪他一眼,把平板夺过去。 静音之后,他重新看了一遍视频,重点观察云野的眼神。 秦冽始终相信,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即便他想演戏,也会有痕迹流露出来。 但云野眼里的起伏却让他看不懂了,他会为他每一个高难度的动作而感到揪心,那种害怕的情绪自然而然流露,与旁边的人格格不入。 秦冽的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 他倒宁愿云野对他只是一时兴起,因为深情是最有负担的东西。 唐境泽在旁静静观察着秦冽的表情,见他沉默不言,像有心事,不禁问道:“你对云野是不是有感觉啊?” “没有。”秦冽快速反驳,将平板还给他。 “那你怎么又仔细看了遍……”唐境泽不敢说太明显。 以他对秦冽的了解,真不感兴趣的话,他管他看什么视频,都不可能搭理的。 他们这些朋友私下里都调侃,秦冽的那些车才是他宝贝老婆,这人对美色无动于衷,满脑子只有怎么跑赢比赛。 所以,一但他表现出异常,那是分外明显的。 唐境泽确定,云野在秦冽的眼里不一般,起码和其他人不一样,只是这死傲娇不愿意承认罢了。 - 自那晚过后,云野没再主动找过秦冽,一心一意只搞钱。 云野的性格是要强的。 他是喜欢秦冽,但那是建立在他尊重他的前提之上,秦冽那晚的举动已经触到他的底线,他暂时没办法说服自己,继续厚着脸皮,假装无事发生地纠缠他。 何况,他已经那么厌烦了,对他深恶痛绝,他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定会逼得他做出更过分的举动。 云野的脑子很乱,暂时理不清和秦冽的关系该怎么继续发展,决定先冷静一段时间,转移注意力。 而在这段暂时忘却他的日子,他一直没闲下来,给自己找了短租的房子,也摸索了几个投资项目,打算试试水。 有前世的经历,云野自然很清楚未来哪个行业的发展是有潜力的,所以他完全不需要自己动手创业,只等攒下足够的资金,去挑几位现在的潜力股未来的商业大佬进行投资,更能事半功倍。 云家那边铁了心不来找他,只等他主动上门求饶,他们不会想到云野如今拥有那么强的赚钱能力,还以为他在为交不上学费而发愁。 云野刚好乐得清闲,心想一直这样老死不相往来地发展下去最好,省得他再去花费精力应付他们。 人一旦忙碌起来,时间会过得很快。 一晃进入八月了,盛夏的脚步渐渐远走。 云野也是在某个节点上忽然想起来秦冽,才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也没去打听他的消息了。 秦冽似乎在他的生命中消失了。云野不可能不惶恐,他只是暂时说服自己不去在意,但并不是要放弃他。 如果他不主动找秦冽,他们两个人可能会像现在这样渐行渐远,那不是他想看到的结局啊。 - 谢嘉耀搞不清云野每天在忙什么,他每次约他出去喝酒打台球,都会被他以“没空”俩字回绝。 人都说高考结束后的暑假是最为轻松的,他可倒好,依旧头悬梁锥刺股,卯了劲儿的努力,一副要暗中卷死同龄人的架势,不破不休。 本来谢嘉耀以为云野是跟家里人闹掰了,手里没钞票,才会不舍昼夜去赚钱。 他不好意思过问太多,只在背地里琢磨着,他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零花钱,要怎么在不伤其自尊心的前提下,偷偷塞给云野呢? 谢嘉耀还没想出好主意,他的生日就到了,没想到被他定义为“穷困潦倒”的云野,居然送了他一套高奢限量版的键盘鼠标,他馋了很久都没舍得买的!! 那天晚上,谢嘉耀激动得又哭又笑,问云野是不是去抢银行了。云野只白了他一眼,让他别讲那么多废话,不想要就还他。 谢嘉耀抱着礼物,像只傻狍子似的嘿嘿笑。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往后有大腿要抱了。跟着云野混,绝对吃香又喝辣。 - 云野以为再见秦冽是在开学后,却不想他去市体育馆游泳的那天,碰巧撞见了他。 这天烈日炎炎似火烧,云野从地铁站出来后,顶着大太阳,快步冲进馆内大厅。 空调的冷风迎面吹来,迅速缓解了燥热,感受到体内沸腾的细胞渐渐平复,云野迈步去往游泳馆的方向。 秦冽颀长的身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拐角处,云野险些撞上他,怔然停住脚步。 四目相对。 他看到他唇角破了皮的伤口。 而他则看到他鼻尖冒出的细密的汗珠。 秦冽的身上披着一条白色浴巾,很明显也是过来游泳的。 怕被秦冽误会他又专程来找他,云野不敢多看一眼,从他旁边快步走过。 看他避他如洪水猛兽,秦冽轻扬起一边的眉梢,眸底顷刻间闪过一抹复杂的光。 云野这时已经进了游泳馆里面,他脑海中不可抑制地浮现出秦冽的脸,悄然放大他唇角的伤口。 那个位置的伤真的很像被人咬的。 在乎一个人,总忍不住胡思乱想。 云野都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换的泳裤,总之在他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入水了。 这个点,游泳馆的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 云野皮肤白,泡在清澈的水里,很是吸睛。不一会儿,就有来找他要微信的。 其实来搭讪的人心里也很忐忑,云野不说话的时候,气质冷冷的,就像个冰美人。 果不其然,要微信的计划失败了,云野礼貌拒绝对方后,潜入了池底。 他轻盈而灵活,动作看上去是无比柔美的。 秦冽回到游泳馆,恰巧看见出水的他,黑色发梢湿漉漉的,晶莹透明的水珠儿顺着往下流,没入光滑平整、白得耀眼的脊背。 仅一眼,他的呼吸便收紧了,只是自己未曾觉察。 不着痕迹移开视线,秦冽转身去更衣室,准备换上衣服离开。 这边的更衣室是统一的,靠墙的地方摆了储物柜,中间则是换衣服的衣服,有一排排的长凳。 秦冽前脚刚进去,云野后脚便踏进来。 不过他应该不是故意要跟着他的,秦冽一回眸,撞上他分外惊讶的目光,他好像也很慌,不知他怎么也在这儿。 秦冽背对着他快速套上了T恤,在他面前有一扇镜子,他从镜中看到云野走向了他的储物柜,拉下了肩上的浴巾。 男生只穿着黑色的泳裤,好身材一览无余。腰很细,臀很翘,往下看一双腿又白又直,干净得连腿毛都没有。 秦冽不由联想到那个梦。 明明在那之前他没见过云野裸.露的腿,梦里出现的却和眼前所见一模一样。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第一次对自己的腿产生了嫌弃。 粗犷,难看。 云野从柜中取出一件宽松的衬衫,穿在身上后,一颗一颗地系上扣子。 他的动作很慢,懒洋洋的,像是在无形之中撩拨。 更衣室有两个男生走进来,他们一眼看到云野衬衫下的双腿,交头接耳小声议论,“那男生的腿也太好看了。” 秦冽站在一边,正准备关柜门。 听闻,“嘭”的一声,力道加重了几分,吓得经过的那俩男生肩膀抖了一下。 错愕地看向秦冽,看到对方的脸冷得像阎罗王一样,赶紧躲得离他远远的。 云野这时已经换好了衣服,他自始至终没给秦冽一记余光,锁好柜门,背起单肩包,潇洒转身走人。 第13章 云野当然有察觉到秦冽在看他,但他不会认为是因为自身的魅力。 从更衣室出去,他刻意在门口停了下。 不出几秒,秦冽跟他一样,将单肩包甩在一边,手插口袋,看起来很拽地走了出来。 单论气质来说,他绝对属于校园bking的类型,哪怕是温润如玉的白衬衫穿在他身上,都有种混不吝的痞气。 云野双手抱臂,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看,要从他面前过去的秦冽不自在皱下眉,“我脸上有东西?” “你要没看我,怎么会知道我在看你?” 云野将其反问得哑口无言。 秦冽静默两秒,看见他包上挂的那一串东西,该死的愧疚感又涌上心头。 他招惹过的人可太多了,比对待云野更过分的也不在少数,却唯独只有他,让他觉得自己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秦冽还未出声,忽然听见云野问:“你的嘴怎么破了?” 他停在这儿等他出来,不过就是想问这个问题。否则今晚别想好好睡觉了。 与其一个劲儿的乱揣测,不如找他要个答案。 胡思乱想最终伤害得还是自己。 手下意识去摸了唇角,秦冽轻描淡写,“跟人打了一架,被偷袭了。” 话外音显然是——不然他不可能让人有伤到他的机会。 “哦,挺好。”云野莫名笑了。 他还以为他是在幸灾乐祸,刚想说话,又见他愉悦挑起眉,“不是被哪个小妖精咬破的就行。” 秦冽:“………” 云野讲完那句话就走了。 潇洒干脆,不多纠缠。 代表他是有听进去秦冽的话。 但秦冽还是看不懂他。 明明是云野想追他,他却产生一种自己被他攥在手里,想怎么揉.捏凭他高兴的错觉。 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云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秦冽才继续往前走。 拐过弯后。 远远的,他看见云野跟着一个男生进了电梯,楼上有很多休闲娱乐的场所,网球馆、保龄球馆等。 秦冽的手机铃声刚好在这刻响起。 “冽哥,你还没游完?赶紧上来打球啊。”韩煜催促的声音传进耳朵。 “不……” 拒绝的声音哽在喉咙里,秦冽转念想到,他为什么要躲? 只有心虚才不敢面对。 暂且不说会不会碰到云野,就算遇上了,又如何?各玩各的,互不纠缠。 何至于把自己搞得像个没脸见人的通缉犯。 - 谢嘉耀的台球局约了好几次了,云野一直没抽出空,好不容易今天出趟门,他便主动约了谢嘉耀过来打球。 二人去到楼上台球厅,隔着透明玻璃窗放眼一望,十几张台球桌只开了四五张,客人并没有很多。 云野当时只是匆匆一瞥,直到服务生把他们带到他们那个台球桌,他才发现右手旁相隔一桌的那里有熟人。 “咳。”唐境泽早在云野过来时就留意到,抱拳低咳了声,暗示韩煜。 韩煜前些天出国玩了一遭,关于云野和秦冽之间的牵扯,还是从唐境泽口中得知的。 俩人就跟瓜田里的猹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云野,笑得一脸暧昧。 看到他们,云野便猜到秦冽等下也会来。 越是想和他保持距离,不想让他误会他有意接近他,越是去哪儿都能碰上他。 邪门。 谢嘉耀心大,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把台球杆递给了云野。 “你先我先?” 算上前世,云野已经有几年没打过台球,手生得很,他不敢开球,万一没打好可太丢人了。 “你先。” “行,给你展示一下什么叫高端操作。”谢嘉耀自信满满,缓缓俯下身去。 他目光如炬盯着三角区,丈量片刻,猛地击出母球。 白色的球飞滚,将排列整齐的台球撞散,然后“咕咚咚”进洞了。 耍了半天帅,搁那儿炫技,结果打了个寂寞。 旁边观战的韩煜禁不住笑出声,唐境泽碰下他胳膊肘,示意他憋住。 谢嘉耀的面子上有点儿挂不住,余光瞥了他们一眼,“笑个屁啊。” 云野拿起球杆,想着先找找感觉,随便击出一下,没想到一箭双雕,先后两颗球发生碰撞,滚入袋中。 秦冽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云野击球的画面。 男生身形清瘦,俯下身都能看到脊背凸起的轮廓。他的目光平淡却又坚韧,顽强,眼眸里有股沉澈的干净。 进球之后,他的脸上扬起一抹肆意的笑,回身放下球杆,随手往后抓了下额前的头发,眉眼间是少年独有的意气风发。 “云野,牛掰啊。” 谢嘉耀与其击了掌,“你是不是背着我,私下偷偷练技术了?” “纯属意外。”云野爽朗笑了声,看到秦冽走过来,上扬的弧度逐渐消失。 看他表情不对劲,谢嘉耀跟着望去,见到秦冽,脸骤然一下垮了。 云野可以不记仇,但他做不到。 “我怎么突然感觉这儿的空气被污染了呢?”谢嘉耀故意说给秦冽听,“云野,要不我们换个地方玩吧?” 听他说这么意气用事的话,云野感觉很好笑。 不管是秦冽还是谢嘉耀,他们都只是刚成年不久的大男孩,以他三十多岁的心理年龄看来,简直幼稚得不行。 谢嘉耀故意挑衅,除了找揍,没一点儿意义。 不过像他这个年纪的,都是心比天高,眼里容不得沙子。 秦冽经过谢嘉耀面前,冷冷扫了他一眼。 谢嘉耀捏着拳头,心里恶狠狠地想,我上次就该揍你一顿解气的,敢欺负我兄弟,活腻歪了。 云野知道谢嘉耀在校也是个不安分的战争分子,特别是初中那会儿,隔三差五跟人约架,被叫家长,搞得他爸妈十分头疼,都产生过把他送部队当兵的想法,打算让他进去锻炼个几年,磨磨脾性。 眼下,他的手指头摩擦着台球杆的顶部,犀利的目光盯着秦冽,看起来就想一杆子挥他头上似的。 为了避免谢嘉耀真的动起手闹得不可收场,在他惹怒秦冽以前,云野连忙开口说:“那我们去玩保龄球吧?那边还能喝咖啡。” 谢嘉耀睨了云野一眼,“喝什么咖啡?你就应该把咖啡买过来,泼在渣男的脸上。” 听他阴阳怪气的话,唐境泽和韩煜面面相觑了番。 就算是傻子,这会儿也能听出来谢嘉耀是在指桑骂槐啊。 “说什么呢?”云野扯下他的胳膊,低声道:“咖啡不用花钱买吗?浪费什么。” 谢嘉耀“嗤”了声,扔下台球杆,准备走人。 他也就是个嘴炮王者,拐着弯骂几句过过干瘾,要真敢替云野出气,早就上手了。 见谢嘉耀到此为止,云野刚要松口气,打算跟他离开,秦冽拿起台球杆,直接拦在了他们面前。 心脏猛然一跳,云野低头看着那细长的杆子,内心升上忐忑。 他就知道秦冽不可能咽得下这口气,他哪有被人白骂的道理。 看他面色铁青,估计是忍无可忍了。 “说谁渣男呢?” 秦冽将杆子搭在两个台球桌之间,长腿一跨,站定在他们面前。 “有本事骂,没本事报人名字?” 他神情寡淡,眼皮有几分倦怠地耷拉着,视线淡淡扫过云野,无形中透出几分压迫性的气场。 “你他妈才没本事,小爷我骂的就是你。”谢嘉耀给云野递了个眼神,示意他退后。 注意到他的眼神,秦冽唇角轻扯了下,“感情的事儿讲究你情我愿,我怎么渣了?” 他拖腔带调地问,居然还挺有耐心地聊起来,像是要跟他讲道理。 “你把人送你的礼物扔了,这种行为难道不值得唾骂?别仗着我们家云野好欺负,你就蹬鼻子上脸,恬不知耻!” “你们家?”秦冽的眼皮跳了下,“你跟他什么关系?” “我是他最好的哥们。” “哦,你不说我还当你暗恋呢。” 秦冽的口吻懒洋洋的,就跟对付小孩似的。 他绝对是懂怎么气人的。 谢嘉耀像被戳破心事似的涨红了脸,趁其不备,抄起面前的台球杆就捅向了秦冽的肚子,“你他妈的少给我胡言乱语!” 尽管秦冽反应迅速地退后,还是被他碰了下。 唐境泽和韩煜看了半天热闹,见俩人打起来,立刻冲上去想帮忙,却被秦冽喝止。 “对付他,我一个人就够了。” 听他这狂妄不羁的话,谢嘉耀气得后槽牙快咬碎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势要斗个鱼死网破。 可惜,他架势十足,却只是虚张声势,转眼就被秦冽反手撂翻在地,打架时间还不如热身的功夫大。 后背像裂开似的,疼得嗷嗷叫。 战斗力还不如一只小虾米。 韩煜捂眼。 不忍直视。 怎么会有人上赶着当个笑话呢? 秦冽目光阴冷,脚踩在谢嘉耀的手腕,要将他拎起来。 “别打了。”云野张开胳膊横在两人之间阻止,明显是要护着谢嘉耀,“你还没出完气吗?” 看他阻拦,秦冽眸光冰冷质问:“是我先动手的吗?” 他控诉的目光里似藏着几分被误解的委屈。 云野对他这一刻的眼神很熟悉。 前世他曾看到过。 人恍惚了下,云野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话不自觉脱口而出,“你是看我没护着你伤心了?” 秦冽,“………” 他随便一句话能不能别过分解读? 但还没完,云野接着又问:“或者直白点说,你看我护着他吃醋了?” 还躺在地上龇牙咧嘴的谢嘉耀两眼一翻。 我的痛苦是换你们打情骂俏的吗?!能不能顾忌下场合!! 第14章 秦冽抿唇不语。 他笔直而站,如山般挺拔的背脊没有一丝晃动,轮廓线条都蕴藏着锋利的寒意。 “我知道不是你先动的手,但你已经教训过他了不是吗?”云野目光坚韧,口吻礼貌却又疏离,“是我们刚才冲动了,抱歉。” “你不用替我求情!”谢嘉耀的眼中满是倔强。 说话间挣扎着想要起来,秦冽却像捏住了他的七寸,怎么也动弹不得。 秦冽的神色依旧没有变化,云野无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心胸宽广,是不会计较个没完没了的……” 唐境泽小声对韩煜耳语,“我就没见过比冽哥心眼还小的,云野真会闭眼夸。” 韩煜:“小声点,你怎么知道人家说得不是反话?” 秦冽冰冷的余光瞥过去,两人瞬间噤声。 “别他妈给我没事找事。” 秦冽慢慢抬起了踩在谢嘉耀手腕上的腿,云野暗暗松了口气。 他这人还是能听得进话的,不至于那么油盐不进。 “感谢你大人有大量……” 这话没说完,云野忽然脸色一变。 他明显感觉到一股热流从鼻子里喷涌出来。 秦冽看到,瞳孔立即缩紧。 云野一着急就容易上火。 反射性捏住鼻子两端,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前世病痛的恐惧猝不及防席卷而来,以至于他一时间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去洗手间啊!” 见他愣在那儿,秦冽下意识出声提醒。 谢嘉耀没注意到云野那边的情况,见秦冽放松警惕,在他说那句话的时候,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来,拳头重重地挥在了秦冽的左脸。 他绝对不能吃亏。 刚刚被秦冽打趴在地,够让他没面子了,要不找机会反击回去,他午夜梦回想起来,绝对气得呕血。 秦冽毫无防备,被打得偏过头去,唇角都有血丝渗出来。 “谢嘉耀!”云野捂着口鼻,气愤瞪他。 这狗脾气是非要吃过大亏才能改吗?秦冽都让着他了,还来! “靠!你小子搞偷袭?他妈的算什么英雄好汉?”唐境泽火速冲过来,将谢嘉耀一把扯开。 秦冽白皙的侧脸淤青了一片,但他没管自己,见云野傻站在那儿,二话没说直接拉着他去往洗手间。 他实在是看不下去那鲜红的血滴到干净的白衬衫上。 秦冽以洁癖为由来告诉云野。 云野的大脑懵懵的,不敢相信秦冽竟然把他带走了。感受着男生五指握在他皮肤上的炙热,脸颊悄悄红了一片。 秦冽手掌宽厚,这个年纪还不像十几年后,掌心里没有厚茧,抓着他时,只有轻微的摩砂感。 身体有种发烧的感觉,仿佛在一阵阵的起着颤栗,激涌起阵阵酥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的抓挠他的心尖,每一下都是又轻又痒。 云野都要忘了他刚刚流鼻血的事儿,满心满眼里只有面前的他。 谢嘉耀错愕地看着俩人的背影,不明白眼下的状况。 唐境泽拍拍他的肩膀,“不愧是好兄弟啊!用自己挨揍来成全朋友的爱情,你这也算功德一件了。” 谢嘉耀挠挠头,满脸的懊恼,这才真的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 洗手间里,云野冲洗干净,一抬头,旁边递过来几张面巾纸。 他敛着眸,嗫嚅地说了句“谢谢”。 “老子今天出门一定没看黄历。”秦冽别开头说,俨然气还没消。 谢嘉耀打得那一下用了十足的力道,他带云野来到这边后,才感觉左脸隐隐作痛,像肿了似的。 还有淡淡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但他也没理会。 “我朋友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行事莽撞………” 云野在威严的视线逼迫下,词语一个接一个往外蹦,他知道这些话都苍白无力,索性直接道:“好吧,我代他向你道歉。” “道歉管个屁用!”秦冽吼了声,可能是意识到自己音量过高,下一秒自觉把声音放低了,“要道歉也不是你来道。” “他是为我出气的啊。”云野无辜眨眼,两根手指捏住他衬衫的下摆,轻轻一扯,撒娇低语,“别生气了。” 男生的胸膛似乎剧烈起伏了下。 秦冽想拿开他的手,最终却只是往后退了步,转移话题道:“你脸上还有血没擦干净。” “是么。”云野抽了面巾纸递给他,“我不知道在哪儿,你帮我擦了吧?” 这理由找得未免太拙劣,秦冽刚想说你不会照镜子?他的手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腕。 云野把脸凑到了他的面前,缓缓闭上眼。 如玉一般干净透亮,洁白无瑕的脸,皮肤细腻到连毛孔都看不见。 他好像也很紧张,浓密卷翘的睫毛飞速乱眨,像蝴蝶煽动翅膀,轻易刮起一阵飓风。 没有哪个人像他这样,被冷漠无情地拒绝了,还会锲而不舍地主动,勇敢无畏站在他的面前。 秦冽看着他鼻翼旁的一点血迹,鬼使神差地抬起手…… 就在他要帮他擦去的那一刻,有脚步声传来。 秦冽如梦初醒,深眸顷刻之间恢复往常的冰冷。 云野已经感受到了,他的眼睛睁开之时,看到的就是秦冽深沉复杂的目光。 他的防备心太重了。 中年时的秦冽做事思虑周全,警惕性高,云野只当他久经商场,养成了习惯。 可20岁的秦冽怎么就开始背上厚厚的壳了?他将自己牢牢束缚其中,唯恐受到伤害,不给任何人撬开那层坚硬外壳的机会。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云野想象不到。他最初见到秦冽,还以为他活得肆意洒脱。 眼下却发现,那不过是表象罢了。 他对秦冽的了解远远不够,完全不知现在的他真正的性格底色是怎样的,难怪无法走进他的内心。 看一下他高高肿起的脸,云野跳过之前的话题,关心询问:“你这新伤添旧伤,要不还是找医生看看吧?” “不用。”秦冽毫不在意,转身间扔下一句,“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只是这么句话,就让云野的耳廓弥漫着一阵红。 他揉揉耳垂,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你好像还挺担心我的。” 秦冽的步伐像是微微停顿了下,欲要反驳什么,却又一个字说不上来。 “你非要这么说,那就当是我的歉疚吧。” 云野才不信,他看起来可不像是有良心的人。 在回台球室之前,云野鼓起勇气拉住了他,“跟我来一下。” 秦冽看着他纤细修长的手指,不自然挣脱开,“去哪?我自己会走。”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跟着云野去到了楼下的大药房。 云野进去买了消肿止痛的药膏,示意他和他一起坐到外面的太阳伞下。 气氛莫名和谐,自重生以来,他们好像从没有这么安静地相处过,秦冽每次面对他都显得特别抗拒。 云野不由得猜想,他会不会是怕自己喜欢上一个人就有了软肋,给生活增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拒绝产生感情的一切可能呢? 可惜,前世他担心秦冽厌烦,没敢过问太多他年少时关于感情的态度,不然现在就能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了。 秦冽和他各在小圆桌的一边坐好。 旁边有棵梧桐,枝叶繁茂。 下午的阳光没那么晒了,微风吹来都夹杂着一丝丝绿荫的凉意。 秦冽耷拉着眼皮子,淡定又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少年倦怠得像只大猫,身上有一种颓丧的性感。 云野在指腹挤上药膏,告诉他把脸凑过来。 秦冽自然做不到和他那么亲密,他把药膏拿过去,动作粗犷地随意在脸上抹了几下。 他有留意到,云野的眼睛一眨都不眨地在盯着他,好像不管他做什么动作,他都会流露出一种欣赏、满足的目光,复杂得让他看不懂。 不动声色拧上瓶盖,秦冽眼帘低垂,浓密的睫毛在面上打下一层阴影。 “云野,我问你个问题吧。” “嗯?”云野恍然回神,“要问什么?” “你在通过我看谁?” 秦冽问得很直接,这个问题早就深埋在他心底了。 云野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他能从中感受到热诚的喜欢,但直觉告诉他,云野是在通过他看另外一个人。 他眼神之中的熟悉、崇拜、惊喜,无论哪一种情绪,都不是因他而起。 那天在山上,他似乎隐隐约约听云野说了句“你根本不是他”,如果没有听错的话,应当是验证了他的猜想。 时间仿佛被冻结。 云野毫无预兆听见秦冽问这个问题,心乱如麻。 他是肯定不会告诉他实情的,能不能接受是一回事,重点在于秦冽就算知道,也改变不了任何,他总不能因为前世两人结过婚,这一世就强迫自己跟他在一起吧?归根结底还是要喜欢才可以。 云野久久未答,秦冽便知他是默认了。 “那个人跟我长得很像对吗?” “嗯。”云野抠着掌心,轻轻应了声,抬头望湛蓝的天,又补充,“你们长得很像,但性格完全不同,他很成熟稳重,做事不急不躁。” “………”宛若一记冷箭射中了秦冽的膝盖。 他不成熟?不稳重?做事情还很毛躁? 压下心底的不服,秦冽咬了咬后槽牙问:“你那么喜欢他,怎么没有跟他在一起?” “他在另一个世界,我们没办法在一起了。” 云野的目光中流露出遗憾,他的尾音带着轻颤,似乎是压抑了巨大的难过。 仅仅这一句话,秦冽便明白了。 他想不到云野年纪轻轻还有这样的经历,难怪他的眼神总是特别深沉和哀伤,像装了许多故事一样。 喉咙里像灌满了沙,秦冽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猜想得到验证后,他的疑惑是被解开了,心情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释然。 云野望着眼前来来往往的行人,两根手指轻轻触碰着指尖,仿佛在思考什么。 安静片刻后,他的余光转向一边。 秦冽慵懒随意靠在椅子上,一双大长腿随意伸展,天光被梧桐树遮了大半,分割成斑驳陆离的光圈,细细碎碎洒在他身上。 “秦冽。”云野认真叫他名字,见对方轻抬下眼皮,才又出声道:“你刚刚问了我问题,那我能问你一个吗?” “嗯。”从喉咙里溢出淡淡的一声,秦冽曲起膝盖直起腰,坐正身体。 “你对我的抗拒是来源于,我把你当成替代品这件事儿吗?”云野微微停顿,问得严肃。 替代品…… 这个词让秦冽自嘲勾起唇。 怎么可能会有无缘无故、死心塌地的喜欢。 “不是。”秦冽被阳光照得眯了下眼睛,转头看向一旁,“我他妈就是不想谈恋爱,麻烦。” 他的反应落在云野的眼里是心虚。 说那句话时眯眼、转头代表他在回避,怕人看穿他的眼神,这在心理学上叫做“潜意识”。 一个人的微表情只有很短暂的时间,但因为是无意识的,往往会暴露出真实的情绪。 面前突然落下一道阴影,秦冽抬头,发现云野不知何时来到他的面前。 他微微低头,双手撑在椅子的两侧,将他困于中间,臂膀因为用力,白皙肌肤下的青筋明晰可见。 秦冽的脸正对他若隐若现的领口,那道锁骨深得能养一池鱼了。 光天化日,道德沦丧。 “滚开。”秦冽的眉宇不耐烦拧起,膝盖顶了下他的腿。 云野非但不听,头反而更低了几分,“我都还没亲你,这就怕了?” “你他妈倒是想亲,你敢亲吗………” 秦冽话音未落,男生的头迅速低下,唇瓣落到了他的鼻尖。 仅一瞬,便立刻移开。 他身上清爽的薄荷香随着风灌入他的鼻翼,很淡,淡得和蜻蜓点水的吻那般,像是来不及捕捉的错觉。 喉结急速微动,秦冽宛若深潭般沉寂的眸底顷刻划过一丝波澜。 他们从没离得这样近过,温热的鼻息萦绕,清清楚楚看见自己在彼此瞳孔里的倒影。 灼灼夏日,恰逢其时的放大所有感官,体内不知名的情绪开始沸腾、叫嚣,无所畏惧地想要冲破而出。 云野那双亮而有神的眼睛也窜上了火焰,眼波下带着毫不躲避的直白。 “秦冽,那你敢说你永远不可能喜欢上云野吗?” 第15章 秦冽从云野的眼中看到了挑衅。 他知道他不可能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一定满肚子想法。所说的每句话都在揣度他的心意。 在他问完他敢不敢后,秦冽接着就要回答,云野却撤开身子,懒洋洋站直道:“你不用非得现在回答,我也不想知道答案,像你这样口是心非的人,就算说出来,也不一定就是真的,所以你心里怎么想的,自己清楚就好。” 口是心非? 秦冽想反驳,却根本找不到死口,云野的话太密了,一通讲完,搞得人没脾气了。 云野故意把他的话给堵回去。 像秦冽这种高傲不服输的性格,他绝对会说“我不可能”,这样的答案他可不愿意听,说不说出口又有什么关系? 云野坐回原位。 上下忐忑的心终于慢慢归位。 刚刚亲他的那一下他紧张死了,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淡定。 就秦冽那暴脾气,他当然会怕他一拳把他打飞啊。 见秦冽还在用气愤的眼神瞪他,云野不讲理地哼了声,“你要嫌我占你便宜,也可以亲回来啊!” 说完,他微微嘟起嘴巴,“随便亲。” 秦冽被他肉麻到了,受不了地蹙眉,想发火想揍人,却又拿他无可奈何。最终也只是蹦出一句“谁愿意亲你”。 不远处的一棵树后面,偷拍的人收回了摄像机,他快速浏览一遍照片,脸上流露出“奸计得逞”般的笑容。 凭这几张照片,足够找大少爷讨个奖赏了。 气氛沉默了会儿,秦冽站起来,“那晚的事情很抱歉,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不要把我当成他了,我们不是一个人,你要尽快从悲伤中走出来,多看看这个世界的美好。” 快速说完,秦冽转身走人。 云野错愕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敢相信秦冽竟然还会安慰人。 他太惊喜也太欣慰了,莫名有种自己儿子长大了的感觉。 只是…… 他话里话外都是想和他当陌生人的意思,说什么“桥归桥,路归路”,他云野想要他,就算没桥,也要给他铺出来,没路,也要给他踏平。 - 秦冽拐过弯后点了支烟,他一个人靠在角落安静抽完这支烟,烦躁的心情才平静下来。 唐境泽给他打了三通电话他才接,听说秦冽就在这栋大楼附近,他过去找到了他。 “怎么了?”唐境泽闻见秦冽身上的烟味,皱下鼻子,“怎么看起来萎靡不振的?” “破案了。”秦冽莫名其妙蹦出这仨字。 唐境泽没听懂,眉宇间拧起疑惑的“川”字。 秦冽和他玩得最好,自然什么都会和他分享。 “我他妈被云野当替身了。”秦冽一脚踢在垃圾桶上,“他还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差点被他给玩了。” ? 看他恼羞成怒成这样,唐境泽饶有兴致地让他展开讲讲。 “没什么好说的,云野喜欢的人去世了,恰好和我长得很像,他就把注意力转我身上了。” 听完,唐境泽终于明白了。 他观察着秦冽脸上的微表情,好奇追问:“你是因为云野玩你生气,还是因为他喜欢的人不是你才生气的?” “这两者有区别?” “区别可大了,难怪你没谈过恋爱,这种小问题都搞不明白。”唐境泽鄙夷看他一眼,详细解释道:“如果你单纯是因为云野拿你当替身,不至于会这么生气,他又没占到你便宜,你也没让他得逞玩弄了感情,这事儿翻篇就完了。” “可如果你心思不纯,你就会发了疯地嫉妒那个真正被云野喜欢的男生……” 唐境泽话还没说完,秦冽摘下他戴在头顶的鸭舌帽,扣在自己头上,欲转身离开。 他是脑子有坑才站那儿听他一通乱分析,没一句有用的。 “哎,我这帽子是绿的。”唐境泽急忙叫住他。 秦冽拿下一瞧,还真他妈是墨绿色的。 唐境泽笑得很贼,“不错,你现在戴着挺应景挺合适的。” “有病吧?你发什么神经买个绿帽子!”秦冽扔回给他。 “我又没对象,戴绿帽子怕啥。” 唐境泽一句话把秦冽噎得结结实实。 ——你没对象,你怕什么被诅咒? 秦冽懒得搭理他了,给他一记白眼,扭头就走。 唐境泽目送着秦冽的身影离开,八卦的心蠢蠢欲动。 他知道云野这会儿还没走,直接去到大厅门口堵人。 云野和谢嘉耀一同走出来,唐境泽抬手摸了摸谢嘉耀的头,“小可怜儿,以后别这么暴躁了。” “滚。”谢嘉耀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我跟你熟吗?” “啧……年纪轻轻,脾气怎么那么暴躁。”唐境泽不跟他开玩笑了,转而看向云野,“有空吗?我们聊聊。” “谁要跟你聊……” 谢嘉耀话音未落,云野无奈朝他看过去,“你先回家吧。” 今天这事儿搞得他都有心理阴影了,谢嘉耀就跟一只哈士奇似的,以后他怎么敢和他一起出门。 “云野,你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聊的?他和秦冽都是一丘之貉,没一个好东西。” 听闻,唐境泽眯起了眸,“你别看我文质彬彬的,以为我不会揍人!” 谢嘉耀挺起胸膛,想说谁怕谁啊!云野头疼地把他给赶走了。 两人去到咖啡厅,唐境泽点了杯拿铁,问云野想喝什么。 他表现得闲适自在,让云野恍然有种旧友的感觉,“橙汁就行。” 唐境泽这人还蛮好的,情商高,为人处世有分寸。未来他也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救死扶伤。 前世云野靠他帮了很多忙,每次身体有哪里不舒服,都会给他打一通电话,只要不忙,唐境泽总是第一时间赶来。 两人面对面坐着,落地窗外偶尔走过几个行人。 唐境泽许久未出声,云野也没催他。 不觉中,一杯拿铁见了底,唐境泽扬下眉梢,放下杯子的同时开口:“云野,你是真心喜欢秦冽吧?” “为什么这么问?” “秦冽说你拿他当替身,我不信。”唐境泽的眼里尽是精明,“除非你给我看一眼,和他长得很像的那个人的照片。” “我没必要向你证明。” “你有。”唐境泽倾身向前,“如果你想追秦冽,会需要我的帮助的。” 云野笑了,“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有自信吗?你以为你作为好朋友就能左右秦冽的想法了?我能不能追上他,是他说了算。” 眼前的男生目光坚韧不拔,有超过同龄人的成熟与淡然,仿佛事事都看透,尽在掌握。 唐境泽抚摸着下巴,他心中那个大胆的猜测仿佛得到验证了。 云野出现在秦冽的身边,一定不简单。 “20号晚八点,秦冽在厦城银海湾有一场重要的比赛。”说完,唐境泽起身要走。 云野不懂他为什么会帮他。 回眸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云野的手悄然握紧,指尖泛起了白。 唐境泽太会洞悉人心了,他莫名有一种被他看透的感觉。 可他不戳破,他也没办法问什么。 - 夜晚,秦冽被老爷子叫回了家。 一进客厅,他便感觉到气氛不对劲,爷爷闭眼靠在沙发上,明明手指还在旁边的扶手上敲敲打打,没有睡着,却连眼皮都不动一下。 茶几上搁着几张照片,秦冽走近一瞧,正觉得眼熟,秦老爷子在这时猛地睁开了眼。 “你脸怎么回事?”秦老目光威严,“又跟谁打架了?” “我没看路撞电线杆上了。”秦冽冷幽默地说。 秦老无奈看着他。 这孙子是忒难管教了。 从小他就脾气爆,谁敢惹他就把人往死里揍,也是因为常年在国外,没父母在身边管教,他的性格越发叛逆,成年后倒还收敛点了,但脸上也是隔三差五地挂彩。 当然,除了这点,其他方面,秦冽还是很让他骄傲的。 比如他学业优异,省内前十名的成绩考入尚大;喜欢玩赛车,不靠家里,凭自己的本事搞来投资,一手创建了俱乐部。 不过要是能把玩赛车的心思转移一半,学着经营和管理集团,那就更好了。 三个孙子里,秦老最喜欢也最器重的就是秦冽,但避免其他两个孙子看出来,争风吃醋,内部相残,他不敢表露得太明显。 “来,欣赏一下你美好的爱情。” 秦老目光示意着,命令秦冽看照片。 秦冽拿起来,白天云野亲他的那一幕居然被偷拍了。 照片是远距离拍摄的,看不清人脸上细微的神情,只能看得到云野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所以显得他们俩人格外亲密。 无名之火从秦冽的胸膛燃烧,“爷爷,你背地里找人跟踪我?” 照片是老大秦安给秦老爷子的,派手下跟踪秦冽的人自然也是他。 在他把照片拿给秦老看的时候,他就批评过他了,让他别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破坏兄弟间的感情。 秦老希望他三个孙子能够和谐友爱地相处,搞好家族内部团结,自然他不会告诉秦冽谁才是幕后黑手。 “我不找人跟着你,万一你在外面闯了祸怎么办?”秦老理直气壮地发问。 见秦冽抿唇不吭声,他冷哼道:“平日里看你对什么事儿都冷淡淡的,就知道玩赛车,居然还偷偷谈起恋爱了。” “谁偷偷谈恋爱了?” “是是是,你没偷偷,你是光明正大的。”秦老纠正措辞,忍住笑揶揄,“俩人都在大街上亲亲了,那怎么能是偷偷谈呢,你们现在的小年轻,思想真开放,我这老家伙看了以后,脸都臊得慌。” “我——”秦冽无语到爆,“我没跟他谈,这照片是误会。” “都清清楚楚拍下来了,你还狡辩?秦冽,我一直觉得你有情有义,可别当玩弄人家感情的渣男。” 秦老观察着他的神情,当他是怕他反对,接着又说道:“等你开学也上大三了,你要真想跟人好好谈,那就尽快订下来。” “定什么?” “订婚啊!”秦老的眼中一派精明,“当然我还没去查这男孩子的底细,但你的眼光我还是放心的。” 秦冽将照片撕碎扔进垃圾桶,“我最后说一遍,我和他不是情侣,往后也不可能是。” 听他斩钉截铁的语气,秦老狐疑摸了摸下巴,不由得问:“那你为什么亲人家?” “是他亲我的好吗?!” “他亲你,你不会躲开?你揍人的狠劲哪去了?难道不是你老实坐在那儿任由他亲的吗?我不信你真想推开他还会被强吻!” 亲爷爷吐槽,最为致命。 秦老一副过来人的眼神睨着秦冽,心想:孙子,你这欲拒还迎都是爷爷年轻时玩剩下的。 第16章 “我当时没反应过来。”秦冽反驳的声音很无力,已经没了最初的底气。 “胡说!我看你分明是很期待,很享受!”秦老鄙视看着他,“言不由衷!口是心非!” 看爷爷的表情,好像在说:我还以为你是个多有担当的老爷们,没想到谈个恋爱都不敢承认。 秦冽要炸毛了。 他长这么大就没被人如此冤枉过,口是心非?怎么云野和爷爷都这么说他? 精神pua真可怕,人人都误会他和云野有一腿,渐渐的他该不会自己都要这么认为了吧? 看爷爷皱着眉认为他是渣男的模样,他满肚子的话想辩驳,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忍了会儿,秦冽冷冷出声问:“照片是不是秦安找人拍的?” 冷静下来后他认真想了想,以他对爷爷的了解,老人家就算不放心他在外边闯祸,也不可能派人时时刻刻跟踪他,甚至还拍下照片。 “那是你大哥!你能直呼大名吗?”秦老这话没否认。 秦冽用力捏紧了拳头,他现在就去找秦安算账。 看他转身离开,秦老已经猜到他要去干嘛了。 “秦冽,你给我冷静点。” “他找人跟踪我,侵犯我的隐私,你要我怎么冷静?”秦冽的眼中燃烧着怒火,“看我不揍得他满地找牙。” 听闻,秦老拄着手拐走到他身边,冷不丁抡起拐杖砸到了他的膝盖窝上。 “我已经教训过你大哥了,你们兄弟俩别为了这种小事儿闹得不愉快。” “您觉得这是小事儿?”秦冽冷笑了声,“不可理喻。” 他早知道秦安在背地里挑拨离间,因为没舞到他面前,所以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可他干出跟踪和偷拍这种龌龊事,绝对不能忍。 秦冽从别墅出去后,秦老拨了秦安的号码。 “你弟去找你算账了,能躲就躲吧。” “爷爷,我不是告诉你别出卖我吗?你是不是把照片给他看了?”秦安的声音听起来吓坏了。 他知道秦冽的脾气,绝对不让自己受半点委屈。平常他只敢在背后偷偷放冷箭,生怕被秦冽给知道,唯有这次以为抓到了一手王炸,直接拿照片给爷爷看,谁知他老人家这么兜不住呢! “你敢做就要敢承担,谁让你没事惹他的。”秦老只是给秦安提醒一声,讲完就把电话挂了。 秦安这个时候正在高端会所里喝酒,这地儿他每周起码来两三次,秦冽想找到他,轻而易举。 上次被秦冽揍还是在前两年,当时他看不惯秦冽那么嚣张,故意使坏,在他的宝贝儿爱车上划了一道,结果被他发现后,他拖着他去到后花园,按着他的头就往水池里灌。 这还没完,把他呛得眼泪鼻涕一起流,之后还对着他的肚子踹了好几脚。 佣人们想上前阻止,秦冽直接抄起了把刀,吓得没人敢站出来。 他这人简直就跟疯子一样。 秦安大秦冽六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他这么教训了通,往后一直没敢再惹他。 这次之所以找人跟踪秦冽,还是偶然间听爷爷说想让秦冽进公司实习,给他个经理的位子坐。 秦安不服,他进公司是从底层开始做的,凭什么秦冽一来就能当经理?而且,他为公司拼死拼活奋斗那么多年,也才只当上经理,秦冽凭什么跟他平起平坐? 一旦他进公司,他继承人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所以秦安才会一个劲儿地在爷爷面前吐槽秦冽各种不靠谱,消磨爷爷对他的信任。 他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接手公司,等他坐稳了董事长的位子,秦冽在他眼里就会像软柿子一样,随便他怎么捏了。 想到这些,秦安不免又得意起来。 仿佛这一天马上就要到来了似的。 不过眼下,他是该想个办法躲避风头,早晚等秦冽气消了,再出现在他面前。 秦安还是不敢和秦冽正面刚,他偷摸从会所里出来,准备先随便开车去个地方,秦冽手持着双截棍,气势汹汹来了。 黑暗夜色下,风拂乱了他额前的碎发,隐约露出那双带着浓郁杀气的眸。 秦安深知大事不妙。 他脚底抹了油似的,飞速跑到车旁欲拉开门坐进去,秦冽手里的双截棍紧跟着砸到了他的车门上。 下一秒,他揪着秦安的衣领,一把将他扯过去,双截棍中间的链条直接勒住了秦安的脖子,将其拖着往后退。 “派人跟踪我?” 秦冽暗中使劲,唇瓣贴在他的耳畔,“谁给你的勇气?” 秦安的脸憋得通红。 在他挣扎间,驾驶座上的司机拿起防身工具下了车,和会所的保安一起冲了过去。 “滚开。” 神情淡漠的秦冽,突然间就抬起头向四周环视,目光凌厉的扫向了他们。脸上的表情阴冷得吓人,开口的声音仿佛是结了冰一样,带着令人止步的魄力。 司机和保安自然都认得秦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安的脖子都勒出血印了,他的手用力扒拉着,用尽全身力气低吼,“一群废物,还不……” 他一说话,秦冽的劲儿就更大了。 “啊——” 秦安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他只觉得汗毛一根根竖起来。在他感觉自己脖子上的大动脉快要被勒断的时候,秦冽猛地放开了他。 喘着粗气,秦安像狗一样趴在了地上,脖子上的血,一滴滴砸到了地上。 秦冽自上而下俯视他,睥睨的眼神如同看一条狗。 “别让我对亲情的最后一丝幻想泯灭。” 他眉心紧蹙,气场本就偏冷,这一皱眉,更是有着浓重的寒气从他的身上弥漫出来,以至于他开口说话的声音,都冷得令人颤.栗。 秦安的手撑在地面上,气息喘匀之后,咬牙抬起了头。 “秦冽,你拽什么?”他不服气地瞪着他,“我动不了你,还动不了云野吗?你今天敢这样对我,信不信我明天就报复到他头上?你以为你能时时刻刻护在他身边吗?哪天老子我骑在他身上,你又能奈我何?” “我和云野没关系。” “你敢碰他一下,我他妈杀了你!” 秦冽一把将他拽起来,眼眶赤红。 他的样子十分可怖,如同咆哮的猛虎。 秦安的唇角扬起一抹无耻的笑容。 轻飘飘反问:“没关系你们为什么会亲?弟弟,你怎么这么激动啊?他是死是活碍着你了?” 他很确定,秦冽不会杀他的。 不管秦冽揍人多么得狠,他都一定不会杀人的,因为他心善。而且,秦冽非常重视亲情,母亲去世,就他最难过,精神几乎处于崩溃状态。 所以,他也就嘴上发狠罢了。 秦冽没有出声。 手上的力道不觉中松懈几分。 “秦冽,你有软肋了。”秦安笑得越发张狂,反手擒住他的手腕,“那个云野对你很重要是吗?不然你刚才怎么激动得像要疯了?” 秦冽的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弧度。 他意识到自己中了秦安的圈套。 这人故意讲那些难听的话来激怒他,看他的反应,以此来测试云野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 秦冽很懊恼,也很无解。 他当时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法冷静思考,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去威胁秦安,让他不要动云野。 “秦冽,往后给我夹起尾巴老实做人,我对付不了你,收拾一个云野还是轻而易举的。”秦安满脸小人得志的猖狂。 秦冽蓦地抬起眼,犀利的眼神,为那狭长幽深的黑眸染上朦胧的冰雾。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他冷森森地开口,有丝若隐若现的笑顷刻闪过,“怎么就确定我一定不敢杀你呢?” 他的语气风轻云淡,眼神中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威胁,秦安的身体猛然哆嗦了下,出口的声音都磕磕巴巴了,“如果你杀我,那我一定赶在你动手前杀了你。” “好啊,我拭目以待。” 秦冽的眼底闪过一抹嗜血的杀意,将双截棍用力一甩,握在手里,转身离开。 望着秦冽在夜色中渐行渐远的背影,秦安紧绷的神经才慢慢得以放松。 他吓得腿软,后背冒了一身冷汗。 秦冽刚才那句警告真不像是开玩笑的。 原地站了会儿,秦安拿出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把云野给我里里外外调查一遍,以最快的速度!” 交代完,他又暴躁吼了声,“还有,找人把他给我盯紧点,有异常行踪随时跟我汇报!” 有了能拿捏秦冽的人,那自然是好的。 从前,秦冽像个无所畏惧的疯子,天不怕地不怕,他都不能拿他怎么着,如今看他还能嚣张到哪去。 透过他之前的反应,不难看得出,他对那个云野是真的上了心。 像秦冽这样重感情的人,一旦开始认真,那是死都不会放手的。 - 如火一般张扬浓郁的红色跑车疾驰在深夜的公路上。 秦冽深邃的眼眸凝视前方,胸口还在剧烈起伏。 语锡证李! 脑海中闪过秦安厚颜无耻的样子,他握着方向盘的力道便会加重几分。 除了生气,更多的是无力感。 他不明白自己的两个哥哥为什么是这样的?从小他就想和他们一起玩,跟在他们的身后一口一个“哥哥”的叫,每次都被一把推开。 秦安尤其厌恶他,总是表现得不耐烦,没给过他好脸色,还会栽赃陷害他,所有他闯的祸他都要想尽办法推到他头上。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秦冽慢慢的也就心灰意冷了,他想不通为什么,但也清楚明白着,他们是不可能喜欢他这个弟弟的。 不知不觉,开到了很远的地方。 秦冽按下车窗,让冷风吹进来。 入秋后的夜晚萧瑟凄凉,天边一轮残月无声照耀大地。 云野的消息在这个时刻发来。 昏暗的车厢里,手机屏突然亮起。 秦冽不知是他,拿起手机想随便看一眼,屏幕上的一行危急的字眼顷刻跃入眼帘。 [秦冽,救命!] 第17章 手中的方向盘险些失控,秦冽的瞳孔放大,有不知名的情绪从眼底闪过。 他立刻将刹车踩到底,车子被紧急停在了路边。 没时间打字询问对面的人,秦冽直接拨了视频聊天。 电话过了十秒才接通,出现在屏幕上的云野黑发湿漉漉,俨然刚刚洗过澡,被热气蒸得两腮通红,像颗鲜嫩可口的水蜜桃。 看他这样,明显在家里。 秦冽松了口气,口吻却很严肃地问:“你怎么了?” 云野哪里能猜到他会给他打电话,本来他发过去那一条消息,都没指望他回复。 被他询问后,他莫名心虚又害羞,低声回答:“我遇到了一点麻烦。” “一点麻烦?”秦冽被他的措辞气笑了,“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麻烦会让你喊救命。” “呃,救命不就是类似于口头禅那样的话吗?你该不会真以为我被绑架要死于非命,等着你去拯救吧?”云野无辜地眨眼。 看在秦冽的眼里,就像一个做错事还非要狡辩的小孩。 他怎么这么牙尖嘴利? 明明就是他将事态严重化,说得却好像他很愚蠢,小题大做。 “闭嘴。”秦冽凶了一句,冷静下来确实觉得他过分紧张了。 如果没有秦安的威胁在前,他自然不会多想。 但他刚和秦安闹了那么大的矛盾,很难说他会不会去找云野撒气。 万一云野受他牵连出了事儿…… 思及此,秦冽拧紧眉,不再继续想了。 他以前倒也不是迷信的人,眼下却莫名害怕有些事情越想越会成真。 纵然他和云野没关系,也不想看他受他的拖累遭遇不测。 云野听手机那头格外得安静,轻轻咳嗽了声,“那个,你还在听吗?” “你到底有什么事儿?”秦冽暴躁的语气宣告他的耐心已经到达临界值。 “我……”云野扣着手机壳,感觉有点儿难以启齿。 当时看见的那一瞬间,他根本没想那么多,只出于下意识的反应去找秦冽,想让他帮忙解决。 “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别磨磨唧唧、吞吞吐吐的?”秦冽真受不了他,“再不说我挂电话了。” 话音未落,云野飞快地一口气说完:“我家进蟑螂了,超大的两只,它们在我家沙发底下相亲相爱,目测还快要生宝宝了。” 手机对面静默了长达十几秒钟。 云野缩在卫生间的门后面,可怜巴巴。 他是真的很害怕昆虫这一类的生物好吗?一个人躲在洗手间里半小时了,就是不敢出去。 也想过要不要鼓起勇气拿扫把拍死蟑螂,但他一看到都觉得腿软,唯恐它扑到自己身上,怎么敢动手? 倏地,他听见了一声崩溃的叹息声。 随即男生宛若训斥的咆哮传进耳朵,“就这?你大半夜发消息喊救命是想让我帮忙消灭蟑螂??” 听得出秦冽有多愤怒了。 云野震得耳朵疼,刻意把手机拿远了些,待他吼完,才弱弱低声道:“你不怕虫子,当然没办法理解我的感受,在我看来这是很严重的问题。” 他还强词夺理!! “这是重点吗?”秦冽头疼扶额,“重点难道不是你要给除蟑螂公司打电话,而不是深更半夜来打扰我吗?” “………可我遇到麻烦就是会第一时间想到你啊。” 对面的男生声音低到了尘埃里,给人感觉像委屈得要哭了似的。 秦冽喉咙一紧。 他扯了下领口,莫名反思。 自己刚刚的语气是不是太凶了? “抱歉啊,我不该这么晚还来打扰你。”云野抽了下鼻子,以退为进地开口,“你休息吧,我去找扫把。” “你找扫把干嘛?” “把它赶到角落里闷死。” “你有常识吗?蟑螂会飞知不知道?你应该先用杀虫剂………”秦冽拧了拧眉心,满脸无可奈何,“算了,我也没经验,练练手再说吧。” “练手?”云野眼睛一亮,不用他把话讲明白就懂了,“你要来我家帮我灭蟑螂?” 秦冽还没开口,小男生已经欢欢喜喜地说:“那我现在就把地址发你。” 挂了电话,秦冽一拳打在方向盘上。 他这造的什么孽啊!! 怎么就混到半夜三更提供上门杀蟑螂服务了? - 直到敲门声响起,云野才敢从洗手间里出来。 门外,秦冽拎着大包小包的物品,面无表情站在楼道幽暗的灯光下。 四目相对,云野的眼底流露出笑意,秦冽则是无语。 面前的男生穿着牛奶白的家居服,墨色的头发软趴趴,看起来像只无害的萨摩耶。 但如琉璃那般亮的眼珠里却暗藏精明,不知在打什么小算盘。 “谢谢啦。”云野侧身让秦冽进来,从鞋柜里拿出一双蓝色拖鞋,“我家只有这一双备用的,也就谢嘉耀之前来穿过两次。” 秦冽本来要换鞋的,听他这么一说,一脚把拖鞋踢一边了。 “我免费上门帮你灭蟑螂,还怕我弄脏你地板?” “呃……”云野的脚尖对在一起,两手乖巧放在身前,“你要不想换,也可以选择不换。” 秦冽那么爱干净的人,让他穿鞋进家里,他可受不了。 脱了鞋,他直接踩在木地板上,问:“蟑螂在哪?” “应该……还在客厅。”云野没敢去确认。 秦冽无奈皱眉看他一眼,“怂包。” 说完,他弯腰从袋子里拿出自己带来的蟑螂药还有各种工具,气势汹汹去客厅了。 云野小心翼翼跟在他后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从小就怕虫子,三年级的时候在校做值日,树上的一个毛毛虫掉在他穿着短袖的胳膊上,吓得他当场尖叫,路过的教导主任看到后笑话他,说他一个男孩子怎么胆子这么小。 要说云野真的胆小,那也不是,他特喜欢看惊悚悬疑片,怕昆虫只是受不了它们的形态,要么外壳带花纹,要么有触角,要么很多条腿…… 秦冽一进客厅就看见了趴在窗帘上耀武扬威的蟑螂,他一手捏住鼻子,一手按住喷雾剂,对着目标物一通输出。 蟑螂还在挣扎,扑腾着想从窗帘飞走,但这杀虫剂的威力实在太猛,它很快就奄奄一息了。 “简单吧?”秦冽回过头看云野,这才发现他两只手正在背后扒着他衣服。 这架势活脱脱是把他的后背当做是“避风的港湾”了。 “还有……还有一只。” 云野话刚说完,另一只蟑螂就出现了,雄赳赳,气昂昂朝他飞过来。 “啊——” 云野大脑一片空白,尖叫着扑进秦冽的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腰。 下一秒更是变本加厉,居然化身无尾熊,挂在了他的身上。 动作那叫一个干脆,完全就是一气呵成! 第18章 秦冽后背一怔,动作僵在半空。 余光看见横在他腰上那双白皙的手臂,秦冽的眼底闪过一抹不自然。 但也没残忍地拿开他的手。 愣了数秒,他才想起继续喷杀虫剂。 蟑螂十分嚣张,围着他们乱飞不停。 怀里的小男生在瑟瑟发抖,他消灭蟑螂的同时还没忘记安抚他的情绪。 “别怕。” 秦冽的唇瓣挨着云野的耳朵。 他的声音难得温柔,像午后被阳光充分晒过的一缕风,徐徐飘入云野的耳中。 云野卷翘的睫毛眨了眨,恍然间觉得回到了前世。 有次他和秦冽一起在花园里坐着看书,忽然有只黝黑的虫子顺着他的腿爬到了他的腰上。 一低头看见,云野吓得反射性抓住了旁边人的胳膊。 秦冽的眼底闪过一丝揶揄的笑意,抽出纸巾捏走了那只虫子,后来还刮下他的鼻子,说:“怕什么?不是有我在吗?” 他永远不会像别人那样嘲笑他胆小,在他看来,害怕虫子只是人性的一个弱点,不足以说明什么。 在云野的成长经历中,都是受批评长大的,哪里稍微有点儿不好就会挨骂,从来没有一个人像秦冽那样,处处鼓励他,让他觉得自己的一点点小毛病并不足为奇。 那时,他年长两岁,经常像个大哥哥引导他,云野有时会感觉他像一盏明灯,照亮他人生前进的路。 起码,云野从来没听前世的秦冽说过他胆小,不像现在,一口一个怂包取笑他。 想到这点,云野抬起头瞄了眼秦冽。 恰好撞上他也低头。 剩下的那只蟑螂被迅速消灭了,云野勾着他的脖子的力道松懈,盘在他腰上的腿也酸了,往下滑了几分。 “怎么有点儿硬?硌到我了。”不知蹭到什么不明物体,云野下意识惊呼。 秦冽额上青筋暴跳,“那他妈的是皮带。” “我也没说是别的东西啊。”云野小声嘟哝,他刚刚的确误会了。 差点以为他那儿怎么硬度那么高。 云野暗中观察着他神色变化,故意调侃:“你联想力好丰富,别脸红哦。” “我……”谁他妈脸红了,秦冽咬牙示意了眼,“还不放手?” 他的呼吸明显一滞,感觉到体内有股热气从小腹里升腾了起来,说话间不自然撇开头,清冽的声音里都带着微哑。 云野悻悻然从他的身上滑下去,低声吐槽,“当我愿意抱着你呢。” 说着,他转身去洗手间洗手。 秦冽没见过这么过河拆桥的。 抱完他就去洗手。 怎么着?嫌他脏? 云野刚冲完手,一回眸看到蟑螂,直接吓退两米。 近距离看死掉的蟑螂,那感觉更恐怖。 秦冽用纸巾包着蟑螂放在他掌心,故意拿到他面前,很显然就是要吓他的。 惊魂未定两秒,云野又气又好笑。 “秦冽,你几岁啊?幼不幼稚?”他佯装瞪他,把手上的水珠儿甩到他脸上。 秦冽旋风一般转了身,把蟑螂抛尸屋外了。 “明天记得找人把家里仔细打扫一遍。”秦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不然你家很可能会生出一窝。” “………” 云野没碰到那蟑螂都觉得作呕,听秦冽说完那话,挤上洗手液又冲了遍,将手上的泡沫仔细搓了搓,然后才擦干。 他要出去时,秦冽又过来洗手。云野靠在一旁看他,刚才的精力都在蟑螂上面,这才发现他脸上的淤青愈发严重了,都快成深紫色。 秦冽是一定不会想到给自己上药的。 云野翻出了医药箱,从中找到活血化瘀的药膏。 如果不是前世养成习惯,他也不会在家里常备这么多种药。 秦冽洗完手就要离开,云野叫住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以示感谢,让我给你上个药吧?” 秦冽没吃晚饭,肚子正闹罢工。 听他这样说,眼皮轻抬,淡淡回了句:“你不如给我下碗面来得实际。” 云野一怔,“你不会没吃晚饭吧?” 他折腾了一晚,先是去爷爷那儿,接着又去找秦安,完事儿来了他这儿,哪有空? “那你在这儿坐会儿,我下面给你吃。” “………”秦冽的薄唇紧抿,不知想到什么,表情有点儿尴尬的无语,“我吃泡面就行。” “你不是说泡面是垃圾食品?”云野下意识脱口而出。 讲完后,他心脏猛一“咯噔”。 今晚和秦冽的相处太过和谐流畅,有种回到前世的感觉,他大脑一时短路,就脱口而出了。 秦冽那个时候的确很讨厌泡面,说这玩意儿是垃圾食品,没有任何营养价值可言,吃了只能填饱肚子,对身体没益处。 秦冽眯起眸,俨然开始怀疑,“我什么时候说过?” 事已至此,云野只能嘴硬,“你说过的每句话我都记得,可你却忘了。” “不可能,我最喜欢吃泡面。”秦冽很笃定,他一周起码吃两次泡面。 云野十分错愕。 看秦冽这样子应该不会是在说谎,他目前的状态也的确像是爱吃泡面的样子,那该不会前世的他是怕他身体不好还吃泡面,故意那样说的吧? 云野的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一个画面。 深更半夜,秦冽趁他睡觉的时候,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吃泡面…… 那么成熟稳重的男人,不大可能做得出这种事儿吧?也太反差萌了。 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圈,云野对前世的秦冽有了新的认识。 会不会他在他面前有“偶像包袱”,一直在装淡定,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成熟呢?他内心深处可能也住着个小男生,偶尔会气得跳脚,偶尔会委屈巴巴…… 想到,云野的心都要融化了。 与此同时,也有遗憾涌了上来。 好可惜,他怎么就没有多了解他一些? 秦冽观察着云野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猜他可能又想起了那个男人。 他是不是走火入魔了?就这么面对面还能把他当成他。 云野回过神,让秦冽去抹药,他则默默无声进了厨房,情绪显然没有之前高涨。 前世,云野也亲手为秦冽煮过面,他手艺并不好,会的也只有最普通的鸡蛋面。 第一次做,不仅把秦冽齁到了,他还从中吃出了鸡蛋壳。 不过他很会鼓励人,没说一句不好的话,怕他灰心,反而一直表扬他,夸他已经很厉害了。 云野搅着锅中的面条,内心也有些矛盾。 别说秦冽会误会他拿他当替身,就连他自己时常也会迷茫,他这一世对秦冽的喜欢究竟纯不纯粹?明明知道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却还是会矛盾。 下好一碗面,云野满怀期待地端着碗走出去。 他这间公寓面积不大,一眼就能望得见客厅。 秦冽并没有在沙发上,应该已经走了。 将碗放到餐桌上,云野走到客厅,茶几上有他留下的一张纸条。 ——有危险call我,其他事情免谈。 他能有什么危险? 云野皱眉,不由失落地嘟哝:“面都没吃就走了,浪费人家一番心意。” 秦冽对他还是保有抗拒的,他一定是突然想到留在他家吃饭不合适,才会未发一语径自离开。 将纸条夹进书页,妥帖收好。 云野想想还是感觉很奇怪。 秦冽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 翌日。 云野早起下楼扔垃圾,顺便到小区门口买了早餐。 他住的这地方是一条老街,生活气息浓厚,还不到八点,小广场上就已经聚集了很多跳舞的大爷大妈。 有了秦冽的纸条在前,云野走在路上时都会不自觉观察周围的环境。 他相信秦冽的话不会是空穴来风,昨晚他收到他的消息立刻给他打来电话,并去了他家,也一定有原因。 多观察,果然发现了猫腻。 路过一辆黑车时,云野从后视镜里看见身后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这个人不是他今早上第一次看见了,从他出小区门到进早餐店,似乎一直都在跟着他。 心底敲响警钟,云野悄悄拿出手机,假装自拍,飞快地拍了一张照片,之后发给秦冽。 [好像有人跟踪我。] [我不配知道原因吗?] - 秦冽凌晨四点才睡,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拿起手机想看时间,点开云野的微信,脸色一变。 云野是自拍,本人露了半张脸,其余的画面都是后面那个黑色的身影。 将照片放大,也看不清人脸,秦冽并不能确定他是秦安的人。 但云野既然说有人跟踪他,那一定是察觉到了猫腻。 昨晚他去云野家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观察他所住的小区环境如何。 那地儿挺偏僻,楼房都是十几年前盖的,也不存在所谓安保,谁想进都能进。 如果秦安真想对他下手,轻而易举。 但在真正掌握继承权之前,他很怕节外生枝,应该不敢妄动,惹是生非。 看一眼消息的时间,是在四个小时前。 秦冽扒拉下头发,直接给他拨去电话。 大扫除的清洁工刚走,云野这会儿正在煮意大利面,他自己做了番茄肉酱,满屋飘香。 手机屏幕上跳出秦冽的头像,他眼睛瞬间一亮。 老公又给我打电话啦?这是什么可喜可贺的好日子啊! 第19章 “喂~” 云野的语调情不自禁地上扬。 每次和秦冽说话,他不由自主就想“矫揉造作”,这是面对爱人的生理本能。 “你没事?” “当然没有,我正准备吃午饭呢。”云野关了火,用肩膀夹着手机,往碗里夹面,“你知道是谁跟踪我的对吧?” 秦冽:“如果有人跟踪你,那应该是秦安的人。” “秦安?你大哥?”云野知道他们关系不好,“他怎么会找上我?” 秦冽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和云野讲了一遍,并强调了其严重性和危险性,让他保持警惕,日常多加防备。 哪知云野听完之后,反而有点儿开心,“看来我要感谢你大哥,不然怎么能等来你的主动。” “你不怕?”秦冽很意外他是这样的反应。 毕竟在他眼里的云野,连只虫子都怕得不行。 “不是有你吗?”云野轻声反问,语气充满坚定,“我信你会护我周全。” 对面沉默了十几秒,“云野,我只是不想你受牵连,仅此而已。” 他提醒他不要会错意,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可能再进一步。 云野刚想说什么,秦冽的电话已经挂断了。 他还是那么“绝情”,但这次,云野却要为这个形容加上双引号。 - 晚八点,云野来到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厅,他约了一位研二的学生,对方正处于创业的初始阶段。 云野到时,他订的位子上已经有人了,对方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戴金丝细边的眼镜,很斯文干净的长相。 乍一望去,云野都没敢认,眼前害羞内敛的样子,与他印象中的气质相去甚远。 十年后,眼前的这位男生将成为游戏行业鼎鼎有名的大佬,他所开发的《沉渊》一经上市就风靡全国,下载量以及日活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狂飙,在短短一年之内,便登顶全国热门游戏榜的榜首,并在此后五年的时间,地位都无可撼动。 云野曾见过他两次,对方为人谦和低调,哪怕年纪轻轻,身家已过百亿,从他身上也丝毫看不到骄傲自满。 那款游戏他也下载过,画面优良精美,人物形象丰富,操作流畅,对抗性强,很容易一玩就忘了时间。 但谁能想到,如此火爆的游戏项目,在最初找人投资时却屡屡碰壁,没有人愿意相信一个初出茅庐的学生,哪怕觉得这项目前景不错,也不愿意开高价,仗着对方是学生好欺负,要么提出买断,要么一个劲儿的往下压价。 好在陈暮洲他对自己的创意和技术都有颇高的信心,坚持要给自己的项目找到一位好的投资人,把话语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这才有了后来的如日中天。 从这点来说,陈暮洲绝对是很聪明很有远见的人,也有一定的生意头脑。 云野选择他还有个原因是相信他的人品。 未来十几年,陈暮洲白手起家,从穷小子一跃成为顶级富豪,这期间所要面临的诱惑是巨大的,但他从来没流出过什么负面的花边新闻,每次出现在公众视野,都是关于游戏,而且身边只出现过一任女友作陪,不爱流连风花雪月的场所。 可以说,他对自己的事业到了一种痴迷的状态,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不将开发的游戏做到世界闻名,让全世界的人都在玩,决不罢休。 云野知道这时的他游戏项目才刚刚开发,正在网上发帖寻找投资人,他前段时间炒股攒下一笔钱,便主动找上了他。 来到桌旁,陈暮洲抬下镜框,看到云野的刹那,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他似乎也没想到要给他投资的人居然是这么年轻的男孩子。 云野故意没提前和陈暮洲讲他的年龄,就是怕他不信任,认为他不靠谱。 许多事要见了面详谈才能了解,他和他真正聊过天后,怀疑自会消弭。 面上浮现出友好的微笑,云野主动伸出手,“你好,陈哥,我是云野。” 他的称呼自然而然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陈暮洲在看到他时第一反应,下意识认为对方可能是个玩票的富二代,在他出声后,偏见就消失了。 云野目光真诚,笑容温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明明看起来比他小几岁,却恍然让他觉得自己更小。 “你好,我……我是陈暮洲。” 不着痕迹在衣角擦了下掌心的汗水,陈暮洲起身客气回应。 云野坐到他对面,口吻熟稔,并无生分地问:“你等了有一会儿了还是刚到?” “我刚到几分钟。”陈暮洲快速回答,余光瞥见桌上的菜单,连忙问:“你看看你要喝点什么。” 云野抬手招来服务员,要了一杯橙汁,陈暮洲则是冰美式。 他说他经常熬夜敲代码,喝习惯了。 两个人的话题从日常小事开始切入,渐渐聊到项目上。 云野告诉陈暮洲,他是在一个投资网站上看到了他的企划书,十分感兴趣,所以联系了他。 在那个网站上,陈暮洲意向启动资金是一百万,云野的手里刚好有这么多钱。 和云野聊了一会儿,陈暮洲对面前的男生越发看不懂了。他有种超出年龄的成熟,无论是对投资还是经商甚至包括创业的话题,都能聊得头头是道。 他怀疑对方是不是长了一张显嫩的娃娃脸,冒昧询问了下年龄。 云野恍然记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份个人资料,递给陈暮洲。 “我想我们双方如果要进行合作,你应该对我有个全方位的了解。” 陈暮洲掀开文件夹,里边有好几张A4纸。 白纸黑字密密麻麻的写了许多内容。 小到个人的基本信息,大到他对创业以及投资的理解,生怕有哪处遗漏,让他对他不够了解。 陈暮洲又不傻,云野写得如此详尽,并直接找上他,显然就是冲他手里的项目来的。 突然间冒出这么个年仅18岁还没上大学的男孩子,说要给他投资,是个人都不免产生怀疑。 “恕我直言,你用来投资的钱是父母给的吗?”陈暮洲很干脆,直截了当地问。 云野摇头,“不是,我个人攒的钱。” 那一定是个富二代了。 父母给的零花钱多得花不了,就想投个项目碰碰运气。 陈暮洲身边同学就有这样的,曾提出过投他的项目,被陈暮洲拒绝了。 他不仅仅需要资金,还需要一位能与他并肩同行、志同道合的伙伴。 云野从陈暮洲犹豫的神情中看出他在担心什么。 “陈哥,我知道以我现在的年龄和作为学生的状态,很难让你对我产生信任,所以我目前投资给你的这笔钱不会索取任何股份以及分红,就当是我借给你的,等你赚到钱付利息还我。” 云野神色淡然,拿出了他最大的诚意。 见陈暮洲沉默望着他,接着又说:“当然,区区一百万对创业来说宛如投石入湖,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我现在联系你,是想在你这儿占个名额,之后我卡里的钱都会转到你那边。” 陈暮洲像是听到天方夜谭,“你对我就这么有信心?万一赔了呢?你的钱就全部打水漂了,我不可能还得起。” “第一,我看好你的项目,相信它能成功;第二,投资本来就是有赚有赔,如果我玩不起,为什么要联系你?” 陈暮洲被云野的两句话给折服。 他认认真真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男生,看到了他眼中的笃定。 陈暮洲很惊诧,他本人的信心都没有云野对他的信心足。 这个男生到底是为什么如此坚信不疑? - 云野和陈暮洲聊了整整三个小时,咖啡厅里的客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他们却越聊越投机。 和预想得差不多,云野知道他们俩的性格能成为谈得来的朋友,事实证明果真如此。 陈暮洲三观正,想法都能跟云野的合上。 云野与他签了一份协议,将卡给了他。 前世的陈暮洲是在三年后声名鹊起,他也不确定这个时候给他投资能不能助他成功,但如果不现在出手,他很难再有机会了。 眼下正是陈暮洲人生的低谷,雪中送炭的时候不帮忙,等锦上添花之时,人家就不需要了。 两人先后走出咖啡厅,陈暮洲仍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他从小就是较为谨慎的性格,对人对事防备心都很重。 云野如果苛刻地向他提各种要求还好,他表现得那么包容大度,仿佛只是为了和他做朋友,这点真的令他费解。 “那……我们之后随时保持联系?”陈暮洲表现得有点儿无措,“我这边有任何情况都会告诉你。” 两个人之前便互换了联系方式,也加了微信。 “好。”云野微笑颔首,看他好像很紧张,“你不用有压力,我们还年轻,未来很长。” 陈暮洲挠挠头,他也感觉自己的神经过分紧绷了。 可能……可能是因为云野长得太好看了吧。 特别是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微微弯着,眼神很亮又带着光。像他喝到过的那种夏日海盐汽水的味道,清清爽爽。 陈暮洲心想,外表果真是可以蒙骗人的,云野长得一副单纯善良的模样,他出于本能就想相信他。 第20章 云野的家在这附近,他步行回家就可以。送陈暮洲去到出租车站牌那边后,帮他拦了一辆车。 拉开后座的门,陈暮洲坐进车里,云野俯身叮嘱:“陈哥,到家发个消息。” “嗯。”陈暮洲郑重点头,突然觉得有点儿不舍,下意识开口说:“今天认识你很高兴。” “我也是。” 云野为他关上车门,望着出租车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车尾,长舒了口气。 原来有些事情勇敢跨出一步,就没想象中那么难了。他在联系陈暮洲之前,其实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担心对方不认可,怕会因此对他留下成见。 然而真正见过后,云野对陈暮洲有了更全面的认识,他待人接物都十分真诚,并不是多么难以接近。 - 秦家老宅。 秦冽进到客厅时,秦安正在给老爷子捶背。 秦安的脖子上有很深的一道淤青,被双截棍勒出来的。他也没遮,生怕爷爷看不到。 管家给秦冽打电话说爷爷可能是昨个急火攻心了,今天感觉身体不大舒服,问他要不要回来看看。 挂断电话后,秦冽一刻都没耽误直接赶过来,不料秦安和秦洛南都在。 他的大哥和二哥各居爷爷左右,秦冽直接去到对面坐下。 “那么久没见,看到我也不打声招呼?”秦洛南挑刺儿似的转头问。 他刚回国,在墨西哥待了近半年。之前庆典那天说要来参加,临了发来一条消息,说自己回不来了。 秦洛南就是标准得纨绔子弟,只知吃喝玩乐,隔三差五去次赌场,肆意享受生活永远被他排在第一位。 秦冽像是没听到秦洛南的话,径直起身去洗手间。 秦安的手机在这时响了两声,他拿出一看,手下发来几张照片还有视频。 躲起来看完后,那张阴险狡诈的脸上流露出窃喜的神情。 呼!精彩! 不知秦冽看到会是什么表情? 视频中,云野对坐在他对面的男生说:“卡你收好,以后你有需要,我就往这个账户里打钱,要是着急用钱的话直接告诉我。” 内容只有这一小段,买通了咖啡厅的服务员偷偷录下来的,但也足够劲爆了。 云野为什么给那个男生塞钱?该不会秦冽花钱养着他,他又在背地里偷偷勾搭了个吧? 要是这样,那秦冽的头顶不是一大片青青草原了吗? 他可怜的弟弟,被戴绿帽了都不知道,还蒙在鼓里呢。 秦安琢磨着该怎么不着痕迹地让秦冽看到这个视频。 如果被他知道他找人跟踪云野,一定又会大发雷霆,说不定被劈腿的秘密泄露,他一时恼羞成怒,可能会当场发疯。 在秦安犹豫之时,秦洛南来到他身后。 “大哥,你在这儿鬼鬼祟祟干嘛呢?” 秦安吓得肩膀一哆嗦,心虚使然,缓了两秒才小声对秦洛南说:“给你看样东西。” 他点开视频,秦洛南面无表情看完,问这俩人谁。 秦安指着云野,“秦冽男朋友。” “逗呢?秦冽那母单狗脾气会谈恋爱?”秦洛南摇头表示不信。 秦安白了他一眼,接着又翻出那天偷拍秦冽和云野街头亲吻的照片。 这下,秦洛南没声了。 秦安笑得一脸奸诈,“看到没?秦冽被绿了。” “就几句话说明不了什么,万一那是他亲戚呢?”秦洛南还是比较理智的,“这男生要真是秦冽男朋友,他能不了解秦冽什么脾气?敢绿他,除非活腻了。” 听完这番话,秦安的笑容收住了。 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 秦洛南的眼底闪过一丝精明,话锋突然一转,“不过大哥你连提醒秦冽一声都不敢吗?他要真被绿了,你这当哥哥的告诉他事情真相也是为他好,拿出你的威严来。” 撂下这话,秦洛南转身离开。 他短短几句话将秦安讽刺得不轻,明里暗里地说他害怕秦冽,身为大哥一点威严都没有。 秦安攥紧拳头,他怎么可能会怕秦冽! 冲动之下,秦安找到秦冽,直接点开视频给他看了。 但出乎意料的,秦冽看完之后一丁点儿反应都没有,只对他说了句:“别再做这么无聊的事儿。” 秦安十分错愕。 秦冽的演技真有这么好?他如果在乎云野,不可能看他和别的男生那么亲密,还云淡风轻的吧? 以他那么暴躁的脾气,恐怕要直接动手打人了。 难不成之前真是他搞错了?秦冽和云野不过是玩玩,根本没动真感情。 接下来的时间里,秦安一直在暗中观察秦冽,企图找出不对劲。但秦冽完全没有反常之处,晚饭也吃得很香,还说明天带老爷子到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秦安有点儿摸不透他了。 秦冽要是有这么好的演技,怎么不去当明星? - 昨天刚和陈暮洲见过面,隔天下午,云野又接到他的电话,说要给他看一下游戏的开发进程等相关的事情。 考虑到在网吧那类的公共场合不安全,云野直接发给了他家里的地址。 他信得过陈暮洲的人品,况且人家还是直男,俩大男人共处一室也没什么,往后他们也少不了接触。 陈暮洲到时接近黄昏,还给云野带来了一箱水蜜桃,说是他爸妈在乡下自己种的,特地想让他尝尝。 这个时候的陈暮洲还十分得拘谨、淳朴,云野道过谢,问他有没有吃饭。 陈暮洲快速点点头,说来之前刚吃过。 云野便没再问,和他一起进了书房。 两人落座后也没多寒暄,插入U盘,陈暮洲就开始为云野作讲解。 云野对他的游戏已经很熟悉了,但这个过程还是要走一下的,不然显得他太不拿自己的钱当回事儿了,更引得陈暮洲怀疑。 眼下这个阶段,游戏初具模型,并不是太成熟,那些专业术语云野也听不懂,陈暮洲讲完后,他表示惊叹地鼓掌和夸赞,“陈哥厉害,我之前看你的介绍书就觉得这游戏一定很好玩,听完之后,只想赶紧让它上市,过过瘾。” “谢谢你的鼓励。”陈暮洲望着他清澈的眼神,低声道:“但愿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 陈暮洲在云野这儿待到快八点,准备离开时,忽感不妙。 小腹原本只是隐隐约约地抽疼,在他起身之际,突发一阵强烈的绞痛。 他对吃饭不重视,经常饥一顿饱一顿,来云野这儿之前,刚码完程序,怕到他家太晚,也没吃饭。 不想被云野看出来,陈暮洲强忍着疼痛,和他道了再见,手拉开门。 云野前世被病痛折磨那么久,对于人表现出不舒服的状态,他很敏感,察觉得十分迅速。 “陈哥,你胃疼吗?” “没……” 陈暮洲否认的话只说一个字,云野已经开始换鞋,拿上了家里的钥匙。 “去医院看看吧。”他注意到他额头上都冒了汗。 陈暮洲拒绝的话被他坚毅的眼神堵回喉咙里。 云野外表看似柔弱,却是很有主见的性格。 来到医院后,云野安排陈暮洲在大厅等候区坐着,他跑去为他挂号。 看着人群中忙碌奔走的身影,陈暮洲神奇地感觉自己都没那么疼了。 挂了急诊,云野转身去找陈暮洲。 这家医院是本市比较权威的,哪怕这个点了,来看病的人仍不在少数。 陈暮洲被他扶着,往电梯的方向走。 停在一楼,电梯里的人鱼跃而出。 “您老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呢?觉得哪不舒服不能快点来医院吗?医生说你小脑萎缩,再耽误下去真成老年痴呆了。” 云野低头看着脚下,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 他一抬头,搀扶着老人家的秦冽和他打了照面。 看到对方,彼此的眼中都闪过惊讶。 秦老对云野这张精致的脸过目不忘,看到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他是那晚在周年庆典上见到过的,眼神清澈,气质沉稳。 再仔细看看,又像是照片里的那个男生。 秦冽下意识停住的脚步让秦老加深了怀疑。 “你们认识吗?”眼底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老爷子故作好奇问。 秦冽喉结滚了下,视线不着痕迹掠过陈暮洲,有隐隐的轻蔑。 文弱书生型的男人,最烦了。 他的下巴微昂,回答马上就要脱口而出之时,云野先他一步开了口,“我们不熟。” 秦冽脸上骄傲的神色顷刻间垮掉。 第21章 秦冽的话哽在喉咙里。 如吞了一根鱼刺。 他眸光微动,心中的情绪千转百回,隐有一股无名的火焰在燃起。 目光再次投向云野搭在男人胳膊上的手,唇角有嘲弄的弧度隐隐勾起。 “爷爷,太晚了,该回家了。”秦冽对云野的那句话没有回应。 而云野也只是冲老爷子微微颔首下,之后就对陈暮洲说:“我们走吧。” 他带着人离开后,秦冽回了下头,只看到两人进电梯的侧影。 眼底顷刻闪过一丝凌厉,秦冽周身的温度阴沉几分,让人顿时感觉到浓重的压力。 秦老轻咳了声,试探性开口:“我这老花眼要没认错的话,他就是照片……” “不是。”话没说完,秦冽厉声打断。 秦老心底暗暗唏嘘几分,嘴上嘀咕:“还说让你俩订婚呢,这么快就掰了。” “我跟他就没在一起过。” “啧啧啧,刚刚你不还否认吗?”秦老抓住了话柄,露出满脸揶揄。 秦冽太阳穴暴跳,暗中攥紧了拳头,不再说话。 爷孙俩从医院大厅走出去,秦老抬眼看了下今晚的月色,发出突如其来的感慨,“人啊,总要跟自己够不到的东西说再见,月亮虽好看,但我们这一生也没法得到。” 秦冽:“………” 搁这儿点我呢? 沉默了几秒,他盯着脚底的台阶,扶着爷爷走下去,“往后还是少看点朋友圈鸡汤,对预防老年痴呆没什么用。” 闻言,秦老狠狠瞪他一眼,“你天天诅咒我,没痴呆也要被你说中了。” “那不是医生说的吗?你生气找他去。” 不知不觉,走到车边,秦冽为爷爷拉开后座车门。 秦老在坐进去之前,又说了句:“你要是主动点,你们不仅会有故事,还会有孩子。” “云野他是男的,生不出孩子。”秦冽下意识脱口而出。 “哎哟。”秦老撇下嘴,“我也没提是谁啊!你怎么还自动带入了呢?” 秦冽真真无语了。 “爷爷。”他装作没听到他的调侃,“您快上车吧。” 秦老刚一坐进车里,接着便吩咐司机锁上车门,立刻开车离开。 秦冽没能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正奇怪,秦老降下车窗,“你自己打个车回去吧。” 话说完,黑色的轿车一个甩尾,只留下浓浓的车尾气,朝他迎面扑过去。 夜晚的街道像一条波平如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站在那里的秦冽,隐没在昏暗的环境里,许久未动。 他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想了半天,掏出了烟盒。 刚把一支烟点燃,眼角余光收进一抹清瘦的身影。 指尖的火光跳动着,秦冽的唇角扯出冷漠的痞笑。 不熟? - 和陈暮洲进到急诊处之后,云野才知他没吃晚饭,待护士为他挂上针,他赶紧出来买饭了。 几乎是在走出医院玻璃门的那刻,云野就看到了秦冽。 他个子高,气质绝佳,站在那儿就像男模,让人想忽视都难。 刚刚自尊心作祟,云野猜秦冽可能会说不认识、不熟这类的话,便赶在他之前说出了口。 总不能一直让他占上风吧? 他当然是有故意的成分,偶尔也要挫一下秦冽的锐气。 所谓暧昧推拉,须得先推后拉。 让他捉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才能一直惦记着他。 云野从秦冽的视线中走过,他知道他即使看到他,也不可能会叫住他。 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往前走了几米,云野回过身,看到秦冽仍站在原地。 晚风吹起他额前刘海,朦胧的白色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五官。 “你没发现,我在期待你开口叫住我吗?”云野望着他的方向,故作委屈出声。 秦冽眯了下眸,朝他走几步,却停在垃圾桶旁,捻灭了烟头。 “你谁?”他完全陌生的表情看向云野,“我们认识吗?” 小气鬼! “我刚刚那样说,是担心你爷爷误会我们俩的关系呀。”云野满眼无辜。 秦冽岂会看不穿他纯良无害外表下的伪装。 “呵。”他低低笑了声,歪头反问:“怕被谁误会?” 云野反应两秒,抿住的唇角差点忍不住翘起来。 他没回答,冲他摆摆手,“先不聊了,我要去给我朋友买饭了。” 话题就此打住。 戛然而止的感觉令人极度不爽。 秦冽瞪着他离开的背影,只感觉胸口处凝聚了一团郁结之气。 他明明听出他在问什么,却故意不回答。 就憋他,可劲儿的憋他。 云野的手段真特么高明,还想把两个男人同时玩转于股掌之间吗? - 时间已近深夜,车队的大门都关了。 秦冽从后边的小门进去,输入指纹,门开以后,小玖“汪汪汪”着朝他扑过来。 这狗鼻子很灵,每次秦冽过来,它都能准确识别到他身上的气味,摇着尾巴狂奔来找他。 秦冽揉了揉狗头,阔步走进去,看到电竞室里亮着灯。 唐境泽在和陈瑞打游戏,两人的手边各放着一桶泡面。 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唐境泽下意识扭头,看到秦冽脸黑得跟包公似的进来了。 “谁惹你了,脸色这么难看。”唐境泽一手操控键盘,一手拿叉子吸溜了口泡面。 秦冽没说话,坐到沙发上。 小玖窝到他脚边,乖巧地趴着,被秦冽无意识地薅了下狗毛,疼得它发出“嗷呜”一声惨叫,连忙逃开了。 “冽哥,玩游戏吗?”陈瑞小心翼翼邀请。 秦冽却像进入了忘我的境界,完全没反应。 陈瑞和唐境泽对视一眼,“咋了?冽哥掉魂了吗?” “谁知道呢,当他神经病吧。”唐境泽懒得理,专心盯着电脑屏幕,“今晚时运不济,哪有空操心别人的闲事。” 讲完,他想到什么,碰下陈瑞的胳膊肘,“你表哥今晚有空打游戏吗?叫他来带我们上分行不?” “他这两天好像挺忙的。”陈瑞挠挠头,“要不我打电话问问吧,这会儿可能有空。” 说着,陈瑞翻出对方微信,点了语音通话。 约有七八秒,表哥才接,陈瑞还得打游戏,开了扩音把手机放一边。 对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陈瑞,怎么了?” “哥,你生病了吗?”陈瑞听出不对劲,关心询问。 “没事。” 这两个字刚传出来,手机里有另一道声音紧跟着响起:“你现在困不困,要睡觉吗?” 秦冽的后背陡然挺直。 这是云野的声音! 目光移向墙上的挂钟,显示凌晨一点。 挺好,这个点还在一起呢。 第22章 空气安静了那么几秒。 唐境泽似乎也听出来,意味深长的眼神瞥了眼身旁。 对于陈瑞的这位表哥,他也不是太熟悉,只一块开黑过几次,知道对方叫陈暮洲,是尚城理工学院的研究生,目前在搞游戏开发。 陈瑞说过陈暮洲的家境不是特别好,父母承包了一片果园,靠卖水蜜桃为生。 奇怪,云野怎么会和他认识? 陈瑞啥都不知道,还开玩笑地问:“哥,深更半夜,你跟谁在一起呢?” “一个朋友。”陈暮洲轻描淡写答完,把话题绕回去,“你打电话有事吗?” “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就是问你有没有空一块打游戏。” “现在不行。”陈瑞因腹部的阵痛,讲话时气息不稳。 陈瑞俨然是误会了,以为陈暮洲说话虚是另有原因,暧昧低笑了声,“看你挺忙的,那我就不打扰你良辰美景了,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哦。” 调侃完,他的手指立刻点了挂断键。 唐境泽见他把电话给挂了,才问:“你哥谈对象了吗?” “十有八九。”陈瑞煞有其事分析,“他一个人在外租房住,是那种单身公寓,家里就一张床,这么晚了,还跟他一块儿,不是对象还能有谁?” 摸了摸下巴,陈瑞又狐疑蹙眉,“不过没听我哥说他喜欢男生啊!难怪之前校花追他都不为所动……” 唐境泽不着痕迹添了把火,“在遇见真爱之前,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性取向是什么。” “也是啊。”陈瑞若有所思点点头,“我哥那性格还挺沉闷的,估计是被掰弯的。” 秦冽始终沉默地坐在后面,在听陈瑞说“掰弯”那俩字之后,猛地站起身。 见他未发一语朝外走,唐境泽故意问:“你也困了,要去睡觉吗?” 这人真他妈损。 秦冽重重拉上玻璃门,快步上楼。 看他气冲冲的背影,唐境泽没忍住笑出了声。 - 昨夜,陈暮洲被扣留在医院,吊水吊到了凌晨两点。 云野自然不能撇下病患回家睡觉,便也一同留下了,去给陈暮洲买了饭,还准备了些洗漱用品之类的。 麻烦了他一夜,陈暮洲非常过意不去。他和云野要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还好,最尴尬的是他们才刚认识。 上午又吊了两瓶消炎药,医生才开出院单。 道谢的话直到上出租车之前,陈暮洲才说出口。 云野其实也有点儿惭愧,他说自己吃过饭他就真信了,也没给他准备晚饭。 “陈哥,以后一定按时吃饭,身体才是奋斗的本钱。”避开他客气的话没接,云野郑重交代。 陈暮洲感动于他的关心,无声点头。 他上出租车离开后,云野困倦地打个哈欠,准备回家补一觉。 昨晚他都没怎么睡。 抬手,云野想再拦一辆出租车,白色的宾利缓缓停在了身旁。 看到这么豪的车,云野便猜到对方身份不一般了,待车窗降下,他看到里边坐着的人,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 车里坐着的是秦安,竖着油腻的大背头,自以为很帅地将手搭在方向盘上。 秦家基因好,他的五官端正并不逊色,然而这么标致的一张脸全被阴险狡诈的气质给糟蹋了。 云野不想跟他有过多牵扯,转头就走。 谁料秦安直接把车停路边,冲到他面前拦住了他。 正午的太阳毒辣,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云野又热又困,完全没心情应付他。 “看样子,你认出来我是谁了。”秦安神色睥睨,他整下衬衫的衣领,“那就不用我多做介绍了。” “你有事吗?”云野满脸写着我不想跟你说话。 也不知秦安是真看不明白还是装糊涂,“既然路上刚好遇见了,不如一起去喝杯咖啡?” “确定不是你派人跟着我,才会知道我的行踪吗?”云野一语戳破。 秦安阴笑了声,“既然你知道,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 他凝视着面前这张白皙精致的脸,下一秒竟抬手摸了过去。 云野被他惊到,反射性躲开。 秦安的手停在半空,但也不气,“我知道秦冽跟你只是玩玩而已,他对外都不承认你的身份,不如你跟我,我给你的绝对比他给你的多得多。” 听完,云野没忍住嗤笑了声,他连忙收住,不动声色追问:“你能给我多少?” 秦安抬起手,比了个“耶”的手势。 云野:“两千万?” “你做梦呢?两千万够我去找多少个……”秦安下意识脱口而出,话说一半又止住,“每月两百万。”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挺大方,说完之后云野会吓一跳,谁知他居然狮子大开口提两千万。 总不能秦冽手里有那么多钱任由他挥霍吧?他玩那破赛车,钱不是都投到那上面了吗? 秦安撂下那话,云野沉默了。 他什么都没说,拿出自己的手机,给秦冽拨了微信电话。 谢天谢地,他接了。 “秦冽,你大哥想泡我。”云野开口就告状。 秦安腿一哆嗦,哪成想云野来这手,这种事情不是都不好意思声张的吗?他还真是够明目张胆的!! “哦。”秦冽初醒时的声音微微沙哑,很淡定地应了声。 “他说每月给我两百万呢,这不是打你的脸吗?你带我去巴黎shopping随随便便都能刷个六百万呢。” 云野的瞎话张口就来。 秦冽的瞌睡虫跑了几只,被气笑了。 “云野,造谣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男人压低的声线醇厚浓烈,带着隐隐的笑,不经意便撩动了人的心弦。 “什么?你说下个月带我去夏威夷潜泳?”云野完全不care秦冽说什么,“别了吧,我还要上课呢,请不下假啊。” 秦冽不吭声了,静静地听,看他还能说得出什么鬼话。 秦安也懵住了,听得一愣一愣的。 秦冽他哪来那么多钱?怎么过得比他还富裕? 云野拿着手机,佯装认真地在听对面说了什么。 倏地,他唇角一弯,继而笑出声道:“亲爱的,你放心,我的眼里心里脑海里只有你一个人,这世上唯有你才是我的太阳我的光,谁都不可能取代你的位置。” 云野的情话信手拈来,讲完还白了秦安一眼,“有些人跟你比,连给你提鞋都不够格,我怎么可能看得上呢。” 第23章 头一次对秦冽讲这么肉麻的话,云野都起鸡皮疙瘩了。如果不是被秦安恶心到,他也不会借劲儿吐露心声。 虽然每句话听起来都挺不着调,但绝对字字真心。 而此时,秦安的怒火已经快要把头发烧着了。 “云野!” 他眼睛瞪得老大像只牛蛙。 云野根本不怕他,对着手机“啵”了口,“亲爱的,先挂了哦~” 秦安搞不懂他到底有何嚣张的资本,敢在他面前这么横。 秦冽以为云野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是求救,却不想秀完做作的恩爱,他接着就把电话给挂了。 他那般激怒秦安,真不怕他收拾他么? 胆子太肥了。 云野还真不怕,在秦安威胁他说要剁了他之后,反而云淡风轻一笑。 “你怎么不说把我遣送去缅甸呢?就像你偷渡冰.毒一样。” 他话说完,秦安满脸震惊,垂在身侧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你……”他警惕性看了看四周,靠近云野,“你少给我胡说八道!” “是不是诬赖,你心里最清楚。”云野浅勾下唇,“我知道的事情远比你想象得多,如果你不想闹到警察还有秦老那边,就给我老实点儿,不然我这边一旦出了事,不到半天,你背地里的那些勾当就会满城皆知,到那时,你不但会身败名裂,还有可能吃一辈子牢饭哦~” 点到为止,云野眨下眼,回身时又道:“秦冽对你做的这些事儿一无所知,你最好别去问他,否则这世上又要多一个人知道。还有,对秦冽客气点,不要再去惹他。” 说到最后那一句时,云野温和的眸光顷刻间冷却,变得犀利无比。 秦冽是他的底线,谁都不能碰。 秦安只觉得自己的脚底有一股寒意往上攀升。 表面上是他派人跟踪云野,事实上却是他在他的身上安装了监控。 他怎么会知道那么保密的事情?云野到底有什么隐藏身份? 这个看起来单纯无害的男生实在太可怕了,秦安对他的恐惧是源于内心深处的。 云野欣赏着秦安变幻莫测的神情,轻扯下唇角,转身走了。 秦安胆小,顶多就是搅混水,不敢有太过分的举动。秦冽的二哥秦洛南那才可怕,整个就是一只笑面狐狸,你猜不到他什么时候就会给你沉痛一击。 走远一些,秦冽的电话打回来。 云野的眼底渗出笑意,就知道他不会放心的。 “喂,亲爱的。”接听后,云野继续跟他演戏,“你那么担心人家,不如来找我吧?” 秦冽以为他还在跟秦安纠缠,“地址给我。” 没想到他竟然说来就来,云野的心底涌上感动,不忍心骗他了。 “我已经解决了。”云野突然恢复了正经的语气。 前后态度变化之快,令人猝不及防。 “你——” 云野看不到手机另一头的秦冽有多无语。 前一天还和挽着别的男人和他共度良宵,如今又一口一个亲爱的叫他。 当他没脾气是不是? “好了,你不用担心我啦!弄得我都害羞了呢。”云野又开始撒娇。 秦冽和他相处,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 受不了,实在受不了。 沉默了会儿,秦冽正要开口,有道声音插进来,“冽哥,跟谁打电话呢?” 是唐境泽的声音。 “没谁。”秦冽咽回要说的话,冷淡吐出俩字:“挂了。” 他话音未落,身旁的唐境泽搭上他的肩膀,故意问:“明天下午两点的飞机?” 云野听得清清楚楚。 唐境泽这是给他通风报信呢。 可惜,秦冽后面说什么他没听到。 这人说挂电话接着就挂了。 云野无意识转着手机,怎么才能知道秦冽住哪家酒店呢? 撩了他这么久,是时候更进一步了。 - 厦城是一座海滨城市,距离霖城仅有三小时的车程。 云野抵达时恰逢落日黄昏,夕阳的余辉染红了边际一角,天光海色浑然相融,熠熠生辉。 路两侧的棕榈树绿叶宽大而茂密,影影绰绰的光透过枝丫缝隙洒在宽阔的沥青路面,浪漫无处遁形。 简直是一个太适合恋爱的地方。 唐境泽告诉他,秦冽在银海湾比赛,云野便订了那附近的酒店,想看能不能遇见他。 那天,唐境泽没主动提出和他交换联系方式,云野猜他可能是想帮他,但又不想和他走得太近,被秦冽发现,所以只稍微推波助澜一下,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来到将要入住的酒店,正对面就是蔚蓝色的海洋,朦胧夜色下,白色浪花温柔拍打着礁石,海滩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走过,留下一排排的脚印。 在云野的记忆中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海了,他眼睛亮闪闪,兴奋溢于言表。 办理好入住,将行李放下后,云野换上清爽的白色无袖T和短裤,踩上拖鞋,冲向了海滩。 明天的赛车比赛是挺隆重的,沿途,云野看到几幅巨型的广告牌,都在为其宣传。 比赛的地点就在不远处的椰海大道,有一面环山,在山顶能清到看见下面比赛的盛况。 他的脑速转得飞快,猜测秦冽这些赛车手应该会提前一晚去熟悉场地,避免明天有意外发生,于是在海边玩了会儿,扫了一辆共享单车,直奔椰海大道。 情况果然如云野所预料得那般,骑车刚到入口处,就望见人头攒动的景象。 将单车停在指定地点,云野踩上台阶上了山,人群熙熙攘攘,左右推搡,他小心盯着脚下,在艰难前行中抵达山顶。 这边就是矮矮的小山坡,不是很高,路灯很亮,完全能看清山脚下停着那一排排的重型机车,还有在各自车前的赛车手。 多数人的怀里都搂着一位靓妹,有的在和小男生打情骂俏。 云野的视线在人群中不断搜寻,去找秦冽的身影。 他的形象已经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云野相信他只要见到便能一眼认出来,但找了一圈都没发现。 就在他失落之际,一阵轰鸣声响彻云霄。 夜色苍茫,远山连绵,公路上驰骋的男人犹如脱缰野马。 视野所及,画面快速而凌乱,机车如一颗流星从眼前急速闪过。 云野看得心潮澎湃。 他知道那是秦冽。 他清楚感受到他身上那种几乎快冲破肉.体的无惧无畏。 那是灵魂在撒野,是一种只有在进行刺激运动时,才会带来的极致疯狂与酣畅淋漓。 周围的尖叫声持续不断,在秦冽摘下头盔后,更是到达了高潮。 “好帅啊!!我头一次见把冲锋衣穿得这么欲的男人!!” “好想拉开他的拉链看看腹肌有几块!” “绝对八块!一看气质也能想象到身材很好啊!太勾人了!” 旁边的两个女孩在窃窃私语。 云野听着她们的话,远远望着秦冽,忽然觉得他离自己是那么得远。 为什么重来一世还要努力?大概就是他潜意识里不甘心落后秦冽太多吧。 不拼命追赶,怎么能再扒开老公的衣服看腹肌呢! - 快要结束时,人群已经逐渐散了。 各位赛车手在检查自己的车,担心明天会突发故障。 云野从另一边的台阶走下去,脚尖落地的瞬间,心跳莫名开始加速。 宽阔得一眼望不到头的大道,秦冽俯身在车前,海风将他的冲锋衣吹得鼓起来,衬得身形有几分单薄。 在他旁边,几个人在说荤段子,旁若无人地开玩笑,他并没有参与他们的聊天。 这个时候的秦冽,在赛车圈小有名气,还没达到他的人生巅峰。 六年后,他会站在国际最高领奖台上,拿下至高无上的荣誉。可也就是在那一年,他车祸截肢,人生一夕之间从云端跌落至地狱。 云野慢慢走近他,眼前忽然开始浮现那个拄着拐杖孤单落寞的身影。 他不知今晚的自己怎么会如此感性,眼眶忽然之间泛起湿润。 一步一步…… 走向他的距离似乎格外漫长。 就在云野出声想叫住他时,一个男孩子先他一步走到了秦冽的身边。 “你好,我是TC车队的闻哲,能跟你正式认识下吗?” TC和秦冽的车队关系非常好,他主动来打招呼倒也不会惹出非议。 但秦冽只是转头看了眼,态度一贯的冷漠,“哦,你好。” 闻哲小心翼翼观察着秦冽,从他的眉眼看到鼻梁、嘴唇,每一处都惊艳到让他暗自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秦冽见对方还不走,长腿跨上机车,未发一语,打算离开。 “那个……”闻哲努力睁大眼睛,作出无辜的表情,“我是训练生,还没车,你能捎我一程吗?” 对方这么问的目的再明显不过了。 捎着捎着就捎回酒店了,几乎都是如此。 换做是别的车队,秦冽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想找个人来榨干他的精力,让他疏忽明天的比赛。 唇角扯出凉薄的弧度,秦冽连眼角余光都不屑给对方,直截了当回绝,“后座拒载。” 话音未落,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搭上他的肩膀。 紧跟着他那句话说道:“除我以外。” 云野轻巧上车,双臂强势而充满占有欲地搂住了秦冽的腰,稳稳坐在了他的后面。 下一秒,胸膛贴向他炙热的后背,嗓音甜腻腻在耳边喊了声:“哥哥~” 第24章 云野先斩后奏,完全不怕秦冽把他甩下去,会让他当众颜面扫地。 敢这么做的人,他还是第一个。 感受到他的热气拂过耳廓,秦冽的眼底闪过一抹幽光。 回眸,看到云野挑衅性对他扬眉,“亲爱的,我说得难道不对?” 他嚣张的表情仿佛在说:你敢拒绝试试! 秦冽的舌尖抵向上颚,眸光淬了冰一般的冷,唇角却挑起邪肆的笑。 他怎么就不敢了? 秦冽试图掰开云野的手指,而他在暗中用力,牢牢不放,二人之间形成了拉锯战。 云野的毅力有时惊人得可怕,好比眼下,他的态度已如此不耐烦,他也没有退缩。 论力气,秦冽当然比他大,但他似乎是怕伤到他,有所保留。 陈瑞瞧着不远处的场面,奇怪皱下眉,准备过去看看,唐境泽伸出胳膊拦住他。 “站在这儿看戏就行。” “冽哥后座那男生谁啊?他怎么敢上去坐的?可真不怕死啊!”陈瑞很奇怪。 “敢自有敢的理由。”唐境泽意味深长勾着唇,“你看冽哥像是有丁点儿不爽的样子吗?” 陈瑞被问得沉默了。 好半晌蹦出一句:“冽哥这难道就是嘴上说不要,但身体很诚实吗?” 唐境泽肯定地拍下他的肩,“可以啊,弟弟!你对爱情领悟得太透彻了。” 陈瑞扯下唇,他还是个母单solo好吗? 闻哲站在一边看着,对局面同样感到疑惑。 他们看起来像很熟的样子,但秦冽又那么不客气,并不想搭理。在他后面的男生,典型得死缠烂打,人家不想载他,还腆着脸上赶着。 他要有人家一半的厚脸皮就好了。 “云野。”秦冽余光扫向后面,不容置喙命令,“下去。” 云野还未出声,旁边的闻哲心理不平衡地嘟哝,“秦冽不是都说了他后座不载人,你听不懂吗?” 他一副站在秦冽的立场帮他说话的口吻。 “小情侣打情骂俏,有你什么事儿?”云野的语气轻飘飘的,视线却很凌厉,“哪凉快哪待着去。” 闻哲的脸上顷刻间流露出委屈,眼巴巴看向秦冽,“他好凶啊……” 云野无语。 活了两辈子,他总算见识到男绿茶什么样了。 他了解秦冽,看似没脸没皮纠缠他,都是有分寸的。如果他真的不想载他,拒绝的方式可不会这么温和,早就一拳把他从车上打下去了。 秦冽就是死要面子的傲娇体,即便他对这件事情不反感,也做不到坦然接受,硬是要摆出那副拽得高高在上的姿态,非要人给他把台阶铺到底他才下来。 听完闻哲那话,秦冽似有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配合云野说:有你什么事儿?滚开! 拿下头盔,秦冽随手往后一扣,“是你不怕死非要坐的,等下别后悔。” 闻哲的表情霎时间僵住。 闹了半天,他才是那个小丑。 低着头,灰溜溜走了。 云野没任何心理准备地戴上了头盔,鼻翼间全是秦冽留下的洗发水的香气。 他那是在威胁吗?只有这一顶头盔还给他戴了。 赛车那么危险,不是能闹着玩的事儿,不戴头盔可不行。 见他松了口,云野松开手就要下车了,秦冽却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背,“怕了?” “是,我怕你有事。”云野坦然承认。 他站稳后,立刻拿下头盔,还给秦冽。 修长的手指没入发间,随意往后拨弄了下头发,“明晚我会来看你正式的比赛。” 秦冽的深眸平静,看似不以为意,直到掠过他短裤下白皙修长的双腿,才趋于本能般激起波澜。 云野的旁边就是一盏路灯,他那腿白得连被蚊子叮的小包在匆忙一瞥中清晰可见。 秦冽无意识地拉低了冲锋衣的拉链,看着他,淡声问:“谁告诉你我来这儿比赛的?” “我来厦城看海,刚好看到广告牌了,想着来看看帅哥,谁知道你也在。”他的口吻听起来还挺意外。 秦冽意味不明笑了声,“来看帅哥?” 云野乖巧点头,“嗯。” “看到了吗?” “当然了——”云野刻意停顿,见秦冽的眼底闪过厉色,才假装用手捧住他的脸,“最帅的不就在我面前吗?” 秦冽毫无预兆被撩了下,心跳在那个瞬间仿若漏跳一拍,不自然移开视线。 他清了下嗓子,目光定格时看到那边的俩吃瓜群众,对他们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唐境泽隔空回应了一个开枪的手势,揽上陈瑞的肩膀,同他灿烂笑着走过去。 陈瑞是第一次见云野,直到走近,他才看清对方惊为天人的长相。 少年黑色碎发下有着精致的眉目,眼眸狭长,鼻梁高挺,棱角分明,下颌线清晰,如同漫画中精心勾勒,作者着墨最多的角色,一笔一划都斟酌下手,才能将他每根线条都打磨得完美。 任谁看到也会情不自禁发出惊呼,“你好帅啊!” 陈瑞满脸花痴男之相,说他同样作为男生都要自惭形秽了。 云野笑了笑,没说别的,“你们聊,我先走了。” 哪知话音刚落,陈瑞下意识出声道:“嫂子不跟我们一起去吃宵夜吗?” 嫂子…… 这个称呼着实惊到了其他三位。 唐境泽想憋,但没忍住。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陈瑞挠挠头,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好像说错话了。 本来想到是撮合撮合他们,但貌似有点儿自作主张了。 “我没吃晚饭,肚子的确有点儿饿呢。”云野现学现卖,模仿刚刚那男绿茶模仿得惟妙惟肖,“不过秦冽应该不想和我一块吃饭,就不麻烦你们了。” 唐境泽暗中打量着秦冽的脸色,心想看你怎么接招。 遇到云野这种可软可硬,能跟你卖萌撒娇也能踹你一脚的男生,可真没辙。 秦冽不表态,陈瑞也不敢接话,在那儿眼观鼻鼻观口的。 云野也不是非要跟他吃这一顿饭不可,他不想搞得气氛尴尬,很快说道:“回见,我走了。” 望着他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唐境泽无声扬起一边的眉梢。 秦冽够狠心的,任由人家离开,还真不开口叫住啊! - 云野走远后,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放松下来,唇角的笑意一并消失不见。 面对秦冽,他根本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松弛,每次都要斟酌自己讲哪句话才合适,暗中观察他的反应,担心一个粗心大意就会把他惹怒。 越在意越会步履薄冰,唯恐哪一步走错了,跌入万劫不复。 不觉中,云野拐入一条无人的小道,他抬头时才惊觉独自走在这样的路上太危险。 犹豫着要不要换条路走的时侯,身后一束光忽然打过来,照在云野的身上。他脚步一顿,下意识以为是秦冽来找他了,惊喜回过头,却看见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那人身材魁梧,看着就流里流气的,开着车灯,将机车停在他身后。 单手插兜,他闲庭信步朝云野走去,站定在他面前后,上来就打听他和秦冽是什么关系。 对方明显来者不善,但云野的脸上没流露出慌张,镇定自若开口:“与你无关。” “呵。”男人笑了,手伸出去碰了下云野的脸,“挺横啊。” 云野飞快避开,强烈的生理不适感从心头涌上。 “我刚才瞧着那秦冽对你也爱答不理的,估摸他瞧不上你吧,要不怎么让你一个人走了?”男人摸着下巴,色气的眼神打量着云野,“跟哥去喝两杯,他不要你我要你。” 像这么白嫩又柔弱的男生,仿佛一碰就会折,轻易能激起人的顽劣。 他只是这么看着,脑海中便浮现出他红着眼求饶的模样,一想都觉得欲.火焚身了。 云野看出对方不是好对付的,此刻的环境黑漆漆,又四下无人,以两人的体格悬殊来看,他真要对他强来,他也没办法反抗。 悄悄拿出手机,云野想找秦冽求助。 那个男人识破了他的主意,手机一掏出来,他立刻夺了过去。 “想给谁打电话通风报信?”他勾起不怀好意的笑,“哥说了,陪哥去喝杯酒,不会为难你的。” 说完这话,他一把抓住云野的胳膊,强行将他往怀里拉。 云野用胳膊肘狠狠撞向他的胸膛,对方手一松,直接把他的手机扔在了地上。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机脸着地摔地上,却无力解救,云野整个人都处于暴走边缘。 “不就一破手机么?哥再去给你买个新的,上万元的。”说完这句一点都不怕把牛皮吹破的话,男人要抱云野上车。 “放手!” 云野着急又懊恼,不断挣扎,想甩开对方的手。 他最气的就是自己身子太弱,怎么也吃不胖。尽管重来一世后,有努力健身,想提升体格,但因为出生后就被扔到垃圾桶旁,冻了大半夜,伤到内里,从小到大一直都很虚,已是后天无法改变的了。 云野被拖到摩托车旁,他放弃了抵抗,在脑海中找寻解决办法。 事已至此,难道只有假装顺着对方这一条路可走了吗? 在云野绝望之时,一束强光如簇然升起的火苗亮起,点燃了他的希望。 莫名有一种预感,来的人是秦冽,他没考虑太多,大声喊了他的名字。 “秦冽!!” 宛若穿透世纪的一声。 疾驰而来的男人停下车,带着满身暴戾之气朝他们走去。 怒火在心中翻腾,他的眼底寒光乍现,杀气四起。 “操你妈的!” 没给对方准备的机会,秦冽一拳就挥到了男人的脸上。 他强大的气场像是一张捕兽网,把对方所有弱势全都攫住。 云野趁机挣脱出来,见秦冽揪住对方的衣领还要接着揍,赶紧拦住了他。 “秦冽,你停下!”他大声喝止。 昏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表情,秦冽的眼底布满了血丝,一身威压,犹如狂风骤雨。 “先放手。” 云野态度坚持,搭上了他绷起青筋的胳膊。 他的手白洁无瑕,纤长又毫无杂质,微微泛着寒意,捎着林间的清风。 秦冽没有问他原因,愤怒的力道松懈几分,竟真的听了他的话。 那个男人知道秦冽有多可怕,一被放开,吓得连忙跑去他的摩托车旁,骑车一溜烟儿逃走了。 秦冽望着车尾消失的方向,胸口仍起伏不定。 他的反应,看起来比当事人还要激烈。 云野平复一下心情,冷静开口:“你明天就要比赛,在这节骨眼上动手打人,万一将那人打出好歹,他报了警,你就要以寻滋挑衅被警方逮捕,主办方也会将你除名。你打他只能逞一时之快,但错过这次机会就再也没有了。” 见秦冽低头不语,像是听进去,云野才又继续:“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这次的比赛,他们不会管你是因为什么才动手伤人,只看结果,万一因此流下恶名,以后没有赛事敢邀请你怎么办?说不定他们就是怕你拿冠军,想激怒你,逼你动手,让你参不了赛,你揍他就落入敌人的圈套了对不对?左右也不过一两天,我们秋后算账也不迟。” 长长的一番话讲完,秦冽垂在身侧的拳头渐渐松开了。 他望向云野的眼神里带上了复杂的色彩,想不通一个比他年纪还小两岁的男生怎么能那么镇静又那么成熟。 他刚经历了那样一场胆战心惊的恶事,不说大脑空白,起码也吓得六神无主。 但他没有。 他还能及时出手拦住他,并清晰地理出利害关系,剖析给他听。 弯月如钩,静静地挂在树梢枝头,星夜暗淡无光,黑沉沉的薄雾笼罩着苍茫大地。 秦冽凝视云野许久,怎么看不透眼前的人。 他以为云野完全不怕,但其实,他只是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罢了,在讲完那一番话,后怕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秦冽……”云野轻声叫他,触到的却是他冷冽的目光。 他淡漠的眼神望着他,仿佛之前的温情只是一场错觉。 “你不来,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空气仿佛被凝固,时间被按下暂停键。 气氛像紧绷得像马上拉弓的弦,随时准备释放出毁灭性的力量。 秦冽随心所欲惯了,许多话不会考虑太多,下意识就说了。 讲完,他看到云野眼中的难以置信,微微皱下眉,抿紧薄唇。 他们的目光交汇,弥漫着无声的硝烟,彼此间似乎有一种看不见的对抗在传递。 秦冽依旧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每次云野要误会他心意的时候,都会被他无情推回原点。 秦冽他太崇尚自由了,想要灵魂无拘无束,因此怕被感情纠缠,伤人也在所不惜。 见云野凝视着他不说话,秦冽转身往停车的方向走。 张狂的气焰在深夜叫嚣,宣泄着一个初熟男人的野性难驯。 秦冽步伐比往日慢。 可能他以为云野会跟上来,但并没有,在他走到车旁时一转身,发现他一个人拖着沉重的步伐在往前走了。 那样单薄的身影,风稍微大点,都能把他给吹跑。 秦冽不会知道,云野此刻有多难过。 他那一句嫌弃的话,杀伤力比任何事情都要猛。 云野最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前世的他就问过秦冽,“我这样一副病殃殃的身子,不能带给你什么帮助,还要天天派人精心照顾,你会不会觉得很有负担?” 当时秦冽在看书,他缓缓掀开一页,严肃又认真道:“莎士比亚说,当一个人下定决心和另一个人共度一生,就代表这个人做好了接纳伴侣所有的心理准备。” 云野听得一愣,下意识追问:“莎士比亚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他还以为是自己孤陋寡闻了,没想到秦冽唇角微微上扬,难得轻松的语气说:“记错了,是莎士比亚徒弟我本人说的。” “………”云野好一阵语塞,心底却有愉快的感觉涌上来。 像秦冽平时给他的感觉都是特一本正经的人,偶尔冷幽默一次,会让他灵魂都闪光。 意识拉回到现实,云野眨眨酸涩的眼眶,恍然记起他被摔坏的手机还孤零零躺在地上。 这个时候让他转身去捡手机好难为情。 可是他手机里有重要文件又不能丢了。 反复纠结一阵,云野还是回去了。 秦冽还没骑车离开,正慵懒靠在车上,双臂环胸,睨着他的方向。 见云野又回来,他的唇角隐隐有上翘的趋势,大概心里在想:还是不敢一个人走夜路吧? 然而,云野连余光都没有给他,弯腰在地上捡起个什么东西,又一次转身离开。 从他的背影中看出决然,秦冽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刚才那句话真的过分了。 看到云野快消失在视线里,秦冽骑车悄悄跟在了后面,将速度压至最低,保持一定距离,直至看到他进了酒店,才开始返回。 云野这一路心事重重,并不知身后有人尾随,进酒店后,他望着屏幕被摔裂的手机,无奈叹了声气。 还好只是手机屏花了,功能勉强能用。 今晚实在累得不想动了,只能明天再去换屏。 快速洗完澡躺下后,云野在听书App随便找了个故事,设置好定时关闭功能,随后闭眼睡觉。 可能是这一天的行程太赶了,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重生后,云野经常会梦到前世。 都是他和秦冽之间琐碎的日常。 他们俩没发生过特别惊心动魄的大事,但这些小事在如今的回忆里也是弥足珍贵的甜。 睡梦中的云野,唇边漾着一抹笑,眼角却沁出清泪。 恍惚间,他的手摸了摸旁边的位置,还以为秦冽躺在身边。 美好的梦境会让人沉浸其中无法抽身,可是突然画面一转,云野看到秦冽的摩托车失控,笔直冲下山崖…… 漆黑的夜雾色茫茫,他眼睁睁看着他坠入万丈深渊却无能为力。 云野拼命喊他,只有悠悠山谷传来撕心裂肺的回音。 梦境真实得可怕,他的心脏揪疼着,险些骤停,直到他要一脚踏入深渊,整个人才被拉回到现实之中。 从梦中猛然惊醒,云野坐起来重喘了几口气,他全身都冒了冷汗,像是刚从冰水里挣扎出来。 意识到是在做梦,整个人紧绷的神经才松懈。 呆坐了好一会儿,云野擦擦额头的汗,仍觉得心悸。秦冽很快就要比赛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虽然前世他是六年后才出的车祸,但他重生会不会改变某些事情发生的节点呢? 云野越想越不安,时间才刚凌晨两点,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隔着纱帘望向窗外黑漆漆的夜,云野在心中默默祈祷:如果可以,他甘愿替秦冽承受一切的天灾人害,只要他爱的男人永远平安健康就好。 - 第二天。 云野起床后先去修了手机,之后爬了莫林山,为秦冽晚上的比赛求了个平安符。 从前,他不是迷信的人,自己的生命安全都未曾在意过,但现在,他无法帮助秦冽,只能寄托于神明。 中午太阳毒辣,下山后云野乘坐观光巴士回到酒店那一带,在附近找了家海鲜餐厅,准备解决下午餐。 从旋转门进去后,云野才发现这边的环境十分高档,上下三层,装潢得如同海底世界,一侧的玻璃墙壁里有五彩波澜的热带鱼在游动,看起来美极了。 一楼大厅是公众区域,有儿童乐园,水吧,往上走才是吃饭的地儿。 云野坐下后翻开菜单看了下,瞬间眼前一黑。 一道蟹黄海鲜炒饭要3688? 这哪里是用蟹黄炒的,说用金子还差不多。 好在,以他现在的能力也并非消费不起,只是心里感觉吃一顿饭花这么多钱,多少有点儿没必要。 前世,云野也是很节俭的人,从不追求奢靡生活,直到嫁给秦冽之后,生活才被颠覆。 毕竟那位是连漱口水都要派人购买皇室专用的款,家里的车库停满了上千万的豪车,他不开,但很喜欢收藏。 有钱狂徒的世界真心不懂。 蟹黄炒饭端上桌后,云野仔细品了品,努力想找出它和别的海鲜炒饭有何区别。 很可惜,没找到。 填饱肚子,他买完单,顺着螺旋扶梯下楼,服务员毕恭毕敬地追至身旁,为他送上餐后礼包,里面包含口气清新剂等多种用品。 行至拐角处,云野低头看了眼手机,不料迎面有个人狠狠撞了上来。 他愕然抬起头,看见一张熟悉但不怀好意的脸。 云敬继续走了几步,站在比他高一层的台阶上缓缓停住,皮笑肉不笑勾着唇,怀里还揽着个女生。 那女生问云敬,“他是谁啊?” 云敬哼了声,“我妈在垃圾桶边捡的,被他亲生父母遗弃了的可怜虫。” 云野面色不虞。 云敬神色睥睨盯着云野,口吻嘲讽继续道:“在这儿遇见你可真是没想到啊!我以为你现在穷得喝西北风,连泡面都吃不起了呢。” 云敬阴阳怪气完,见云野没反应,言语更加过分,“你不会是被谁给包养了吧?要不然这种地儿也是你能来得起的?” 在他眼里,云野才刚成年,连个大学学历都没混上,手里也没多少钱,脱离了家庭,那就要坐吃山空。 “狗都能进,我为什么不能?”云野面无表情反问。 云敬听出来话里的意思,眼睛顿时瞪大,连他旁边的女生都煽风点火扯了扯他的胳膊,示意他反击。 咬了咬牙,云敬冲云野抬起下巴,“你骂谁是狗?” “看来你进化得挺快,懂得对号入座,还很有自知之明。”云野轻易不怼人,一旦开口,也绝不留情。 云敬冷笑了声,“咱俩谁是狗你心里清楚,我爸妈养了你十八年,说翻脸就翻脸,哪怕养条狗也舍不得离家,我看你连狗都不如!” 他满副讥讽的嘴脸,说完揪住云野的衣领,将他往前一拉,“有种你现在就把我爸妈花在你身上的钱吐出来!” 他们花在他身上的钱,早在他上一世为公司鞠躬尽瘁的时候还完了。 无论云家人怎么骂他忘恩负义,云野都不会有愧。相反,是楚思玲害死了他,说起来他还要找他报仇。 见云野不吭声,云敬还以为他怂了,气焰更嚣张了。 “云野,你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脱离了云家,你什么都不是!考上名牌大学又如何?毕了业不还是个穷打工的?现在跟爸妈横,等往后你跪下求我们,都不可能再让你回来!” “我也没打算回去。”云野四两拨千斤挡回去,“倒是你急得跳脚,是怕公司交给你这种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继承人,早晚有一天会倒闭吗?” 被戳到了弱点,云敬的面子上挂不住了。 他扬起手就想给云野一个巴掌,替爸妈教训教训他,哪知云野的动作更快,反手先扇在了他的脸上。 “啪地”一声脆响在安静的空气中传开,吓得服务员都连忙过来劝架。 “见到我,记得夹住尾巴。”云野冷冷瞥他一眼,说完转身下楼。 云敬不甘心自己被打,想追上去还回来,服务员却拉着他,一个劲儿的说:“先生,请您冷静。” “你他妈别管我!” 云敬气得甩开服务员的手就要去追,一个压迫性的嗓音忽然传进耳朵,“吵什么?” 身体一激灵,云敬扭头看见秦冽。 他发丝凌乱,左耳戴着蓝牙,阔步下楼梯,满身的纨绔不羁。 应当是出来接电话刚好撞见了,特地下来看看。 云敬今天来这儿就是专门要找他的。 云家做梦也想跟秦冽搭上关系,云敬便拿捏住这一点,说服他妈同意他加入秦冽的车队,成为他的队员,俩人可不就熟悉了吗? 这次过来看比赛,云敬暗地里托了关系过来见秦冽一面,等同于面试。 “哥。”云敬点头哈腰,连忙毕恭毕敬喊了声。 跟在他旁边的女生也是眼冒桃心地看着秦冽,心脏跳得厉害。 “别乱叫。”秦冽口吻凉薄,“咱俩不熟。” 闻言,云敬反而嘿嘿一笑,故作出憨厚的模样说:“现在肯定不熟啊,等我进了车队就不一样了。” “说想进车队的人是你?”秦冽自然是知情的,假装惊诧罢了。 云敬捣蒜似的点点头,还想说什么,秦冽已经扭头上楼,“你一个人来。” 安排女伴在外面等着,云敬独自进了包厢里面,陈瑞和唐境泽在打联机游戏,又听见开门声,一起抬了头。 “诶?”唐境泽奇怪,这不是云野他弟吗? 秦冽不想浪费时间。 坐在正中间的主位,他姿态慵懒,手指弯曲在玻璃桌面敲了几下,“我的车队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先拿出诚意。” “呃………” 云敬迟疑,听不太懂他的意思。 蠢。 陈瑞在心底鄙视他。 “冽哥让你喝酒。”他起身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白的。 这还没完,秦冽使个眼色,又让他拿啤的。 白酒的威力本来就很猛了,要是兑啤酒一块喝,酒量不行的人,三杯下肚就得倒。 云敬还没喝已经被吓退了。 表情慌乱看着秦冽,弱弱问他,“能不能换个方式?我酒量不好。” 秦冽:“不喝就滚。” 陈瑞兑了一杯重重放到他面前,“酒都不敢喝,算什么男人?” “我……”触到秦冽凌厉的视线,云敬瑟缩一下脖子,硬着头皮端起酒杯,“我喝。” 两种酒兑在一起的味道辣度翻倍,只喝几口,云敬就呛得咳嗽。 秦冽稳坐如钟,视线散漫盯着他,也不说话。 云敬看出他是诚心刁难,但也想不到原因,只以为秦冽性格就是这样,眼睛长在头顶上,对谁都颐指气使。 “你喝不喝?不喝就别浪费我们的时间了。”陈瑞做了个请他出门的动作。 云敬想到来之前跟朋友吹过的牛,说他一定能加入秦冽的车队,又一次把酒杯端了起来。 “咕咚咚”连喝了两杯酒以后,他脸都红了,求饶的目光看向秦冽,他只吐出两个字,“继续。” “哥,我真不能……真不能再喝了。”云敬已经快趴在桌子上。 “那我灌你喝?”秦冽站起身,去到他旁边,手指钳住了他的下巴,“如何?” 他的眸光冷得渗人,云敬无端打个寒噤。 “哥……” 只喊了一声,秦冽便端起酒杯,强行撑开他的嘴,把酒灌进去。 液体顺着云敬的嘴巴两边往下流,他喝的速度跟不上灌的速度,呛得眼睛都红了。 然而即便是痛苦地呜咽和哀鸣,秦冽也没有收手,一直到杯子见了底。 “咳咳咳……” 秦冽放开他时,云敬止不住地咳嗽。 像被抽空了全身力气,无力趴在桌子上。 唐境泽和陈瑞对视一眼,都见怪不怪了。 得罪秦冽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忍气吞声?不存在的,他只会睚眦必报。 云敬喝得醉醺醺,陈瑞问秦冽要怎么处理,他拿湿纸巾擦着指缝,口吻淡漠至极,“自生自灭吧。” 唐境泽过去扒拉开眼珠子,“没事,死不了。” 扔下云敬这个酒鬼离开,秦冽没想到云野还没走,他正在一楼大厅的儿童乐园前面,陪一个小孩子玩耍。 脚步顿住,看到云野脸上绚烂的笑,温柔抚摸小孩子的脑袋,秦冽的目光顿时变得幽远。 他不知看了几秒,当察觉到他要抬头朝他这边看时,立即移开视线。 “那不是云野么?”唐境泽也注意到,碰下秦冽的胳膊,“不过去打个招呼?” 秦冽薄唇紧抿,径直朝外走。 待上车后,唐境泽发动引擎,才又问:“你收拾云敬,是为了云野?” “男人别这么八卦。”秦冽松了松领口,“午睡,别吵我。” 唐境泽侧目瞥他一眼,和后座的陈瑞聊天,“你说人抗拒谈恋爱的原因是什么?” 陈瑞一副很懂的语气,“还能为啥,除了怕受伤害就是不想分散精力。” “哦。”唐境泽转下方向盘,“那要是有喜欢的人还不愿谈呢?” “这就更简单了,怕自己配不上人家,或者怀疑对方不是真心喜欢自己呗,俗称没安全感。” 唐境泽透过后视镜给了陈瑞赞叹的眼神,“可以啊!大学辅修了心理学吗?” 秦冽无语地拧了拧眉心。 他为什么要带他们两个人来厦城? - 今晚的比赛是国际性的赛事,华灯初上,前往比赛场地时,云野看到好多外国人。 现场人山人海,比赛区域被封锁得严严实实,只能站在山上往下看。 沿着海滨大道,一路都是赛道,以独特的逆时针设计,拥有16个速度和半径各异的弯角设计,既有利于大马力引擎发挥的高速赛道,又具有挑战性、充分体现车手技术的弯道。 辅助设施十分完善,包括维修区、装备区、计时中心等区域。 这是云野第一次来看正式的赛车比赛,之前那次不算,只是个人组织的友谊赛。 受到现场情绪的渲染,他紧张得连手心都在出汗。 八点钟,比赛正式开始。 参赛的赛车手共分为六组,每组有四人。 云野在大屏幕上看到了秦冽的名字,他被分在F组第一位。 随着赛车手的出场,尖叫声热烈得要冲破人的耳膜。 云野的精神却很恍惚,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眼前的景象和昨晚的梦境重合的错觉。 可能是太担心秦冽会出事,他的心底没有任何期待,有的全是潮水般的恐惧。 如果那个梦是预兆怎么办?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敢赌。 云野感觉自己要站不住,他必须要见到秦冽。 拨开人群,云野快步下了山,去到山脚下的比赛区。 第一组的比赛已经开始,现场安保设施森严,被穿着武警装的工作人员层层包围,非相关人员根本进不去。 云野只是在外围张望了一番,接着就有人走过来进行驱赶,说要想看比赛去山上,这边危险。 “我能找一下里面的赛车手吗?”云野问。 对方答:“你想找谁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出来。” 云野犹豫地拿出手机,他不知道要怎么跟秦冽说,也无法辨别自己过来的目的。 只是因为做了一个梦,难道他就要告诉他,别去比赛?秦冽估计会认为他脑子有病吧。 没人能体会云野这一刻的挣扎与心慌,就在他站在那儿徘徊不定之时,一个声音传进了耳朵。 “云野?” 云野回过头,看见唐境泽拎了个医药箱。 他的心脏失重了下,急忙问他出了什么事儿。 “你别紧张。”唐境泽安抚他的情绪,“我就是拿过来以防万一的。” “秦冽呢?” “他这会儿应该在做热身运动放松,准备上场吧。” 云野怔怔点下头,垂在身前的两只手无措攥在一起,想问唐境泽能不能带他进去看看秦冽,又不好意思开口。 大概是看出云野的纠结,唐境泽轻咳一声,“你要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帮忙不妨直说吧。” “我想进去看一下秦冽。”云野真诚看着他,“可以吗?” 唐境泽不知他们后来发生的事儿,只知昨晚秦冽对云野甩脸色,连夜宵都不愿带他去吃。 见云野渴求的目光,他不由皱眉反问:“冽哥对你态度那么差?你真一点都不沮丧?” 不论换做是谁,每次都要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也贴烦了。可云野从始至终没表现出任何要退缩的意思,不管秦冽对他的态度如何,他都像狂风骤雨里屹立不倒的一棵树。 唐境泽很欣赏他的这股韧劲。 听到这样的问题,云野也只是微微一笑道:“太喜欢他了,能怎么办?” 他的生命中不能没有秦冽,就算他对他凶巴巴的,也比见不到他要好。 每位赛车手都有安排的休息室,唐境泽带云野去了秦冽的那一间。 为了不让秦冽觉得他是“叛徒”,唐境泽只把人送到门口。 云野没怎么犹豫,径直推开门。 秦冽穿着黑色背心,在举哑铃,汗珠顺着紧实的肌肉线条往下流,这画面看了令人血脉喷张。 毕竟昨晚被他嫌弃过,云野冒然出现,还是挺难堪的,站门口迟迟未入,在等秦冽开口。 “怎么进来的?” 秦冽拿毛巾随便擦了下汗,转身给自己倒水。 他问的并不是“你怎么来了”,这让云野的心情放松了些。 避开问题没答,他走进去,轻轻带上门。 “你还有多久上场?” “半小时吧。”秦冽故意背对着他,想到昨晚就尴尬。 云野以为他还是不想搭理他,他漫无目的地打量了一遍房间,装作不经意问:“你今天要跑的赛道很难吧?有没有悬崖?” 这问题的目标性很强,秦冽一下听出不对劲。 云野为什么要打听这个? 眉头微皱,他不动声色开口:“有一处弯道是在悬崖边。” 说话间,他暗中观察云野的神色。 就在他话落的那一秒,男生的脸色刹那间僵住,苍白如纸。 云野心慌得手都在抖,他梦境的内容更接近了现实,是预兆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了。 万一秦冽真的发生了意外该怎么办? 云野的手无意识扶向墙壁,才能勉强站稳脚跟,他的害怕与慌乱肉眼可见,秦冽不知他这是怎么了。 “冽哥,主办方送的咖啡还有甜点!” 陈瑞猛地推开门进来,看到云野,眼里浮现出意外。 偷摸打量一眼秦冽,他未发一语,将打包袋放在桌子上,蹑手蹑脚出去了。 房间里的气氛安静至极。 秦冽凝视着云野,他长了一双深情的眼睛,尾睫微长上扬,眼脸的弧度略微弯起,专注看人的时候很容易给人以暧昧的错觉。 好几秒后,秦冽破冰似的问他要不要喝咖啡。 云野完全没听见他说什么,像被主人抛弃了小猫咪似的,睁着一双湿漉漉又无辜的眼睛看向他,“秦冽,如果我说让你放弃今晚的比赛,你会不会揍我?” “不会。”秦冽拆了打包袋的包装,声色淡淡,“我只会觉得你有病。” “………”和他设想的一模一样。 袋子里除了咖啡,还有黑森林蛋糕,芒果千层,泡芙。秦冽随便拿出一个,问云野:“吃不吃?” 云野哪有心情,却还是跟他开玩笑,“你喂我,我就吃。” 果然,秦冽没搭理他,拿起一杯咖啡坐到了那边的沙发上。 云野静静地看着他,脑海中努力回想梦里秦冽所穿的衣服,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秦冽马上就要上场了,他今天是不可能阻止得了他。可能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他担忧过度了吧。 “还没告诉我原因。”秦冽慵懒靠在沙发上,深眸魅惑勾人,“昨天你不还劝我息事宁人,怕耽误了比赛么?” 云野被问得哑口无言。 从小他就知道,梦里不好的内容是不能说出来的,万一灵验了呢? 况且,即便告诉了秦冽他是因为做了噩梦,他也不屑一顾,认为他是胆小鬼,还把梦境当真。 见云野沉默不语,秦冽也没再追问。 他在他眼里本就是个奇怪的人,无论做出什么行为都能解释得通。 “秦冽,为什么喜欢赛车?”云野难得认真地问他。 前世他问过一次,35岁的秦冽告诉他,因为年少轻狂,喜欢追求刺激。 直觉告诉云野,不会这么简单。 秦冽的指腹摩裟着咖啡纸杯,久久未语。 就在云野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听见他说:“总有一件事情是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它能带给我满足感,这就够了。” 云野不再问了,无奈的笑在唇角散开。 他没想到自己有天居然会吃非生物体的醋。 在秦冽的心里,他怕是永远比不过赛车吧。 心口处闷痛了下,这次持续时间比较长,云野无意识抬手揉了揉,面上有痛苦之色溢出。 他的心脏从小就不太好,重生后偶尔会抽疼,每次只有短短的几秒,但痛感却很剧烈。 想到前世的心源性猝死,恐惧顿时弥漫上来,云野计划在开学前做一个全身检查。 “哪不舒服?” 头疼忽然响起秦冽的声音。 云野刚刚低着头,都不知他什么时候来到他面前。 灯光下,秦冽的脸分外得白,距离他仅有半米。他能清楚在他深邃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心脏疼。” 云野按在那个位置,侥幸心理作祟,趁机问他:“如果现在让你送我去医院,你会送吗?” 两人对视着,秦冽眼底闪过暗芒,“不要高估你在任何人心里的位置。” 大概他看出了他在试探。 以自己作为阻止他今晚参赛的理由。 云野以笑掩饰难堪,别开脸的瞬间,酸胀感便充斥满整个眼眶。 他听见自己低低应了声“好”,那是对他冷漠无情的彻底认栽。 第25章 云野的低落显而易见。 秦冽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他的意思,关于那句话,他只是单纯提醒他,除了自己以外,别拿其他人太当回事,更别对任何人抱有期待。 白天他亲眼看着云敬对他的辱骂,家人的诋毁伤害力有多强,他最清楚,云野心里必然不会好受。 如果真能做到坦然面对一切,不往心里去,那是最好,倘若不能,将会持续陷入压抑的怪圈里,挣脱不出。 看他低头不语,秦冽薄唇微动了下,最终也没解释。他说出去的话,从来不管别人理不理解,认不认同。 “疼就别忍。”说完这话,秦冽便转了身,“我让别人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云野一口回绝,“已经没事了。” 他站起身活动下身体,路过一面镜子,看到自己苍白如纸的脸。 秦冽不会因为他的身体而紧张了,何必自取其辱。 云野这样想的时候,秦冽正暗中观察他。 他刚刚那个状态,不像是装出来的。 云野演起戏来的时候,双眸会特别灵动,透露出一股狡黠,而这次是黯淡无光的。 看他身材如此清瘦,想必身体素质也不会太好。 秦冽不着痕迹收回视线,坐回到沙发。 房间里仿佛被按了静音键,隔绝了外面的喧闹。 秦冽看起来没有想和他聊天的打算,云野无事可做,只能拿出手机玩几局小游戏。 [云野,你在家吗?上次的bug我修复完成了,刚好路过你小区门口,给你看下?] 手机上方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陈暮洲发来的。 [陈哥,我到厦城这边玩了,等我回去再找你看吧。] 陈暮洲几乎秒回,这次发来的是一条语音: “那你玩得开心,回来联系我,如果需要司机,我可以去接你。” 云野没想到手机音量那么高,点开后瞬间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当然,他也不觉得尴尬。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秦冽听见就听见呗。 [好,谢谢陈哥,有需要会找你的。] 云野的态度一直很客气。 他不会一口回绝别人的好意,因为促进友谊的最好方式就是“相互麻烦”。 太见外的话,反而显得生疏。 秦冽坐在那儿,还在喝咖啡。 像是没听见那条语音,神色自若,并无任何特别的反应。 看吧,他都不会吃醋。 云野无奈蹙眉,继续去玩他的小游戏了。 咖啡不知不觉中喝了大半,苦涩感充满了整个味蕾。 眼看着快要到上场时间,秦冽站起身,说他该换衣服了。 言外之意,是让云野出去。 “你换你的,我保证不偷看。” 云野把头转过去。 秦冽无奈皱下眉,真没赶他出去。 从袋子里拿出皮外套穿在身上,接着手搭上皮带,准备换裤子。 他这一身赛车服是蓝白相间的,十分清新耀眼的颜色。 云野能听得到背后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很想回过头去看一眼,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别那么没骨气。 秦冽全身上下有哪里是他没见过的?有什么好稀奇的? 他将求来的平安符从口袋拿出来,放在手心,在考虑要不要送给秦冽。 已经被拒绝过一次,当真拿不出手了,何况他刚刚还说过那样的话,提醒他不要太拿自己当回事。 如果还恬不知耻上赶着他,那当真是没自尊心了。 拉上裤链,秦冽又看了眼云野,他身形笔直地坐那儿,当真没回过头看他。 戴上手套,秦冽低头扣好,抬眸见陈瑞跟个鬼似的在窗外冲他招手,提醒他该出发了。 踱步到云野身旁。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整个人一副云游天外的状态。 “走了。”秦冽打个响指,拉回他的思绪,“电视可以看现场直播。” 他言外之意是他可以留在这儿。 说完,秦冽眸光向下一扫,看到云野掌心里黄色的小木牌。 “这什么?”他夹在指尖拿起看了眼。 云野还没回答,秦冽又开口:“送我的?收下了。” “………”会不会太不客气了点。 静默数秒,云野的叛逆心起来了,嘀咕:“我又没说是给你的。” 秦冽的指尖点了点,“上面刻着我名字。” 尴尬了。 云野心底的小人哭泣咬手绢。 怎么能表现得如此白痴呢! 秦冽打量着这个平安符,倏尔笑出了声,“云野,你够迷信的。” 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秦冽向来是不信牛鬼蛇神类的事物,也不觉得真的会有神明能庇佑他。 云野没说话。 心想我哪里是迷信,分明是爱你啊。 秦冽将平安符放在了胸口处。 左右也就是个不占地方的小玩意儿,带着还怎么了? 云野目送他的背影出了门,心脏突然又闷痛了下。 他还是坐立难安,飞奔着跟在后面跑出去,拉住了他的胳膊。 “你……”他的眼底有掩饰不住的担忧,指尖都泛起白,“真的要去吗?” 回过头,秦冽看着他的眼睛,眸色复杂。 云野的恐惧不是装出来的,他每次看他玩赛车都会表现出一副生怕他出事的样子。 “秦冽。”云野的唇瓣在抖,他好怕这是最后一次叫他,“你的生命一定要排在比赛前面,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得安全第一。” 秦冽对上他殷切交代的目光,潜意识想安抚他的情绪,唇角嚣张上扬。 “别不相信我的车技。” “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不要为了赢得比赛而太过激进。” “老子要比就要拿第一。”他拂开云野的手,语气里的坚决已充分代表了他的态度。 为了赛车,他愿豁出一切,甚至是生命。 云野从前不知,他对赛车的热爱竟癫狂到这种程度。难道只有受过伤,他才肯放弃吗? - 作为最后一组上场的选手,秦冽备受期待。 云野如机器人般坐在电视机前,木讷地看着他上车、戴上头盔,发令枪响后,如离弦之箭一般加速向前疾驰。 这场比赛,云野完全看不进去,整个人完全处于灵魂失踪的状态。 秦冽的车速很快,如流星般来不及捕捉,四条跑道,唯有他冲在最前面,远远甩开了其他选手。 过每一遍弯道,他的重心都会倾斜压低,好像要摔出去,看得云野直皱眉。 很快,摩托车冲上了盘山公路,距离悬崖处越来越近,云野不自觉又想起梦境的内容,两只手紧紧攥住,心中不停在祈祷:秦冽,你千万不要有事。 现实与梦境在撕扯,云野的汗顺着颊边滑落,想看又不敢看。 经历过一次生离死别的人太懂那种天人永隔的滋味了,他不想再承受那种痛苦。 山上的风呼啸,头盔下,秦冽的双眸如鹰枭那般,坚定有力。 蓝白色的赛车服在黑暗中十分耀眼,如一道移动的风景线。 看到他加速冲上山顶,以一个华丽漂移要从悬崖边驶过,云野在无意识中猛然站起身。 这个弯道太难了,摩托车倾斜至九十度,秦冽的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就这么危险的时刻,他还没有减速,一路摩擦带闪电冲了过去。 当看到秦冽的车稳稳驶过悬崖这道关卡,往山下俯冲,云野紧绷的身体如雪糕融化般,一下瘫坐在地上。 谁也看不见,他望着电视,又哭又笑。 眼眶红得像是充血,但整个人却洋溢出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积极气场。 秦冽完美跑完了全程,仅仅用时十多分钟,是现场的赛车手里用时最短的,毫无疑问的冠军。 云野的泪水从脸颊滑落,滴到衣服上,他伸手抹去又一次从眼眶涌出的泪,一扫从昨晚到现在的阴霾。 - “冽哥,恭喜!!” “你太牛掰了我的哥!!” “秦冽,你是我偶像!!能不能来张合影?” 颁奖仪式结束后,秦冽手拿奖杯捧着鲜花下台,周围的人一拥而上向他道贺。 从秦冽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喜悦之色,他的神情依旧冷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对周围人的热情也没理会。 走在他旁边的人都在给他拍照,录影,秦冽从人群中走出去,突然命令一声,“手机都给我收起来。” 他的声线很低,却透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陈瑞对其他人摆摆手,“都听冽哥的,收了吧。” 秦冽将鲜花随手塞给旁边的人,让唐境泽替他拿着奖杯,然后径直走向了WK车队。 他们车队有两名赛车手参赛,结果连前五名都没挤进去,这会儿正像败家之犬似的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 秦冽长腿一迈,走到了几名队员的中间。 看他气势汹汹,他们的队长不解皱起眉,“秦冽,你有事?” 两个车队不在一个城市,关系也不是多好,问话的语气都很不善。 秦冽没搭理他,走到那位正心虚得瑟瑟发抖的人面前,揪住他的衣领,一把将其拉了出来。 同队的人见他二话不说就动手,纷纷站出来,质问他要做什么。 秦冽向来是不屑于解释的,他松开手,威胁的眼神瞪着那个男人,问他是自己走还是被他拖着走。 仗着有自己的队友在,这个男人也很嚣张,“我认识你吗?” “冥顽不灵。”秦冽冷笑了声,动作迅速钳住他的胳膊,反手狠狠一拧,“你他妈的走不走?” “秦冽!”WK的队长大吼,这也太不把他们放眼里了,“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 “你们怎么不问问他做了什么龌龊的事儿。”秦冽的目光冷得要杀人,“今天不跟我走,这事儿没完。” 他们都是了解秦冽脾气的,知道他这人较上劲有多狠,何况他背后的靠山还是秦家。 看起来,邹凯把秦冽得罪得不轻,今天要是不卖他个面子,那就彻底结了仇了。 队长假装犹豫了下,看向躲在一旁的那位队员,“你既然得罪了秦冽,就跟他去一趟吧。” 邹凯拧着眉,还不情不愿的,但在场的人都劝他去,他也只能同意。 “冽哥跟他起什么冲突了?”陈瑞快步跑过来问。 唐境泽摇摇头,“能让秦冽不顾重要场合大发雷霆,一定是天大的事儿。” 看到邹凯灰溜溜跟在秦冽的后面走了,唐境泽拍拍陈瑞的肩膀,“go,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 时间已近深夜,云野在休息室里待了很久很久,等得快要睡着了。 他昨晚没睡好,又被重压折磨了一天,实在是撑不住了,窝在小沙发上,身上盖了条毛绒绒的薄毯,准备眯会儿。 迷迷糊糊快要见周公的时候,忽然警觉地听见了开门声。 云野倏地睁开眼,果然是秦冽回来了。 看到他解着赛车手套阔步走进来,他困倦的大脑没思考太多,像一只轻盈灵动的蝴蝶,扑腾着翅膀就朝他飞奔过去。 秦冽毫无预兆地被人抱个满怀,动作瞬间僵住。 云野太过激动,没控制住力道,把他撞得后退两步。 闻见秦冽身上青松般舒爽的气息,云野的心里好踏实,满是依赖地在他胸膛蹭了蹭,低喃着祝贺他拿下冠军。 秦冽错愕低头,只看得见男生的发旋,他矮他半头,发丝蹭在他鼻尖,痒痒的。 在秦冽身后,陈瑞的嘴巴张成了“O”型。 扯了扯唐境泽的胳膊,“还真是嫂子啊?” 唐境泽无声耸肩,眼下的情况他也看不太懂。 “难怪一领完奖都去找人算账,原来是为了云野。” “啧……都抱了多久了,还没推开人家呢。”陈瑞摸着下巴,他话刚说完,秦冽像听见似的猛然拉开了云野。 面前的男生眼眶红红的,黑眸被水浸泡过一样,像是哭了一场。 秦冽薄唇微动,想问又没开口。 下一秒,他回身将邹凯拉进来,“给你爹道歉。” 看到昨晚企图非礼他的男人,云野吓一跳,出于本能往后退了步。 没想到自己的声音会吓到云野,秦冽从嗓子里溢出一声轻咳,对着邹凯的膝盖窝踢了脚,没再说话。 他用了十足的力道,疼得邹凯“嘶”了一声,心想惹到秦冽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老子让你道歉,没听到?”秦冽摘下赛车手套,啪地甩到他头上。 他慢条斯理地仰起下巴,眼睑低垂睨着他,苍白脖颈微微抬起时看得到隐约的青筋。 “我……我很抱歉。”邹凯拧着眉,明显不服。 “呵。”秦冽眯起狭长的眸,唇角带着冰冷的笑意,“你妈没教过你道歉要说什么?” 邹凯冷得一哆嗦,余光瞥见秦冽的脸,恐惧更是从心底涌上来。 他活动着手腕,神色慵懒地望着他,姿态放松,像是看着掌心里猎物徒劳挣扎的猛兽。 桀然冷傲得像从天而降的神。 邹凯被秦冽按下腰,不得不屈从地嘟哝了声,“对不起。” 云野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状况,秦冽低吼一声,“给我走点心。” “对不起!”邹凯拔高音调,认认真真又重复,这次清楚多了。 云野还处于状况外。 他没想到比赛结束后,秦冽会第一时间帮他出气。 原以为这事儿已经翻篇了,吃过的亏也就算了,却不想他还帮他记着。 云野怔愣间,秦冽犀利的视线扫向他,“你想怎么处置?” “啊?”云野茫然,“道过歉不就好了吗?” 见他不明白他的意思,秦冽索性直截了当问:“他碰你哪儿了?” 云野的脸泛起红。 虽然知道现在不是该花痴的时候,但秦冽问这句话的样子真的好帅啊! “他把我手机摔坏了,换手机屏花了我一千多。”云野委屈控诉,听起来金钱更让他心痛。 尽管秦冽面上浮现出无语,眼皮都多出两道褶,却很纵容云野,冲邹凯伸出手,让他把手机交出来。 旁边的男人气场就跟阎王爷似的,邹凯不敢不从。 颤颤巍巍拿出手机,放到秦冽的掌心,下一秒他直接递给云野,“拿去摔。” 云野接过手机,连犹豫都不曾,“啪”一下摔到地上,还顺带用脚踩了两下。 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秦冽若有似无地笑着问:“解气没?” 他这样问,显然是做好了他没解气还要变本加厉再收拾邹凯的打算,云野不想节外生枝,哪敢否认,捣蒜般点了点头。 秦冽慵懒抬下眼,对邹凯踢了一脚,“滚吧。” 拿起自己被摔烂了的手机,邹凯逃离的速度堪比坐火箭。 唐境泽和陈瑞这时才进来,知道云野这会儿正脸红,他们也没调侃什么。 “冽哥,韩煜他们都开车过来了,说要给你庆祝一下。”唐境泽说。 秦冽应了声,看向陈瑞,“你帮忙把人送回酒店吧。” 陈瑞茫然睁大眼,“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太晚了。” 秦冽话刚说完,云野接了句:“我又不困。” 唐境泽好笑地挠了挠眉心,帮腔道:“人多热闹,也不多他一个。” “就是。”陈瑞附和了声,问云野:“你会喝酒吗?” 云野那酒量不是吹的,连干几瓶都不晕。 但那都是在他还没查出心脏有问题的时候,生了病以后,就不敢那么喝了。 眼下,他并没实话实说,“能喝一点点。” “那一起去呗。”陈瑞还不敢说得太确定,下意识看秦冽的反应,“冽哥,行吗?” 秦冽没应,只道:“你们先出去,我换个衣服。” 他这样一说,唐境泽和陈瑞便听出来话外音了。 “行了,冽哥准了。”陈瑞拍下云野的肩,虚揽着他,“我们走吧。” 秦冽回眸,冰冷的余光扫了眼陈瑞的手,停顿两秒才收回。 - 庆祝的地儿是在一家高端娱乐场所,韩煜豪气地包下了顶楼的天台。 云野以为秦冽会为他出气,代表他们的关系更近了一步,结果事实证明,又是他自作多情了。 一路上,秦冽头靠在车椅上闭目养神,没有和他说一句话,下了车也没等他,阔步走进了大厅。 还好陈瑞这人比较热情活泼,带领着他往里走,一路和他说着话,才不至于让他感觉到尴尬。 四个人从电梯出去,等待多时的好哥们纷纷举起礼炮。 “嘭”的一声巨响,洋洋洒洒的彩带从空中飘落,洒在了秦冽的头顶。 “冽哥,恭喜你又下一城。”韩煜抱着束花塞进了秦冽的怀里。 周子琰端着翻糖蛋糕,上面的摆件是一辆机车的模型。 他也呲着牙满脸笑容说:“我们冽哥夺冠那是一点儿意外都没有,分分钟的事儿。” 话落,他才注意到在秦冽斜后方站着的云野,唇边的笑容凝固了下。 怎么他也来了? 压下疑惑,周子琰暗中观察着云野,看他跟在秦冽的身旁,去到沙发区坐着了。 桌上摆着许多美食,既有麻辣小龙虾这类的,也有甜点。 秦冽坐在了边侧的位置,云野挨着他坐下,面前正好是他爱吃的各种口味小蛋糕。 “冽哥,这谁啊?”韩煜暧昧的目光看着云野,故意装作不认识,“介绍下啊?” “朋友。”秦冽淡淡吐出两个字,没骨头似的慵懒靠在沙发上。 他换下了赛车服,身上穿的是休闲衬衫,领口解了两颗扣子,露出的锁骨处有道红色痕迹。 韩煜撇下嘴,“没那么简单吧?” 注意到他的目光,秦冽瞪了眼他。 他知道他在看什么,那地儿是蚊子咬的。 紧跟着,又有人调侃,“韩煜你就多余问,清清白白的冽哥这回连吻痕都有了。” 话一出口,云野的脸色僵了下。 他的余光飞速地将秦冽打量一遍,也看到了那个痕迹。 那个位置,很难不让人误会。 但秦冽却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慢条斯理系上了一颗扣子,欲要遮掩。 云野不是不信他,但眼下看到,只觉得心里泛酸。 没资格的醋哪怕吃了也不能抱怨。 但凡他在他心里有丁点儿分量,他也不会任由他误会而置之不理。 “今天是冽哥冠军奖杯又添一座的好日子,要不我来采访他,此刻是什么感受吧?”周子琰拿着话筒递到秦冽面前。 秦冽眸光一闪,“还是由你们来说。” “哟!冽哥这是让我们每人说一句祝贺词吗?” 周子琰挑眉,接着把话筒递给唐境泽,他很官方讲了句,然后移交给下一位。 转了圈,最后只剩下云野没说。 大家都在用一种八卦的眼神盯着他,期待他给出什么样惊人的回答。 哪知,云野反应平平,“我没什么感觉。” 场子顷刻间冷下来,陈瑞拿着话筒,CPU快烧干了,心想这话要怎么给圆呢? 秦冽敛下眸,还说他口是心非,他不也一样? 然而,谁都没想到,云野还有下一句。 他看着旁边人的侧脸,认真道:“因为他是秦冽,只有他不想做,没有他做不到的,成功完全在预料之中。” 这一番精彩发言引来大家自发的掌声。 牛啊牛啊。 先抑后扬,把人的情绪值压低,之后极速飙升,这推拉术算是让他玩明白了。 云野说的是实话,没有想故意吹捧秦冽的意思,他这人本来就是不达目标不罢休的类型,无论哪个领域,都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陈瑞开了香槟,拿来杯子,分别放到秦冽和云野的面前。 “你能喝吧?要不给你倒果汁?”陈瑞好心地问了一句。 “可以喝。”云野的口吻不怎么在意。 等倒完酒,他端起杯子,无声抿下一口。 辛辣的口感入喉,倒是冲淡了心酸。 气氛热闹得很,大家聚在一起,毫无顾忌地聊天、唱K,挥霍青春时光。 印象里穿着白大褂严谨认真的唐医生,此刻揽着韩煜的肩膀,在和他歇斯底里唱摇滚。 谁能想到未来的他是那样一副斯文端庄的模样呢? 反差感尤为明显。 也只有看他唱歌,云野才能笑出来,他望着唐境泽,满是唏嘘感慨。 人生短短几十载,十几年的时间真的能改变太多太多,特别是一个人的性格,由青涩莽撞渐渐走向成熟,当中要经历多少件事啊。 秦冽坐在云野的身边,他却没看他一眼,视线始终追随着唐境泽,两眼还像放光的奥特曼似的。 看得激动的时候,还拿出手机录了一段,跟着一起合唱。 暗嗤一声,秦冽闭眼休息。 唱得比村东头的鸭子还聒噪,难听死了。 一群人吃吃喝喝到了凌晨三点,天都快亮了。 云野不知是自己的心态过于成熟,还是跟他们这一帮人不太熟,很难融入其中。 秦冽车队的这些人,在他出事后将车队解散全都各奔东西了,云野所熟悉的也就只有唐境泽、韩煜这两位一直在他身边的朋友。 “云野。”走神间,忽然有人cue到,云野抬头望去,韩煜走过来,要把话筒递给他,“你去唱一首?” “不了。”云野想也没想地拒绝了,“你们唱吧。” 他唱歌倒是能拿得出手,只是今晚心情不好,实在张不开嘴。若是点一首苦情歌,这么嗨的气氛完全被破坏了。 “没事,你就算唱得难听,我们也不会笑话你。”韩煜嘴特损,开玩笑地调侃。 其他人哄然笑出声,个个都盯着云野。 唯独秦冽,倚靠在角落的沙发,双臂环胸,像是闭眼假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没有帮忙解围的打算。 云野真不想唱,无论别人说什么也没法逼他松口。 见韩煜没完没了,他索性直接说:“我身体不大舒服,先回酒店了,你们玩吧。” 一口气说完,云野快速起身离开。 因为过于匆忙,拐弯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到桌子角,疼得他差点当场跪下。 谁也没注意到,云野走出去时,角落里的人豁然一下睁开了双眼。 昏暗的环境里,秦冽的双眸格外得亮,不知想到什么,眼底猝然闪过一丝异样。 “冽哥,你去哪?” 看到秦冽拿起外套阔步朝外走,旁边人惊讶地问了声。 秦冽没答,转眼就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里。 他一走,这些人才敢八卦他和云野的关系,特别是周子琰,好奇得抓心挠肝。 在场人里,只有唐境泽和陈瑞最了解,亲眼目睹了好几次的名场面。 俩人对视一眼,露出神秘的微笑,异口同声道:“我知道但我不说。” 周子琰不肯放弃,一屁股挤到唐境泽的旁边,“冽哥不是瞧不上云野吗?什么时候又跟他走这么近的?” “你这么好奇,不如去问秦冽。”唐境泽白了他一眼。 对周子琰这人,他本来就不怎么欣赏,如果不是看在秦冽的面子上,是不会跟他一起玩的。 周子琰嗤了声,吐槽他小气。 心里却在后怕,还好他那时没和云野更进一步,不然真踩到秦冽的底线了。 - 云野没奢望秦冽会跟他出来,从天台的台阶走下来,他去到电梯前,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也没转头。 他压根儿没觉得那是秦冽,不想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眼睛盯着跳动的楼层,只想快点离开这儿。 “叮”一声,电梯停住,门缓缓打开。 云野前脚刚踏入,后脚一抹颀长的身影紧跟进来。 他目视前方,神色凛冽,黑色的外套随意搭在臂弯,像是刚从哪个高端酒会脱身的名流绅士。 云野虽意外,面上没流露出半分,看上去依旧平静。 沉默的氛围一直维持到走出电梯,身旁的男人手一扬,把外套甩给了他。 云野搞不懂他的意思,只得问他:“你干嘛?” “去医院。” 心脏骤然失重又腾空。 云野亦步亦趋跟着他,“你是听我说不舒服才……” 话没问完就被打断,秦冽睨了他一眼,“外套披上。” “哦。” 云野小声应下,乖乖穿上他的衣服。 秦冽身高臂长的,身材还壮,尺码比云野大了一个号,他穿上后直接成了oversize风。 可能是有点儿搞笑,云野听见秦冽好像低笑了声,肩膀隐隐约约的耸动。 会所外面风很大,这边离海近,夜里温度低,有外套裹身,倒是一点儿都不冷了。 秦冽让他站原地等着,他去把车开了过来,云野直接坐进了副驾驶。 秦冽应该是常来厦城这边,对地形很熟悉,没开导航就发动了引擎。 他单手掌控方向盘,将车倒出车位,余光睨了一眼云野,“心脏疼还喝酒。” 这话就跟教训孩子似的,云野拉紧外套,望着窗外,“我以为你会阻止我。” “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需要别人来管?”秦冽凶巴巴的,嘴不饶人,“挺能操心别人的身体,自己的不管不顾。” “是啊,我把你看得比我自己更重要啊。”云野顺势接了句。 下一秒,车里响起冷笑,“那对你重要的人挺多的。” “比如呢?你指的谁?” 云野这句反问完,秦冽不说话了。 他浅勾了下唇角,不再跟他开玩笑,“送我回酒店吧,这个点去医院只能挂急诊,我现在没不舒服了,等回头做个全面体检再看。” 全面体检? 捕捉到这四个字,秦冽眉宇间拧起褶皱。 他欲开口问什么,最终又觉得没必要,话咽回肚子里。 云野说不去,秦冽也没勉强,调转车头,开去酒店。 一路上,云野靠在车椅上都没说话,直到车停在他入住的酒店门口,才转头看向秦冽。 “我没告诉过你住哪家酒店,你是怎么知道的?” 从一开始,云野就发现了,哪有不知道地址就直接开车过去的。 他故意忍着没问,想看看是不是自己猜的那样。 秦冽明显怔了一下,看样子他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手搭在方向盘上,秦冽轻扯下唇,为云野旁观他给自己挖坑往里跳而感到好笑。 秦冽不说话,云野倾身凑到他面前,“昨晚你偷偷跟在后面送我回来的对不对?” 秦冽一转头,看到他的脸近在咫尺。 云野的眼睛很明亮很清澈,在他身后的车窗外挂着弯弯的一轮明月。 月牙翘,似他的唇角。 路灯昏黄的光芒倾斜几度照进车里,他脸部轮廓被光影切割得分明而深刻,一半隐在暗色里,另一半白得透彻。 不知道是不是在车里面待久了,秦冽感觉有点儿闷。 他避开他的话未答,移开视线,提醒他该下车了。 云野期待了半天的回答,没想到他直接转移了话题。这感觉超级不爽,好像一口气提不上来,噎在了喉咙里。 “还不下?”秦冽催了声。 他看不见云野后槽牙都咬紧了,盯着他,在看到脖子上红色的痕迹时,目光更是冷却几分。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也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云野今晚的小脾气上来了。 他凭什么要处处让着秦冽,看他的脸色? 秦冽被云野专注的目光盯得不自然,他无意识扯了扯领口,却在这时听见云野莫名嘲笑了声,“秦冽,你才真的怂,连自己做的事情都不敢承认。” 扔下这句鄙视的话,云野推门下了车。 透过挡风玻璃看他的身影沉在风中,秦冽的手悄然搭上车把。 然而他还没下去,云野已折身返回。 他径直走向驾驶座的这一门,猛地拉开了车门。 秦冽的深眸凝视着他,垂在一侧的手背无端绷起青筋。 二人的视线无声对峙,云野凝视着他脖子上的“吻痕”,喉咙滚动,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紧了。 而看在秦冽的眼里,他那毫不掩饰的目光像是恨不得把人给吃了。 他以为云野要对他做什么,心里做好了随时应对的准备。 谁料他脱下了身上的衣服,在始料未及中,狠狠扔到了他的头上,“谁要你的破外套!开着你的破车滚吧!” 第26章 秦冽被云野砸懵了,拿下外套时,云野已经扭头走了,完全不留给他反击的机会。 朦胧夜色下,只能看到他单薄的身影渐行渐远。 怔了数秒后,秦冽才爆了声粗口。 云野发什么神经?给他脸了是不是? 将衣服窝成一团从车窗扔出去,秦冽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开出了数百米后,余光瞥见副驾驶座上屏幕亮起的手机,狭长的眸顿时眯起。 横什么?还不是把手机落他车上了? 胳膊一伸,秦冽把手机拿过去,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是——陈暮洲。 这都几点了还打电话?逼数没有! 手指滑向挂断,秦冽关了机,将其塞进了储物盒里。 等着兔子自投罗网吧。 另一边。 云野回到酒店房间,下意识去摸裤子口袋才发现自己把手机落秦冽车上了。 对于当代年轻人来说,手机的重要性远胜于男朋友,除了睡觉时间几乎不离手,哪怕不玩也要随身携带,心里才踏实。 没怎么犹豫,云野赶紧去电话前拨了自己的手机号,结果打过去竟然是关机。 很明显,是被人为操作的。 沉默两秒,他又输入了秦冽的号码,这次直到快自动挂断对方才接。 “喂?” 对面的男人声音低哑,语调懒洋洋的。 “你看看副驾驶上有没有我的手机。”云野故意这么说。 “被我关机收起来了。”秦冽没跟他兜圈子,直截了当地回。 “你发现的第一时间难道不该给我送过来?” “云野,请注意一下你的态度。”秦冽拽起来了,“是你丢三落四,为什么要让别人为你的粗心大意买单?” 云野说不过他,也不想跟他掰扯那么多。 “那你说个地,明天起床之后我去找你拿。” “锦林,9106。”秦冽报了酒店的房间号,还着重强调,“十一点之前不许来。” “怎么?你有事?” “睡懒觉。”秦少爷的口吻理直气壮。 “………” 真不想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是他把他想得太高尚了。 和二十岁的秦冽相处久了,云野对他的印象越来越颠覆。 前世的他严谨自律,最晚不超过八点起床,哪怕前一夜应酬至很晚或开电话会议到深夜,第二天都仍雷打不动地早起,做胸腹锻炼。 而现在的秦冽懒散高贵得像只布偶猫……… 害,不提也罢。 云野和他约定好时间,明天中午过去找他。 秦冽挺不客气,还特意交代不要忘记给他带早餐,说他吃不惯酒店里的,想吃一家老字号的豆浆油条。 这明显是诚心刁难,挑战他的耐心,以报今晚被骂的仇。 看在手机还在他那儿的份上,云野忍了。 - 翌日。 云野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升得特别高了,他揉揉眼睛,看一眼墙上的挂钟。 好家伙,居然11点35分了。 昨晚入睡时天都亮了,看来他的确没资格说秦冽懒。 冲个澡,云野从衣柜里找出一套日系休闲风的衬衫短裤,换好后来到镜子前一照,膝盖上那片昨晚碰到桌角的淤青分外显眼。 难怪当时那么疼。 戴上鸭舌帽,云野出了门,那家老字号的店倒是挺他住的地方并不远,只是走在半道上云野才恍然意识到——这都中午了!吃的哪门子早餐? 空着手,他直接在路边打车去到锦林酒店,还好身上有带的现金,不然只能步行:)。 这边的日晒格外强烈,一从出租车上下来,云野赶紧冲进酒店大厅。 冷气开得很足,他吹了会儿空调,吸收掉身上的汗,喷了点香水,才准备上去找秦冽。 然而,当云野来到九楼,打算拐弯之时却一眼望见楚思玲和云敬。 他们站在走廊的窗户那里在打电话,看楚思玲脸上的神情,好像挺愤怒。 云野暂时不想让他们知道他和秦冽走得近,以楚思玲那趋炎附势的性格,一旦得知,就会想要把他留在身边,以养母的身份道德绑架他,通过他拉近和秦家的关系,无端添出许多麻烦。 所以,在他们还未发现他之前,云野贴墙而站,没有拐过去。 很快,云野听到楚思玲的声音传来,“秦冽就住在这一间,你去给我敲门,拿出点气势来。” 云敬的声音哆哆嗦嗦,“妈,我们要不还是回去吧。” “他都差点把你害死了!昨天要不是服务生及时发现,把你送医院,说不定命都丢了!他秦冽都不拿你当人看,我们也没必要给他留面子了,不趁着这件事去敲他们秦家一笔,往后哪还有机会?”楚思玲一巴掌拍在云敬的后背,“你给我站直!有点儿出息!” “妈,干嘛呀?”云敬皱着眉,“我大病初愈,不能下手轻点吗?” “看你这怂样。”楚思玲恨铁不成钢瞪着他,“去按门铃。” 云敬犹豫走到9106的门前。 秦冽很快开了门,刚洗过澡的他黑发潮湿而凌乱,浴袍松松垮垮,露出胸前的大片肌肤,腰间随意系着根带子,满是慵懒贵公子的范儿。 看到来的人是云敬,他眸色一冷,反射性将浴袍拉紧了。 “你来做什么?” “我………”云敬见到秦冽就跟耗子遇上猫,正眼都不敢瞧他。 楚思玲在一旁看着,见云敬这么软骨头,只好走了过去。 “秦三少,我是云敬的母亲。”楚思玲上来先自报家门,下巴微抬,满是高傲,“昨天你把我儿子灌醉,还将他独自扔在了包厢,如果不是服务生及时发现,他就要酒精中毒了,严重的话会丧命的,你知道吗?” “想要多少钱?”秦冽没接她的话茬,直接反问。 他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搞得楚思玲一愣。 反应过来后,她说:“我们不要钱,只想让你这边有个表示。” “什么?” 楚思玲脸色变了变,露出讨好的笑容,“所谓不打不相识,昨天的事儿我相信你肯定不会是故意的,反正都已经发生了,再终究也没意义,反而会伤了我们两家的和气,你说对不对?” 欣赏着他妈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云敬满脸错愕。 敲门之前她不还挺厉害,想要找秦冽讨说法的吗?怎么门一开,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楚思玲说了一大串,只换来秦冽云淡风轻的一句:“我就是故意的。” 她的笑容僵在嘴边,逐渐消失。 “所以,你能拿我怎么着呢?报警随意。” 秦冽已经没耐心应付下去了,接着就要关门,楚思玲的手直接横在了中间,“那你为什么要折磨我们云敬?他怎么得罪你了?” 躲在不远拐角处的云野听了个大概,他想他大概明白了秦冽为什么会灌云敬喝酒。 会不会是昨天他也在那家餐厅,看到了云敬羞辱他呢? 秦冽为什么会替他出气?帮他教训非礼他的人,还帮他收拾云敬。 不是出于喜欢,他为什么要为他做这么多? 云野的心情十分忐忑,他忍不住往好的方向设想,却又担心结果会令自己失望。 这世上有的是只跟你暧昧但不走心的人,他们只是享受那种把你玩得团团转的乐趣。 秦冽应该不会是那种人吧。 云野的思绪不觉中飘远,直到听见楚思玲哼了声,说“云敬,我们走”,才快速躲进旁边的安全通道。 过了一会儿,云野才去敲秦冽的房门。 拉开门的瞬间,他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凛冽的寒光,不带任何温度的那种。 “秦冽,我………” 云野话没说完,他已经转身,一句话都没讲。 无奈带上门,云野随他进到里面,将帽子摘下来,随手放在桌上。 秦冽倒是干脆,从抽屉里拿出他的手机,直接递给了他。 接过去,云野没急着开机,而是说:“我刚刚看到我养母还有云敬过来了。” 秦冽下巴轻点了下,也没后文。 他之前撞见过他和继母吵架,昨天可能又看到他和云敬发生争执,对他的家庭关系应该了如指掌。 但秦冽从来没有问过一句,搞不懂他是不想揭人伤疤还是单纯不感兴趣。 只有对一个人完全没感觉的时候,才会没好奇心,对他的事情不屑知道。 云野在秦冽身上经常能体会到这种矛盾感。 他有时会不想搭理他,有时又会心血来潮逗他一下,那似乎是他觉得无聊,才能有这闲心。 秦冽走到衣柜前,似乎打算换衣服。 云野自觉坐到沙发上,背对着他,问:“你为什么会灌云敬酒啊?他没得罪过你吧?” 拿出一件纯白的T,秦冽随便套上,“我做事情还需要理由?” “哪有毫无动机去做一件事儿的。”云野低头,手指无意识摩擦着膝盖上的淤青,“万一……你是为了我呢?”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空气中响起一声轻嗤。 这声充满了嘲讽,又带着浓浓的不屑。 秦冽穿上一条短裤,系上腰带,拨弄了下半干的头发,走到云野面前。 视线从他的脸看向他的腿,看到膝盖正中间的那块淤青时,眸光晦暗了几度。 白皙的肌肤上,这样的痕迹太过刺目显眼了。 他的眼神过于深沉和复杂,云野怎么也读不懂此刻的含义。 懒散抬眸,秦冽单臂撑在云野的身侧,缓缓倾身。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云野的呼吸都不顺畅了。 他的眼深邃而冷淡,眉骨硬朗。 侧脸绷紧,喉结异常突出。 这个年纪本该有的蓬勃的少年气,被他锋芒毕露的桀骜不驯压褪几分。 秦冽的脸停在距离他两公分处,几乎要碰到他的鼻梁。 二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秦冽此刻的眸中毫无温色,仿佛天生就无情无欲,冷漠傲然。 一看这样的表情,云野已经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果然,下一秒便听见他喉咙里溢出嘲弄的声音:“这么自恋吗?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你帮了我不止一次。”云野回答得坦然,还反问他,“难道你会是那种突然大发善心去做好事的人吗?” “这能代表什么?喜欢你吗?”秦冽仿佛听到了笑话,手掌绕到他脑后,对待宠物那般轻轻拍了下,“云野,就算老子哪天对你产生兴趣,也只是因为没遇到过你这么身娇体弱的男生,想跟你玩玩而已,在我这儿,深情可没这么廉价。” 低沉的嗓音从胸腔里轻震而出,他的语调慢条斯理的,如同凌迟着轻易捕获的猎物那般稳操胜券。 这种强大的气场是带有掌控的,压制性的,令人窒息。 云野的嘴巴紧紧闭着,眼眶被气红了。 所以,他在他眼里只是那种睡几次就会一脚踹开的人吗? 秦冽他怎么这么会往人的心口上捅刀子!! 一次又一次,云野真的受够了。 他牙关紧咬,瞪着秦冽,一字一顿:“你真想玩,之前为什么要推开我?有种现在就睡啊!旁边不就是床吗?你敢不敢?” “呵。”秦冽欣赏着他愤怒的神情,低笑了声,“你当我是那么容易就能睡到的?我可不会饥不择食。” 云野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暗讽,他是在反嘲他吗? 原来在他眼里,他就是这么随便的人啊。 难听的话,云野听过很多了,但从秦冽的嘴里讲出来,对他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可能他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但在意一个人情绪就会变得敏感,忍不住联想。 胸口的怒火烧到最旺,看着他那张狂到不可一世的脸,云野真想给他一个巴掌。 努力抑制住扇他的冲动,抱着不能吃亏的心态,云野反唇相讥道:“少找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说不定是你的尺寸太小羞于见人。” 他尺寸小??? 秦冽下意识低头看了眼,一口老血哽在了喉咙里。 男人最受不了这方面被质疑,他要怎么证明? 第27章 云野不给秦冽再回击的机会,立即出门离开,背影是前所未有的决绝。 来厦城之前他心里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失望。本来还打算继续在这儿玩两天,等快开学的时候再回去,如今也没这个必要了。 房间的门被重重甩上,“嘭”的一声回响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云野走后不久,酒店服务生来送餐。 两份精致的法餐,搭配了黑天鹅蛋糕,还有鲜榨果汁。 秦冽看得碍眼,原封不动命人把餐车推了回去。 手机开机后,云野看到陈暮洲昨晚打来的电话被拒接了,无奈拧起眉。 他就没见过比秦冽还硬的嘴,如果不喜欢他,何必表现出计较和吃醋? 回酒店的路上,云野给陈暮洲回了电话。 他很担心他,在电话拒接并关机后,给他连发了几条微信消息,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儿,需不需要帮忙。 这边电话一打过去,陈暮洲就接了,显然是紧绷的神经放松了,整个人长舒了口气。 “云野,你终于开机了。” “我手机昨晚落朋友那儿了,抱歉啊。” “你没事就好。”陈暮洲不在意笑笑,而后认真道:“其实我那晚打电话是想跟你道歉的,系统出了个很大的bug,之前的设想要全部推翻重做,投进去的一些钱可能要打水漂了。” 云野还当什么事儿,听他说完,连忙道:“这不很正常吗?陈哥,你坦然点,bug的出现就是促进人进步的。” “好。”陈暮洲爽朗应下,忍不住问:“那你什么时候从厦城回来?” “下午应该就到霖城了,要不晚上见面详谈?” “可以。”陈暮洲很懂礼数,“不然我去接你?” “不用了,你这两天也挺忙的。” 两人你推我往了几句,最终云野还是没让陈暮洲来。 - 下午三点,云野回了霖城,他和陈暮洲约在一家火锅店碰面。 期间,两人聊的大多数都是和游戏有关的事情,还谈到开学。 陈暮洲知道云野考入尚城大学,而他所在的尚理工与其相隔一条路。 离得这么近,他便问云野要不要一起去学校。 云野对尚城并不熟,想着有陈暮洲在,应该不会手足无措,便没拒绝。 饭局快结束时,陈暮洲让云野稍等,突然起身出去了下。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云野望着透明窗外,看他身影狂奔,像是要去沿街的那家店。 不过几分钟,陈暮洲便折身返回,他买回来一管消肿祛瘀的药膏,说这款产品之前用过,能很快消除淤青。 云野愣了下,他都忘记自己哪受伤了。 看他茫然的眼神,陈暮洲好笑地说:“你的膝盖不是碰到哪儿了?” 听完他才恍然大悟,心中暗想陈暮洲可真细心,果然是开发游戏的人,平日需要注意太多的繁杂的点,连他身上这么个小细节也没放过。 - 三天后,云野和陈暮洲一起乘高铁前往了尚城。 在高铁上,陈暮洲接到导师打来的电话,找他有急事,他便只能让云野自己一个人去报道了。 来到尚城大学的门外,云野有些恍然。这是他前世梦想进入的学府,如果那时他坚持自己的选择,也许会拥有不一样的人生。 新生入学的首日,云野被分配了宿舍,是四人间,其他三位舍友都还没来。 将自己的床位铺好,归置好行李物品,云野出了门,准备去校园里面逛逛,熟悉一下环境。 不少热心的学长学姐已经提前过来了,他们充当校园志愿者,帮助新生答疑解惑,云野刚出宿舍楼就碰到一位,热情主动地走过去,询问他是不是想去吃晚饭。 面对学长的友好态度,云野没法拒绝,便如实说他是想到各处转转。 学长一听,立刻揽下了这个任务,对云野说:“别管校内校外,就没我不知道的地方,你跟着我走,保准带你把环境摸得透透的。” “谢谢学长,那我等下请你吃晚饭。”云野客气地说。 “哪有让新生请客的道理,我这人爱交朋友,第一顿饭我请,别跟我争。”学长说完这话,想起来还没自我介绍,“我叫洛亦辰,是机械工程专业的,今年大三,你不介意的话,叫我辰哥就行。” 洛亦辰…… 这名字怎么那么熟悉呢?好像从谁的口中听到过一样。 而且同为机械工程系,该不会他和秦冽认识吧? 想到,云野开口说:“我叫云野,来自天文系。” 两个人互相介绍完身份,之后一路聊着天,参观校园。 洛亦辰这人相当热情,中途还跑去为云野买了瓶水,怕他太渴。 尽管他表现得当,云野还是多留了个心眼,以直觉判断,洛亦辰过分殷勤,可能有他的目的所在。 云野跟着他在校园里逛完一圈,天色渐黑,学生们三两成群地去往食堂觅食。 洛亦辰说食堂的饭菜太普通,坚持要带云野去校外尝尝粤菜。想想麻烦了他那么久,是该吃顿好的,云野爽快同意了。 两人去粤菜馆点了几道招牌,云野不想欠人人情,偷偷买了单。 等着上菜的功夫,洛亦辰跟云野闲聊,问他平常有什么兴趣爱好。 聊着聊着,他终于道出了目的。原来,洛亦辰创办了一个冷门的社团,一直没什么人加入,他看云野性情温和,便想邀请他。 但洛亦辰低估了云野,他只是长得软萌,其实很有自己的想法,不是会被人轻易说服的。 当然,云野也没直接回绝洛亦辰,只说他才刚入学,不确定自己会对什么产生兴趣,想往后再看一看。 吃完这顿晚饭,云野和洛亦辰便各自回宿舍了。 尚大的男生宿舍一共六栋楼,大一和大三是不挨着的。 云野回宿舍后冲个澡便躺下睡了,等第二天一觉醒来,他的其中一位舍友到了。 男生之间没那么多拘束,两人简单介绍下彼此身份就算认识了,云野出门买饭,刚好带周宇哲参观了一下校园。 下午,其他两位舍友也陆陆续续到了,一位的性格比较内向,不太爱讲话,叫靳彦明,另一位则与人相反,社交恐怖分子类型的热场高手,叫郭序。 宿舍人员到齐后,一块去校外吃了个饭,大家熟络得还算快,连靳彦明都渐渐的放开了,还会讲冷笑话。 云野对三位舍友的印象都挺不错,他内心深处也对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充满了期待。 - 大一新生都要参加军训,尚大对此要求更为严格,除不可抗力的天气因素外,必须练满十五天。 头两天,烈日高照,云野摊上一位非常严格的教练,从早站到黑,每天累得什么都不想做,回到宿舍就只想赶紧冲个澡躺下睡觉。 三位舍友都被晒黑了好几度,只有云野,还跟一开始见他的时候那么白,完全没受到紫外线的影响,这可把他们羡慕坏了。 入学以来,云野只在他们学院的这片活动,没偶遇过秦冽,只偶尔听说了一些他的传奇新闻。 换做之前,云野入学后肯定要第一时间去找他,但那天,他狠毒决然的话彻底抹杀了他的自尊,他做不到还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没脸没皮出现在他面前。 陈暮洲前几天跟着导师去外地参加了一个学术交流会,回来尚城后,第一时间去探望云野。 他戴着细边眼镜,穿着白衬衫,身高腿长的,是校园剧里最受欢迎的温柔学长的形象,一来到操场边,就引来许多女孩的注意。 云野也看到了他,军训结束后,跟舍友说了声今晚不和他们一起吃晚饭了,便过去找陈暮洲了。 舍友刚听他说完的时候,还调侃问他那是哥哥还是情哥哥。 云野对自己的性取向倒是毫不掩饰,但不想让人对陈暮洲胡乱揣测,只说他是直男,别乱开玩笑。 再过几年,陈暮洲应该就能遇到他那个相伴多年的女友了。 远远看着云野朝他走来,陈暮洲的眼里流露出惊艳的光。 他穿着纯白T恤,将迷彩军训服的外套随意系在腰间,底下工装款式的迷彩裤松垮但有型,穿在他身上,就像秀场走出来的模特。 云野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陈哥。”走到面前,他热情对陈暮洲挥手。 看着他依旧白得发光的皮肤,陈暮洲假装自惭形秽摇头,“你这天天晒还是比我白,搞得我都自卑了。” “羡慕吧?”云野承下他的夸奖,自恋的口吻说:“天生的,没办法。” 这时天色已黑,两人从操场走出去,陈暮洲犹豫地从裤子口袋拿出一个小盒子。 “云野,我还没送你开学礼物。”他腼腆地说完,递过去:“一个很普通的小玩意儿,别嫌弃。” 云野打开后,发现居然是一个向日葵的胸针。 他怎么会想到送他这个的。 在云野奇怪时,陈暮洲开口解释了,“我看你头像是向日葵,猜你应该很喜欢这种花。” “我舍友加了我微信后都吐槽我用花当头像太娘了。”云野勾唇一笑,将胸针佩戴上,“谢了,陈哥,我的确很喜欢。” 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校外,关于吃什么的问题,两人一拍即合。 只是吃完后,却天公不作美的下起了瓢泼大雨。 饭店可以借伞,但只剩下一把。 走出饭店,陈暮洲撑开伞,云野立刻进了伞下。 还好这伞的面积够大,能够容纳下两个男生。 “雨好像小了点。”云野抬头嘟哝了声,和他走到路边。 对面就有超市,陈暮洲准备进去买一把新的给云野。 这条路低洼不平,不一会儿的功夫,地面就积了许多雨水。 两人刚走过去,有车急速开过去,陈暮洲反射性把云野护住,宽阔的后背面朝大路,阻挡了那些溅起的脏水。 待车子开过去后,他立即放开,白衬衫的背面被溅了许多泥点。 相隔十几米的马路对面,秦冽站在檐下,目睹刚刚的一幕,眯起了狭长深邃的眸。 云野穿着尚大新生的军训服,昏暗的夜色里格外显眼。开学几天了,他才见到他。 在超市买完啤酒的舍友出来,碰下他的胳膊,“冽哥,走啊。” 秦冽没动,静静看着云野和陈暮洲亲密地同撑一把伞从马路对面走过来。 在经过他身边时,完全把他当成空气,径直进了超市,余光都没给他。 这一次,秦冽察觉到云野身上有种和以往不同的气场。 是寒风彻骨的冷漠。 彻底将他视为了陌生人。 第28章 军训还在继续。 好在老天给力,后面的几天都是阴雨天,凉爽了许多,教官也不像一开始立规矩似的那么严格了。 同学们终于有能喘口气的机会,每个人都累够呛,平时娇生惯养的,一剧烈运动起来,胳膊腿哪哪都疼。 周围方圆百米的小超市,最畅销的产品就是冰汽水和雪糕,教练一说原地休息,就有人趁着大家在喝水擦汗的时候,偷摸溜去买。 开学马上快一周,云野渐渐适应了重新开始的校园生活。前世他不知道珍惜这样短暂的时光,上学的时候积极听课,空闲时间还要帮忙打理家族企业,几乎没和同学一起出去玩过几次。 不像现在,几天的时间就跟他们打成一片,连心态都跟着变年轻了,越来越趋于同龄人。 在忙碌中,云野只偶尔想起秦冽,心情较于前些天平复了许多。 其实换位思考一下,秦冽他也没错,一个天生凉薄的人,对感情自然看得淡,在他眼里,他们充其量才认识两个多月而已,他有警惕心和防备心是很正常的。 要说气,云野也只气他嘴不饶人,不体谅他人感受,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好好的一个帅哥,怎么就偏偏长了张嘴? 迫不及待向他袒露深情的冲动随着时间淡化许多,云野也不着急和他在一起了,只要看他平安健康地生活,他就很开心了。 开学后第二次遇见秦冽,又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 那天中午,天气炎热,透蓝的天空,悬着火球似的太阳云彩好似被烧化了,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梧桐树的叶子都倦怠地耷拉着。 云野进了便利店,径直朝饮料柜走去。 在他的手搭上门把手的时候,旁边冷不防也伸出一只手,和他一上一下同时握住。 那只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千净,小拇指的根部有一颗旁人难以察觉的红痣,是云野所熟悉的。 顺着结实的手臂线条望去,看见那张桀骜不驯的脸,云野反射性松了手。 他没有和秦冽说话,视线转向一旁,准备等他拿完自己再取。 秦冽的眸光掠过他,看到云野扭了头,似乎多看一眼都嫌膈应。 他的心头涌上一股不爽,从饮料柜里拿了瓶冰可乐,随即关门。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云野才走过去,挑了半分钟,分别选了瓶绿茶和红茶。 天气一热,云野就不想正经吃饭,他顺手拿个三明治,去柜台结账时准备挑几根关东煮。 周宇哲这时从外面走进来,问他买完没有。 “马上。”云野应完,又说:“天热还是喝茶吧,败火。” 低头看了眼他放手边的两瓶饮料,周宇哲好笑勾唇,“凉茶才败火,这种糖分多,没用。” “那就当做是一种心理安慰吧。” 云野爽朗笑了两声,笑声传到斜后方的货架。 站在那儿像一张扑克脸,全程莫得感情随手往购物篮里塞各种零食的男生,听了个清清楚楚。 不知不觉装满一篮,他都不知道自己拿了些什么东西。 云野选了北极翅、白萝卜、魔芋结这些,递给收银员结账。 周宇哲上下打量他一番,“你本来就这么瘦了,午饭还不正经吃,想营养不良啊?” “这两天胃口不好。” 云野话落,旁边过来一人。 秦冽挑了很多零食,将筐子搁在了柜台。 看不出,他还挺爱吃膨化食品的。 扫了一眼,云野在心里默默地想。 “你好,一共27元。”收银员清点了云野买的东西,开口道。 云野刚点开二维码,周宇哲已经把手机递了过去。 收银员看他们俩一起的,没想太多就扫上了。 “哎——”云野都没能阻止。 周宇哲毫不在意地笑笑,把袋子拎过去,“咱俩谁跟谁啊,别客气。” “谢了。”云野跟在他后面走出去。 秦冽站在那里,像一台人形制冷机。 最彻底的无视莫过于拿人当空气,云野贯彻得很到位。 “帅哥,您这些一共183元。” 收银员说完,秦冽点开了二维码。 但钱转过去后,东西并没有拿,直接说:“不要了。” 收银员,“………” 这人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 隔天军训完,周宇哲问大家晚上要不要出去逛个夜市,到护城河边走一走。 他们这几日几乎都待在学校里面,食堂的饭刚开始的时候还挺新鲜,每一样都想尝尝,时间长了就吃够了,想来点不一样的。 郭序是个活跃分子,听完立刻举手表示同意。 “我想撸串吃小龙虾喝啤酒!” 不同意见来了,周宇哲皱下眉头,“还是吃火锅比较热闹吧?辣出一身汗吹着空调多爽啊。” 靳彦明不发表意见,俩人便看向云野,让他做决定。 云野吃啥都行,也不想得罪人,直接说:“你俩猜拳吧。” 听闻,周宇哲直接摆摆手,“算了,那就去烧烤店,下次再吃火锅吧。” 他这样一说,郭序不大好意思了,眼珠子转了下,“那我请客?” 云野:“刚开学,需要花钱的地方多,还是大家AA吧。” 商量好以后,大家轮流冲个澡,之后就出门了。 云野夹在他们三个人中间,白皙的皮肤在一片小麦色皮肤里相当惹眼。 “我还是第一次见像你这样怎么都晒不黑的。”郭序嘀咕完,开玩笑道:“买防晒霜的钱都省出来了。” 云野还没接话,周宇哲好奇打听,“追云野的人应该挺多的吧?谁会不喜欢他这种类型的男生。” “打住打住。”云野赶紧叫停,“你们别拿我当话题了,聊点别的吧。” 周宇哲目光闪躲了下,无声扯唇。 四个男生从学校出来后,步行去到了附近的一家大排档。 落座,郭序先要了一箱啤酒,把菜单递给他们。 看起来关系还没那么熟,大家相互谦让,表示自己吃什么都行,都不好意思做主点菜。 菜单最后又被放在云野的手边,他性格沉稳,感觉上比他们三个都成熟,没主意的时候自然推到他头上。 云野对吃的没要求,说让他们看着点,郭序受不了了,无奈又好笑吐槽:“干嘛啊你们?点个菜而已,不至于点到明天天亮吧?还得我出马。” “你早这么说不就行了?”周宇哲假装横他一眼,“我有纠结症,以后这种事情别找我。” 好久没体会这种轻松愉悦的氛围了,他们在那说话时,云野就在那儿笑。 无爱一身轻。 难怪当代年轻人那么抗拒谈恋爱,真的太劳心伤神了。前两个月,他心里装着秦冽,一直围着他打转,心情的起伏完全被他控制,都快要迷失自我。 而今,他只顾享受自己的生活,秦冽怎样都不再管了,既不用时刻惦记着他在做什么,也不去害怕不能和他在一起该怎么办? 云野仰头看着他,长叹了声。 是他太执迷不悟了啊。 早就该这样了。 放过秦冽,也放过自己。 如果今世他们有缘,一定会像前世那样,迟早有天走在一起,如果没有,也不是他能勉强得了的。 云野唇角边溢出笑,看起来很开心,却只有自己知道,心里盛满了苦涩。 “云野,你笑什么呢?”郭序往他面前放了瓶啤酒,“能喝吗?” “我心脏不太好,喝白开水吧。” 大家要在一起相处四年,往后少不了在一起喝酒,云野自然不能瞒着。 “呃。”郭序大脑当机,慢半拍问:“你有先天性心脏病?” “不算是,就是承受力比正常人差点,我能喝酒,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尽量少喝。” 听云野这么说,大家便不敢再劝他酒了。 “烤串来咯~” 一个胖墩墩的小孩端着烤盘过来,是老板的儿子。 他看起来只有八九岁,小心翼翼将烤盘放到桌上,还嘴甜地说了句:“请你们慢用。” 云野盯着他看了半天,小男孩的笑容天真无邪,颊边两个酒窝,幸福感满得爆棚。 不需要他帮忙端菜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去小桌子前边坐着看书了。 旁边忙活的一男一女应该是他的爸爸妈妈,三口人的画面分外和谐。 不知不觉,云野吃了好几串,桌上一直是郭序和周宇哲俩人在聊,他和靳彦明都很沉默。 “你们俩人能不能出点声音?”周宇哲很无奈,“看起来像看戏的,我俩就是马戏台的猴。” “听着呢。”云野收回视线,“你们刚刚不就在说新生晚会的事儿吗?” 郭序:“是啊,班级群里不是发通知了?让会才艺表演的同学踊跃报名参加,我估计没几个愿意上台的。” 云野:“想要展示自我风采的同学还是很多的,你别说得太武断了。” 听他这样说,郭序露出揶揄的笑,“该不会你打算参加吧?你想报名什么节目?” “我会的才艺不多,但论拿得出手,还是没问题的。”云野的口吻听起来很自信。 其他三位一听,立刻追问他是什么才艺,云野故意卖关子,神秘一笑道:“如果我真报了名,到时你们就知道了。” 周宇哲:“看样子你想玩个大的。” 云野挑眉,不予置否。 吃到距离宿舍门禁还有半小时,四个人才结账准备离开。 云野将椅子推进去,身后忽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下意识回身,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大脑反应两秒才搜索出他名字——洛亦辰。 “学长,你也来吃饭?” “是啊,我们刚来。”洛亦辰点下头,“你们都吃完了吗?” “有门禁啊。”云野答完反问:“你们没有吗?” “都大三了,谁还管这个?大门要是关了,直接找个网咖通宵不就行了?”洛亦辰好笑地说。 他心想到底还是大一新生,胆小。 再历练两年,就变得跟他们这群学长一样会耍滑头了。 云野一直是守规矩的好学生,前世没敢这么干过,听洛亦辰说完,有点儿心动。 没在网咖通宵过的男生,青春一定不完整。 有机会一定要去试试。 “你们军训场地在哪边啊?我一直想着去探望下你的。”洛亦辰又开启了另外的话题。 “东操场的西南角。”云野说着就要走了,“天太热,你不用过去。” 这话说完,他生怕洛亦辰又接下一句,赶紧挥挥手,“我得赶紧回宿舍了,有机会再聊。” “好,拜拜。” 洛亦辰看着云野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脸上情不自禁浮现出笑意。 那天他的确是作为志愿者站在大一宿舍楼前等候的,负责帮助新生答疑解惑,为他们指路。 只不过看到云野从里面走出来,就不太想为其他人服务了。 他长得实在太好看,五官端正,皮肤白,腿长,长相偏温和,没什么攻击力,气质却给人感觉冷冷的,完全就是gay天菜。 洛亦辰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对人殷勤备至的人,他对云野热情,说白了就是想把人追到手。 有这么优质的男朋友,还要什么自行车。 “你站这儿看啥呢?”杨逍从后面拍了下洛亦辰的头。 “没看什么。”洛亦辰一回眸,恰好看见反方向走来的秦冽。 他最近这两天就跟生理期了似的,脸拉得老长,跟他说话也不怎么想搭理。 要不是说今晚出来喝酒,估计他还窝在宿舍不想动。 “别逗了,我刚刚都看到你跟一小学弟说话了。”杨逍假装无奈叹气,“不知谁又要遭殃了。” “怎么说话呢?我对我每一任男朋友都很好OK?况且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下一任呢?” 杨逍作出一个呕吐的表情,去桌前坐下了。 秦冽在他对面,杨逍跟他分享八卦,“洛亦辰这海王又换目标了。” 秦冽习以为常似的,表情没泛起丝毫波澜。 他们一个宿舍的,从开学算起,这货已经换了十几个男朋友了。 对这种行为,秦冽挺鄙视,但人家都是你情我愿,和洛亦辰谈的,都知道他是什么德行,多数是冲他钱来的。 反正被看见了,洛亦辰坐下来,索性大大方方分享,“我保证这次遇到的绝对是极品,我人生中再也不可能出现比他还好看的。” 听见这话,秦冽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云野的脸。 在他见过的人里,他一定是最好看的吧? 洛亦辰说这话,那是没见过云野。 心思纷繁复杂,秦冽坐在这里,情绪突然有点儿down。 撸串没意思,喝酒没意思,什么都没劲透了。 - 第二天,洛亦辰叫上杨逍一起,搬了整整四箱汽水去了云野军训的地方,在他们中场休息后,挨个给他的同学们发汽水。 发的时候嘴里还说:“云野是我朋友,麻烦大家多帮忙照顾下他。” 这种不打一声招呼擅自做这种事情的人,云野挺反感的,可能是他心理年纪大了,他会觉得这样很不成熟,让人极度尴尬。 洛亦辰当然不觉得有什么,他要知道这样让人无所适从,那就不会做了。 最后拿出一瓶汽水,他递到云野面前,笑着问他:“累不累?” 旁边的同学发出起哄的声音,都在用暧昧的眼神无声地指指点点。 洛亦辰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居然说明天还来给大家送比利时的进口雪糕,瞬间又引起一片惊呼。 看得出,这位妥妥的是富二代,眉宇间都带着对金钱的轻蔑。 云野看出来洛亦辰什么意思了,他使个眼色让他跟他去旁边,直截了当拒绝说:“我对你没任何意思,如果你是想追我,那趁早放弃。” 洛亦辰哪里想到云野会这么痛快地戳穿,他以前碰到的哪个不是跟他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等他捅破那一层窗户纸。 大脑快速反应了下,洛亦辰笑道:“你那晚不是请我吃饭了吗?作为回礼,我来……” “那天我如果知道你抱有这样的目的,那我一定不会和你说话。” “………”还是个呛口小辣椒。 洛亦辰露出洁白的牙齿,看着云野的眼神透露出欣赏。 他更喜欢了怎么办? 但云野说完扭头就走,看起来像是一点儿机会都不愿留给他。 洛亦辰摸了摸下巴,感觉挺棘手。 - 杨逍回到宿舍后,看见秦冽也在,迫不及待跟他分享洛亦辰被大一学弟无情拒绝的八卦。 “太惨了真的,洛亦辰那瘦弱的小身板搬了两大箱子饮料去送小学弟的同学,还把游戏皮肤转给我,让我也帮忙搬了两箱,结果人家还嫌尴尬,你说他搞不搞笑?” “比猪还低的智商,不知道以前怎么谈的恋爱。”秦冽敲着键盘,难掩鄙视。 “有人吃这套啊!他以前在宿舍楼底下摆蜡烛,操场上摆花,不都把人感动得泪流满面吗?” “万一人家装的呢?为了钱努力忍,给他留个面子。” 杨逍去倒了杯水,完事儿接着说:“以前那些跟现在这位小学弟比起来,确实不一样,人家长得好看也就罢了,气质还绝,看起来也不差钱,站他面前都会让人觉得自惭形秽,大家都是大学生,怎么就我们有种清澈的愚蠢。” “说你,别带上我。” 杨逍挑下眉,没理秦冽的话,接着说道:“我看洛亦辰纯属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人家那么优越的条件怎么可能看得上他,还想晚上去堵人家呢。” 秦冽懒散的坐在那儿,露出一截结实干练的脚踝,桌下躺着个篮球。 在听完杨逍那一句后,不知想到什么,眸光凝滞住了。 几秒后,他回眸:“你知道那新生叫什么吗?” “他名字还挺特别的,云上的田野……对,叫云野!” “是吗?”秦冽提了下唇角,将椅子向后一推,“我去打个电话。” 拿过手机,秦冽接着进了阳台。 从通讯录翻出教务处的举报电话,秦冽压低声音道:“喂,老师,我要举报大三机械工程系的一名同学,叫洛亦辰,学号是2031×××,他对刚到校的新生纠缠不休,夜里尾随,甚至还威胁恐吓对方,这样的人潜伏在学生群体里是非常危险的存在,还望学校重视。” - 军训后的食堂拥挤得像沙丁鱼罐头,熙熙攘攘,擦肩接踵。 人群间的缝隙隐约飘出饭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萸曦征黎! 云野今天承担了为全宿舍打包晚饭的任务,在盒饭的窗口前排了十多分钟,终于轮到他。 点了个红烧肉、可乐鸡翅配上两个素菜就齐活,大妈把四个打包盒递给云野,还笑眯眯夸了句“孩子,你长得真好看。” 云野礼貌道谢,拎着饭盒朝外走。 食堂外面天色渐暗,校园内的路灯齐刷刷亮成一排。 他走在前面,没留意后面跟着个人。 白天被拒绝后,洛亦辰越想越心痒,他思考了一下原因,猜云野可能是脸皮薄,性格低调,受不了他那么张扬的做法。 于是在晚饭时,洛亦辰又企图溜到云野的宿舍楼,看能不能碰碰运气遇上他。 没成想,还真让他撞上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上前去跟云野打招呼,手机铃声就响了。 打来电话的是教务处的老师,上来就问:“听说你对一名同学纠缠不休,还偷偷尾随人家,有没有这事儿?” 洛亦辰的后背泛起凉意。 云野的背后是长眼睛了吗?他明明没看到他回头啊!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对啊……他一直跟着云野,没看他拿手机打电话啊? 这究竟是哪个缺德鬼举报的?他为什么会知道?! - 翌日又是个大晴天。 到下午光照最强的时候,教官大发善心安排同学们到阴凉处坐下乘凉。 云野和周宇哲坐到铁栏杆前面的水泥台上,旁边是篮球场,远远的可以看到人影飞奔。 这种天气,打个鸡蛋在地面没一会儿都能熟,太阳烤得人快融化了,居然还有人出来打球。 反正闲着没事,云野干脆回头欣赏不惧日晒的王者打球。 由于距离远,刚开始他还没认出来,后来慢慢发现,场上有个人好像是秦冽。 他穿着一件白色球衣,黑色运动短裤,整个人高挑俊逸。漫不经心拍着手中的篮球,扣出三分球,傲慢又笃定。 弹跳起来的时候,白色衣摆上扬,露出腹部精瘦的腰线,随着他的落地,球也落了地。 人是控制不住本能反应的,当秦冽出现后,云野的眼睛像是一台定焦的相机。 周围的人都是虚化的,唯独他被镜头捕捉,那样独特而清晰。 意识到自己看他出了神,云野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正如他所想的那般。 他不主动,和秦冽之间就断了一切联系。 场上,杨逍一不小心把球打飞了,滚出好远的距离。 他没指望秦冽这位大爷去捡,正要小跑着过去,却听秦冽说:“我去吧。” 奇了怪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望着秦冽踏出阴凉的背影,杨逍严重怀疑他被鬼附身了。 篮球滚到铁栏杆前受到冲撞又缓缓弹回几米才停下,秦冽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去,看到俩男生肩并肩贴在一起的背影。 他的脚尖勾起篮球,猛地一脚踢回去,背对着他的人并没回头。 “你知道我对你第一印象是什么吗?” “看我很柔弱?” “不,我在怀疑这真的是我室友吗?感觉不像。” “为什么不像?” “就你会给人一种感觉,知世故而不世故,聪明但不卖弄。” “我就当你夸我了。” 云野的声音清脆,尾音上扬带着愉悦。 和旁边的男生相谈甚欢,聊得投机。 “冽哥,你干嘛呢?还不过来。” 杨逍远远地喊了声,冲那边招手。 秦冽收回冰冷的目光。 替身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只要感觉到位,谁都能取代他的位置吧? 心想着,秦冽回到队伍里,眉宇间清楚写着不爽。 杨逍拍着球,问他还想不想打,秦冽摆明了一副厌倦的态度,明明是他喊他来打球的,结果没玩一会儿就不想玩了。 “太热,回宿舍。”秦冽擦下汗,迈步就走。 杨逍错愕眨眼,合着您是这会儿才知道35度的气温什么概念吗?踏出宿舍门之前他不就告诉他了? 搞不懂他发什么神经,杨逍抱球跟上去,“午饭还没吃呢,要不吃点东西再回去?” “吃什么?” “酸菜鱼。”杨逍脱口而出,“二食堂新开了家,挺隔壁宿舍说味道不错………” 话音未落,秦冽的冷光扫过来。 搁这儿内涵谁呢? 合着又酸又菜又多余呗。 “记住,这辈子都不要在我面前提这道菜。” “………”杨逍无语凝噎。 酸菜鱼怎么得罪他了?多好吃啊! - 顶着黄昏落日回到宿舍,云野累得一进门就想躺尸。 将打包的糯玉米还有茶叶蛋放在桌上。 他去了趟洗手间,前脚刚出来,郭序后脚就拿着平板冲过来,满脸吃到瓜的表情。 郭序点开一段视频,对云野说:“学校官方的视频号发了我们军训的照片,其中有一张你盘腿坐在草坪,形象特突出,现在评论区都在讨论呢!云野你马上就要取代秦冽成为尚大的校草了。” 云野皱眉。 他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听见熟悉的名字,才有了点特别反应。 “校草都是谁评出来的?” “学生之间公认的呗。”郭序答完,反问一句:“你之前难道没听说尚大的校草秦冽吗? “有所耳闻。” 云野打开袋子,郭序把平板放到他的手边,“看,评论区还在争论你和秦冽到底谁帅呢。” “有结果了吗?” “你俩不是一种类型的,没法比较。”郭序中肯地说,“这些人也是闲得蛋疼,俩帅哥还非要比出个高低。” 云野笑了笑,没再接话。 可郭序接着又说:“对了,还有组CP的,说一个娇软,一个bking,绝配。” “咳咳。” 云野被呛到,抽出纸巾擦了下唇边,赶紧喝口水。 周宇哲刚才一直听他俩聊,说到这儿的时候才问云野,“秦冽那种类型,是你喜欢的吗?” 云野没正面回答,只说“拒绝捆绑”。 没想到事情愈演愈烈,随着视频播放量的增多,来看大一新生军训的学长学姐络绎不绝,大家都想看看被吹上天的神颜现实中长什么样子。 云野本来就是低调的性格,突然受到这么多的关注,很不适应。 不管他去食堂还是超市,有看到他的都会流露出一种惊喜的感觉,那眼神明显是在表达“哇!我见到真人了!” 而关于云野和秦冽的CP,居然真的有人磕,暗戳戳地在校论坛发帖,说dream一个俩人的同框。 不知是不是被人念叨的,云野去食堂吃饭居然真的碰到了秦冽。 他端着餐盘在到处寻找空座位的时候,不知不觉走到了他坐的那一桌旁边,等发现时,周围的同学已经看见了,此起彼伏的“哇哦”声接连不断响起。 两位当事人在一众磕CP的目光中,如同雕像一般。 秦冽今天穿了件蓝白相间的宽条纹衬衫,让他凸显出了青春飞扬的味道。额前刘海全部梳上去,清晰露出了英俊的眉眼。 尽管穿得休闲,他坐在那儿也并不像别人那样松松垮垮,反而身量宽阔,坐得笔直,像挺拔的山。 云野只是飞快地打量了他一眼。 秦冽拿着勺子在吃饭,嘴角似乎噙着懒散的笑容。 自入学以来,他遇见他不止一次了,从来没有等到过他主动和他说话。 大概在他心里,他的不纠缠才是他希望看到的。 攥着餐盘的力道无声收紧,云野直接掉头就走,侧脸绷紧,线条冷漠,好像是生怕和秦冽传出绯闻。 磕得正起劲的女同学看到这一幕,不由叹了声气,说:“很明显,云野不喜欢秦冽这一款。” 背对着她而坐的男生眸色渐冷。 当着本人的面,说话声音不能小点? - 晚上。 入秋后昼夜温差大,阳台门开着,有冷风徐徐吹进来,格外清爽。 洛亦辰是本地人,这两天回家住,宿舍里只有杨逍和秦冽在。 原本是四人间,空床位的那名同学因为突发白血病不得不退学去治疗。他家庭条件困难,付不上手术费,班主任还打算在班里为其筹款,结果秦冽直接转了一百万过去,连他术后的治疗费用都包了。 每每提到这事儿,杨逍都会佩服地对秦冽竖起大拇指。他这人典型得嘴硬心软,身边人有困难,总会出手相助,如若不是那嘴太损,好口碑肯定人人皆传。 这会儿,杨逍拿了换洗衣服准备去冲澡,手机还在刷短视频的评论区。他这两天赶潮流,磕秦冽和云野的CP磕得十分起劲。 洛亦辰还不自量力想追云野呢。 只有秦冽这颜值才能配得上好吗? “冽哥,你今天见到云野了吧?你觉得他长得如何啊?”进洗手间以前,洛亦辰到底还是没忍住打听了句。 秦冽:“比我好看。” 杨逍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卧槽!真的假的?我还以为你会说照你比差远了呢。” 秦冽抿唇没说话。 最不能否定云野的就是他的颜值,他就没见谁的五官组合起来能那么完美,线条柔和却不寡淡,一眼望上去冲击力很强。 不像他,眉宇锋利,鼻梁骨高,攻击性太强了。 杨逍挠着头进去洗手间,冽哥突然不毒舌了是怎么回事? 秦冽点开群聊,看到唐境泽三分钟前@了陈瑞。 [你表哥今晚有没有空啊?着急上分,付费也行!] 陈瑞过了会儿才回:[刚给他打电话了,可以带飞。] [感恩感激感谢!!] 唐境泽甩来游戏组队邀请。 秦冽的目光凝视电脑,手指故作不经意在屏幕上轻点了下,等再低头—— 他怎么进游戏了? 同样疑惑的还有唐境泽和陈瑞。 [冽哥,你不是说这游戏玩起来没劲吗?] 陈瑞表达疑问。 [手滑。] 秦冽高冷回复了俩字。 唐境泽:[哦,那你退出吧。:)] 秦冽:[进都进来了,反正今晚也无聊。] 他发完这一句,又有人进来了队伍,应当是陈暮洲。 秦冽点开他的个人资料卡扫了眼,各项技能都是闪瞎人眼的五颗星,且胜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哦,是挺炫酷的。 “我一会儿还要敲代码,只能陪你们玩几局。”陈暮洲开了语音,磁性的嗓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你陪玩几局那效率也比我自己打一晚上高,总麻烦你带上分,哪天必须请你吃饭。”唐境泽很客气地说。 “这都是举手之劳,我偶尔也会手痒想来几局游戏,跟你们一起玩更有意思。” 陈暮洲情商很高,一番话讲得滴水不漏,让人听了特舒服。 唐境泽忍不住“啧”了声。 他好想跟秦冽说:瞧瞧人家讲话多温柔,你就不能学习下这说话的艺术?别整天跟个炮.仗一样。 游戏很快开始了,在匹配对手的时候,陈瑞和陈暮洲闲聊起来。 “哥,你最近和人家处得怎么样?” “谁?” “你心里明白,咱哥俩就别装了吧。” “我跟他是朋友。” “谁一开始不是从朋友做起的?你敢说你没那个意思吗?” 陈瑞这么问,陈暮洲便不说话了。 默默吃瓜的唐境泽好想发出爆笑,他看着屏幕上方只有一位队友闭麦饿页面,故意问:“冽哥,你咋不开语音呢?方便交流啊。” 交流你妈。 秦冽的脸色阴沉,像有暴雨要来袭。 进入游戏后,大家先各自为营,壮大实力。 唐境泽发现,秦冽这局玩得特凶,经济发育得比陈暮洲还要好。 以前玩这游戏,他都消极怠工,提不起多少兴趣,明明自身有那个天赋和实力,就是不好好打。 一局玩完,秦冽的战绩是他们四个人里的第一,超过了陈暮洲。 “冽哥,早知道你今天状态这么无敌,我就找你带躺了。”唐境泽半开玩笑说,也给了陈暮洲台阶下。 秦冽还挺谦虚,淡淡吐出四个字:“纯属意外。” 第二局开始匹配,陈暮洲那边来了个电话。 他没有刻意地去关掉语音,直接接听,“喂?” 对面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陈暮洲回道:“我有空,可以出去。” 隔了几秒—— “还是在东门那家尚恩咖啡厅碰面吧?” “………” “你要给我买礼物?我……喜欢蓝色。” “………” “行,那半小时后见。” 这边刚挂电话,陈瑞迫不及待揶揄,“是谁啊?一通电话就把你叫出去了,你不是说打完游戏还有事么。” “我陪你们玩完这一局就走。”陈暮洲避开他的调侃没答。 陈瑞服了,他哥这嘴忒严实了,不想说的话你怎么都套不出来。 一局游戏十五分钟结束,陈暮洲匆忙下了线,他一走,陈瑞便说:“没想到我哥居然是个恋爱脑,那天他拍了个向日葵的胸针发给我,问我送男生这种礼物合不合适,还挺谨慎。” 一听“向日葵”,秦冽便联想到了云野的头像。 他扯了扯领口,莫名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从胸口处凝聚。 “来来来,赶紧下一局。”唐境泽不探讨八卦了,急着上分。 秦冽进了游戏,思绪却开始神游天外。 杨逍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看到秦冽在玩游戏,感觉很不可思议。 “你不是说打游戏浪费时间,不想再玩了吗?” “是没多大意思。”秦冽顺着这话说完,“玩完这局不来了。” “可以是可以,但你能不能好好打完这局?”唐境泽忍不住咆哮。 陈暮洲一走,秦冽又恢复之前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了,他这局可是升段的关键局啊。 “别吵。”秦冽转下脖子,活动手腕,“老子说能带你赢就能赢。” 后半程,秦冽逆风翻盘,向唐境泽和陈瑞秀了一波相当牛掰的操作。 知道他打游戏厉害,可也没想到会这么强。 哪有人这么低调,深藏不露的啊!! 唐境泽还没来得及夸,秦冽说下线就下线了。 将笔记本电脑一扣,大少爷懒洋洋站起身,对杨逍那边打个响指。 “老杨,你想不想吃夜宵?” “啊?”杨逍以为自己听错了。 “想吃那走吧。”秦冽说完,率先出了门。 杨逍错愕眨眨眼,他可什么都没回答啊。 - 尚大的东门有热闹的夜市,是出了名的美食一条街,这个点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来吃饭的人不光是学生,还有很多附近公司的白领。 走在路上,旁边经过的都是一对对的小情侣,或者两三成队的小姐妹,杨逍总觉得哪儿有说不出去的别扭。 他尽可能放平心态,挺直腰杆,不就俩大男人出来逛街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杨逍以为秦冽要去夜市,不料他直接从门口过去了。 呃……这个点不吹吹风来点烧烤小龙虾,还吃什么? 直到秦冽停在一家咖啡厅门口,杨逍华丽丽在风中凌乱了。 “冽哥,你确定这个点……” 话没说完,秦冽淡声打断,“你上个月不是说想吃牛排?” “我说过吗?”杨逍记不清了。 就算说过,那也是上个月的事儿了吧?冽哥怎么还记得?他对他也太好了。 呜呜,好感动好想哭。 “进去吧。”秦冽给他递个眼色,“是你想来吃的。” 听到这话,杨逍总觉得有哪不对劲。 - 十分钟前。 陈暮洲匆忙赶来咖啡厅时,云野已经到了。 “不好意思,带着我弟打了两把游戏,来迟了。”他礼貌道歉。 云野笑了笑,表示没关系。 下一秒拿起放在沙发旁的牛皮纸袋,递过去说:“快到深秋了,天马上就冷了,逛街看到这条羊绒围巾觉得挺好看的,就买下来送你了。” 云野的态度很大方,他在电话里直接就问陈暮洲喜欢什么颜色,让导购包了这款蓝色的。 陈暮洲之前也送过他礼物,云野有必要礼尚往来,投资的钱不能跟私下的交情混为一谈,一码归一码。 不着痕迹看了眼吊牌,上面的价格是3699,陈暮洲心情有些沉重。 但毕竟是云野的一番心意,他也不能说别的,那太扫兴了。 收下礼物,陈暮洲让云野以后不要再这么客气了,他送他的胸针也才一千块,他却要三倍回礼。 云野弯唇一笑,不跟他聊这个话题,“我们来说说游戏吧。” 两人又开始谈事业,秦冽进来大厅时,看到他们坐在窗边的位置,似乎聊得很投机。 他的脚步瞬间定格在原地,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来。 杨逍没留意秦冽停下了,他兀自朝前走,在看到云野的刹那,下意识发出惊呼—— “冽哥!你绯闻男友!” 咖啡厅本来就没多少客人,安静得很,他喊完,云野一下回过头。 第29章 咖啡厅放着一首舒缓曼妙的钢琴曲,云野的视线流转,只看到一个穿着印花衬衫的男生站在那里。 这人体型微胖,留着外八的刘海,看起来挺憨厚,还挺有辨识度的。 云野记得他,那天帮洛亦辰一块搬水的男生…… 如果刚刚没听错,他喊的应该是“冽哥”。 难道他和秦冽也认识? 照这样说,秦冽一定是进来后看到他也在这边,扭头就走了。 他就这么厌烦他吗?连他在的地方都不愿多待。 云野做不到心如止水面对这一切,表情有微微的异样,橙汁的甜都盖不住喉咙里的苦涩。 回过头,他不想当着陈暮洲的面表现出来,迅速开启一个话题,“陈哥,你说你带你表弟玩的那款游戏叫什么啊?” “《困兽之城》,最近几年特别火爆,日活上千万。”陈暮洲说的时候眼里都流露出羡慕。 云野心里想,未来你做出来的这款游戏会更厉害,更受欢迎,平均日活高达八千万,风靡全球。 但这话不能跟陈暮洲讲,他只能笑笑说:“我相信你做的这款游戏上市后一定比它更牛。” 陈暮洲真没这个信心,虽然他知道自己技术好,各方面都努力做到尽善尽美,但一款游戏成功的关键可不仅仅在于这些,归根结底还是要受到市场的检验,只有玩家认可那才是真的好。 “借你吉言,我也希望它能被大众接受和认可。”陈暮洲抿了口咖啡,想到什么,“我之前听你说过,你不怎么玩游戏,那你怎么会愿意投资我这个项目?” 云野反应很快,“我想玩啊!可惜技术太菜,为了不坑队友,只能忍住手痒。” “是吗?”陈暮洲有点儿意外,“看你不太像是不会打游戏的人,有时候遇到坑队友是挺气人的。” ——来自游戏高端玩家的心声。 “………”云野以为他至少会安慰他两句。 不过他那话是在变相夸他聪明。 也行吧。 陈暮洲下意识感慨完,见云野神色僵硬了下,才感觉到自己太直白了。 他的目光不自然闪躲一下,轻咳道:“但我相信你肯定不是故意想坑的,你一定尽力了,我还是很想和你这种玩家做队友的,有空可以一起玩。” 陈暮洲很谦虚,他打游戏明明很厉害,却也没自吹自擂地说什么“带你飞,没意外”这样的话。 云野点头应下,“等你不忙的时候吧。” “我……”陈暮洲停顿了下,想说他可以抽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默默应了声:“好。” - 咖啡厅外。 杨逍一扭头发现秦冽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赶忙追了出去。 左右两边看了看,杨逍才发现秦冽的身影。 他站在一家音像店的广告牌下,嘴里咬着根烟,好像没抽,因为没看见升起的烟雾。 走近打量了一下,杨逍没憋住笑。 “不是吧哥?您这么避嫌呢?这觉悟够得上顶流了。” 秦冽懒懒抬下眼皮,“避嫌?” “对啊,不然你怎么一看见云野在那儿就出来了,不就是怕万一有学校的同学看见你俩在同一个地方,绯闻愈演愈烈么?” 秦冽叼着烟,唇角边散开漫不经心的轻笑。 他没解释什么,任由杨逍误会。 “走吧,换个吃饭去。” 路过咖啡厅的玻璃窗前,秦冽的余光朝里瞥了眼,云野捧着一杯果汁,在专注地听陈暮洲说什么。 陈暮洲的手轻抬下镜框,倏尔歪头微笑。 他们两个人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 气场异常和谐。 走过去后,杨逍挠挠头,“不对啊!对面那男生是云野男朋友吗?他都有对象了,同学们还把你俩捆在一起炒CP,这不让人吃醋么?” 秦冽静默不语。 - 夜宵吃完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秦冽拿出手机,群里正叭叭聊天。 唐境泽: [@陈瑞,八卦一下,你哥收到了啥礼物?] 陈瑞火速回复: [稍等,我去问问。] 两分钟后,一张照片发来。 [我哥说送了他一条围巾。] [围巾围巾,不就代表想把人一辈子圈起来吗?] [哇哦,羡慕。] [天气马上就要冷了,有人关心可真是好呢。] 唐境泽把阴阳怪气拿捏到极致。 [谁说不是,下周就降温了。]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我等是被冷落的小狗。] 陈瑞还生怕不够应景似的,发了一张套红色塑料袋在狂风中的小狗表情包。 秦冽偷窥完群聊,敲下一行: [你们俩没加好友?] 有什么话不能私聊?非得摆到台面上说。 唐境泽:[又没说你是小狗,生什么气。] 陈瑞:[伸出一根手指默默+1。] 用户“LIe”退出群聊。 秦冽收起手机,旁边恰巧有条狗欢快摇着尾巴跑过去。 小狗哪惨了?不是快乐得很吗? - 云野赶在门禁前回了学校。 他们这栋宿舍楼在偏僻的角落,云野住的是三楼,这几日偶尔会在深夜听见猫叫声。 最开始,他还挺不适应,深更半夜的,小猫叫得特像小孩的哭声,让人心底发毛。 云野猜他们楼旁应当有流浪猫出没,果不其然今晚就被他碰见一个。 瘦巴巴的橘色小猫一看到他,便发出虚弱无力的“喵喵”声,好像是饿了很久没有吃东西。 停在距离云野三米处的距离,想上前又不敢。 云野心软,看它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要是假装没看到径自离开,他接下来几天都会有罪恶感。 挨饿的滋味不好受,它也是条生命,肯定会知道的。 可眼下身上又没带什么吃的,等他去便利店买两根肠回来,不知它还在不在。 距离宿舍大门关闭还有半小时,时间上倒是来得及。 只短暂犹豫了几秒,云野温柔开口对小猫说:“乖乖,你等我一会儿,去给你买吃的回来好不好?” 小猫“喵”了一声,像是听懂了,在回应他。 云野快步去往附近的便利店,直接壕气地买下了一包火腿肠。 临近深夜的校园小道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学生匆忙走过,云野折身返回时,从秦冽所在的那一栋宿舍楼前经过。 当然,他并不知秦冽是住在这边,不期然和他撞上,表情有微微的怔住。 但也仅仅是瞬间,脚下的步伐没停。 杨逍今晚吃得快撑吐了,正满足地哼着rap,看到云野,声音逐渐放低。 溜圆的眼珠子瞄了眼旁边,秦冽眉头紧蹙,看起来像是哪里难受。 他大脑没想那么多,下意识出声问:“冽哥,你不舒服吗?” 兄弟你可真上道啊。 秦冽淡淡吐出两个字,“胃疼。” “啊?那你这疼得挺突然的,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杨逍说这句话时,恰巧云野从旁边走过。 风轻轻吹,带起栀子般幽然好闻的气息。 “………” 空气中宛若飞过一群乌鸦。 秦冽无语到已经不知说什么好。 有这样一位舍友,真是他前世坏事做尽修来的“好福气”! 真他妈想揍人啊! 杨逍蹭了蹭鼻子,还问秦冽:“要不我去药房帮你买点胃药?” 秦冽面色铁青,他妈的还用吃药吗?气都气好了。 未发一语,秦冽扭头就走,杨逍错愕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想冽哥也太见外了,非得自己去买药吗? - “乖乖,我来啦。” 云野回到刚刚的地方,喊了一声。 小猫“蹭的”一下从花丛中窜出来,迈着雀跃的步伐去到云野的脚边。 剥开一根火腿肠,云野递到它面前,小猫一口咬住,咀嚼中发出满意的“啧啧”声。 看它吃得狼吞虎咽,云野不由皱眉,喃喃低语:“小家伙,你这是饿了多久了啊。” 秦冽走到一棵树后,看到的便是蹲在地上的男生和一只猫。 路灯的光晕倾洒在其周边,像是电影里的一帧画面。 那猫脏兮兮的,很显然是流浪猫,一根火腿肠吃完,云野又为它剥了一根。 他很耐心也很温柔,双臂环在身前,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小猫。 晚风吹过,拂起了他额前的碎发。 这么看着他,秦冽忽然想起了母亲所钟爱的羊脂白玉,颜色如同牛奶,玉质上乘,如果在光照条件下,可以呈现出接近粉白色。 温润细腻,不张扬却内含丰富的底蕴。 忽然,云野来了一通电话。 “喂?” “………” “我在喂小猫呢。” “………” “什么意思?我也是很有爱心的好不好?” 云野聊了几句,忽然低笑出声,“军训完会放假,你到时来尚城找我玩。” 对面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云野抬头看了下天空,“不打算找了,能狠心把我遗弃的父母,找到又有什么意义?” 电话挂断后,云野的情绪俨然没那么高涨了。 他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淡淡的哀伤,轻声问小猫,“你也没有爸爸妈妈,对吗?” 猝不及防听到这一句,秦冽的心揪痛了下。 那么风轻云淡的一句,不知是在心里藏了多久的话。 目光不动声色掠过他裸露在空气中的一节脚踝,秦冽喉结滚了滚,强行移开视线,准备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那猫忽然伸着爪子朝云野扑过去。 秦冽的心脏瞬间提起,反射性要冲出去,但云野自己躲开了。 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感觉后怕,同时还有点儿生气。 要是被流浪猫挠到,必须第一时间接种狂犬疫苗,会平添出许多麻烦。 云野他不可能不知道。 以秦冽的性格来说,他是绝对不会发善心做这种事儿,在他世界里,顾好自己就行了,不需要爱心泛滥。 “不能再喂你吃了,肚子都撑到了。”云野拍拍手,站起身。 蹲了半天,他的一只脚都麻了,抬腿活动了下才好。 “喵呜~” 小猫抬头看他,似乎舍不得他离开。 眼睛可怜巴巴的,还在盯着他手里的火腿肠,显然没吃够。 云野怕撑到它,不敢再给吃了。 拿出手机,他看一眼时间,宿舍大门快关了,跟小猫道了再见,他正要走,一束光忽然打过来。 小猫吓得尾巴竖起,动作飞快躲进草丛里。 随即,旁边漆黑的小道上走出一位巡逻的大爷。 “同学,谁让你喂流浪猫的?”大爷不高兴地皱着眉,“我们学校有规定,学生不允许投喂流浪猫,以后别再让我逮着你,不然我要上报老师扣学分了。” 云野当然知道流浪猫不能随便喂,会造成猫群泛滥,破坏生态平衡,对它们本身也不利。 他刚刚实在是不忍心,谁让正好碰上了呢?出于人性本能,才决定喂的。 “大爷,那学校的流浪猫都是怎么处理的?”云野追问了句。 “发现一只,逮捕一只。” “然后呢?” “这不是你身为学生该操心的,赶紧回宿舍睡觉去。” 大爷说完,拿出了他的对讲机,通知这边的宿舍楼出现一只流浪猫。 云野心里有点儿难受,他有种直觉,学校会进行捕杀,这是最坏的结果了。 宿舍门禁还有两分钟,云野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大门。 人生有太多无力的事情了,即使重活一次,很多突如其来的状况发生时,你还是没办法改变。 云野身上落寞的气场,秦冽隔着很远的距离都感受到了。 他生在秦家,记事起所见到的全部都是争权夺势、勾心斗角,每个人都是为利益而活,不管谁接近谁都带着目的,没有纯粹的善良。 但刚刚…… 他似乎在云野身上看到了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那是一种长在骨子里的赤诚,纵使身处淤泥也不会被染脏。 - 当晚,秦冽做了一个梦。 梦里,云野只身着短裤,上身裸.露着,洗过澡后的皮肤泛着红,微乱的黑发不断有水珠滴落在他修长脖颈处,蔓延至锁骨,紧实的肌肉在深夜叫嚣。 那滴滴的水珠顺着蜿蜒的肌肉线条向下滑落,最终到股沟里隐匿不见。 他背对着他走到衣柜前,从里边随便挑了件宽松的T恤穿上。 上衣宽大,遮住了短裤,衬得那一双腿更加修长,而腿间的风情更是无声散发出蛊惑的气息。 梦境的内容格外清晰,仿佛是在秦冽的脑海中放了一部电影。 他清楚地知道看着他的人是自己,却始终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在云野的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团迷雾。 后来,他掀开被子躺到床上,那一双腿随意交叠在一起,看起手机。 偶尔有新鲜好玩的事件,他会分享给他。 两个人明明躺在一张床上,中间却像分隔了条三八线,熟悉却又生分。 深夜,睡着后的云野会很不老实,转身间,一只腿就搭在了他的腰上。 他毫无睡意,如同偷食禁.果的人,手掌顺着他的脚踝一寸寸往上摸。 掌心里滑腻的肌肤,宛如婴儿那般,如果有一片树叶落在上面,也会瞬间滑落。 轻柔的触摸,逐渐变得放肆,使他好像被包裹在一层柔软舒适的蚕丝被中。 静悄悄的黑暗中,人所有的感官都会被放大。 卧室只拉上一层遮阳的纱帘,悬挂在天上的月亮隐约可见。 人们都知道,十五的月亮最圆,从月初到月中,它会由月牙逐步扩大,慢慢变成一个玉盘,体积膨胀无数倍。 秦冽望着窗外,呼吸绷紧。 他不敢太用力,如同隔着纱帘看月亮那般,他透过衣服那薄薄的一层布料,感受到如初一到十五之间的那种变化。 云野睡得很香,对一切浑然不觉。 秦冽的额头还有身上汗津津,呼吸不稳。 白天,他克制而有分寸,只有到了夜里,他熟睡的时候才敢这般放肆。 对他而言。 云野变化的反应就是最好的回馈。 清晨的一缕阳光照进宿舍,秦冽从梦中猛地惊醒。 他坐起来,整个人还有种失重感,像是高烧过后,全身居然冒出一层的汗。 望着玻璃窗外梧桐树摇晃的枝叶,他整个人都很恍惚,像是从另外的世界穿越而来,对现实生活产生了割裂感。 梦里的内容太真实了,就好像他真的做过一样。 特别是他去摸云野腿的时候,那种心潮澎湃,箭在弦上的感觉,尤为清晰刻骨。 秦冽拍了拍自己的脸,他怀疑自己潜意识里已经想过无数次了,不然怎么做这种梦?还上手上得那么熟练? 也是几分钟后,秦冽警觉被子好像有点儿湿。 他掀开一看,面色整个凝固。 居然……居然在梦里…… “冽哥,你被夺舍了吗?” 杨逍的声音忽然传进耳朵,怕被这大嘴巴看到损害一世英名,秦冽反射性拉上被子。 “滚蛋。”他瞪了眼杨逍,想把人给指挥走,“你去给我买早餐。” “呃,你不是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吗?” “废话那么多,让你去你就去。”秦冽已经极不耐烦。 杨逍十分惊诧。 大早上的就喷火,男人也有生理期啊? “你想吃啥?” 秦冽这时候很好说话了,“你买什么我吃什么。” “行叭。”杨逍挠挠头,“我去买小笼包。” 大冤种杨逍出了门后,秦冽立刻收拾了床铺,一股脑全塞进洗衣机里,毁灭证据。 在洗衣机转着圈工作的时候,他满脸严肃地坐到桌前,拿起手机百度—— 男生做梦梦到同性…… 打出这几个字,秦冽又火速删除。 上面的回答太不靠谱了,说不定会诊断她为心理疾病。 算了,还是去知乎。 输入了几个关键词,秦冽点下确定,很快一排排的内容映入眼帘。 其中,有四个字的回答最醒目。 言简意赅,一针见血。 ——你想上他。 第30章 楼主提问的内容和秦冽所困惑的差不多——为什么做春.梦总会梦见自己的同性友人?不好意思面对他了怎么办? 在这四个字的回答下面,还有上百条评论,点赞数前几的排在最前面。 [跑到这上面问这种问题,通常都是心里有答案了。] [自古大哥真绝色!你做春.梦梦到人家,说明平时没少YY。] [暗恋人家吧?现实中不敢靠近,只能在梦里让自己爽一爽了。] [盲测楼主平时的性格很闷骚,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好意思,你做你的梦,只要不说,人家又不会知道。] 秦冽第一次觉得汉字这么让人震撼和无语。 每条评论都仿佛带着窥视镜,在暗戳戳地内涵他。 他仔细回想了一遍梦境的内容,还真是有点儿爽。 云野的腿,又白又长,初次见到就捕获了他的眼球。是人都会有劣根性,也许是无意识中生出过一个顽劣的念头,想摸他的腿,自此便扎根于他的脑海。 在遇到他之后,秦冽才知道自己是个腿控。 之前还一直不肯承认,做完这个梦,他信了。 嗯。 他就是觊觎云野的腿,并非真的喜欢他。 这样一想,秦冽反而坦然许多了。 欣赏他人的身体部位,只是一种“特征迷恋”,无法与情感挂钩。 洗衣机结束了它的工作,秦冽将床上用品晒好后,又进行了一番消毒,然后冲第二遍澡。 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时,杨逍刚好回来宿舍。他前脚踏进来没多久,洛亦辰后脚紧跟着也来了。 宿舍里弥漫着洗衣液的香气,阳台上晒的床单被套一眼就能看到。 洛亦辰认出那是秦冽的,视线笔直朝他望去,“大早上起来洗这些,你梦.遗了?” 羞于启齿的事儿被直截了当问出来,秦冽保持缄默,只用无语的眼神看他。 见他是眼里带着浓浓的杀气,洛亦辰呵呵一笑,“我说着玩的。” 他拿下肩上的书包,放到自己的书桌上。 杨逍往嘴里塞了个包子,咽下去后问他:“你看这两天的校园八卦了吗?” “不就是炒秦冽和云野的CP吗?”洛亦辰很苦恼,“你说怎么就没人炒我俩的呢?” “首先,你得拥有我这么帅的一张脸。”秦冽讥讽扯唇,丝毫不留情面,“但这辈子是没可能了,你整容也达不到这样的高度。” “………”这人一天不自恋能死是不是? 秦冽坐下去吃早餐时,杨逍才注意到他胳膊上的划痕,奇怪地问:“冽哥,你那儿怎么划了一道?” “我去抢劫,险些被抓。” 秦冽像讲冷笑话般的说,其他俩人只当他是在开玩笑,不懂他的黑色幽默。 事实上,往往听上去很扯的事情越是真的。 - 云野醒来时天刚蒙蒙亮,他昨晚也做了个梦,梦里回到了八岁那年。 在一个潮湿的雨天,云野走近别墅的栅栏旁,听见了虚弱的猫叫。 他走出去一看,有个白色的病恹恹的小猫正窝在一堆烂树叶上,身子隐隐发抖,看上去快奄奄一息了。 偷偷去别墅里拿了面包和牛奶,云野喂小猫吃完后,它总算是有力气了,贴在云野的裤脚边,小心用头蹭他的腿。 后来的几天,小猫总会在黄昏将至的点过来那个地方,云野喂了它几次,喂出了感情,不舍得看它在外流浪,便鼓起勇气去问楚思玲,能不能允许他养一只猫。 结果毫无疑问,换来的是她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 “那种流浪猫身上不知道携带多少病菌,你不知道你爸有过敏性鼻炎吗?把它带家里是想害谁?” “心思就不能放在学习上,别整天想那么多没用的,这次考试要是退步了,那就是这只猫的错,等我回头找你们算账吧。” “以后不许再给我偷偷出去喂流浪猫了,把家里那么贵的食物给它吃,那不是浪费吗?” 在楚思玲一句句的pua中,云野逐渐丧失了自我意识。 他上辈子活得像个傀儡也是情有可原,一个人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被母亲各种精神控制,没疯都是侥幸。 而楚思玲还有更过分的,她不仅仅是言语上的唠叨,行为上也十分狠毒。 在云野对她提出要养猫的第二天,那只猫又摸着点过来找云野,结果他前脚刚出门,楚思玲后脚便拿着一根棍子冲出来。 “死猫,你再敢来我们家试试。” 当时情况紧急,云野根本来不及作何反应,见她扬起棍子要打那只猫,连忙拦住她。 谁料楚思玲只是虚晃一枪,在他的注意力放到棍子上面时,她猛地抬腿,狠狠一脚踹到了猫的肚子上。 那猫本就虚弱不堪,受得皮包骨,好不容易这两天被养得稍稍圆润了点,又受到暴击。 楚思玲那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猫飞出去两米远,身子撞到墙壁上,痛苦呜咽两声,当场死亡。 那一年,云野才八岁。 他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杀害了他想小心呵护的猫。 偏偏,楚思玲还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转过身来,狠狠瞪了眼云野,“以后它不会来烦你了,给我好好学习。” 在那之后的大半年,云野经常会做噩梦,梦见那只小猫。 他的性格比从前变得沉闷,拒绝和任何人沟通,情感上也麻木许多,楚思玲交代他什么任务,他就像机器人一样完成,从来不会也不敢反抗。 因为他见识了楚思玲的可怕,知道了跟她对着干的后果,小小年纪的他,心里装满了恐惧。 因为做了不好的梦,云野的状态十分压抑沮丧,平常话就不多,今天更是一个字都不讲。 周宇哲看出来了,和他去吃早餐的路上,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云野不知道怎么说,只道自己昨晚做了一个噩梦。 他还是放不下那只猫,昨晚百般挣扎,没有管它,怕的就是八岁那年的场景再现。 如果他强行阻止学校保安逮捕那只猫,不顾扣学分被老师批评的后果,硬要跟学校对着干,不知会引发什么后果。 云野真的不敢赌。 可早上醒来之后,他又记起了那只猫的样子,那么憨厚可掬小小的一只…… 深呼吸一口气,云野对周宇哲说:“我还有点儿事情,你先去操场等集合吧。” 周宇哲来不及问云野是要去做什么,人已经风风火火地跑走了。 云野去到了学校的保卫科,想找到昨晚巡逻的那位大爷,他站在办公室门口徘徊,不等开口询问,后边就响起一个声音:“你哪个系的?来这边干嘛?” 这粗犷的声音很熟悉,云野回过头,还真是昨晚那位大爷。 四目相对,大爷明显也认出来他。 “行啊,你小子还敢自投罗网,我们正要向上通报,把你们给揪出来。” 听闻,云野愣住了。 他没太听明白大爷的意思,下意识追问:“您先别激动,我犯什么事儿了吗?” “昨晚戴黑色口罩那个不是你同伙?”大爷心想你还搁这儿跟我装,“学校不让你们养流浪猫是为你们着想,你知道咱们尚大一天要进来多少只吗?你们能管得过来?” “我没同伙,昨晚直接回宿舍了。”云野摇下头,又试探性问:“那猫不会被人带走了吧?” “什么叫带?那叫抢!”大爷气得眼珠子都瞪圆了,“昨晚好不容易把猫抓到放纸箱里,下一秒那戴口罩的突然冲出来,抱着纸箱子就跑,三个人在后面都没追上,你说他跑得多快吧。” 说到这儿,大爷话锋一转,“不过没关系,这学校到处都是监控,就算他戴着口罩,找那些老师一一辨别,也不是没抓到的可能,而且在他逃跑的时候,我们一位保安还把他胳膊抓伤了,这不是又缩小范围了?若是找到他,一定严加惩处,以正学校的权威,看你们还敢不放在眼里!” 谁会涉险做这么有爱心的事情?会不会是经常偷摸喂流浪猫的学长学姐恰好路过,他们有经验了,知道保安把小猫抓走以后会进行捕杀,所以才会不顾一切挺身而出? 云野以前接触过爱猫人士,他们的确是能干得出这种事儿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小猫应该就没危险了。 云野内心悄然松了口气。 不过看大爷气成这样,估计不把那胆大包天的人抓到不算完。 但愿这位好心人能隐藏好自己,不被发现。 - 翌日清晨。 310宿舍的各位还在沉睡,就被宿管阿姨拿大喇叭喊醒。 “同学们注意了,马上进行卫生突击检查!今天早上教官将会带领大三学长,一起深入到你们的宿舍,小到牙刷牙具的摆放,大到宿舍门窗干不干净,统统检查一遍,还有……床单铺平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褶皱,被子必须叠成豆腐块,不会的自己上网去搜。” “如果哪个宿舍的卫生不达标,你们等着扣学分吧!这才刚入学就给我搞得邋里邋遢,再过上半年还了得?是不是要在宿舍给我养老鼠了?” 两名宿管阿姨在每个楼层喊了几遍,轮流敲门把人砸醒。 云野床铺的那一边是郭序,迷迷糊糊坐起来,砸了砸头,“特么的检查卫生也不早说,一大早扰人清梦太不道德了。” “早通知还能见到最真实的情形吗?”周宇哲打个哈欠,伸个懒腰,“我们四个也就云野的桌子最整齐。” 靳彦明叹了口气,“先别聊了,快去打扫卫生吧。” 云野的头脑还算清醒,揉揉眼睛,“我们四个人应该明确分工。” “那我个子最高,我负责擦窗户擦门拖地。”郭序第一个说。 靳彦明:“我去收拾洗手间。” 只剩下整理桌子还有叠被子和铺床,对于后者,周宇哲实在是无能为力,便拜托了云野。 四个人说干就干,一通手忙脚乱后,还没来得及检查,宿管阿姨推开了他们的宿舍门。 “只留舍长一个人,其他到操场集合。”阿姨耷拉着脸,看起来凶巴巴的。 “舍长?” 郭序扬眉,他们还没选呢。 眼下最合适的人选应该只有云野。 周宇哲和靳彦明也是这么想的,三个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看了过去。 云野自觉认命,抬起手来,“我是。” 之后,那三人抛给他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赶忙溜了。 “等下检查的学长就过来了,发生问题他会跟你说的。”宿管阿姨通知完,去下个宿舍了。 云野打算趁学长还没来,赶紧全面检查一遍,可是还没来得及,脚步声就传进耳朵里。 回眸,看见熟悉的脸,云野怔住,那声将要脱口而出的“学长”哽在喉咙里。 怎么会偏偏是秦冽来他的宿舍呢? 对方的眼中倒是看不出惊讶之色,这也不奇怪,他这人不管什么时候都很镇定,即便有异样的情绪也轻易不会浮现。 云野最终还是没有打招呼,他的后背贴在桌前,笔直站好,等着秦冽检查。 他看起来还挺认真的,每个细节都不放过,手指甚至在桌角拭了下,看有没有灰。 云野静静看着他。 32度的天,秦冽穿了件长袖衬衫,手里拿着笔和本子,应该是记录每个宿舍的情况。 不到三十平的小房间里安静至极,仿佛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云野看到他拿笔在纸上“唰唰”写下什么,好像列了好几条,不由心生忐忑。 尚大的学分出了名的难修,这才刚开学,他可不想倒扣。 想问的话在唇边打转,怎么也出不了口。 他都不主动和他说话,他凭什么上赶着他? 突然,秦冽转过身,去到了云野的书桌前。 他的桌子一看就不是临时整理的,所有东西都整齐有序地排列摆放好,有自己的规律所在。 最左边是护肤品和香水,中间是手办和杂物,最右边是文具,全都用储物柜层层收纳好。 秦冽看到了那枚向日葵胸针,脑海中闪过陈瑞说的话,唇角微微扯了下。 陈暮洲送他的礼物就这么珍贵,还要摆在最中间最显眼的位置。 低头,秦冽又在白纸上写下一行。 云野一直用余光观察着,注意到他的动作,眉头不由皱起。 他桌子多整齐多干净,难道也会有问题?该不会出于私人恩怨故意找茬儿吧?这个秦冽不至于那么小心眼吧? 此时,云野的腮帮子已经鼓起来,满肚子气升上来,让他看着像只仓鼠。 检查完桌面,秦冽抬头看了眼床铺,一眼望去没有褶皱,被子也叠得方方正正,十分完美。 秦冽不着痕迹瞥了下云野,他似乎察觉到他在看他,飞快移开视线。 直到这时,秦冽终于开了尊口,“去卫生间。” 清冽的嗓音泛着沙哑,跟之前的声音不太一样。 云野不由得想,他是感冒了吗? 卫生间也收拾得很干净,没什么大的问题,云野跟进去后,没两分钟就出来了。 他以为这就要结束,却见秦冽走向阳台。 而在这时,教官也走进来,问:“这宿舍情况怎么样?” 刚刚有一个宿舍的卫生状况太糟糕,被子随便叠起来就算了,纯粹应付了事,他待在那边批评半天,这才过来晚了。 秦冽刚推开阳台门,听闻,对教官说:“很好,目前还没有发现问题。” 云野懵了。 这是在说客气话吗?那他刚刚在纸上写了什么? 教官一听秦冽这么说,快速扫了眼,确实挺干净,也就不再详细查看了,直接去下个宿舍。 云野把教官送到门口,接着去阳台。 也许是他开门的动作太大了,也许是恰好刮来一阵风,晒在衣架上的内裤忽然摇摇晃晃,落了下来。 不偏不倚,还刚好盖在了秦冽的头顶。 尴了个尬。 云野一瞬间只觉脚趾扣地。 画面太美不敢看。 扯下头上的内裤,秦冽看到柯基屁屁的图案。 “这你的?”他的语气都没多少疑问。 “你……怎么猜到的?” “看起来你是爱穿这种风格的。” 云野没吭声,低下了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猛然发现,垃圾桶满得快溢出来了。 刚刚只想着赶紧打扫完卫生,一个劲儿地往里倒垃圾,结果忘了扔。 这可是要扣大分的啊。 云野的心中泪流满面,他祈祷秦冽没发现,但那怎么可能呢? 秦冽左右看了看,窗台上摆了几盆绿植,土都干涸了。 “该浇水了。” 提醒完,他阔步从阳台回到宿舍里面。 望着他的背影,云野心想他究竟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怎么没提垃圾桶的事儿? 眼看着秦冽要出去,云野连忙叫住他,“学长,我们宿舍有没有什么问题?” 学长…… 这个称呼让秦冽停下了脚步。 才几天啊?就从喊名字变得这么尊敬了。 里里外外都散发着一股陌生的气息。 秦冽没说话,撕下刚刚一直在写字的那张纸递给云野。 本以为上面会是密密麻麻地写了他宿舍的各种错处,谁能想到,居然是一首歌的歌词! 最最下面,有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满分。 云野有点儿心虚,垃圾桶是真没看见吗?还是……他故意放水? 重新低头看了眼纸上的歌词。 有一句赫然映入云野的眼底。 “曾沿着雪路浪游,为何为好事泪流,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云野最开始听的时候还不太明白它的意思,后来随着阅历丰富慢慢的懂了。 以他的理解来看,这句歌词或许表达的是哪怕你再喜欢一个人,他都不可能完全属于你,因为他永远是一个完整的个体。 这个人先是他自己,再是你爱的人,不能因为你喜欢而去强迫他做什么,偏执地占有他的全部。 秦冽为什么会写下这首歌?他在借此告诉他什么呢?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是他随便乱写的。 - 晚上。 云野收到陈暮洲的游戏邀请,问他想不想玩《困兽之城》。 刚洗过澡,这个点也没睡意,云野便答应了。 下载好游戏后,云野注册账号,登陆进去。 陈暮洲将他邀请入队后,开了队内语音说:“我还要邀请一位队友进来,他是我表弟的好哥们,前两天玩过一次,技术特别好。” 云野点了麦克风,笑道:“你这是担心一个人带不动我?” “没,他刚刚邀请我被我拒绝了,我让他稍等会儿,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游戏而已,认不认识无所谓。”云野态度爽快。 很快,陈暮洲把那一位ID名为“葬爱家族·冷少”的人拉了进来。 或许是为了与自己起的这别具一格的名字相匹配,他的人物形象还顶着一头耀眼的金发,身上穿着破洞的衣服。 看到这颇具时代感的杀马特形象,云野不禁笑出声。 “开心什么?”陈暮洲好奇询问。 “看这位冷少挺逗的。”云野说完,cue他,“你开一下语音吧,方便交流。” 对方打字发过来:[重感冒,嗓子哑了。] “哦,那你注意身体。”云野礼貌回了句。 陈暮洲点击游戏开始按钮,他们进入了一座围城里,可以自由选择想要降落的地方。 云野比较菜,不敢单打独斗,“陈哥,我跟你。” 陈暮洲:“好,我罩着你。” 两人降落后,没想到“冷少”也来了这边。 三人在一起容易被集火秒掉,这是带云野的第一局,陈暮洲不想上来就输,抱歉地轻咳一声道:“兄弟,我带新手呢。” 言外之意提醒他换个地方。 [失误] 冷少只敲了这两个字,拽得连标点符号都没带。 他这么说了,陈暮洲便不再多言了。 只是从感官上评价,这哥们的性格明显挺高冷,不太像是好相处的,下局他们还要一起玩吗? 云野没想那么多,看到“冷少”在田野上狂奔,跟移动的□□秀似的,很多关于小学和初中的回忆涌入脑海。 虽然他童年过得并不愉快,但互联网还是带给了他很多乐趣,成为那昏暗时光里的一点慰藉。 云野不禁在心底发出感慨:错过的岁月终究只能成为美好的回忆了,如果不珍惜当下,未来回想现在,又要遗憾。 “你们军训完是不是要放几天假?”陈暮洲忽然出声,拉回云野的思绪。 “应该吧。”云野还没接到通知,“同学们都累得跟狗一样,不让我们歇几天调整下状态,说不过去吧?” “基本都是要放的。”陈暮洲聊着天还击杀了三个人,“你在宿舍歇两天,我带你到附近的城市走走。” 这话说完,“冷少”一头撞到树上了。 血条瞬间掉了一格。 纯纯属于自残了。 谁也没注意到他,云野继续和陈暮洲聊,“蒙城我还挺想去的,那边好吃的特别多。” “你想吃什么,到时候带你去。”陈暮洲半开玩笑,“不如现在就好好想想,做一下攻略吧。” 云野听完,莫名叹了声气,“陈哥,你总是考虑得很周到。” “这有什么周到的?”陈暮洲不觉得,“好歹我在尚城也待了几年,对周边环境都很熟悉,带你转转还怎么了?” “嗯。”云野应了声,“还是你成熟,同为二十几岁的男生,差距太大,有的人就比较冲动,容易发火,做事也毛躁,不懂得考虑他人感受。” “冷少”顿住脚步。 怎么感觉拐着弯在骂他? 陈暮洲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无奈,他一直觉得云野藏着心事,但不敢随意触碰,眼下听到这句才问:“你有特别指谁吗?” “没。”云野很快否认,“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屏幕另一端的秦冽被气笑了。 搁网上浓情蜜意语音也就罢了,临了还要插他一刀? 第31章 一局游戏玩完,秦冽的心塞程度都可以去医院抢救了。 他鼻塞了一整天,这会儿又开始头疼,扁桃体好像也发炎了,倒霉事全赶一块了。 杨逍见他桌上的纸巾转眼用了一大半,纸篓里全是纸团,提醒一下,“哥,生病了还是要看医生。” 毕竟和秦冽同住了三年,他还是了解他的,对自己的身体从来不上心,日常伤风感冒基本无所谓,能扛过去就扛,除非高烧才吃药。 而洛亦辰跟他是个极端,从小被父母娇惯得不行,稍微有点儿不舒服就得赶紧去医院检查,根本不会亏待自己。 同样是有钱人,差距也很大。 “嗯。” 秦冽敷衍应完,本想进入下一局,鼠标还没点,听见云野说:“陈哥,你技术比我想象得还厉害,当职业选手都没问题。” 可真会闭眼夸。 论输出,难道不是他贡献最大? 秦冽抽出一张纸巾擦了下鼻子,眼尾因生病泛着红,表情活脱脱像一只没人爱的委屈小狗。 鼻子微微抽了下,耳朵里又传出陈暮洲的声音。 “还要玩吗?”这话明显是问他的。 还玩,玩个屁啊。 他吃酸菜鱼都没现在酸。 跟他们说了声有事,秦冽果断退出游戏。 点开云野的资料卡,几乎是空白,显然是刚刚注册的。 他是为了陈暮洲特地下载了这个游戏吗? 难怪不理他了,原来有别的狗了。 之前纠缠他,也没见他有这么上心。 秦冽心底怨了几声,忽然看到桌上的那块木牌。 是云野为他求的平安符。 第一次他送他,被他给扔了。 那天刚好赶上他跟一位认识很久的人吵架,心情极差,便拿他泄气。 秦冽一时间觉得喉咙更疼了,他拿起来,指腹摩擦着,眸光深沉。 陈暮洲应该没有这待遇吧?云野要是送过他,早说出来吹牛了。 心理平衡了些,秦冽随即回头,问杨逍:“我脾气暴躁,不可理喻,不懂得体谅人吗?” “呃………”杨逍态度迟疑,纠结拧眉,“深更半夜干嘛问我这么为难的问题。” 他心想冽哥你难道是第一天认识自己吗? 答案显而易见了。 秦冽沉默了几秒,“你觉得这种性格还有救吗?” 杨逍万万没想到秦冽这么嚣张自恋又不可一世的人,还会有反省自己的一天。 “这个真……”没救。 他阻止着自己要脱口而出的实话,努力整理措辞,“只要你以后生气的时候维持冷静,说话不像机关.枪一样,应该还有得救。” 秦冽的眼底闪过一抹狐疑。 没再追问。 但接着,杨逍给他出了一个主意,在他自己看来非常靠谱的解决办法。 “冽哥,你不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吗?那就少说话,说得少就不得罪人了,在你的情绪想发作的时候,就掐自己腿。” 杨逍的表情看起来还挺认真,不像是在胡乱出主意,又继续侃侃而谈道:“所谓恶语伤人六月寒,很多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没挽回的余地了。” 秦冽的食指弯曲在桌面轻轻敲着,深入去思考杨逍的这些话。 人家毕竟是高考语文能拿130的“怪物”,他在这方面的见解应当值得信任。 - 军训只剩下两天,最终要以一场汇演为终点完美谢幕。 教官这几日的重点放在加强团队协作上面,每日进行队列练习,其中还穿插着匍匐前进、拉歌、拉练等基础军事训练项目。 在这种高强度的训练中,大多数同学的身体都支撑不住了,云野也一样。 进行跑圈训练的时候,他明显感到呼吸急促,只能伸手向教官表示离队。 教官走过来,打量云野一眼,见他皮肤白皙,身材清瘦,鼻子里溢出一声轻哼,“像你这样的男孩子,更应该多锻炼,不然也不至于身子骨这么弱。” 云野的身体状况一直弱于常人,吃得多也不怎么长肉,旁人不知道的都议论他肯定很挑食,他从来也不想解释什么。 眼下亦是如此。 教官同意后,云野一个人默默走向阴凉处,坐在了石阶上。 郭序热得汗流浃背,朝他的方向看一眼,不由羡慕地对周宇哲说:“我咋没想到装病这个主意呢?真羡慕云野。” “你羡慕他,他还羡慕你。”周宇哲听他这话很搞笑。 谁不想有个好身体?云野他自己肯定也不希望这样。 “哎。”郭序抬手擦下额头上的汗,“还好只剩下两天了,马上就要解放了………” 话音未落,他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扑到了前面。 同学们对突然发生的状况感到懵圈,不知道该不该停下来,绕开他接着往前跑了。 塑胶跑圈上有凸起的颗粒,郭序那一下摔得够结实,膝盖很快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脚踝也在隐隐作痛。 靠!他这个乌鸦嘴! 要不要这么灵验!! 抱着腿坐起来,郭序欲哭无泪。 这下真能提前退场了。 “同学,没事吧?”教官走到面前拉他起来。 云野目睹后,也在第一时间过去了。 郭序的那条伤腿不能落地,刚刚只是稍微动了下便疼得钻心。云野扶住他,向教官申请陪他去医务室。 教官摆摆手,没说什么。 毕竟不是班主任,他所负责的也只是带好这半个月。 医务室这两天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几乎每天都有中暑的同学被送来,还有一些同学为了逃避军训,故意装病,来这边吊葡萄糖,开病假证明。 好在尚大的医务室面积够大,上下共两层楼,一层用来面诊,另一层用来吊针。 云野进去后,看到大厅里都坐了好几个人,手背上扎着针。 他带着郭序去排队,放眼一望,起码五六个人,看上去状态还不错,个个都在玩手机。 只有郭序这个倒霉蛋症状最严重。 看到他疼得不停抽气,云野让他忍耐下。 郭序也挺会逞能,额头上都冷汗直冒了,嘴上还说这点小伤没什么。 等了两分钟,办公室关闭的门才打开,云野瞥了眼,没想到出来的居然是秦冽。 他的目光同他交汇后,秦冽偏过头,摘下口罩的一边,抱拳重咳了两声。 昨天听他嗓子就不太对劲,原来真感冒了。 医生为秦冽开了药,他转身去窗口前拿,郭序也看到了,都疼成那样还有心思八卦,“你说你和秦大校草炒CP,什么心情啊?” “我的母语是无语。”云野回了他一句,拉着他又往前走几步。 有同学注意到郭序“金鸡独立”的姿势,好心问前面的人,“你们有谁比较着急吗?要不然让这位同学先看病?” 人间处处有真情。 那位同学话说完,前面的几位都点了头。 郭序感动地跟大家说了“谢谢”,蹦跶着进了医生的办公室。 云野去椅子上坐着等他,秦冽刚拿完药准备走人,他暗中观察着他,冷不防看见右胳膊上的那一道划伤。 心一“咯噔”,云野的大脑迅速闪过一个可能,却又觉得很荒唐,不敢相信。 会有那么凑巧的事情吗?如果他去问秦冽是不是他抢走的小猫,万一被否认,这人肯定又要嘲笑他自作多情吧。 在他盯着秦冽看时,他也朝他看过去。 目光交织又错开,秦冽目视前方,走出医务室。 云野正犹豫要不要跟出去问问时,手机忽然震动,一条消息发了过来,仅有短短的两个字:出来。 和秦冽上次聊天还停留在半个多月前。 他们之间的僵局由他开始,也被他打破。 只是他这语气太冲了,听起来像是在命令一般,云野实在不想听他摆布。 他刻意停了一下,回复:[?] 秦冽那么聪明的人,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他接下来客气许多:[学弟,麻烦出来一下。] 学弟啊。 故意喊的么? 可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云野假装冷着脸走出去,面无表情看着他,没有先出声。 他想要先看看秦冽和他说什么。 看他明显故作严肃的脸,秦冽口罩下的唇角隐隐翘起。 “叫你出来说是不想被同学看到产生误会。”他为自己找了个好借口。 “明白,刚好我也不想和你传绯闻,给我造成困扰。”云野淡定应和,嘴不饶人。 和他认识久了,秦冽渐渐发现,他只是表面看起来乖巧软萌,其实内心特别叛逆,一点儿都不想让自己吃亏。 这样的人往往都是童年至长大的过程太过压抑,才造成了强烈反弹。 沉默了两秒,秦冽才又开口:“昨天有支笔落你宿舍了,有空拿来还我。” “是吗?”云野假装惊讶。 事实上昨晚他就看到了秦冽的那支笔,安静躺在一个角落里,普普通通,也没什么特别的,他还以为他肯定不会再要了。 身家阔绰的大少爷,区区一支笔而已,还专程来找他?太不像他的行事风格了。 况且,怎么会那么巧就在离开的时候掉了呢?还清楚地知道掉在他们宿舍了,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结合他昨晚用“葬爱家族·冷少”这个名字约陈暮洲打游戏,云野难免怀疑。 不过要说他怎么认出来那是秦冽的,倒也很简单。 他们这一代人都有过非主流时期,前世一次聊天,云野问秦冽有没有过杀马特的时候,起过最不忍直视的网名是什么。 秦冽想了想回答,“葬爱家族·冷少。”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云野笑得好半天都没缓过来,那时的他没见过秦冽年少轻狂的样子,实在没法将其与这么狂拽炫酷霸的名字结合起来。 昨晚,在看到这个ID时,云野就产生了强烈的熟悉感,他先是cue对方开语音,看到他说重感冒,加深了几分怀疑,之后进入游戏,这位“冷少”表现得越来越古怪,不仅要违背游戏规则强行跟着他们俩,还频频撞树,完全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 于是,他再次试探,故意对陈暮洲长吁短叹地吐槽,对他连放数支冷箭。 果然,一局游戏结束后,“冷少”不玩了。 在他出局之后,云野假装闲聊地问陈暮洲他表弟是做什么,在他说他表弟还是学生,很喜欢玩赛车的时候,他的脑海中紧跟着浮现出一个名字。 ——陈瑞。 如果是他的话,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云野心中有数,表面上并不戳破,他答应秦冽会回去好好找找那支笔还给他,之后反问他,“胳膊怎么伤了?” “不小心划到了。” “确定不是去抢小猫被保安抓伤的?” 云野一问,秦冽的眼底便闪过一抹被戳穿的惊讶。他薄唇紧抿,没有否认,俨然默认了。 尽管在看到他受伤的时候,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但眼下他真实的反应映入眼底,云野还是很震惊。 怎么会是秦冽出手帮的忙呢?他怎么也不敢往这个方面去想,毕竟这学校里有那么多学生,不可能偏偏是他刚好出现吧? “那你当时是刚好路过,还是……”云野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他想问秦冽是不是在背后偷偷跟着他了,却又担心这想法很多余。 秦冽下意识要脱口而出说——“我当然是碰巧路过,不然你还以为我跟踪你?少自作多情了。” 但话即将涌出喉咙的那一刻,他想到杨逍的建议,立刻噤了声。 与此同时,手指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看秦冽还是不说话,云野真无奈了。 兄台怎么变得如此寡言少语了?这还是他吗? 问了半天一个字不说,可真是憋死他了。 “不说算了。”云野懒得再问,一扭头道:“去找我舍友。” 看着他步伐匆匆的背影,秦冽疑惑拧眉。 他不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吗?怎么还是生气了? 思索两秒,明白了。 杨逍是让他少说话,不是让他当哑巴。 - 云野搀扶着郭序回宿舍后,又收到秦冽的消息。 他发了个位置,让他把笔送到那儿。 这热火朝天,炎炎烈日的,还当他是那个跟在他后面眼巴巴盯着他的云野呢? 一手端着水杯,云野一只手拿着手机打字:[没空,自己来取。] 但发过去后,云野又撤回了。 以秦冽那种性格,他还真有可能直接登堂入宿舍。要是只有他一个人也就罢了,郭序这大喇叭还在呢。 秦冽在学校那是风云人物,他刚入学,还不想那么高调,成为学生之间茶余饭后的谈资。 所以,目前还是不要被任何人知道他俩认识为好,能跟他少点牵扯就少,尽量保持距离。 于是,云野重新敲了一行:[我把笔放在宿舍楼前那棵梧桐树下面,你自己来取。] 秦冽看到后,真心觉得搞笑。 还笔而已,搞得好像特务接头。 他真当他想要的是那支笔吗? 目光锁定手机,秦冽逐字敲下:[我想见的是你。] 毫无预兆看到这句,云野莫名慌了,手机拿在手里都觉得烫手。 他停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回复:[是本人吗?你被盗号了?] 下一秒,大帅比的自拍照直接甩过来。 云野没点开照片时,一眼看到的是他的胸前那道沟,像是硬挤出来勾引他的。 结果点开后发现那是窗外太阳光打下的阴影…… 人家只是很正常地开启前置摄像头拍了下脸。 仅此而已。 hetui!思想脏看什么都是脏的。 盯着照片,云野六神无主了,这些天心里异常的平静,眼下仿佛被突然扔进一把跳跳糖,噼里啪啦的。 但他也只是慌了那一会儿,很快恢复镇定,口吻佯装淡漠的回复:[为什么要见我?] [跟你商量一下猫的安置问题。] 为这句话,云野才选择出门,入秋后的温度不降反升,一股股热浪扑面而来,沥青马路都在发烫。 沿着绿荫走到大学生活动区,一路蝉鸣聒噪,黑色的铁栏上,蔷薇花开得正好。 这边美食店铺偏多,放眼望去光便利店就有几家,其中还夹杂着各种品牌的奶茶店。 [我到了,你在哪?] 云野张望四周一圈没看到人,打字给秦冽发去。 [抬头。] 看到这两个字,云野反射性朝前方看去。 秦冽单手插兜走来,白T恤搭美式休闲风的衬衫,下身复古牛仔裤,配限量款球鞋。 微风卷起他的衣袂,纨绔不羁的气质里又掺了几分轻熟感,形象整一个大变样。 再加上感冒,他戴了口罩,看起来就像顶流男星出街一般。 不是吧? 他记得上午不是穿得这一身啊? 怎么莫名其妙有种他们俩人要约会的错觉? 看看自己运动短裤配拖鞋。 相当不重视了。 看他要走到自己面前,云野转头就走。 [学长,请和我保持十米以上的距离。] [你要去哪,在前面带路。] 秦冽喉结滚了下,除了骂他善变,已经无处吐槽了。 - 走了十几分钟的路,秦冽停在一家宠物店的门口。 机智如云野,已经猜到这段路会很长,一出校门就扫了辆共享单车,慢悠悠跟在了后面。 看到秦冽停下后,他隔空比个“OK”,将车放在停车点,之后也进了那家店里。 这宠物店挺大的,视野宽阔而明亮,可爱的猫猫都在柜子里,脖子上戴着刻有名字的项圈,空气中还弥漫着香香的味道,云野进来后都觉得心融化了。 橘猫、英短、缅因……他一只只看过去,没有发现那晚的小猫。 于是回头疑惑看向秦冽。 “它刚来,怕关进去不适应,在房间散养的。”秦冽的声音低哑,讲话明显吃力。 秦冽带云野去了一个房间门口,推开后,云野一眼看到趴在猫爪垫上的小猫。 橘色的,瘦瘦小小的,眼睛却很大很亮。 那一刻,他的鼻尖莫名泛起酸胀感。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童年那一幕极其恐怖的回忆得到了治愈。 小猫还好好地活着,活得很开心。 云野迟疑片刻才走进去,他抱起那只猫,闻见它身上香香的,摸起来更加软软糯糯的。 “宠物医生检查过,说它很健康,只是缺少营养,吃多点补补就好,疫苗也打过了。”秦冽靠在门框上,淡淡出声说。 “谢谢。”云野的眼中有光泽闪烁,真诚回复。 “谢什么?我喜欢猫,又不是为了你。” 这句话说完,空气瞬间凝固,安静得让人觉得尴尬。 云野白了一眼,心里很后悔,他就不该说那话。 秦冽总有办法让他显得像个笑话。 撸了会儿猫,云野准备开诚布公和他谈谈。 “你把它送来宠物店是有什么打算?总不能让它一直养在这儿?这样的猫很普通,估计不会有人愿意买。”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这几天在找房子,准备从宿舍搬出去住,到时就能养它了。” “你自己的性格都跟猫似的,养它不等于养同类?” “………”够损的。 秦冽表情僵了下,强力辩解:“我有养宠物的经验,车队里那只哈士奇都五岁了,比你强。” “好。”这个问题暂且不谈,“那你又要上学,还要玩赛车,没空养它的时候怎么办?这边可不像在车队,没人给你帮忙。” 云野话落,他便反问:“你不是人?” 几秒后,秦冽改口:“我的意思是,这只猫既然是我们俩共同发现的,你也该负小部分责任,我没空的时候,你要上我家帮忙喂猫。” 秦冽绕了一大圈,终于道出了他的目的。 云野又不傻,怎么可能听不出来,眯起眸,直截了当问他,“你这是惦记人还是惦记猫呢?” “不来算了。”秦冽刻意回避了他的问题。 云野轻嘲一声,“打着爱心收养流浪猫的名义觊觎我,你这算盘打得够精明的。” “我没有!”秦冽恼羞成怒,凶狠的眼神瞪着他,“我他妈如果觊觎你,为什么要拒绝你?” 因为重感冒,他听起来没以往有气势,像只干发火却没什么威严的金毛犬。 “因为你有病呗。”云野轻飘飘回复。 秦冽宛若重重一拳打在棉花上。 云野四两拨千斤,运用得可太流畅了。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云野轻轻摸着小猫的头,心中也在考虑能够尽善尽美的办法。 小猫既然被送到这儿来了,再让它去流浪,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秦冽既然想养,那就让他养吧。 “我可以偶尔去看看它,送些猫粮过去。”云野过会儿站起来,表情认真,“希望学长你能担起一个铲屎官的重任,好好对待它。” 秦冽的视线望着一边,没吭声。 “今天就这样吧。”云野率先结束聊天,把主动权牢牢握在手里,“学长再见。” 说完,他恋恋不舍摸摸小猫咪的头,却在离开时,连一记余光都没给秦冽。 - 回到宿舍后,云野看到郭序舒服翘着二郎腿在对着手机哈哈大笑。 他带上门,奇怪地问:“你脚不是扭了?” 郭序坐起来,承认得坦率,“那药膏很管用,已经没事了。” “我看是你本来问题就不大吧。”云野对他之前的浮夸演技无语了,将买来的饭放到桌上,“快下来吃吧。” 郭序爬下床,问他刚才去哪里了。 云野没答,反问他:“你说一个人拐着弯在背后帮你,也没打算让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做好人好事不留名?” “……算了,你还是吃饭吧。” 云野拿衣服进洗手间冲澡了。 等他出来,郭序告诉他手机刚才响了一遍,是座机号打来的。 云野擦着头发,回拨过去,对方传来严肃的声音:“云野同学,请你速来一趟教务处,你的父母想为你办理强制退学。” 听完,云野的面色瞬间凝固。 他就知道楚思玲不可能轻易放过他的。 之前她一直按兵不动,并不是真的想息事宁人,以他们那利益熏心的性格,怎么甘愿自己白养了他十八年。 楚思玲晾着他,一是想让他主动求饶,二为的就是等他上了大学,对这里熟悉,产生了感情,再给他沉痛的致命一击。 挂断电话后,云野迅速将头发吹干。 看他脸色不对劲,郭序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儿,云野说:“我养父母来了,得去一趟教务处。” 说完,他便出了门。 郭序咬断一口面。 养……父母? 听起来云野的身世还挺复杂。 - 教务处里,云庆辉和楚思玲一起坐在沙发上,等着云野过来。 在他们面前是负责管理大一新生各项事务的主任,基本情况刚刚已经了解清楚了,大概意思就是说这夫妻俩当年将被遗弃的云野抱回家,抚养至他成年,后来因为大学志愿的问题,云野和家里闹掰,离家出走两个多月,至今都没主动联系过父母,看那意思是想和家里彻底断绝亲属关系。 这位当妈的刚才哭得梨花带雨,说她这十八年来百般呵护,尽心尽力,倾尽自己的一切去培养他,对云野比对自己亲生儿子还要好,没想到到头来才发现他是一匹白眼狼。 今天过来,就是想让他当面跟父母认个错,不然的话就从这里退学,他们带回家好好教育教育。 作为大学里的主任,对于学生和家长之前的矛盾,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管什么事情,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他让他们先冷静一下情绪,等把云野叫过来再说。 如果这件事闹大了,肯定要捅到校长那边,到时全校皆知,这位同学“白眼狼”的名号必然要传出去了。 刚刚,他也明确告知过,学生家长没有没有权利强制逼迫孩子退学,有什么矛盾能和平解决还是别闹得太难看。 云野来到办公室门口,透过竖形玻璃窗,看到楚思玲在擦眼泪,一副伤心得快要昏过去的样子。 无声握住门把,他压抑住心底的怨怒之气,用力推开门。 楚思玲抬头,看见云野的一瞬间,朝他扑了过去,手颤抖着摸向他的脸,说:“儿子,你在外面待了两个多月,都把自己饿瘦了。” 云野神色冷淡,静静看着她演戏。 楚思玲的眼泪不停往下掉,满心满眼都是心疼,活灵活现表现出一个慈母的形象。 主任见云野无动于衷,心想这孩子还真是叛逆。 “快点跟你父母道歉!再怎么跟家里闹矛盾,也不能离家出走那么久不回去啊。”主任摆出威严,命令云野。 楚思玲假装推诿,“看见孩子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哎,你说你为了一个大学志愿,怎么让自己在外流落那么久,也不想想爸妈会有多担心。” 说罢,楚思玲看向主任,解释道:“我们之所以想把他留在本地上大学,是考虑到他身体比较弱,在我们眼前能方便照顾,发生意外情况也好及时接回到家里,你说他现在来了尚大,离家那么远,这万一有什么事儿,我们都来不及赶来。” 这话说完,主任的脸色明显变了样。 哪个学校都不希望学生在校期间出事,万一学生家长闹起来,将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这位家长背后的意思他听出来了,如果未来有天孩子在校出了问题,那绝对是学校的责任,他们一定不会轻易了事。 楚思玲讲完那一番话,又看向云野。 表面看起来她眼底盛满了泪水,但事实上,全是狠毒。 她在挑衅云野,无声告诉他:你不可能斗得过我。 云野从她这一刻的眼神里看到了势在必得。 作为家长,云庆辉和楚思玲尽管没有要求孩子强制退学的权利,但他们一定做好了周密的计划才会来这儿,不闹到轰动全校不会罢休,到那时,学校顶不住压力,可能会劝他主动休学,别再打扰其他同学的学习环境。 自始至终,云野都沉默不语。 楚思玲以为他是怕了,差点压不住唇角的笑,眉梢扬了下,问:“云野啊,要不要跟妈妈回家?” 第32章 云野知道在学校当着校领导的面和楚思玲发生冲突是极不理智的行为,只能损坏他的个人形象而无益处。 因为多数人眼里,孩子叛逆,不听父母的话,任性离家出走,全是孩子的错,伤了父母的心,光在舆论这一边,他就不占理。 所以,他暂时向楚思玲示弱,以缓兵之计来放松他们的警惕。 “你们奔波一天,肯定没吃饭吧?不然我们找个地方先解决下晚餐?”云野开口第一句就是讨好。 他从楚思玲的眼中看到了得意,估计心里肯定在想,都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给按倒了。 主任对这种事情头疼得不行,只盼他们赶紧走,一听到云野这样说,迫不及待要赶人离开。 “行行行,跟孩子吃个饭坐下来好好聊聊天,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有什么事情是能说不开的?” 主任走过去,拍下云野的肩膀,提醒他:“跟父母认个错道个歉不丢人,你说你一个刚成年的大学生有什么本事生存?到最后不还得倚仗他们?干嘛跟爸妈对着干呢?” 人们总是这样,只愿相信自己表面看到的,不屑于去深入了解。 云野和云庆辉还有楚思玲一同离开教务处,踏出这道门的那一刻,楚思玲脸上的伤心啊落寞啊全都消失不见了。 她将发丝掖到耳后,轻蔑地看了眼云野,“这个学你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 “有什么话留着去饭店说吧。”云野不想跟她有过多的纠缠,“我回宿舍一趟,你们定好地方发给我。” 望着云野离开的方向,楚思玲狐疑皱眉,眼珠子转了圈,问云庆辉,“你说这小子会不会在预谋什么?他有那么好说话吗?” “估计他就等这个台阶下的,不然你觉得他大学这四年怎么负担学费和生活费?即使拼命打工,手里也攒不下什么钱。” “有道理。”楚思玲深思熟虑点下头,“且走且看吧。” - 云野专程回宿舍一趟是想携带他的微型摄像机,这个东西他很早就买了,为的就是防患于未然。 这玩意要将其别在特别隐蔽的位置,否则容易被发现。 来到云庆辉订的那家酒店,服务员将云野领进包厢,他意外发现两人居然没来。 包厢有扇落地窗,云野过去将窗帘拉上,先仔细检查了一遍这里面有无异常,之后打开手电筒,迅速将摄像头插进正对中间两个主位的插座里面。 楚思玲喜欢主导,以他对她的了解,必然会去坐那个位置。 他知道她做好了筹划,那必须要赶在她下手之前,反将她一军。 现在这个时间段,楚思玲和云庆辉对他还没有太过分,也许他们自己都想不到后面十五年的时间里,是怎么将他压榨至死的。 在楚思玲如今的认知里,他云野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白眼狼,她理解不了他怎么会突然翻脸,对他的恨意一定特别特别深。 利用这一点,他会逼她愤怒得失去理智,讲出许多不该说的话。 在黑暗中,云野谨慎地确认一遍不会被发现,才重新拉开窗帘。 云庆辉和楚思玲大概是想晾着他,很久都没来。 云野并不急,叫进来服务员点了几道这里最贵的菜,自个先吃了起来。 反正是记在他们账上。 俩人推门进来时,居然看到云野在吃极品帝王蟹,眼珠子都瞪大了。 那么大一只螃蟹,他已经把蟹黄吃完了,在悠哉拆蟹腿。 云家并非吃不起,只是看云野那么享受,楚思玲就气得不打一处来。 “看来你前段时间过得并不好,想这一口很久了吧?”楚思玲张口就说风凉话,讥讽云野太馋。 云野不跟她抬杠,还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说:“是啊,我穷得饭都吃不起了,哪里能吃到这么贵的螃蟹。” “我还当你不知道呢,那时候离家出走不是很横吗?”楚思玲的目光里带着几分轻蔑,“现在跟我们低头认错还不晚。” 云野将蟹腿抽出来,无害一笑反问:“我没错为什么要认?” “你——”楚思玲被他的话气到,“我们把你捡回家抚养到你成年,供你吃穿,你却无视这样的恩情,说反目就反目,这不是错是什么?” “你们捡我回来难道只是看我可怜?”云野语气轻飘飘的,“或许最开始是这样的,当后来你们发现亲生儿子是个榆木脑袋,怎么都点不醒,除了吃喝玩乐样样都不行的时候,你们的想法就开始转变了,想拿我当云敬的跳板,让我在前面为他铺好路,再让他坐享其成,等我身子废了没用的时候,就把我一脚踹开对不对?” 楚思玲心里很慌。 她不知道自己心底的这些算计是怎么被云野看出来的,他用那么平静的语气分析,听得人直冒冷汗。 但就算被他说中了,嘴上也不能够承认,“你这都是听谁胡说八道的?我看是有人在你耳边煽风点火,蓄意挑拨我们的关系,让我知道一定饶不了他。” 楚思玲开始往外推责任了。 云野不动声色继续紧逼,“可惜你没算到我能看穿这一切,你以为我性子软好拿捏,不管你发出什么命令都能按部就班地完成,所以你根本不是抱了个孩子回家,只是想要自己拥有一个傀儡。” 话说完,楚思玲的身子震了震。 怎么会每一句都被云野给说中呢?他看似在那边不动声色,却好像尽在掌握。 “云野,我们把毫无血缘关系的你抚养长大,你难道不该回报我们?” 见楚思玲沉默,云庆辉开了口。 云野抓住了他的话柄,立即反问:“那你想让我怎么回报你们?对你们言听计从吗?” 云庆辉:“当然,你做孩子的不就该听父母的话?” “也包括利用我帮你们儿子铺路?这样说起来,你们是带着目的抚养我的,我日后还要报恩,还什么恩情?” 云庆辉被他给绕进去了,一下子卡主。 楚思玲瞪了他一眼,索性开口:“你不想认我们这个爹妈也行,只要把我们俩这些年投在你身上的金钱、心血还有精力全都折算给我们,那从此就一拍两散,我们就当没抱养过你。” 经过刚刚的几番话,楚思玲对云野的心机深沉有了全新的认识,不敢再把他领回家了。 谁知道会不会是养虎为患。 终于提钱的事儿了。 云野没想到楚思玲这么迫不及待开了口,他唇角佯装苦涩地一扯,“之前听你们说要带我回家,还当你们对我有感情,不舍得当我走,结果说到最后还是想要钱,这些年的相处就没能让你们对我产生一点爱吗?” “你又不是我们亲生的孩子,凭什么爱你?给你吃就不错了。” 楚思玲这么说,云庆辉也点头附和,“没错,就是。” “可我现在没钱啊!我连大学的学费都不一定能交得上,你们还这样逼我。” “现在拿不出钱可以打欠条,等你以后工作了慢慢还给我们,总之别想抵账。”楚思玲横着云野,不屑嗤了声,“起码几千万呢,估计你上辈子都还不起。” 云野垂眸,静默片刻,“欠条我不会打,钱也不会给,当初是你们自愿把我抱回家养的,你们理应负责任。” “什么意思?难道我们那么多年就白白付出了?” 没理会她这句话,云野径自起身,“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没被你们抱回去养。关于脱离亲子关系这件事情,我会尽快提起上诉,以后不希望再和你们有任何关系。” 一步一步推进,楚思玲终于被逼急了,失去所有的理智,对云野破口大骂,什么难听说什么,还要冲过去打云野。 她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朝他扇过去,云野故意没躲,直到她指尖碰到他脸的那一刻,才偏了头。 脸没被打到,只是划了个浅浅的口子。 但从摄像机的角度看来,这一巴掌应当是很结实。 “云野,别以为你考上尚大就高枕无忧了!这个学我不可能让你上安稳的,给我等着瞧!” 声嘶力竭放下狠话,楚思玲看向云庆辉,“我们走。” 包厢的门被重重关上,云野原地缓了会儿,才去取了卡在插座里的微型摄像机。 刚才楚思玲所说的每一句,所做的每个动作,都被完整记录下来。现如今的法律是允许和养父母脱离亲子关系的,但需要强有力的证明,刚刚录下来这些精彩的内容,应该够用了。 就算之前楚思玲再当着人前演慈母,泼他脏水,视频一放,她也无话可说。 揉揉脸,云野离开包厢,看到服务员,问他:“刚刚在这里面的那位男士和女士买单了吗?” “没有。”服务员摇摇头,云野又问:“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 “那边。”服务员没指大厅的方向。 云野了然,走往他们去的那边。 这家五星级酒店设有多处露台,供客人欣赏风景。 楚思玲的气性那么大,她在愤怒的情况下,一定是先想着泄愤,不会第一时间离开。 云野走过去,果然看到楚思玲正气得跺脚,而云庆辉在拍打她的肩膀,不停安慰她。 “都怪你妈,当初要不是因为她迷信,非说买个孩子回来压阵,对后面孩子好,我怎么可能去养别人的孩子!现在她眼一闭驾鹤西去了,留我来面对这白眼狼?我就知道这种跟我们没血缘关系的养了也是白养,说走就走,一点良心都没有!” 云野听完这番话,震惊得整个人都恍惚了。 他不是惨遭亲生父母遗弃,被楚思玲从垃圾桶边捡回来的吗? 从前世知道真相开始,楚思玲一直都是这么说的,整天以“你亲生爸妈都不要你了”这种话来伤害他,从来没有松口说过他是买来的。 如果不是他留了个心眼,怕楚思玲背后要耍阴招,过来看能不能偷听到他们聊天,将被永远蒙在鼓里。 - 回到学校时,突然刮起大风,天气说降温就降温。 云野一个人孤零零走在只有路灯作陪的中心街上,脑海中不停浮现出楚思玲说的那番话。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从来没有想过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哪怕他们是出于什么苦衷不得不遗弃他,在云野这儿也是不能够原谅的。 可如果他是买来的,除了父母为钱把他给卖了,还有一种可能是他被拐卖了。 如果是后一种可能,他的亲生父母也许会很崩溃,会没日没夜思念他,会到处寻找他们丢失的孩子……… 当意识到后面那个可能,云野的心底燃起了希望。 难道说这一世,他也有可能拥有爸爸妈妈,体验到来自亲生父母真正的爱意吗?他……也可以有个家吗? 一面小心翼翼地怀揣期待,一面又抑制着自己不敢奢望。 云野的脚下如同灌了千斤重的沙子,虚浮无力。这种“孤军奋战”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坐到旁边梧桐树下的长椅,云野拿出手机,在微信好友列表上下滑动,想找人聊聊天。 指尖定格在秦冽的头像上,沉默了半分钟,又划走。 戳开谢嘉耀的头像,云野问他有没有空。 那天他还问他要不要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他说自己新认识的那位大学同学,他家就是干侦探社的,关系网可密集了。 “云野,我跟同学在外面唱K呢。” “你要是有事等我回去再说。” 谢嘉耀回过来两条语音。 [我没什么事儿。] [你玩得开心点。] [熊猫瘫倒.jpg] 为了让谢嘉耀放心,他还专门点了个可爱的表情包。 谢嘉耀粗心大意的,真没察觉到云野有什么不对劲,只戳了个表情包回过来。 - 杨逍抱着篮球回到宿舍,只有洛亦辰在。 “冽哥人呢?” “这两天不是忙着找房子呢?”洛亦辰懒洋洋靠在椅子上,“也不知道他怎么突发奇想突然要搬出去住。” “呃………” 杨逍迟疑了下,他不确定要不要告诉洛亦辰。 刚刚他从篮球场回宿舍时,看见云野独自坐在长椅上,貌似心情不好。 通常这个时候,都是攻破心防的最好时机。 但洛亦辰这人不大靠谱,还是别祸害人家了。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杨逍放下篮球去洗个手,然后给秦冽发消息。 [今晚回不回宿舍?] [不回。] [你找到房子了?这么快?] [打扫完卫生就能住了。] [哇哦,我能不能申请过去住几晚?] 秦冽这次干脆不回了。 杨逍抚摸着下巴,心想冽哥是不是有对象了,嫌在宿舍里不方便啊? 但最近也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之处啊? 硬要说,也就是和云野有关了。 那天去咖啡厅,碰到云野转身就走,实在不符合他的性格。 以他那么拽的人设,怕什么避嫌?谁敢在背后议论他,他就揍谁。 想到,杨逍故意发过去: [冽哥,你绯闻男友好像失恋了,我看他今晚不太高兴。] - 秦冽从学校附近租住的小区赶到杨逍说的那里,早不见云野的身影了。 他抬起胳膊看一眼腕表,已经到宿舍门禁的时间了。 拿出手机,秦冽从微信好友列表翻出云野的账号,点进两人的对话框。 [睡了?] 深眸凝视许久,都没按下发送。 秦冽极少会有这么犹豫的时刻,他从来都是打完字就把消息发出去了。 现在却在想—— 都这个点了,会不会显得太莫名其妙? 白天他刚否认过没有觊觎他,现在又上赶着给他发消息,他肯定要误会。 删除文字,收起手机。 秦冽踩着一地被风吹落的树叶,折身朝校外走。 之后。 在东西交汇的路口,却始料未及和云野相遇。 脚步缓缓停住,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他脸上的划痕。 云野皮肤白,稍微受点伤都很明显。 他们各自站在分界点,沉默望着彼此,明明只有几米的距离,中间却像隔了银河系。 云野单薄的T恤被大风吹得鼓起来,衬得他更加瘦弱,在秦冽的眼里就像个小可怜。 他给他的感觉经常很矛盾,有时会觉得他成熟淡然,远超同龄人,有时又觉得他很脆弱,像个玻璃娃娃,需要精心呵护。 唇角抿成平直的线条,秦冽阔步走过去,伸出修长精致的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云野刚才沿着学校走了一整圈,放飞的意识渐渐回笼。 还没有所反应,秦冽已将他T恤外面的衬衫脱下,披在他的肩上。 在他反射性要拒绝的时候,霸道强势按住了他的手背,“别动。” 面前的男生直勾勾望着他,眸光透亮,里面倒映着破碎的光,眼神委屈。 目光交汇的一瞬,他的眼神像是化作了一支箭,穿过阻碍撞在了秦冽的心上。 喉结滚了滚,他收回手,“别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被谁欺负了告诉我。” 云野的眼帘轻抬起来,“告诉你,会替我报仇?” “我没报过吗?” 他一句反问瞬间让云野哑然。 那次为他出气的场面又在脑海中浮现。 大概,秦冽也是嘴硬心软吧。 肩上的衬衫散发着他身上的气息,残留着他的体温,阻挡了冷风的侵袭。 其实他在委屈爆棚的当下很想找他倾诉,只是不敢,怕自己满腔心酸地说完,换来沉默,两人之间只剩尴尬。 想想,云野都觉得鼻子很酸,别开头看向一边,“就你爱欺负我。” 听出来他嗓子哑了,秦冽拧下眉,手抬起来想触碰他的伤,却又不敢。 “脸怎么回事?” 被他这关怀地询问,云野原本坚强的心房瞬间破防,轰然倒塌。 霎时间,所有的委屈一股脑全涌上。 他吸了吸鼻子,拉住他的衣角,那一句“可以抱你吗”还没出口,他先开了口:“我没带纸。” 温情的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野被他的不解风情搞得又想哭又想笑,流露出满脸无奈。 但被他的无厘头一逗,他胸口的郁结之气倒是真的消散许多。 缓缓呼出一口气,云野正想同他道别,秦冽忽然伸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将他整个人带过去。 这个举动毫无预兆。 云野的脚尖踮起,身体下意识跟着倾斜,脸差点栽入了他的怀里。 鼻翼间是清爽的少年气,在灼热的体温蒸腾下,扑到他脸上时,染红了一片。 他能清楚感受到自己的体温如沸水般升腾,脸颊也如火那般迅速燃烧。 头顶,沉闷但有力的嗓音同时间传入耳朵: “算了,不嫌你脏。” “擦我身上也没关系。” “但要记得帮我洗干净。” 第33章 云野想和秦冽建立起亲密无间的关系,但不想依附于他,可以和他分享、坦诚难过,却不需要他来处理。 他的爱情观始终清晰明了,两个独立优秀的个体因为相互吸引才走到一起,在一起的意义是要共同成长,共同实现自我价值,而不是一方在前进,另一方原地踏步。 后来他又问他脸怎么受伤了,他也不想说。 和云家的恩怨,必须由他亲手解决才过瘾,秦冽一旦知道,必然会出手干涉。 他很高兴他愿意出手帮他,却也不能总让他帮忙,那样他会瞧不起自己的。 深夜的校园静悄悄,两个人面对面站了会儿,也没说话,气氛莫名微妙。 来尚大也有半个月了,云野头一次发现,深夜梧桐树的叶子是闪着光的,路灯照得它纹路都清晰可辨。 其实这般沉默着也很好,前世的他们也经常一起坐在花园里,喝喝茶,看看书,各做各的事情,并不会有不自在。 只是不知道秦冽他心里怎么想的。 难得和谐的氛围突然被一束光打破,敬职敬业的保安大爷又在巡逻,手电筒左右摇晃照着他们,一步步走过去。 “你们小情侣不回宿舍睡觉,这个点还在外面腻腻歪歪?抓紧时间给我走人,深更半夜别在路上晃。” 大爷都见怪不怪,上了大学之后,终于能谈恋爱了,每到黑灯瞎火,都是一对对的。 云野听大爷的声音很熟悉,心脏猛然一惊,担心他看到秦冽胳膊的伤,认出他是那个“偷猫贼”,没考虑太多,立刻抓住秦冽的手,拉着他火速逃跑。 这是秦冽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被人牵手,云野的手不同于他的,软乎乎的,触感柔滑细腻。 他陷在那种踩在云端飘飘然的感觉里,完全不知自己被带去了哪里。 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云野压在了墙上。 他的动作那叫一个干脆利落,直接把人给“壁咚”了。 这是两栋楼之间的小巷子,十分狭窄,两个大男生站在里面稍微有点儿挤。 环境可以说相当昏暗,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绝对是适合情侣偷偷打啵的好地方。 云野的手抵在秦冽的肩上,往外偷偷探了个头,以为大爷走远了,结果又看到了手电筒的那束光。 “你——” 秦冽刚想说话,就被云野捂住了嘴巴。 他用眼神和他进行无声的交流,告诉他先别说话。 云野的眼睛异常明亮,秦冽怔怔望着,未说出口的那话堵在胸口,想说又不能说,搞得他喉咙都在痒。 云野的脸就贴在他的一侧,不经意间微微摩擦,唇瓣间倾吐的热气,全都呵洒在他的耳廓。 撩人而不自知。 秦冽垂在身侧的手绷紧,在心中默念《清心咒》,让自己保持冷静。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云野静等着大爷走远,才松了手,问秦冽刚刚想说什么。 薄唇动了动,秦冽欲言又止。 他刚想说——你他妈能不能别在我身上蹭?裤子快撑爆了啊。 无端撩出来他一身的火,浑身都汗津津,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偏偏他还满眼无辜望着他,可真是要了命。 那话百转千回,秦冽还是没说。 趁云野没注意,他将腰带松了一格,紧绷的感觉好转很多。 飞快调整完,秦冽呼吸沉沉问:“大学又不查早恋,你慌什么?” 云野把原委跟他解释一遍,着重强调会被扣学分。 秦冽的口吻漠不在意,“我学分早就是负的了。” 吼!听起来您还挺光荣的呢? “来这边。”云野不跟他掰扯,率先迈步。 秦冽跟着云野往巷子的另一边走,以防再撞上保安大爷。 谁料,小巷子的另一头有对情侣,正在抱头激吻。 两个人那叫一个火热,完全没有发现有围观者,还发出那种令人听了都脸红的交换唾液的声音。 尴了个尬。 云野进退两难,见人家基情四射的,心想打扰了他们都是一种罪过。 沿着原路返回,巷子外面的风像是从山间吹过来,清爽而干脆,顷刻间缓解了燥热。 云野好歹也是上辈子接过一次吻的人,表现得比秦冽要坦然点。 他知道时间不早了,率先破局,对秦冽说:“我去跟宿管阿姨解释一声,她会放我进去的,拜拜。” 秦冽望着他转身将要离开的背影,重咳了声,“我房子找好了,就在旁边不远,勉强让你住一夜也不是不行。” 他如果好好说的话,云野兴许能同意,但加了“勉强”两个字,那就算了,他可不会那么没骨气。 “学长的房子,我可不敢住,火气太旺,怕把我给烧了。” 听出他又在阴阳怪气,秦冽挑下眉稍,“我把钥匙给你,你自己去。” 他以为云野还要客气,没想到他完全不“矜持”,直接朝他伸了手,说:“拿来吧。” 通常主人不在家,客人都不好意思单独住在那里的。但在云野的认知里,秦冽可是他老公,有什么好见外的? 况且,他之前对他那么不客气,惹他伤了多少次心,住一晚他的房子还怎么了? 秦冽见云野十分坦然接受了,意外又好笑。 钥匙拿出来给了他,接着人就揣裤兜里了。 这一幕莫名的让他有种上交给老婆的错觉。 云野要走的时候又想起来问:“你那换洗衣服,洗漱用品之类的都有吧?” “有。” “好,我知道了。” 云野潇洒转身,“把地址发我微信。” 秦冽拿出手机打字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辛辛苦苦找的房子,自己还没住,怎么就让别人“登堂入室”了? - 云野以为秦冽租的房子是那种单身公寓,直到开门后看见那能当球场的客厅,才体会到他是多么有钱任性。 这房子在滨江河畔,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能够俯瞰尚大校园。 坐在窗边喝一杯红酒,简直不要太惬意。 云野还是保持着客人的觉悟,没有挨个房间去看,简单打量下,就去衣柜里找换洗的衣服。 仅卧室里的衣柜,就挂着整整一排的衬衫和T恤,几乎全是崭新的。 云野知道秦冽不穿过季的衣服,每当天气转凉或转热,他穿过的那些会吩咐佣人拿去处理。 想想来之前,他还在想象这里可能是个面积不大却很温馨的小房子。 还真是低估他了,秦冽怎么可能委屈自己。 洗澡之前,云野会习惯性将手机充上电,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充电器没带。 电量只剩百分之十五,连明早都撑不到。 趁着还能对外求助,云野戳了秦冽的对话框,问他这儿有没有充电器。 秦冽半晌没回,云野放下手机去浴室了。 结果洗完澡后,他赤着上身,擦着头发走出来,赫然看见沙发上坐了个人。 秦冽懒懒一抬眸,只瞥到薄薄的一层腹肌,云野就飞速转了身,去往主卧。 这会儿倒害羞上了。 “你来之前怎么也不说一声?” 他问完拿起手机一看,秦冽在十分钟前就给他发消息了,说要给他送个充电器过来。 是他错怪他了。 从柜子里随手拿了件白T,云野穿好走出去,径直去拿放在茶几上的充电器。 秦冽懒散的眸光自上而下睨着他。 T恤下摆里若隐若现的风光,衬得那双腿更为撩人,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前两天做的春.梦。 手感真有那么滑吗? “往哪儿看呢?”云野瞪他一眼,“赶紧从哪来的回哪去吧。” 秦冽,“………” 怎么就被他反客为主了? “我今晚睡沙发。”他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云野回眸扫了下,那沙发的面积出奇得大,让他一下回想起涩涩的画面。 有次秦冽喝醉酒把他抱起放在沙发上,跪在他两腿间,从他的大腿一路吻至脚踝…… 那还是下午,卧室里只拉了一层纱帘,云野隐忍着不敢发出声音,唯恐在下面工作的园丁听见。 只可惜,酒醒之后,秦冽就忘了。 他们每一次的亲密都是在他喝醉的时候,头脑清醒的时候,秦冽总会维持克制而又有分寸的礼貌与尊重。 那时他们的沙发也特别大,哪怕在上面各种play都不会掉下来,如果试过一次,必然永生难忘。 秦冽显然是个腿控。 他对他的腿总有一种非比寻常的眷恋,远胜于其他任何身体部位。 思绪拉回到现实之中,云野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故意问:“秦冽,你这有止痒膏吗?我的小腿被蚊子叮了个包。” “不喊学长了?”秦冽扯下唇,“我这儿没有,想用得出去买。” “哦,那就算了吧。”云野招财猫似的抓抓手,“我去睡觉了。” 说完,他关门进了房间。 没一会儿,外面传来“嘭的”一声,应该是秦冽出门了。 还真去给他买了? 云野有点儿不敢相信。 坐在床边,他思索片刻,越发感觉二十出头的秦冽就是那种“越不给他好脸他越上赶着”的性格。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尽情的作吧。 试试看他的耐心有多少。 头发吹干后,谢嘉耀的消息发来。 [云野,我回宿舍了。] [你睡了没?] 和他用不着讲什么客气话,云野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接通后,他便和谢嘉耀讲了云庆辉和楚思玲来学校的事情。 听完详细经过,谢嘉耀破口大骂,“亏我以前还敬重他们是长辈,喊一声叔叔阿姨,怎么那样不要脸?像他们这种人在电视剧里,最多只能活2集,而且还是死尸。” 谢嘉耀这暴脾气上来了,骂人不带嘴下留情的。 云野笑了两声,“别因为他们影响心情了,我给你打电话是有件事情想不明白。” “说啊,小爷我给你分析分析。” “就是我亲生父母的事儿啊。”云野提到这个就很纠结,“我心里当然很想查清楚这件事,看看生下我的人究竟是谁,但我担心是他们主动把我卖了,这样查到了又有什么意义?反而对我造成二次伤害,以后想起来会更难过。” “你说得这确实难办,换做是我也头疼。”谢嘉耀叹了声气,真心疼云野,想了半天说:“要不我找我爸妈打听打听?他们跟那俩人认识多年了,说不定知道点什么。” “应该不会。”云野靠在床头,闭眼揉了揉眉心,“买卖孩子是违法行为,这种事情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楚思玲嘴巴那么紧,没在我面前透露过半个字,怕的就是我抓住她这个把柄。” “啊!”谢嘉耀恍然大悟,“那你要是搜集到他们买孩子的证据,不就能把他们送去坐牢了?” “很难,只凭口头上的话是不能定罪的,我都十八岁了,时间过去这么多年,有证据也早没了,况且他们明知道这是违法行为,一定会加倍小心。” 云野和谢嘉耀聊天时,秦冽悄然走到了门外。 他的手搭在门把手上,想要进去时,就听到了云野那很长的一段话。 在这个对话里,云野的语气与平时和他聊天完全不同,他是真正地交了心,信任对方,才会什么都选择袒露。 而在他面前,云野永远像个捉摸不透的人,除了心血来潮想撩他,和他谈谈情,其他任何事情都闭口不提。 秦冽知道他下午到晚上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包括脸上那道伤,也不是凭空来的。 可是问了他几次,他都不说。 明明他是愿意表达自己的。 只是不愿意和他聊罢了。 门内的聊天声持续不断传出来: “你说得对,人生确实不能留遗憾,无论结果好不好,知道了才能真正放下,不然这根刺会永远扎在我心里。” “………” “嘉耀,谢谢你。” “需要花多少钱我这边转你。” 秦冽渐渐松了手,将装着药膏的塑料袋挂在门把手上,随后便离开这儿。 云野和谢嘉耀打了近二十分钟的电话,挂断后,他从卧室出去,想看看秦冽回没回来,结果看见了那个袋子。 大概是不知道用哪种有效,秦冽买了好几款。 云野去到客厅,空空如也。 不需要再去其他房间看,他知道秦冽一定是走了,不然不会直接把袋子挂在门上的。 他这个举动让云野的心底又升上忐忑,拿起手机想发消息问他怎么走了,却没有勇气。 秦冽和他之间还是像隔着一座山,只有他们俩走到山顶时,才能看得见对方,其他时间都像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 第二天是军训结束的日子,每个班级都要进行汇报演出。 云野特地定了五点的闹钟,早起后匆匆忙忙赶到了宿舍,换军训服。 对于他一夜未归的事儿,大家并不奇怪,因为郭序知道云野的养父母过来了,以为他是跟父母去住酒店了。 偌大的操场上,人山人海,每个班级依次列队站好,最前面派了个人举牌。 今天周六,观众席上也是坐满了人,学长学姐们都想来看这一届新生的军训成果。 等候入场时,云野给秦冽发了消息,问他有没有来这儿,想把钥匙还给他。 秦冽看似很冷漠地回了四个字: [先放你那。] 云野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从昨晚买回药膏开始,秦冽就不太对劲。 难道是他听见了他和谢嘉耀的打电话内容? [哦……]你昨天听到什么了? 后面的内容还没来得及打出来,教官就走了过来。 云野不敢再聊,只匆匆发去那一个“哦”字,迅速收起手机。 - 周末不上课,秦冽索性在网咖待了一夜,和唐境泽通宵玩游戏。 即便整夜未睡,他的颜值也丝毫未受影响,戴着副白色耳机,绷紧的侧脸线条冷硬,有隐隐不爽透出来。 昨晚离开后的三个小时,他每隔十分钟就拿起手机看一眼有没有未读消息,一直没等到。 早上七点多,实在困得不行了,云野终于给他发来消息,却是说给他还钥匙的事儿,其他只字未提。 他也模仿他的冷淡给他回过去,这次他更狠,直接一个“哦”字。 秦冽的脸宛若覆了一层寒霜。 他开了语音,问唐境泽,“如果聊天有人只给你回哦,你怎么想?” “哦就哦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一个大男人不会这么玻璃心吧?” 唐境泽十分无所谓的口吻,讲完突然意识到,“我不是也经常给你回哦吗?你不会在内涵我吧?” “滚,我压根没注意你发了什么。”秦冽堂而皇之地双标。 “那就是云野了?”唐境泽低笑了两声,一语击中。 秦冽单手的五指灵活敲击键盘,难得这次没否认,“说啊。” “因为在意,才会计较。” 唐境泽的语气像幸灾乐祸似的,“你完咯!你坠入爱河了!” 第34章 军训汇演圆满结束,遇上一个晴天,各项进程都很顺利,校领导的脸上都洋溢着满意的笑容。 云野所在的班级拿到了一等奖,当听见广播站宣布他们得奖时,全班同学整齐地爆发出欢呼声。 受到周围人情绪的感染,云野的眼睛也明亮得像闪着光。 人越长大越不懂得满足,刚上大一的年纪里,多数同学都还维持着热血的冲劲儿,后来一个个的只想咸鱼躺了。 队伍解散后,同学们各自离开,有想回宿舍补觉的,还有想大快朵颐吃一顿的。 云野往前走着,没忘拿出手机看一眼和秦冽的微信聊天。 他发过去那一个“哦”字,他果然没有回。既然这样,他也不再上赶着问他,等他想拿回钥匙的时候自然会来找他的。 “军训完什么安排?”周宇哲从后面搭上云野的肩膀,闲聊似的开口。 “三天假期,也去不了太远的地方,可能会留在尚城这边转一转。” 周宇哲是本地人,听完云野所说,问他要不要跟他去他一起乡下的爷爷家里玩两天。 他爷爷不习惯城市里的生活,在村子里盖了自建房,每天喂鸡喂鸭,种瓜果蔬菜,惬意得不行。 云野下午还有事,他想了想回道:“明天我要没事就联系你。” “你还挺忙。”周宇哲勾唇一笑,“没事儿,反正也不远,你这三天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什么时候去。” “好。” 云野应下,和他走出操场以后,拿出手机,“我打个电话,你先去吃饭吧。” 周宇哲点下头,阔步朝前走了。 云野去到一棵树下,给陈暮洲拨了通电话过去,“喂,陈哥。” “怎么了?云野。”陈暮洲知道他肯定有事。 “我想问问你有没有认识的或了解的比较靠谱的律师,我有点儿关于家庭方面的私事想咨询一下。” 对面沉默两秒,“巧了,还真有。我认识一位同校法律系的学长,他毕业两三年了,业务能力非常强,就是专打家庭类的官司的,你想见的话,我帮你打个电话问问,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能见一面。” “好,麻烦你了,陈哥。” 云野挂了电话没多久,陈暮洲就给他回过来,对方说明天要去外地出差一周,想咨询的话只能是今天下午三点,他尽量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 云野自然也希望这件事情速战速决,一天都不想再拖,对方的时间如此紧促,倒正和他意。 双方约在对方工作的律师事务所附近见面,具体地点是由云野挑的,他选了一家比较高档的咖啡厅。 火速回宿舍冲个澡,换了衣服,连午饭都没顾上吃,云野争分夺秒出了门。 陈暮洲正在尚大的西门等候,这边离云野的宿舍楼近。 毕竟是他从中间牵的线,理应要陪同云野一起,到时万一有需要用到他的地方,也好及时帮忙。 “陈哥,吃饭了吗?” 云野远远地对陈暮洲挥动他手里的文件夹。 考虑到陈暮洲胃不好,他担心又发生上次那样的状况。而且这次他也没来得及吃饭,两人可以一起买点吃的。 “还没。”陈暮洲这次不撒谎了,说完反问:“你是不是汇演刚结束啊?” “嗯。”云野点下头,“肚子有点饿,咱去便利店买俩三明治垫一垫吧。” 虽说去咖啡厅有好吃的,但也不能当着人家律师的面在那边点单吃饭啊。 两人进了西门对过的一家便利店,停靠在校门旁边一辆白色宾利车内,秦冽抄起副驾驶座上放着的那一捧向日葵花束扔向了后座。 主意是唐境泽出的,说既然确定自己喜欢人家了,那就去追,当初云野追他的时候屡屡碰壁,已经心灰意冷了,再去指望他主动,绝对不现实。 而且,想要追人得拿出诚意,让对方能强烈感受到,最好是直白点表达,别整些弯弯绕绕的,还让人家猜你的心思。 秦冽听的时候不屑一顾,说他才没那闲工夫追谁,有那个空不如跑几圈赛车。 结果睡醒一觉,身体忘了嘴还在逞强,人很诚实地拿手机打了电话,让尚城这边一家车队的朋友,把他送到他那里保养的跑车开来学校,亲自去买了花,想先陈暮洲一步带云野出去玩两天。 谁料,还是晚了一步。 被那小子捷足先登了。 秦冽搞不懂自己究竟气的是什么。 云野的不重视,还是他人的觊觎? 他只知道云野和别的男生在一起,会让他极其不爽。 车内弥漫着一股低气压,秦冽想驱车离开,脚却迟迟踩不下油门。 直到他看见云野和陈暮洲从便利店出来,两人的状态都是一样,一手捧着三明治,另一只手拿着速溶咖啡。 他托人预订了意大利餐厅,云野却在这儿吃这么寒酸的破玩意儿! 酸……真酸,酸得牙疼。 手抵在方向盘上,秦冽透过前挡风玻璃看着他俩上了一辆出租车,共同坐进了后座。 犹豫几秒,秦冽驱车跟上去,怕被发现,还偷偷保持一定的距离。 那家律师事务所是在繁华的CBD,周末的市区堵车严重,秦冽跟着跟着就跟丢了。 前方出了事故,只能单方向通行,秦冽索性调转车头,往与其相反的方向开去。 云野和陈暮洲这时已经下车,他们看马路堵得水泄不通,索性提前下车,步行走过去。 在路上,云野简单向陈暮洲介绍了他目前的家庭情况,以免等会儿他和律师聊起时,他听了会很震惊。 听完后,陈暮洲十分惊讶。 在此前,他一直以为云野是富二代,不说家庭有多和睦幸福,起码经济方面是有人支撑着的,否则怎么舍得拿那么多钱投资给他。 但他说完,之前的印象完全颠覆掉了,原来他的学费、生活费是自己挣的,投资的钱也是自己挣的,家里不但没给他提供任何帮助,反而像吸血鬼一样。 陈暮洲第一次痛恨自己嘴笨,除了面部表情怔住,他完全给不了其他反应,不知道讲什么话来安慰云野。 见他眼里有同情的光流露,云野赶紧笑了笑,拍拍他的胳膊,“我自己都没心里去,不当一回事,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抱歉。”陈暮洲立刻回神,以为自己刺伤了他,赶紧解释没那意思,“我不是觉得你可怜,相反的我认为你很强大,在这种逆境之下,不但没被击垮,反而还能……” 听他越说越夸张,云野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让他快别煽情了。 陈暮洲渐渐噤声,但还是忍不住强调了句:“你在我心里,真的挺厉害的。” 云野并不觉得。 他是因为死过一次才能这般洒脱,前世的他过得也糟糕透顶。 - 和那位姓袁的律师聊了四十多分钟,他看了云野那日偷录下来的视频,以及他自己书写的成长经历,之后语气凝重地说:“你想和养父母解除亲子关系并不难,但也仅限如此,没办法争取更多的利益了。” “我不要他们的钱,只想和他们再无任何瓜葛。”云野的语气十分坚决。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就简单多了,我这边向法院提起诉讼,有他们苛待的证据证明,无论你养父母那边是否同意,都能解除。” 云野若有所思点点头,他还有最重要的问题没问。 “那天我无意听到他们聊天,说我是买来的,当时事发紧急,我走过去时他们已经说完了这句,都没来得及录音。”云野神情严肃,直截了当问:“如果我想起诉他们买卖儿童,需要收集哪些证据,他们又能被判几年刑?” 听完,袁律师沉默了。 他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神情俨然有些为难。 陈暮洲看出来,让他不必有顾虑,直接说就好。 袁律师点下头,看向云野,“先声明,我不是想故意泼你冷水,但你想以这种罪名起诉养父母,胜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首先,目前关于拐卖儿童罪的法律不算完善,我国近五年来,每一年会有二十多万儿童失踪,被拐的概率占到□□成,这是一个非常庞大惊人的数字对不对?在如今互联网如此发达的年代,人贩子都能如此猖狂,了无踪影,那你试想下,推到二十年前,他们又能留下什么证据?那时都是面对面用现金交易,监控也不密集,如果你真是被拐来的,除了找出目击证人或者人贩子让他们提供证人证词,那就只能由你的养父母本人亲口坦白,但他们一定不会这样做的。” 袁律师所说的这些,云野当然有想过,法律是要讲究充分的证据,不能只听人的一面之词。 “我如果能找到亲生父母呢?他们能告吗?” 袁律师无声摇头,“告不了,你亲生父母也不能证明他们是买家,因为你养父母大可以一口咬定你就是在垃圾桶旁捡的,他们并不知道你是不是被人贩子抛下的,没有证据表明他们和人贩子进行了金钱交易,就无法判定他们是买家。” 听完袁律师的话,云野敛下眸。 他静静思考了几秒,忽然想起来楚思玲那句话里被疏忽的重点。 她说当初是因为奶奶迷信,觉得先抱个小男孩到家里压着,会对后面出生的孩子好,才同意买个孩子回来养着的。 奶奶最爱信奉牛鬼蛇神,她活到七十三岁,那年云野刚满十一岁。在他脑海中,还隐隐记得她老人家去世前总爱去天清山拜一位叫“明君”的女大师,不是请人开符咒,就是让人帮忙驱鬼。 既然她那么信任“明君”,会不会当初就是听了她的建议去买的孩子?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一定知道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是,奶奶去世都七年多了,那位大师现在还活着吗? 不确定的事情,云野暂时先不讲,他想等打听到大师目前的近况,再另做打算。 - 和袁律师不知不觉聊了一个小时还多,他那边接到委托方的来电,匆忙道别,之后火速离开。 云野坐在窗前看外面的日落,弯曲的食指无意识在桌面轻点着,似有心事。 陈暮洲定定望着他,问他在想什么。 “想得乱七八糟。”云野收回视线,问陈暮洲,“你觉没觉得我们霖城那边的人很迷信?” “怎么了?” “就是信奉神明的特别多,有些人信到无论要做什么事,都得先请示,将其安排视为圣旨。” “你怎么突然想到说这个?”陈暮洲看他眼珠圆溜溜,不由一笑。 云野将保留的话告诉了陈暮洲,他听出来他的打算,不由赞扬,“你头脑挺灵活啊,这的确是个突破口。” “是突破口没错,但人家大师有修为,每天想见她的人络绎不绝,排不上号,能把我这样初出茅庐的小男孩放眼里?我可能连人家的面都见不上,就被轰走了。”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说不定选择抱你回家也是那位大师的授意,这样的话,很有可能大师会清楚你亲生父母的下落。” 听闻,云野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自然也想过这个可能,但心里有种恐惧弥漫着,让他不敢面对。 他很怕自己是被父母主动放弃的,很怕他来到这个世界是不受欢迎的…… “什么大师?说她是害人精才对。”云野气愤吐槽,“没有买家,也就不会有人贩子,她给人指路让人去买孩子,丧尽天良!而且这种情况肯定不止云家一例,那她肯定拆散了很多家庭,警察怎么不去抓她?” “这个社会的黑暗面太多了。”陈暮洲安抚地拍了下云野的肩膀,“我们不能因为掉入深井,就丧失了追逐光的勇气,眼前越是黑,我们就越要驱散它,让光明照进来。” 云野看到了陈暮洲眼中的坚韧。 他忽然想到他的一次访谈,说起他设计的初心,就是想造出一个没有杀戮、血腥、暴力,但玩起来也能让人很爽的游戏。 这难道不是他在努力奔向光明吗? 同样,他也为这个社会带来了光明。 怔然间,云野又领悟到重生更深层面的含义。 也许他也该以自己微薄的力量,去驱散那些不为人知的黑暗,不管他能做到多少,起码活得比前世更有意义,无愧于这一世。 - 到学校后,云野去了图书馆,打算看会儿书再回宿舍。 周宇哲他们三个都回家了,这几天只有他一个人在,半个月以来习惯了每天吵吵闹闹的生活,突然安静下来,他光是想象都会感觉不适应。 找了本国内的记叙文著作,其讲述的内容便是关于拐卖,记载了上百个经典案例。 云野刚翻了几页,手机屏幕忽然亮了。 他以为是推送的新闻,随意瞄了眼就要收回视线,却在看到内容后,眸光瞬间定格。 秦冽:[小猫接回家了,你要看看吗?] 云野缓缓合上书,还没回,对方又发来下一条,这次是猫咪的照片。 它的小脑袋耷拉着,趴在软绵绵的垫子上,眼睛半睁不睁的样子,看起来很惬意。 在它的背上,还有一只修长漂亮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好像在为小猫挠痒痒。 小猫很佛系,猫的主人却不甘被忽略地强势出镜。 云野的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 窗外的夜色看起来似多了几分温柔。 他故意没有秒回,站起身准备去还书。 三分钟后。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我喂它猫粮为什么不吃,是不是想你了?] 第35章 云野昨晚没有去看小猫,主要是不想被秦冽拿捏。 当初他刚重生,没完全调整好状态,对秦冽充满惯性的依赖,一门心思想靠近他,却总是被他无情推开,如今他一说让他过去,他难道就眼巴巴地去了? 早上七点起床洗漱,换好衣服后,云野点开秦冽的头像,看到昨晚的聊天记录,无声勾了下唇。 [太晚了。] [你不过来?] [明早再去。] 云野第一句的态度是拒绝,将其朝外推。 在秦冽回复之后,才又往回拉。 不仅如此。 他还在公众号上找了一篇文章,里面有最详尽的“关于小猫不吃猫粮”的内容,转发给秦冽后,故意问他了一个问题。 [怎么没看到专家说,小猫会因为思念不吃东西呢?] [………] 秦冽回过来的是一串省略号。 显然被问到失语。 云野准备出门了,先给他发去消息,问他起床没有,毕竟小少爷可是能一觉睡到中午的人。 尽管他这里有钥匙,但没提前和他说好也不能直接开门进去。 去买早餐的时候,云野才收到秦冽的回复: [被猫挠醒了。] 里外都听得出无奈。 半小时后,来到秦冽家门外,云野刚一敲门,猫叫声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打开后,一人一猫跃入眼帘。 秦冽满脸睡意惺忪,发丝微微有些凌乱。 云野有注意到,他的脸上被挠了红痕,一看就是新鲜出炉的。 忍住笑,他进了门,将早餐和猫咪用品一并放下,先抱起猫,检查了下它的指甲。 “宠物店不是给你剪过了么?怎么这么快又长出来了。” “喵呜~”小猫往云野的怀里蹭了蹭,十足撒娇的模样。 “上辈子作孽,这辈子养猫。”秦冽吐槽了声,瞪过去一眼。 云野赶紧捂住小猫咪的眼睛,警告秦冽,“它刚来陌生环境本来就会有应激反应,你就不能有点儿耐心?又没人逼你养。” 秦冽哑然一瞬,想反驳的话哽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还是别轻易张嘴,他一说话就能把人给气跑。 目光闪躲了下,秦冽揉揉猫头,“我去洗澡,你们自便。” 转身的那一瞬,他听见云野对着猫嘀咕:“我们不理你爸爸,他整天这样没耐心。” 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秦冽下意识确认一遍,“我是它什么?” “爸爸啊。”云野皱下眉,“不然你要当妈妈?” 他那么说确实也没错。 秦冽挠挠头,不知道自己刚刚哪根筋搭错会觉得这话不对劲。 进了浴室,秦冽脱掉衣服,开了花洒。 他为什么那么生猫的气? 好端端一个美妙的梦境被它给打破了! 在它的爪子还没袭击他的脸以前,秦冽正在做梦。 这次梦境的内容比上次更劲爆,梦里他蒙上云野的眼睛,将他的两只手用绳子捆绑起来,从他的额头一路往下吻……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关键部位了,他醒了! 当时那个失落惆怅感差点没让他爆炸。 秦冽要真没爱心,估计会气得把猫当场丢出去。 这种梦千载难逢做一次,下次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站在温热的水流下,秦冽单手撑在墙上,呼吸渐渐加快。 他闭眼去回想梦境的内容,发现自己居然一点儿都记不起来了,只有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 奇怪,为什么上一次摸腿的梦他到现在都没忘? - 云野买了逗猫棒之类的小玩具来,秦冽洗完澡出来,看到他和小猫玩得开心极了,唇角洋溢着相当甜的笑。 那猫跟云野在一起时的状态,和跟他完全是天翻地覆,又乖又黏人,动不动就爱往云野的腿上蹭。 窗外温暖的阳光笼罩着他们,画面是形容不出的美好与和谐。 视线掠过,秦冽心底叹气。 他混得还不如一只猫。 云野一扭头,看到男生挺拔的身形站在那里,正望着他们一人一猫。 他随意迈动那双大长腿,朝餐厅那边走,每一步像踩在了云野的心上。 那微微潮湿的头发,凌乱中透着慵懒的魅惑,真像个斯文败类啊。 “过来,吃饭。” 秦冽低哑出声,飘到云野耳朵里,他不由偷笑。 “你爸是不是好帅?”云野凑到小猫咪的耳边轻声问。 它“喵呜”一声像是回应。 “好啦,你自己在这儿玩会儿,我们要去吃早餐了。” 云野放开猫去洗手。 秦冽默默将早餐摆好,等人一坐下就能吃了。 “你家有消毒水吗?”在吃饭前,云野忽然问。 秦冽感觉莫名,眉梢轻挑了下,“你要做什么?” “你脸上被挠的那一道挺深的,得处理一下。” 云野满脸正色开口,还冷幽默地反问:“不然我要拿消毒水洗手?” 秦冽去拿了碘伏和棉签过来,说他家只有这个。 “也行。” 云野让他坐好,闭上眼睛。 他那一道伤刚好是在眼睑下的位置,他很怕戳到他的眼睛。 见秦冽薄唇紧抿,似乎有防备的样子,云野轻咳了声,“我可没有想故意撩你的打算。” “我也没那么想。”秦冽口吻倨傲,浓密的睫毛在云野的眼前落下。 秦冽的五官从来都是优越到无可挑剔,令人怯于直视,云野终于能放肆地打量他。 看到他双眸紧闭,他的头不由往下低了几分,而云野并不知,他灼.热的呼吸落在秦冽的脸上,是多么得痒。 他的眼睛虽然闭着,看不见是各种情绪,睫毛却出卖了内心,每一根都在颤抖。 云野并没有错过他任何一处细微的神情,拿着棉签的手缓缓抬起,冰凉的液体落到男生的脸颊上。 秦冽连唇形都漂亮得勾人,此刻他的嘴角微微抿着,下颚线透着十足的贵气,气质冷酷又散发出一股欲气。 棉签在他的皮肤上打转似的来回涂抹,秦冽感觉时间格外得漫长,他毫无察觉自己抓着椅子两边扶手的手背已经绷起青筋。 喉结急速滚动一阵,见云野还没上完药,最终受不了地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可以了。” 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伤至于要涂那么久? 看到秦冽的胸口起伏,云野浅勾起唇,故意问他,“你是不是害羞了啊?” “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秦冽的思绪乱了,目光移开,故意反问:“你帮我上药,我是不是该请你吃饭?” 他以这种无厘头的对话打破暧昧的局面。 “秦冽,我看你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云野挑下眉,“估计你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了吧。” 秦冽,“………” 他怎么会连一个字都反驳不出? 云野转身去洗手间洗手,趁这段时间,秦冽站起身,快速调整了自己,待云野回来时,已经恢复正常。 “还你。” 怕自己忘记,吃饭之前,云野先将钥匙拿出来放在桌上。 眸光一滞,秦冽敛眸道:“你之后不是经常要来看小猫,万一我不在家……” “你大多数时候都在吧。”云野喝了口粥,“有事再把钥匙给我不就好了,放在我这儿不明不白的。” 秦冽顿了下,淡淡应了声,没再说话。 云野很快解决完了早餐,他今天还要回霖城去天清山那边,时间很紧张,放下筷子就说要走。 对面的人俨然诧异。 秦冽抬起头,盯着他看了几秒,“去哪玩?” “不玩,有正事。” 云野起身去了小猫那儿,告诉它自己要走了。 沉默凝视着他的背影,在他准备要离开时,秦冽还是问了。 “那晚我听见你打电话了,没猜错的话,你是打算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很多话,秦冽憋在心里,不说那便一直不说,可一旦决定开口,就是直截了当,不会拖泥带水。 “云野,我问过你好几次,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 搭在门把手上的动作一顿,云野回过头,眼神复杂。 他似乎很犹豫,在组织语言,停了片刻才说:“秦冽,我怕的就是你会帮我。” 在云野的心里,无比笃定秦冽会帮他这件事,所以才不敢让他知道。 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在他心里占据最特殊的位置。 别人帮他那是人情,而秦冽帮他,会成为他不断贬低自己的负担。 前世如此,今生还是如此。 无论在哪种状况下,云野都很要强,他希望能在秦冽的眼里骄傲地活着。 明明距离很近,秦冽却看不懂他脸上的微表情,那是一种挣扎和无奈。 “为什么怕?” 秦冽低声问他,“只有我帮你会让你心里有负担?还是任何人的帮助,你都不愿意接受?” 这两者当然是有很大的区别。 他明白云野的个性十分要强,可能他能自己做到的事情,会拒绝所有人的帮助,这样的话他自然可以理解,但如果只是把他排除在外…… 想到,秦冽的目光冷却下几分。 云野沉默地抿唇,过了会儿反问他,“那我问你,你为什么愿意帮我?又是以什么样的立场和身份?” 这个问题把秦冽问住了,他深眸凝视着他,久久都未开口。 “秦冽你看,连你自己都想不通这个问题。”云野说完就要推门出去。 然而背后却响起男生的控诉。 后背朝后一靠,秦冽双臂环胸,冷笑了声:“云野,你他妈还是想耍我玩对吧?你靠近我,却又不和我交心,难道在你心里我秦冽永远只是个替代品?既然如此,你最好滚出我的世界,别一次次出现在我眼前撩拨我,又冷落我,让我不停猜你的心思。” 听完他的控诉,云野也笑了,“我撩拨你又冷落你?难道不是因为你一次次拒绝我吗?你怎么好意思张口说这话?别恬不知耻反咬我一口!” “我为什么拒绝你,你心里不清楚吗?还不是因为你拿老子当替身!” 秦冽反射性地辩驳,低吼声霎时间弥漫向房子的各处。 那话过后,两人皆没了声音,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空气中回荡着一种尴尬的气氛,想打破都无从下手。 如果是以他们刚刚你来我往的争论来看,没摔门而出都算理智了。 最终还是手机铃声起了作用。 云野犹豫两秒,拿出他的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袁律师打来的。 “喂?”他一出声才发觉自己嗓音有点儿哑了。 袁律师说了很长一段话,云野应下后,告诉他,“我打算今天过去的,先打听她还在不在人世。” 秦冽无声望着云野的侧脸。 他根本不知道他在讲什么,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太他妈不爽了。 “我明白,我会注意安全,不会轻举妄动的。” 袁律师告诉云野,像混到那种程度的大师,整天为有钱人祈福诵经、驱鬼辟邪,背地里肯定勾结了当地不容小觑的势力,如果他贸然去调查,打草惊蛇,恐怕会有危险。 这点云野当然想到了,他甚至还有更大胆的想法,怀疑这位大师和拐卖集团会有牵扯不清的关系。 她经常劝人去抱养孩子,听信的人就会立刻去联系哪里能买到孩子,等同于她在无形中推波助澜一把,是最为直接也最为隐蔽的利益链输送。 挂了电话后,云野望向秦冽,表情有几分难以启齿,挣扎过后还是说了,“我对你的喜欢是真心的,在我眼里从来只有你一个人,无论你信不信。” 讲完,云野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的话已经暗示得够清楚了。 秦冽有种既无力又莫名其妙特别爽的矛盾感。 这可是云野亲口说的真心喜欢他,那陈暮洲又算得上什么? 在云野要迈进电梯的前一秒,他冲出去叫住了他。 “不管你今天要去哪儿,我都跟定你了。”他目光坚韧,口吻霸道,“如果不想让我地毯式找人搜你,那就等我十分钟。” 云野的脚步停住,唇角隐隐翘起来,“好啊,我等你。” 秦冽快速去换了衣服,然后抱了猫出来。 “才刚来一天,又要把它寄养在宠物店。”带上门,秦冽有点儿不舍地抚摸了下小猫。 “你怎么知道我一天之内回不来?” “老子智商没那么低。” 秦冽过去按了电梯,先行进入。 从云野和那位律师的对话里,他听出来他要去调查一件重要的事情,貌似还很危险,那应该不止一天,他当然不会放心他一个人去。 电梯下到地下车库,秦冽走出去后,皱眉提醒了句,“前面有台阶,小心点。” 云野恍惚了下,这一瞬间突然感觉前世的秦冽他回来了。 - 将猫咪送回宠物店,云野心里十分抱歉,才刚开始要熟悉家的环境又半途而废了,也不知小猫心里会怎么想。 秦冽单手握着方向盘,转头看了他一眼,“猫的适应能力比你强,不用担心。” “怎么?我看起来很弱吗?” “安慰你都听不出来。”懒得多说,秦冽开了音乐播放器。 他心情似乎挺好,挑半天选了首节奏轻快明朗的情歌。 云野没心情听,忧虑重重看着窗外,在考虑到了霖城要怎么办,不能打无准备之战。 见他不说话,秦冽主动破冰,“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要去忙什么了吧?” 他都要寸步不离跟着他了,继续瞒着有什么意义? 云野大概跟他讲了一遍,听完之后,秦冽拧起眉,“你说的这位明君大师,我好像有点儿印象。” “真的?” “我爷爷比较迷信,应该找这人算过什么,不然打电话问问他?” 云野从秦冽的语气里听出来试探,他应该看穿了他那一层脆弱的自尊,在小心翼翼维护。 眼眶突然有点儿酸,云野不知该说什么,头转向窗外,认真说了声“谢谢”。 他这么客气,让秦冽伸过去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下,“别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这两个字!” 云野“嘶”了一声,这家伙怎么能这么暴力?就不能下手轻点? 看他皱眉,秦冽凑过去,故意问:“疼了?用不用帮你吹吹?” “………不必!” - 从尚城开车去霖城需要五个小时,秦冽的车技没得挑,一路都很稳,中途云野还眯了会儿觉。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在突然有一天能和秦冽如此和谐地同处在一个空间里,睁开眼就能看到他的侧脸。 醒来后,陈暮洲的电话恰好打来,云野看一眼秦冽,坦然加大了音量。 “喂,陈哥。” “云野,你已经出发去霖城了?” “对,我在路上,一个朋友载我去的。”云野故意说。 朋友? 秦冽意味不明笑了下,随即咳嗽,“云野,胳膊有点儿酸,帮我按一下。” 第36章 云野,“………” 他看向身旁的男人,对方嚣张地扬眉,仿佛在说——义务当司机,你不该回报我? 手机里,陈暮洲的声音接着响起:“你还在路上?那就有空再聊吧。” 云野没理会秦冽的无赖,对陈暮洲说:“好的,陈哥,你去忙吧。” 挂了电话,云野活动下手腕,皮笑肉不笑扯下唇,“还酸吗?要不要我使劲帮你按一按?” “不用了。”秦冽往后一靠,“突然就舒服了。” 看在这是高速公路的份上,云野哼了声,没揭穿他。 - 行至最后一个服务区,秦冽开去加油,云野抢在他前面付了款。 知道这点钱对他无关痛痒,但以两人目前的关系还是算清楚比较好。 秦冽越跟云野相处,越发现他是一个原则性特强的人,在他心里有道界限,旁人别想轻易越过去。 “我爷爷回过来消息了,他说上个月经常头疼,还去找过那位大师,人没死。” “那就好。” “不过你想见她没那么容易,人家的地位摆在那儿,非达官贵人不见,光有钱都不行,还要投缘。” 秦冽说到这儿,眉宇间隐隐浮现出笑意,“还好你带我一起来了,我骗我爷爷说这段时间光做不好的梦,让他找那人帮我看看。” 果然和云野之前设想的一样,秦冽知道以后,肯定会为他安排好一切,决不让他操半点心。 前世他就是这样的,在他嫁给他之后的第一天,便告诉他:“云野,我不是一个多么心细的人,你很多方面的事情可能会忽略,但只要被我发现了,就会为你准备好。” 他将不善言辞但会尽力去做发挥到极致。 心底涌上感动,云野好奇问他:“你真是骗你爷爷的?” “骗了一半吧。”秦冽错开云野探究的目光,“是经常做梦,但不是噩梦。” “那是什么梦?” “春.梦。” 这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云野当场石化了。 早知道,他就不该问。 谁能想到秦冽会那么坦然说出来?他不是很含蓄内敛的吗? 云野试图转移话题,但秦冽却问他怎么都不好奇梦里的主角是谁。 他都敢这样问了,那还能是谁? “秦冽,你可真变态,嘴上不屑一顾,却在梦里对我………” “对你怎么样?”看他脸红,他俯下身追问:“不就是蒙上你的眼睛去亲你,绑上你的手摸你的腿,那又不是真的。” 听起来,他还挺遗憾?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变态!” 他居然还做S.M的梦,这人骨子里是不是有暴虐基因? 秦冽忽然发现了新乐趣,欺负云野还挺有意思。 这个点该吃午饭了,下高速后,两人直接去了一家高档餐厅,这地儿是霖城市公子哥最爱来的地方。 秦冽俨然是常客,一从旋转门进入,经理便连忙迎上来,毕恭毕敬弯腰喊了声“秦三少。” 微微颔首,秦冽开口直接说:“三楼我包了。” “好的好的。”经理连忙应下,“我带你们去。” 说完,还在暗中给服务生拼命使眼色,让他们等下务必招待好这位少爷。 云野对此情形已见怪不怪,秦冽所去的地方,皆风声鹤唳。 本想简单的吃一顿午餐,没想到翻出来各种花样,经理将各种特色菜全呈了上来。 云野吃得并不多,席间他常夹的几道菜被秦冽默默记住了。 饭后,云野去洗手间,迎面和云敬不期然相撞。 “云野?”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问:“你不是去尚城读书了?怎么会在这儿?” 云敬喝得醉醺醺,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云野不想理他,径直要进洗手间,他伸出胳膊拦住他,“不会是灰溜溜跑回来想跟我爸妈求饶吧?” 话音未落,一只手忽然出现,用力钳住他的胳膊。 秦冽勾起的笑里带着冷意,狠狠反手一拧,“我倒是不知道,这地方什么时候放狗进来了。” 看到秦冽,云敬恍然清醒几分。 他甩下头,目光在面前两个人的身上来回打转,满眼难以置信。 “云野,你……你怎么会认识秦冽?” “你说呢?”秦冽暗中一用力,将他往后推去。 云敬踉踉跄跄跌了几步,摔到地板上。 不,他一定是眼花了。 震惊数秒后,云敬慌乱站起,去给他妈打电话。 “妈,云野……他……”舌头在酒精的作用下打了结,“他认识……秦冽。”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楚思玲正在搓麻将,“臭小子,又喝了多少?你整天除了喝酒还能有别的事儿吗?” 对于云敬的话,楚思玲根本没有往心里去。 云野他在尚城呢,怎么可能会认识秦冽,那种大人物是他能够得着的吗? 不过仅仅只有几秒,很快楚思玲便意识到,云野和秦冽都在尚城大学! “云敬,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楚思玲慌乱追问。 “就是……我……” 云敬结巴着,话没说完看到秦冽出来了,吓得慌不择路跑走了。 睨着他的背影,秦冽嘲讽扯下唇。 像这种小喽喽,他从来没放眼里过。 云野擦着手走出来,“霖城的高档餐厅虽然就那么多,但这么巧碰到云敬还是挺意外的。” 秦冽目光一滞。 云野讲话总是喜欢旁敲侧击。 “是我知道他在这儿,才带你过来的。”他很坦率承认了。 下高速后,秦冽本想选择的吃饭的地方不是这里,是韩煜给他发来一段视频,云敬在饭局上一个劲的诋毁云野,说他是白眼狼,吸光他爸妈的血就翻脸不认人了。 旁人听八卦哪能会去分辨真假,听得多了慢慢就信了。 云野:“你想让云家知道我和你走得很近?” “当然。”秦冽桀骜的神色中带着几分傲气,“明明我可以护着你,你难道还想任由他们欺负?有容易的解决办法,就别搞那么麻烦。” “可是云家一旦知道我和你关系匪浅,他们………” 秦冽不给云野说话的机会,“我做事情不需要和任何人商量,何况这还是为了你好。你是不是就想问为什么没事先告诉你?那我现在说了。” 云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居高临下的高贵,来自于上位者天然的优越感。 大概秦冽忘了他也是男生,也会有自尊。 没有说话,云野径自离开餐厅。 秦冽从他的背影里看到了倔强,云野虽然瘦弱,身上却蕴藏无限巨大的能量。 在他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有一触即发的叛逆。 走出去后,云野被一股重力从后面用力拉住。 “你跟我摆什么脸色,在你看来,我这么做不对吗?”秦冽压低的声线里已经有了不耐烦的趋势。 云野知道他在想什么。 以秦冽高傲的性格来说,他肯定觉得他对他好,他就该照单全收,否则就是没良心,不把他当回事。 难道仅仅因为他的地位高于他,他就该对他的安排无条件服从?不能表达任何质疑吗? 云野望着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态度,“我希望我们能够平等相处,你做决定之前和我说一句应该不难吧?” “怎么样才叫平等?你觉得我瞧不起你?”秦冽静静看着云野,看到他无声抿住唇,明白了答案。 勾唇冷笑了声,秦冽的深眸中火光乍现,“我他妈就不该多管闲事!” “秦冽,我有这样怪你吗?你能不能别像炮桶似的一点就着?” 云野不知这话踩到了秦冽的雷区。 “我的脾气生下来就这样,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既然嫌弃,为什么来接近我?”你的事儿本来跟我没有关系,要不是看你可怜,我根本懒得帮忙。” 扔下这一番话,秦冽径直转身离开。 云野将要说出口的那句“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偶尔可以换个柔和的方式”直接被堵了回去。 那一句“可怜”不屑又冷漠。 他真的是看他与养父母反目成仇,亲生父母也不敢找,产生了恻隐之心吗? 云野站在那里,垂在身侧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就知道一个狠到说只想跟他玩玩的男生,怎么可能会认真。 日光强烈,云野却感受到彻骨的寒凉。 这一刻的难过比从前还要剧烈。 秦冽上车后刻意等了一会儿,云野也没来,他打了方向盘,将车往后倒,从后视镜里看到云野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他的脾气可真倔啊。 秦冽想开车冲过去,但想想自己说的话,又感觉没面子。 算了,他爱去哪就去哪吧。 - 开学之后,车队就没人了。 唐境泽在本地的医科大读书,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小玖也跟在他身边由他带着。 推门进了窗明几净的大厅。 秦冽习惯性拿了水壶给绿植浇了一遍水,之后倒在了沙发上。 他的手挡在前额,脑海中浮现出对云野说的那番话,眉宇不禁皱起。 杨逍说“恶语伤人六月寒”,他的确听进去了,也贯彻了,但人的火气冲上来,哪还有理智能控制自己。 手机铃声响了。 秦冽从裤兜里拿出来,电话是秦老打来的。 “喂?爷爷。” “臭小子,我刚刚仔细想了想,越想越不对劲,你不是最讨厌封建迷信吗?怎么主动让我找大师帮你驱邪?还指明了就要那个明君。” 秦冽沉默了两秒,侧过去身,嗓音低哑道:“不用找了,不需要了。” “你耍你爷爷玩呢?”秦老听起来也没生气,顿了几秒后才说:“是不是又做你妈妈的梦了?唉,人都走那么多年了,别想了。” “我没……” 秦冽否认的话没讲完,对面又说:“快到你母亲的祭日了,做的话兴许是她回来看看你,别往不好的地方想。” 话音淹没在喉咙里,秦冽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只“嗯”了声,表示他知道了。 - 云野一个人去了天清山,那位大师所在的地址很容易打听到,是在半山腰的别墅区。 周围丛林茂密,荆棘密布,那里极为隐秘,只有走近后才能看得见豪华的建筑群。 沿着门前石阶往上走,一扇铁门映入眼帘,云野走到跟前,按响门铃,很快有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走过来。 大概是每天慕名来找大师的人太多了,这个男人看见云野后直接说:“非预约者不见。” 云野当然知道想见她一面不容易,这次他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 奶奶生前与这位大师交好,他将奶奶的名字告知对方,让他进行通传。 没想到门竟然真的开了,黑西装的男人说要亲自带她过去。 别墅里面弯弯绕绕,依山修建了座后花园,云野进去时,看见有位身着素雅旗袍看上去六十有余的女人正在沏茶。 他看对方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如果小时候奶奶带他见过,算上他前世的记忆,也相隔二十几年了。 “云野?” 意外的,刚一走近,她就喊出了他的名字。 听她的语气,好像很相熟,完全没有生分感。 “坐。” 女人使个眼色,让云野在她的对面坐下。 她将一杯茶放到云野面前,“真没想到,你会来找我,还以为你奶奶过世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听起来,您和我奶奶关系很好?”云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明君点下头,“我们俩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关系一直很好。” 知道云野今天过来一定是找她有事,明君让他不妨直说。 “我来是想问您,知不知道我亲生父母是谁。”云野很直接。 他相信对面的女人聪明绝顶,在她面前不需要卖关子。 明君目光闪烁了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两个月前。” “你父母告诉你的?” “是我自己怀疑去验了血。”云野撒了谎。 “我就说,他们不会主动讲出来的。”明君细细品着茶,又问:“你为什么想找亲生父母?他们对你不好吗?” “不好。” 云野没多说,但明君已经从他坚决的语气感受到了。 她无声笑了笑,“你能找到这里来,说明知道了不少事,关于你亲生父母的下落,劝你还是不要再打听了,以免卷入更大的纷争中。” 明君这话里的意思俨然是知道真相的,但她说完不给云野开口的机会,直接命令下人,“送客。” 云野透过她的态度便能知道,他的身世之谜应该和“拐卖”无关。 他不可能从她的口中得到答案了。 下人将云野送到门口以后,有人快步走过来,给了云野一张卡。 “明君大师说这是替你的奶奶给的。” 对方也许以为他如今的生活窘迫。 云野没有收,径直下了山。 在迈下最后一节台阶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眼前雾气深重,前世许多没能揭开的秘密要一层一层抽丝剥茧地剥开。 - 秦冽一觉睡到天黑将至。 唐境泽惯例过来车队这边检查,冷不丁看见沙发上躺着个人被吓一跳。 走到跟前,他定睛一瞧,发现是秦冽。 “你怎么回来了?”唐境泽踢了踢他的脚。 秦冽皱眉,睁开眼,下意识拿手机去看时间。 已经快七点了。 他没说话,去洗了把冷水脸,折身返回时,脸色差得像冷面修罗。 唐境泽一看他这状态都能猜到怎么回事。 “我教你的办法不管用?和云野没能更进一步?” 不但没近,还退到原点之前了。 “我他妈早就知道,碰什么都不能碰爱情。”秦冽去给自己的手机充上电,口吻不屑一顾,“云野他当自己是谁?凭什么以为老子会惯着他?” “云野怎么你了?之前他不还眼巴巴追你来着?” “全是假的,他就是在钓我。”秦冽一句话不想多说,“告诉韩煜,让他买酒过来。” “啧,借酒消愁愁更愁。” “谁愁了?” “谁对号入座我说谁。”唐境泽意味深长笑着,话锋一转,“行了,想喝也别在这儿,去酒吧。” 秦冽应下。 转头看一眼他在充电的手机。 算了,也没人给他发消息,拿着又有什么用? - 谢嘉耀军训完也回了家,和他大半个月不见,云野约他去了两人之前常去的那家酒吧。 对云野这段时间的遭遇,谢嘉耀都替他头疼,不过见了面,他怕破坏云野的心情,一个字没提,只和他聊各自军训的事儿。 唐境泽和秦冽过来酒吧后,一眼看到吧台前那个熟悉的身影。 “云野也回来了啊。”他揶揄勾唇,并不知俩人是一块回的,碰下秦冽的胳膊,“不过去打个招呼?” “我认识他吗?”秦冽只瞥了眼立刻收回视线。 唐境泽挑眉,不再多言,二人上了楼上的包厢。 秦冽坐下后,唐境泽走到点歌台前,拿起话筒,“突然间很想唱歌,不如点一首《退后》吧。” 说完,他搜出这首歌,开始唱了起来。 “我知道我们都没有错, 只是放手会比较好过, 最美的爱情回忆里待续……” 不管唐境泽怎么唱,秦冽都只是闷不做声地喝酒。 等韩煜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有六个空酒瓶了。 “卧槽,你这是要把自己喝死的节奏啊?” 话音未落,秦冽突然站起来。 看他朝外走,韩煜连忙跟上去,“怎么着?你要吐啊?” 秦冽像喝醉了似的,步伐不稳。 韩煜没看清桌上那是什么酒,要是啤酒,那度数应该不高,以秦冽的酒量不太应该啊。 秦冽径直下了楼,韩煜见他往吧台那边走,将其往回拉。 “洗手间在这边。” “滚。”秦冽想挣脱开束缚。 没见过这么碍事的人。 秦冽目标很明确,韩煜拉不动他,只能跟着他去了吧台那边。 快走近的时候,看见熟悉的背影,韩煜总算明白原因了。 他松了手,看到秦冽扑到云野旁边的位子,打个响指,让调酒师上一杯“觅渡”。 谢嘉耀看到秦冽,错愕睁大眼,跟云野交换一下眼神。 “我去下洗手间。”云野起身要走。 一旁的男人忽然将头栽了过去,笔直撞在了他的胸膛上。 浓浓的酒味扑鼻而来,闻见这样的味道,云野不适皱眉。 “抱歉,喝醉了喝醉了。”韩煜还很配合地上前将人用力拉开。 秦冽,“………” 没见过这样的损友。 云野起身去了洗手间,他来到洗手台前刚拧了洗手液,还没来得及冲干净,男人的身影便犹如旋风袭来,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强势拉入隔断间里,锁上了门。 四目相对,云野看见他眼底的凌厉,但下一秒,又渐渐柔和。 秦冽也在打量云野。 他目光清澈,长长的睫毛温顺地垂下,鼻梁很挺,好似从中透露着一种倔强的个性。 看着他,秦冽的目光慢慢炽热起来,像燃烧起跳动的火星。 云野的胳膊抵在他的腰腹,正要用力,他却发出闷哼一声。 男生的嗓音温润低沉,“你别推开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与讨好。 “秦冽,我不是你高兴了就来哄,生气就骂两句的宠物。”云野的语气很无奈。 秦冽自然明白他说的话有多过分。 他薄唇动了动,头缓缓埋下去,在他颈间低声:“我没有拿你当宠物。” 云野紧咬着牙关,想推他起来。 他不想再喜欢他了,太苦也太累了。 每次在他满心欢喜以为他们关系更紧密的时候,都会被他无情打回原点。 二十岁的秦冽意气风发,唯我独尊。 他习惯了掌控,以他为中心考虑问题,不喜欢别人对他有一丁点儿的质疑。 这样的他,只有经过重大的转折和变故才能改变,旁人无法轻易扭转。 “秦冽,我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终于看清楚……”云野的手抵向他的肩膀,坚决出声,“我们相遇的时机不合适。” 这句话在秦冽的脑中炸开。 面前的男生身躯一晃,目光在那个瞬间几近破碎。 他用力捏住云野的肩膀,眼眶赤红地控诉,“都跟你道歉了还想怎样?” 云野抿住不语。 秦冽冷笑了声,手指用力捏住了他的下巴,“合不合适,凭什么是你说了算?” 话落的瞬间,他闭眼低下了头。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男生深邃立体的脸在瞳孔里逐步放大……… 前世的画面潮水般涌入脑海,成熟稳重的秦冽与眼前桀骜不驯的秦冽,面部渐渐重合,融为一体。 他第一次吻他也是喝醉了酒。 云野搭在他腰间的力道无声松开,他没看见秦冽的脸上,有一滴泪无声滑落眼眶。 在他俯身的那个瞬间,他的心脏忽然剧烈绞痛,似乎有什么被压抑着的不知名的事物要冲出体内。 “云野……” 呢喃着,他的鼻尖轻轻触碰上他,声线颤抖着说出那声“对不起”。 第37章 秦冽也不知自己的愧疚感怎么会在突然之间来得那么猛烈。 他低头要去亲云野的那个瞬间,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那是在一个看起来很豪华的卧室,整体装潢呈灰色系,给人以压抑的感觉。 云野在他面前,离他很近很近…… 他的状态和他平时所见明显不同,面色苍白,虚弱无力,仿佛有疾病缠身。 酒精的后劲儿逐渐上头,秦冽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想,可是在他的鼻尖将要碰到云野的时候,那个画面更加清晰了。 脑海中的那个他伸手将云野揽过去,不顾一切,带着势如破竹般的气势吻上了他的唇。 那个吻如此得剧烈、缠绵,他都能想象得到是怎样一种窒息的快感。 现实与想象不断拉扯,秦冽头疼欲裂,脸埋进云野的怀里,用力抱住了他。 最终,他还是没敢吻他。 尽管当时他很想堵住他的唇,让他讲不出一个字,但近在咫尺后,他却退缩了。 此刻,深嗅着云野身上的气息,秦冽的内心格外踏实和安静。 “云野……” 他喃喃念着他的名字,像无助的小狗依赖着他的主人。 他说他知道自己暴躁、冲动、不可理喻,做了很多伤害他的行为。 所以,在他说出“不合适”的那个当下,他心乱如麻,彻底慌了。 “我不该那样说你的,我错了……”拼命忍住头疼的感觉,秦冽每个字都是从牙关里挤出来,“我是因为心疼你才想帮你的,不想看你孤助无援,为什么我总是口是心非,我也不想这样的。” 男生的脸埋在云野的颈窝里,随他说话而吐露出的灼.热的呼吸,他能清楚感受到。 秦冽的唇瓣都在抖。 他是真的后悔了。 云野的心底涌上窒息般的难过。 冷静下来想想,他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自从那天得知了他是被买来的,而并非在垃圾桶旁捡来,还有找回亲生父母的希望,他整个人的情绪就变得异常不稳定。这是前世没发生的事情,背离了他的信息差,他一面惊喜和期待,另一面又在害怕和恐惧。 前世过得太糟糕了,从童年起就被楚思玲精神控制,操纵人生,累垮了自己的身体后,还要被强制安排联姻。 那时,云野有预感自己活不长,对人生处于自暴自弃的状态,总觉得能多活几日就是赚了。 所以,在嫁给秦冽之后,即便发现自己喜欢上他,也没想过要增进感情,因为对一个病秧子来说,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奢侈,怎敢期盼更多。 那时他们的状态相敬如宾,秦冽对他客气又尊重,云野便感觉这样挺好的,万一他哪天撒手人寰,秦冽也不会太难过。 他将自己的这份感情小心翼翼藏好,直到去世都没跟他亲口讲出那一声“我喜欢你”。 这对云野来说是种遗憾。 他在死前也没想过还能重生,当睁开眼意识到自己回到十八岁那一年,内心自然欣喜若狂。 那种压抑着的深情迫不及待想要宣泄而出,他在重生回来后的当下,满心满眼只有秦冽,想要跟他在一起的冲动从前世跨越而来,某种程度上来说逼得他失去理智。 代入秦冽的立场想想,他一定会感觉莫名其妙,并怀有警惕之心,那一次次推开他也在情理之中。 云野了解秦冽,他是一个表面放荡不羁,其实内心极其敏感,为自己打造了森严壁垒,时刻对外界充满防备。 他能说服自己,主动提出帮他,对他来说其实是很难跨过去的障碍,自然被他拒绝之后,他整个人的愤怒值会瞬间到达顶峰。 见完那位明君大师下山之后,云野的情绪平复许多,在和谢嘉耀喝酒时,他也意识到许多被自己忽略的地方。 在错误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本就是冲突和矛盾的。前世的他能和秦冽走在一起,那是因为他们都被现实磨平了心性,像两只被拨了刺的刺猬依偎取暖。 而今,他们俩都是二十左右的年纪,成年后的人生才刚开始,正是锋芒毕露、想要大展身手的时候。 他们始终没有学会,站在彼此的立场考虑和理解。 自卑的底色作祟,无论前世今生,云野都是觉得自己配不上秦冽的。 每当站在从出生起就是天之骄子的秦冽面前,他总忘了自己喜欢的初心,只惦记着他们之间的身世差距,怕秦冽掌控他,轻视他,怕他们这段还没开始的感情因此变了味,地位再不平等。 他们站在天平的两端,摇摇晃晃,一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怀里的男生安静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像蜗牛缩进了它的壳里。 除了他死之后,云野没有见过秦冽如此脆弱的一面,他抱紧他的动作充满了不安,好像生怕自己一松手人就消失不见了。 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云野的眸中泛起泪光,一边安慰一边说:“秦冽,你知道我真正气的是什么吗?我气我自己没出息,不管你对我的态度再怎么恶劣,只要表现出一点好,我就原谅你了,我对你的喜欢就是这么毫无底线。” 鼻音浓重,他顿了顿又说:“从来没有什么替身,我喜欢的人只有你,你一直是我的唯一。” 从前世到今生,让他动心的也仅有秦冽一个人。 “因为没有恋爱经验,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才是正确的,我只有不停追随着你,让你记住我……” 云野敛下眸,唇角勾起苦涩的笑,“还记得最开始你怀疑我别有用心,因为你觉得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可你为什么不想想,这个世界是真的存在一见钟情呢?也许我们前世有缘,今生注定要相遇。” 云野说到这一句时,秦冽猛然抬起了头,视线怔然望着他,慢半拍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 云野想重复,秦冽却面露痛苦之色,一下松了手,让他出去。 隔断间的门打开又合上,云野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的呕吐声。 秦冽吐了好几分钟,一门之隔,云野听得无比揪心,他感觉他快把胆汁吐出来了。 忽然,门里面没声音了,云野轻轻拍下门,“秦冽?” “我……我没事。” 他的声音听起来虚弱无比。 云野赶紧去外面拿了漱口水,在他拉开门后,递给了他。 秦冽十分懊恼,关键时刻他吐什么? 漱完口后,秦冽靠在门板上安静了会儿。 脑海中亲吻云野的那个画面越来越清晰,就像真实发生过的一样。 他分明没有做过这样的梦,更不可能是真的和云野经历过,因为那地方他根本没有去过。 结合云野的那句话,秦冽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可能,一个他从来不敢去设想的可能。 会不会……… 云野和他拥有过美好的前世,口中所说的那个深爱的男生就是他? 他嫉妒了那么久,都是在吃自己的醋?他其实替的是自己的身? woc,这么劲爆的吗? 秦冽拢了下头发,犀利眉宇下的一双眸满是震惊之色。 难怪云野每次看他的时候都像在看另外的人。 难怪他们两个人之前都没怎么见过,他的深情却来得那么猛烈。 难怪他会说那一句“你根本不是他”。 还没来得及细想前世的他们俩究竟是怎样的关系,云野的声音又从外面传来。 “你怎么还不出来?胃疼吗?” 空腹连喝了几瓶酒,怎么可能不胃疼。 此刻,秦冽的胃里翻江倒海,犹如火烧一般。 不过他习惯了,这点痛还是能忍住的。 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秦冽揉揉发胀的眉心,拉开了门。 一走出来,云野便攥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要带他去医院。 “只是胃疼,不用小题大做。”秦冽拒绝了,但没拿开他的手。 “只、是、胃、疼?”云野一字一顿重复他的话,“你知道胃穿孔有多严重吗?你刚刚吐那么狠,肯定把胃伤到了。” “你没喝过这么多酒吧?吐是很正常……”话没说完,触到云野凌厉的目光,秦冽默默给自己的嘴巴拉上拉链,牙关紧闭着闷声说:“吐是不正常的。” 勉强听出来他说的是什么,云野的眼底掠过一抹无奈,想说他又觉得没资格。 他又何尝不是拒绝了他的关心。 两人走出去,韩煜正在走廊里徘徊。 秦冽过来那么久,他不放心,特地过来看看。 “你喝酒了吗?”云野见到他,直接问。 韩煜下意识摇头,做完这个动作后一愣,他怎么感觉云野的气势变那么强了? “那你送秦冽去医院吧。”云野说完就要把秦冽交过去。 奈何,他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就是不松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也不吭声。 但那意思很明显了,想让云野送他去。 云野不是不能去,只是他和谢嘉耀事先约好今晚一块喝酒的,两人见面后还没聊多久,不能把他一个人扔那儿吧。 他起码要过去知会谢嘉耀一声再表态。 气氛僵持。 韩煜站在这儿都感觉自己有点儿多余。 他蹭了蹭鼻子,咳嗽了声:“那啥,要不然我当司机送你俩一起去吧。” 从秦冽的动作中,云野能感受到他的执着,看他此刻的样子,像个倔强得不肯认输的小孩似的。 他还是妥协了,“走吧。” 秦冽的力道顿时放松了几分,唇角边都有浅浅的笑意荡开,但面上还是维持着一贯的冷酷。 - 出去之前,云野先去找谢嘉耀,告诉了他一声。 谢嘉耀早知道云野那么久没回来是去见谁了,他刚才还和韩煜聊了一会儿天,对秦冽这人有了新的认识。 谢嘉耀一直都很奇怪,秦冽的脾气这么差,身边朋友还很多,他之前只以为那些人是想巴结他,才围在他身边,眼下有机会,便问韩煜怎么愿意跟他做朋友。 韩煜说:“你觉得是当面冲你发脾气的朋友好,还是面上和颜悦色背后捅刀子的朋友好?秦冽他在我这儿,永远不会怀疑他会为利益或者其他什么事情背叛我,对他的人品就是这么坚信。” 听完之后,谢嘉耀抿了口酒,似乎明白了。 云野过来找他,说要送秦冽去医院,谢嘉耀笑了笑,说:“真没想到你会坚持这么久,而且还能成功。” “成功?”云野不知这话从何而来。 “对啊。”谢嘉耀下巴轻抬,“刚才秦冽不是装醉过来找你示好的?” 这都被他看出来了。 云野浅勾下唇,没说什么,临走前把单买了。 在他去到酒吧门口时,秦冽还站在那里等着他。 他身形颓废靠在一根柱子上,手无意识搭在胃部轻揉着,目光专注地凝视着他走来的方向。 在看到他来以后,紧绷的神经都好似放松了,面部神情不再那么凝重。 “云野,冽哥还怕你偷偷溜走,把他给甩下。” 韩煜揶揄说了句,也不知是谁这半天直勾勾盯着拐角处,都不敢先上车等着。 秦冽这次都没责怪韩煜多嘴,云野出去后,他默默跟了上去。 注意到这个细节,韩煜摸了摸下巴。 啧,敢情还是个忠犬系的啊。 三人前后走出酒吧,来到车旁,秦冽先为云野拉开了后座车门,待他坐进去后,他也随之绕到另一边,一起坐到了后座。 韩煜透过后视镜朝后看了眼,调侃了句:“你俩真行,还真拿我当司机了。” “开车吧。”秦冽声音淡淡说了句。 云野能听出来他很不舒服,都这样了他还不去医院,未来隔三差五犯一次的痉挛性胃病,肯定是这时候给折腾出来的。 附近就有家中心医院,开车十多分钟就到了。 一路上,胃部的绞痛十分剧烈,秦冽努力压制疼痛,没让自己表现出来。 等到了医院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都湿了,衬衫紧贴在皮肤上,风一吹,凉意乍起。 进医院后挂了急诊,人家医生有经验,一看秦冽这样子就知道他是发烧了,先拿额温枪一扫,果真三十八度五。 “肠胃炎引起的急性高烧,先打退烧成分的消炎药。” 一通忙活,秦冽被安排进了病房,扎上了针。 该帮的地方都帮完了,韩煜故意说自己还有事儿,拜托云野在这边看着,他得先走了。 云野这边还没反应过来,那边人已经溜走了。 他错愕眨眨眼,下一秒看见护士进来。 “你别在那儿坐着了,给病人把衣服脱了,擦擦身上的汗,特别是腋下这些位置,帮助他散热,进行物理降温。” 夜里值班的护士小姐姐很霸气,直接下达指挥。 秦冽这时候已经烧迷糊了,再加上药里有安眠成分,估计睡得很熟了。 云野去买了新的毛巾和盆,洗干净后,端着来到病床边。 幸好秦冽今天穿的是衬衫,云野一颗颗解开了他的扣子,当男人的胸肌渐渐露出来时,他的指尖都有些发烫。 毛巾打湿后拧干,云野帮他把上半身流的汗全部擦去,之后去解了他的皮带。 多少还是会有点儿忐忑,但害羞的感觉是没有多少,不如心潮澎湃来得多。 抽出皮带,云野拉下他的裤链,看见他黑色内裤里的那一坨时,喉结不自然滚了下。 要不……下面还是别擦了。 重新拿起毛巾,云野准备去擦他的腰腹时,忽然看见一道浅色的疤。 那道疤颜色很淡,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不趴在上面仔细瞧是看不到的。 云野恍惚了下,猛然意识到,秦冽不是有道刺青在这个位置吗? 所以,后来他见到时,秦冽已经用纹身把疤给遮住了。 他为什么要特意遮住这里?难道仅仅是因为嫌疤太丑?可是这疤并不明显,他如果嫌弃的话,现在为什么没有去纹? 在那道疤上摩擦着,云野越想越不对劲。 秦冽明显不是喜欢刺青的人,否则他身上不太可能只有那微小的一处,当时看到,他也觉得奇怪,感觉纹身不太符合他的性格,如今回想起来,确实不大正常。 - 秦冽的高烧到凌晨三点多才退下去,护士过来为他拔了针,交代云野等人醒了之后多喂几杯水,喝点小米粥,把药吃上。 他全身大汗淋漓,唇瓣干涸,云野一直没睡,在不停地帮他量体温、擦汗,还用湿棉签帮他润唇。 许多心里话讲了出来,他坦然多了,面对秦冽的态度也不会再扭捏。 云野坐在病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不可否认,秦冽许多时候说的话真的很打击人,每次都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让他变得清醒几分,想靠近他又怕受伤,但他只是嘴巴毒,心里却在为他着想。 面对这样的他,云野真的毫无办法。 “秦冽,你说我们俩是不是两只刺猬啊?” 云野拨弄着他的手指,喃喃自语:“刺猬想要拥抱是不是就得拔掉身上的刺,那样可是会流很多血的。” 深夜的病房里,回荡着他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熟睡中的秦冽眉头紧蹙,沉浸在梦境里无法脱身。 他又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和云野在花园里。 陓;析. 两人的面前,园丁在弯腰栽种,肥沃的土壤被开垦成整齐的一排排沟壑,种子洒进去,只等开花结果。 “秦冽,你为什么想种向日葵啊?感觉和别墅的建筑风格不太搭。” “这种花积极向阳,看了会让人心情好,想想开每天早上推开窗,你从卧室朝下看,整座花园里的向日葵在对你微笑,感觉是不是很棒?” “你好会形容,说得我迫不及待想看它开花后是什么样子了。” “别急,很快就能看到了。” “那向日葵的种子可以拿来炒瓜子吃吗?” “应该可以试试,我还没尝试过炒瓜子。” “我也没有,感觉应该会很好玩。” 梦里的那个男人在用一种宠溺而温柔的笑望着云野。 他的脸逐渐能看清了,可身体却是模糊的。 睡梦中的秦冽发出呢喃,“云野……” 实在困得不行,趴在他手上想要眯一会儿的云野猛然惊醒,他抬起头,看到秦冽不安皱着眉,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 “我在。” 几乎是在指缝交合的瞬间,秦冽的情绪就慢慢平复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云野才松开他的手,揉揉困得发胀的眼眶,再次去接水为他擦汗。 秦冽特别爱干净,浑身湿黏肯定会不好受。 扣子一直都是开着的,云野掀开后,直接上手。擦了好几次,已经熟练多了,完全没有停顿,从脖子到腋下一气呵成。 当来到秦冽的腰时,云野想了想,要不然还是帮他擦下关节处吧,肯定积了很多汗。 反正秦冽睡得那么熟,他也不会知道。 将裤子褪下一点点,云野进入贤者模式,手拿毛巾伸进去,来到他的大腿。 擦完之后,云野刚要把手拿出来,一个低沉沙哑的嗓音忽然传进耳朵里,“你在做什么?” 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醒。 “帮你擦汗啊。” 云野回答得坦然,特意强调,“这是护士交代的。” 秦冽凝视着他,想说什么却表现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刚刚还以为是在做梦,如果不是睁眼看到了他,真不敢相信。 云野没解释太多,之后端盆进了洗手间。 出来后,看到秦冽的胳膊搭在额头上,关心问他,“头很疼吗?” 秦冽无声摇头。 他不是头疼,是心塞。 梦里的那个男人什么都和云野做过了,亲过他也摸过他的腿,还和他那么甜蜜。 就算知道那个人是他自己,他也没办法接受。 凭什么他和云野就能那么好?而他们俩却要针尖麦芒,横眉冷对! 云野真正喜欢的是梦里那个他吧?因为再也见不到对方,才会把情感转移到他的身上。 好抓马。 受不了,完全接受不了。 醋坛子彻底打翻了。 身体里有两个小人反复横跳。 一个说:“你发什么神经?那不就是你自己吗?” 另一个说:“人家温柔体贴,成熟稳重,云野的心还在他那儿,岂是你能够得上比得了的?” “喝点水吧。” 云野把杯子递到面前。 秦冽拿开胳膊,双眸直勾勾盯着他,似乎要看进他的心底。 看到秦冽一言不发,云野直接把杯子抵到他的唇边,“快喝。” 张开嘴,小小地抿了一口,秦冽语气苦恼,“你怎么对我这么凶?” “我不是看你身体缺水,心里着急吗?”云野哄着他,“护士说要多喝水,这样才能好得快。” 秦冽喝完一杯,云野又给他倒了一杯又一杯。 接连三杯水下肚,醋全被水淹了。 秦冽浑身没劲,再次躺平。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么难过? 闭上眼睛,将自己做梦的画面与云野和他相处时的一幕幕联系起来,秦冽越想越闷。 他感觉有人拿着打气筒在对着自己的身体里打气,快要把他憋炸了。 梦里那个男人真的是他吗?他的性格怎么会变成那样的? 如果他现在往那个方向改,能做到吗? 怎么可能,那是他坐火箭也追不上的速度啊。 眼睛微微睁开,秦冽想问云野,却见他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虽然秦冽昏迷了,但他心里明白,这一晚云野为了照顾他肯定没睡好觉。 拖着虚浮的脚步,秦冽走到沙发边,弯腰将云野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云野困极了,眼睛睁开看了他一下,很奇怪他在做什么。 “睡吧。” 秦冽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低声轻哄。 看他慢慢睡熟之后,他小心翼翼拉上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 在床边看着他,秦冽心中默想:我一定会比那个男人做得好的。 他清楚知道自己还有哪里不足,可能与云野理想中的那个人有差距,但这才刚刚开始,他也没去爱过谁,一切都要从零开始。 秦冽凝视着云野时,目光里有几分迷茫。 这就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吗?心情随他而动,不受自己控制。 他轻拂开男生额前的碎发,唇角漾出一抹笑。 云野,我真的怕自己做得不够好,让你觉得爱情不过如此。 可不可以给我时间,等我成长得更优秀,和我在一起? - 翌日清晨。 世界万籁寂静,病房里也只有微弱的呼吸声。 东方的地平线泛起微光,照亮浅蓝色的天幕,新的一天如约而至。 病床上的少年睫毛颤动着,被外面急促的脚步声吵醒。 睡了不过两个多小时,醒过来哈欠连连,云野的大脑开机后停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人在何处。 他的手撑在病床上坐起来。 一不小心碰到旁边毛茸茸的脑袋,指尖反射性蜷缩。 呃…… 让病人趴床边睡,他睡床上? 这不纯纯搞笑的吗? 大概是察觉到云野的小动作,秦冽缓缓抬头,目光迷离地看向他,“醒了?” “我怎么到床上来了?” 云野十分懊恼。 昨晚他是醒了一下,但当时只以为秦冽让他在沙发上躺平了,根本没感觉到他抱他。 “这还怎么了?”秦冽不以为意。 “你是病人啊。” “老子的抵抗力比你……”话说一半,秦冽噤了声,硬生生开口,“没事,我体质好。” 不能再自称老子了。 云野不喜欢。 秦冽自我pua着,肚子里的小算盘打得飞快。 云野从床上下来,去拿了体温计。 腋下的温度最准,一会儿护士查房肯定要问。 他递过去给秦冽,他直接把胳膊抬起来。 云野把温度计塞到他的腋下,表情气呼呼的,“看你还喝那么多酒。” “你不懂,我那是自我惩罚。”秦冽有理有据,“你又狠不下心打我消气,那我不得自我折磨?” “谁说我狠不下心?” “那你现在动手。” 二人无声地进行着目光拉锯,空气中火花四溅。 云野率先别开视线,“下次一定。” “别想套路我,不会有下次了。”秦冽的口吻听上去纨绔不羁,眼神分外认真。 说完,他敛下眸,“云野,我知道我哪里不好,从小到大很多人都说过我,脾气阴晴不定,暴躁无常,平时闷得像葫芦,一开口说话就像开机.关.枪,在他们眼里,我这样的人特别难以相处。我以前没想过改,自己活得随心所欲就好,直到昨天我才发现,对我最亲近的人而言,我这张嘴无异于刽子手里的刀……” 秦冽的话里充满了自我否定,云野听得于心不忍,想开口他又接着说:“所以,我会改的,尽量不再对你造成伤害。” 云野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这一刻的感受。 虽然秦冽轻描淡写的,但他却想象到他从小到大因为性格被人议论的样子。 他难道真的不在乎吗? 当然不可能,没有哪个人能完全做到不去在意别人的眼光和评论。他只是在演,将自己伪装得冷漠薄情,活得我行我素,让旁人看了以后觉得闲言碎语伤不到他一分一毫。 这是他对抗外界的武器。 云野很难过,面上却努力维持着笑容,耐心对他说:“秦冽,性格是天生的,旁人随意议论那是他们的不对。你说你想改,我不反对,因为温柔与爱要留给亲近的人,暴戾和冷漠才要对外,但我相信,随着时间和经历,你会变得越来越平和的,不用着急,每个人的成长都需要过程。” 这番话既说给秦冽,同样也是说给自己。 不必急于去证明,时间自然会给你答案。 护士推门进来时看到格外美好的一副画面。 两位少年专注看着彼此,窗外大片的金色阳光照进病房,成为天然的背景。 他们一位笑中带泪,一位盖不住眼里的深情,看起来像电影镜头。 秦冽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抬手揉了揉云野他的后脑勺。 ——好,我会全部留给你。 秦冽在心中无声地说。 他在给予他那句话的回复。 护士实在不忍心破坏这么美好的一幅画面,但工作在身,她只能咳嗽了声,“打针了。” 云野回下头,耳旁都染了红。 “我去给你买早饭。” 他匆匆出了门,护士笑着调侃,“一开始我还当他是你弟弟,后来看他那么贴心细致照顾你,就知道肯定不是了,弟弟可做不到这种程度。” 秦冽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亮光。 针扎进手背都没感觉到疼。 过了会儿,云野还没回来,唐境泽拎着打包盒进来了。 “兄弟,你这为爱牺牲够大的。”他上下打量着秦冽,嘴特损,“不过大病初愈,怎么看起来还容光焕发呢?” 对方假装听不懂,“别在这儿说风凉话,请回吧。” “嫌我在这儿当电灯泡啊?”唐境泽挑下眉稍,“昨天也不知道是谁振振有词地说,云野他算什么,老子才不会惯着他。” “还说什么云野虚情假意,是在钓你,看那架势这辈子都不想再理他,怎么又去找人家了。” 唐境泽双臂环胸,可让他逮到机会调侃,反正秦冽在打针也不能起来揍他。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他这两番话说完之后,云野进来了。 看他面无表情,应当是全听见了。 空气一瞬间鸦雀无声。 唐境泽尴尬得脚趾扣地,预感大事不妙。 完犊子了,他闯大祸了。 云野什么话都没说,将买的粥放桌上,拿出消毒湿巾,慢条斯理擦了擦自己的手。 视线轻飘飘掠过秦冽时,他警铃大作,反射性开口:“我算个什么东西?不惯着云野惯着谁?” 唐境泽,“………” 人活久了,真是什么场景都能见到。 第38章 病房里的气氛再次陷入安静。 云野的动作怔了几秒后,将消毒湿巾扔进垃圾桶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问秦冽要喝甜的小米粥还是原味的。 他自然知道秦冽不喜甜食,只是高烧过后嘴里味淡,有一丝甜味能开胃,所以特地往其中一碗加了勺白糖。 听云野这么问,唐境泽想破除尴尬,下意识接了句:“只要是你给买的,辣椒油他都能咔咔往里炫。” “………”大可不必。 秦冽怀疑唐境泽是在给他挖坑。 “是吗?”云野微微一笑,“我怎么记得,秦冽不太能吃辣呢?” “那是因为你没给他做饭啊!回头你给他炒个辣子鸡,只放辣椒不放鸡,看他吃不吃。” 云野拆着打包盒,余光瞄向旁边沉默的那位。 秦冽还能怎么说:“这道菜挺特别的,可以尝尝。” 唐境泽差点没忍住笑喷。 平常都是秦冽憋别人,终于轮到他吃瘪了。 这一幕只有他这位好哥们独自欣赏,还真是可惜。 秦冽刚刚没回答要喝哪种,云野又问他一遍。 唐境泽已经铺垫那么长,秦冽感觉他不喝甜的都是不重视,不给云野面子。 他只犹豫了两秒,刚要开口,云野已经先他一步出声:“选自己想喝的就是,不用勉强。” 他给他两种选择,是想让他吃得舒心,又不是要借此逼他表明什么态度。 感情里不需要特意讨好,难道硬逼着自己改掉平日的习惯去迎合对方,假装说“你买的我都爱喝”,就是真正的喜欢了? 秦冽应了声,给了在那窃喜的唐境泽一记冷光,“有事的话,你先走吧。” 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有事? “等下你打完针不就该回家了?我开车来的,一会儿送你们回去。”唐境泽索性到沙发坐着了。 秦冽怎么可能看不出他是故意的。 几句骂人的话在唇边来回打转,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要优雅,要平和。 要做一个沉稳淡定的人。 “先去洗漱再吃饭吧。”云野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事儿。 秦冽打着针不太方便,云野帮他把药瓶拿下来,放到输液架上,然后推去洗手间门口。 在他要跟着进去时,秦冽拒绝了,“我自己来。” 云野点下头,帮他带上门。 唐境泽也带了早餐过来,他从袋子里拿出来,里边有海鲜粥、凉拌小菜之类的,问云野吃不吃。 “你这不太像给病人吃的饭啊。” “我也没说是专程带给秦冽吃的啊。”唐境泽笑容璀璨,“我自己都还没吃饭。” 云野听明白了。 敢情就是专程过来刺激秦冽的。 他在那边喝寡淡无味的小米粥,他搁那儿又是龙虾又是鲍鱼的。 缄默了两秒,云野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低声问他:“秦冽腰上有道疤,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唐境泽皱下眉,“具体在哪个位置?” 一听他这样反问,云野猜他肯定都没注意,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见云野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唐境泽换了个,“你们俩这次是一起回来的?” “嗯。” “秦冽他母亲的祭日就在后天,你知道吧?” 云野的心顿时“咯噔”了下。 他和秦冽结婚后只去祭拜过一次,的确是在这个时间段。到第二年因为那天下暴雨,担心他淋雨吹风,又要感冒发烧,秦冽便没让他去。 如果不是唐境泽告诉他,以秦冽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主动讲出来的。 可军训过后的假只有三天,今晚他就该回尚城了,也没办法在那天陪秦冽祭拜他母亲了吧? 云野有些懊恼,时间不太凑巧,他才开始正式上课,恐怕请假的话,老师也不会答应。 对于秦冽母亲的事情,云野了解得并不多,只知道她有抑郁症,一不小心从高处掉落下来摔到后脑勺,造成当场死亡。 秦冽对此有心结,关于他母亲的话题从来都是避而不谈,哪怕很多年过去,他好像也难以面对。 云野还记得,他每到祭日的那一天,情绪会格外低沉,一句话也不想说,到墓园祭拜完回家已是深夜,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说要处理公务。 那时,云野从不敢触碰秦冽的禁区,哪怕知道他难过,他也纠结着不知该如何提及,如何安慰。 他们两个人所展现出的亲密全都浮于表面,几乎没进行过内心的深度交流。 秦冽洗漱完出来,看到唐境泽在和云野聊天。 他们俩居然在聊学习,唐境泽分享他的课业,云野谈论他为什么想学天文。 画面一眼望去异常和谐。 默默坐到病床边,秦冽想假装看手机,发现他手机没带,还在车队。 “咳。”佯装咳嗽了声,在那俩人同时朝他看来时,淡淡道:“喉咙有点儿痒。” 云野起身,过去为他升起小桌板,端起一碗小米粥放到面前,最后递上勺子,“吃吧。” 之后,又回去坐着继续和唐境泽聊天了。 “冽哥你架子可够大的,还得让云野亲力亲为伺候你。” 唐境泽不遗余力的“推波助澜”。 秦冽插着针管的手背绷起青筋,要不是碍于云野在场,不想让他看到他的暴脾气,早让唐境泽滚了。 和云野说个一句半句不就行了?聊起来还没完了! - 快到中午,医生才开了出院手续,交代他们要看着病人,回家后别让他喝酒,更别吃辛辣刺激的食物。 唐境泽坐进驾驶座,回头一看,秦冽几乎是挨着云野坐的。 明明车内空间那么大。 贴妻狂魔。 “回家还是去哪?” “车队。”秦冽说,“我手机还在那儿。” 提到这个,唐境泽又忍不住对云野说:“他昨天下午一直盯着手机等你给发消息,等到最后没等到气得连手机都不带了。” 秦冽刚要责怪唐境泽话多,却见云野愣了一下。 回过神,他转头看向窗外,低声说:“难怪我给你发消息没回,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 所以,后来秦冽喝醉酒又来找他,云野才会难过,觉得他莫名其妙。 他以为他只有喝醉的时候才会想到求和,否则生了气就扭头离开,把他一个人扔在那儿,大有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秦冽无语到不知该说什么了。 不带手机的决定是他自己做的,也不能怪老天爷玩他。 还好昨晚他豁出这张脸不要了一直贴着他,要不然十多个小时不回云野消息,这会儿人已经进黑名单里躺着了。 “你给我发什么了?”蹭下鼻尖,秦冽侧脸紧绷着看向窗外。 刻意回避云野的视线。 “没什么,就是感觉当时说话冲动了,跟你说了声………” 当着面,云野实在讲不出来,“你自己拿手机看吧。” 话音未落,秦冽催促前排,“开快点。” 正在哼歌的唐境泽声音戛然而止,透过后视镜瞪了眼秦冽。 付我车费了吗?就对我吆五喝六的。 - 这是云野第一次来到秦冽的车队,曾经他在橱窗里看到它的照片,被秦冽用水晶相框封住,摆在最中间最显眼的位置。 这里是他梦开始的地方。 站在门口,云野驻足打量,看得很仔细。 整体是一栋干净透亮的三层楼,向阳的这一面全是透明的玻璃窗,大门是涂鸦复古效果,红色漆涂出“DL”他们车队的名字。 D是梦想,L是热爱,同样也是冽的首字母缩写。 云野问过秦冽为什么会给车队起这样的名字,他的解释是:梦想在前,自己在后。 可以看出来,从他一开始的人生规划里,就将赛车凌驾在了他的生命之上。 唐境泽见云野看得出了神,和秦冽面面相觑,他却递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打扰。 云野看了好一会儿,才回到现实中。 他这一刻的感受很奇妙,就好像是你突然穿越了,进入到你看过的一部很喜欢的电影场景里,你没想过你能真的置身如此,清清楚楚看见它本来的样子。 意识到自己行为古怪,云野尴尬解释,“装修得太好看了,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唐境泽没戳穿他,只道:“里面更好看。” 三个人走进去,云野看到的第一眼就想,唐境泽还真没吹牛,这设计风格也太后现代了,哪怕放到十五年后,也不会过时。 “这都是冽哥要求设计师出的图。”唐境泽总算发挥作用了,表扬秦冽一句。 他知道云野很喜欢,果然下一刻他很崇拜地看向秦冽,由衷夸赞,“你眼光真好。” 不是没被人夸过,这一刻的感受却很奇妙。 秦冽内心波澜起伏,语气却很淡,“还行。” 他迫不及待去拿手机,云野果然给他发了微信,大概就在他从车队离开的几分钟后。 [你帮我,我很开心,如果是有哪里让你感觉不舒服,我向你说声抱歉。] 当时,云野一个人站在街边的路灯下。 他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想着秦冽的赤诚,心里忽然一下酸了。 秦冽说到底只是想帮他,他不会去考虑过多因素,单纯只是对他一个人好,他不该在没跟他讲清楚利害的前提下,把积压的负面情绪释放给他。 云野自认为经历过前世,他的心态已经足够平稳,可不不知是不是这具身体太年轻,肾上腺素分泌旺盛,偶尔他也会有情绪跌宕起伏的时候。 唐境泽又带云野去参观楼后面。 这有一扇小门,走出去是停车场,车道整齐划一,铁栅栏外面是绿色的香樟树,它的叶子不会变黄,这个季节呈现出萧瑟的深绿色。 “这里好美啊。” 云野情不自禁感叹,“你们在这边待着一定很舒服。” “没错。”唐境泽点头,“平时没事我们都喜欢来这边,不过大家都是学生,一开学都各自去学校了。” 他的话说完,背后传来一声:“云野。” 秦冽靠在门上,那深邃的眼神俨然是叫人过去。 云野以为他有什么事儿,快步走过去,“怎么了?” “能不能别和他聊了。”他的眼睛里有炙热的光,“看看我。” 云野的心跳在这个瞬间陡然漏了一拍。 他不好意思直视他坦白直接的目光,视线悄悄移开,故意问:“怎么看?” 男生的害羞全写在脸上。 可疑的一抹红,像是从夕阳下的云端坠落到他的颊边。 余光里,唐境泽用手挡住脸快步走开。 他的身上就差挂上一个牌子:请当我不存在。 “跟我来。” 在云野额头上点了下,秦冽随即转身。 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去到二楼,秦冽推开一扇房间的门,请他进入。 厚重的窗帘拉着,里面看起来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借着从门口照进去的光看清眼前的一段路。 云野的心有几分忐忑,脚步不自觉放慢,轻轻地踏入这个未知的“禁地”。 倏地。 身后响起关门声。 仅有的一束光源被隔绝。 云野的心跟着提起又放下。 “秦冽?” 他试探性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基于本能的反应。 对方没有回应。 但下一秒,却有狂厚的手掌准确无误覆在了他的手腕。 拉着他的这个人,好像在黑暗中有透视眼,敢于大胆地迈步。 也有可能是他对这房间的地形太过熟悉,才敢这么直接。 云野很忐忑,每一步都格外小心。 这房间似乎特别得大,许久都未停下。 也可能是他紧绷的神经拉长了时间。 忽然之间,云野被一阵强劲的力道拉了过去。 这意味着他的身体天旋地转,转瞬间不知落到了哪里,本能反握住抓着他的那只手。直到坐下去,心才慢慢踏实下来。 腿下的触感很滑,云野倾吐出一口气,思绪慢慢归位。 是秦冽让他坐在了沙发上面。 但随即他也松了手。 鼻翼间只能闻得见他身上清爽的薄荷香气,感受得到他离他很近。 房间里很安静,呼吸声都仿若可闻。 只是,云野在黑暗中真的没安全感。 他的手指沿着沙发边缘试探游走,想要触碰对方,结果却听见“嘶”的一声,是下意识的喘息声。 秦冽的一条腿抵在沙发上,呈半跪的姿势,还未开口就说什么,就被他戳到了敏感地带。 那只不安分的手很快缩了回去,秦冽知他害羞,脸偏偏凑近,“往哪摸呢?” 他的问题太过直接,直白得令人发烫。 云野不答反问:“你怎么带我来这儿?” “不是你问我怎么看?”秦冽的胳膊随意搭在沙发后面,距离他不过三公分的距离,“光天化日你不好意思,现在放开了看吧。” 第39章 他的嗓音喑哑低沉,富有磁性,在漆黑的环境下,性感得无所遁形。 云野知他就在眼前。 身体本能后仰,心乱如麻。 “躲什么?”秦冽伸出手臂。 他只是扣着云野的腰稍稍往前一揽,他整个人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他们的距离很近,只要稍微再往前一些,唇瓣便会相贴,但那咫尺的距离也是不敢轻易跨越的。 男人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侧,热气挠得他耳后那一片肌肤都在发痒,云野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稳不住。 “云野。”秦冽什么都没做,只是扶着他的身子,“坐好。” 即使这样轻描淡写的两个字,也藏有他骨子里的强势。 云野不自然从他的手臂挣脱出去,悄悄往旁边挪了下位置。 他怕靠得太近,会控制不住让自己扑上去。 那也显得太不矜持了。 就跟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 察觉到他的小动作,黑暗中的秦冽自嘲般扯下唇,“和我这样待着,你很紧张?” 听到问题,云野脸颊发烫,感觉自己像情窦初开时那般,被窥见了心里的秘密,有些无法应对。 “有一点吧。”他故作淡定开口。 “为什么会不自然?” “我………”云野答不上来。 总不能如实说因为靠他太近才手足无措吧。 可能他就是明明知道,还想从他的口中听到这样的回答,故意那么问的。 迟迟没有等来回答,云野的沉默凝结了空气。 秦冽想,他不需要再继续问下去了。 之所以带云野进来这里,他不过是想试探他面对他的态度,和他相处时的反应。 云野真正喜欢的还是梦里那个他,与之待在一起的时候,他会无比轻松、愉悦、舒适,全然不会像现在这样紧绷着。 他所有的美好皆因另一个他而起,连同喜欢这件事也一样。 虽然他们是不同时空里的同一个人,秦冽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他不愿自己当谁的“替身”,哪怕是他本人。 因为脑海中的那段记忆压根不属于现在的他,他不会觉得那是自己做过的,完全无法融入。 每次想到那些画面,他都有种拉扯的矛盾感,努力想说服自己他们是一体,却又忍不住要吃醋、嫉妒。 欲问出口的话就在嘴边,秦冽最终还是没开口。 大概云野都没搞清楚自己的想法吧。 他问他又有何意义?只能是让他为难。 “昨晚没睡好吧?在这睡一觉,我下楼有事情要处理。”秦冽忽然开口打破沉默。 他的声音极淡,可是这种平静里透着一股极致的忍耐,就像是冰层之下的暗潮汹涌,看似无波无澜却已经蓄势待发。 说完,他按开了房间的灯,云野望着他出门的背影,莫名感觉到了凉嗖嗖的寒意。 如秦冽自己所言,他的脾气的确是阴晴不定,琢磨不透,哪怕他在他面前,他经常也会摸不准他在想什么。 - 唐境泽看到秦冽下楼,正欲调侃他,怎么不珍惜良辰美景,却发现他脸色不虞,话音瞬间吞了回去。 “你又和云野闹别扭了?” 捕捉到他这个“又”字,秦冽眯起眸。 看明白他眼里的疑问,唐境泽解释,“我有种感觉,你俩不像是能好好相处的,也不是性格问题,就是气场不对付,所以导致看上去哪哪都不对劲。” “你分析得挺有道理。”秦冽难得没反驳。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想不想跟人好好相处啊?” “这种事情靠打算就能成吗?”秦冽的头朝后仰去,抵在沙发靠背上,“能处得好就处,实在处不好……”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那意思,谁都能猜出来。 唐境泽给他竖起大拇指,“你这爱情观倒是挺洒脱,就是不知说到能不能做到,感情可不是买件衣服,不合适就直接扔了,最后还是要看自己狠不狠得下心。” “你看我像不够狠心的人吗?” “呵呵。”唐境泽意味不明笑了两声,给他个眼神自己体会。 秦冽这人表面上看起来雷厉风行,对什么事儿都不放在心上,一副无坚不摧的模样,但相处久了会慢慢发现,他非常重感情,对朋友都讲十足讲义气,更何况对喜欢的人呢? 唐境泽看透不说透,没拆穿他。 楼梯拐角处,云野隐隐约约之间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大概。 他并不意外。 因为在他心里也会有同样的感觉。 和秦冽之间就像隔了座山。 之前在他出门时,云野便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具体却又说不上来。 秦冽的前后态度变化大那是经常的事儿。 尽管前世他情绪控制能力强,但偶尔也会让他感觉忽冷忽热。有时,上一秒还对他热情似火,下一秒又冷得像块冰。 大概心里在意就会格外的敏感吧。 其实人家根本没什么特殊变化,但你的眼睛会自动放大他的情绪。 云野紧紧地攥住手,内心慌乱,却又不知该怎么办。他们两个在恋爱方面都是一张白纸,想在纸上涂满斑斓的色彩,但却不敢轻易地下笔,唯恐哪一笔画错了,破坏了整张纸的构图。 - 夜色渐浓。 云野在秦冽的房间安静坐了会儿,想通了一些事儿才下楼。 大厅里静悄悄的,他走近沙发,看到秦冽半靠在上面睡着了。 看他脸色有些泛红,云野用手背试了下他额头的温度,却不想他警觉性那么深,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大概睡得熟了,他的目光看起来有几分迷茫,顿了几秒后才开口:“你睡了吗?” “没有。”云野不想骗他,“睡不着。” 秦冽刚刚眯了半个小时,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这短暂的浅眠中,他居然又梦见了那个和他长得一样的男人。 在潜意识里,他甚至都不愿承认他们是一个人。 这次,他梦见他们坐在餐厅吃饭,两个人的面前各放着一份牛排意面。 “秦冽,我都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牛排的火候煎得刚刚好,口感很嫩,一口咬下去会爆汁。” “看起来你挺喜欢吃的。” “当然了,这么好吃谁会不喜欢。” 梦里的云野处处都是维护和夸赞,眼里满满的全是对那个男人的欣赏。 他们吃完饭后还彼此分享今天看过的书。 云野面对他时,总会像个腼腆的小男生,不敢正视他。在他的周身似乎洋溢着一种粉红色的气息。 醒过来后,秦冽满满的心塞。 很好,又输一样。 他脾气差还不会做饭。 你说完蛋不完蛋。 秦冽坐起来,烦躁的心情本能地要在脸上浮现。要是每天做一次这样的梦,他都不敢再睡觉了。 怕被云野看出异样,他只能佯装困倦地打个哈欠,以此来掩饰情绪,随后慵懒起身道:“走吧,出去吃饭。” “简单吃一点吧,我等下还要回学校。” “……嗯。” 两人相对无言。 出大厅后,秦冽按开了车库的门,映入云野眼帘的是一排豪车。 宾利、兰博基尼、法拉利……张扬的橘红色的,炫酷的蓝宝石色……每一款都与众不同。 他整个人定在原地,惊讶但又感觉在意料之中。原来,秦冽收集豪车的爱好从这时候就开始了。 可是他玩车队,还要自费比赛,从哪弄那么多钱啊? “你会开车吧?”秦冽这句几乎是肯定句了。 “会,不过………”云野尴尬一笑,“还没拿驾照。” 依照前世的驾龄,现在的他当然是个老司机了,但没有驾照,也不能上路。 “挑一辆喜欢的坐。”秦冽口吻淡淡,却很霸气。 “我喜欢那一辆。”云野指向最低调的珍珠白。 其他的跑车开出去太扎眼了,他不喜欢在大街上回头率那么高,就算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坐的是谁,也会让他感觉不自在。 从这点上来说,他和这一世的秦冽性格上就有违和。但哪有天生合适的两个人呢? 车行驶在路上时,秦冽问云野想吃什么。 也是在提及这个问题时,他才恍然发觉自己对他是了解知之甚少,连他爱吃爱玩什么都不是很清楚,唯一确定的只有他爱吃甜食,偏酸辣口。 秦冽都开始恍然,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云野,又是因为什么才喜欢的他? 难道是被他追了那么久,看他突然不理他心理产生不平衡?还是想和梦里那个他较劲儿,看云野究竟更喜欢谁? 感情的问题不能深究,越思考越让人迷茫。 许多事情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答案,只能从细枝末节处找寻。 云野本来想说“随便”,话都到嘴边了又咽回去。 “要不然我们去吃霖城的特色菜?有家地道小馆,不知你去过没有。” 像是看穿了秦冽的心思,他笑容里有几分刻意。 “我都行。”秦冽拧下眉心,“挑你爱吃的。” “你明明挑剔得很,要说照顾口味,肯定要以你为优先。” 握着方向盘的力道无声中加重几分,秦冽喉结滚动几下,脸上有压抑着的不爽。 他的情绪不是针对云野,而是梦里的那个自己。 “我挑剔那只能说明对美食的要求高。”秦冽理直气壮,“你说你想吃什么,老子……我以后做给你吃。” 话到嘴边一下子拐了个弯。 云野忍住笑,“你做饭啊?别祸害厨房了。” 看他满脸不相信,秦冽的怒气值upup加满。 凭什么那个男的会煎牛排煮意面,到他这儿就成儿戏了?做人不要太双标。 他们既然是一个人,那他会的,他也一定可以。 - 昨晚,秦冽将云野送回学校后又折身返回霖城。 他虽然没说是要做什么,云野也已经知道,他是去筹备他母亲的祭日。 连开了几个小时的夜车,云野问他累不累,秦冽说去的时候不累,回的路上倒是有种去西天取经的错觉。 正式开学后的日子会变得很规律,每天的课都是固定的,尚大对学业还是管理得很严格的,一天下来排得满满当当,偶尔穿插几节公开课。 光是看到课程表,宿舍里的几个人就怨声载道,直说唯一比高中轻松点的就是少了晚自习。 这样的生活对云野来说还是能很快适应的,前世他对自己要求太高,每天的时间挤到连多喘口气的空都没有。 有时他很累了,想要歇一歇,楚思玲会不停在他耳边念经,让他抓住时时刻刻的机会,不遗余力去学习。 第一天的课程比较轻松,上完课后,云野去了那家宠物店探望小猫。 店主知道他们都是学生,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养猫,云野过来后,他说有一位画漫画的女生来他们这儿,一眼看中了那只小猫,问他可不可以把小猫买回家,当时他告诉对方,这是别人寄养在他这儿的,得问一问主人的意思。 之所以留了话口,店主也是看那个女生温柔大方,职业又很自由,想着交给她来养,应当能负起责任。 云野听后自然十分高兴。 当初,秦冽选择把猫带回到家里,也是考虑到它是一只流浪猫,品种普通,没什么人愿意养,既然现在出现了一位有爱心的小姐姐,那就是上天的安排。 打电话和秦冽商量一下,他表示没什么意见,云野便拜托店主联系了对方。 手机里传出甜甜的声音,听闻她今晚有时间,云野便在店里等了一会儿。 也就过去半小时,一位穿着粉T恤背带长裤的女孩子笑容满面走进来。 看见她的刹那,云野恍惚了。 怎么这个女生明明看起来没见过,却会让他感觉那么得眼熟? 对方俨然也并不认识他,客气跟他寒暄,说没想到猫的主人居然会是一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帅哥,简直像从她漫画里走出的美少年。 她夸人时落落大方,毫不扭捏,让人觉得特真诚,还主动和云野分享生活日常,让他放心把小猫交给她就是。 女生在市中心有一家漫画工作室,她本人就是老板,云野以后想见猫的话可以随时过去找她。 聊了一会儿,双方才想起介绍各自身份。 听对方说出她名字的刹那,云野的脑海中立即将其和深埋的记忆联系起来。 想起她是谁,险些倒吸了口凉气。 苏星若…… 陈暮洲那位相伴多年的女友。 云野看到过她和陈暮洲出席商业活动的视频,虽极少露面,却因美得落落大方,名字也像仙女一般,给人印象极其深刻。 能和陈暮洲走在一起,这位女生的身世背景当然不俗,是尚城某互联网公司老总的千金。 云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和她见面。 苏星若这人是真的很不错,开朗率真,并没有什么大小姐的架子。 她主动告诉云野为什么会看上那只小猫,因为之前她养过一只,耳朵下面有一小块白毛,后来在这只猫去世后,她就再没养过,心痒的时候就到猫咖或者宠物店来撸猫。 直到遇上这一只,看见和养过的那只猫有相同的标记,她一下就感觉是她以前的猫回来找她了,命运的安排又让她们遇见了彼此。 这个理由很真诚也很打动人。 云野把猫交给她当然放心,小猫遇到这么好的主人,那是它的福气。 云野和她互加了微信,苏星若还将自己店的地址发了过去,让他有空一定去玩。 前世完全没交集的人因为他来尚城这边上大学而有了牵扯,云野有种感觉,命运的齿轮已经偏离了曾经转动的轨迹。 - 翌日是秦冽母亲的祭日,阴雨蒙蒙的天,从早上便一直下个不停。 云野早就做好打算,最后一节课上完直奔高铁站,赶往霖城去祭拜,时间上还来得及。 行程匆忙,下了高铁后,云野也没吃晚饭,先发了消息给秦冽,问他在哪儿。 通常秦冽没有秒回的话就说明他在忙,短时间内都得不到回复。 云野去花店买了一束白玫瑰,出来后直接打了电话给他。 他知道秦冽今天的心情一定很不好,十五年后他都没能放下,更何况现在。 然而,电话一拨过去传来的便是冰冷的关机提示音。难道因为今晚他待在墓园,特意将手机给关机了? 一阵寒风袭来。 云野站在街边,身体莫名打了冷颤。 他快速回到出租车上,告诉了司机那家墓园的地址。 前世他跟着秦冽去祭拜过一次,只记得是哪里的墓园,具体在哪个位置,还要进去以后再找。 如今天都黑了,司机听说乘客要去那种地方都不由得问:“小伙子,你祭拜怎么也不挑个白天?大晚上过去不害怕吗?” “不怕。”他自己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没再说什么,司机开车去到了那家墓园的门外。 风萧瑟凄凉,云野抱着花下了车,抬头看墓园的天,乌压压的,漆黑一片,连一颗星都见不到。 这边看守森严,大门外有值班亭,里面坐着位大爷。 看到云野这么晚只身一人过来,他推开窗问:“小伙子,你过来祭拜谁?” 云野报上秦冽母亲的名字。 话音刚落,身后响起一道男声:“请问你是哪位?怎么来探望我母亲?” 回眸,站在他身后的人是秦洛南。 戴着一副无边框的眼镜,西装革履,乍一眼看上去很斯文,像是彬彬有礼,十分谦逊的模样。 云野抱着花的力道无声加重,他不动声色回答:“我是秦冽的朋友。” “原来是我弟弟的朋友啊。”秦洛南走上前,十分客气道:“怎么这么晚你还专程来跑一趟?看来和我弟弟关系十分要好啊。” 秦洛南保持着温文尔雅的笑,像是话里有话。 如果不是前世见识到他的为人,初始第一面,还真会被他这张狐狸皮给蒙骗。 云野自然不会戳穿他,只道:“我下了课才来的,秦冽在吗?” “他啊。”秦洛南叹了声气,“今天一天没露面,不知去哪儿了。” “没露面?”云野十分诧异,他深知今天对秦冽来说有多重要,不禁追问:“他生病了?” 秦洛南摇摇头,“他做什么都不会跟我们当哥哥的说,谁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话说完,故意问云野:“你来之前难道没联系他吗?” “他手机关机了。” “这倒是,我中午给他打电话也是关机。”秦洛南佯装疑惑。 中午就关机了? 云野的心沉下去,拿着花的手微微颤抖。 秦冽不会无缘无故消失的,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秦洛南欣赏着云野变化的神情,面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然而镜片下的那双眼睛,却猝然闪过一丝冷光。 恐怕秦冽短时间内回不来了啊。 第40章 秦洛南带着云野去到他母亲的墓碑前,让他献上了带来了那束花。 对这个男人,云野始终带有防备之心,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潜伏在暗中的毒蛇,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出其不意地咬你一口。 如果不是在墓园这种地方偶然碰见他,不得不同行,云野真不敢和他独处。 将花放在墓碑前,看着女人年轻的黑白照,任谁也不免发出唏嘘。 她生来便是富家千金,容貌昳丽,得以众星捧月长大,怎料结局那般凄凉。 “看来秦冽对你很信任,连我母亲喜欢白玫瑰都告诉你了。” 头顶猝不及防响起这句,听得云野心底起了寒意。 表面不动声色,他抬起头道:“我来祭拜阿姨当然要问清她生前喜欢哪种花,其实本来想买□□或康乃馨的。” “哪种都好,只要心意到了就可以。” 秦洛南说完让云野稍等。 他双膝跪在墓碑前,为其点上了香,又郑重磕了个头。 待他起身时,眼角有泪流出,秦洛南好像很怕被云野看到,抬手飞快拭出。 但正因为他的动作太迅速,才会显得刻意。 云野猜他在酝酿什么话,果不其然下一句他说:“我母亲离世,受打击最大的是我弟弟,他最年幼,而且……” 话说一半,他给咽了回去。 “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 “………”云野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讲话戛然而止的人。 你要么就一个字别说,要么就一口气讲完。 一句话只开个头,后面就闭嘴了,是想急死谁? 秦洛南想要的大概就是这种效果,逼他主动问出来,但云野不会上他的当,假装有分寸地说:“伤心之事还是忘了比较好。” “嗯。”秦洛南噎了下,过后点头,“我们走吧。” 两人下了石阶,期间,秦洛南还试图伸手去扶云野,嘴上美其名曰说着怕他摔倒。 云野嫌他手脏,左躲右避,就是不想让他碰到自己。 终于走出墓园,秦洛南主动问起云野要不要捎他一程,毕竟这里离市中心太远,很难打到车。 云野拒绝了,他说自己来之前便已考虑到这个问题,提前预约了网约车过来。 既如此,秦洛南也不再勉强,临行前客气道:“那我们有缘再见。” 目送他上车离开后,云野站在原地等他预约的车过来,他来的时候也只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秦冽,以为他会在墓园这边,因为陪伴他的母亲才关机,但结果令他失望了。 司机很快赶来了,上车后,云野再次拨了秦冽的号码。 如果不是突发意外状况,他不可能不告诉他一声就不接电话,不回消息吧?难道他不知道他会着急吗? 也许是心有灵犀,在这通电话又得到关机的提示之后,云野的手机上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我没事。] 看到后,云野毫无理由地坚信这一定是秦冽发给他的。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这样,但他做事一定有他的计划,手机关机,无故消失,都是其中的一环。 选择用陌生号码给他发信息,必然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吧。 基于前世,有过一次亲身经历,云野并不意外。秦冽曾玩过这样一套商战,以自己的隐身换取敌人放松警惕,云野那时也是整整一周没和他联系方式,后来当他再次现身时,就是他拿下国家顶级招标项目的时刻。 秦冽不仅赛车玩得好,事业也很成功,因为他有别人都没有的战略和野心。 那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云野突然心潮澎湃,他有种感觉,秦冽也许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看着他。 - 开学后没过两天,很快要到新生晚会举办的时间。 云野之前就找老师报了名,说他想来一个吉他solo舞台。 老师高兴得不得了,这些学生里,他一眼望去能叫出名字的并不多,云野是给他印象比较深刻的一位,不光在于他长得帅,关键有艺术气息。 要是他能出一个节目,那真给班级长脸了。 关于舞台的设计,是云野亲力亲为准备的,他画了简单的图纸,准备将其进行实景模拟投到舞台背后的大屏幕上。 这样的操作,云野肯定是完不成了,他只能去求助计算机大神级人物-陈暮洲。 将图纸发给他后,陈暮洲很快就写好了程序,回复给云野。 云野不太懂这个,便去找学校负责后台灯光舞美控制的老师,问这种效果能不能在舞台上实现。 老师看过后,说这种程序设计还是由本人亲自操控比较好,万一临场崩溃,也好及时解决。 得到这样的回复后,云野只好问陈暮洲有没有时间来参加他们学校的新生晚会。 陈暮洲回来一句:[我等你问我等得快脱发了。] 熟悉以后,云野慢慢发现,他也没想象中那么严谨又一本正经,还是挺风趣幽默的一个人。 [那我先提前谢谢陈哥。] 回复完陈暮洲,云野习惯性戳开秦冽的头像,看到他们最后一条聊天记录是在四天前。 秦冽究竟是去忙什么了?这么多天了,渺无音讯。 收到信息后,云野便没敢再联系他,也不知他的手机后来开机没有,因为担心拖他的后腿,引他分神,如果不是他发了那条信息给他,恐怕他真的会急疯。 在云野盯着手机发呆的时候,另一边,一场集团股东大会拉开序幕。 由秦家绝对控股的秦越集团,每年都会召开一次全体正式会议,对高层内部进行大换血。 今年,秦老提前通知了各位股东,说要在他三位孙子当中选出一位成为秦越的CEO,以填补之前的空缺。 众人内心皆知,谁坐上这个位子,那就是要被当作集团继承者来培养的,毕竟老爷子年纪这么大了,身子骨也撑不了太久。 每位股东的心里都有各自心仪的人选,对此也十分慎重,这可不是儿戏,不光牵扯到集团未来发展,还和他们日后能拿多少分红息息相关。 会议开始之前,秦安和秦洛南都到了,两个人分别坐在秦老的左右手边。 秦老神色威严,稳于正中间的主位,在他之下,整齐划一坐了上百位的高层管理者,他们不仅有集团总部的,还有来自各个分公司的。 偌大的会议室,庄严肃穆,秦老不发话,没人敢出声。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会议开始的时间,秦冽还没来,如果他再不到,就视为自动放弃这个权利。 秦老之前给他打过一次电话,问过他的想法,秦冽告诉他,他会准时出席,和两位哥哥公平竞争,但在此之前,希望他能保持沉默,不要将他的态度告知他人。 虽不知秦冽在做什么打算,秦老还是选择尊重,秦安和秦洛南旁敲侧击找他打听秦冽的态度时,他只道:“看他个人选择,我不强迫。” 如今,距离会议开始只剩三分钟,秦老眉宇紧蹙,正要为秦冽的食言感到生气,想命令助理给他打电话,秦安忽然出声,“看来我们三弟是知道自己没胜算,自动放弃了,也是,他还年轻,多锻炼两年没坏处。” 秦洛南没表态,两手搁在桌上,指尖相互触碰着,嘴角扬着旁人难以琢磨的笑。 估计秦冽这会儿还在拉斯维加斯呢。 秦安那话说完之后,秦老也放弃了给秦冽打电话的想法。 他自己都不曾重视,即便他催促了,也只能管一时,管不了一世。 “王助理………” 秦老出声,想宣布会议开始。 就在这一刻,玻璃门被人大力推开,随即西装笔挺的秦冽阔步踏入。 他一走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去,呼吸都下意识屏住。 在众目睽睽之下,秦冽拉开秦洛南旁边空着的那把椅子,径直坐了下去。 “抱歉,来迟了。” 靠在椅背上,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他漫不经心地慵懒出声。 剪裁得体的西装勾勒出男生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白色衬衫的扣子被他一丝不苟地系到领口,往上一点就是突出的喉结。 秦洛南的笑容逐渐消失于唇角,眼底闪过一抹惊愕。 秦冽不是还在拉斯维加斯吗?怎么…… 他是怎么瞒天过海回来的?还是说根本就没有去! “爷爷,可以开始了。” 秦冽勾起唇,声线低哑的像是砂石在人的心间碾磨而过。 每个人都有一种感觉,秦冽来这之后,氛围似乎更为紧张和激烈了。 虽闻不见硝烟,却能感受到它在四处弥漫。 - 会议进行到尾声,最重要的事情才被提上来。 秦老将他的想法同各位股东正式讲了一遍,在此前,关于选CEO的事儿,已经事先透露过,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底了。 在他发言完毕后,秦安率先起身,侃侃而谈地论述了一遍自己对于集团的规划。 之后秦洛南也描绘了一番他对于公司未来发展的美好蓝图。 轮到秦冽时,他只起身说了一句:“明年利润翻十个点,集团分红追加依照股份追加百分之三,从我个人的账户上出。” 前面那俩人讲再多都是虚的,在座的股东哪个不是想多拿钱?到手的利益才是真的。 秦安和秦洛南不敢相信看向他。 利润翻十个点?秦冽是疯了才讲得出这话。 他从来没有经营过公司,真当赚钱是那么容易的?上下嘴唇一碰就做到了? 短短一番话引起轩然大波,底下的股东个个面面相觑,想议论又不敢多说。 知道大家会有质疑,秦冽再次开口说:“我会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在上面签字按手印,如果做不到,明年我自己会主动从这个位子退下来,并且永远不会再坐上去,但如果做到了,其他人就别再肖想了。” “秦冽,你这是不公平竞争!”秦安恨得牙根直痒。 早知道他来这一招,他就先他一步开口了。 画大饼谁不会啊? 看到秦安眼里的不服,秦冽不屑一笑,“大哥你也可以说啊!如果真觉得自己能做到,你能忍住不说吗?说到底还是没信心罢了。” 秦洛南紧抿着唇,沉默了会儿。 他将那些股东们的反应打量一番,见有的人表情产生动摇,适时出声道:“秦冽,我和大哥起码在公司工作过,了解运营状况,你完全是门外汉,一上来就接手那么大的业务,恐怕应付不来吧?” “能力难道和经验挂钩?”秦冽对他的讽刺溢于言表,“有的人进公司三五年了,也没见做出过什么成绩,烂摊子倒是造出一堆。” 听出他在羞辱,秦洛南目光冷却几分,“秦冽,本来家丑不可外扬的,但为了集团利益,我现在不得不讲了。” 他话刚说完,就被秦老喝止,“现在是在谈公事,扯什么家事?” “爷爷,秦冽他——” 秦洛南话没说完,被秦冽打断,“你不是为了让我失去这次机会,把我骗去了拉斯维加斯吗?秦洛南,起码我光明磊落,不会像你背地里耍阴招。” 扔下这句,秦冽拿出一个U盘,让王助理去插上。 秦洛南不知他要播放什么内容,心脏一下子慌了,立即上去阻止。 “够了,适可而止。”秦老叫停了这场闹剧,交代王助理,“进行投票。” 在大家思考该投谁的时候,秦老又补充说明:“就算秦冽刚刚不说那话,我本来也打算讲的,从现在起到明年年底,不管谁坐上这个位置,只要干不好,立刻给我滚蛋。” 秦冽扬起一边眉梢,将手机开了机。 为了搜集秦洛南赌博的证据,放松他的警惕,让他误以为他被骗去拉斯维加斯,这几日他故意伪造出了失联的假象。 秦洛南不会想到,他的手下亲眼目睹秦冽安检完进了候机大厅,却没上飞机。 秦冽事先预判了他的阴谋,知道他会放不下心,派手下在拉斯维加斯那边盯着,特地找了个和他身形差不多的男人,和他穿了一样的衣服,瞒天过海。 而他为什么突然要去美国?那也是秦洛南在背后捣鬼。 秦冽一直不信母亲是单纯地因抑郁成疾,每日闷闷不乐,才会造成意外身亡,他怀疑她是有预谋的自杀,这些年没放弃调查。 就在祭日的前一天,暗中帮秦冽调查的那个人说他发现了一张照片很像他母亲,只不过照片里她和一个男人十分亲密,貌似关系匪浅。 秦冽看过照片后,当下心情很凝重。 两人旁若无人地在街头搂着肩,女人只露出一个侧影,而男人的脸却很清晰。 他很快就查到,这个男人是一个赌徒,经常光临拉斯维加斯的赌场,最近常住在那边。 照片出现的时机太蹊跷,秦冽不得不多留了个心眼,他没有冲动,派专业的鉴定师仔细分辨了这张照片,结果发现是AI换脸。 而顺藤摸瓜往下查,便查到了源头。 秦冽真不愿意相信秦洛南为了自己能登上CEO的位置,干得出抹黑自己母亲形象的这种事。 因为他太了解自己对母亲的死有多么耿耿于怀,以为他会立即失去理智,不顾一切飞往国外。 可惜,秦洛南不知道,这几年他当着这两个哥哥的面一直都在演戏,看似经常发癫,其实始终维持着理智和冷静。 秦冽本来对经营公司丁点儿兴趣都没有,但他们在背后不择手段,视他为眼中钉,不停地针对,已经将他逼得没有退路了。 就算他不去争不去抢,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感激,只会认为他好欺负,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成功上位之后,还将他踩在脚底,逼得他不能翻身。 生来高傲的人,怎么能容许自己陷入那么被动的状况?这个总裁的位子,他非坐不可。 - 现场股东算上高层管理共有六十三位,全部不计名投票。 秦洛南感觉自己能够胜券在握,但不到结果揭晓的那一刻,还是免不了忐忑。 那些人收了他多少好处,如果不给他投票,良心全被狗吃了。 秦安的脸色最差,在他心里,自然是当老大的优先,两个弟弟凭什么够格和他竞争? 相比起那两位的紧张,秦冽风轻云淡。 食指戳着手机键盘,在大家神经绷紧等待计票的时候,他在给云野发消息。 [想我了没?] [有空的话见一面。] 大概他在上课,很久没回。 计票到了关键时刻,秦冽放下手机。 他和秦洛南的票数咬得很紧,目前秦洛南领先他两票。 至于秦安……已经被远远甩开了。 还剩下六张票没公布,秦洛南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住,脸上的慌张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情绪。 “秦洛南1票,秦冽1票……” 秦老坐在那儿,完全置身事外的模样。 对于结果,好像并不期待。 但事实上,根据目前的进度,他已经可以确定总裁人选是谁了。 他知道现场这些股东里有几位和秦洛南走得近,收了他许多好处,但其他的还是要听从他这位董事长的。 在开启这次投票之前,秦老便对那些人旁敲侧击过,他心中所属意的人选是秦冽。之所以搞这么一出形式主义,无非是想把责任撇得远远的,让他们不要以为是他这个当爷爷的偏心。 仅剩最后一票的时候,秦冽追上秦洛南,和他平票。 秦洛南的脸色顿时比吃了苍蝇还要难看。 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给秦冽投票?他难道也在背地里收买过人心? 最后一票宣布,王助理念出“秦冽”的名字。 在场上百人微怔过后,齐刷刷响起热烈的掌声。 “恭喜秦总。” 秦洛南和秦安对视一眼,皆恨得咬牙切齿。 - 当天下午,秦冽便入驻了顶层的办公室,连桌上放置的名牌都是纯金打造的——秦越集团CEO秦冽。 随手拍了张照片,秦冽正想发给云野,他的消息先跳了出来。 [你忙完了?] 把照片发过去,秦冽打字:[喜欢什么告诉我,统统买给你。] 倒也不是刻意要模仿霸总口吻。 只是和他聊天就忍不住想这样说。 秦洛南先是去爷爷那边理论了一番,他不像秦安那个看不透事的笨蛋一样蠢,那么多股东和高层给毫无经验的秦冽投票,这事儿太不对劲。 可秦洛南去到秦老面前又有什么用?他一句“你等明年年底再看”就把他打发了。 如果秦冽做得不好,他就会从那个位子退下来,你还需要着什么急?你如此沉不住气,不就是在忌惮秦冽的能力吗? 秦洛南在老爷子的眼里看到了这样的讯息。 走进秦冽的办公室,看到如此奢华的环境,秦洛南发出一声冷笑。 “爷爷早就为你铺好路了吧?装修得这么上档次,就等着你进来的。” “是吗?”秦冽故意气他,“那你一通忙活,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我——” 秦冽没挑明那些事情,秦洛南自己又不能戳破。 “秦冽,日子还长。”秦洛南的面上浮现出笑容,“别忘记你今天当着大家伙的面说过的话,我等着看你是如何打自己的脸。” “你现在该称呼我为秦总。”秦冽朝真皮转椅上一靠,“怎么区区一个部门经理还敢直呼上司大名呢?” “你——”秦洛南被气到直接语塞。 秦冽才没那么多功夫和他闲扯,站起身,踱步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公司内部可不论亲戚。小秦,好好干。” “…………”他绝对是懂得怎么气人的。 秦洛南回过头看向秦冽的背影,“弟弟,可别因忙工作误了谈恋爱。” 他在借此威胁他。 秦冽步伐未停,没让秦洛南看到他想要的效果。 出门后,秦冽直接去了董事长办公室。 他的U盘还在爷爷那边,其实里边除了一部动作电影,什么都没有。 当时他算准了秦洛南会心虚,不遗余力阻止他,绝对不会让他放出来,而爷爷也不想被人看他们内部相争,才故意使了这一计,演给股东和高层看。 秦洛南这人做事谨慎,虽经常光顾赌场,但痕迹都摸得很干净,查不出什么特别的。 秦冽过去是想和爷爷说说他骗他去国外这事儿。 进了办公室,秦冽带上门时,秦老刚点上一支雪茄。 “你来得正好。”使个眼色,秦老让他坐下,“我嘱咐你几句。” “不就那些话吗?把精力多放在工作上,别再玩赛车。”秦冽揉揉太阳穴,“放心,我玩赛车也不耽误赚钱。” “人家都说一心不能二用,你吹的什么牛?还能比我年轻时候厉害?” “那可说不准。” 秦冽不跟他爷爷说这个了,立刻转移话题。 将秦洛南使的伎俩告诉了老爷子,秦老听后,眯起睿智的眸,“洛南他看出我偏心了啊。” “哟,难道被他说准了?您老在暗中帮我铺路了?” 秦老没应,瞪他一眼,只说让他不要辜负他的期望。 秦冽难得浮现出正经的神色,低声道:“爷爷你应该了解我,我不会说没把握的话。” 今天他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讲出那样一番话,就代表他对自己的能力有绝对的信心。 - 云野下了课后才看到秦冽的消息。 他消失了几天,突然蹦出来像没事人似的和他聊天,他一时都不太适应。 盯着手机,犹豫几秒,云野才回复。 [你忙完了?] 他刚发过去,秦冽便秒回。 点开照片,看到秦越集团CEO秦冽这样的字眼,云野愣住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秦冽又发来一句。 [不是吧?几天没见,你摇身一变成总裁了?] 他记得秦冽也不是在大三这年进入公司的吧?他的重心不是在赛车上面吗?是什么驱动了他改变想法? 难道是…… 云野不禁联想到自己。 能让秦冽的人生轨迹发生改变,不就是因为他提前在他生命中出现了吗? [晚上约个饭?] 秦冽又发来。 云野昨晚就和陈暮洲约好今天去一家音乐餐厅,练练他的吉他live,他猜秦冽这会儿应该在霖城,只好婉拒了。 [这几天你应该很累了吧,先好好休息。] [少扯没用的,你约谁了?] 云野没有瞒他,如实告知。 秦冽这狗脾气只回了他一个“。” - 晚上八点,来到音乐餐厅后,云野弹了一首抒情民谣和街头摇滚两种不同风格的曲子。 陈暮洲在台下看着,忽然发现他的性格其实很多变,两种天差地别的曲风由他演绎竟让人丝毫感觉不到违和感。 将吉他还给乐手后,云野下了台,问陈暮洲效果如何。 他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除了好听,没别的词形容了。” “你夸人要是能像你的代码一样丰富就好了。”云野坐下喝口果汁,又跟他聊起游戏。 突然,桌上手机一亮,云野拿起后看到一条跑腿App发来的通知,说他有个包裹马上就要派送到学校西门。 第一反应就是秦冽。 戳开他微信头像,云野刚要问,他已经发过来:[给你买了个礼物,速取。] [我还没回学校,要不让小哥放门口快递柜?] [太大了,放不下。] 看一眼时间,这会儿已经快九点了,也该回学校了。 [那好吧,我马上回去。] 云野跟陈暮洲说了一声,他表示没关系,让他先走,他还要在这边多待会儿找找灵感。 打车去到学校西门,云野心想那跑腿小哥怎么还没到,结果身后忽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说:“请签收。” 身子微微一颤,云野错愕回头,看到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在他后面,老公这一眼万年的冲击力帅得他差点合不拢腿。 “不是说有包裹吗?怎么……是你?” “我把我自己送过来了,不满意?”他连眉宇间都是桀骜,不容置喙。 云野只是感觉太意外。 秦冽居然也会玩出其不意的“惊喜”。 校门外人来人往,感觉到有人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云野不自然轻咳了声,“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行,我还挺见不得人。”秦冽扯下领口,率先转身。 看他走远,云野快步跟上去。 窥见这一幕的同学不由窃窃私语: “秦冽穿西装的样子简直帅我一脸!不过跟在他后面那位是谁?” “好像是大一的新晋校草?有人强拉过他和秦冽的CP。” “不是吧?他跟着秦冽干嘛?” “看起来像是在追秦冽,但秦冽显然不怎么愿意搭理他,要不也不能扭头就走。” 云野没想到秦冽走那么远,一直到了滨江河畔的广场他才停下来。 看他终于放慢了步伐,云野也不再走那么快。 前面的人等不及了,回身质问:“你属乌龟的?” “属你的。” “………”别以为听不出拐着弯骂他是王八。 “快点,我还没吃晚饭。”秦冽靠在栏杆上,身高腿长,宛若国际知名男模。 云野反而停住,“你莫名其妙消失几天,见到我难道不该给我个解释?” “给啊。”秦冽看一眼腕表,“睡前慢慢聊不行?” 睡前…… 听到这个词,云野缄默无言。 秦冽似乎并不觉得他这样的措辞有误,直接上前一步攥住他的手腕,“别急,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两个人所处的位置,一面是河,一面是昏暗的小树林。 云野看着他坚毅的脸庞被光影分割得半明半暗,眼底青黑,疲惫之色难掩,心疼一下就涌了上来。 “你从霖城开车过来的?”他莫名问了这个。 “嗯。” “是不是几天都没睡好觉了?不累吗?” “还好。” 秦冽轻描淡写,事实上他这几天加起来睡了不到十个小时。 在会议室那番话不是张口就来,而是他为秦越未来一年的发展做了清晰明了的规划,确定能将业绩翻个几倍,才敢放出那样话。 云野抬手想触碰他的脸,又不敢。 他看着面前的男生,忽然一下觉得他成熟许多。原来真的可以有事物逼着人一夜成长。 “秦冽,你不是说你喜欢玩赛车,那为什么要进公司?”他想知道的其实是他快不快乐而已。 因为想成为你的人脉,帮你寻找亲生父母,想让你活得有底气,不被任何人看轻,想保护你,成为你的靠山。 秦冽不习惯说太肉麻矫情的话,那番话在心里翻腾许久,最终也只是风轻云淡笑了笑,“谁不想往高处走?想玩好赛车也得有资金支持。” 没从他的口中听到关于他的答案,云野并不意外。 他就是这样一个嘴硬心软的人。 哪怕做了一万件为他好的事情,也不会主动邀功。 大概,秦冽也怕说了会造成他的心理负担,怕他觉得他是为他才逼自己去承担现阶段不该有的压力。 唇角勉强扬起一抹笑,云野压下酸涩感,不再聊这个话题。 眼睛亮闪闪,看着他笑着问道:“我送你一个入职礼物吧?恭喜你没毕业就当了总裁。” “怎么?你羡慕?” “别没正形,说说你想要什么。” 秦冽什么都不缺,一时想不到。 不过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挠得他心尖痒了下。 “实在想送的话,也不是不行。” 看到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戏谑,云野有了不妙的预感。 他后悔让他自己挑,正想限制范围,秦冽已经倾身。 男生俯到他耳边,嗓音性感低沉,“你再叫我一声哥哥。” 云野松了口气,心想就这么简单?那不是张口就来?反正已经叫过一次。 但还没完,秦冽低笑了声:“这次必须喘着叫。” 第41章 河畔的晚风不疾不徐吹拂,秦冽撩拨的话语像是雨滴落在平静的江面,激荡起暧昧的涟漪。 云野从他的眸中看见倒映的五光十色的霓虹。 那张平日里清冷倨傲的脸,此刻有玩味的笑意若隐若现。 他料定他叫不出来。 云野通过秦冽的神情判断。 气氛微妙,旁边有人遛着狗经过,云野慢慢倾身,贴近秦冽。 自己许下的承诺,哪怕跪着也得给它实现。 “你想现在听吗?”胳膊抵在男生肩膀上,云野问得直接。 “现在?”秦冽认为他高估自己了,“公共场合,你开不了口。” 江面波光粼粼,云野发出一声轻笑,“我是为你考虑啊,硬了该如何收场呢?” 他鼻翼间的热气拂过耳廓,体内气血上涌,秦冽只感觉所有的冲动聚到一处,快要炸开。 那句话音落下后,云野的身体更加贴近了他,一只手臂环住他的腰,将其抵在了河堤的防护栏上。 秦冽第一次被人用这种姿势对待,像是他在他周围划了个圈,被圈入他的地盘。 地位两级反转,云野强势得不容反抗。 “嗯?怎么办呢?”耳垂被猝不及防地咬住,他的舌尖几乎要舐过他的每一寸,“哥哥~” 男生的气息起伏不定,喊这一声不知转了多少个弯,呼吸薄弱,尾音又很重,欲望要冲破他的耳膜那般,瞬间击溃人的防线。 秦冽的脑中除了“噼里啪啦”炸开的火焰,再无其他。 在听见那似有若无的轻.吟时,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坐过山车,冲上云霄又急速坠落。 这他妈谁能顶得住! 特别是他们此刻所处的环境,是在公共区域,周围随时会有人经过,无形中更加深了刺激。 偏过头,秦冽趋于本能就要咬他的脖子,云野却一下躲开。 “礼物已送达。” 他双眸灵动,唇瓣偏离时轻飘飘擦过他的脸颊。 好似拨弄琴弦那般,秦冽的每一根神经都被他撩拨起来。 雾沉沉的夜色,都比不得他此刻的目光幽深。 “这么会喘?”歪头看着他,秦冽笑容十足魅惑,“我还没听够怎么办?” 云野没回答问题,试图从他的胸膛范围之内慢慢逃窜,却被他察觉,牢牢禁锢。 “真没想到,你居然好这一口。”感慨着,云野的记忆拉回到那个夜晚,“难怪当时没把我从你后座扔下去,恐怕已经沦陷了吧。” 秦冽定定望着他,薄唇紧抿。 他们的距离仅有咫尺,相当危险,只要他想,低头就能亲下去。 喉结滚动,欲念与理智在拼命拉扯。 如若不是旁边经过的狗“汪汪”叫了声,他险些失控。 秦冽别开眸,忽然很想抽支烟。 他的胸腔里汇聚太多需要发泄的情绪。 很想往前迈一大步,却又觉得那样太快了。 他不喜欢。 云野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果然秦冽当初在嘴硬。 他明明就是有情感洁癖。 如果只是随便玩玩,态度并不认真,那还不是想亲就亲了? 但现在,他却不敢轻易跨过这一步。 “秦冽。”云野认真叫他,“你弯下腰。” 耳朵接受到指令,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秦冽已经照做了。 在他倾身的那一瞬间,云野贴向了他的耳畔,“哥哥,改天正式约个吻。” 这次,他声音很甜地叫他。 甜到发腻。 如同奶油蛋糕一般绵密将他整个人牢牢包裹。 欲.望的闸门倾泻,火焰烧红了秦冽的眼眶。 男生双手背在身后,倒退走了两步,笑得狡黠。 在他上前要拉住他时,突然转了身,向上摆摆手,“今天足够了,人别太贪心了哦。” 云野总是这样。 让他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坠落。 秦冽想追上去,却又勒得发胀,每走一步都剧烈摩擦,无声向他表达抗议。 他怎么能忘了自己今天穿得是西装裤! 还主动要求他喊哥哥,这不是他妈的没事找罪受吗? 旁边有情侣经过,秦冽飞快转身面朝江面,唯恐被人看出异样。 解了衬衫顶端的扣子。 看着渐渐隐匿在夜色中的背影,秦冽出声叫住他,“云野!” 男生行至路灯下,脚步停了下来。 没几秒,手机铃声响起。 秦冽接起电话,云野对他说:“宿舍马上关门了,我该回去了,你今晚好好休息,吃个七分饱再睡觉。”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能看到站在暖色灯光下的他,高高瘦瘦的,在举着手机。 眉宇蹙起来,秦冽有些不爽。 好几天没见了,他从霖城特地开车过来,才相处了多久? 他不舍得放他回学校,可那句“你今晚不跟我回去吗”哽在喉咙里怎么也出不来。 他们现在还不是情侣关系,这样的要求过火了吧。 秦冽还没出声,对面又说:“明天上午我要去见律师,下午得彩排,我在迎新晚会上报了个节目,后天晚上举行,你有空记得来看。” “你可真忙。” 听出他有意见,云野笑了声,“你刚上任总裁,公司不是也有很多事情要熟悉吗?等晚会结束,我请你去电影好不好?” “不好。”当他是三岁小孩那么容易哄呢? “那就不和你去了,不过这电影我期待很久,一直都很想看。” “不跟我一起?那你打算和谁去?” “室友啊。”云野假装叹了口气,“不是你说不好的吗?真难伺候。” “我——”秦冽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他那是想让他多哄他几句,还非得明说吗? 互道晚安,挂了电话后,秦冽站在原地,看着云野彻底消失不见的身影,缓缓抬起手,在空中抓握了一下。 很奇怪。 他总有种掌控不住他的感觉。 - 从霖城开车去尚城只待了两个小时,再回去已是深夜。 秦冽翻出秦越今年以来的各项报表,从头到尾查看一遍。不知不觉,窗外天已大亮。 连续一周多的时间没睡过整觉,秦冽完全不困,他的精神前所未有的振奋,脑子里就像有一台不停旋转的机器在运转。 今天是正式任职第一天,为了保持精神状态良好,他冲个澡,回卧室浅眠了会儿。 再醒来已是九点,起床穿衣打好领带,秦冽前往集团。 路上,收到云野发来的消息:[有没有按时吃早饭?] [没有。] 故意回了这俩字,秦冽把手机一放。 他想,云野应当会明白他的意思。 车停在大楼前面,秦冽下车后,同一时间,秦洛南在白色的保时捷上下来。 他假装整理一下西装,像是在给自己提气势。 目光隔空相对,秦洛南看着秦冽今天梳的发型都跟往日不同,禁不住讽刺一笑,“光在形象上改变自己有什么用?归根结底还是要有能力。” “拭目以待。” 秦冽霸气挑眉,经过秦洛南身旁时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秦经理,今天也要努力工作。” 秦洛南未来半个月的好心情都被透支了。 他望着秦冽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 敢情他之前说什么对经商没兴趣都是在扮猪吃老虎。 - 进到公司后,秦冽第一时间吩咐助理,让他将全部人召集到会议室开会。 在办公室坐了会儿,内线电话响起,助理说前台那边收到一个礼盒,说是送秦总的入职礼物。 因为盒子上贴了张卡片,上面写着:恭喜秦总迈入人生新高度。 前台小姐并没提卡片的事情,以为就是礼物,直接转告给了助理。 礼盒? 估计是外面的人听到风声,特意送来讨人情的。 秦冽也并未多想。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和云野的聊天记录,在他说完没吃早餐后,他立刻表示会订一份外卖送过去,让他务必吃饱再工作。 助理要挂电话,被秦冽紧急叫住,“只有礼盒送过来,没有早餐吗?” 秦冽只期待云野送他的。 “没有吧。”助理知道秦冽脾气不好,有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我也不确定,要不下去看看。” “拿到早餐,第一时间给我送上来。” 扣上内线电话,秦冽就去开会了。 会议室里,秦安和秦洛南俩人面对面,各坐在一边,看他们的表情都很不爽,像一点即燃的炮.仗。 秦冽进来后坐到最中间的位子。 公司运转已成规模,井然有序,平日里秦老作为董事长,只负责拍板,闲杂事务都交给下面的人处理。 如今秦冽坐上总裁的位置,一切自然由他说了算。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会议一开始,秦冽先给他们重立了一番规矩。 “我不管以前什么样,在我接手之后,业绩必须排第一。” 秦冽目光凛冽,手里的钢笔在桌子上用力敲着,“在座的各位都是公司的管理层,理应为下面的员工做好榜样,被我发现偷奸耍滑者,无论你是靠什么关系进来的,我都会让你卷铺盖走人。” 他的声音威严有力,听得几位习惯了上班摸鱼混日子的经理肩膀抖了三抖,心虚得不敢抬头。 秦安放在桌下的手攥紧了,他感觉秦冽那话就是在点他,故意恐吓他。 本来他就嚣张,坐上这个位子后更是了不得了。 但秦冽也不仅仅只有威胁,很快他又说道:“不过大家工作态度积极,任务完成得好,我也会出台相应的奖励,比如奖金翻个几倍,年底一套房?” 这话说完,底下人的眼睛齐刷刷地亮了。 秦洛南却听得一肚子火。 秦冽他根本就不懂经营公司,完全凭借个人态度,随心所欲,胡作非为! 照他这么下去,不出三个月,公司上下就能被他搅成一团浑水。 之后,秦冽开始讲他对于今年第四季度的规划,秦安在那边低头玩手机,一个字没听。 余光将他的挑衅收入眼底,秦冽的话音戛然而止。 会议室突然鸦雀无声,秦安感觉到不对劲,才后知后觉抬起头。 对上秦冽犀利的目光,他心虚别开眼。 “如果你觉得靠自己的本事就能提高你那个部门的业绩,以后的会议都别参加了。” 冷冷说完,秦冽抽出他的手机,朝门口狠狠扔了过去,“滚吧。” “秦冽,你别太过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摔他手机,秦安顷刻间颜面扫地。 秦冽却没理他,继续开他的会。 秦安愤怒起身,捡起他碎了屏的手机,拉开门走了出去。 剩下的人,除了秦洛南,个个都心惊胆战。 有的已经后悔选秦冽当总裁了,他如此严格,又不留情面,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 会议结束后,助理还是没等来早餐。 来自四面八方各种各样的贺礼倒是收了一堆。 秦冽知道云野不会食言,决定自己下去一趟。 禹. 熹. 结果,前台战战兢兢说刚才秦安过来,把收到的贺礼都命人搬走了,应该是运到他车的后备箱了。 他那么贪财,刚被秦冽摔坏手机,肯定想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这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每一份贺礼都是由专人送来,报了自家公司的名字,只有一个礼盒,是由跑腿小哥送的,没说是谁的。 秦冽立刻给秦安打了电话,结果传来关机。 也对,他手机被他给摔碎了。 助理走到身后,就感觉秦冽的身上散发出很冷漠的气场。 “秦总……” “立刻帮我去查秦安的车开去了哪里。” 扔下这一句,秦冽阔步朝大厅外面走。 助理错愕眨眼,心想什么事儿能让秦总这么着急? 秦冽走到他的车旁,正想拉开车门上车,忽然注意到旁边不远处的垃圾桶被扔进了一个方形的盒子,里面隐约有束玫瑰花露出来。 他的心脏蓦然一缩,走到垃圾桶旁边,将花从盒子里拿出来,果然看见了被压在下面的一份早餐。 一时间,他怒火中烧。 “秦安,老子他妈的杀了你。” 秦冽将盒子从垃圾桶里捡出来,小心翼翼放到他车的后备箱里。 有员工看到这一幕,发出奇怪的疑问:“秦总这是有什么癖好?怎么入职第一天就去捡垃圾?” 而与此同时,秦安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捏着手里的卡片,发出冷嘲。 “亲爱的,工作顺利,开开心心!我永远是你的支持者!” 他盯着上面的字念了一遍,不屑嗤了声。 还亲爱的呢。 酸死了。 秦安将那盒子翻了一遍,没找到值钱的东西,只有这卡片还有点儿意思,便随手拿走了。 无所谓地撕碎,秦安降下车窗,随手给扔了出去。 后面的乘客望见这一幕,气得骂他:“这人怎么在高架上乱扔垃圾呢?” - 秦安来到他在城郊购置的别墅,停好车后,准备让人把东西搬进去。 以他对秦冽的了解,这些东西他肯定瞧不上,到最后不知打发给谁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带回来,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杀鸡儆猴,摔坏他的手机,这点东西只当他给他赔罪了。 然而,佣人刚搬了两件,一辆迈巴赫嚣张地从别墅大门驶入。 秦冽下车后,二话没说先给了他一拳。 “谁允许你碰老子的东西了?” 佣人吓得连忙放下,退后几步,唯恐波及到自己。 “你今天当着……”秦安打不过他,不敢还手,只敢控诉。 但话没说完,秦冽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一把拽到面前,“我问你,那盒子里还有什么东西?” 秦安的眼珠子转了转,知道他是来干嘛的了。 “还有张卡片,在我车里。”他飞快地说。 秦冽拉开车门,“在哪?” “中间的储物盒。” 秦安无比庆幸自己没把那天小嫩模写给他的爱心小卡片扔了,要不当下真没法蒙混过去。 秦冽拿出来,看一眼上面的内容: 哥哥,我一直在等你的主动~ 想要你抱抱我,想要哥哥的热吻,想和哥哥一起睡觉觉~ 秦冽当下肉麻在原地。 这看起来像是云野能说出来的话,但又有点儿别扭。 这个卡片应该是鲜花店老板帮忙写的,他会那么直白地示爱,让别人转达吗? 想想他之前那些行为,他倒的确好意思这样做。 “你确定这是盒子里的?”秦冽的眼底闪过怀疑。 “对啊,要不然我上哪来的这玩意儿。”秦安捂着作痛的嘴巴点头,“不就一束花,还有……” 话没说完,秦冽对着他的肚子又狠狠踹了一脚。 “今天这事儿没完!” - 十点钟,云野去到律所见了那位袁律师。 “是这样的,我这边联系了你的养父母,向他们递交了协议,却遭到驳回,他们强烈谴责,并且不同意解除亲子关系。” 袁律师神情严肃,“从他们坚决的态度中,我能听得出,让他们签字估计很难了,只能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 “他们是不是提什么条件了?” “他们的条件很荒唐,说让你一次性还清五千万的欠款,其中包含精神抚养费还有他们花在你身上的医疗、教育等各项支出。” “这么快就涨到五千万了?”云野喃喃,表情不为所动,“那就起诉吧,不论他们想怎么打这场官司,我奉陪到底。” 话刚说完,袁律师的手机响了,他拿出一看,“你说巧不巧,是你养母打来的电话。” 接通后,袁律师听楚思玲在那边说了半天,之后请她稍等,将麦克风关了,问云野:“她说想见你,当面谈。” “我跟她没什么好谈的。”云野目光坚韧,“袁律师,麻烦你开下麦克风。” “哦,好的。” 袁律师把手机推过去。 云野冷静开口:“如果你不想让你自己丑恶的嘴脸人尽皆知,还想在亲戚朋友面前保留颜面的话,那就立刻签字,否则我会将你那天在酒店说的那些狠毒的话放给法官听,到时也一样能够解除协议。” “还有,买卖人口在我国是犯法的,你就不怕上了法庭以后全给你抖落出来?一旦警察开始调查你们,说不定公司做的那些假账都能一并发现,到那时,你们人财两空,还要吃牢饭,这是图的什么呢?” 男生威胁的话说得轻描淡写,却极其具有威力,楚思玲害了怕,她感觉自己的身上被云野给安了监控。 不然的话,他怎么能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你……你都是听谁说的?为什么哪件事都清清楚楚?” 云野没回答她,只道:“劝你自行考虑清楚,我只给你半天时间。这是通知,不是商量。” 讲完,云野直接挂电话,不给她狗叫的机会。 袁律师见他行事这么果断,不由刮目相看。 “不错,你能从泥沼中及时抽身,这份勇气难能可贵。” 云野但笑不语。 他也是有过惨痛的教训才能造就现在的性格。 另一边,楚思玲被挂电话后气得火冒三丈。 云野的态度比之前更拽了,而且连她深埋多年的秘密都能知道,这说明什么?他背后绝对有人撑腰,帮他调查,给他支招。 放眼整个霖城,能有这种通天本事的人根本找不出几个。 结合云敬之前所说,楚思玲判定云野和秦冽一定有一腿。 昨天她才刚听说秦冽坐上了秦越CEO的位子,今天云野跟她说话就敢这么横,时间上来说未免太巧合了。 如果云野真的攀上秦冽这棵大树,那他还真有本事,之前是他小瞧他了。 但秦冽那种身份和地位的人,会真的把他放眼里吗?不过是玩玩罢了。 他的狐假虎威又能撑多久? -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云野去街边的咖啡厅点了一杯拿铁。 [入职礼物收到了。] 秦冽在半小时前发了消息给他。 和他聊天,云野总会情不自禁地微笑。 [我第一次给男生送花哦。] 看到这句,秦冽的心跳不由得加速。 那个男的都没收到过他的花吗?看来还是他在云野的心里更重要一些。 只是,想到卡片上的内容,秦冽还是有些怀疑。 他决定试探一下。 [你觉得我主动一点会比较好吗?] 毫无预兆被问这个问题,云野也不知怎么说,只凭借下意识的想法给出答案。 [我性格本身偏被动,如果你能主动那就太好了。] 看到后面那句,秦冽的心跳动得更加剧烈。 他在暗示我! 一定是昨晚的退缩让他失望了,他再三撩拨只是希望他能乘胜追击,而他却因为害怕发展过快吓到他,而停滞不前…… 是男人就该勇敢出击。 秦冽脑补了一大堆,为自己加满了buff。 - 下午。 云野彩排完下台,收到袁律师那边的回复,说楚思玲改变了主意,愿意签字,只不过要挑个正式的时间,和他们云家当面交涉。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云野自然希望越快解决越好,于是将时间定在周六。 很快,袁律师又把地址发来,见面地点是楚思玲定的,在一家度假别墅酒店。 这地方云野之前去过,回忆也很不好。 那时他还不会游泳,和云敬追逐打闹时,被他一把推进泳池,呛得他差点窒息。 被人拉上来后,楚思玲知道这事儿,也只是指责了云敬几句,他顶嘴之后,反而把他们俩人一块批评教育了,怪他这个哥哥的没带好头,领着弟弟到处乱窜,干如此危险的事儿。 云敬当时已经八岁,没有任何歉意,反而很嚣张地冲他吐舌头。 云野那时只当兄弟间打打闹闹是很正常的。 后来他经历多了,才终于明白,有些人的坏就是天生的,不能以年纪小为借口给他开脱。 在不知自己非亲生的以前,云野一直都很疼这个弟弟,哪怕他做了很多错事让他深感无奈,也没想过对他不管不顾。 直到后来身世败露,他找他要钱时被拒,指着他骂:“云野,我们家对你的恩情大过天,你赚钱给我花是应该的,这是我们家的钱,你凭什么霸着不给?如果没有你,家里的所有都只我一人独享,你抢走了一半难道都不觉得羞耻吗?” 云敬说这些话的时候,从来都不想想,他们云家的产业能做大,靠得是谁的努力。 想到以往,云野的内心还是不能平静。 如果说楚思玲是控制他精神的杀人凶手,那云敬就是她身边的帮凶,他们母子俩人齐心协力地折磨他,不将他推入万丈深渊不罢休。 只是脱离亲子关系,还远远不够。 他们加注在他身上的痛苦,云野也要一一讨回来。 秦冽的电话打来时,云野的心情刚好down到谷底,他想到曾经那些糟心的回忆,还是会觉得恶心。 接听后,他将这事儿告诉了秦冽。 听出他的情绪不太高涨,秦冽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说:“我陪你一起。” “好。”云野一笑,见陈暮洲起身要走,连忙叫住他,“陈哥,吃个饭再回吧?” 他专程从理工大过来和他一块排练,虽然离得近,但云野也觉得特麻烦他。 “导师找我有事,忙完再吃吧。”陈暮洲看起来很急。 云野也没再勉强,跟他道了“再见”。 结果,手机传出一声冷哼,“你叫他陈哥叫得可真动听。” “他比我大好几岁,我不叫他哥岂不是没有礼貌?” “我也比你大。”秦冽强调。 云野假装考虑下,“那我以后叫你秦哥吧。” “什么?情哥……哥?” 云野无奈失笑,心情一下好起来。 他不跟他贫了,认真地说想请陈暮洲吃饭是因为他为这次晚会帮了他很大的忙。 听陈暮洲专门给云野的舞台写了套程序,秦冽胸闷气短。 早知道当初他也学计算机了! - 时间在紧锣密鼓中过得飞快。 翌日晚。 尚大一年一度的新生晚会将要在八点钟正式拉开序幕。 作为百年老校,尚城大学规模宏大,光是学校的大礼堂都能容纳五千多人。 尚大十分重视文化氛围,迎新晚会是学校的传统,为了帮助新生尽快融入学校,也对他们的到来表示一下热烈的欢迎,特别成立了这个活动。 云野抱着吉他在后台准备时,周围人来人往,今晚光是登台表演的学生就有几十个,涵盖了大一至大三。 郭序偷偷溜过来,看他穿着羽毛流苏款的白色西装,不由发出了惊叹。 “你今天也太仙了吧。” “好看吧?”云野自信挑眉。 郭序点点头,看他还涂了眼影,不禁问:“谁给你化的妆?” “有位学姐借我的眼影盘,说涂一点更闪。” “啧,你这平时不化妆,一化就跟舞台上的爱豆似的,是想迷死谁?”郭序掏出手机,“不行,我得给你拍照发朋友圈,炫耀一下自己有这么帅的朋友。” “别介,你肯定会把我拍丑的。”云野抬手一挡。 郭序偷拍没成功,收起手机,凑近云野,“跟你说个八卦。” “怎么了?” “他今天也过来了!”郭序的声音难掩激动。 “谁啊?”云野追问。 “秦冽啊!我刚刚看到他了!穿着MK限定的那款黑金飞行服,帅得我差点流鼻血。” 云野上午和秦冽聊天时还听他说今天不一定有时间过来,听完郭序的话,只是在当下惊讶了一瞬,很快就平静下来,“你很崇拜他?” “当然!他赛车技术可太牛了,玩得还都是亡命的那种,谁能有这样的魄力。” 云野不予置评,听别人夸秦冽,他心里还是超爽的。 “不过秦冽厉害归厉害,就是脾气不大好,我虽然挺想跟他认识,但也不敢和他打招呼。”郭序越说越来劲,“我之前还听说他东西被别的宿舍同学偷了,把那人揍得满地找牙,你是没见当时那场面,啧啧啧。” “………”说得好像你亲眼见了似的。 旁边一男生大概是和秦冽同系,听到郭序的话,凑了过来。 “我们冽哥这人啊,纨绔不羁,从来都是抽最呛的烟,喝最烈的酒,飚最野的车,谁敢惹他?纯属找死。” 郭序瑟缩了下脖子,好奇追问:“那秦冽这样的他谈过恋爱吗?” “一般人他轻易看不上。” “那像我室友这样的小仙男呢?”郭序指了指云野。 听他这称呼别扭死了,云野让他别给他起外号,万一被人听见就传开了。 那位男生仔细看了看云野,皱眉摇摇头,“恕我直言,秦冽看不上这么温柔的。” 温柔? 呵呵,兄弟看人别太表面了。 云野忍住笑,感觉到手机震动了下,拿出瞧了眼。 是秦冽发来消息,问他吃晚饭没有。 他知道云野从下午就开始准备了,这会儿时间刚七点,晚会得十点多才结束,一直空着肚子多难受。 郭序凑过来想偷看,云野摆摆手,催他先出去。 “跟谁聊天,这么怕人?”揶揄一笑,郭序去找别人聊了。 [下午三点吃了一大碗面。] [放心,不会饿。] 云野也担心自己的状态不够好,没敢空着肚子,在来这边之前,特意填饱了肚子。 郭序还在那边跟人聊秦冽的事儿。 开学有段时间了,云野渐渐发现秦冽妥妥的是尚大的话题中心,特别是男生,一聊起他来就没完了。 “云野,我去买点喝的,你想喝什么?”过了会儿,郭序忽然问。 “都行,你看着买。” 结果,郭序前脚刚踏出门,后脚就看到秦冽。 他一身黑衣,雷厉风行,像是要来找谁,目光很明确。 在他旁边还跟着俩男生,左右手各拎着一个大袋子。 偷偷贴墙而站,郭序看着秦冽推门进了后台的准备室。 他一进入,全场鸦雀无声。 可能是气场太强了,压得人都不敢说话了。 秦冽手拿几张A4纸,目光巡视全场一圈,不怒自威开口道:“我来清点一下上台人员名单。” 角落里,两个女孩窃窃私语: “这事儿不是该宣传部干的吗?怎么会是秦冽来?” “就算是学生会的任务,也轮不到秦冽出面啊。” 秦冽这时已经开始点名。 当喊到云野的名字,他听见淡淡的一声,就在他斜后方传来。 目光瞥过去,秦冽正大光明看他。 云野的眼睛今天格外得闪亮,眼周一圈涂了银色,像有星星掉了进去。 他情不自禁地多看两眼,才继续往后点名。 而云野也在看着他。 秦冽只是那么站在那里,都像个聚光体,所有人的视线全被他吸引。 二十岁的年纪可真好,朝气蓬勃。 点完名,秦冽无声示意左右两边的男生。 杨逍咳嗽了声,说:“冽哥怕大家表演到太晚肚子饿,个人出资给你们买了些甜点,我们给大家发一下。” 和另一位男同学一起,杨逍负责分发蛋糕,旁边的负责分发奶茶。 “哇!森果家的提拉米苏!这好贵的吧!” “秦冽可真大方,不愧为顶级富二代。” “人家也没传闻中那么冷酷不羁啊?这对同学不是挺友好的么?” 云野听见来自周围的议论声,拿到蛋糕和奶茶的纷纷对秦冽说:“谢谢学长。” 秦冽站在那里,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如果不是云野喜欢低调,他就直接冲进来送他一个人,哪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 他可没别人说得那么好心。 只要云野吃饱喝足,管其他人呢。 杨逍将蛋糕递到云野手里时,感觉到些许不对劲。 冽哥和云野同框的频率会不会太高了? 来之前他还在奇怪,怎么冽哥如今性情突转,变得这么热心友善了。那次是带他去吃夜宵,这次又给同学送美食。 而且今天这活也不叫着洛亦辰这个室友帮忙,反而找了班上的其他同学。 他奇怪的源头该不会来自……? “谢谢。” 见他迟迟不递过来,云野主动伸了手。 杨逍讪讪然一笑,夸了云野一句,“你今天太好看了。” 不怪他用这个词来形容。 云野那眼睛就跟会说话似的,谁看谁着迷。 “走了。” 后脑勺突然被人敲了一下,杨逍回过头看到秦冽,咧起嘴巴一笑,“还记得他是谁吧?云野。” 周围人嗅到八卦的气息,连忙竖起耳朵。 秦冽反应淡淡,只点了下头,而云野没跟他打招呼。 旁边俩女孩交头接耳: “CP悲了,这俩人也太不熟了,话都不愿意说一句。” “一看就不是同个世界的啊!不知道那些人磕的什么劲儿。” 郭序这时壮着胆子走了过来,他摩拳擦掌,鼓起勇气想跟秦冽打招呼,谁料人家一下子转了身。 尴尬。 动作僵在半空中,郭序缩回手,自我化解地在衣服上抹了下。 “祝大家演出顺利。” 秦冽说完便离开了,他从走廊朝外走,与往里走的陈暮洲不期而遇撞个正着。 陈暮洲的手里拿着很小一束向日葵,若不朝下看,都很难发现。 秦冽的脚步顿住,目光不着痕迹掠过花。 “陈瑞的表哥对吧?”他难得主动打招呼。 陈暮洲一怔,抬下镜框,“对,我是。” “你好。”秦冽面带微笑“友好”伸出手。 陈暮洲打算象征性地同他握下,没想到对方力气那么大,攥得他手指都疼了。 “来这边看演出吗?”秦冽不露痕迹松手,嘴角噙着捉摸不透的笑。 “我不是本校的,朋友请我来帮忙。” 陈暮洲感觉有点儿莫名其妙。 他自然认出了对方是谁,但想不通为什么他会表现出和他特别熟的样子。 思及此,他出声反问:“你是秦冽吧?我们俩一起玩过游戏。” “嗯,没错。”秦冽了然点头,“只闻其声未见其人,都没机会和你一起喝酒。” “我们见过的,那次在医院,云野说跟你不熟。” 陈暮洲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哪壶不开提哪壶,秦冽唇角的笑意以光速消失。 不过说完他又接上了那话,“我刚刚说的朋友就是云野,他也来尚城上大学了,回头带你们认识认识。” “…………” 我特么需要你介绍我俩认识??? 无名之火从秦冽的心底熊熊燃烧,他唇角勾起,拍拍陈暮洲的肩膀,“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啊?”陈暮洲愣住。 “喝酒啊。”秦冽的眸底闪过一丝锐利,“叫上你那位好朋友,我们一起吃个饭。” 表面云淡风轻的微笑,其实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陈暮洲是感觉有点儿突然,这关系怎么说也是半熟不熟的,凑在一起吃饭不会太尴尬了吗? “我得先问问我朋友的意思。”陈暮洲拿出手机,“要不加个微信?我给你回复?” “行。”秦冽找出他的二维码,“请便。” 在陈暮洲添加他好友的时候,秦冽悄悄给云野发了一条消息。 [等下晚会结束,我替你请那姓陈的吃个饭。] [把你昨晚喊哥哥那劲儿给我拿出来!] 第42章 不知是不是陈暮洲的错觉,他总感觉秦冽像不怀好意似的,笑里藏刀。 刚刚和他那一番交涉,他后背都险些冒出冷汗。 和秦冽暂别,整理好心情,陈暮洲继续往前走。 他将花藏在背后,走进后台,看见云野低着头,在调吉他弦。 “咳咳。” 走到旁边,陈暮洲轻咳了声。 云野抬起头,看到几朵向日葵出现在眼前。 因为是陈暮洲送的,他心猛一“咯噔”。 两个大男人之间送花会不会太奇怪了? 在他觉得别扭时,陈暮洲出声解释,“刚刚进来时有学生拦住我,问我买不买花,看他们赚点零用钱不容易,我就帮助一下,正好也有你喜欢的向日葵。” 原来是这样。 解释很合理,云野一下就坦然许多,把花接过去。 “向日葵是我的幸运花,有它助力,今晚的演出一定能顺顺利利。” “必须的。”陈暮洲坐到旁边,问他紧不紧张。 云野笑了笑,“是有一点,不过更多的是期待感。” 每次看见他笑,陈暮洲都会觉得很治愈。 在他人生最迷茫最怀疑人生的时候,云野出现了,以无比坚定的态度给予他支持,给了他信心,对他而言,绝对算得上是生命中的贵人。 敛眸,陈暮洲抬下镜框,佯装自然开启话题:“秦冽你认识吧?” 云野还没看手机,听他莫名提起,觉得很奇怪,“怎么了?” “秦冽是我表弟赛车车队的队长,我刚刚在走廊碰到他,要请我吃饭,我跟他说可以介绍你俩熟悉熟悉,不知你这边意下如何。” 听完之后,云野沉默了。 陈暮洲不知情,秦冽就耍人家玩是吧? 不想欺骗别人,云野直接说:“我俩非常熟。” “啊?”陈暮洲愣住,“我看秦冽那意思……” “我跟他的关系有点儿复杂,没办法说得清,反正就是特熟,而且我喜欢的人就是他。”云野最后那句话压低了音量。 陈暮洲惊讶两秒,大脑突然空白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点儿不舒服,云野说完之后,很久都没接话。 在他和云野相处时,他自然是能够猜得到他有心上人的。 只是陈暮洲以为云野这样的性格会喜欢那种做事沉稳的性格,秦冽实在是和他脾性相冲,不太般配。 感觉他们两个人交往,云野一定会受伤,因为秦冽不像是能容忍和退让的人。 当然,作为外人不便多说。 陈暮洲只能压下心头翻涌的想法。 “陈哥,那儿有奶茶,你喝吗?”云野换了个话题。 “不用了,我再去找灯光师聊会儿。”陈暮洲下意识想逃避。 他这时候和云野待在一起,什么话也讲不出来。 在他离开后,云野才拿起手机,看到秦冽发来的,无语又好笑。 [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醋?] 回过去,他将手机收好,准备登台表演。 - 秦冽已经来到观众席,杨逍坐在他旁边,暗戳戳想要打听他跟云野的关系。 秦冽盯着手机屏幕,未发一语。 云野问他吃的哪门子醋,这不就是拐着弯说他没资格? 杨逍凑过脑袋瞄了眼,被他一拳打回去,“人知道太多会被灭口。” 十分钟后,云野登台,坐在了一把高脚椅上。 舞台瞬间产生变化,星星一颗颗亮起,按照天文学上标准的排列顺序,星影摇摇欲坠仿若要从天上掉下来,触手可及似的。 在舞台与观众席交界处,闪烁出一片银光,像是银河。 下一秒,数不清的满天繁星在观众席绽放开来,星光自头顶倾泻而下,如一道气势磅礴的瀑布。 那晶亮闪耀的星群,恰似瀑布垂直落下而飞溅起的水花。 “哇,好美啊。” “怎么只有他的舞台这么好看?” “听说是找人专门设计的。” “太用心了吧。” 在观众屏息以待中,云野轻轻地拨弄了吉他的弦。他垂着头,发丝落下来,遮住半边的眸。 观众席发出一阵阵的尖叫,女孩自发喊起他的名字。 温柔又明朗轻快的旋律缓缓流淌而出,恍惚间像是眼前出现了一汪清泉。 “我们相遇在错误的时间会不会是种遗憾………” 本来观众以为这会是首甜甜的情歌,没想到一出口的声音竟那么沧桑。 云野看起来像是那么干净单纯的男孩子,声音里却充满了故事性。 “这首歌好好听,歌名叫什么?怎么从来没听过?” “我刚打开听歌识曲也没结果,不会是原创吧?” “真的假的?人长得帅就罢了,还这么有才?” 观众席不停响起议论的声音,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难以置信。 秦冽深邃的目光凝视台下,他好像在这一刻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云野吸引了。 他所喜欢的就是他身上那股执着劲儿,哪怕立于逆境也决不言败的顽固。 “我记得你的笑容,记得你身上的味道,要我如何能忘……” “亲爱的,如果难过来临,请别逃避,也别否定……” 云野的声线空灵,配合着舞台的效果,伤感气氛加满。 白色的追光打在他的身上,画面静谧又美好。 这首歌让底下的一些观众想起了自己的初恋,感性的人已经偷偷擦起了眼泪。 “谁能想到来看个迎新晚会还会哭鼻子啊?太丢人了。”杨逍拽着自己的衣角抹眼泪,不停在抽噎。 “你他妈就不能安静点?”秦冽瞪着他,“烦不烦?” 云野一曲终了,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秦冽鼓掌的力道都很微弱,他知道这首歌是唱给云野心中那个白月光的。 对着台下微微欠身,云野拿下吉他,双眸比那星星还璀璨。 他明明这么好看,是我之前眼瞎才拒绝吧? 秦冽的手撑着额头,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句。 “舞台效果要特别感谢我的一位朋友,还有灯光师,和舞美老师。” 云野双手合十讲完这些要下台,忽然有人捧着一大束花冲了上去。 “云野,我喜欢你。”洛亦辰将红玫瑰送到云野面前,“我真的忍不住要将自己对你满满的爱意表达出来。” 观众席响起一阵起哄的吆喝声。 大学生最爱看这种热闹了。 杨逍唏嘘。 难怪今晚上没见洛亦辰的身影,敢情他暗中准备这个去了。 偷瞄了眼旁边的秦冽,他望上去神色如常,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神情,杨逍心想你这也能坐得住? 难道是他猜错了?秦冽对云野并没那个意思? 正想着,秦冽站了起来。 杨逍的眼睛“刷的”一下亮了,心脏都开始跟着激动。 有好戏看了。 任由气氛再怎么热闹,云野的双眸都不起波澜。 他刚要说话,洛亦辰强行把花塞给了他,“你实在太酷了。” “在一起在一起!”下面的同学不分状况开始大喊。 为了不影响接下来的同学演出,云野快步下台,去到了幕布后面。 洛亦辰跟着他一起,还故意申明,“我可没有要追求你的意思,单纯是想表达一下作为粉丝的心情。” “谢谢。”不管任何时候,云野都保持礼貌,“不过我想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刚刚那首歌就是写给他的。” “呃……”洛亦辰挠挠头,讪然一笑,“我都说了我没……” 算了,他也不辩解了,“你喜欢的人是谁啊?我刚听你歌里唱的没在一起吧?” “那和你无关。”云野把花还给他,“希望你不要做这种让人困扰的事情。” 洛亦辰还想说话,一只胳膊搭上他的肩膀,“跟我来下?” 秦冽强行把人带走,从后台拖出去后,随手推开一间房的房门,将洛亦辰用力朝里一推。 “你干嘛?”洛亦辰皱起眉,上下打量着他,“你不会也对云野有意思,吃醋了吧?” 他们俩之前关系很好,秦冽也不想跟他闹得太难看。而且,云野想低调,想安稳度过大学生活,他不能让他被流言蜚语缠身。 “云野他本来就是老子的人。”秦冽掐住他脖子,将他抵在墙上,“不要再去纠缠他,这话我只说一次。” 洛亦辰一口气提不上来,被迫睁大眼,那只手掌勒得他说不上话。 他拍打着秦冽的手,想让他放开自己,秦冽像没听见,“记住了就点头。” “呃……”洛亦辰发出痛苦的声音。 他真怀疑自己要被秦冽给掐死。 怎么会有这么不留余地的朋友? 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转头看见云野,秦冽猛然松了手。 洛亦辰如一滩泥滑落,蹲在了地上。 “咳咳咳。”洛亦辰止不住地咳嗽。 秦冽把手蜷缩到身上,目光顷刻间柔和,像做错事被主人抓现行的小狗那般,无助又慌张。 他不想被云野看见他暴戾和冷漠的一面。 云野走进来,关上门。 秦冽主动对洛亦辰伸出手,“起来吧。” 洛亦辰看他都觉得害怕,吓得肩膀一哆嗦,心想你这人神经病吧? 慌不择路逃走,在拉开门要出去前,洛亦辰还低声说:“云野,他一定胁迫你了吧?不敢反抗就报警。” 门重重关上,房间里的气氛随之沉默了会儿。 云野见秦冽站在那里不动,主动朝他走过去。 秦冽的心里还有点儿虚,他只是表面装得强大罢了。云野只要说一句负面的话,就能让他溃不成军。 “他是你的室友吧?”云野站定在秦冽的面前。 “嗯。” “那他为什么还来给我送花?” 云野旁敲侧击在问,秦冽将他耐人寻味的话琢磨了会儿,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在怪我没告诉他……”说话间,他停顿住。 云野眨了下眼睛,顺着他的话继续说道:“秦冽,你好像从来没有明确地告诉我,你喜欢我。” 男生的目光坚定,没有任何退让盯着他的眼睛,见他沉默地抿唇,继续问:“为什么不说?你在顾虑什么?” 秦冽的喉结滚动,下巴微抬起,骨子里的桀骜不驯不经意间流露而出,“这四个字有那么重要?” 气氛沉默了些许。 云野忽然想到前世。 秦冽那时也是如此,不管他心里多在意,对他多么体贴温柔和周到,嘴上从来不会表达出来。 以至于他从来都不敢奢想,他们之间有爱情存在。 十五年后的他对爱都是缄默不言,何况现在? 一个人勇于示爱不代表他深情专一,相反的,他不愿说也不代表他不认真。 天性的抵触,不可能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秦冽。”云野不想逼他,微笑拍下他的肩,“当然很重要,但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他的态度完全出乎秦冽的意料,本以为他会生气,会争执不休,结果居然表现得如此体贴…… 秦冽欲开口,云野却先他一步叫停,“好了,不是说要和陈哥吃饭么?我进来前给他发了地址。” 话落,云野抬起头在他耳边轻声说:“表现得大度点。” 感受到热气拂过耳廓,秦冽垂在身侧的拳头攥住,身体又不自觉绷紧。 他身体的反应,云野贴得近,能清楚感受到。 趁他毫无防备,他的唇瓣若有似无擦过他的脸颊,声线撩人倾吐,“乖啊。” 直到云野关门出去,秦冽被勾走的魂儿才慢慢归位,神色中浮现出不甘的懊恼。 可恶!他为什么总是撩他?! 每次都是平白无故惹他一身火然后扭头就走。 秦冽渐渐意识到自己的主动权在丧失。 他们之间看似是他强势,其实云野才是那个掌控者,所有的节奏都由他把握,而他仿佛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在按他规定的路线行走。 不行,他必须拿回主动权。 第43章 时间已是深夜,商业街上依然人流如潮,霓虹灯在建筑物上闪烁,光芒耀人眼目。 云野和秦冽先到达餐厅,这里主做尚城的特色菜,云野之前和陈暮洲来吃过一次。 两人刚入座,陈暮洲随后就赶到,视线和秦冽隔空相撞,他表示友好地微笑了下。 云野看到他的笑,胳膊肘在桌下不着痕迹碰了下秦冽的,示意他给人回应,不要让气氛太过尴尬。 秦冽皮笑肉不笑扯了下唇,在陈暮洲来到他对面时,淡淡出声道:“我就随云野喊你一声陈哥吧。” 地位宣示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陈暮洲只是颔首,没接话。 他拿起菜单,刻意转移话题,“你们点菜了吗?” 云野:“没呢,今天是想请你吃饭,当然要你来做主。” 陈暮洲无声微笑,“我们俩之间就没必要那么客气了吧。” 男人的直觉也很敏锐。 仅仅是听到这句,秦冽便料定他对云野的感觉不一般了。 云野自然也察觉到不对劲。 陈暮洲平时讲话很温和,今天却锋芒毕露,语气上听不出来,字眼却很有针对性。 “是,我们俩都是那么熟的朋友了。”云野把话接过去,特意强调这点,“不过该注重的礼节还是要有的,请谁吃饭就要照顾谁知道口味。” 从云野的话里听出排他之意。 陈暮洲垂下眼帘,心脏突然像是被无形的手揪了下。 痛感并不明显,快到他也来不及捕捉。 “这么晚还是吃清淡点,那我点个合炒三鲜,桂花蜜藕。” 说完就把菜单还回去,“你们看看想吃什么?” 秦冽掀开,面对一道道的菜,这才发现自己无法精准挑选出云野会特别喜欢的那道。 他的目光明显犹豫了下,反应落入陈暮洲的眼里,他心下便已了然。 “云野喜欢吃的刚刚我帮他点了,你可以再加一道糖醋小排,松鼠桂鱼。” 话落的瞬间,硝烟四起。 秦冽抬头,犀利的眼神笔直望去,“你什么意思?” 云野也没想到这个场子居然是陈暮洲给搞冷的,他来之前只担心秦冽讲话没分寸,让人尴尬,谁成想陈暮洲会在那边搞事。 他发觉他看不懂他了。 无故找秦冽的麻烦,好像跟他有过节一样,但他们俩之前明明不怎么熟。 “我没什么特别的意思。”陈暮洲还是保持着他一贯斯文的笑,“只是告诉你云野爱吃什么,提醒你多留意和关心一下他。” “我他……”秦冽险些爆粗口,被云野强行按住手背,他望着陈暮洲,严肃出声道:“陈哥,我和秦冽目前还在相互了解的阶段,他不清楚也是正常。” 这话里的态度是在维护秦冽,个人立场很分明。 陈暮洲喉结滚了下,口腔里有满满的苦涩溢出来。他就知道自己不该暴露,说些不该说的。 感情是他人最不能插手去管的事儿。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可他就是觉得不甘,想不通云野怎么会喜欢这种性格冷漠无常的男生,他应该找个能细心呵护他疼爱他的人才对。 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陈暮洲对云野解释,“可能我今天敲了一天的代码,大脑短路了,说错什么你们别介意。” 说错? 他摆明了就是故意的。 秦冽心里这么想,表面却很大度,“没关系,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批评,督促我进步,让我和云野的感情能够更加平稳坚固地发展。” “………”这是秦冽能讲出的话吗? 云野先是不敢相信,但很快品出了其他意味。 陈暮洲挑下眉稍,镜片下的眸闪过一丝精锐的光,没接他的话茬。 “很晚了,该点菜吃饭了。”云野拉回正题。 “好。”秦冽先行应下,居然乖得像只金毛。 陈暮洲岂会看不出他在隐藏自己,明明就是一只凶猛的大型犬,偏要伪装得人畜无害。 秦冽有极强的好胜心,他之所以表现得这么温顺,不过是不想让自己输罢了。这一层面可能胜过了他对云野的感情。 陈暮洲不知自己揣测得对不对,但秦冽目前给他的感受就是这样的。 - 饭局还算安稳地结束了,后来秦冽和陈暮洲没再针锋相对,都在聊彼此的事业。 听闻秦冽当上秦越集团总裁的位置,陈暮洲难免自惭形秽。 是人都会有心理不平衡的时刻,想想他每天努力的敲代码,一遍遍测试游戏bug,给人赔笑脸,还在原地打转。 而秦冽他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轻轻松松身居高位,还能坚持自己热爱的赛车事业。 仅这一点,陈暮洲看他都不太顺眼了。 结束后,三人一起走出餐厅,秦冽按了下他的车钥匙。 陈暮洲看过去,那是一辆价值千万的双门跑车。 “抱歉,只有两个座位,不能送你回家了。”秦冽听起来很有礼貌。 “没关系,我打车。”陈暮洲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紧,努力压抑住心底翻涌而上的自卑。 云野看出来他的情绪变化,想说又不能说。 一边是他喜欢的人,一边是他的好朋友。他本意是想让他们好好吃个饭认识认识,结果到头来发现完全没这个必要。 秦冽漫不经心点下头,很敷衍回了句:“注意安全。” “那我先走了,下次请你们。”陈暮洲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一番,“云野,今天的表演很成功。” 陈暮洲鼓励地说完,摆摆手准备离开。 旁边一辆车要驶过,他脸色一变,怕碰到云野,反射性将人拉了过去。 秦冽的手落在半空,有一丝不悦从眼底闪过。 一个人的本能反应是不会说谎的。 陈暮洲乘车离开后,秦冽的脸瞬间垮了,和颜悦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以后能不能离他远点?” 完全没给人心理准备,秦冽开口就是这句。 他冷冽的目光紧盯着云野,强势得不容许他拒绝。 云野猜到秦冽会有这样的态度,认真解释,“陈哥他是直男,今晚所说的话可能是站在朋友立场的担心。” “他担心什么?觉得我人品不行?”秦冽嘲弄勾下唇,“他那分明就是吃醋、嫉妒!你还以直男为理由给他开脱,你怎么就确定他一定是?你试探过?” 云野要出口的话全咽了回去。 “秦冽,你讲话能不能别这么过分?什么叫我……”云野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的确没办法跟你保证他一定是,也不可能和陈哥中断往来,因为我投资了他的游戏项目。” 这样说来,秦安那次给他看视频,说云野给了陈暮洲一张卡,就完全说得通了。 “为什么非要投资他?换个人不行?” “因为他的人品和能力都值得相信。” 当着他的面夸别的男人是吧? 秦冽无声冷笑,懒得再问了。 “你不如直接说,他对你很重要。”秦冽按下车钥匙,“上车。” 云野坐进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秦冽,你别这么没自信,不会有人比你更重要。” 猝不及防听见了哄他的话,气跟着消失了大半。 眸光闪烁了下,秦冽知道自己刚才口不择言之下又说错话,立刻放低了姿态,“我真的不喜欢你和他来往,他这个人给我感觉心机特别深,让我很不舒服。” “那你以后可以避免和他相处,最好永不再见面,这和我不冲突,我和他之间有资金往来,不是你说断就能断的。” “你给了他多少钱,我补给你。” “秦冽。”云野发觉自己和他说不通,脸上浮现出无奈,“陈哥对我而言是同性,我身边还有舍友、同学,他们都是同性,我往后的人生不可能只跟你一个人相处吧?总不能你怀疑这个人,我就和他翻脸,你再怀疑下一个,我又和人家老死不相往来。到最后,我身边还剩谁了?我不是你关在笼子里的鸟,只供你一个人欣赏。” 秦冽沉默地抿住唇。 目光凝视着云野,他紧咬住牙关,有隐忍的怒气从眼神中流露而出。 “秦冽,感情最重要的是信任,不是非得要消灭身边的一切威胁,而是你明知道也不会害怕,因为你坚定地相信他心里只有你。” 云野十分耐心,他知道秦冽吃醋是因为在意他,他的感情经历也是白纸一张,所以愿意包容他的偏执,和他讲这些。 秦冽的目光看向一边,侧脸仍然紧绷,不知有没有听进他所说的话。 云野知道以他目前心高气傲的年纪,让他宽容的心态面对这些太难了,他愿意给他时间成长和进步,只要他别再那么口是心非就好。 “去看电影吗?”云野没忘记他的承诺。 秦冽的下巴明显松动了下,似乎是觉得争执结束得莫名其妙,给他台阶一时都不知道怎么下。 “嗯。”他假装看一眼时间,“这个点只有午夜片了。” “那怎么了?我最爱看恐怖悬疑片。”云野故意问他,“该不会你怕吧?” “我?”秦冽被他逗笑了,“那怎么可能。” - 来到电影院,商场里许多店铺都关门了,只有这个地方还灯火通明。 他们从电梯走出去,秦冽侧目瞥一眼身旁的人,自然牵住了他的手。 先是勾住手指,不等他作何反应,就被他穿过指缝勾勾缠缠地攥紧了,随即指缝慢慢合到一起。 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正式的牵手,他的手掌宽厚而温热,带了酥麻的电流,将他的手包裹在内。 云野心跳的速度快了些,身体朝他倾斜,慢慢将脸贴向了他的肩。 他们在这个正青春的年纪,怀揣着两颗想要慢慢贴近的心,来看一场电影,真好啊。 买完票,进入放映厅里,偌大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秦冽拉着他踩上台阶,去到最后一排。 午夜场的电影自带神秘的氛围感,在他们落座后,前排又坐下一对情侣。 “你之前有没有来看过这个时间档的电影?”云野的心里有紧张的期待。 没有比电影院是暧昧升温最快的地方了。 黑暗的环境里,躲在角落,偷偷亲吻…… “我很少看电影。” “是吗?”云野又发现他们的不同之处。 前世的秦冽不仅爱看电影,还喜欢鉴赏国外那种文学性高极其深奥的影片。 影厅的射灯突然一下熄灭,仅有大屏幕投出微弱的光芒。 放映的这部恐怖片,口碑很好,云野前世看过三遍,剧情记得清清楚楚,完全没有那种悬疑感,也无法投入。 但秦冽是第一次看,格外聚精会神,云野在旁打量他,看他时而皱眉,时而扶额,完全进入了剧情里。 全程他自顾自地观影,仿佛忘了身边还有个人。 前排的情侣已经在热吻,云野很无聊,靠在他肩膀闭上眼睛,索性睡觉。 过了会儿,有温热的气息拂过了他的脸颊,云野的睫毛不受控制眨了下,感觉到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额头。 平静如水的内心顷刻间掀起了万丈波澜。 秦冽的脸距离云野不过咫尺。 他凝视着照在他脸上的光,看着高挺的鼻梁在眼窝投下稍暗的阴影,唇瓣情不自禁地贴近。 “装睡吗?”他眉眼间的欲色暗涌,可他死死克制,嗓音低哑得要命。 云野的指尖不自觉动了动,却在无意间碰到他的皮肤,反射性要缩回手,就被他牢牢扣住。 “敢不敢睁开眼看看我。” 他蛊惑出声,在他的掌心轻挠着。 视线朦胧之中,云野看到他眼睛里燃烧起剧烈的火焰,灼热的呼吸几乎要渡到他的口中…… 第44章 电影的情节已经进入到尾声,暧昧却刚刚开始。 云野困倦地打个哈欠,佯装初醒般懒懒打个哈欠,故意问:“要散场了么?” “嗯。”秦冽的身体往后撤了几分,勾住他的脖子将他往前一带,“宿舍门关了,今晚准备去哪睡?” 听他明知故问,云野揉揉眉心,“那就在酒店凑合一晚吧。” “我家有床,比酒店的软也更舒服。” 那你刚刚还问…… 云野直勾勾盯着他,“可我不喜欢睡太软的床垫。” “那就换,你喜欢哪种换哪种。” 二人嘴上说的与眼神的交流全然不符,在彼此的眼里,他们已将对方生吞活剥了。 电影结束,灯光亮起。 他们牵着手离开。 云野和秦冽进入电梯后,看到一家甜品店的广告牌,上面有芋泥切层,下意识感慨了句:“看起来好好吃。” “你想吃?” “嗯,不过这个点都关门了。” “总有开着的店,就是不知道口味相不相似。” 听他这样说,云野不由失笑,“我又不是小孩子,想吃也不一定现在就要立刻吃到吧。” 秦冽没说话,走出电梯后自行搜索了尚城这边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甜品店。 在大城市里,这样的店并不难找,很快目标锁定了好几家。 云野还以为他要载他回小区,直到车停在一家名为“芋见泥”的店门外,才恍然get到了他的用意。 难怪他刚才兜兜转转一大圈,他靠在车窗上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他开错路了。 “这里是专门做芋泥蛋糕的店,味道应该不错。”秦冽边说边解开安全带,“走吧,去挑两块。” 云野和他一起下了车,怀揣着满满的感动,和他并肩进了店里。 甜点的香气四溢,馥郁芬芳,扑鼻而来。 透明的展示柜里摆放着各种不同款式和味道的蛋糕,巧克力的、水果的很少,大多都是芋泥。 “秦冽,你这是引诱我深夜犯罪啊。” 云野不自觉吞咽了下,“凌晨三点吃卡路里这么高的食物,太罪恶了。” “你怎么吃都不胖,还需要有什么负罪感?”秦冽推开柜门,“至少选两款,不然不准走。” “啧,你好霸道哦。”云野的眼底溢出笑,趁势问:“那我吃不了怎么办?” “你这话问得很多余。”秦冽的口吻桀骜不驯,“我是做什么的?不就是充当你的垃圾桶。” 秦冽讲得出这种话,让云野十分意外。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居然愿意会把自己比喻成垃圾桶。 在这个瞬间,云野恍然感觉眼前的秦冽比前世的他要更加喜欢他。 “那我要一个芋泥千层和流心蛋糕。”云野暂时压下感动。 秦冽去结了账。 两人走出店里,外面有供客人品尝甜品的露天桌椅。 他们挑了个光线暗的地方,从这边坐着,能够看见右前方的电视塔。 深夜,万籁俱寂,褪去了白日的喧嚣繁华,人心都跟着变得平静。 云野很喜欢吃甜品,对他而言这是一种治愈,特别是吃到第一口时的那种满足感,会产生强烈的幸福,将他整个人包围。 “你要吃吗?”云野挖了一勺,很自然递到他的嘴边。 秦冽好像在忙着处理邮件,从手机中抬头,咬住勺子,发出低低的笑声。 “你喂我的果然很好吃。” 被他毫无预兆突然撩了下,云野的脸颊都发起烫,目光闪躲望向一边。 注意到这个细微的神情,秦冽笑着看他,手自然绕过后背揽住他的肩头,低头凑过去。 云野一转头,就撞入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他的眼底有自然流露的宠溺。 秦冽缓缓低下头,与他额头相抵。 他将云野拉得往他那边靠了些,距离贴得很近,云野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膛起伏的频率和温度。 “云野。” 他轻声唤他的名字,声音落在耳中,酥痒得令人不禁打了一个颤。 被他碰到的地方好像在瞬间燃起了燎原的焰火,连带着手心都有些发热。 “公司的一笔订单出了点问题,我需要到黎城待几天。” “容易解决吗?” “应该没问题吧。”秦冽从不自吹自擂,“我刚接手,没什么经验,就当锻炼了。” “嗯。”云野认真应下,“如果有压力,随时告诉我,我可以当你的情绪回收站。” 听出他是在回应他之前垃圾桶的那话,秦冽挑眉扬了下,按在他腰上的手揉了揉,又感动又不舍。 “那么久见不到你,怎么办?”他像是故意问,作出一副委屈的口吻。 那双对视了无数次的眼眸,此刻目光灼灼。 云野喉结滚了下,歪头看他,“你想怎么办?” “你这沾了点奶油。”秦冽的手指点在他的唇角,莫名没回答。 但下一秒,他却扣住他的手腕,突然俯身,吻在了那个地方。 “先付个押金吧。” 男生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云野的脸颊,被他的唇触碰到的地方仿佛有微弱的电流划过,酥麻感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的鼻息萦绕在云野的耳边,沉重,急促。 他的声音很沙哑,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断断续续的洒在他的脖子上。 云野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他扣住的那只手掌心烫得厉害。 地上,两人的影子亲密地交叠在一起,像是笼罩了一层梦幻的光影,浪漫得不可言喻。 - 和秦冽分开后的两天,云野回了霖城,准备和云家彻底做个了断。 他提前一天抵达,夜里先去了自己租住的房子里。 云家好歹也养育他多年,在彻底决裂前,他要送他们一件“礼物”。 在电脑前正忙碌,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 看到陈暮洲打来电话,云野沉默片刻,还是接了。 “云野,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他这样的措辞让云野陡然一下紧张,听出那话的意思是想当面聊,他下意识开口:“电话里不能说吗?” “也可以,只是当面显得正式点。”陈暮洲不太好意思,让云野更忐忑,他犹豫片刻才开口:“就是,我这边又有一个人找过来,说愿意投资,主要负责游戏面市后的各方面宣传。” 原来是要跟他说这个。 云野松了口气,“陈哥,这是好事啊!越多人想投资更说明你的游戏是有价值的。” “我怕你心里不舒服。” “当然不会。”云野立刻否定,“我作为投资人,肯定希望游戏能大放异彩,受到越来越多人的关注,这对我而言只有好处没坏处啊。” 陈暮洲很敏感。 他怎么会听不出云野是在刻意提起“投资人”这个身份。 语塞了数秒,他低声开口:“云野,关于那晚的事情我想跟你说声抱歉,我不该以朋友的身份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情。” 云野没想到他会提起。 本来他还想跟他说这件事情,可是找不到话口,不知道怎么突兀地提起。 既然他讲了,那他便顺势说道:“陈哥,我和秦冽虽然还在了解阶段,没有正式明确关系,但在我心里,已经拿他当男朋友来看待了,所以,我不会去做让他吃醋和误会的事情,你明白吗?” “我……”陈暮洲还能怎么说,咽下满腔的苦涩,应了两个字,“明白。” 他知道云野从此以后是想跟他划清楚界限了。 陈暮洲突然间好羡慕秦冽,羡慕他能得到云野的偏爱。对他所拥有的身份和地位,他都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 怪只怪他那一晚太冲动了。 明明自己现在没能力和秦冽抗衡,还非要跟他作对。 愚蠢至极。 - 翌日。 在前往约定地点之前,云野先去了一趟税务局,至于他为什么会来这儿,自然是有他的原因。 秦洛南今天也碰巧来办业务,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时,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云野出现在这种地方,未免太奇怪了吧。 他是带着什么目的过来的? 云野准备离开时,面前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白天所见的秦洛南跟那晚并不相同,他一身纯白西装,看起来更像个斯文败类了。 “好巧,我们又遇到了。”秦洛南微笑望着面前的人,“你要走了?刚好,我的事儿要办完了,不如一起吃个饭?” 云野假装奇怪,“你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聊吗?” “非要有理由吗?就不能单纯的是我想请你吃饭?当然前提是你也愿意。”秦洛南表现得幽默风趣且得体。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为人,最初一定会被他的假象蒙骗。 “可我今晚还有事情要忙,以后有机会再说吧。”云野也故作客气。 讲完之后,他越过秦洛南离开。 秦洛南回头看向他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 转身,回到刚刚走出来的办公室里,秦洛南直接交代这里面的人去查云野来这儿的目的。 对方犹豫了下,战战兢兢道:“我们这儿的事情都是不能外传的,一旦泄露就要被立案侦查,属于违法行为。” 听完,秦洛南笑了。 在他眼里就没有用钱还办不了的事情。 果然,给对方一张卡之后,他立刻去帮忙调查了,没过多久,秦洛南收到回复,原来云野到这儿来是要举报他们家公司偷税漏税。 这真是太奇怪了。 云野是养子的事情之前在圈子里已经传开,那究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事儿让他如此报复自己的养父母呢? 想不到外表看起来那么文弱的一个男生,骨子里居然这么有韧劲,够毒的。 - 华灯初上,云野来到那家度假酒店。 担心楚思玲叫他来这儿是想实施什么阴谋诡计,所以他留了一手,在进去包厢之前买通了这边的服务员,一旦他有什么情况,也能有人及时出手帮忙。 但云野并不知,秦冽早已想到这一层,在他来之前已经打点好了一切。 推开包厢的门,云野看到云庆辉、楚思玲还有云敬,他们一家三口是挨着坐的。 “哟,这谁啊?”云敬站起身,“不是我那傍了大款的哥哥吗?” 他来到云野的面前,仔细看了看他,“难怪那么硬气敢一声不吭离开我们家,原来是有地收留你了,跟秦冽双宿双飞的感觉如何?他还没玩腻呢?” 哪怕当着父母的面,云敬也敢毫无顾忌地开黄腔。这就是他的教养。 “滚开。”云野用力推了他一把。 云敬没料到他有这一手,险些没站稳,下意识扶住了椅子。 “你有什么资本这么横的?真当秦冽会对你死心塌地,自己能嫁进秦家一辈子衣食无忧呢?” 云野没理会他的冷嘲热讽,从包里拿出解除亲子关系的协议文件,放到云庆辉和楚思玲的面前。 “签字。”云野连笔都准备好了。 他迫不及待想彻底摆脱他们,和这恶心的一家人永远说再见。 “急什么?不先吃个散伙饭?”楚思玲将笔一推,“云敬,让服务员上菜。” “不用了。”云野出声叫住,“你觉得我们还能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吃饭吗?” 楚思玲笑了声,“看来在你心里是恨我们恨到骨子里了,我还真有点奇怪,究竟是做什么了会让你变成这样。” 云野抿唇未语。 楚思玲别有深意的目光扫着他,“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勾搭秦冽了?那次非要跟着去秦家的周年庆典,还泼了秦冽一身酒,后来提出想去秦家道歉,抱的就是这样无耻的目的吧?真不知道,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你做了多少的努力,才能让秦冽注意到你的存在。” 这一番话,将云野彻底踩扁,话里话外都是看不起他,觉得他是因为和秦冽扯上关系,才能有这般底气,否则怎么敢脱离云家。 “以前我还不知道养不熟的白眼狼是什么意思,真是谢谢你让我亲眼见识到了。” 楚思玲可劲儿嘲讽完,点开手机,“不过在签字之前,我想给你听一个东西,不知道你听完以后会不会改变主意。” 说完,她点开了一段音频,之后有个女人的声音从中传出来: “早知走到今天这步,这个孩子我一定不会生下来。” “随便你们怎么处理,总之我不会要。” “往后是生是死,全都听天由命吧,我既然决定把他送人,就代表我们再也没有关系了。” “难道天底下所有的母亲都是爱自己的孩子吗?我生下他已经不容易了,并不欠他的,不要再以母爱要求我去为他做更多。” 音频被剪辑过,只有四段话,前后的内容完全衔接不上。 楚思玲按了暂停,看一眼面无表情的云野,勾起唇笑了。 “你难道不想知道这是谁的声音吗?” “不想。” 云野垂在身侧的手攥紧。 虽然他对录音是否真实持有怀疑态度,但内心还是难免产生波动。 楚思玲居然真的知道他亲生父母是谁吗? “………”楚思玲的话被堵回去,不说她能憋死,“这就是你亲生母亲的声音,她爱上了一个人渣,未婚先孕把你生下来,因为不想抚养你,才选择把你送人,而你的亲生父亲也根本不愿承认你的存在,他入赘到一个豪门家庭里,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即便你现在去找他,恐怕他也只会吓得要把你杀人灭口。” “仅凭这段录音就能证明那是我母亲了?我在大街上随便拉个路人给她一段台词也是一样的效果,你以为我这么好骗?” 云野故作淡漠,想用激将法逼她放出更多的证据。 云敬嗤了一声,“我妈才不会无聊到拿假的来骗你。” 紧接着,楚思玲又找出了一张照片。 上面的女人烫着复古卷发,穿着明艳的红裙,笑容璀璨夺目。 “都说儿子随妈,你好和看看自己跟她有几成像。” 云野看过去,在见到照片的第一眼,心底涌上很奇怪的感觉。 那个女人虽然从没有见过,却莫名让他觉得很熟悉。大概是因为他的眉眼和她很像。 而且越看越让他的心底涌上强烈的难过,如潮水般涌上来。 观察着他脸上细微的变化,楚思玲脸上浮现出了得意。 “云野,你以为你的亲生父母又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还不如我们,把你生下又无情抛弃。”楚思玲往人最痛的地方戳,“脱离了我们家,往后你就彻底是个孤儿了,亲生父母也不会要你的,你孤苦伶仃地过一辈子吧。” 楚思玲以为这样说能吓到云野,让他放弃心底找寻亲生父母的希望。 然而,他却还是毅然决然地拍了下协议书,让他们快点签字。 看他态度这么强硬,云庆辉率先拿起笔,“我们云家离了他照样过,但他可未必,往后日子还长,等着看他后悔的那天吧。” 说完,他站在监护人的其中一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是楚思玲。 但她想想还是觉得自己养到十八岁的儿子就这么没了太不甘心,白了云庆辉一眼,示意他再开口说两句。 云庆辉端坐着,一本正经开口:“你的亲生父亲虽然还活着,但他已经组建了幸福美满的家,而你亲生母亲早年间就过世了,即便她想对你忏悔也没机会了。” 他们就像在看热闹的人,无情地拿小刀在他的心上凌迟,全然不管他听了之后会有多疼,想看到的便是他的绝望。 然而不管他们说什么,云野只有两个字,“签字。” 当他们在协议书上各自写下名字后,他立刻将纸张抽出,塞进包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云敬错愕地盯着云野离开的身影,不敢相信问:“你们就这么放他走了?” 靠!怎么能不给这张白眼狼一点教训呢? 抄起旁边酒柜里的红酒瓶,云敬不等云庆辉和楚思玲反应就快步追了出去。 云野这时已经快要走进大厅,云敬跟在他后面,见周围没人,冷不防抬手,红酒瓶对准云野的头就要砸下去。 大概是预感到不对劲,云野在这时猛地转过头。 看到红酒瓶,他反射性举起手想握住瓶身,与此同时,头下意识朝旁边躲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潜伏在暗中受命保护云野的服务员看到这一幕,立刻要冲过去,结果慢了一步。 红酒瓶砸到了肩膀上,疼得云野“嘶”了一声。 云敬刚刚是一时冲动,其实他也不敢闹大,占了便宜后低声咒骂,“操你妈的,在我们家白吃白喝了那么多年,说翻脸就翻脸,我诅咒你明天就被秦冽甩。” 云野忌惮地望着他,眸光冰冷,“云敬,你连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都不懂吗?我等着未来的某一天,你跪在我面前求我。” 话落,他径直转身离开。 “我靠!你他妈有什么本事,敢放这样的话?”云敬被气笑了,骂了句,“神经病。” “看你被秦冽甩了还能得瑟几天……” 将红酒瓶往旁边的窗台一放,云敬不屑冷哼。 这话是不是说反了?他来求他们倒是还有可能。 然而就在他转身要走时,忽然有人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巴。 云敬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求饶,就被拖进旁边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包厢里,暴打了一通。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间包厢里,云庆辉也接到一通来电,说是要对他们公司的税务情况进行紧急调查。 听完之后,云庆辉面色铁青,险些晕过去。 看他这样的反应,楚思玲连忙追问他怎么了,云庆辉叹了声气,只说:“完了,全完了。” 当他把事情告诉了楚思玲,对方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惊恐。 他们公司做假账的事情一旦被揭露,罚款还是轻的,最坏的结果可能要面临牢狱之灾。 - 走出酒店旋转门后,云野看见一辆蓝色跑车。 在他走过去时,那辆车的车灯莫名亮起,朝他照了过去。 云野正觉得奇怪,车里有人对他招了手,是唐境泽。 “你怎么来了?” 走到车边,云野问他。 “冽哥不放心,让我过来盯着点。”唐境泽没说别的,只问:“怎么样,事情都解决了吗?” “嗯。”云野点下头,向他道了谢。 “我也没做什么,就在这里盯梢罢了。”唐境泽没忘帮秦冽解释,“他实在忙得走不开,不然的话………” “我明白的。”云野又没有怪他。 秦冽刚接手公司,对工作会很陌生,肯定要有个熟悉和适应的过程,有一大堆的业务等着他处理,他自己都忙得焦头烂额,不可开交,怎么能让他再分心。 “不过明天应该就没什么事儿了,他让我问你,要不要去黎城找他?你周日不是没课吗?” “………”这话听起来有点儿奇怪,“秦冽干嘛让你来问我,他自己不会说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性格有多别扭。”唐境泽想到秦冽当时给他打电话的场面就好笑。 他在那边自顾自地说什么明天周末,云野应该不上课,如果能去找他就好了,唐境泽好一阵无语,问他想见人家为什么不直接问。 结果他回了句:“我当然不能当那种纠缠不休的黏人精。” “………”唐境泽很想说,你已经是了好吗? 明明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吃饭和睡觉的时间都靠挤,还有空惦记着玩暧昧,真佩服他。 云野听唐境泽那么讲就明白了,不需要再多问。 “我明天没事,今晚可以飞去黎城。” “那太好了,我送你去机场。”唐境泽发自内心的笑出来,“你去的话,冽哥他一定会很开心。” “呃……”听他这样莫名的感慨,云野不由得说:“你对秦冽好像特别关心。” 唐境泽陡然瞪大眼睛,讲话都开始不利索,“虽然……虽然我是弯的,但我对冽哥真没那个意思,你可别把我当成假想敌。” 云野当然知道,刚才那么说不过是在和他开玩笑。 唐境泽未来会遇到他那位闪闪发光的大明星的。 “别紧张,你和秦冽认识那么久,要下手肯定早下手了。”云野坐进车里,“况且,你要喜欢他,也不会帮我了。” 他喜欢秦冽? 唐境泽只是设想一下这个可能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 飞机上。 云野拿出协议书反复看了几遍,心里有很复杂的感觉涌上来。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很开心的,但是并没有,也许是因为听说了关于亲生父母的事儿。 一个人的直觉往往很准。 之前楚思玲的许多谎话,云野都能一眼看穿,但这次,他却莫名信了。 如果是假的,她不会有底气在这种关键时刻拿出来。她想看的就是他的意念被击垮,溃不成军。 如果她所说的全都是真的,云野真的觉得自己的人生可笑,他怎么就不能拥有一个幸福且长久的家庭呢? 前世和秦冽结婚才两年就过世,重生后听说自己是被抱养来的,有了那么一丝期盼,最后却又扑空。 脑海中闪过录音中女人的一句句,他心中仅剩的那一点希望随之消失殆尽了。 在这个世上,果然只有秦冽才称得上是生命中的美好,其他带给他的只有数不尽的黑暗。 闭眼睡了会儿,云野梦见了前世。 他第一次正式去见秦冽的那天。 在此之前,云野听说了他许多的传闻,正面的负面的都有,在他的印象里,秦冽应该是很难相处的人。 但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他所见到的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黑西裤,尽管有一节裤管空空荡荡,也难掩气场和骨子里的良好教养。 两人的见面是以相亲的形式进行,彼此间聊的话题也很坦诚,都是问对方愿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弱势。 云野忌惮秦冽,怕他认为他是个药罐子,无法帮上他什么忙,反而给他造成拖累。 而秦冽也不愿被人看轻,认为他是残疾就给予可怜。 他们那一天的相处长达三个小时,聊到最后,秦冽竟单刀直入,提起了结婚的话题。 他的态度完全出乎云野的意料,居然说:“如果你想和我结婚,那就结,如果不想,我尊重你。” 既然是他先开了这个口,云野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痛快点了头,说:“我愿意嫁给你。” 梦境结束时,画面停留在秦冽掏出一枚戒指的那刻。 云野从没奢望过求婚,当他去到他家门口,将戒指给他,认真表示那天的他不是在说玩笑话时,他的内心开始天崩地裂。 也许,他就是从那一刻喜欢上秦冽的。 他知道和他结婚后,他终于能有一个家了。 醒来后的云野,擦去眼泪的泪,眸中清澈分明许多。 许多事情想明白后就不会再纠结,也能彻底放下了。 楚思玲耍这一招也很好,彻底将他的希望斩草除根,省得每天心里都像惦记着什么,没着没落的。 飞机很快落了地,云野没带行李,下飞机后直接乘机场大巴前往大厅。 他知道秦冽很忙,故意没有把自己过来的消息告诉他,也提醒了唐境泽,让他不要说。 但一走出VIP通道,就有个身材魁梧高大的男人走过来,介绍自己是秦总派来的,问他是不是云野云先生。 云野应了声,随他上车。 这位手下说秦冽还在公司开会,特意吩咐了他将云野送去酒店。 此刻的时间是凌晨一点,秦冽还在开会。 前世云野也经营过公司,自然明白其中不易,有哪个部门突然出现问题,就要加班加点立刻解决,以免事态严重。 望向车窗外,沿途有美丽的海景,寂静的深夜里,铺满路灯的海岸线如一道闪电,墨色的海洋很安静,躺在天空的怀抱里。 不知不觉中,抵达了酒店。 这边是秦冽所入住的地方,手下直接将云野送去了他的房间。 云野一进门就能感受到他存在的气息。 走到落地窗前,将窗帘拉开,外面便是一望无际的海洋。 不一会儿,手机铃声响了,是秦冽打来电话。 “我这边还有些文件要审,短时间内回不了酒店,你困了就睡。” 隔着手机,云野都能听见他翻阅纸张的声音。 “知道,你不用担心我。”他静静听了会儿,问他:“你有按时吃饭吗?” “当然。”秦冽简短回答,可能实在没办法抽出时间聊天,匆忙道:“见面再聊,我先看文件。” 没有人知道,他已经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解决掉手头的事务,然后去见他。 挂电话后,云野去冲了澡。 他丝毫没有睡意,想着离日出时间很近了,干脆直接去到海滩。 坐在柔软的沙子上,云野尝试放空自己,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他感觉眼前好像明亮了一些。 是日出要来了吗? 心里难免激动,云野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远方的地平线,期盼着鱼肚白慢慢露出。 如果这一刻秦冽也在,他会更幸福吧。 心头刚有这个想法闪过,下一秒,有一双胳膊无声圈住了他的腰。 毫无预兆的,云野还以为撞鬼了,身体剧烈颤抖了下,扭头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对方正将自己的下巴搁在他肩上。 在他正想念他的时刻,突然出现,云野的心湖就像是被风吹得掀起了涟漪。 转身搂住他的腰,在他自己的大脑都还没反应的时候,直接闭眼吻上去。 秦冽毫无防备,被撞得朝后倒去,反射性用手掌撑在了沙滩上。 云野几乎趴在了他的身上,软成了一滩水。 看他没有回应,他又羞又恼在他唇上一咬,“你是木头吗?” 男生的控诉声都很撩人。 秦冽低喘着气,擒住他细到不堪一握的手腕,反咬住他想要后退的舌尖。 “叫声哥哥,吻到你服。” “我不。” 两唇相贴,彼此呼吸沉沉,似乎无法再克制自己的情感,压抑自己身体里想要破闸而出的冲动。 云野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想要不顾一切吻他的反应,他浑身紧绷得厉害,只想融入他的骨血,和他之间再无一点距离。 依照在书上看到过的技巧,他小心翼翼撬开他的牙齿,吮住他的下唇,严丝合缝贴上去。 欲望不可控,男性荷尔蒙交织成一张密集的网,铺天盖地般笼罩而来,将两个人牢牢裹挟住。 他们的呼吸纠缠,不甘示弱地进攻、防守、再进攻。 秦冽他的西装被抓出几道褶皱。 他的唇传来隐隐刺痛感,却爽得要命。 像是被瞬间打开了阀门,热烈的吻开始细碎落下,温柔的吻渐渐转为唇齿间的剧烈的纠缠。 被他吻得呼吸太过急促,马上就要喘不过气,云野的脑袋逐渐发昏。 他想要推开他,然而秦冽的手却伸过来,从后面搂住他的后脑勺,不容许反抗。 他的强势在这一刻凸显得淋漓尽致,不愿让他有分秒的退缩,全部的节奏都要由他牢牢地掌控。 舌尖被和唇被动地由他带领,思想渐渐被他占据。恍惚间,陌生的潮涌逐渐淹没了神智。 偶尔有浪花扑向海滩的声音传来,空气安静得能清楚听见两人亲密深吻时的吮.吸声响,隐秘挑动着神经。 夜色在悄然间褪去,天边泛起红晕,海风拂面,让人感觉到凉爽的同时,缓解了身上的热意。 “爽吗?”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云野的意识已在涣散的边缘,却突然被他喑哑的声音唤回。 东方的天空开始发白,像渐渐铺开的迤逦画卷海鸥在清晨的朝霞中振翅,格外有精神。 初升的太阳跃出地平线,慢慢地升起,照在他们的身上,一米阳光摇摇晃晃的从不断咬.合的唇齿之间溜过。 云野抱着秦冽的臂膀,唇瓣都开始疼,却仍不舍得放开。他将深埋在心底压抑的爱恋全释放在了这个吻里。 爽,太爽了。 是一种从灵魂深处爽到头皮发麻的畅快。 突然,秦冽一个翻身,将云野压在了沙滩上。身体内好像有一只野兽在蛰伏,他不满只是单纯地亲吻。 沙子柔软细腻,带着潮湿的凉意。 压着云野的手,他漂亮结实的腰线紧紧绷着,扑面而来一股危险的气息。被他困在身下,云野被迫承受又一轮的热吻,还要抵抗他不停作乱的手。 以及…… 紧张地观察四周,看会不会有行人经过。 日出时分,海边可能会有人来欣赏风景,看到他们在搂搂抱抱,很难讲不会怀疑他们在玩一种很新的沙滩play。 因为心理上的紧张,云野的生理反应更加强烈,下意识去推搡秦冽,却被他再次按住双手。 这次,他完全称不上温柔,唇瓣泛起一阵阵的疼,可身体又传来酥麻。 不甘心地咬他的唇,秦冽感受到他快窒息,暂时放过,抱起他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当然,他也好不到哪里。 菲薄的唇瓣像微微肿起来,凸显出妖冶一般的红。 云野坐在他的腰腹上,唇齿微张,重重地呼吸几口,像从岸上回到海里的鱼。 熹微的晨光下,他细腻的肌肤像镀上一层朦朦的光,柔和动人。 是碰过之后会深深着迷的触感。 他们从日出前吻到了太阳高高升起,整个世界一片明亮。 清晨的海边,晨光透过海雾,给整个海岸线镀上了一层微朦的光辉,他们沐浴在这光里,隔绝了世界。 海水与天空融为一体,成为无边无际的蓝色,衬得脸颊上的微红更加耀眼。 羞于对视面前的男人,云野别开眸,努力遮掩住害羞。 在昏暗的环境里,就像是处于无人窥探的角落,他随便怎么放肆都行,可眼下,周围那么亮,几百米后就是酒店,别人一拉开窗就能看见。 只要想到这些刺激的场面,他就完全没办法坐得住了。 秦冽不知云野在想什么,只看得到他的睫毛一眨一眨,每个小表情都可爱得要命。 难怪有人说爱情会让人上瘾,尝过之后再也戒不掉。 “秦冽,回去了。”云野动作温吞想要起来。 他不舍得放开他,身子笔直坐起,腰腹冷不防往前一挺,勾住他的腰,反而让他更加紧密无间地坐在他的腿上。 “啊——” 伴随着惊呼声,云野扑在了他的肩膀上。 男生身上的热气随之传来,能够想象得到他的身体有多么得烫。 “回酒店吗?”秦冽俯首埋在他的脖颈。 他很坏,滚烫的气息故意落在他的皮肤上,用薄唇轻蹭着,反复得不可捉摸。 云野的胳膊搭在他的肩上,低笑反问:“回去我还能活着出来吗?” 他的话换来一阵很有成就感的低笑。 没有哪个男人不想被肯定。 尤其是他生理方面。 秦冽的唇移到他耳边,“虽然我很强,但还是会手下留情。” 第45章 在一楼大厅吃了自助早餐,回到房间时,两人完全没有了在沙滩上的激情,眼皮沉得抬不起来,接连打哈欠,实在困得不行了。 明明进门前还在放狠话,要比比看谁先求饶,结果一看到沙发和床,非但没生出什么旖旎的意思,反而只想在上面睡觉。 睡他个天昏地暗,日月同辉。 秦冽先去冲澡,他洗完出来,云野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看他睡得那么香,秦冽没忍心打扰他,弯腰将他抱起来放到床上,给他盖上了一层薄毯。 他漆黑的眼瞳,宛如化不开的浓墨,望着熟睡中的人,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就在秦冽打算去另一边躺下时,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怕吵醒云野,他立刻去外面的露台接电话。 “喂,爷爷。”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沙滩上多了许多游客。 秦冽将微湿的头发向后拢,眉宇间疲态尽显,一整夜没睡,加上之前神经过于亢奋,这会儿松懈下来,感觉站着都要睡着。 秦老先问了他分公司这边的事情处理得如何,待秦冽向他做完汇报,之后提起另外的话题。 “你现在跟云家那个大儿子什么关系?之前不是否认了,怎么我今早去茶坊又听人说你俩非比寻常呢?” “谁说的?”秦冽皱眉,整个人霎时间精神多了。 “这你不用管,我也是无意间得知那小子暗中举报了养父母偷税,才想着来问问你,要真像你之前说的跟他绝无可能,我就放心了。” 秦老怕他认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又补充道:“总之现在整个上流圈都在传他是毒蛇一条,成年后说跟养父母翻脸就翻,解除亲子关系还不算,临了还要在背后捅他们这一刀,如此狠毒决绝的性格,你最好离他远点,免得哪天他再咬你一口。” 秦冽听得胸闷,张口欲反驳,他老人家说起来没完了,“况且,你如今刚坐上总裁的位子,公司上下人心惶惶,都对你有质疑,要是让那些股东和高层知道你和这样的人有牵扯,你觉得他们会怎么看你?我今早听人家那意思,都怀疑云野敢这么做,是有人在背后给他撑腰,否则他一个刚成年的毛头小子,哪来的这本事?” 深呼吸一口气,秦冽无奈解释,“爷爷,看待一个人不要从别人口中听说,应该靠自己去感受,他们只知道云野做了什么,却不想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不想安安稳稳的生活?举报养父母,解除亲子关系,对他而言丁点儿好处都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做这么蠢的事情?” 秦老极少听秦冽说这么多话。 很多时候,他自己被人误解了都不屑于解释,随便别人怎么看他也无所谓。 然而此刻,他的情绪却异常激动,每个措辞都充满了笃定,言语之间也无形流露出对那个云野的信任。 像是抓到了话柄,秦老似有嘲弄笑了声,“还说你们两个人不可能在一起,你这态度像是和他没关系的样子吗?” 秦冽抿着唇没说话。 下一秒,老爷子果然如他所想得那般,话锋突转,“我并不反对你谈恋爱,你想跟谁在一起,那是你的自由,只是眼下这个节骨眼儿,我希望你能分得清主次,对你来说,坐稳总裁的位置,实现你竞选时定下的目标,那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要往边靠。” 秦老的语气十分严肃,怕秦冽听不进去,直接下了通牒,“不管你和那个云野目前说怎样的关系,在风口浪尖上,你们必须分开,保持距离,否则只能我亲自出手了。” “爷爷,你在威胁我?”秦冽冷笑了声,“你以为那个总裁的位子对我有那么重要?不是为了他,我当个屁的总裁。” “总算说实话了。”秦老意味不明低笑了声,威严的气势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得到。 他随即反问:“那你觉得你不当总裁,你能为他带来什么?你现在翅膀都还没硬,飞不了多高,连顾好自己都成问题,我若想阻止你们在一起,有的是办法,你没办法抵抗的。” 纵然不愿承认。 秦冽也无法反驳。 吞下一口浊气,他挂了电话,骂了一句国粹。 流言蜚语真他妈让人恶心。 - 云野睡醒一觉发现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床上的,只记得当时迷迷糊糊趴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手机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云野拿起来看时间,发现已经是下午两点。 他居然一觉睡了那么久。 微信上有几条未读消息,云野靠在床头,点开来看,谢嘉耀给他截了几张聊天记录发来。 [气死我了!这些人不了解事实真相就在那边满口喷粪!] [看到他们这么误解你,云野你不会想拿刀把他们杀了吗?] 云野先看了文字,然后才点开图片。 这是一个霖城本地群,里边几乎都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和千金。 他们正在讨论一件事。 云野和养父母脱离亲子关系后反手举报了他们公司偷税漏税,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背后有秦冽给他撑腰。 看完之后,云野当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别人怎么议论他都没关系,但秦冽才刚坐上总裁的位子,私生活爆出这样的传闻,一定会影响到公司上上下下对他的看法。 人心如若不稳,地位也必然岌岌可危。 云野心慌到如坠冰窟,对秦冽的愧疚感一瞬间涌上心头。 而此刻他还不知,仅仅大半天的时间,舆论已经开始朝网络扩散,一些本地的视频号都曝光了此事,热度持续发酵。 最初,这些人还只是怀疑有人为云野推波助澜,后来,不知是谁放出了一张云野和秦冽的同框照,直接坐实了这件事情。 当然,秦越那边是不会任由谣言四起而坐视不管的,第一时间便命令公关部进行阻断和干预,删除了公众平台上不实的内容。 但群聊他们没法管,上流圈子里对大人物的花边绯闻最是津津乐道,没法忍住不去讨论。 云野的思绪飘空,在想解决的办法,连秦冽走进来都没察觉到。 看他出神,秦冽便猜到他肯定是知道些什么了。 迅速调整一下脸上的神情,藏好戾气,秦冽去到他面前,弹下他的额头。 “你可真能睡啊。” 云野猛然回神,怔怔看着他。 可能是对秦冽的情绪感知太敏锐了,他第一眼便看穿了他眼底潜藏的怒意。 看着云野有点儿懵的眼神,头发还翘起一缕,凌乱无序的慵懒很勾人,看得秦冽忍不住想揉一把。 他刚睡醒的样子很幼态,简直像只倦怠的金渐层,让他的心都融化,更不忍讲出一个重字。 要开口的话在秦冽的唇上反复滚动,最终出声:“快点起床去吃饭。” “……好。”云野没有戳穿。 他的腿垂落到床边,准备穿鞋,秦冽已经单膝跪下。 一手握住他的脚踝,一手帮他穿上。 看到这样的画面,云野的眼眶莫名泛酸,心底有强烈的难过涌上来。 为什么他们之间要有那么多的阻碍?因为身份不对等,就不配相爱吗? “中餐或西餐,你想吃那种?” 云野在洗手间洗漱时,他靠在门框上问。 “我都行啊。” 望着镜子里刷牙的自己,强颜欢笑。 他们其实都知道彼此已经知道,却都不忍揭开这一层朦胧的砂纸。 “嗯,我这边还有事情没解决完,吃完饭送你去机场?” 可能他这句话说得很平常,云野却听出了告别的意味。 他将自己这一世的希望全寄托于他,实在太怕失去了。 拿着的漱口杯的手都在抖,云野抑制住心底翻涌的酸涩,吐出漱口水,洗了冷水脸。 放下漱口杯,他像是坚定了某种信念,转身将胳膊搭上了秦冽的肩膀。 心里的话有千句万句,出口的时候却不知从何说起,他看着秦冽好看的眼睛,努力提起唇角。 “秦冽,我知道你坐上这个位子不容易,你是有能力的,秦越在你的带领下一定能发展得越来越好,更上一个台阶………” 他的话还没说完,秦冽猛然拉下他的手,将他抵在了洗手台上。 “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瞳孔骤然缩紧,前一刻的柔和不在,目光幽暗至深,氤氲的凉薄寒意,直叫人脊椎发冷。 云野能感受到他的情绪起伏,他的手腕被他攥得都隐隐作痛。 “秦冽,你别激动好不好?”知道他误会了他的意思,他祈求地望着他,“我没有要远离你的想法。” 听到他说这一句,秦冽的力道才暂时放松,眼神无声询问他的意思。 云野从他的手掌里挣脱出来,他白皙的手腕都被他攥出了一道红痕。 “话都没说完。”嘟哝了声,云野把手腕伸到他面前,“你看。” 秦冽愧疚地抿紧唇瓣,无声吻在了那个地方。 用行动表示了他的歉意。 云野的肩膀抖动了下,从秦冽的反应里,能感受到他的慌乱,敛眸低声道:“我只是想说这段时间我们先不要再见面,你专心忙你公司的事情,我好好上学,这样可以吗?”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秦冽的眼底顷刻间刮起了飓风,在他周身温度骤降,阴冷而压抑。 狭小的空间里,气氛沉寂得可怕。 “云野。”咬牙叫住他的名字,秦冽的手掌钳住他的腰,将人往怀里带,“你觉得我会是那种畏惧流言蜚语的怂人吗?” 第46章 看到秦冽眼神中的坚定,听他这样问,云野反而笑了。 人的安全感其实很容易满足,只需要对方表明一个态度。秦冽说他无惧流言蜚语,这就足够了。 云野相信他是可以为他彻底豁出去的,但他并不想让他那样做,爱情的轰轰烈烈不需要证明给别人看,只要他们两个人懂就好。 秦冽看着云野突然的笑,感觉很莫名。 他的指腹在他的手腕上摩擦着,眼神无声询问他为什么。 “就因为知道你不怂,我才会说这些话啊。”云野轻声开口。 他的语气很温柔,十足有耐心,“如果不是坚信你会站在我这边,刚才就不敢自作多情了,万一把你彻底推开了怎么办。” “如果因为这点小事就能推开,那我也不值得你喜欢。” “这是……小事吗?” “不触犯我们感情底线的都是小事。” 云野的这番解释慢慢平息了秦冽的忐忑,他相信他不是为了哄他才故意这样讲。 两个人看着对方,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一下放松起来。 秦冽没感受过被人坚定选择的感觉。 他抬起手摸下他的脸,“你真这么信我?” “当然,要不然好些天不和你见面,我肯定会怀疑你变心了的。” “你打算多久不见?”他威胁皱眉,脸埋进他的颈窝,以示惩戒轻咬了口。 云野被他弄得发痒,手掌抵在他的肩上,“你先等等,我还有话没说完。” 秦冽压下心底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好,你说。” “昨天我去税务局的时候遇见你二哥了。”云野郑重开口,“直觉告诉我,这事儿和他脱不了关系。” 秦冽的表情一下变得严肃,他知道云野既然这样讲出来,就代表他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所以,你有什么想法?” 云野勾下唇,“天赐良机,一石二鸟。” 舆论声势造得这么大,整个上流圈都在关注此事,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如果将之前偷录的视频曝光,揭露云庆辉和楚思玲的真面目,将整件事来个大反转,肯定让那些痛斥他不孝的人感觉打脸,倒戈向他这边,赚一波心疼。 到那时,云家在霖城的名声就臭了,他们公事上偷税漏税,私事上还如此虐待养子,也会失去客户对他们的信任,经此一事,估计难以翻身了。 而秦冽那边,以他的本事,搞到那天在秦洛南和他税务局相遇的照片不成问题。他刚好可以借这个机会怒斥秦洛南,反将他一军,说一切都是他在背后搞鬼,因为嫉妒他坐上总裁的位置,故意朝他的身上泼脏水,煽动舆论说他和云野有特殊关系,不惜毁坏秦越的名声,只为了让秦冽从总裁的位子下来。 借这个机会打压秦洛南,不仅能挫挫他的锐气,还会让他在秦越内部民心尽失。 只不过实施这一切的先决条件就是他们两个人要保持距离,不能被人发现他们有暧昧,否则一旦被人抓到把柄,就不会有信服力了。 秦冽听完之后,眉宇并没有舒服,反而更加紧蹙,“你这样是把我择干净了,但你不会觉得委屈吗?还是会有人在背后骂你,不管你作什么解释他们都不会信的。” “不管我们怎么做,都没办法堵住所有人的嘴啊。”云野抓住他的胳膊,“秦冽,我明白你的想法,在你心里,我的感受可能是放在第一位的,而我也是一样,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安稳的坐在那个属于你的位子上。” 他们的目光交汇,在彼此的眼中看到最热烈赤诚的焰火,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所表达出的爱意。 秦冽之前还会觉得云野对他的喜欢不可捉摸,他总有一种虚无缥缈、抓不住的感觉,但眼下却踏踏实实感受到了他浓烈的情感。 手臂绕过云野的颈后,秦冽将他拥入怀里。 他是一个不喜欢把承诺先说出口的人,但心里却已然郑重地表示,云野受过的委屈,他一定会为他讨回来。 云野贴在秦冽的肩膀上,他刚刚还有句话没告诉秦冽。 他真没对自己的委屈看得多重要,也许是因为经历得多了,被人误解也没起太大的波澜,一心想的只是秦冽他能好好的,永远做那个站在高处的天之骄子。 抱了很久很久,秦冽还不舍得放开。 爷爷警告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他明白他老人家的良苦用心,并不是真的要反对他和云野交往,而是想让他分得清当下的主次,别只顾享受当下的恋爱,而耽误了未来。 爱一个人,应当是要有能力在他身边保护他,如果他不强大起来,未来还要面临无数次的麻烦。 感情是经不起折腾的,在一次次的考验中,迟早分崩离析。 - 云野回到学校,舍友们对他的态度一如往常,没表现出异样,让他松了口气。 看来那件事情只在霖城本地传播发酵,外地人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圈子,对别的城市没兴趣,自然也刷不到这样的新闻。 在回来之前,云野已经将视频投稿给霖城本地的一位大V,请他帮忙代发。 这种博流量的好事摊到哪个大V头上,对方都是愿意的。 这位大V亲自攥稿,将视频进行剪辑,并配上令人动容的文字,活脱脱将一位受害者的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 大V称云野长期被养父母精神pua,他们纵容亲生儿子,苛待养子,对他进行压榨和吸血,不顾本人想要报考尚城大学的意愿,勒令他留在本地一所更差的学校,在他暗中修改了志愿,养父母去到学校大闹,甚至威胁云野,如果不退学就闹他个天翻地覆。 云野受不了被他们控制,提出想要解除亲子关系,而在这之后,养父母没有表现出任何想挽回的意思,反而是逼迫他一个还在上学的学生,让他归还抚养费,在云野表示自己暂时没能力偿还时,甚至还要动手打人。 当下这个社会,精神pua正值热点话题,大V很会抓矛盾的重点,进行放大,拉取人们的同情心。 社会舆论就是这样,多数人在听说一件事后感慨激昂,不去思考背后是否有隐藏的真相,等待事件反转之后,又会迅速倒戈相向,站到另一边。 短短一日,云野就从被人唾弃的对象转变成令人心疼的“倒霉鬼”。 [摊上这样的养父母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孩子是你自愿抱回家养的,又不是他自己选择的,你哪来的脸要钱?] [pua太可怕了,我之前谈过一男朋友就不停对我进行精神控制,导致我差点抑郁,还好后来分开了,难以想象从小就被pua会养成什么性格。] [难怪人家不顾养育之恩,暗中举报税务问题,要我说做得就是好,这样恶心的养父母还给他们留什么颜面?就得揭穿他们的真面目!] [自己亲儿子没本事就压榨养子,想让他帮自己亲生儿子铺路?怎么那么不是东西?] 因为有视频作为铁证,揭露了他们丑恶的嘴脸,网友们个个义愤填膺,想想之前还受蒙骗,责怪云野冷血自私,自然更加生气了,评论区清一色全是骂声。 云庆辉和楚思玲忙得焦头烂额,刚解决完税务问题,缴纳罚款,准备回家,好几位客户的电话前后打来,说要同他们终止合作。 还说现如今厂商那么多,他们没必要和不讲诚信、没有道德底线的公司做生意。 接二连三的打击纷至沓来,楚思玲被砸蒙了。 而另一边。 秦冽也召开了股东会议,说要对传闻进行一个澄清,秦安和秦洛南皆来到现场。 因为秦冽坐上了总裁的位子,他们两位暂时结盟,组成统一战线,势要拉秦冽下水。 会议一开始,秦冽先po了两张照片给在座的各位看。 助理在旁进行解释:“这是前天下午,我们的秦经理在税务局遇到云野的照片,后来他进了高管的办公室。” 秦洛南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不动声色调整了下坐姿,面上没流露出特别。 “区区两张照片而已,你想表达什么?”秦安不屑一顾,替秦洛南说话。 助理是秦冽的发言人,开口回答道:“秦总去问了那位高管,他说你那天给了他一张卡,逼问他云野到税务局做了什么。” 这话说完,助理紧接着又说:“根据这位高管透露,云家那边是晚上九点接到的税务局的电话,之后就忙着处理补税的相关问题,无暇顾及其他,而网上在隔日的凌晨四点就有帖子称是云野进行举报,并有人煽动舆论,开始在各大群里讨论背后是秦总在推波助澜,您不觉得太快了点吗?云家这个时候慌乱得不行,会有心思去做这些吗?” 这一番话说完,在场的人皆面面相觑,大家自然听出来始作俑者是谁了。 “秦经理。”秦冽靠在椅子上,嘴角挂着一抹痞笑,“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没叫爷爷来开会吗?” 秦洛南后背绷紧,未发一语。 秦冽犀利如鹰枭般的目光睨着他,“因为我不想他老人家知道这件事而心寒,你再怎么想往我身上泼脏水,也不能忘了你姓秦吧?你在背后不遗余力将我与整件事情挂上钩,难道没想过别人知道了以后会对秦越造成影响?你既然如此不在意秦越的未来发展,那我不知你当初竞选总裁的位子,是真心想提高秦越的业绩,还是……单纯的不甘心。” 在座的人听到秦冽掷地有声的话,对秦洛南的行为难免心生不满,表情个个都很微妙。 这一番话出口,问得秦洛南哑口无言。 秦冽太会抓话柄了,他刚才说了半天,并没解释自己和云野的关系,只是把他给推了出来。 偌大的会议室安静了数秒,秦洛南倏地发出一声冷笑,“秦冽,你信誓旦旦将过错推到我的头上,动摇各位股东对我的信任,那你敢说你真没在暗中帮助云野?不然他一个刚成年的小男生是怎么知道他家的税务漏洞,并有勇气举报的?” 秦安听后都唏嘘了声,见秦冽抿紧双唇,又加一句:“还有,你和云野早在两个月前不就搞在一起了?我这还有照片呢。” 底下的股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谁也不敢吱声。 秦冽的食指在桌面上轻敲了下,冷笑勾唇:“今天我们讨论的难道不是对公司不利的事儿吗?你们为什么要把我的私人感情搬到明面上谈?我帮不帮他,跟秦洛南不顾集团利益,把这事儿捅到公众面前有关系吗?” “你不帮,洛南他就不可能这么做,因为他没有这个机会!”秦安立刻反驳。 秦洛南瞪大眼,想去捂住他嘴巴都来不及了。 猪队友!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队友?真是气死他了! 秦冽挑眉,唇角边溢出笑,“大哥,看来这件事你也知情,你承认秦洛南他毁坏集团名声了?那你有没有参与其中呢?” 意识到自己中了秦冽的圈套,秦安的脸上浮现出懊恼,想把话收回去都晚了。 秦洛南一直没出声,知道自己已无辩解的机会,他冰冷的目光看向秦冽,咬牙道:“你坐在这个位子上,就该负起责,别整天流连儿女情长。” “这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明年年底自会有答案。” 秦冽的眼中充满自信的笃定,笑容里满是对秦洛南的轻蔑。 而当天下午,秦老在得知此事之后,为了平息股东的怨气,将秦安和秦洛南暂时停职,让他们反省三个月再回公司。 之后,秦冽也被他叫进了办公室里。 秦老吞下两颗速效救心丸,沉默得一言不发,就那么靠在椅子上看他。 秦冽视线移开,双手背在身后,小声嘀咕:“爷爷,你别在我面前用苦肉计。” “你说这话一点儿良心都没有。”秦老斥责了声,“我让你跟那个云野断干净,你断了吗?” “没有。”秦冽连犹豫都不曾,声音格外得坚决。 “你——” 秦老无奈皱眉,知道这小子油盐不进,说什么都不听,只能问:“那你是怎么打算的?非要逼我出手?” “我没想好。” 秦冽双手负在身后,目光如炬,“我只知道我不可能放弃他,除了让我俩分开,其他怎么都行。” 听闻,秦老冷笑了声,“你小子是真不怕事啊!你是料定了我不会对云野做什么吗?” “我不确定。” 秦冽的视线移向窗外,“但我知道自己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这些年我一直活在对母亲的愧疚里,爷爷您是最清楚我有多害怕和人交心,所以我觉得您也明白我愿意把心交出去有多难得,那我想,您应该不可能舍得把我们拆散,让我再回到那种暗无天日的时候。” “……行啊你小子。”秦老沉默了会儿,十分佩服地点头,“我看你这苦肉计用得比我厉害多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不是故意想让你同情和怜悯。”说话间,秦冽垂下头,似乎想要掩饰眼底的哀伤。 在他的周身弥漫起一股分外落寞的气场。 “行。”秦老不得已点下头,“既然你都这样说,那我不再管,只是你自己心里要有数,别被有心人抓到把柄,等哪天你把这个位子坐稳坐牢固了,再去高调也不迟。” 这一番话说完,秦冽竟然直接冲过去抱住了他。 秦老被吓一跳。 幸好他刚吃了速效救心丸。 感受到秦冽搂着他肩膀,他皱眉不停拍打他的手让他松开。 “行了,你快别恶心我了。” 他看不到背后的秦冽在得意地挑眉。 苦肉计这一招果然很好用。 看来他以后要学聪明点,能示弱的时候千万不要硬来。 - 云野接到秦冽的电话时便听出来他心情很好。 “事情都解决了?” “嗯。”秦冽将情况和云野简单告知,没提起和爷爷之间的那番对话。 他不希望云野因得不到他爷爷的认可而沮丧。 “你二哥那人诡计多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还是要多提防着他点。”云野的心没办法放下去。 可能成长的环境让他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格,他永远都没办法真正的开心和放松。 “你对他好像很了解。”秦冽不禁问:“他见到你,有说什么吗?” “请我吃饭算吗?”云野说:“他好像是想从我这儿打听一些关于你的事儿。” “以后见了他连话都不要讲。” 秦冽不想再提这个倒胃口的家伙,“接下来几天我会很忙,没办法去见你了。” “没关系,我课程也很紧。” “你还真是一点儿都不输啊。”秦冽被他气笑了,“就不能说一句哥哥我会很想你?” “这么肉麻的话不是我的风格。” “是吗?”秦冽暗中磨牙,“我看你之前说的也挺溜。” “那个时候不是在追你吗?不说点好听的撒撒娇,怎么能让你耳根子软下来。” “行,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秦冽纵然心有不平也无可奈何,只能吐槽他一句“渣男。” 云野爽朗的笑声很快传过来,“好啦好啦,哥哥快去忙吧。” 他这猝不及防的一声差点让秦冽当场石更。 每次一听他叫“哥哥”,他都只想把他按在床上狠操。 - 舆论总是这样,热热闹闹讨论一阵,过后就消失不见了。 仅仅两日,网上关于云家的各种新闻全都没了,云野猜可能是秦冽暗中出手进行了控制。 他们这两天一直保持着联系,秦冽虽然特别忙,但每到吃饭的时候还是会来问他一声,和他分享他吃了什么东西。 虽然他们不能时时刻刻腻在一起,也不能每天都见到对方,但这种细枝末节处的关心,也会让人觉得特别踏实。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云野收到苏星若发来的消息。 她给他拍了两张猫咪的照片,说它身上穿的小裙子是她亲手缝的。 苏星若之前也给他分享过两次,说她给小猫起了名字,叫“小乖”,它每天跟着她店里和家里两头跑,性情温顺,适应能力超强,格外省心。 [没事的话来店里玩啊。] [多亏了你,我才能拥有这么可爱的猫咪。] [还没能好好谢谢你呢。] 周宇哲想去科技城买套键盘鼠标,已经和云野约好晚上过去。 在地图上看了下,他们要去那边离苏星若的店倒是不远,云野便给她回了两条消息,问她八点左右还开不开门,他想过去看看小猫。 [我们店十点钟才关门呢。] [你要来的话千万别吃饭,我这边给你准备美味的大餐。] 看她是真心邀请,云野便没拒绝。 [好,那晚上见。] 和周宇哲去科技城选购完,云野问他要不要跟他一块过去。 周宇哲挠挠头,听云野说人家小姑娘特别落落大方,便没拒绝。 两人一块去买了水果和甜点,在导航的指引下,来到了苏星若的店门口。 光从外观来看,这就不是一家普通的店,靠马路边的那个透明橱窗里摆着各种限量版的二次元手办,周宇哲对此有了解,说每个都价值不菲。 他们推门进了店里,入门是一条走廊,墙上贴满了漫画海报,继续往里走,才是大厅。 苏星若坐在电脑桌后面,看到云野,激动地对他挥了挥手。 “你们随便看啊,我这个稿件马上搞定了,稍等。” 说着,她把猫从椅子上抱下去,“小乖,快去找你云野哥哥玩。” 苏星若就像个小太阳,哪怕和她只见过两面,从她的言谈举止中,也不会让人有陌生感。 云野抱起猫,看它如今打扮得像个小公主,不由感叹:“跟对了主人就是不一样啊。” 周宇哲的注意力全被苏星若吸引,他暗中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碰了碰云野的胳膊,低声问:“哎,她有没有男朋友?” 云野立即警铃大作,“你想干嘛?” “我就问问,看她长得挺可爱的。”周宇哲蹭了蹭鼻子,不自然地解释。 但少男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云野也不能多说什么,蹲下去撸猫。 不一会儿,又有个女孩子拉开一扇门从房间里走出来,她留着利落的公主切短发,戴着围裙,看到他们后,挥手打了招呼。 “你们好,我是星若的朋友,你们可以叫我亚亚。” 她一看就是那种性格特别英姿飒爽的女孩子,云野和周宇哲一起打声招呼,之后听她说:“饭已经做好了,要不然你们先进来?” “我们等会儿也没关系。” 云野话刚说完,苏星若举起手,“终于完成了。” 她伸个懒腰,将电脑一关,走到了云野面前。 “嗨,你好。”对周宇哲伸出手,苏星若说:“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周宇哲害羞点下头,拿出了手机,“加个微信吧。” 云野,“………” 你小子原来这么直接的吗? - 吃过饭,时间已经来到了九点半,云野和周宇哲急着回学校,没多待会儿就先离开了。 坐在出租车上,云野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回想在饭局上苏星若和亚亚之间的各种亲密互动,越想越不对劲。 可能他不是女孩子,所以没办法理解。 她们女生之间都是这么相互喂食,随时贴贴和抱抱的吗? 望着窗外,云野的心底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涌上来,把他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周宇哲见云野出神,在他面前挥了下手,“想什么呢?” “没什么。”云野回过神,压下心底的疑惑。 “我在和若若聊天呢。” “若若?”云野嘴角扯了下,“我还从没见你这样。” 他一直以为周宇哲是个特别含蓄内敛的男生。 - 一周的时间在平稳的日子里转眼晃过。 第二天就是周六,这天是郭序的生日,他老家离尚城挺远的,爸妈居然还要特地飞来给他庆生,妥妥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不过,郭序拒绝了。 他都上大学了,在学校过个生日还要爸妈陪着,那也太羞耻了。 找爸妈要了些钱,郭序豪气地在尚城人均消费最高的酒吧订了卡座,请他们宿舍的三个人去。 那地儿是有名的gay吧,入门是个玻璃走廊,俩男的正抱在一起旁若无人接吻。 云野面无表情从旁边经过,郭序碰下他胳膊,“你初吻还有吗?” 他一问,云野便想到身世那个猝不及防的亲吻。 他和秦冽之间的那一次,像烙印般牢牢刻在了心底,现在回想起,唇上似乎都还残留着那时的温度。 云野的余光瞥向郭序,暗示他不要太八卦。 郭序精明一笑,“想那么久,肯定是早就没有了,要不然直接否认了。” 来到预订的卡座,是一个视野绝佳的位置,能看到舞台上的表演。 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七位猛男走到台上,粗犷野性,手用力一撕,胸前的布料就被扯了下来,块块肌肉映入眼帘。 撕就撕吧。 偏偏那大块头的身材扭得又妩媚又妖娆的,反差感扑面而来。 云野心里直呼好家伙。 原来酒吧里还有这样的景呢,以前没看过,真是可惜了。 “再看口水要掉下来了。”周宇哲在云野面前晃了下手,问他吃不吃水果,“这车厘子挺好的。” “谁流口水了。”云野反驳,“我不喜欢这种大块肌肉的。” “是吗?”周宇哲撇嘴,表示不信,“你是因为自己没有,嫉妒人家吧?” 云野咬了口车厘子,脑海中浮现出前世秦冽的身材,心想还是那样肌理分明得好,不知现在的他身材如何,还没好好看过,感受过。 云野一想,那日清晨在沙滩的画面又如电影般涌出来,他的耳朵一下子烫得要烧起来。 郭序在联系服务员推蛋糕过来。 社恐人士最害怕的场面就是服务员举着灯牌唱生日快乐歌,周围还站着一群不认识人鼓掌。 眼下,便发生了。 庆生仪式近半个小时,期间郭序跟猴子似的在那边载歌载舞,好多人拿着手机对准他拍照。 终于挨到结束,云野以去洗手间为由,逃离现场。 酒吧面积特大,距离中心位远一些的地方,还是比较安静的。 可能是刚才太闷了,乍一到这么清净的地方,云野整个人有些恍惚。 想在这边待一会儿再回去,云野拿出手机和秦冽聊天。 他今天不知在忙什么,上一条消息还是中午发的。怕打扰他工作,云野打下一行字,却迟迟没有发出去。 他只是想问一句“你还在忙吗”,却这般瞻前顾后,搞得像个只能眼巴巴看着却没资格主动的暗恋者。 冲动之下,云野直接拨了视频通话过去。 此时的秦冽正在酒店里应酬,手机铃声一响,他立刻中止了聊天。 在座的客户眼睁睁看着刚刚还满脸严肃和他们据理力争的秦总,在看到这通电话之后,唇角瞬间上扬,站起身道:“我去接个电话。” 究竟是谁打来的电话那么重要? 秦冽走出包厢,担心电话挂断,他第一时间接通。 “喂?” 这一声刚响起,手机里有个声音传了出来,“云野,你在这儿待着干嘛?猛男跳脱衣舞了!抓紧时间去看啊!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秦冽,“………” 猛男?脱衣舞? 一周时间没见,云野他要带给他什么惊喜? 合着这就是他说的好好学习? “我打电话呢,等会儿去看。”云野的声音又传出来。 等会儿去看? 捕捉到他这句话,秦冽的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云野,你在哪儿?” 刚把手机放在耳旁,云野便听见他这样问。 “今晚舍友过生日,我在酒吧呢。” “现在已经快十点了,不担心宿舍关门了?”秦冽的这句话很明显是在警告了。 但凡聪明点儿,都能听出来他在暗示什么,可云野偏偏不如他意。 “没关系,郭序说他请客住酒店的。” 对面好一阵沉默,按下心底翻涌的醋意,强势开口:“别玩了,现在就去我家,今晚在那儿睡。” “我没钥匙啊。” “找个开锁的。” “………”云野知道他在计较什么,假装犹豫了下,说:“那行吧,等我看完脱衣舞就过去。” 他明知道这是雷点,还偏偏要往这个地方踩。 秦冽的胸口窜上无名之火,“你想看我跳给你看,你冽哥的身材不比他们差。” 听到这句,云野真忍不住要笑喷了。 秦冽跳脱衣舞?那画面好难想象哦。 他真说得出口。 “好,这是你说的,别反悔。”云野一口答应下来,“我现在就去你家,你睡觉之前开视频跳给我看。” 听到这句,秦冽心中发出冷哼。 开视频? 他当面跳给他看不是更刺激吗? - 和三位舍友简单解释一番,云野说他身体不舒服得先离开,今晚去朋友那儿住,他们听后也没多问什么,还当他说的是姓陈的那位大哥。 云野还在半路上,就接到开锁师傅打来的电话,秦冽不等他出手就帮忙找好了。 等他去到秦冽的家门口,师傅已经在那等着了。 这边是高档小区,安装的门锁复杂又高级,云野还以为挺难开,没想到人家师傅拿工具轻轻转了几下,门接着就开了。 进到家里,云野莫名有种自己入室盗窃的错觉,不是用钥匙光明正大进来的,怎么都觉得别扭。 [我已经到你家了。] [别告我强闯民宅啊。] 给秦冽发了消息后,云野进到卧室,找了一件他的衬衫和短裤,拎着就去洗澡了。 忙活一通上床躺下,秦冽居然还没回。 云野给他发了晚安,将手机放在一旁,闭上眼就睡了。 被子还有枕头都有秦冽的气息,闻着熟悉的味道,云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多久之后,他迷迷糊糊听见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云野困得醒不过来,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皱下眉头又接着睡了。直到有温热的唇瓣贴上他的颈窝,才霎时间清醒。 卧室里只拉着一层纱帘,环境朦胧,男人温软的唇若有似无般摩擦过他的肌肤,从他的喉结上厮磨而过,那种酥麻的电流急速窜过了全身。 他感觉到男性身体的炙热,真实的触感,浑身犹如被大火烧撩过一般,身体瞬时滚烫起来。 云野的心脏顿时开始狂跳。 “你……”他回避着他的亲吻,低声问:“怎么突然回来了?” “想你。” 秦冽喘着气,呼吸尽量保持稳定。 他抬手开了夜灯,暧昧的橙色光线,模糊了人的面庞,混淆了人的感官。 火热的氛围肆无忌惮地充斥着,让人缺氧。 云野能闻见秦冽身上刚刚沐浴过的清爽气息,看来他回家后的第一时间就去冲了澡。 头顶的暖光洒下,落在云野的脸颊,他长睫的倒影忽闪,戏谑地问:“这么迫不及待想展示给我看?” 听闻,秦冽发出了闷笑声。 “在我跳之前,你是不是要先给我解释为什么去看那种舞?”他的声音淡淡的,尾音略有些沉,自带威严。 云野很喜欢他这如大提琴般低哑的音质,磁性悦耳。 他眼尾上挑,浅色的眸子里泛着细碎的光,抬手搭上他的肩,不服气反问:“看又怎么了?” “又、怎么了?”秦冽的手掌掐住了他的细腰,“他们有我好看?” 这个举动让云野察觉到了危险性。 嘴角含着笑,他仰头轻摇,“谁都不如你好看。” 男生扬长的脖颈露出凸起的喉结,活脱脱像个勾魂的男妖精。 秦冽呼吸沉重,眼神里说不出的□□焚燃。 他噙着坏笑,修长的手指去解他衬衫的扣子。 大一个size的衬衫穿在云野的身上,有种随性的慵懒风,他的扣子只解了两颗,冷不防被他偷袭了腰。 “秦冽,你属泰迪的吗?”云野压住他的腰身,逼迫他往下,话锋突然一转,“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 他大方又坦然地向他表达爱意,眼睛里的星星明亮闪耀得像是要跳出来。 秦冽的喉结蓦然一紧。 他从来都不信煽情的话,但云野的每次示爱,都让他感受到独一无二的偏爱。 他不止一次对他说过喜欢,无论他给予怎样的回应,都不曾退缩。 秦冽不懂。 他怎么配得到他如此浓厚又热烈的,这样一份全心全意的爱。 云野刚刚是情不自禁讲出口,在他说完之后,秦冽的目光却莫名定格住了。 他疑惑看着他,正要询问,他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凶狠而猛烈地吻住他。 “唔……” 被他撩到敏感处,云野浑身颤抖了下。 卧室里的气氛如同被人点了一把火,高温迅速蔓延。 窗外,清晨的露气浓重,地平线又要升起新一天的太阳,几缕偷偷的从窗帘的缝隙之中溜了进来。 云野从来不知,原来接吻的时长能坚持那么久,吻到浑身大汗淋漓了,他们也不舍得放开彼此。 前世的遗憾今世补足,他尝到的不仅是感官上的愉悦和刺激,还有心灵被填满的那种强烈的灵魂共振的感觉。 宛如经过一场战斗,云野被放开时,只能任由胸口起伏不定地喘息。 而旁边的男生埋在他颈窝,也不停在呼吸。 卧室里的火焰渐渐退散,不知多久之后,云野被他的手掌再次勾住。 彼此相贴的身体传递着热度,他的感受分外清晰,嘴角不由上翘。 他禁锢得越是牢固,越能清楚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变化。 秦冽知道,云野他也不好受。 二人目光对视,云野伸手抱住他的脖颈,唇瓣贴近,主动亲在他的唇瓣上。 火焰一点即燃。 秦冽将他抵在床头,加深了这个吻。 彼此的吻技都很青涩,来回的试探 云野很快感觉头又晕乎乎的,快要缺氧。 秦冽却在这时将他捞起来,让他的胳膊挂在他的肩上,转而将他抵在了后面的衣柜。 脚下虚浮,如果不是靠他的身体支撑着,云野感觉自己要一头栽倒。 秦冽颀长的身影逆着光,他在他的唇上研磨许久又缓缓撤开,眼眶已被体内的火烧得泛起红。 只是,眉宇间似乎浮现出懊恼。 他是不是在想,回家之前该去趟便利店。云野猜测着,手指按在他后颈上的那块凸起处。 “很难受吗?” “这话该我问你。”秦冽咬住他的耳垂,垂在身侧的手慢慢与他十指紧扣。 他进行在这个动作时,刻意反复了下,张开的指缝扣住他的五指后又张开,然后再合上…… 看起来好像是为了好玩,但云野却读懂了他的暗示。 没错,他们解决的办法应该不止一种。 第47章 掌心的温度交融,热意不断传递。 云野以为秦冽的举动是他所想的那般,不料关键时刻他突然松了手。 暧昧戛然而止,出逃的理智与清醒被慢慢找回来。 卧室环境昏暗,依稀可见面前的秦冽深眸中渐退的火焰,被他强行压下去。 男生的面部浮现出不自然的神情,云野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 秦冽后背潮湿,只想立刻冲个冷水澡。 二十出头的大男孩并不懂得怎么掩饰自己的生理本能,他一边渴望着一边又自我抑制。 甚至不敢去看云野的眼睛,怕失控吓到他。 所有的真诚,平铺直叙地暴露在云野的眼前,这一刻,他纯正的少年之气体现得那么清晰和彻底。 回避着云野的目光,秦冽低喃:“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我去次卧。” “……好。”云野轻声应下,看着他拉开门走出去。 在那个瞬间,秦冽紧绷的肌肉逐渐松弛下来,仿佛释放出了巨大的压力。 背部靠在衣柜上,云野揉揉额头,十分恍然。 在和秦冽亲吻的时候,他经常会陷入忘我的境界,像是不记得自己重活了一世。 在潜意识里,他们还是结了婚的夫夫,对彼此的身体都很熟悉,这样一来,他对待秦冽的态度自然也像认识了许久,无论和他发生什么都是顺理成章。 但在秦冽看来却不是这样,他们心照不宣地暧昧着,连关系都还没正式挑明,亲吻已是越界,怎么敢奢想下一步。 他刚刚和他十指紧扣其实很单纯,是他暗自揣度了他的用意。 秦冽看待他的态度与他看待他是不同的,他对他还不够了解,会有一个小心翼翼地摸索和试探的过程,理论上称之为“新鲜期”。 所以,他一定不会想着和他快速迈入下个阶段,那天如果不是他主动,连亲吻他大概都要斟酌许久。 两人之间不仅存在着信息差,时间差也是个问题。 还好当时他没有主动开口询问,不然那多尴尬啊。 只是设想一下,云野都觉得人麻了。 窗外天已大亮,云野昨晚睡了一夜,哪里还困。 他从卧室出来,听见外面的洗手间传出哗啦啦的流水声。 避免撞见之后尴尬,云野又默默退回卧室。 秦冽连夜开车赶到尚城,他肯定是要补个觉的。 坐在沙发上玩了会儿手机,云野起身洗漱,拿了放在玄关柜上的钥匙,偷偷出了门。 附近有一家生鲜超市,云野去采购了食材以及各种调味品,准备给秦冽煲个汤好好补一补身体。 再回到家里,已是一个小时后。 云野在做饭方面没太大天赋,曾经心血来潮有过一段时间想钻研厨艺,后来发现自己实在不开窍,无奈放弃了。 煲汤,是他认为最简单的事儿了。 按照菜谱,把所需要的食材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丢进去,文火慢炖就好。 云野在厨房里忙碌着,秦冽在次卧睡得正熟。 可能是睡前胡思乱想一通,时隔多日,他又做了关于那个男人的梦。 梦境一次比一次清晰,他完全看到了他的脸,相比起现在的他,沧桑许多,眼角都有细纹。 …… “秦总,我们现在要出发去机场吗?” “走春华路,在‘熊猫墩墩’这家店停一下。” 车子停在秦冽所说的店门外,他下车时,助理为其递上一根拐杖。 男人西装笔挺,白衬衫打着黑色领带,剑眉星目,五官深邃,被岁月打磨而出的沉稳是轻易学不来的。 进了店里,秦冽从陈列柜中诸多手办中挑出一款最可爱的,让店员为他包起来,却听对方说:“不好意思,先生,这是我们的盲盒系列产品,您所购买的手办都是随机分配在盒子里的,不一定能抽到哪个。” 听完解释,秦冽也觉得有趣,从中拿了一款盲盒,随后离开。 到家后,他和云野一起拆,两个人坐在落地窗前面的椅子上,晒着午后温暖的阳光。 他们谁也没想到,居然真的拆出了隐藏款。 云野那一刻的目光犹如骤然划过天际的流星,刹那间明亮起来。 秦冽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温柔与宠溺尽显。 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怦然加速,被塞得满满的,里面全都是眼前这个男人,是云野。 ……… 平静地从梦境中醒来,秦冽下意识去摸了自己的腿,带着一种未知名的慌乱。 在梦里,他只能看得到那个男人的上半身,不明白助理为什么会给他递拐杖。 是他出意外受伤了还是腿瘸了? 想到,秦冽骤然惊出一身冷汗。 之前,他只觉得那是另一个平行时空所发生的事儿,与他并没有关系,直到做完这个梦,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那该不会就是他的未来吧? 心跳的速度还是很快,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梦里的悸动。 秦冽捂住胸口,回想了一下那个梦,越想越觉得那个熊猫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目光凝滞两秒,秦冽爆了声粗口。 靠!那不就是云野送他却被他给扔了的熊猫吗? 长得一模一样,区别在于一个是钥匙扣一个是手办。 所以,云野是特地买了那个男人送他的礼物,反过来送给他? 而他怎么做的?不但羞辱了一番,还转手给扔了。 在云野的心里,恐怕他连那个男人的一半都比不上。 懊恼的神色从秦冽的脸上浮现。 他现在跪着捡回来还能弥补吗? 心虚使然,秦冽都不敢开门出去了。 正准备将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听外面的动静,不料门突然从外推开,撞得秦冽向后退了两步。 鼻腔涌上酸胀感,他却笔直地站着不动,故作无事发生。 云野狐疑扫他一眼,“我还以为你没醒。” “刚要出去,你不正好进来了么。”秦冽神色淡淡,施施然朝外走,“我去下洗手间。” 云野感觉秦冽有点儿奇怪,刚刚他分明是贴在门后的,除了想要偷听,谁会这么做? - 洗漱完,来到餐桌前。 云野端出一碗他“精心”熬制了三个小时的汤放到秦冽面前。 其实他是没怎么有信心的,从卖相上看就不是很好,但好歹还能闻着香味。 “喝点汤补补身体。”云野面带笑意,为其解释,“这里面有乌鸡、山药、黄芪、枸杞,补肝肾,健脾胃。” 秦冽低头看着这碗比中药还黑的汤,无法确定是不是给人喝的。 “真是你自己熬的?”秦冽拿勺子搅了搅,还有不明物体在当中浮动。 云野看出了他的嫌弃,轻哼了声:“不就是酱油放多了嘛,你不想喝给我喝吧。” 理直气壮之下难掩心虚。 越是不会做饭越爱自己创新。 掀开盖子看到那砂锅里清汤寡水的让人没胃口,云野突发奇想就倒了点儿酱油进去。 但他当时并不知,自己买的是老抽,它和生抽是不一样的。 “我没那意思。”秦冽勉强扯唇,“毕竟是你的一番心意。” 毕竟他也不会做饭,没资格评判,煲汤放酱油到底是对还是错。 “就是,你能体谅我的良苦用心,我就没有白付出。”云野见他犹豫不决,为他端起碗,“喝吧。” 他这架势莫名有种“大郎,起来喝药”的画面感。 秦冽忍不住问:“你自己尝过吗?” 云野犹豫摇下头,他清楚自己做饭什么水平,实在是不愿意入口。 见他沉默,秦冽便明白了。 这是拿他当小白鼠做实验呢。 秦冽鼓起勇气尝了口,不仅咸,还苦得难以下咽。 他的眉头瞬间皱起,连舌尖都麻了。 “别告诉我,你错把黄莲当黄芪了。” “苦吗?”云野讪讪然一笑,“那可能炖的时间太长了,老抽是会有点苦味。” 看秦冽这表情,云野知道这汤肯定是废了,就算不想浪费,也只能倒掉了。 可就在他要把碗端走的时候,被秦冽拦住了。 “没关系。”秦冽不忍心看云野失望,视死如归端起碗,一口气喝了大半,“还是很好喝的。” 放下碗的同时,他露出标准的假笑男孩表情包。 云野感动得想哭,“秦冽,你对我太好了,我做的饭狗都不吃。” “………”秦冽不知该回什么。 是不是该庆幸,在云野心里,他比狗要强? 人生头一次拿自己跟狗作比较,而且把狗给赢了,秦冽莫名觉得……还挺骄傲? 唐境泽说得没错,爱情果然会让人失智。 云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期待他接着喝。 在这之前,秦冽确实没接受过这么严峻的挑战。他突然有点儿怀疑,云野会不会在借机报复他。 之前让他受了几次委屈,眼下都是他活该承受的。 哎。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秦冽把剩下的半碗喝了。 云野能从他痛苦的表情里看出这汤有多难喝。 秦冽在一次次颠覆他的认知,他虽不会表达爱,但处处表现得都比前世要喜欢他。 会暗中保护他,会帮他出气,会帮他收留流浪猫,在他需要他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还会在深夜带他去买想吃的蛋糕,喝下厨艺不精的他炖得那么难喝的汤…… 这些难道不比言语上的喜欢来得更珍贵吗? 当然,他即便这样安慰自己,内心深处还是渴望听见他的那一声告白,填补这两世的遗憾。 云野慢慢的开始有真实的感觉,他们就是同一个人。穿梭时空,但爱意不减。 心头感动翻涌,云野情不自禁地说:“秦冽,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钻研厨艺,不再折磨你的味蕾。” “呃………”秦冽的嘴角提起来,露出直白而不失讨好的微笑,好言相劝道:“其实你不用这么辛苦,我们又不是请不起厨师。” 话音未落,见云野委屈地撇下嘴,他的态度顷刻间来了个大转弯,“当然了,厨师做得肯定不如你亲手做得好吃美味还有意义,我何德何能,可以让你为我下厨啊!” 看他话锋转那么快,云野没忍住笑出来,他定定地望着秦冽,小声道:“请问冽哥是在哄我吗?” 哄人? 秦冽字典里压根儿没这个词。 但云野这么一点他,才发现自己最近一察觉到云野要不开心,脑神经转得比风火轮还快,什么尊严、面子都暂时抛却了。 看到云野眸光亮闪闪盯着他,十分期待他给一个回答,秦冽的平直的唇角慢慢翘起,“是的,在哄你。” 云野笑着抱住他的臂膀,像小猫似的撒娇,“最喜欢你了。” “和任何人比都是吗?”秦冽的语气里带着只有他才能闻见的醋味。 “当然了。”云野十分肯定,“不然呢?你还想和谁比?” 秦冽等的就是这样一个time。 目光灼灼,拉下他的手,扯着他坐在了他的腿上。 “云野。”男生掌箍在腰间的手微微用力,一字一顿郑重地问:“若我问你,和你心里的那个人比呢?你更喜欢谁?” 云野的瞳孔闪过一抹惊诧之色。 他还未回答,秦冽无形中又逼近几分,“你对他,会像对我这样好吗?还是说,对他比对我更好?” 安静的空气里,醋意弥漫,掩盖了之前的甜味。 秦冽的手掌牢牢禁锢,大有种“你不好好回答别想让我放开你”的架势。 这些问题埋在他心中多日,早该问出来了。 云野能看得到他的较真,在秦冽倔强的脸上,写满了不服输。 他是不甘于落败还是真的吃醋? 云野还未答,秦冽的额头已经抵过来,“说,你更喜欢谁?” 第48章 之前透过秦冽的种种反应,云野猜他应当是知道了什么,但他一直没戳破,他也不知如何提起。 眼下,他毫无预兆把这事儿摊开在两人的面前,直截了当地问云野谁更好,他更喜欢谁,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难道他不会觉得那个人是自己吗? 云野薄唇微动,正要回答,却被他用食指堵住唇。 “算了,你别说。”他霸道地将他要说出口的话堵回去,“我不管你之前喜欢谁,以后只能喜欢我。” 桀骜不驯的脸上带着不容置喙,秦冽捏下云野的脸,“听到没有?” 假装皱眉拍开他的手,云野故意反问:“你心眼这么小的吗?” 对于嘴硬的人来说,很难承认这么难为情的事儿吧。 但秦冽却特坦然地回答:“对,我心眼就是小,谁都别想惦记属于我的东西。” “你才是东西。” “打个比喻。”秦冽唇角一扯,笑容里带着几分纵容。 他皮肤冷白身材高瘦,因为角度问题下颚线和喉结格外突出好看。 明明长得那么有痞感,这突然一笑,全给冲淡了。 云野都不好意思去直视他那双天生深情的眼睛,心跳会止不住地加速。 从他身上起来,他快速说了句“我也只喜欢你”,随后便进卧室换衣服了。 秦冽望着那扇逐渐关闭的门,唇角的笑在慢慢消失。 只有他自己才知晓,他偏执的占有欲到了怎样癫狂的地步,一旦被他刻上烙印,他再也不会也不能以平常心看待对方,如果让他吃醋、嫉妒,或者远离他,丢下他,那他一定会疯的。 云野误把另一个时空温柔体贴、优雅大度的男人当成他,全然不知现在的他隐藏着多么黑暗的性格。 假如哪天他亲眼见识到,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喜欢他吗? 大概是不会了,云野喜欢的只是他的表象罢了,并非真正的他。 平静如水的外表下,秦冽努力压抑着犹如浪涛翻滚的心情,他感觉自己像个卑微可耻的小偷,享受着本就不该属于他的欢.愉时光。 - 时间在忙碌的学习生活中流逝得飞快,刚开学的头一个月过完就迎来国庆假期。 今年的国庆节和中秋节只相隔五天,两个假期挨在一起,直接放了九天假。 宿舍里,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各回各家。云野自然也要回霖城,虽然没有家人,但秦冽在那边啊。 他如今既要兼顾公司的事儿还要隔三差五飞往各地参加赛车比赛,学校有重要的课也得回来上。 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很少,基本上都是他来尚城找他,云野这边有时间的话,自然要去陪他。 前天,秦冽刚参加完一场知名赛事,拿了座奖杯,昨天下午回霖城,紧接着又去了商业峰会,简直忙得像陀螺。 云野很佩服他的毅力,能够同时做好三件事,保证脑子不乱心情不烦的同时,件件都做得漂亮。 收拾好行李之后,云野刚出宿舍门,秦冽的电话便打过来,交代他不要忘记带身份证,出了车站务必第一时间联系他,如果他没空去接,也一定会安排司机过去。 听他那么不放心,云野无奈笑道:“大哥,我已经成年了好吗?你真没空就忙你的,不用非得接。” 旁边的舍友经过,“啧啧”两声,露出暧昧的揶揄,问他跟谁打电话呢。 云野挑下眉,“没听到我喊哥吗?” 郭序:“你哥哥可真多。” 云野:“………” 可别害我啊!这话让秦冽听到可不得了。 “舍友开玩笑的,别介意哟。”走远后,云野压低声音解释。 对面的人意味不明笑了声,扯回之前的话题,“说好我去接你,别乱走。” “我还不是怕麻烦你。” 秦冽没理会他客气的话,回了句“随时保持联络”,之后说要开会,两人才挂了电话。 云野拉着行李箱走出宿舍,正准备拎起下台阶,忽然有道颀长的身影冲到了面前。 “我来吧。” 他下意识转过头看对方,迎着傍晚的微风,陈暮洲穿着白色连帽卫衣,背着单肩包,镜片下的眸溢出浅淡的笑意。 微微一怔,云野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行李箱已经被他拎着拿下去了。 “陈哥,你专程来找我的?”云野跟在后面追问。 陈暮洲指了指那边的教学楼,“我帮我导师送个材料,想到明天不是放假了吗?顺路过来看看,想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回去,没想到正好碰到你出来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话说得说真的,陈暮洲还特意点开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他和云野两人的对话框,有一行没打完的字:[你今晚回霖城……] 云野点点头,他也觉得陈暮洲不是那种不打一声招呼就贸然行事的人。 “那你也是要回去?怎么没拿行李箱?” “我在学校的东西也不多,就回家待几天。”陈暮洲解释着,问云野,“那你回霖城待到开学再回来?” “嗯。”云野应了声,后又补充,“我去找秦冽。” 陈暮洲的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他没说什么,反而笑了笑,“我们家果园还有种的猕猴桃、石榴这些,你们俩要不嫌弃,去那转转,就当约会了,我爸妈早就听说你给我投资,一直想见见呢。” 云野听到“约会”两个字,心湖荡漾开波澜,再看陈暮洲那么坦然的笑,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 说不定他那天就是把他当作真心朋友才表现出过激的一面呢? 不过以秦冽那种强势的性格,无论陈暮洲是不是对他有意思,只要他看他不爽,怀疑他别有用心,他们俩都不能关系太近了,否则会持续不断地为此争吵。 在云野心里,秦冽自然是最重要的,他首先要照顾他的感受才是。 一路上,云野都和陈暮洲维持着恰当的距离。 抵达车站后,陈暮洲拿云野的身份证去排队,帮他也买了票。 即使是朋友,云野也想算得清楚点,他直接把买票的钱转到陈暮洲的支.付.宝,他佯装无奈摇摇头,说没必要这样。 陈暮洲也是个感官敏锐的人,自那天吃饭后,云野对他的态度越来越疏远,他怎会察觉不到。如果不是两人间还绑定着投资这一层关系,恐怕他都不愿意和他联系了。 人生有些路就是一步错,步步错。 车子启动后,云野给秦冽发了消息,告诉他已经出发。 陈暮洲无意间瞄到他的聊天页面,嘴角抿成平直的弧度,流露出淡淡的苦涩,眼底却有不甘。 即使不能和云野更进一步发展,他也不想远离他,连朋友都做不成。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母亲打来电话。 “喂,妈。”陈暮洲压低声音接听。 对面的人不知说了什么,陈暮洲笑了笑,回道:“我明白,一会儿我就挑瓶好酒给爷爷送去。” 云野看着他到达眼底的笑,猜想他应该是有个温馨圆满的家庭。 “不用来接我,我跟朋友一块回的。” “………” “就是我跟你们提到过的那个男孩子,他叫云野。” 陈暮洲打完电话后,假装擦下汗,“我妈太热情了,她一个劲儿让我邀请你到家里玩。” 云野不好一口回绝。 只能笑了笑,说有空会去。 通常这样的反应,但凡聪明点的人都能看得出是在拒绝了。 陈暮洲望着车窗外沉沉的夜空,眉宇紧蹙,有一丝愁容浮上脸颊。 - 抵达霖城长途汽车站后,云野发了消息给秦冽。 [我在出站口。]他几乎秒回。 担心秦冽看到后要产生误会,云野提前给他打了一剂预防针,告诉他自己和陈暮洲一起回来的。 [。] 手机那头回了个句号。 越简短越让人不安。 怀揣着忐忑,云野和陈暮洲一起走出车站的检票关闸,而此刻的外面,秦冽笔挺站在那儿,白衬衫黑西裤,手里拎着一份与他的形象并不相符的奶茶。 云野一走出来就看到他。 还未来得及挥手打招呼,秦冽已经阔步上前,将他一把揽过去。 “又见面了。”他对陈暮洲微微颔首,态度出乎意料的客气。 陈暮洲知道他在装,那他也装。 “你这一身很成熟,很帅气。”陈暮洲由衷夸赞。 秦冽微微勾唇,先将奶茶递给云野,“怕你路上没喝水。” 之后对陈暮洲说:“我订了桌,一起去吃个晚饭。” “今晚先不用了,改天我请。”陈暮洲假装不经意提起,“路上时我还和云野说请你们到我家果园玩。” “什么时候?我最近都有空。” 云野错愕抬头。 不是他说要和陈暮洲保持距离的吗?怎么听这话像是答应了? 秦冽知道云野在惊讶什么,无声拍了下他的肩膀。 最近这些天都在忙,他本来就计划抽出一天时间好好陪他的,正好赶上了。 “你要有空,那就明天吧。”陈暮洲也很干脆,“我回家就安排。” “好,那到时不见不散。” 二人暗中较着劲,从不同的出站口离开。 走远之后,云野才吐槽,“你够善变的,一边让我不要和他多相处,一边又答应去他家果园玩。” “我不是在给你面子吗?”秦冽口吻淡淡。 然而心里却在想,他就是要刺激陈暮洲,让他眼睁睁看着他们俩恩爱,你侬我侬,却又束手无策、无可奈何。 秦冽的想法,云野大概也能猜得到。 他如果真心想去,那他自然不会拦着,就怕他带着别的目的。 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也没反悔的余地了,云野对秦冽还是相信的。虽然他脾气差,但应该不会做出没分寸的事情。 - 翌日一早。 秦冽的车准备开到云野所住的小区门口。 云野今天打扮得很清爽,穿了白色印花图案的卫衣,配灰蓝牛仔裤,看起来像是十七岁,高中校园里意气风发的少年。 清晨的微光下,俊朗的面容让人怦然心动。 当他拉开门坐进车里,秦冽的视线不免往他的脸上多扫了几眼。 “怎么?我脸上有字?” “看你今天挺帅。”秦冽往下一瞄,眉头皱起,“你和陈暮洲怎么都穿这种衣服?” “你观察得够仔细的,连人家穿什么都注意到了。”云野的眼底闪过笑意,“男生的衣服款式不就这几种,你想穿也没人拦着。” 薄唇动了动,秦冽吐出一句:“谁让我眼光不好,只会买黑白色的衣服。” 这话多少有夸张的成分,秦冽没遇到云野之前,偶尔和杨逍他们逛一次街,受他们的撺掇,也会买些另类的潮服,不过最终全压箱底了,根本穿不到几次。 云野瞄着他,秦冽今天穿的这身黑白条纹相间的衬衫不也挺好看的吗? 当然,他话里有话,云野还是能听出来的。 “好,我回去就帮你买,把你打扮得狗见了都鼻血。” “………”大可不必。 秦冽的脸上表现出小傲娇,终究没再说什么,默默发动了引擎。 旁边,云野在和陈暮洲发语音消息。 “我们已经出发了,按导航走就到了,不用出来接。” 秦冽扯了扯领口,目光如炬盯着前方,有丝晦暗的光从眼底一闪而过。 - 抵达目的地。 秦冽推开车门,看见的除了青山绿水,就是大片的果园。 空气很安静,偶尔响起几声狗叫。 云野准备了礼物,示意他打开后备箱。 秦冽按了车钥匙,单手拎了一箱红酒拿下来。 他始终抿着唇,瞳仁是纯粹的黑,在这光线下更显薄凉,不说话的时候会让人十分有距离感。 再加上他这一身凌厉的派头,不知道的还当哪个□□来找茬的。 “咳。”云野小心翼翼建议,“秦冽,你待会儿能多笑笑吗?” “不能。”秦冽的唇角飞快一扯,“我只对你笑,其他人休想。” “……好吧。”这话不管怎么说,云野听着还是挺开心的。 谁不想要独一无二的偏爱呢? 两人拎着礼盒,一同进了果园里面。 陈暮洲和他的父母为了看守果园,常年住在这边,盖了栋上下三层的房子。 看到那扇雕花的木门,云野下意识要走过去敲门,不料旁边突然冲出来一条狗,冲他们“汪汪”大叫。 云野吓得本能退后,抓住秦冽的胳膊,躲在他的后面。 直到发现那条狗被链子拴着,才顿时松了口气。 只不过他定睛一瞧,越看越觉得那狗很眼熟。 外表乖巧的大金毛,身上穿了专门定制的小马甲,黑白条纹款式的。 几秒后,云野缓慢转头看了眼旁边的男生,人与狗的画面渐渐重合,让他一下笑出声来。 “秦冽,你怎么跟狗撞衫了呢?” 第49章 在云野那句话说完之后,身边这位大哥的脸色顷刻间像覆满寒霜。 意识到自己失言,云野连忙挽救,“仔细看的话,其实也不是很像,狗狗穿起来比较显可爱,跟你风格不一样。” 秦冽薄唇动了下,“你觉得这话有安慰到我?” 云野忍住笑,转头看向一边。 “进去吧。”秦冽也没衣服可换,径直推门而入。 恰巧陈暮洲要出去,看见他们俩,脚步缓缓顿住,“怎么没提前说一声?我好出去接你们。” “大家都这么熟了,没必要客气。”秦冽意味不明说完,把东西递过去,“接着,挺沉的。” “真想不客气,你们就不会带这么多礼品了。”陈暮洲无奈皱下眉,只能接过去,“外面热,快进屋吧。” 三人进去客厅后,陈暮洲说他姥姥早上起来扭到腰,他爸他妈过去探望了,家里只有他自己。 云野一听,十分不好意思说:“早知道我们今天就不过来了,你也该去看看姥姥啊。” “没事,我假期好几天。” 陈暮洲为他们沏了新茶。 给他们二位倒茶时,他定定地看了眼秦冽,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看他的眼神,秦冽好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正要让他把话憋回去,陈暮洲已经开口了,“你这衬衫跟我家狗狗的马甲好像是同款。” “………”额上青筋暴起,秦冽垂在腿上的拳头捏紧,皮笑肉不笑道:“你家狗挺有品味的。” “随主人。” 陈暮洲把茶杯放到秦冽的面前请他喝,直接把他要说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 喝完茶后,他带他们去了果园。 这边的自然环境优美,一面背靠青山,一面背靠湖泊。 空气闻起来特别新鲜,是城市里没有的那种味道。人一来到这种地方,身心都在不觉中放松下来了。 而唯一不好的是蚊虫太多。 十月初的天气还很热,尤其是乡下这种靠近溪流的地方,蚊虫全都在草丛里潜伏着。 云野今天穿了条九分裤,一路走过去,脚踝都被咬了好几口。 他是比较招蚊子的体质,旁边那两位都没什么事儿,单单咬他。 陈暮洲见云野一直在挠,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防蚊贴递过去,“我刚想起来身上还装着这个,这不光能防蚊,里面还有止痒成分。” 云野顺手递给了秦冽,“你帮我贴上吧?” 秦冽凝视着陈暮洲,静默数秒。 不知是不是他多想,刚才他注意到,陈暮洲的手往口袋里犹豫地伸了几次,怎么看都是想拿防蚊贴出来却又没拿的样子。 他不知道他等到现在才拿来的目的是什么。 是特意准备了不敢拿,想要避嫌。 还是故意等云野被咬了以后,献一番“殷勤”,凸显他不够细心,都没提前想到为云野准备这个东西,以此来证明他不如他考虑周到? 秦冽最烦这种暗戳戳在背后放冷箭的人,他倒不如堂堂正正地表达自己的好感,非要搞这种模棱两可。 云野那话说完过了半天,见旁边的人都还没反应,他不免尴尬,想蹲下去自己贴,秦冽已经率先一步弯下腰。 以前,秦冽总觉得男人的腰背该永远挺直,他不会对任何人弯下去,然而现在,动作那么自然,他完全不会感觉到别扭。 贴完后直起身,秦冽看着云野,无声告诉他以后会做得更好。 他明白自己的缺点在哪儿,确实是不够细心,这点他认。 云野只是一笑,握住他的手,什么都没有说,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身后,陈暮洲望着两个人,眼里流露出了羡慕。 秦冽就算哪里都不好,云野也照样喜欢他。 而他做再多的努力,云野对他也仅仅只是朋友。 果园里这个季节盛产猕猴桃,摘它的话还是挺简单的,挑那种比较坚硬的果实,握住往下一拽就可以。 云野第一次和秦冽进行采摘,感觉很新鲜,他们俩一个拎着篮子,一个负责摘,配合相当默契。 陈暮洲在旁静静看着,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根本插不进去。 采了满满一筐的猕猴桃之后,他们又去摘柿子。 这棵柿子树特别得高,需要爬上去才能摘得到。 陈暮洲向上示意了眼,问秦冽:“会爬树吗?” “搞笑。”秦冽不屑嗤了声,“哪个男生不会?” 将衬衫的袖口解开,随意向上挽了两节,他回过头冲云野自信挑下眉,让他好好看着他是如何展现真功夫的。 结果云野来了句:“虽然现在没有狗,但你最好也别从树上掉下来。” 冷不防的一句,让秦冽想到他小时候的那件糗事。 当时他百分百肯定是周子琰告诉云野的,如今想来,那全是云野设好的局。 只是……他为什么偏要陷害周子琰?怎么不去找唐境泽、韩煜他们的麻烦? 沉默抿住唇,秦冽暂时将思绪放空,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我上去了。”他特意了交代陈暮洲。 毕竟十多年没爬过树了,谁知道小时候的本领还在不在,万一从树上掉下去怎么办? “有我在,别怕。”陈暮洲认真开口,“哪怕你不小心掉下来,我也会在下面接住你。” 听着这句跟偶像剧一模一样的台词,云野费解皱起眉。 什么情况?他怎么感觉陈暮洲看秦冽的眼神也挺深情的? 带着狐疑,云野拿出手机,准备偷偷录一段秦冽爬树的视频。 不愧是二十岁的少年,他身姿十分矫健,动作异常迅速,很快爬了上去。 “哥哥,帅哦!” 看着镜头里被金色阳光沐浴着的男生,云野情不自禁冲他呐喊了声。 陈暮洲目光微怔,看着云野唇角边的笑,有些恍然。 之前他一直觉得他是带着忧郁色彩的,没想到他也会笑得这么开心。 秦冽摘完一个随手便扔下去,陈暮洲拿篮子在下面转着圈地接,而云野则站在旁边负责拍照录视频,记录这美好的时光。 忽然,秦冽踩到了根脆弱的树枝,脚底霎时间一滑,身子站不稳,整个朝后倒去。 “秦冽,小心!” 云野下意识惊呼出声,本能要冲过去接住他。 结果陈暮洲却比他要快一步,猛然向前俯冲,用双臂接住秦冽,以华丽的公主抱的姿势将他托在了怀里。 因为受力不稳,陈暮洲还抱着秦冽在原地旋转了两圈。 空气一瞬间鸦雀无声。 云野望着自己因反射性按下快门而定格的照片,怔然向后退了半步。 怎么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多余? 秦冽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被人公主抱,还是被他的情敌。 胸口作呕,他趋于本能反应立刻推开了陈暮洲,站稳在地。 浑身上下都像着火似的,哪哪都别扭。 但人家毕竟出于一番好意,他拧眉,半推半就般地道了声谢。 陈暮洲下意识看向云野,不自然咳嗽了声,“那个,快中午了,我们回去吃饭吧。” “好。” 云野点头,过去揽上秦冽的胳膊,问他有没有事儿。 “我宁愿自己摔地上。”刚刚的画面,秦冽不忍回忆。 “人家也是一番好心,干嘛这样说?你当摔地上疼两下就完了?万一骨折呢?” 秦冽没吭声,看着陈暮洲的背影,拧起了眉。 出于男人的直觉,他自然是能感应到陈暮洲对云野是有意思的,只是今天他表现得那么大方得体,完全站在一个朋友的角度来招待他们,看着他俩在那边浓情蜜意,面上也依旧维持着笑容。 这点真的让人看不懂了。 越是这样,秦冽越觉得他心机隐忍,这样的人通常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内心真正的想法,隐藏得比较深。 - 回到家里,陈暮洲收拾收拾准备做午饭。 “我帮忙打下手吧。”云野立刻表示。 “不用,你们是客人,坐着看电视就行。”陈暮洲打开冰箱,回头一笑,“别担心,该预备的食材都预备好了,我一个人搞得定。” 云野还想说什么,秦冽直接伸胳膊把他给拽走了。 将人带到客厅里面,秦冽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沙发上,“你在这儿看电视,我去给他帮忙。” “你帮忙?”简直耸人听闻,“我怕你把人厨房给烧了。” “把煲汤熬成中药的人没资格说我。” “………”云野气鼓鼓,他果然还是嫌弃他。 秦冽摸下他的头,把遥控器递给他,让他老老实实的坐那儿。 他要去找陈暮洲好好聊聊。 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不深入了解,怎么能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 厨房里。 陈暮洲正在切菜。 秦冽一进来,温度瞬间直降好几度。 即使背对着他,陈暮洲也照样可以感受到来自身后那个人的压迫感。 他不动声色地将切好的菜放进盆里,没有先打破沉默。 秦冽拿起一头蒜,问他需不需要帮忙剥。 “你实在闲得无聊就干吧。”陈暮洲没阻止他。 秦冽剥开了蒜瓣儿,直截了当开口:“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只问你一句,对云野到底怎么想的。” 陈暮洲刚拿起一个洋葱,听到问题,眉宇间皱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被那味道给熏的。 “我对他怎么想不是无关紧要吗?重点在于你俩怎么发展,干嘛要顾虑我一个局外人的看法。” “当然重要。”秦冽目光如炬,“我怕你暗中撬墙角。” “呵。”陈暮洲低笑了声,剥开洋葱。 他被呛得眼底涌出晶莹,强行忍住那股令人不适的辛辣刺激的味道,淡定开口:“那我只能说,你对你们的感情太没信心了,如果这样下去,迟早分道扬镳,形同陌路。” “你他妈——”秦冽的眼底闪过一抹杀气。 他回过头看了眼客厅的方向,不想和陈暮洲起冲突让云野为难,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如果你真对云野有意思,那就正大光明和我竞争,别在背地里偷偷摸摸的搞那种恶心人的暗恋,假惺惺的以朋友的名义待在他身边,云野的心软不是被你利用的。” 陈暮洲深深地凝视了一眼秦冽。 他和他相处并不多,之前对他的了解则浮于表面,但经过刚刚那一番对话,却对他有了全新的认识。 原来,秦冽并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张狂,活得有底气啊!他其实很没安全感,特别害怕失去。 将洋葱丝泡进水里,陈暮洲嘲弄得笑了笑,说:“我要是你,根本不会去害怕竞争者,因为我始终坚信云野的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其他的人抢也不抢走。” “别站在道德至高点说这种话,那是你没有拥有。”秦冽最烦这种讲话笃定的人,“越在乎才会越害怕失去,这是爱所延伸出的本能,如果你没任何感觉,只能说明你爱得不够深。” “那你就很爱云野吗?”陈暮洲立刻反问,“为什么我感觉到的只是你想独占他的野心?既然你明白爱一个人的本能是什么,那你懂不懂爱他就要给他足够的自由?你以爱人的名义绑架他,不允许他做这个做那个,难道就是对的吗?” 讲到最后那一句,陈暮洲立起菜刀,几乎是用吼的。 两个男生目光对峙,谁也不让谁,倔强得在等对方先认输。 云野听见厨房里的动静,急忙赶过来,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剑拔弩张的场面。 他就知道秦冽不是干活的人,连忙把他给拽走了。 两人从房子出去,站在院子里,云野无奈看着他,沉默良久,吐出来三个字,“何必呢?” 既然不想看他和陈暮洲相处,明知道自己会吃醋,为什么还要跑来这边自虐? 秦冽什么话没说,长臂一伸,将云野搂进了怀里。 他的手在他的后背揉着,不知在表达什么,云野能够感受到他的不安。 他怎么想不明白,秦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面。 - 陈暮洲手艺很好,做了一桌的菜,全是云野爱吃的。 看在眼里,云野拿起筷子,表达感谢之后,当着秦冽的面郑重开口:“陈哥,认识你很高兴,我还是坚信未来的你会大放异彩,但我可能帮不了你了。” 他这话说完,陈暮洲和秦冽的眼睛里都流露出了震惊。 杯子里有啤酒,云野无声地仰头喝下,放下酒杯之时,他的眼里依旧带着温暖了笑意,一如初见。 陈暮洲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住,这一刻,心疼得无以复加。 “大家吃饭吧。”云野无声扯了扯秦冽的胳膊。 放弃对陈暮洲的投资并不可惜,因为他还可以另寻目标,但失去这么一位朋友,却是最让他难过的。 在他行重生的那段日子里,都是靠和陈暮洲聊天才疏解心中的郁闷之师,他这人思维逻辑缜密,做事条理清晰,也帮助了他许多。 云野以为他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但那是在他意识到他的喜欢之前。 云野从没想过陈暮洲不是直男,他以为自己所见的所了解的就是真的,然而现实却给他上了一课,有些事情必须要亲身经历过才能确定。 饭桌上的气氛十分沉默,陈暮洲一连喝下几杯酒,放下杯子的时候,他扯唇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云野,其实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对你是怎样的感情。你的出现对我而言很特别,那时候我每天都陷在极大的自我怀疑中,如果不是你鼓励我,肯定我,可能我会坚持不下去,你对我的帮助不仅仅是钱,还有精神上的……” 陈暮洲摘下眼镜,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刚开始我确实拿你当小弟弟一样看待的,你长得那么好看,让我觉得特别可爱,有种想保护的冲动,我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对你产生了越来越浓厚的感情……不过我知道你不可能会喜欢我,也没打算戳破这层窗户纸,要不是你跟秦冽……” 说到这儿,陈暮洲戛然而止,举起酒杯,“算了,我就祝你俩好好的吧。” 秦冽双唇紧抿,未发一语看着他。 陈暮洲勾唇笑笑,“不过要是哪天让我知道你俩吵架了,我不能保证我会不会趁虚而入。” 这话既是对秦冽的威胁也是警告。 陈暮洲的眼里流露出他前所未有的凶光,隐藏在温和外表下的强势,一触即发。 秦冽的唇角有薄凉的笑容溢出,“多虑了,你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他在桌下的手无声扣紧云野的手。 没人知道,秦冽此刻的心都在颤抖,他所浮现出的神色全部都是在伪装,内心深处真正的情绪是震撼,是不敢相信。 怎么会有人愿意为了他做到这种程度,为他放弃他本不愿意放弃的。 他从来不敢想象。 “既然话说开了,那更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了。”秦冽压制住心中的情愫,淡然开口:“往后你和云野可以继续合作,他的事业我不会插手。” 云野诧异看向旁边。 他同样也没想过秦冽会退让。 因为知道重来一世相爱并不容易,他内心也害怕他们的感情因此受到威胁,才会选择退让一步。 可秦冽却不愿意让他受这样的委屈。 之前,云野觉得他不够成熟。 但经此一次,他发现秦冽也在努力地往他所喜欢的方向改变,他有在慢慢的变好。 作为见证者,陈暮洲无声地笑了笑。 假如秦冽后面没有表这样的态,他心里当真瞧不起他,也会觉得他不值得云野的喜欢,可他说了这样的话,让他瞬间将那些疑虑全都打消了。 他们两个人对彼此的感情或许超出了自我的认知。 - 午饭过后,他们便回去了。 秦冽将云野送回家,之后又去了公司。 云野躺在沙发上,准备消化这一上午发生的事情,谢嘉耀又给他打来电话。 “喂,云野。”手机那头的他声音特兴奋,“我也是这次放假回家听我爸妈说,才知道你养父母最近这段时间有多惨,公司资金链断裂,他们每天到处求人,想拉投资,但好像有人暗中放了话,不管是以前的客户还是朋友,没有一个愿意借给他们钱的,我看他们俩人这就快疯了。” 听完谢嘉耀的话,云野并没有很开心,反而有种不安涌上心头。 狗急了都会跳墙,人要被逼急了,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儿。 以他对楚思玲的了解,她绝不可能善罢甘休的,那么要强的女人,怎么能轻易被打垮。 “喂?云野。” 谢嘉耀听他没声音,又问一句:“你在哪儿呢?我说的听到没啊?” “听到了。”云野反问他有没有空,要不要到家来吃个饭。 “我好不容易放个假,得去霖城周边的城市旅旅游,这次回来可能跟你见不上面了。” 两人没聊几句挂了电话。 云野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他已经许久没有梦见前世,好似平行时空那般,另一个时空里的秦冽还在好好地活着,他在死亡后断断续续梦见过他死之后的一些画面,每次看到的都是秦冽孤零零的背影。 但是当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八岁,之后就没怎么梦见了,偶尔一次,云野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脑补。 这次同样也是如此,在虚无缥缈的梦里,秦冽一个人拄着拐杖艰难地在爬山。 这座山脚下就是海,是他洒下云野骨灰的地方。 仅靠一条腿拄着拐杖上山,过程自然是无比艰难的。 秦冽咬牙拄着拐杖,每抬一下腿,都要把拐杖再抬上去。 整整两千多个台阶,他爬了足足三小时,到达山顶时,已是满身大汗。 男人落寞的背影立在阳光下,望着脚下翻滚着浪花的海洋,缓缓伸出了手。 “云野,你是不是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 “你忘了我了对吗?” “可我每天都很想你……我要怎么才能见到你?” 男人的声音带着颤抖,每一个字都有哭腔那般,听了便令人感觉心疼。 “云野,活着太没有意思了。” “我好想好想去找你……” 男人的一条腿往悬崖边迈了一步,下面海洋波涛汹涌,水流湍急。 睡梦中的云野眉头紧蹙,口中在不停地呓语。 “不要、不要……” 他的头发因为紧张被汗水打湿。 在秦冽的腿马上就要迈下悬崖的那一刻,云野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从梦中惊醒,反射性坐起来,手捂住剧烈起伏的胸口,急促而快速地连喘了几口气。 那个梦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秦冽是那样一个积极乐观、心理强大的男人,他怎么会想到自寻短见呢? 不,那一定是他的大脑自我构建出的梦境。 云野的手抱住头,真的感觉要疯了。 他一边告诉自己重生之后,未来的世界便不复存在了,但一边又觉得前世的秦冽还活在他所在那个时空里面。 屋子里静悄悄的,云野只要闭上眼就会想到秦冽准备跳崖的那个画面。 他的一只脚已经迈出去了,是真的打算要跳到了吧?就算是做梦,能不能让他把梦境梦个完整啊!! 太阳在不知不觉中落山了,云野一个人待在昏暗的房间里,想到前世的秦冽那么孤单的身影,心脏便忍不住揪疼。 这一刻,他宁愿时空只有一个。 - 翌日晚。 云野上了秦冽的车以后,才听他说要带他去参加唐境泽的生日派对,在此前,他并未向他透露。 考虑到之前的舆论,云野还是很担心,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秦冽走得近,如果因为自己给秦冽带来负面影响,他心里会很愧疚。 将担忧同秦冽说了,他不以为意地扯下唇,手伸过去揉揉他的头发,“谁有权利能干涉我?把心放回肚子里。” 秦冽做事我行我素,从不管别人怎么看。 哪怕是当时在风口浪尖之上,他也没否认自己和云野的关系,说他们俩不熟。 车子开到了一家高端娱乐会所的门口,云野一路忧心忡忡,要下车时才反应过来,他去参加别人的生日会却连礼物都没带。 秦冽认为他多此一举,他们兄弟几个过生日,从来都不会认真去挑礼物,谁喜欢谁的车就直接把车钥匙扔过去。 “走吧。” 扣住云野的手腕,秦冽阔步拉他进去。 唐境泽包下了整个顶层,里边各种各样的娱乐设施都有。 云野当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他却没有和秦冽一块来过,前世也没有。 那时他身体不好,整日咳嗽,经不起折腾,秦冽便不许他出门,最多也只能开车带他出去转转,让他在车上待着,不能下去,以防发生意外。 两人从电梯出来,旁边有人在打电话。 那一头耀眼瞩目的红发,云野一看便知道是谁了。 他只是淡淡扫了眼便收回目光,难以掩饰眼中的不屑。 将云野的反应尽收眼底,秦冽缓缓眯起眸。 他未发一语,拉着云野径直走到周子琰的身后。 “你再多宽限两天,我马上就要筹到钱了。” “我什么时候不讲信用了?这点钱差不了你的。” 周子琰指间夹着根烟,不耐烦说完之后转了身,在看到秦冽之后,吓得烟灰都抖落一半。 “冽……冽哥。” 余光瞄了眼旁边的云野,在看到他挽着秦冽的胳膊时,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what?这究竟什么情况?? “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秦冽直接问。 “没……没谁,就是一个借高利贷的。”在秦冽威严的目光下,周子琰不敢撒谎,只能老实交代了。 “去赌了?” “不是,我爸前两天突发脑出血,做了个紧急的开颅手术,你也知道我们家哪有那么多钱啊……”周子琰越说越虚,后面的话不再讲了,对秦冽笑了笑,“冽哥,你就当没听见。” “借了多少?” “三十万。”周子琰挠挠头,“不过我答应ZT那边去跑个亡命赛车,他们这就快把钱转给我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们,那种赛车不能玩,出意外的概率在百分之十,你这条命真不想要了?要是你爸知道你为了救他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 秦冽话没说完,云野挽着他胳膊的力道无声加重了几分。 他瞬间戛然而止,明白云野的意思后,将未说出口的话给咽回去,直截了当道:“你的人生该由你自己负责,如果你自己都不当回事,那每人会可怜你。” 扔下这句话,秦冽带着云野朝包厢那边走。 周子琰错愕地望着秦冽的背影,不敢相信他竟然说说就算了。 以冽哥那么重义气的性格,好兄弟遇到难处,他不可能不管啊! 真服了,冽哥怎么变了? 刚刚他下一句明明就是要说“别去参加那什么赛车了,钱先从我这边出”,怎么来了个紧急拐弯呢? 难道是云野在他旁边吹什么风了? 肯定跟他脱不了关系。 这个男生还真厉害,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还真把冽哥给拐到手了。 周子琰的眼底闪过一抹冷意,愤怒得攥紧了拳头。 - 在进包厢以前,秦冽先带云野去了露台。 他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高脚椅上,居高临下望着他,“说吧,为什么看周子琰不顺眼?” “我不喜欢染红头发的男生。” “借口。” 秦冽单臂撑在栏杆上,缓缓俯身,“云野,你一定知道关于我的很多秘密吧?” 睫毛快速颤动着,在他强大的气场压制下,云野无从逃避。 他的手紧张攥在一起,知道秦冽那么聪明,一定是全都猜到了。 可前世的那场车祸,是不是周子琰害得,云野也无法确定,他只知道他背叛了秦冽,闹得和秦冽反目成仇。 “秦冽。”云野对他的问题避而不谈,只问他:“我说什么你都会相信吗?” “不是会相信,而是我选择相信。”秦冽的手捏了下他的脸,“我不接受你骗我的可能。” 果然,这才符合他偏执的思想。 “你们俩在这儿干嘛呢?” 韩煜忽然探进来一个头,吓了云野一跳。 “滚。”秦冽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开口。 “又没打啵,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韩煜嗤了声,“快进去吧,就等你们了。” 云野被秦冽牵着进了包厢,里面有很多人,看到他们俩,每个人的眼中都流露出各色异样的目光。 但碍于秦冽的身份,没人敢问他们是什么关系。 切蛋糕之前,惯例要玩一个热场的小游戏。 这次的游戏是韩煜提出来的,叫“我做过但你没做过的事儿”,在场的人要依次讲一个自己曾经做过,但别人一定没做过的事情,假如有人站起来说了和他做过同样的事情,游戏视为失败,要接受惩罚。 作为寿星,唐境泽想给大家打个样,选择第一个开始。 “我读医科大学。” 他说完之后,大家“切”了声,摆摆手,说他玩不起。 唐境泽无耻挑下眉,只要能赢就行,管他的呢。 前面轮了七八个人,到云野的时候,嗑瓜子的都停止了动作,眼巴巴盯着他,看他要说什么。 谁能料到,云野语不惊人死不休,竟然点了下秦冽的唇,随后说:“我亲过秦冽。” 一句话掀起全场的高潮,别说是亲过秦冽的嘴了,哪怕是拉他的小手,也没人敢啊! 大家纷纷起哄让他们现场来亲一个。 秦冽的眼中闪过一抹骄傲,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快压制不住了。 “冽哥,别不好意思啊!”韩煜挤眉弄眼,迫不及待想看名场面了。 “去你的。”秦冽知道云野骨子里还是含蓄的,说归说,当着大家的面秀一波肯定不好意思,“我们私下偷偷亲,有你们什么事儿?” “哎哟,牙酸掉了。”唐境泽捂住嘴,让秦冽接着说。 有人连忙补充,“冽哥,你可不能再说关于云野的了。” 秦冽当然不会玩不起,他想了想,正要开口,云野对他递了个眼神。 很奇怪,明明他没有说话,秦冽却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开口道:“我做过总裁。” 刹那间,全场一片沉默。 “这太拽了,比不过比不过。” “谁能二十岁就当总裁啊,也就我们冽哥了。” 韩煜出这个游戏就是想套秦冽和云野的话,没想到他俩顺利过关了。 见状,他只能继续给他们出难题,说下一把玩真心话大冒险,不愿配合的要自罚三杯酒。 他这次拿的冒险牌,题目可都是很变态的。 韩煜的手里抓着一把代表大家座位的数字牌。 他闭着眼抽了张,居然第一位就抽到了秦冽,兴奋得他差点叫出声。 “冽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话。” 韩煜让他自己抽,秦冽随便选了张丢到桌上,内容是什么,他根本无所谓。 “你现在有遇到想和他结婚的那个人吗?”韩煜兴奋地问。 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吃瓜的表情。 大家对于答案其实都不好奇,就算秦冽带云野来这儿又能代表什么?他不过是跟他玩玩而已。 像冽哥这种崇尚自由不愿被束缚的灵魂,他能心甘情愿被婚姻绑住? 这是真心话环节,秦冽也不能说谎。 短暂沉默过后,他开口:“没有,我不会结婚。” 话音落下,包厢里的气氛凝结了。 作为他的好哥们,大家虽然都不意外,但不免还是要替云野尴尬。 韩煜讪讪然笑了声,看向云野。 他依旧神色淡然地坐在那儿,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 “我再抽下一位了。” 秦冽的手想扣住云野的手,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 眉头紧蹙,秦冽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我没遇见你之前就不想结婚,不是针对你。” 云野只“哦”了声便没下文,秦冽的面色僵住,他还以为他会追问。 云野百无聊赖敲着酒杯。 他自然玩过很多次这种游戏了,说实话,无聊透顶,但年轻人还是津津有味。 而且,他根本不愿意玩这个,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假如不是秦冽带他来,可能他一辈子也不想出现在这种地方。 云野深知自己玩起游戏有多倒霉,完全是黑洞级别。这次也没能幸免,韩煜第一把牌过后没两把就抽到了他,让他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不想当着陌生人的面袒露心声,云野选择了后者。 韩煜将大冒险的卡牌摊开在他的面前让他来抽一张。 云野很淡定,犹豫都不曾,立刻从中抽了张出来,只不过在看到内容后,他表情僵住了。 “亲吻你左手边第二位的额头。” 韩煜念出题目后,大家齐刷刷看过去,那位冤种不是别人,正是周子琰。 他顿时警铃大作,飞快瞄了眼秦冽。 “我选择喝酒吧。” 云野拿起酒杯,却被秦冽扣住手腕。 “我替你喝。” “大家都看着呢,要说我玩不起了。”云野无声微笑,勉强道:“三杯没事的。” 男人在外面,面子当然也很重要。 云野一口气喝完三杯,感觉胸口有点儿闷,却也畅快许多。 他还是不能适应这么闷不透气的环境。 对秦冽说声“去洗手间”,之后,云野离开了位子。 他一走,大家才问秦冽,“冽哥,你们俩什么关系啊?” “还用问?”秦冽瞪了眼他们,立刻跟着云野出去了。 云野走得很快,已经快去到洗手间了。 刚刚他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情绪,直到出来后,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脸色骤然垮掉。 双臂在洗手台前,云野突然有种想呕吐的冲动,他干呕几声,没吐出什么,放开水龙头,抬起头的瞬间从镜子里看见了秦冽。 他的神色严肃,倒是没有心虚。 大概他并不觉得在那么多人面前,如此直截了当的回答那个问题,会让他多下不来台吧。 “秦冽。”云野在他出声之前先开口,“我有点儿累了,能不能先回去?” 他的薄唇动了几下,问他:“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结婚吗?” “不需要问,我知道。”云野非常笃定。 因为前世的秦冽告诉过他。 曾经他是不婚主义者,坚决不想让自己踏入婚姻这座坟墓,因为他觉得自己遇不到真正爱的人,为了结婚而结婚,实在是没有意义的一件事情。 后来,过了三十岁,他的思想才逐渐转变,不再排斥给自己找个搭伙过日子的伴侣,认为身边有个人陪自己说说话就好,不再要求那么多了。 所以,他为什么要听秦冽找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归根结底就是不够爱罢了。 “你怎么可能知道。”秦冽上前捉住他的手腕,目光灼灼凝视着他,“你从来都是根据你脑海中对我的固有印象来看待我,何时问过我真正的想法?云野,看清楚,我不是他,我和他的思想不一样,能不能耐心点来了解我?” 第50章 泼墨的夜色厚重涂抹着云层,云野和秦冽来到了这栋楼的天台。 屹立在江对岸高楼大厦亮着许多盏灯,一眼望去星火璀璨,往下俯瞰是一派车水马龙的景象,红色的车尾灯整齐排序,街边的霓虹灯也在闪烁不停,高架桥上的拥堵状况仍然严重。 他们静静地欣赏了会儿风景,话题一时间不知从何开启,横在两人之间有太多的问题,就像缠绕成一团的线,都不知如何从头去解开。 男生修长的手指搭在护栏上,视线眺望远方,指尖慢慢移向了旁边。 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你和我聊聊吧。”云野主动勾起他的小拇指,窥探着秦冽的神色,“我当然想知道你的事儿啊,只是担心你不愿意讲,所以不敢问。” “我的确不愿意说出来。” 云野眸光微滞,没成想他还有下一句:“但那是对别人。” 秦冽转了身,倚靠在护栏上,闭了眼睛。 往事不堪回首,一幕幕的回忆像看过的电影片段不断从脑海中闪过,那些早已被他尘封起来的就像潘多拉魔盒,一旦拆开,不知会诱发怎样的连锁反应。 所以,他从来都不愿记起,每天都肆意张狂地过,权当自己没经历过。 秦冽自己都明白,他开口去说这些很难,但如果不说,云野永远不会懂他。 气氛沉默了良久,秦冽缓缓开了口。 “我妈是一名歌舞剧院的首席,她和我爸在那个年代算是豪门联姻的典范,两个人青梅竹马,感情一直很好,后来自然顺理成章走在了一起,结婚后的感情也挺好,在外人眼里他们很少吵架,婚姻和睦,不过是在怀我之前。” 睁开眼,秦冽敛下视线,声音压低了几分:“我妈怀我的时候诱发了癫痫,也得了妊娠期高血压,她最初的计划是只生两个孩子,因为迫切想要个女儿,即使意外怀孕,也没舍得打掉,为了生下我,吃了很多苦,生了病,身材走样,体质变差这些就不说了,最让她崩溃的是我爸在这个过程中出了轨,爱上了她剧院里的一个新人,比她年轻十几岁,我妈是在坐月子的时候知道的,精神一度崩溃,患上了抑郁症,要和我爸离婚。” 云野拧眉听他说这些,已经预料到后面的内容是什么了,他感觉很残忍,怎么能将一个人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无情揭开,任它血淋淋摊开在自己眼前呢? “秦冽……”手覆盖到他的手背,云野说:“我能够理解你,刚才真的没有怪你,只是刚一听到有些难过罢了。” “嗯,你先听我说。”秦冽反握住他的手,嗓子里像灌了沙,“我爸没有同意,家里人也都劝我妈原谅他,后来两人将就着就这么过了,但我妈心里始终像扎了根刺,也因为高龄怀孕,她再也不能回剧院跳舞,之后她便将这其中所有的怨恨转到了我的身上……” “我能感觉到我妈很爱我,但有时她情绪激动又会身不由己,她前一秒还在对我好,后一秒就冲我吼,骂我不该出生,说我毁了她的人生,假如没有怀我,她依旧活得光鲜亮丽,而我爸可能也不会被人趁虚而入,可以说她完全不能接受我出生之后的那段人生,始终沉浸于她曾经闪耀的日子。” 细密的痛感涌上心头,全身的血肉像被无情割裂,手本能揪住衣角,云野浑然不觉,他泛红的眼眶里渐渐蓄满了泪水,一颗颗的泪珠滑落脸颊,已经坠落而下。 “我妈在我出生后的那两年,曾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加狂躁症,虽然随着时间,慢慢好转,但也会经常性的自残,总挑我在场的时候,拿美工刀在自己的身上割,她说她喜欢看到鲜血往外冒的感觉,那时的我才五六岁,还会傻傻地问她疼不疼……” 云野心疼得快要窒息,没勇气再听下去,脑海中一去想象年幼的秦冽呆呆站在那里看着妈妈自残,不知要作何反应,他就好想冲去那个时空抱抱他。 眼泪如同决堤的河水,止不住地流,云野用力地反扣住秦冽的手指,紧紧和他牵在一起。 终于明白前世的他为什么会对母亲绝口不提,这样来自于原生家庭的创伤,会永远深埋在你心底的某个角落,不愿去碰触,一回想就能记起那种刻骨钻心的难过,换做谁也很难讲得出来。 “我妈去世的前一个月,我和她大吵了一架,我说既然你不爱我,为什么还要生下我,让我受折磨,当时她已经很难受了,胳膊上刚割了两道口子,可我那个时候不懂事,我还刺激了她,将她又往绝路上推了一步……” 秦冽的眉宇间是浓烈的悔恨,他今天能将这种话轻描淡写讲出来,说明已经在心里自我折磨了千次万次。 云野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剧烈的情绪了,他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周遭的事物仿佛没了声音。 他哭着抱住秦冽,将脸埋入他的胸口,想说却一个字都讲不出来,只能喊他的名字,“秦冽……” 那时的秦冽经历过大起大落,早已看透世间沧桑,他能够很好克制自己的情绪,不会再有任何事情能让他泛起波澜。 而现在的秦冽不一样,他血气方刚,会冲动,会失去理智,也会不顾一切,许多事情他也会产生想要找人宣泄的念头。 能听他亲口讲出这些,云野明白是有多不容易。 秦冽在他的眼里那么高傲,无坚不摧,他从来没想过他会经历这些。 这一刻,他的脆弱无助、敏感彷徨,他全部感受到了。 “没事。”秦冽宽厚的手掌抚摸着云野的后脑勺,一下一下,温柔至极。 “我妈的葬礼上,我哭得最伤心,甚至想过要不然跟着她一起走算了,反正这个世界我本就不该来。” “可是云野你知道吗?别人认为我难过,可能会猜我因为母亲去世,从今以后没有妈妈了,只有我自己清楚,我最难过的是我从今往后要背负上罪孽感,我心里也会觉得她的死是我间接造成的,所以这些年我始终没有停止寻找我母亲的死因是否还另有隐情,我告诉别人,甚至于欺骗自己,我是因为爱我的妈妈,但其实我根本就是想为自己开脱!” “不,不是这样的!”云野推开他,并大声反驳他。 他的每个字都像是在他的心尖上寸寸凌迟,将灵魂撕扯到破碎。 “秦冽,你为什么要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我在你刚刚的话里都听出来你有多爱你的母亲,为什么你要抹杀掉这个事实?” 云野的眼中全是泪,他完全看不清楚眼前的人,可声音却还是坚定不移,“谁说这个世界你不该来?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活?秦冽,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不要把自己形容得那么不值一提,在我心里你胜过其他所有的重量,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说到最后,云野的声音都已经嘶哑。 他表现得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 秦冽无声地抿紧唇,心脏撕裂的那道口子好像被缝上了,不再有冷嗖嗖的风灌进去。 云野一边哭一边用手臂擦眼泪,见面前的人没反应,还推搡了下他的胸膛。 “以后不准你这样否定自己,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我在爱你,那你就没有白来……” 这句话直接戳到秦冽最脆弱的神经,心底建起的围墙轰然倒塌。 话音未落,人已经被他揽过去。 他的眼泪,湿透了他的衬衫,传来的潮湿,让他身体一僵,喉咙哽住了那般,怎么都说不出话。 秦冽低头看着他哭得通红的眼睛,指腹轻轻地抹去他眼角的泪。 “秦冽,我知道对于现阶段的你来说,婚姻像一座围城,你不想让它把你困住,我尊重你的想法和意愿。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愿意和我一起困在这座城市里,安心踏实地待着。” 云野的唇角勾起,“我们俩陪伴着彼此一步步走下去,这样想想是不是也挺好的呢。” 男生笑中带泪,在鼓励他热爱这个世界。 强压下心脏处袭来的疼痛感,他的指尖缓缓抬起他的下巴,因手腕处过于用力,青筋凸起得分外明显。 秦冽带着强吻的气势,然而落在他唇上的力道却轻柔得像羽毛那般。 心底像有温暖的阳光炙烤,天台上的风很凉,他却觉得自己陷入温暖的春日。 云野的手扒在他的肩膀上,将身体的重量托给他,这样一个纯情的吻更令人脸红心跳。 隔着遥远的距离,那一道玻璃门的后面,韩煜将手机贴在门上,努力拉大焦距,想将这一幕接吻的画面拍清晰。 “什么破手机像素,太垃圾了。” 他边张望着边吐槽,旁边陈瑞缩了下脖子,“别被冽哥发现了,我怕他揍人。” “他都好意思在公众场合大亲特亲了,说明压根不怕人看见。” 韩煜收起手机,嘴角勾着一抹坏笑,“你说他们俩不会在这种露天的场合说干就干吧?” “不能吧?”陈瑞皱下眉,“冽哥不是有洁癖吗?” “箭在弦上了,哪还顾得上那么多。”韩煜话刚说完,秦冽就放开了云野。 看他们俩要过来,韩煜赶紧拉着陈瑞闪人。 “啧,怎么整得跟高中生谈恋爱一样,kiss下就完了。” “这说明冽哥是个好男人,带着真心跟人家谈的,不光是为了满足生理需要。” “你还挺懂。” 说到这儿,韩煜想起了什么,“我之前在这儿存了瓶上好的洋酒,那效果堪比伟.哥,待会儿咱们一起灌他几杯,看他今晚上还矜不矜持。” “我去。”陈瑞瞪大眼睛,“煜哥你咋存这种酒?是不是功能不足啊?” “你他妈才……”韩煜摆摆手,懒得跟他掰扯,“别人送的,说是能强身健体,一般人我都不舍得给他喝。” “那喝了以后具体都有什么反应啊?” “不说了跟伟.哥作用差不多么?”韩煜挠挠耳朵,“当然也可能是别人吹牛的,说不定就是个补肾的药酒。” “………”陈瑞沉默地递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我什么都没听见,我先走一步了。” 韩煜很无语。 关键时刻谁也指望不上。 - 云野和秦冽回到包厢时,大家正在等他们切蛋糕。 唐境泽作为今天的主人公,戴着个可爱的生日帽,脑袋一晃说:“你俩可算回来了,刚才韩煜和陈瑞找了一圈没找着。” 听闻,韩煜和陈瑞无声对视一眼,各自掩下心虚。 “行了,快点切蛋糕吧。”韩煜出声催促,“我还要赶下一场。” 秦冽拉着云野在他旁边坐下。 韩煜佯装自然地倒了杯酒放到秦冽面前,“给,冽哥。” 作为损友,他祸害对象也只有秦冽,不会对云野下手。 但秦冽喝了酒以后会不会对云野做什么,那就不归他管了。 反正他只负责点火。 秦冽自然不会怀疑什么,仰头喝了口,感觉味道不太对。 “这哪个牌子的酒?” 韩煜拿来酒瓶,戏一流得好,“国外的洋酒,我英文不好,看不懂。” “酒精度数很低。”秦冽又喝一半,之后碰了下云野的肩膀,“你要不要来点?挺好喝的。” 云野在看唐境泽点蜡烛,下意识点了头,“好啊。” 秦冽给他倒上一杯,云野刚才在天台说了那么多话,正好渴了,灌了一大口。 韩煜,“………” 这可怪不着他了。 和陈瑞暗中观察着,两人在碰杯时无声交换了下眼神。 今晚,有好戏看了。 第51章 包厢特别大,唐境泽很会带动气氛,他在中间的圆形舞台上激情演唱了一首rap,直接把现场气氛推向高.潮。 不知是不是受到环境的影响,云野吃过一块蛋糕后,身体忽然觉得有点儿热,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精度数不高的酒,还往里加了块冰,企图降降温。 “冽哥。” 唐境泽手握话筒坐在高脚椅上,忽然喊了秦冽。 被叫到的人慵懒靠在沙发上,眉梢轻扬,没表现出特别的反应。 “看在我今天过生日的份上,你不献唱一首?”唐境泽笑得放肆。 “你过生日对我有什么特别的?”秦冽淡声反问,“当你是谁?” “行行行,怪我没投胎成云野。” 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云野诧异从手机屏幕上抬头。 唐境泽巡视全场,问谁下一个上,结果没一个人回应。 “太不够意思了吧?我都连唱两首了,你们没一个来接着热场的,今天到底谁过生日?”唐境泽捂住胸口,做心碎状。 云野眸光微闪,短暂犹豫了片刻。 上次他跟这帮人聚会,他们拱他唱歌他没唱,实在是有些拂人面子,这次既然是唐境泽的生日,那他弥补一下吧。 想到,云野直接站起身,“我唱一首,当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任谁也没想到云野会是那个圆场的人,在座各位全流露出惊讶之色,连秦冽也不例外。 台上的唐境泽感动得要哭了。 云野果真有良心,没辜负他曾经冒着被秦冽胖揍的危险去帮他的一番心意。 “bro,太帅了。” 唐境泽抬起手,和云野击了下掌。 两人目光交汇,彼此的眼中都闪过一抹笑意。 台下的秦冽,表情逐渐由诧异转为不爽。 云野对唐境泽好像格外得好,他都没对他献唱过,凭什么先给他? 以他对云野的了解,他不是那种爱出头想要表现的性格,促使他这样做的唯一可能便是他不想让唐境泽尴尬。 “为了应景,我唱一首《岁岁今朝》吧。”云野从唐境泽的手里接过话筒。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唐境泽把舞台留给他,然后故意去秦冽旁边坐着了。 “冽哥,你说云野怎么就对我这么好呢?”唐境泽双手环胸,假装百思不得其解地问。 秦冽的唇角勾起冷笑,“他那是想帮我拾场。” “我看未必,他真不想唱,谁也逼不了。” 台上,云野已经开始唱了,男生嗓音清冽,如山间泉水,从人的心底流淌而过。 唐境泽跟着一起哼,还嘀咕了句:“云野是知道我很爱这首歌吗?” 他说这话全然不顾旁边人的感受。 秦冽捏着手里的玻璃杯,看着杯中深红色的液体泛起波纹,嘴角勾起琢磨不定的弧度。 唐境泽一回眸看见他的冷笑,后背就跟爬上了虫子,实在瘆得慌,下意识起身想走,却被他叫住。 “唐境泽。” 秦冽很少会叫他们大名,当下唐境泽就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所以不等秦冽开口,他立刻表示:“我对他真没意思,不然当初也不会撮合你俩。” “你撮合?” “…………”完蛋,又说漏嘴了。 唐境泽懊恼蹙眉,论玩心眼,他还不是秦冽的对手。 - 那一首歌唱完之后,云野就被秦冽带走了。 会所外不知何时下起淅沥沥的小雨,空气泛起潮湿的冷意,令温度急转直下。 但即便如此,云野还是感觉很热,而且这种热跟待在高温环境下不一样,是身体内散发出的燥热,会让人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他怀疑是自己的身体有问题,便问秦冽热不热。 闻言,旁边的男人解纽扣的动作一顿,“热,我正要脱外套。” 将西装脱下来后,秦冽罩在云野的头顶,拉着他闯进雨雾里。 风雨急骤穿过秋夜,这样一场不算大的雨,让沥青马路被冲刷得发亮,被风吹落的叶片和花瓣粘在路缘石上,无处都漫着潮凉,湿意。 抬头一看前面男人宽阔的后背,吹得鼓起的白色衬衫,这样的场景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浪漫。 进了车里,秦冽正要发动引擎离开,忽然闪电照亮云层,随即闷雷阵阵作响,雨势加大,如豆一般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砸在车窗上。 这一刻恍然有种错觉,他们好似被困在方寸天地之内,隔绝了外界。 “秦冽,你穿白衬衫的样子挺性感的。” 云野盯着他顶端纽扣上的喉结,突然发出一声感慨。 收回去系安全带的动作,秦冽随手解了颗扣子,朝他倾身,“有多性感?” “看得我想咬一口。” 云野这么回答,也真这么做了。 闭眼吻在他的喉结上,他牙齿抵在上面,慢慢厮磨出印记。 男人的这个地方都很敏感,如同房里的开关,被触碰过后,身体里就像照进去明亮的火。 拉下云野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放在腰间,他埋入他是脖子细细地啃.噬。 雨声掩盖了暧昧的混合声响。 下雨的缘故让玻璃窗蒙上一层水雾,车窗外路灯的灯光被氤氲得有些模糊。 车里明明开了空调,云野却觉得越来越热,他的手几乎不受控制地撩开了秦冽衬衫的下摆,钻了进去。 秦冽碰到云野是会失控,但还能保留几分清醒的理智,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然而今天,他却觉得自己像被下了蛊,已经分不清何时何地,只想就地贯穿。 车里的温度不断攀升,衬衫的扣子已经被云野解了三颗。 秦冽紧咬住牙,飞快将车椅放倒,把云野抱到了腿上。 伴随着惊呼,云野摸到了他腰上的那块疤。 怔了数秒后,云野忍不住问:“秦冽,你腰下那个位置是怎么伤到的?” 目光凝滞,秦冽低声说:“有次看我妈拿小刀划自己,我上前去抢,她一时没控制住,扎进了我的腰里。” 光是听,云野都觉得心惊胆战了。 他心疼地在那个位置抚摸着,来来回回,不知该如何安慰。 “没关系,疤虽然去不掉了,但以后的快乐和美好,会冲淡它在你心里的记忆。”云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 之前他还说他们俩像两只刺猬,如今看来,这个形容倒十分贴切。 秦冽的手轻抚着云野的脸颊,正想要亲他。 突然,这时来了一通电话。 手机已经自动连接了车载蓝牙,他回眸一望,看到来电显示,皱起眉头。 “是一位重要客户。” 对云野解释完,秦冽按了接听。 对面传来地道的伦敦音,而秦冽也在用纯正的英语和对方交流。 “About our cooperation,I think……” 云野坐在他腿上,听着他低沉的嗓音,自上而下打量着他精致的眉眼。 手指情不自禁地轻划过他的脸颊、下巴、喉结……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碰他,心底最深处的渴望就像倾泻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秦冽低吸了口气,迅速调整语气,捉住他作乱的手,以眼神警告。 “We will expand in the future……嘶……” 云野忽然在他腿上动了下,秦冽能清楚感受到相抵之处的火热,他额头上都冒出了汗。 手掌强势扣住他的腰,秦冽再次以眼神威胁,让他别乱蹭,不然后果自负。 他的目光太凶了,云野委屈地瘪了瘪嘴,像不满遭到训斥似的,垂下了头。 眼角余光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秦冽只能一边打电话一边抚摸他的头来哄他。 其实电话那边的人具体讲了什么,他都没听进去,只机械性地做回复。 此刻眼里全都是云野。 从他的眉眼看到鼻梁,再到唇瓣…… 他自己都不知道许多无意识的举动多么诱人,比如看到他的腿,他会想象盘在他的腰上,他的小拇指缠绕在一起,他的脑海中紧跟着浮现出和他交.缠的画面。 每一下都会引起心脏的颤动。 电话沟通进行了五分钟,秦冽的汗都顺着鬓角滑落至锁骨。 挂断的那一秒,他接着扣住了云野的手腕,“刚刚抱歉。” “是我打扰了你的公务,你有什么好道歉的。” “这位客户明晚就要过来,如果不是重要的电话我就不接了。”他耐心向他解释。 云野为了证明自己真没生气,主动在他的耳边亲了下,“我哪那么小气。” 秦冽的心放下去,缓缓眯起眸,“故意勾我的?” 云野微笑着摇头,俯身到他耳边,“Darling, I want to do it with you。” 在他耳边徐徐吹拂着热气,云野刻意压低的声音魅惑又撩人。 他讲起英语的感觉同他完全不同,饶是在国外待了多年,秦冽都比不得他纯正,那种来自异国的冲击感扑面而来。 “What doing?”秦冽的手掌在他腰间游走,低声缓缓问。 云野感觉自己的理智已经神游到外太空,他无法回答,手指一点一点拉下了秦冽的裤链。 他里面穿一条黑色的,看到时,云野的脑海中冲出了破笼而出的画面。 那一瞬间,有胆怯又有期待。 云野其实清楚,他们俩人不该这么快,但眼下他却像是积攒了一身的火想要释放。 无助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云野的手指圈划着,低声呢喃:“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难受啊。” 这种感觉好像是发烧,却又与发烧完全相反,那是掉进湖水里的冰冷,而此时却是有熊熊的烈火在炙烤。 秦冽的胸口在剧烈起伏。 他这般撩拨他,能有他难受? “我帮你?”秦冽也在流汗,手慢慢探入了他的衣服,咬耳朵地开口:“With my hands?” 云野面红耳赤,喃喃道:“不用了,我好像喝醉了,你让我睡一觉就好。” 他不提起喝酒的事情,秦冽还没察觉。 一说起这个,他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韩煜给他倒的酒难道有问题? 刚刚他默认为云野是醉了,没往深处去想,眼下越琢磨越有问题。 身体里就像有火在烧一样,好似有催化剂在发挥作用。 云野觉得那酒度数低,喝得比他多,所以他的反应是比他严重的。 想到,秦冽的手指向车载屏幕,准备给韩煜打电话。 可云野却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拉着他来到他的腰腹,眼睛像受伤的猫咪,湿漉漉的眼神格外惹人怜爱。 “秦冽。”男生纠结地咬着下唇,引领着他慢慢解开他休闲裤的系带,“我妥协了,你帮我吧。” 第52章 关门声打破黑沉沉的宁静,雨已经停了,落地窗外还沾着透明的雨滴。 进门时,云野的身体已经汗津津了。 那种酒的作用比不上药,但也会让人觉得身体里有虫子在啃噬,生出无限的渴望。 秦冽的房子里有两个卫生间,皆做了干湿分离。 打开外面洗手间的灯,云野被拉进浴室。 昏黄的灯光透过磨砂玻璃门照进来,只能隐约看见他们模糊的身影。 浴缸所在的位置是在窗户下面,坐在里面能望见灯火璀璨的高楼。 秦冽放满一浴缸的水,还挤了大量的沐浴乳,试了试水温,感觉不冷不热刚刚好才让云野进去。 酒精和药物的双重作用下,云野全程都像只考拉一样赖在他的身上,衣服还要他帮忙脱。 秦冽绷紧呼吸,视线一直望着窗外,强装镇定将他放入浴缸后,径直转过身。 温热的水流不急不缓,沐浴乳生出白色的泡沫,铺满了整个浴缸。 从玻璃窗的倒影能看见男生雪白的上半身,发丝凌乱贴在前额,颓败的气质反而更惹人心乱。 云野尽管晕乎乎的靠在浴缸边缘,看着他推开门走出去的身影,心里还是有失落涌上来的。 在车里他恳求他帮忙过后,秦冽也只是应了一声,问他能不能坚持到回家。 当时他下意识点了头,没想过回来后他一言不发,完全不表态。 他不懂秦冽是如何做到面不改色的。 为什么他想要他的欲.望到达了顶峰呢? 时间差真害人。 纵使秦冽有本能反应作祟,他也跨越不了道德底线的障碍,做不到心安理得地占有。 抄起泡沫,云野胡乱在身上搓了几下,决定还是自己解决。 而一门之隔,秦冽在弯腰认真洗手,水流冲刷过他的指缝,挤上洗手液后,他一遍又一遍,无比认真,像是马上要进行虔诚而神圣的事情。 不知洗过多少次,掌心都泛起了红,秦冽才关上水龙头,终于停住。 深呼吸,他重新推开浴室门。 云野好像正要出来,在那个瞬间,他看到他笔直挺起的上半身一下滑了进去。 秦冽感觉自己很奇怪。 到了这种时刻,他反而出奇得镇静,理智占了上风,以至于在迈出那一步,都稍显局促。 “我……” 将衬衫的袖口又往上卷了几道,秦冽单膝跪在浴缸旁,“要开始了?” 云野用力抿住唇。 这种事情为什么要搞得那么正式?难道不应该水到渠成吗?! 见云野不说话,秦冽也不敢轻举妄动。 从他的角度看起来,男生的眼帘低垂着,眉宇纠结皱在一起,好像并不抗拒,又好像有点儿尴尬。 “怎么了?” “我刚刚自己解决完了。”云野故意赌气说。 空气安静一瞬,秦冽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快?” 云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真诚”,这代表他那句话是发自内心脱口而出的。 同为男人,他难道不知“快”这个字眼是多么大的污蔑? 对他那句话避而不谈,云野闭上眼,“你出去吧,我再泡会儿。” 秦冽没有接话,云野也不知他准备做什么,碍于刚把眼闭上,又不好意思再睁开。 “哗啦——” 水流被激起涟漪,清晰的脆响传进耳朵里。 秦冽做事从来都是目标性明确,一击即中。 热水和泡沫相互交织如同丝绸般柔软,使他的皮肤滑腻而光滑。 浴缸里的水满了,被推出去,白色泡沫掩盖下,谁也看不见他的动作,只能望见那一双深邃的眼眸。 秦冽和云野对视着,模糊的环境里,他们也看不清对方的脸,仅能从他时而微皱起的眉宇判断他舒不舒服。 “如果感觉力道重了就告诉我。”手掌摩挲着,他的鼻息凑近男生的耳畔低语。 云野面色潮红,身体发软,汗水将额发浸得潮湿。 他的呼吸不稳,感觉自己要滑入水底,只能将胳膊搭在他的肩上,将身体的重量托付给他。 “云野,云野……” 秦冽覆在耳畔,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 他的每一声都随着呼吸的速度时快时慢,嗓音低沉醇厚,传进耳朵里总能激起一阵颤抖。 所有感官瞬间罢工,云野只感觉他整个人像被扔进深海,浮浮沉沉。 …… 身上的泡沫连同湿黏一并冲刷干净,云野浑身轻松,被用浴巾牢牢裹住。 发梢的水滴顺着下颌线一直滑到锁骨,而后又没入他的胸膛。 云野的身材典型得瘦而不柴,线条流畅得恰到好处,配上他这张脸,完美得无可挑剔。 秦冽忽然一弯腰,一把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去睡觉了,宝贝。” 云野下意识地勾住他的脖颈,听他喊“宝贝”的那瞬间,他的心好像要跳出来一般。 - 翌日清晨。 云野醒来后去到客厅,看见秦冽已经在工作了。 宽肩窄腰端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放着笔记本电脑。 在他的身上总有种运筹帷幄的从容不迫,虽然给人深沉莫测的威严感,但不可否认他无论工作还是私下待人处事中都透露出严肃的认真。 “你几点起的?” 云野抓了下头发,走到他旁边,瞄了眼屏幕,“这么辛苦啊?” “嗯,赚老婆本。”秦冽目光移向他,邪气勾下唇,“你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了。”云野把头靠在他肩上,“看到你这么努力工作,我都想创业了。” “你刚上大一,好好上学最要紧,赚钱的事情急什么?” “我就随口一说。”云野懒洋洋打个哈欠,很快转移话题,“家里能做饭吗?” 听到这个问题,秦冽的后背瞬间绷紧。 “我们还是出去吃吧。”他合上笔记本,“我忙完了。” “………”云野静默数秒,无奈失笑,“秦冽,你会不会表现得太明显了?” 闻言,秦冽把头转向窗外,“今天天气不错。” 云野给了他一拳,起身去洗漱。 在他刷牙时,秦冽走到旁边,“今天当我一天的助理如何?” 眸光微闪,云野转过头,“你在玩一种新的play?” “别把我想得那么不正经。”秦冽淡淡道,“助理请假了。” “哦,那我是不是需要穿衬衫打领带?” “是该正式一点,今天要接见外国客户。” 洗漱完,云野随秦冽走进卧室,他找了他最小尺码的西装,这是修身款,不满足他的size。 “你出去吧。”云野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换衣服。 秦冽凝视他片刻,拉开了下层的抽屉,从中拿出一个盒子。 “记得用这个。” 扔下这话,他开门走出去。 云野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物品令他瞳孔微缩。 强力、性感、禁欲。 所有和它有关的词汇都能令人联想到暧昧的画面。 黑色的带子绑在雪白的腿上,如同上了一道禁锢的枷锁,那个画面光是联想到就会令人血脉喷张。 秦冽原来也会穿戴这样的东西吗? 将带子缠绕在指间,云野的眼底闪过一抹兴味的光。 他想看他穿?偏不。 换好衣服后,云野拉开门,对外面等候的男人勾了勾手指。 秦冽看到他一身正装,衬衫下摆扎进腰里,长腿显眼,衬着精致眉目,褪去几分青涩感,领口微开,锁骨下方小片肌肤微露,即便如此,给人的感官也是矜持疏离,并无张扬。 呼吸绷紧,他瞬间眼前一亮。 朝云野走过去,他的食指扯住他的领口,猛然将其往前一拉。 “我更想看你穿呢。” 没有人能抵抗得了清晨甜软的撒娇。 喉结滚了下,秦冽的手掌抚摸上他的脸,“你想怎么玩我?” 云野但笑不语。 轻轻地用劲儿将他推入卧室,“去吧。” 几分钟后,秦冽走出来,云野的手顺着他的腰摸到大腿,感受到绑带的痕迹,露出满意的微笑。 “走吧,小秦。” “………”他们俩到底谁是助理? - 上午快十一点,云野随秦冽去到一家五星级酒店,准备同他一起接待来自国外的贵宾。 随行的当然不止他一个,还有公司的两位部门经理。 看到云野时,他们的眼里虽流露出诧异,但也没敢多问,倒是云野很坦然地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说他是秦冽的一日助理。 听后,两位助理心中暗想。 接待这么重要的客户,秦总怎么会随随便便带个人来充当他的助理?暂且不说这人有没有能力,单是公司的那些机密,也不是能随便讲给人听的。 秦冽当然不单单是想把云野带在身边,在来之前的路上,他将此次合作的重点讲给了云野,想听听看他有什么想法和建议,没想到他一针见血,直接点出了利害。 既如此,秦冽更加放心地交托任务给他,到时谈判出现僵局,他打算直接让云野顶上去。 一行四人从旋转门走进去,入门就是落地喷泉。 隔着飞溅的水花,云野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他们一个在打电话,另一个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十分紧张地踱着步。 秦冽也自然看见了,眸光微闪了下,吩咐那两位经理先去包厢等着。 云庆辉和楚思玲今天过来是想尽力争取一笔投资,这些天他们对人点头哈腰,可以说是把这辈子的卑微都透支了。 不管是曾经要好的朋友还是合作多年的客户,全都求了个遍,但却没有几个愿意雪中送炭的。 “谈得好好的,突然又变卦说要临时出差。” 云庆辉挂了电话,懊恼对楚思玲说,却见她的目光紧盯着一处,愣住了。 顺着望去,云庆辉的拳头攥紧了。 “那不是云野吗?他还真和秦冽搞到一起去了?” 在云庆辉这样说的时候,只见秦冽的胳膊搭上云野的肩膀,一把将人搂进了怀里。 大庭广众之下,他丝毫不避讳他们的关系,堂而皇之地亲密。 “我看背后在搅局的人就是秦冽,他故意想让我们家破产。”云庆辉气愤地说。 楚思玲瞪过去,“这还用你说?谁让你弱,胳膊拧不过人家的大腿,有种你现在冲过去骂他。” “你还敢得罪他?”云庆辉明显怕了,低声怂恿,“要不然过去求求他们,让他们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你还真是天真,云野他快恨死我们了,他巴不得致我们于死地,我们现在只有等,秦冽他早晚都有厌倦的一天,到那时云野就孤助无援了。” 扔下这话,楚思玲踩着高跟鞋快步离开。 然而在经过秦冽和云野身边时,却亲耳听见那个向来目中无人的纨绔公子哥,以十足依赖的口吻对云野说:“你能不能一直待在我身边别走?我真的想每天见到你。” 楚思玲:??? 云野同样也在疑惑,秦冽这说演就演、张口就来的本事登峰造极啊。 因为过于震惊,楚思玲晃了神,一下扭到脚,摔倒在地。 她趴在光洁地板上的那个瞬间,云野低下了头。 楚思玲一抬眼就看到他睥睨的居高临下的眼神,宛如在看地上的一只蚂蚁。 手掌握成拳,女人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起白。 云庆辉见状,急急忙忙跑过来,赶紧将她拉起。 他的性子软,在看向云野之时,到底还是没忍住开了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你哪怕看在我们曾经养育之恩的份上,也不能对我们赶尽杀绝吧?毕竟曾经是云家人,你难道真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家的产业破产吗?” 云野未开口,秦冽已经先他一步说:“他当然能,并且我相信那一天不会很远了。” 听见这话,云庆辉和楚思玲皆是后背一僵,无边无际的冷意从心底爬了上来。 第53章 这一天,云野陪外国客户参观了秦越集团的产业基地、创新园,全程同步翻译,应变速度极快,能力强到连那两位经理都暗自咂舌,在这之前,谁也没想过他会有如此过硬的本领。 直到华灯初上,云野才圆满完成助理的工作。 秦冽之前还觉得云野说要创业不太现实,需要历练一番,经过这一天,他都有种想拉云野并肩作战的冲动了。 而同样对他刮目相看的还有秦老爷子。 两位经理其中一位就是秦老忠心耿耿的手下,公司内部大大小小没摆在明面上的事情都会私下里偷偷找他汇报,云野跟着秦冽给他当助理这事儿,自然也告知了。 秦老听过后,意外又觉得情理之中。 毕竟云野是能在脱离养父母家庭后反手举报他们的狠人。 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 对这个小子,他还真想和他坐下吃个饭会一会了。 不过以他对秦冽的了解,恐怕他不会愿意在八字还没彻底落定的时候,带云野来见他这老爷子。 既如此,秦老也不打算通过秦冽那边来见了。 他不信,他提出要见云野,对方会不给他面子。 - 秦冽没忘记去找韩煜算账,虽然没证据直接证明是他捣的鬼,但昨晚的“孽障”跟他脱不了关系。 韩煜正在打牌,秦冽一通电话打来,令他警铃大作。 他早已想好了说辞,把牌给了旁边人,到走廊去接电话。 “冽哥,这么晚打电话是想请我喝酒?” “喝你个头。”他还好意思提喝酒,秦冽直截了当问:“你昨晚在那酒里动手脚了?” “啥?”韩煜掏了掏耳朵,“咱们可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我跟你动什么手脚?” “韩煜,你别跟我嘴硬。”秦冽口吻严肃,没心情跟他开玩笑,“陈瑞是不是也参与了?” 难怪昨晚他俩盯着他们一直在那边忍俊不禁地笑,秦冽是真没想到,他们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那就是一补肾的药酒,总不能你们喝了后反应特别强烈吧?啧,假如这样的话,那可能真是你们的身体出现问题了,说不定是肾亏。” 韩煜一边说一边抿着唇偷笑,以防笑出声。 他背后捣鬼就罢了,还敢来嘲讽一波? “行,你给我等着。”秦冽那边直接挂了电话。 韩煜蹭了蹭鼻子,心想冽哥火气这么大,该不会欲.求不满吧? 摇摇头,他转身回到包厢继续打牌。 手边搁着酒杯,不等见底,侍者就会为其满上。 然而,韩煜打牌打到凌晨,越来越坐不住,身体内就像有无数虫子啃噬,滚烫得要命。 他没办法集中精力打牌了,将外套从架子上拿下去,径直走出包厢。 秦冽如今的势力可真强,这么快就把手伸到这儿来了。 他给他喝药酒,他居然直接给他下药。 这家伙真是一点儿都不吃亏。 韩煜走到自己的车边拿出车钥匙,刚按了开锁,旁边的车上下来一人。 “表哥?” 喊韩煜的人是他表弟,韩煜揉了揉太阳穴,还没说话,又有一人下来。 他的眼前都重影了,根本没有看清对方是谁,直接冲其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云敬被韩煜叫了,眼中闪过一抹不敢相信,犹豫走到面前,韩煜把车钥匙交给了他。 “会开车吗?” “会。”云敬按捺着激动点头。 “送我回家。”韩煜懒得多说废话,直接绕到副驾驶座拉开车门。 云敬和韩煜的表弟说了声,对方挑下眉,“你来巴结我,不如巴结我表哥,他本事可大多了。” 自从云家爆出丑闻之事,他们这帮公子哥都不愿意跟云敬一块玩了,要不是他像块牛皮糖似的一个劲儿黏着他们,谁愿意搭理他。 云敬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讽刺,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没说什么,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然而他没料到自己是羊入了虎口。 上车没开多久,韩煜就要求他停在一家酒店门口,然后他以自己喝多为由要求他把他送上去。 云敬哪能想到那么多,还在为自己能和韩煜搭上关系而沾沾自喜,却不想进了酒店房间以后,他直接拎着他进了浴室,要求他快速地把自己清理干净。 哪怕再迟钝,这个时候也该反应过来了。 云敬难以置信看着脱衣服的韩煜,“哥,我是……我是直男。” “我管你是什么。”韩煜快被烧冒烟了,哪顾得了那么多。 对他来说,全没区别,都是用来发泄的。 “我………” “你他妈废什么话?想要钱是吗?” 云敬被吓得肩膀一抖,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屈辱的一天。 他是在后面的那一位,怎么可以被人…… 作为直男,这样的画面是云敬没有想过的。 “别不好意思。”韩煜将衬衫一甩,“我来帮你冲。” “你能给我多少钱……”云敬胆战心惊问。 韩煜此刻双目通红,看起来狰狞可怕。 “你他妈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韩煜甩了甩头,通过声音他大概判断出了对方是谁,“我都没嫌你脏。” 云敬,“………” - 翌日上午,秦冽还在和云野一起吃早餐,突然接到韩煜的电话,就像吃了火.药,一上来他就大声咆哮。 “秦冽,你把我害惨了!!” 被他的声音震到,秦冽开了扩音,把手机放一边,“怎么了?不都是你应得的吗?” 云野听到这话,头微微抬起。 直觉告诉他,秦冽是找韩煜算过账了。 放在他身上,完全不奇怪,本身他就是有仇必报的性格。 “你知道我昨晚把谁给折腾了吗?”韩煜的语气听起来很作呕,“是云野的弟弟,云敬啊!!” 空气安静了那么一瞬,秦冽和云野下意识对视,从彼此的眼里都看到了震惊。 “虽然我这人容易饥不择食,但偶尔也是要挑一挑的,我一想到自己和他发生了什么,我就……”韩煜的语气听得出非常懊恼。 事实上,他并没太大感觉,云敬比起会所里的男模还算干净的,毕竟没被开发过,这样表现不过是为了让秦冽感觉欠他的。 云野和云家不对付,不就等于帮他出气了么? 秦冽不想让云野听到这些内容,拿起手机准备关闭扬声器,却被云野阻止了。 对面的男生眼里流露出不动声色,示意他想继续往下听。 “靠!那云敬还是直男!他为了钱真是什么都能出卖,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我要精神损失费。” 秦冽:“那你给了吗?” “眼不见心不烦,我直接把昨晚开那辆车送给他了。”韩煜说完,话锋一转,“可你猜怎么着?云敬他还是未成年,无证驾驶还敢上路,那倒霉催的在路上刚好碰见警察,不但把车给扣了,连人也拘留了。” 秦冽观察着云野的反应,不确定他听见韩煜这些话会怎么想。 敛下眸,他的手指弯曲轻轻敲了下桌面,淡声道:“以后不要自作聪明,挂了。” 秦冽对韩煜和云敬发生了什么,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 将手机一扔,他正要问云野,他却先行开口:“云家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他们倒霉,只会让我感到快乐。” 秦冽其实不太理解,云野和云家到底是有过什么深仇大恨,能让他毅然决然做到如此。 - 下午,云野和秦冽分开后回了他的住所。 在他从出租车下来后,准备进小区之时,一位身穿黑衣的男人突然朝他走来。 见对方身材魁梧,看起来五大三粗的,云野本能生出警惕。 然而他却很尊敬地对他鞠了一躬,道:“我们秦董事长想见您。” 云野被带到了一个垂钓园。 他行事谨慎,是在确认过黑衣男真的是秦老的人才敢放心跟来。 下午时分,阳光温暖,沿着平坦的绿荫道路而行,能感受到清风拂面。 这边生态环境不错,空气清新,难怪能吸引许多人前来垂钓。 跟着来到池塘边,云野看见那位年过七十但从挺拔的背影完全看不出真正年纪的老人。 虽然经历过前世,但他和秦冽这位爷爷的相处并不是太多,他们结婚的时候,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已经非常糟糕,平日多待在家里,不怎么出门,只有他和秦冽去老宅才能见到。 不过印象中,秦老十分疼爱秦冽,虽然看起来严肃,但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云野对他十分尊敬。 放慢脚步来到他的身后,云野见他沉浸在钓鱼的氛围里,不敢轻易打扰,胸口处的心脏忐忑不定。 秦老肯定是瞒着秦冽叫他过来的,十五年后的他不反对他和秦冽结婚,不代表如今掌握大权的他还能答应。 毕竟他和秦冽现在的地位差距实在太大,不是轻易能跨越的。 依照影视剧里的桥段,说不定他会用各种手段来威胁他离开秦冽。 云野在身后站了好一会儿,看到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他的心都跟着紧张起来。 秦老不紧不慢地收网,出人意料得钓上来一根水草。 害,他看他那么沉稳,还以为是多大的一条鱼。 云野都失望了。 “都来这么久了,也不叫人?”面前的老爷子突然发出疑问。 心跳漏了拍,云野的嘴快过大脑反应,下意识喊了声:“秦爷爷。” “你倒是叫得亲热顺口。”秦老挂上鱼饵,重新放回鱼竿。 云野不知怎么接话,默默去到他身边,主动问:“秦爷爷叫我来肯定是有事儿吧?不可能单纯地为了展现您高超的垂钓技巧吧?” “………”秦老静默了几秒,“我刚钓上一根水草,你也真会讽刺。” 云野屏住呼吸。 要不是稍微了解一点这位老人家的性格,见过秦冽和他开玩笑,他也不敢放肆说那话。 “你跟秦冽什么时候开始的?”秦老终于开启了此次谈话的重点。 “我们俩还没在一起。”云野脱口回答。 “撒谎。”秦老余光瞥了他一眼,“在我面前还装,你当我老年痴呆?” “真的,我们俩之间的很多举动虽然超越了朋友的界限,但确实没有正式确立关系,秦冽他没有说过要在一起,而我也不好意思开口。” 云野心想我都这么说了,您老哪怕是反对我们也找不到突破口吧?都没在一起何来的分手? 哪成想秦老他皱起眉,满脸费解:“我这孙子原来这么渣的吗?” “………”云野也不想他误会秦冽,“他是个认真负责的男生,可能是我们的感觉还没到那一步。” “哦?”秦老眼珠子转了圈,全是精明,“那你就甘心没名没分跟在他身边?” “因为他是秦冽啊,只要能经常看到他,我就很知足,哪敢奢求更多。” 云野故意将姿态放低,走敌人的路让敌人无路可走。 “你对他倒是挺痴情。”秦老不着痕迹打量着,突然话锋一转,“但我还是要说,你这孩子白长了一张这么帅的脸,眼光不太好,要不看上秦冽那样的。” 这番话转的弯太急,云野一下子没跟上,怎么老爷子也要玩出奇制胜?故意在他面前抹黑秦冽的形象,以此来逼他退缩,主动放弃? 算了,敌不动我也不动。 他假装疑惑反问:“秦爷爷为何这样说?秦冽他明明是个很优秀的男生。” “他优秀?”秦老嗤了一声,“他性子急脾气差,狗见了都得绕道。” 整得还挺押韵。 云野面不改色,“男人有个性才有魅力,我恰恰觉得这是秦冽的闪光点。” 秦老满脸怀疑人生的表情,“你这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良心不会痛吗?” “………”云野无语凝噎。 这爷爷也太潮了,怎么连网络流行语都会说。 看到云野反驳不上来,秦老哼了声,“别当我是故意吓唬你,要说秦冽有黑粉,我绝对是最大的那一个。” “亲人的吐槽不能代表什么,我相信秦爷爷您内心深处肯定是非常爱秦冽的。” “你应该知道我有三个孙子吧?我的爱一瓜分就所剩无几了。” “精力可以被瓜分,但爱不会,您只是无暇同时顾及他们三个人,但爱的分量是不会改变的。” 一老一少你来我往几个回合。 步步推进,互不相让。 听云野这样说,秦老不由多看了他几眼,这个年纪能讲出这种话,不可能是没什么经历的小毛孩。 不见云野,他真想象不到他的性格原来是这样的。 难怪秦冽愿意进公司,最近给他的感觉成熟了许多,这当中肯定有云野的影响。 湖面再次冒出泡,秦老不紧不慢收了竿。 “如果像你所说的,秦冽一直不愿意承认你们的关系,你会如何?” 秦老又抛出一个问题。 云野刚刚紧张得手心都出汗,在这种看破尘烟的老人面前,他很怕自己哪句话说错坏了他对自己的印象。 如今这个问题更是让人犯难。 秦老摆明了是想试探他对秦冽的心意,究竟有多坚定。 云野怕他从中阻拦,但相比起这个,他更无法违心说自己没那么爱秦冽。 “我相信水到渠成,他不会不承认,我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等着那天到来。”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回答了问题,也表明了态度和决心。 秦老将鱼放进鱼篓里,嘴角勾起一抹捉摸不透的笑。 倏地,老人家抬起眼看向云野,云淡风轻问:“你就没想过为自己找一个更牢固的靠山?” 云野微微皱眉,以为他是劝他换个人选,别跟秦冽耗着。 却不想秦老下一句竟然说:“比如我。” 第54章 假期快要结束的倒数第三天,是中秋节。 秦冽载着云野去了机场,说他们车队要去西北沙漠地区搞一次团建活动,体验沙地摩托等多重项目,顺便带他去玩一玩。 从他的话里捕捉到“顺便”这两个字,云野的心情一时间有点儿难形容,他猜秦冽可能是不想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过团圆节,但他总是不能坦然地承认他是在对他好,为他着想。 这个男生别扭到极致,即便喜欢,也生怕让他感觉到他被排在第一顺位,不想被别人窥探到心意,哪怕已经明目张胆得藏不住。 云野想到那天下午和秦老的对话,他说的“靠山”意思很简单,不过就是想让他和他站在一边,管束秦冽。 他当场便拒绝了。 云野回秦老的那一句是这样说的:“秦冽在二十岁的年纪就该随心所欲,我相信他心中有杆秤,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只要不触犯道德底线就好。” 和这一世的秦冽相处越久,云野越觉得秦冽现在的肆意洒脱难能可贵,如果可以,他希望他永远这般张扬无惧,再也不要被阴霾覆盖。 两个人没有和其他人乘坐同一航班,落地时,唐境泽他们几个先到了,今晚在沙漠露营,已经搭好了帐篷。 云野被秦冽牵着从机场出来,都能感受到空气中黄土扑面的气息,放眼远眺,处处是荒山大漠。 唐境泽开着一辆租来的中型越野来接他们。 隔着挡风玻璃他便看到秦冽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云野,肩上还背着个包,哪里还有曾经拽哥的气质,完完全全就是忠犬骑士。 当然,这仅限云野在场的时候。 上车后,唐境泽调整下后视镜,闲聊般开口:“周子琰说要留在医院陪他爸,临时决定不来了。” “嗯。”秦冽看出云野不喜欢周子琰,不太想当他的面聊这个。 不过唐境泽哪里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又自顾自说道:“他说医药费还没凑齐,找队里几个兄弟借了遍,我很奇怪,这次他怎么没跟你开口?” 听闻,云野也用好奇的眼神看向秦冽。 他的手指抵在唇边,目光不自然地移向窗外,“跟我开口也没用,我的钱现在不归我管。” “不是吧?你都当总裁了,咱们爷爷还限制你花钱呢?” “不是爷爷。”秦冽否认,抓起云野的手,“是他。” 从后视镜里看到秦冽这个举动,唐境泽半边身子都麻了。 这才哪到哪啊!秦冽他怎么就如此大方承认了呢? 倒是云野,还反问:“我什么时候管你花钱了?” “你是没管,但你拥有这个权利。”秦冽扯了下领口,霸道皱下眉,“怎么?不想要?” 云野沉默着没开口,唐境泽调侃地说:“啧,那往后我要找冽哥借钱,得通过云野这边了,那不得好好巴结你啊。” “我财迷,轻易不外借。”云野双手环胸,无语又好笑看了眼秦冽。 他倒是给自己拒绝借钱找了个好理由啊。 - 车子开了近四十分钟,抵达沙漠露营地。 这个点天都已经黑了,天空离自己格外得近,仿佛触手可及一般。 远远的云野便闻到烤串的香味,他摸了下肚子,对秦冽说:“我还真饿了。” “那先去吃饭。” 秦冽本来还打算带他四处逛逛。 之前跟大家见过,走过去一瞧全是熟面孔,云野挨个跟他挥手示意。 有个皮肤白看起来非常腼腆的男生回以微笑,说:“我叫魏玮,之前没跟你正式介绍过。” 云野了然点头,“我知道,听他们叫过你名字。” 韩煜表情不自然,和陈瑞碰下胳膊,交换个眼神,示意他什么。 待秦冽和云野坐下准备吃东西,韩煜端着个酒杯就过去了。 “那啥,我敬你一杯。”道歉的话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韩煜被秦冽反击过后,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分了。 他们这帮人混,彼此熟悉,爱闹腾爱开玩笑……这么多年都习惯了,但云野又不是他们这圈子里的,他背地里用那么损的招,实在是有点儿不尊重人。 韩煜一过来,云野便明白他是在为那晚的事情表示歉意。 大概,秦冽在暗中对他施压过,不然以他的性格,很难反思自己吧? 云野对韩煜的印象分始终保持中位数,他这人不像唐境泽那样行事有分寸,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一个,十几年后,据说被他睡过的人能排到法国。 这样不洁身自好的行为,云野实在很难苟同。 但韩煜怎么过他的人生那是他的自由,与他又无关系,他既然主动过来赔礼道歉,他也不能不给人家面子。 碰了下杯子,云野无声微笑了下。 韩煜松了口气,他还怕云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奚落他为自己争口气,看来他还不至于那么小心眼。 没分寸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他罢了。 “吃饭。”韩煜走后,秦冽又为云野拿了几串羊肉。 云野咬了口,夸赞味道不错。 陈瑞立刻骄傲表示,“这是我烤的。” “厉害。”云野毫不吝啬夸赞。 抬头看天,一轮明月当空,静静地在细腻柔软的沙子上投射皎洁的月光。 月圆之夜,团圆之时。 他想起前世的两次中秋之夜,秦冽都是带他去老宅和秦老一起过的,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坐在沙漠里,听着风声看着夜空,和一帮同龄人一起。 云野忽然觉得这种青春正当时的感觉也非常不错,只有错过了才会珍惜。 心中刚感慨今晚的月亮好圆,下一秒云野就听唐境泽说:“我们得一起敬云野,要不是他,大家也没机会聚在这儿欣赏沙漠月色。” 听闻,云野下意识开口:“你们不是过来团建的吗?” “团建?”陈瑞接上,撇下嘴,“冽哥哪有那么好心,以前除了赛车比赛,从没自掏腰包带我们到外地玩。” “是啊。”唐境泽和他像是唱双簧的,“估计某人是看到网上说沙漠的月亮又大又圆,能看到最美的夜色吧。” 这话说完,大家自发笑出声音,响起一阵起哄的动静。 云野之前觉得跟他们不太熟,每次相处都会很不自在,今晚在这种天然的环境里,却有种和大家靠近了的感觉。 他眼底含着笑意,靠近秦冽,悄悄在他耳边说:“真羡慕你有这么一帮朋友。” “我的就是你的,也包括朋友。”秦冽低声回应。 云野挑眉,不予置否。 - 吃完饭以后,大家自行分工收拾残局,没有留下一点垃圾。 这边昼夜温差大,吃饭的时候温度适中,还感觉挺凉爽,等吃完饭,身上不穿外套的话就会觉得有点儿冷了。 “我们今晚就在帐篷里凑合一宿,等明早爬起来看日出。”陈瑞开口。 魏玮:“我还没体验过在沙漠看日出呢,不知道能不能起得来。” “就你?还是算了吧。” “别瞧不起我,冲你这话我也得证明自己,明早看谁先起。” “你俩先别在那儿呛了,赶紧的看看帐篷怎么分配吧,谁跟谁一起睡?”唐境泽拉回到正题上。 陈瑞:“我当然是跟泽哥你一起睡了。” “帐篷是三个人的,再来个。” “那我吧。”魏玮立刻接上。 只剩下韩煜,他和秦冽还有云野分别对视一眼,瞪大了眼睛,“我靠,该不会我跟你俩一块吧?” 那不纯纯的电灯泡吗? “你们四个人挤,我和云野单独睡。”秦冽直截了当说,没商量的余地。 其余四人的脑袋上冒出疑问。 冽哥说这话能摸着良心吗? “别了吧。”云野知道硬挤在一起不好受,“让唐境泽来我们这边吧。” 被嫌弃的韩煜露出委屈。 唐境泽则是一脸窃喜,他还挺受欢迎。 而秦冽则满脸不爽,醋意都要喷涌。 云野怎么就那么想跟唐境泽一块呢?他到底什么意思? “那就这样吧。”陈瑞打个哈欠,困得想赶紧睡觉了。 唐境泽凑到云野旁边,故意说给秦冽听,“我睡你俩中间。” 秦冽,“…………” 脸呢?不要了? “行了,去拿行李箱吧。”韩煜招招手,带领大家走了。 云野要跟着大家一起,却被秦冽攥住手。 “跟我来。” 他带着他去到了一个沙丘之上,在他们头顶的正中央恰好是那轮圆月。 如玉盘一般的月亮和星星嵌在深蓝色的天空里,空气里充满着一种神秘的气息,风吹过都是甜腻的味道。 “冷吗?”在去做那件事之前,秦冽先贴心询问了句。 眼睛跟他对视五秒,云野在那双平日里清冷的眼眸里看到温柔。 猜他肯定会脱外套给他,他摇摇头小声跟他说:“不冷。” “说谎。”秦冽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的身上,动作间充满了怜惜,替他整理好衣领,“是我的错,下次应该直接做,不问这种废话。” 云野忍住笑,“秦冽,你好好哦。” 这句话他发自肺腑说出来,惹得面前的男生骄傲挑了下眉。 你所给予对方的好,往往自己也能感受得到。 秦冽也有一种感觉,他做得比以前强多了,勉强打个七十分。 “闭上眼。” 秦冽拂开他额上被风吹乱的碎发,在他的眼前做了个挥手的动作。 云野露出惊诧的微笑,“你难道还给我准备了惊喜?” 虽这样问,他还是乖乖闭上了眼睛。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很久,秦冽还没动静,让云野的心头都涌上不安。 他究竟干嘛去了? 在他想开口叫他的时候,忽然有人在面前打了个响指。 “好了,可以睁眼了。” 睫毛颤抖着,云野缓缓将眼睛睁开,在那个瞬间,看见一束束绚丽的烟花升空,在大漠夜色里绽放出五彩斑斓、璀璨夺目的火焰。 夜空变成了烟花的海洋,像流星雨一样垂落而下。 短暂的时间里,无边无际的黑忽然有了颜色,云野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底在不觉中溢出浓浓的笑意。 俩人身后,唐境泽他们错愕地抬起头,看到漫天的璀璨,每个人的眼中都有惊喜闪过。 魏玮双眼睁大:“是冽哥提前准备的吗?在沙漠里放烟花也太浪漫了吧!” 唐境泽会心微笑:“这架势搞得像求婚一样,想不到冽哥还会准备这样的惊喜呢。” 陈瑞双手做捧脸状:“咋没人给我放烟花啊?羡慕死了羡慕死了。” 韩煜双手叉腰:“我也好嫉妒!我也想有人给我准备惊喜!以前的恋爱都白谈了!” 陈瑞捂住胸口:“纯爱战士倒地了,家人们。” 云野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烟花盛宴。 用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并不为过。 “好看吗?”秦冽摸了下他的耳垂,低声询问。 无声无息靠近,热气扑在脸颊上,不由自主升温,心跳越来越快,一阵兵荒马乱。 被他碰到的地方好像在瞬间燃起了燎原的焰火,连带着手心都有些发热。 “秦冽,谢谢你。”云野呵出一口气,“我现在真的感觉好幸福。” 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秦冽唇角弯起,无声揉揉他的后脑勺。 烟花虽然转瞬即逝,但如果身边有人和你一起看,即使未来的某天,你遗忘了烟火的样子和颜色却仍然会记着身边那个人美好的笑容。 放烟花这件事本身并不特别,重要的是和谁。 特别是在那个人把手伸过来牵住你的瞬间,那心里更像是有千千万万朵的烟花炸开,这样的记忆永生难忘。 云野抬头望着绚烂多姿的夜空,殊不知身边的人一直在看他。 他看的是烟花,而他看的是他眼里的漫天繁星。 烟火的微光落到少年的肩膀上,他的黑发柔软,侧颜精致,像电影里一见钟情的经典镜头。 心底像是淌过阵阵暖流,瞬间盈满了柔软的情愫,他盯着他的眼睛,眼眶略微有些泛红,像是藏匿了无限深情。 “云野。”秦冽轻声喊他名字,修长的手指慢慢与他扣拢,严实合缝。 “嗯?”云野的眼底有止不住的笑意。 他一定不知,秦冽此刻的心跳有多么快。 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喉咙里却像是堵了东西。 停顿了许久,秦冽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云野,做我男朋友吧。” 旁边的男生难以置信转过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看到他眼里的不相信,秦冽咬牙,更加用力握紧他的手,再次郑重且正式地重复:“让我成为你的男朋友,像家人一样陪伴在你身边,直到我们生命结束,再放开彼此的手。” 第55章 秦冽的告白来得毫无预兆,让云野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他以为他们俩会一直这样下去,暧昧不明着,没人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对云野来说,他当然想要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陪伴在他身边,可是秦冽不开口,他无从去说。 怕造成他的为难,也怕他觉得他太过贪心,索要得太多。 家人…… 从秦冽的那句话里捕捉到关键的字眼,云野顷刻间红了眼眶。 他是懂得他需要什么的,在这一个特殊的节日里,对他许下如此承诺,以坚定不移的口吻。 虽没有讲“我喜欢你”,分量却更重。 云野和他对视着,视线快要被泪水模糊。 他的目光柔情似水,直勾勾地凝视着他,眼底浓烈厚重的情意淋漓尽致,没有一丝一毫掩饰,如海水般波涛汹涌。 白衫被风吹得鼓起,几缕皎洁的月光打在上面,他的脸如霁月清风般明朗。 而那深邃的视线,却像陈年月光,穿越时空朝他望去。 为这一刻,云野等了太久太久。 两个人对视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秦冽知道自己的举动很突然,一定让云野短时间内没办法反应,所以给他充分的时间让他思考。 两人的后面,那一帮吃瓜群众着急得不行。 因为距离远,他们也听不清秦冽和云野说了什么,见他们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心里好奇得就跟有小猫在挠似的。 “这烟花都放完了,冽哥还杵在那儿干嘛呢?”陈瑞先出声问。 “表白?”魏玮斗胆猜测,后又皱眉,“不过谁家表白不拿花呀?” “那不是有烟花吗?一种花不就够了,还要什么自行车。”韩煜双手环胸,满副高傲。 “烟花和鲜花的意义能一样吗?一个转瞬即逝,一个可以做成标本永久保存。”陈瑞故意跟他抬杠。 “你们别太高估冽哥了,他才想不到要送花。”唐境泽发出鄙视。 然而,让他们大跌眼镜的是,秦冽忽然向沙丘下面跑去,没一会儿居然抱上来一大束玫瑰花。 看他笑容绚烂,衣角纷飞,就像偶像剧走出来的男主角一样。 妈耶!真是让人大跌眼镜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着疑惑与不解,想不明白秦冽这是从哪儿弄来的花。 他还真是有办法,暗中准备了那样一场烟火盛宴不说,连这都考虑到了。 “等会儿我数三二一,大家一起喊嫁给他,行不行?”唐境泽带头询问。 韩煜比了个OK。 陈瑞说:“No problem。” 腼腆的魏玮挠挠头,“人家这也不是求婚吧?会不会不太应景?” “你懂什么叫凑热闹?我们玩得开心不就行了?” 陈瑞看着秦冽递给云野玫瑰花,偷偷拿手机拍了张照片,然后连同刚刚拍的烟火照片一并发到了朋友圈里,并配文:[见证爱情] 不到一分钟就收到了赞。 点开后看见点赞的人,陈瑞的眼里流露出难以置信。 不是吧,怎么会是大表哥给他点的呢?他可是朋友圈有名的销声匿迹者,自己不爱发动态,看了别人的也不会点赞和评论,来无影去无踪。 今天是怎么了? 难道他也认识冽哥和云野? 没想太多,陈瑞收起了手机。 眼下最重要的事儿是起哄。 当秦冽把玫瑰花递到云野面前时,他不由得又哭又笑。 “这应该是你第一次送人花吧。”云野的眼睛闪光似的看着他,“我以为你不屑玩这种浪漫。” “不是第一次。” 听闻,云野的眉头瞬间紧锁,“你还送过谁?” “之前为你准备过一束向日葵,不过后来看你和陈暮洲一起,我就把花给扔了。” 还有这事儿? 云野完全不知,“秦冽,你藏得可够深的。” 男生的唇角无声弯了弯,他知道眼下这一刻不是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 “云野,别忘记我刚才说了什么。”秦冽出声提醒。 他正垂眸看向脚下,眉骨至鼻梁闪现出一道险峻的光影分割线。 “我要你在这里就给我一个答案。” 云野看着他敛下的睫毛,嘴唇动了动说:“你可真够霸道的,连考虑的时间都不给我,也不想想我之前追了你多久。” “你现在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你心理不平衡吗?”秦冽的强势藏在暗处,双眸尤显得深邃,里面如同蛰伏着什么似的。 “我才不会那么矫情,只是不想被你轻易拿捏。”云野和他对视着,“虽然说纠结谁爱谁这种问题很无解,但我还是要对你说,我爱你绝对比你爱我要多。” 听清楚他的话,秦冽的眼底汇聚出笑意,“你对我的表白够肉麻的。” “谁跟你表白了?”像是夹杂了十足的力量,云野一字一顿的咬着牙齿,低低地挤出来了几句,“我男朋友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刚好,我喜欢挑战高难度。”秦冽说着,示意了眼,“花还要不要接过去?我手很酸。” “你这么娇惯吗?”轻嗤了声,云野唇角的笑意止不住地倾泻。 他正要抬手去拿,却被突然响起的一阵呐喊吓到。 “嫁给他!嫁给他!” 四个人里,陈瑞海豹式鼓掌,叫得最为起劲儿。 韩煜被震得耳朵疼,白了他一眼,“sb吧你?” 话虽这么说,他本人流里流气吹了声口哨,“原地结婚!民政局给你们搬来了!” 在人声鼎沸有了烟火气的荒漠里,似有一种不明不白的东西在二人中间悄悄发芽,肆意生长。 云野忽然间又明白了秦冽的另一层用意。 他将自己的好朋友叫过来也是想做一种见证,表达他的重视。 仿佛周围都安静了,能听到只有二人激烈的心跳节拍。 喉咙微微发干,在心跳持续不断地加速中,云野伸手接过花,仰头对秦冽一笑,“你好,云野二十岁的男朋友。” 看着他璀璨的笑意,秦冽执起他的手。 下一秒,那清凉的唇瓣吻了吻他的手背,以无比虔诚的姿态。 二十岁的秦冽和三十五岁的他,形象渐渐在眼前重合。 云野的指尖颤了颤,酥麻的触感从手背一直蔓延到了心口。 “你好,我十八岁的男朋友。”秦冽以他的方式回应。 当他靠近时,他清楚感受到他的体温和气息,裹挟着安全感来临。 仿佛被炎炎夏日里的热气漫过的皮肤,点燃了内心的无限欢悦。 “秦冽……” 身体瞬间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云野末尽的语声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面。 这一瞬间的悸动,使彼此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他们的情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高潮,心灵更加贴近。 “啊啊啊!!亲了亲了!!” 见陈瑞那么激动,韩煜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你跟着叫什么啊?没见过人打啵吗?” “那可是冽哥啊!!我以前真以为他要封心锁爱一辈子。” 唐境泽挑下眉,“是云野有毅力,换个人早就被他给吓跑了。” “行了,回帐篷睡觉。” 陈瑞搭上唐境泽的肩膀,“人家都干柴烈火了,你真准备去当电灯泡?” “他们不介意我欣赏的话,那无所谓。” “我去。”陈瑞佩服地竖起大拇指,“没想到泽哥你也有这么骚的一面。” 唐境泽无语,“滚吧你。” - 云野和秦冽回帐篷准备躺下睡觉的时候,唐境泽都已经睡着了。 秦冽不由分说躺在了中间的位置,不给云野接触唐境泽的机会。 看到他这样迅速的举动,云野心中叫他为醋坛子。 前世也没看出来他这么爱吃醋,大概是那时他每天深居家中,没让产生危机感。 他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挨在一起,自觉在唐境泽的旁边隔出了十公分的距离。 秦冽将人搂在怀里,假装低头想亲他,把云野吓得连忙低头埋入他的胸口。 他还没开放到旁边躺着个人和他做不可言说的事情。 秦冽当然是为了吓他,见云野那么害怕,低声两声,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哄他睡觉了。 窝在他的怀中,云野感觉像在做梦一样,特别不可思议。 他们两个人真的开始谈恋爱了吗? 为什么会那么得不真实,就像是一触即破的泡沫,只看敢不敢伸手触摸。 怀揣着一整晚的惊喜和期待,云野闭上眼睛入睡了。 一夜很平静地度过。 第二天早上,率先睁开眼睛的是唐境泽,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的胳膊正搭在秦冽的腰上,把他恶寒得一激灵。 趁着俩人还没醒,他快速从帐篷里出去,发现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 太扯了,还说要看日出呢。 韩煜正蹲在他帐篷前面刷牙,唐境泽走过去,看到他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怎么样?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很刺激的内容?” “你还以为冽哥跟你似的?”唐境泽白他一眼,“别整天在脑子里装黄色废料。” 韩煜目光闪躲了下,吐出一口水,“你说冽哥跟云野是认真的吗?他看上他啥了啊?” “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别问不该问的,小心他削你。” “我就是不太明白,怎么会有人为另一个人做到这份儿上呢?又放烟火,又准备鲜花的,看起来是要跟他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有过一辈子的打算,傻不傻。” 韩煜的言语之中充满了对爱情的轻蔑。 唐境泽听不得他这样说,“别用你的思想随意揣脱别人的感情和人生,他们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跟你没关系。你想玩弄感情、游戏人生那是你的事儿,不代表这样就是对的。” “啧。”韩煜皱下眉,“我跟你说正经的,干嘛要上纲上线呢。” “我听你那话一点儿都不正经。” “全世界就你们最正经行了吧?你瞧不上我这样的,我还觉得你们这样的人有毛病呢,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不知道体验多样的快乐,人与人之间的磁场是不一样的,你和更多的人在一起才能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唐境泽无语了,吐出四个字,“渣男理论。” 扔下这话,唐境泽转回头走人了。 韩煜看着他的背影,无奈摇摇头。 得嘞,他跟他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帐篷里,秦冽和云野还在睡,他们不约而同梦见了前世。 睡梦中,云野呓语着,无意识地抓紧了身旁人的手。 …… 那是一个午后。 轰隆隆的雷声吵醒浅眠的云野。 落地窗外乌云压顶,狂风怒号。 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担忧,犹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找到对话列表里置顶的头像,欲发条消息问候,后又作罢。 秦冽在距离不过两百公里的孟城出差,他那边的天气状况想必也很糟糕。 每逢阴雨天,秦冽右腿残肢总会剧烈疼痛,有时需要服用止疼药才能入眠。 可他不喜欢被人提及他的患处,云野习惯性顾虑太多,他总怕不经意间的话会无意间伤到秦冽的自尊,即便是关心,也讲不出口。 “咳咳……” 喉咙一阵发痒,云野低头猛咳了几声,正要掀开被子下床,负责照顾他起居的林叔急急忙忙推门而入。 看他脸上的慌张,显然是以为他又要出什么状况。 云野如今抱着一副残躯,每天靠药续命滋补元气,身边时时刻刻都要有人跟着,以防突然晕过去。 林叔说厨房炖了鱼汤,要扶云野下去喝,他倒不至于虚弱到那种地步,摆下手表示自己可以走。 别墅很大,秦冽为了方便云野下楼,特地命人在卧室旁的不远处安装了电梯。 结婚一年多来,他处处考虑周到,云野本就是个不愿意麻烦别人的性格,遇上秦冽,很多事情不需要他开口,对方都能发现。 跟在后面,林叔小心盯着云野的脚下,看他脚步虚浮,不免觉得心疼。 前些年云先生为家族企业拼命,年纪轻轻,落下一身病根,才三十几岁却比他五十多的身体还弱。 身子熬垮了,只能养,还无法根治。 活着的每一天都提心吊胆。 电梯停在一楼,云野迈步要朝外走,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只黑色皮鞋和一根拐杖。 唇瓣不自觉抿紧,抬头看见男人桀骜的脸,他的心跳悄然加快。 秦冽少见地将右边空荡荡的裤管挽了上去。 他的肩头还有被雨打湿的痕迹,尽管风尘仆仆赶回来,依旧优雅从容,浑身充满着领导者的稳重。 云野想问他怎么突然回来,秦冽却先一步开口:“我先上楼冲个澡。” 云野低声应下,余光目送他踏入电梯,跟随林叔进了餐厅。 鱼汤炖得十分鲜美,可云野近日胃口不佳,也只勉强喝了一小碗。 林叔去向秦冽汇报他出差这几日的情况,频频叹气。他在秦家工作近三十年,算看着秦冽长大,有些话说起来也不会太有顾忌。 “云先生这几天吃的饭加起来还不如我一顿多,他没日没夜地咳嗽,柳医生开的药也不见效。还有,昨天晚上都咳出血丝了,他用纸巾掩着丢到垃圾桶里,还怕我发现………” 林叔说的时候,云野正慌乱地冲洗手池。 一分钟前,他到洗手间想要方便,鼻血突然止不住地流,不似以前那种鲜红,颜色微微发暗。 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状况越发得糟了,他的心如一潭枯水。 从洗手间出去时,迎面撞上秦冽。 他凝视着他苍白的脸,犹豫数秒,开口询问:“我带你去美国治疗吧?” “我这病又不是癌症那样的,因为提前消耗了体内的元气,才会这么虚弱,多吃点好的补补就行了。”云野故作轻松说。 秦冽无声看着他,在他经过身边时,抓住他的胳膊。 “你的衣领上怎么会有血?” 云野的心猛然“咯噔”一下,慌乱从面上拂过,嘴上却佯装风轻云淡道:“这两天的空气太干燥,早上起来鼻子特别干,流了点鼻血,可能不小心蹭到上面了。” 对秦冽的关心,他从来都是拒之门外,表现得对自己冷漠,也对他不怎么在意。 云野那时不想让秦冽觉得他有多好,这样万一哪天他离世,他会没办法走出来的。 夜晚两人躺下后,云野刻意背对秦冽,却全然不知身后的男人一直在看他。 他手里拿着的那本《经济论》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心里想的全是要怎么医治他的病,让他的身体彻底好起来。 迷迷糊糊中,云野都快睡着了,突然又开始剧烈咳嗽。 别人感冒一周左右就能好,但他感染了风寒,却要咳半个月,咳出血都不见停。 感觉到有腥味的液体涌上来,云野慌乱下床,扶着墙进了洗手间。 秦冽拄着拐杖跟着进去,只看到鲜红色的液体混合着水流一起流进水池里。 那个画面触目惊心。 …… 猛然从梦中惊醒,秦冽的眼角有湿意浸出,他的心底最深处弥漫着恐惧,后怕的情绪让他忘了自己现在身处何地,只凭借本能握住身边人的手。 云野还在睡呢,手都被他勒疼了。 皱起眉头,他睁开眼睛,看到秦冽正用湿漉漉的小狗眼看着他,好像是被主人抛弃了似的。 “怎么了?” 云野的手支撑着想要坐起来,秦冽连忙从后面扶住他,为他做后盾。 “你怎么这么奇怪啊?”云野感觉到了不对劲。 秦冽静默两秒,犹豫问:“你之前说心脏不好,要去做个全面体检,做过了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当然做完了啊,在开学之前就拿到结果了。放心,上面显示一切都好,我心脏问题也不是很严重,都没到疾病的范畴,只要平时多注意,少生气,少熬夜就行了。” “真的?” 回想梦里的内容,秦冽还是感觉不太放心,“不行,等这次回去我要亲自带你去做体检。” 云野猜他不可能突然有这样的反应,小心翼翼打量着他问:“秦冽,你是不是梦见什么了?” “梦见……”秦冽也开始迷信了,“大清早的不说这个。” 越在乎一个人越容易害怕。 梦里的画面他都不敢回想,那种鲜红色的血,如果可以,他一辈子都不想看到。 - 晚上有一场沙漠音乐节,韩煜最爱去这种地方,提前订好了票。 年轻人都爱参加这样的场合,跟着台上的摇滚歌手肆意挥洒汗水,释放压力,挥霍青春。 秦冽是个例外,他对这样闹腾的活动完全不感兴趣,还不如去骑沙地摩托车。 然而,架不住云野的期待,在他耳边跟他说什么谈恋爱都要来一次这样的地方,搞得好像他不陪他去就是不负责任了。 在出发去之前,云野特意让秦冽换上了他平时很少穿的休闲服。 纯白色的卫衣,裤子换成了一条长度及小腿的黑色运动短裤,看起来比平时阳光了不少,只是眼神却依然冷淡如冰霜。 六个人在日落之前赶到了沙漠音乐节的举办地,在入门的检票处,摆放着今晚要登台的各位歌手的海报。 看到其中一位,云野下意识倒吸了口凉气。 季远洲…… 这不是唐境泽未来的男朋友吗? 彼时,他刚刚以原创歌手的身份出道,在圈子里属于不温不火的那种,平时也没什么通告,最多也就是参加音乐节这样的活动。 直到两年后他上了一档金曲综艺,才华得以被观众看见,名声大噪。 往后的时光里,在圈内的地位扶摇直上,迅速成为偶像与实力兼具的一线艺人。 对于当了医生的唐境泽会和这样的大明星走在一起,云野也觉得挺匪夷所思的,但缘分往往就是那么奇妙。 可惜的是,他俩的缘分很短暂,交往两年半,分手分了三次,在他离世之前,唐境泽和他都分开快一年了,也不知道后来复合没有。 这样一想,俩人的性格好像有点儿不大合适。 韩煜买的位置是VIP区域,视野绝佳。 入场后他们找到各自的位置坐好,陈瑞在云野的左手边,闲聊似的问今晚有没有他喜欢的明星。 云野未加思索,脱口而出:“我喜欢季远洲。” 旁边,秦冽默默拿出手机,搜索季远洲是谁。 当图片跳出来一个染着金毛,皮肤白得像涂了层腻子粉的男生,他无语道:“你什么眼光?喜欢这种非主流。” “那你不还给自己起名叫葬爱家族冷少吗?” 马甲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掉了。 秦冽错愕地睁大眼睛,不知道云野是怎么猜出来那人是他的。 看到秦冽惊讶的表情,云野轻哼了声,嘀咕:“别当我傻,什么都想瞒着我。”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天打游戏就看出来了啊!哪有玩家频频撞树自杀的。” “………”到底他还有什么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秦冽的手指抵在额上,无奈又费解。 音乐节很快开始了,作为还算有点儿人气的新人,季远洲第一个上台热场。 他最开始出道可能是想标新立异,走的是摇滚范儿,不仅给自己染了一头金发,身上穿的还是那种铆钉的皮衣配马丁靴,当举起话筒时,会隐隐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腹,薄肌若隐若现。 总之要多酷有多酷,要多拽有多拽。 “季远洲!季远洲!!” 底下的人大喊他的名字。 台上的少年轻轻拨了下吉他弦,那种撩人的感觉便从观众心头涌了起来,酥麻传至指尖。 季远洲的手很好看,握住吉他时手背会绷起青筋,不知是不是上台前洗过脸,他的发丝沾了水,更显得妖惑。 双眸漆黑如墨,鼻骨挺直,嘴唇莹润泛红。 肤白腿长,细腰窄臀。 云野打量着,心想这就是妥妥的巨星潜质啊。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知晓了未来,看他的时候自动带上了滤镜。 架上吉他,季远洲开始在舞台狂飙,五光十色的灯照在他身上,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但能感受得到他的气场有多自由。 缓缓眯起眸,云野忽然间有创业方向了。 既然他知道哪些艺人未来能成为巨星,那何不在他们刚崭露头角的时候就把他们签下来呢? 未来十几年,娱乐公司可是最吃香的了,先不说选秀节目多么五花八门,单是曾经的前辈一个接一个的塌房,把流量位拱手相让,导致新生代顶流层出不穷,将粉丝牢牢吸附进自己的圈子里。 许多娱乐公司也在这个时候开始声名鹊起,不停地往娱乐圈推送新人。 在这种快节奏的社会体系里,谁能尽快抢占市场,谁就能赚得体满盆钵。 想到,云野碰了碰秦冽的胳膊,问他:“秦总,你那有多少私房钱?” 秦冽目光一滞,“怎么?你想让我上交?” “我是那样的人吗?单纯就是打听打听。” “是也没关系,你想要就给你,反正我卡里也就两千来万。” “………”也就两千来万。 听听,资本主义的口吻是多么恶劣!! 他们有钱人是一点儿都不懂得普通人的疾苦。 “你知道两千多万都能注册成立一家公司了吗?” “不需要那么多,一百万就可以。” “我指的是那种规模正式,能够流畅运营的。” 云野这话说完,秦冽一下听懂了他的意思。 “你有什么想法直说。” “跟聪明人聊天果然不用多费口舌。”云野一笑,凑近秦冽,“我想让你成立一家娱乐公司,签一些小鲜肉进去。” “小鲜肉?”秦冽笑了,“你是为了赚钱,还是想自己欣赏?” 听闻,云野的眼睛陡然睁大,“秦冽,你什么意思啊?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合着你男朋友就这么肤浅是不是?” 秦冽看他有生气的迹象,刚想说开个玩笑,没想到云野话锋一转,“我当然是想赚钱的同时,还能顺便欣赏欣赏,当他们的老板才是最重要的。” “………”秦冽静默了数秒,“你还是好好上学吧。” “我的意思是让你开,到时候我就负责当管理层,别人毕了业还得找工作,我直接接手一家公司,多爽。” “你这算盘倒是打得门清。”秦冽扯下唇,“行,纳入考虑范围,具体做不做,还得看你表现。” 云野磨了磨牙。 他还以为确定关系以后,地位能调转过来,没想到这个秦冽还是把他放在手心里揉.捏。 看来人还是得有钱。 money才是最大的底气。 舞台上,季远洲唱完三首歌,说要找个观众互动点歌。 云野朝唐境泽那边看了眼。 好家伙,这么嗨的场合,他居然在低头看手机。 “情歌王子。”云野隔着秦冽,拿荧光棒打了下唐境泽的胳膊。 秦冽双臂环胸睨着他,心想云野这真是拿他不存在啊? 到底唐境泽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怎么就那么爱招惹他? “你不是喜欢唱歌吗?人家要点歌合唱了。”云野小声提醒。 唐境泽轻扯下唇角,“这黄毛怪的歌难听死了,没兴趣。” “………”也不知道是谁后来对他疯狂安利季远洲的歌,说他耳机里永远只会放他的歌。 难怪和秦冽是兄弟,十五年的变化都这么大吗? “第一排第十三位观众。” 舞台上,季远洲已经开始点人。 云野愣了下,想起自己的座位号是11,那13不刚好是唐境泽吗? 担心他真不知道季远洲有什么歌,让人家难堪,云野咳嗽了声,说:“点《追风》我想听。” 现场人声喧哗,唐境泽听错了。 在季远洲问他要合唱哪首歌的时候,他脱口而出:“《发疯》。” 观众席响起一阵哄然大笑。 云野无奈扶额,实在是有点儿尴尬。 但季远洲情商很高,眉梢一扬,点点头道:“看来你想考验我即兴创作的能力,那我就现场给大家表演一下什么叫做《发疯》。” 话音落下的瞬间,全场响起尖叫声。 受到情绪的渲染,云野也跟着摇晃手里的荧光棒,轻扯秦冽的胳膊,示意他一起。 秦冽却不屑一顾,似乎是懒得配合他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云野感觉很扫兴,他这样的表现会让他感觉自己特蠢。 - 季远洲唱完后不久,秦冽便不耐烦了,起身准备离开。 一场活动起码四五个小时,他哪有时间浪费在这儿。 云野尽管舍不得,也只能起身跟他一起走。 唐境泽对此也没什么兴趣,丝毫没有电灯泡的觉悟,和他们俩一块出去了。 “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喝酒撸串?”唐境泽下意识把胳膊搭在云野的肩上。 本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秦冽直接拿开他的手,甩到一边,“我们要去约会,谁带你。” 单身狗活该被歧视么? 唐境泽很心塞。 周围黄沙大漠,与里边的热闹截然相反,形成一种异样的反差。 沿着小路,唐境泽准备取车去酒店,却在昏暗中瞧见一抹跳动的火光。 下一秒,有男生的冷笑传来,“要我陪.睡去换上节目的名额?你他妈脑子进水了还是有坑?” 月光下,他戴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慵懒而随意靠在海报墙上,指尖夹着烟,白色烟雾腾空,朦胧了男生精致的侧脸。 眼睛微微定格,唐境泽就着月光,仔细看了看,发现居然是舞台上活力四射的那位拽哥。 谁能想到,私下里的他气质这么颓废。 “那特么还是男人,我是直男你不知道?” “这样的机会不要也罢,以后干脆别告诉我,还影响我心情。” 撂了电话,季远洲回眸,却看见有人单手插兜站在那儿,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看样子已经站在那儿很久了,该听到的全听到了。 双眸缓缓眯起,季远洲将烟递回唇边,径直朝唐境泽走去。 以为他是要找自己算账,唐境泽做好了应对的打算,却不想他视他如透明人那般,径直从他旁边走了过去。 淡淡的烟味在空气中散开,唐境泽回眸,下意识映入眼帘的却是那白皙的腰。 明明他给人一种极有力量的感觉,身材很匀称,腰却特别细。 唐境泽晃了下神,拿出手机,准备给陈瑞他们打电话,叫一个人出来陪自己。 谁料,前面的男生突然回了身。 唐境泽也不知怎么,反射性将手机锁屏收进了口袋。 这个动作落在对方的眼里,摆明了是在心虚。 季远洲一步步朝他走过去,站定在面前后,轻佻问了句:“你刚刚偷拍我了吗?” “你哪位?”唐境泽下巴轻抬,眼里有蔑视,“抱歉啊,我连你名字都认不全。” “有没有拿出手机给我看一眼不就行了。” 唐境泽没搭理他,越过他就想走,谁料他突然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最讨厌拿别人的话当空气的人了,你这样很没有礼貌知道吗?” 唇角带着微笑,手上却在用力。 “嘶……” 唐境泽倒吸了口凉气,冷汗都要流下来。 季远洲也没真想对他动手,松开后摊开手掌,“你的手机。” 对视上他那一双幽暗里透出光的眸,唐境泽鬼使神差拿出了手机,点开了相册。 “你自己看。” 季远洲往前倾了下身。 唐境泽本能后退。 他这样的反应看在对方眼里,换来一声轻嘲,“我又不会吃了你。” 男生一颦一笑间都像个妖精。 在他走后,唐境泽感觉自己周遭的空气都变稀薄了。 他未曾感觉到有哪里微微发红,耳尖隐约变得滚烫。 - 国庆假期结束后回到学校,舍友明显发现云野的精神状态跟之前不太一样了,是一种形容不出的感觉,好像整个人都洋溢着甜蜜的气息。 正是傍晚,尚城下了一场不算大的雨,校园里的水泥路被冲刷得发亮,像是被打上一层滤镜。 云野拿手机录视频和秦冽分享。 问他霖城那边有没有下雨。 路灯映在地面坑坑洼洼的水坑里,反射出点点幽黄。 郭序和云野一起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看他对着手机屏幕在笑,比较八卦,按捺不住打听,“云野,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闻言,云野犹豫了下。 他知道郭序比较八卦,便没有说得太确定,只告诉他自己有个暧昧对象。 果然,郭序紧跟着又要打听那个人是谁,回到宿舍都还在问。 宿舍的窗户没有关紧,云野走过去关窗,“他现在没在校内上课,你就别打听那么多了。” 有一抹凉意顺着窗户间的空隙落在他的脸颊上。 郭序反应很快,“现在没在校内,那不就是在实习?要不然你肯定说已经毕业了,那除了大三就是大四,没别的可能了。” “………”是他平时低估郭序的智商了。 人家怎么说也是考进了尚城大学,就是性格比较二哈了点。 “我要看书准备考试了,你安静会儿吧。” 坐到书桌前,云野先拿起手机看了眼。 本来是想看秦冽有没有回他消息,结果却看到苏星若发来的画展邀请。 [云野,这周日我的画作将在市美术馆展出,你有空的话来捧场哦~] 对方那么诚挚邀请,云野自然不会拒绝。 [没问题,一定到。] 距离周日不过三四日,时间临近的前一晚,云野想起问周宇哲,和苏星若聊得如何。 “她告诉我,她喜欢女生。” 果然…… 和他之前猜想得一样。 “那你还没跟她表白吧?” “我这边还没做好准备,人家就看出来我的意思了,说不想让我陷得太深,所以事先告诉我。” 既然这样,云野便不叫他一起去美术馆了,转而喊了郭序。 像他这样爱凑热闹的性格,自然是去哪儿都愿意的,表现得比云野还要积极。 画展在上午十点钟开始,云野和郭序错峰进入,他们进去时,大厅已经有好多人。 云野给苏星若发了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她很快回复:[我让我表哥过去接你。] 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云野看到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过来,他目测有二十七八岁,一看就是事业做得很成功的人士,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贵族感和秦冽一样,大概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 二人的视线隔空相撞。 那个男人的目光说冷不冷,但也没透露出热情,生活中大概是会让人有距离感的存在。 不知为何,云野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熟悉感。 那种感觉很奇妙,不是记不起之前在哪里见过的疑惑,而是……令他心悸。 在那个刹那,后背仿佛都爬上了凉意。 怔然间,对方已经长腿一跨来到他的面前,连身份都还没进行确认,直接开口打了招呼,“你好,我是苏益西,星若的表哥。” “你认识我?”云野下意识开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问出这个。 苏益西唇角微扬,淡声道:“星若告诉我,大厅里最帅的那位就是。” 第56章 苏益西受苏星若的嘱托,带着云野和郭序在画展参观和浏览,还为他们做详细的讲解。 显然他是一个知识渊博的男人,底蕴十足,给人感觉各个领域都能涉猎一些,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即便懂得很多,他也不会外露,十分谦逊和低调。 苏益西显然是很端正的性格,像大院里走出来的高干子弟,用清风霁月来形容最合适不过。 他不说话自带清冷感,会让人不敢轻意窥视,当聊起天又给人很随和的稳重感。 不知不觉,中午到了,苏星若那边接待完了几位慕名而来的粉丝,过去找云野。 郭序已经后悔跟云野来这种地方了,他天生就不是个有艺术细胞的人,有这时间,还不如在宿舍打两把游戏。 碍于人家那么热情,他不便多说什么,但余光却一直瞄着四周,做好了随时开溜的准备。 “这边有洗手间,需要的话你们可以去一趟。” 苏益西忽然停住脚步,对他们说。 郭序一听,下意识脱口而出道:“我去我去。” 跟这种学术级别的大神在一块实在太有压力了,他必须得去喘口气。 拉着云野一起,郭序慌不择路。 进了洗手间以后,郭序解开纽扣,拉下裤链,扭头问云野,“哎,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怎么了?” “那苏益西的这块长得跟你有点儿像。”郭序指了指眉眼的位置,不等云野反应又说:“不过总体来说他不如你长得精致好看。” “你看人还挺准。”云野本来以为是自己单方面的想法,“我第一眼见他也觉得熟悉,后来想想就是那双眼睛。” “你俩不会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吧?”郭序开玩笑问。 他是无意一说,云野的心却倏然沉了下去。 如果他是正常家庭和亲生父母一起长大的小孩,听到这样的话自然会一笑而过。 但他不是。 “一看人家挺有钱的,那表都得几百万。”郭序没注意到云野的异常,又感慨了句。 云野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了握。 他像在幽深的大海航行的船,突遇前方汹涌浪潮,一下子将他翻个彻底。 苏星若找到苏益西,却只看见他一个人。 在室内白炽灯清冷的光线下,他长身玉立的站在一副油画前,脸因为表情淡然而显得矜贵,薄唇轻抿,眼神晦暗不明,正静静听着旁边的人说话。 “哥。”苏星若拍了下他的胳膊。 和苏益西说话那人微微颔首,笑着离开。 “云野和他朋友呢?” “去洗手间了。”苏益西淡淡回答,“中午需要请他们吃个饭吗?” “那再好不过了。”苏星若满脸感激,“我男性朋友不多,今天就拜托表哥你帮忙招待了。” “我印象中你好像也没有交男生朋友。”苏益西话一顿,“不会是……” 知道他要说什么,苏星若连忙打断,“什么嘛!云野他真的只是我朋友,我俩的关系很纯洁的。” 不敢让家里人知道自己的性取向,苏星若只好这样讲。 苏益西在她的头顶弹了下,“开个玩笑,别紧张。” 云野这时和郭序走了出来。 苏星若冲他们俩挥挥手,笑着说:“感谢二位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给我捧场,一会儿让我表哥带你们去吃午饭。” “不用了,我们这就回学校了。”云野婉拒。 郭序也跟着点头,嘴贫地说:“今天没白来,熏了我一身艺术气息。” 苏星若被他逗笑,“你还挺幽默。” 郭序挠挠头,心想我说的可是实话啊。 “跟我表哥聊得如何?看起来相处得很愉快。”苏星若又问。 说话间,扭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希望我严肃的大表哥没吓到你们。” “怎么会。”云野下意识反驳,“我还觉得你表哥非常有博识,想跟他学习学习。” 闻言,苏益西的嘴角似乎浅勾了下。 “好了,也到该吃饭的时间了,我们走吧。” 苏星若接着说:“我这边还走不开,你们跟我表哥吃好喝好啊。” 郭序嘴唇动了动,想说云野去就行了,他回学校,但却听到苏益西问:“法餐吃得惯吗?附近有我朋友的餐厅。” 吃货的DNA瞬间动了,郭序忙不迭点头,“吃得惯,吃得惯。” 云野无奈看他一眼,听他这样说,明白,他是想去吃,只能吞没了没出口的话, - 天空透蓝,白云夹杂着微暖的风,昨夜一场雨下完,气温清爽不燥。 来到餐厅后,苏益西先做主点了几道招牌菜。 他脱了西装外套挂到衣架,松开两颗衬衫扣子,把袖子也挽上去,露出线条流畅结实的小臂。 “你们想吃什么自己点,千万别跟我客气。”苏益西这话是对着云野说。 “你点的已经够了,不需要再加了。” 郭序点下头,打量一番周围环境,心想这地儿的消费绝对不低啊。 服务生很快送来一瓶上好的红酒。 对酒,郭序还是了解一些的,看到上面的英文,心中暗暗咂舌。 光这一瓶酒就价值十万多。 估计是苏益西常来,特意存在这儿的,拿来招待朋友的。 服务生为他们倒上红酒。 云野倒也不觉得拘谨,只是和苏益西毕竟不算太熟,被他请吃这么贵的一顿饭,心里难免会有别扭感。 “干杯。” 苏益西举起红酒杯。 在与云野目光相对的一瞬间,他不闪不避,甚至露出微笑。 云野总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复杂,他举起手里的红酒杯,微微致意。 旁边的郭序一同举杯,打量着俩人,活络气氛地说了句:“你俩确实有点儿像啊,连举杯都是左手。” 他要是没说,云野都没发现。 多数人习惯于用右手端酒杯,有一部分是用左手,他和苏益西恰好如此。 “我看云野确实有弟弟的感觉。”苏益西眉梢微扬,不动声色问:“听说你们俩都是大一新生?那应该十八岁吧。” “嗯。”云野下意识点头,反问:“不知苏老师你多大?” 老师…… 听到这个称呼,苏益西禁不住笑出声。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叫我。”他抿了口红酒,“实在不知道叫我什么,就跟着星若一块喊哥吧。” “好。”云野应下。 - 这顿饭吃得还算比较愉快,饭后苏益西主动提出送他们回尚城大学。 在路上他才说:“其实我本来有机会成为你们学长的,只可惜那时家里人非逼我去国外留学,反抗没能成功。” 他这一句话把自己的无奈展现得淋漓尽致。 听得出他也是深受家族其害不能自由选择人生的人。 “虽然怎样过都是人生经历的构成,但只有随心过才是取悦自己,不会留下遗憾。” 云野的话,令苏益西的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旁人听他那样说总是会吹捧他,说他有家庭做支撑,现在事业如此成功,上哪所大学都是一样。 而云野却没有,他淡淡的一句,戳进了他的心里,把他想说的话讲了出来。 不知不觉中,他们来到了尚城大学的西门外。 “苏哥,谢谢你送我们回来。” 云野下了车,客气道谢。 郭序比了个经历的手势,“保时捷坐得太舒服了,谢谢您了。” “有空再一起吃饭。”苏益西站在车旁,一条胳膊随意搭在车门顶上。 “好,下次我请。”云野客气回复,说着摆摆手准备进去。 却不想从学校里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看到他,云野愣住了。 好长时间没见,陈暮洲看起来有很大的变化,发型干脆利落,摘了金丝细边的眼镜,穿着也时尚前卫了,斯文的气质减弱几分,看上去居然有种韩国爱豆的感觉。 怔了几秒,云野才开口打招呼,“陈哥,好久不见。” 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秒,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苏益西走到他身边,“你们竟然认识?” “他是我朋友。”陈暮洲往前几步,“我们都是霖城的,大学之前就认识了。” 苏益西的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嘴上滴水不漏道:“优秀的人果然会互相吸引。” “那你们是怎么……” 云野左右两边看了看。 “苏总是我新的投资人。”陈暮洲认真解释。 云野的大脑过滤完这个信息,瞬间恍然大悟了。 难怪陈暮洲在这以后会和苏星若走在一起,这其中说不定是苏益西帮忙牵线。 而陈暮洲前世之所以能够成功,恐怕也是得到了苏益西这边强有力的资金支持,并为他打开了市场。 尽管重生后他有想抢占先机,拿下陈暮洲游戏的全权代理,揽下大部分股权的主意,但结果曲折起伏,最终还是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 这样看来,就算他从中进行过干预,别人的人生还是会按照既定的计划执行吗? “云野,等下有事吗?”陈暮洲说完那话接着问。 郭序反射性答了句:“今天周末,又不用上课。” “那我有个忙想请你帮,可以吗?”陈暮洲的态度十分客气,也很尊重。 苏益西深沉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着,心中暗想,如果单纯是认识很久的朋友关系,说话的时候需要这么谨小慎微吗? “是关于游戏的事儿?”云野目光无波无澜,平静反问。 “对。”陈暮洲继而看向苏益西,“苏总能抽出时间的话也可以一起。” 没想到还会叫上他,苏益西看了眼手表,“我下午四点有个会谈,在这之前都有空。” “云野。”陈暮洲认真叫他名字,“走吧?” 第57章 云野最终还是同意了,不好意思当着苏益西的面拂陈暮洲的脸面。 三人去到一家茶馆,进门后,苏益西去接电话,陈暮洲先带云野去了包厢。 要了壶茶,陈暮洲为云野倒上一杯。 他不太敢直视他,目光始终回避着,倒茶的时候,手在不觉中抖了下,洒出一些。 注意到他的动作,云野敛下眸,拿出手机假装去看。 这里的环境不错,室内面积很大,然而尴尬的氛围却随处飘散,充满了各个角落。 “我看到陈瑞发的朋友圈了,你和秦冽正式交往了吧?恭喜啊。”将茶杯放到云野面前,陈暮洲故作淡定出声。 “嗯,我终于等到他和我告白了。”云野抿了口茶,上好的铁观音。 汤色清碧微黄,叶底黄绿,清香雅韵,冲泡后有天然的兰花香,滋味纯浓,香气在唇齿间馥郁持久,和平时自己冲泡的那简直不能相提并论。 注意到他吞咽时,下颚线条紧绷而清晰,喉结随之上下滑动,陈暮洲垂在桌下的手慢慢攥紧了。 人生的某些遗憾会越想越让人觉得不甘,这些天他忍住没和云野联系,在游戏有了重大进步的时候,经常涌上冲动,想和他分享,却在拿起手机的一瞬间想到那天他和他划清界限的场景,整个人瞬间像瘪了气的气球。 以为自己渐行渐远,才能真正做到不记起,不留恋,结果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听得出你很喜欢他。”陈暮洲的口腔里有些苦涩,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问:“其实我一直挺好奇的,你喜欢秦冽什么呢?” “大概因为他是秦冽吧。”云野知道自己这么说很抽象,但就是实话,“除了他,我不可能对别人动心了。” 这话说得让陈暮洲产生了羡慕。 他想要说什么,却见苏益西走了进来。 “暮洲。”薄唇轻启,苏益西正色道:“关于游戏的推广,我已经找好了外包公司,内测后就可以正式推向市场。” “这么快?” “刚刚就是那边打来的电话,再过两个多月就到寒假,机会难得,不能错过。”苏益西眉宇间尽是笃定的自信。 云野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之前他投给陈暮洲的钱并没有和他签订协议,那天在他家里,他也已经表明了态度,之后不会再进行任何投资,陈暮洲可以另寻他人,所以这些事情他没有插言的机会。 “好。”陈暮洲压下心底的紧张,唇角勾起来,“其实自我感觉来说的话,画面还有系统各个方面已经做得够成熟了,但心里就是忐忑,怕不被观众认可。” “刚开始都这样。”苏益西淡淡说,看了眼时间,“我们直奔主题吧。” 看得出他是一个不怎么爱闲聊的人,也有可能是事务繁忙,没空浪费。 陈暮洲要说的这件事情本来还叫他特别为难,不知怎么跟苏益西开口,却不想他竟然和云野认识。 借着这个机会,他刚好把两人过来,当面谈一谈。 “苏总,我之前不是跟您说过,有位朋友一直无条件资助我创业吗?”陈暮洲看了眼云野的方向。 苏益西那么聪明,自然猜出来,“就是他吗?” “嗯。”陈暮洲点下头,继而补充:“云野他之前给我投了两百多万,并且没有和我签订任何协议,这一切都基于对朋友的信任,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到今天,或者说不会有这么高的效率做出这款游戏。” 苏益西敛眸望着桌面,表情有几分淡漠,不知在想什么。 指节环着茶杯壁,递到唇边轻啜,指骨清晰,姿势依旧是优雅且充满贵气的,喝得仿佛不是茶,而是什么琼浆玉露。 “所以游戏上市以后,我想给他百分之十的分红,您看可以吗?” “两百万能拿百分之十?”苏益西眼眸轻抬,一丝凌厉的光闪过,“暮洲,我可以理解你没做过所以不懂行业规矩。” 他的压迫感十足,陈暮洲之前感觉苏益西挺温和,没想到一谈论起利益,态度骤然大变。 不过这也能理解,他毕竟是个商人。 “因为云野算是我的原始股东,为我的游戏也出力很多,我才想为他尽力争取,苏总您目前也才投了五百万,却拿了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他这应该不过分吧?” “那是因为我要负责你之后的推广和宣传,他能吗?”苏益西的余光暼向云野,还对他解释,“我没有针对你饿意思,只是就事论事。” 感受到他的轻蔑,云野轻扯下唇,“你都不了解我,怎么就知道我不能了?” “因为你还在上学,目前主要的精力应该是放在学业上。” “是这样没错,但我也能抽得出精力对其负责。”云野本来打算放弃了,但苏益西刚刚的态度却把他的斗志给吊了起来。 不能说是被激怒了,但他很想要证明自己。 看苏益西只投五百万,并且亲自来和陈暮洲谈这种事情,而不是派助理,云野猜他应该是瞒着家里偷偷给陈暮洲投资的,想暗中壮大自己的实力,说白了,他的钱也不光明。 - 聊完游戏的相关事宜,苏益西先行离开,茶室里只留陈暮洲和云野。 关于分红的问题,最终还是没有谈妥。 这种事情也不是仅仅是靠言语上的沟通来解决,还要在之后拟定具体的合约。 “我送你回去吧?”陈暮洲知道云野坐不住了,主动问他。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打车。” 云野站起身,临走前还特意说了句:“陈哥,如果分红这件事实在让你为难,那等你赚了钱以后把我之前投进去的钱还了就好,不用利息。” 说完,云野微微颔首,迈步离开。 陈暮洲看着他的背影,有种无力的挫败感。 他为云野争取,有一部分心理也是出于自私,不想和他断了联系。 可…… 云野似乎铁了心要和他保持距离了,该怎么办? - 一周后。 和秦冽许久未见,云野趁周末想回霖城,却在走出校门那一刻,接到了来自苏益西打来的电话。 他上来不等云野询问,先自报家门,说是在陈暮洲那儿要了他的联系,问他今晚有没有空,有些事情想主动和他谈。 猜他大概是为了合约问题,云野直接反问:“不能在电话里聊吗?” 对面沉默了片刻,“如果你今晚没空,我们可以另约时间。” 揉了揉太阳穴,云野只能说:“那好吧,你告诉我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一小时后,凯悦酒店。”大概怕被云野误会了用意,苏益西很快解释,“晚饭时间,边吃边谈。” 因为有苏星若和陈暮洲两边做双重保证,云野对苏益西也没有特别防备。 凯悦是尚城最豪华的酒店,他不至于为那点利益对他做什么。 踩着点准时来到凯悦,云野穿着很休闲,白色连帽卫衣,上面什么图案都没有,配一条美式复古牛仔裤,干干净净。 从旋转门进去后,服务生主动走上前询问有没有预约。 苏益西订的是三楼的雅间,云野告诉了他桌号,服务生将其带了过去。 苏益西已经到了,脱下外套的他,内搭的黑白撞色高领衬衫随意套在身上,略显慵懒,此刻正面朝着窗户,在背对着门打电话。 轻轻在玻璃门上敲了下,他瞬间回头,对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云野先坐下。 云野百无聊赖打量着环境,尽管他并不想偷听别人讲电话,但离这么近,苏益西的声音还是能清晰传进他的耳朵里。 “要不然您带妈去夏威夷散散心?我这边给你们订票。” “………” 对面的人不知说了什么,云野听到苏益西无奈叹了声气。 “我最近可抽不开身,尚方的项目刚开工。” “………” “爸,您看好我妈就行了,公司的事情先别过问,我这边都有数。” 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有,所以对这方面的信息格外敏感。 听到苏益西喊爸爸和妈妈,云野感觉自己的眼眶有点儿酸。 可能是最近看书太用功,眼疲劳了吧。 那边挂了电话后转身,云野对上他抱歉的目光,先行开口:“你们家庭很和睦呢。” “仅凭这一通电话判断吗?”苏益西将手机放到桌上。 “爸爸带妈妈去旅行,不是幸福感非常浓厚吗?” “………”苏益西沉默抿住唇,“我们聊公务吧。” 意识到自己失言,云野的神情中流露出几分窘色。其实他并不想探听他的隐私,只是想找话题破局罢了。 但却忘了他和苏益西根本没那么熟,他这人防备心重,明显不想跟普通关系的人分享家事。 从公文包拿出两份合约,苏益西抽出一份推到云野的面前,“暮洲那天说的我认真考虑过了,百分之十没有问题。” 他能同意真的是在意料之外,云野皱下眉,直觉告诉他不可能这么简单。 “有什么附加条件吗?” “条件很简单。”苏益西弯曲食指在桌面轻敲了下,“我很爱观察一个人的眼睛,通过那天短暂的相处,我相信你应该是非常聪明的,再加上星若和暮洲在我面前都夸过你,侧面证明了你的人品也没问题。” “所以呢?” “我想让你为我所用,成为我的人。” “你的人?”这个词让云野扬了下眉梢,他嘴角边流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淡声反问:“苏总能讲出这话,恐怕是已经在暗中深入调查过我吧?那你岂不是将我的家世背景都摸透了?” “摸透又如何?我既然邀请了你,说明你并无问题。”苏益西眯起眸,“还是你自己在心虚?” 云野目光一闪,“我不懂你说的心虚是什么意思。” 苏益西看着他的眼睛,那种清澈的眼神好像没受过任何杂质的污染,干净又透亮。 白色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更是将他衬得纯洁无害,感觉有脏东西滴在上面都是一种亵渎。 起身走到他旁边,苏益西看着他的脸,缓缓俯下身。 他的双臂撑在云野的椅子两侧,露在外面的手腕处崩起青筋。 这个举动很突兀,带着几分冒昧的唐突。 云野完全猜不透苏益西是什么性格的人,他就像潜伏在黑暗中的猎豹,看似迈着慢悠悠的步伐,却不知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加速,咬中你的致命处。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男人的喉结滚动,距离他不过三公分,“我们俩的眼睛长得有点儿像,你难道不认为这是种缘分吗?” 第58章 最终的结果完全符合苏益西的意料,云野以一种不敢相信的眼神盯着他看了片刻后,直截了当回绝,恨不能当场离开。 云野说他不想要分红了,这部分可以以现金的形式转给他,苏益西问他开多少价,云野报了五百万。 他挑下眉,“你确定吗?游戏上市后拿到的肯定不止这些,你放弃是不明智的。” “想到要和你这种人共事,再多的钱也无所谓放不放弃了。”云野的口吻非常坚定。 从他柔弱的外表,根本看不出他是这种自我思想十分牢固的人,苏益西对他不由刮目相看了。 不过作为一名利益至上的商人,不需要多费口舌,就能把敌人吓退,让他自动放弃,那是再好不过了。 苏益西也不是多么高尚的人,这百分之十的分红假如不是看在陈暮洲的面子上,他是断然不会让的。 既然云野那么反感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他也不强求。 “那好。”苏益西很干脆点头,“我现在给秘书打电话,请他签个支票。” 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同意了。 云野揉揉眉心,后悔自己刚刚冲动了。 看苏益西这态度,似乎多要个两三百万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 云野拿到支票离开后,苏益西给陈暮洲拨了电话过去。 他人靠在窗边,指尖在上面一下一下轻点着,似乎有些紧张。 “喂。”手机里传出陈暮洲沙哑的嗓音。 苏益西的深眸微微眯起,第一句话是问:“你感冒了?” “最近流感盛行,不小心被传染了。”陈暮洲闷咳了几声,“苏总你也注意。” “好,我会的。”苏益西认真应下,拿起合约看了眼,“刚刚我请你那个朋友过来了。” “云野?”陈暮洲的声线拔高几分,一下紧张起来。 苏益西沉默数秒后应了声,唇角轻扯道:“他拒绝了分红的要求,希望我能折现。” “苏总,您同意了?” “对。”苏益西敛下眸,遮住眼底涌动的幽暗的光,“我想我没理由拒绝。” “抱歉,恕我多问一句。”陈暮洲很不明白,“云野他为什么会拒绝?如果他不想这样的话,那天肯定会明白的和我讲清楚了。” 苏益西的唇瓣微动。 他怎么能告诉陈暮洲,他用了恶劣的方法将其吓退了呢?因为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项目,他并不想让其他不相关的人参与进来。 假如陈暮洲知道,肯定会觉得他是特别卑劣的人吧。 久久未答,陈暮洲只能出声道:“我不是在怀疑什么,只是想不通。” “是因为你很在乎他吧。”苏益西下意识接了句。 而后转身看向窗外的江景,“不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应该达到平衡,看得出他完全没有留恋,只想要钱走人。” 对面的人沉默了,陈暮洲不想面对这些,以自己身体不舒服为由,匆忙挂了电话。 苏益西远眺窗外的景色,看着潺潺流动的江水,抬手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写下了一个“洲”字。 无论这江水多么得宽阔,最终还是要汇入大海。 - 离开酒店后,云野也不知自己该去哪里,便到附近的小广场,找了长椅坐下来。 回想在包厢里苏益西的举动,他仍觉得脊背发凉。 他的眼睛的确和他长得很像,那双相似的眼睛在眼前放大,一眨不眨盯着他的时候,他的心差点不跳了。 苏益西那样问的时候,云野真有一瞬间的冲动,怀疑他是不是自己的哥哥。 但很快疑虑就被消除。 他不相信这世上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广场上很热闹,看着玩轮滑的小朋友被大人牵着从眼前经过,远处头发花白的老爷爷和老奶奶再跳舞,他的唇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 不管怎么说,生活还是充满了许多美好的。 收拾好心情后,云野准备再次出发去往霖城,然而就在他刚刚起身的那刻,秦冽的消息恰好发了过来。 他告诉云野,自己在去往机场的路上,连夜飞德国。 云野的心倏然沉下去,他给他回复了句,内容是问他能不能接电话。 天气越来越冷了,他们已经好些天没见面了。 内心突然感觉有点儿悲凉,不知道这个寒冬他们能在一起取暖几日。 几乎是在消息发过去的那一秒,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云野的摄像头是后置状态,秦冽看到的自然是广场上的景色。 “你没在学校?” “嗯。”云野坐回长椅,“本来想去找你的,谁知道你又突然……” 话不留神脱口而出,怕被秦冽误会他是在抱怨,云野连忙刹车,改口道:“你最近连夜加班,一定非常疲惫,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注意身体,按时吃饭,别熬夜,否则免疫系统该撑不住了。” 几乎每次和云野打电话,他都会这么认真地交代一番,把他的身体健康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秦冽听得十分受用,答应下来,告诉云野,等忙完这一阵就陪他在学校上课。 云野当然是想时时刻刻和他待在一起,只是目前的现状又不允许他做个黏人精,嘴上只能装作不怎么在意地说:“没关系,你忙你的,我的校园生活也很丰富的,不会无聊。” “说句想我能怎么?”秦冽丝毫不管前排的司机有多肉麻,“在我面前还装,累不累?我就敢大方承认我很想你,想每天把你揣口袋里。” 吹在脸上的风很凉,心里却非常温暖。 眼前的这个世界因为有了依恋而变得更美好了。 云野拿下放在耳旁的手机,递到唇边,对着出声口低声道:“秦冽,我很想你。” - 翌日。 云野醒来后不久接到陈暮洲的电话,询问他关于昨晚的事情。 虽然苏益西的行为很恶劣,但想想陈暮洲之后还要跟他合作,靠着他的投资逆天改命,云野便没有跟他“告状”,只说是自己突然转变了想法,上着学不想那么累,也不想拖他们的后腿,才会抽资出来。 陈暮洲何尝不知这是他找的借口,归根结底还是想躲着他吧。 挂电话后,云野挠挠头,忽然觉得情绪有点儿烦躁。 “郭序,你不报了街舞社吗?”手掌拍了拍假装熟睡人却躲在被窝里玩手机的那位“还招人吗?带我一个。” 郭序将正对云野的后背转过去,“不是吧?你想练街舞?” “周末闲着也无聊,我想体验点不一样的,就当锻炼身体了。” 吉他和唱歌是云野的长项,他在艺术方面还是稍微有点儿造诣的,不至于一窍不通。 “可是你没舞蹈基础,刚开始会很累的。”郭序坐起来,打着哈欠,“我三岁起就练街舞了,后来到了八岁因为摔断腿才不得不终止,现在重新捡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就当兴趣爱好,我又不准备去参赛。” 没想到重回十八岁,居然还会有心血来潮的时候,连云野自己都很意外。 - 进了街舞社以后,云野比郭序这个曾是专业级的人还要认真,相比起后者的浑水摸鱼,他几乎每天都到练舞室里,和几位专业的同学一块练习。 在学习之余能找到一件感兴趣的事情,并愿意为此付出努力,也是种幸运。 在学习舞蹈的过程里,他也收获了许久没有的成就感。 秦冽自然也听云野说了这事儿。 本来,云野没打算这么快告诉他,他准备私下里偷偷练舞,等舞技过硬的时候,再秀给他看。 结果没想到,居然话赶话就说出来了。 原以为秦冽听他说完练舞会持反对意见,毕竟他那人心眼那么小,又容易吃醋,知道他每天跑练舞室里和一帮小鲜肉学长练舞,还不得酸死? 可出乎意料的,秦冽一个“不”字都没说,只担心他的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住。 因为云野跟他说过,他的身体不能剧烈运动,而舞蹈特别是街舞,属于幅度特别大的物种,他怕有意外发生。 这个问题云野当然有考虑过,像他这样没基础的,不可能去练那种地板动作,最多也就是调整下身体协调性,累不到哪去。 重活一世,他比谁都要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前世那种无力憔悴的感觉是再也不想体会了。 秦冽相信他心中有数,便也不再说那么多,眼下的他想法很简单,只要他快乐就好,其他都不重要了。 - 又是一个黄昏日落。 放学后,云野准时到了练舞室,将书包往柜子里一放,把外套脱下和卫衣脱下,只穿一件T恤进去。 别人练舞都是越来越瘦,腹肌和马甲线很快就出来了,只有云野是例外,一周时间胖了三斤。 要怪只能怪郭序,每次练完舞都拉他去吃夜宵,因为体力透支,他的饭量比以前增了一倍,身材可不就以圆润的速度胖了起来。 当然,因为云野之前太瘦,有点儿肉倒是刚刚好,他自己摸起来都觉得手感更好了。 今天天儿不太好,外面灰蒙蒙的,似乎随时有大雨倾袭,所以很多同学为了避免突然下雨回宿舍麻烦,能不来的都不来了,郭序也是一样。 偌大的练舞室只有云野外加三名同学,他们练了会儿,见天黑了,陆陆续续离开了。 见人都走光了,云野擦擦汗,去到更衣室里,也准备离开。 可就在他打开柜子,准备把包拿出来的时候,忽然响起一阵轰隆的雷声,然后明亮的白炽灯像被吓到似的,骤然熄灭了。 环境一旦黑下来,人的眼睛看不见光了,其他感官都会分外敏感。 耳朵里是稀稀拉拉落下的雨声,伴随着自己渐渐急促的呼吸,还有外面阵阵作响的雷声,云野摸着黑,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尚城真的太爱下雨了,他来这边三个月,也都适应了。 [今晚吃什么?] [我吃烤鸡。] [图片。] [又去练舞了?] [够刻苦啊!小野同学。] 秦冽在半个小时前给他发了消息,时隔几分钟见他没回,就猜到他在做什么了。 还吃烤鸡呢。 在国外这些天,怕是要吃吐了吧。 [在练舞室,结果外面打雷又下雨,里面停电了。] [我现在一个人待在这黑漆漆的地方,好害怕哟。] [冽哥有空给我打个电话,抚慰我受伤的小心脏吧。] 唇角带着笑,云野给他一条条发过去。 其实他一点儿都不怕黑,说那些不过是想激起男朋友的怜惜罢了。 爱情里也要学会适当的撒娇。 秦冽几乎秒回: [抱歉啊,关键时刻不能在你身边。] [肉麻什么?你演偶像剧呢。] 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着,云野和他聊天,心里更加不害怕了。 将包抽出来背在肩上,云野打开手电筒准备离开,却听见有脚步声慢慢传来。 “谁啊?” 他大声问了句,心想是学校派来维修电路的工人吗? 但那人没听到似的,脚步窸窸窣窣的还在继续走。 云野起了警惕心,将书包背结实了,贴着墙用手电筒照着地板慢慢朝外移动。 他不怕黑不怕鬼,但是害怕坏人。 人性最难测,谁知道和你面对面的人装的什么坏水。 手电筒飞快地照着,扫到窗户的那一瞬间,云野看见一个背对他而站,穿着浑身黑,还戴着连帽衫上帽子的男人,杵在那儿,就跟鬼似的。 看到的刹那,把他吓得心脏蓦然一紧。 手电筒的光芒微弱,只能依稀可见模糊的身影。 虽然在学校里不大可能出事,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新闻上每天报道的社会案件不在少数。 在不确定对方的身份下,云野可不敢冒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悄悄走到练舞室门口,他拉开门正准备离开,谁知后面的人追了过来,在他走出去的那一瞬间,他从后面抱住他,手还反射性地摸上了他的臀部。 “啊——死变态!” 云野的本能动作快过大脑反应,将包扯下来对着那人的头就是一阵猛攻。 他的动作像是预兆演习了好多遍,打得对方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包里有保温杯,霹雳乓啷地砸在那人的头上,声音清脆得很。 直接把人的脑袋砸成了蘑菇,转眼就要开花了。 练舞室的这些男生女生们各个身材上乘,气质绝佳,校内的追求者不在少数,云野下意识就把对方当成是想趁机溜过来占便宜的流氓。 毕竟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儿。 “惹到爷爷头上,算你倒霉,我一定会把你送到校长面前,让他好好批评批评你,把你遣送回家。” 佯装恶狠狠说完,云野拿下了包,飞快将手机解锁,准备给校务处打电话。 结果刚点开手机通讯录,对方就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并不重。 “好好看看我是谁。”低沉磁性的嗓音混合着雨声响起,他每个字都像是从牙关挤出来,“我才离开几天,连你老公都认不出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云野的动作直接僵住,涣散的瞳孔慢慢找回了焦距,变得有光彩。 他不敢相信地慢慢抬手,先是用手电筒仔细照了照秦冽的脸,确认是他后才抬起手摸了摸,顺着侧脸一直摸到额头,心疼地问刚刚是不是把他打疼了。 “你自己数数我头顶几个疙瘩吧。”秦冽想逗他,却见他嘴角垮下去,赶紧轻咳了声道:“不过你防范意识确实值得表扬,打得好打得妙。” “………”这怎么还夸起他了呢? 云野的手又去摸摸秦冽的后脑勺,“哎,怕不是把我老公打傻了吧?” “叫我什么?”秦冽捕捉到话里的重点。 云野只有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才能喊得出,让他专门去叫反而不好意思了,听秦冽这样问,瞬间闭紧了嘴巴。 外面,又响起一道惊雷声。 秦冽拿过云野的手机,用手电筒往四处照了照,拉着云野的手走向更衣室。 “雨太大了,我们避会儿再走。” 云野还陷在哐哐砸他脑袋的愧疚里,他的手被秦冽攥着时,情不自禁地勾划他的掌心,以示歉意。 可没想到,秦冽一扭头说:“别心急,等会儿亲。” 谁心急这个了?他要不说,他根本没往那方面去想好吗? 身体突然一下就变得燥热了。 环境也让人开始不自在。 进了更衣室里,秦冽反手把门锁上,云野下意识阻止道:“你干嘛锁门?万一有人来了,肯定要怀疑我们在里面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 秦冽沉默了数秒,喑哑的嗓音暧昧反问:“难道我们不是正准备要做吗?” 第59章 黑暗中人的感官会变得极其敏感,秦冽的一句逗他的玩笑话顷刻间让云野起了颤.栗。 好久没见他,他的心底自然也是有渴望的。 “你这次是专程飞来看我的吗?” 手臂搭上他的肩膀,云野低声询问。 秦冽不想让他失望,但也不能故意骗他,“我还带了任务来,要谈个合作项目。” “果然是工作狂。”云野的手掌在他肩上按了按,“怎么感觉你瘦了?” “国外的饭不好吃。” “哦,我还以为你要说想我想得日渐消瘦。” “我不是嫌这样说太肉麻了?”秦冽俯到他耳边,热气随着话音扑入耳廓,轻轻咬在了他的耳垂上。 “我不嫌。”云野的手移到他的胸膛,“喜欢一个人怎么会不想听对方说情话?你懂不懂。” “不懂。”秦冽将他的手攥入掌心,慢慢将他的五指与其合拢,“我在国外给你带了礼物,回去拆。” “……什么?”云野的大脑空白了下。 他在那个瞬间忽然想到前世的秦冽再出差时也会习惯性给他带一件礼物回来。 从这点上,他倒是终于找到了他俩的相似之处。 “很意外吗?” 秦冽的手掌箍在他的腰间,“虽然不能带你一起去,但我见到的都想和你一起分享。” 听到这话,云野的脑袋里“轰的”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 因为差不多含义的话,秦冽也在前世说过。 难道喜欢上谁之后的他,人格会渐渐趋于一致吗? 秦冽的手抚摸上云野的脸颊,低下头刚想去亲他,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 从震惊中恍然回神,匆忙拿出了手机。 看到来电显示,云野轻咳了声提醒,“我舍友,你先别出声。” 话落,他接听电话,“喂,老铁。” “………”他这么见不得人吗? 被他搞得好像两个人在偷.情一样,秦冽不满地在云野的腰上轻掐了下。 云野拍下他的手,继续讲电话,“练舞室这边是停电了,宿舍没事吧?” “宿舍这边好好的。”手机那头的人是郭序,关心地问:“你那边怕不怕?用不用我过去接你下?” “拜托,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怕。” “不怕就好,那你经过便利店给我捎个三明治和咖啡,谢了谢了。” “………”这才是他打电话来的真实目的吧。 无语一阵,云野挂了电话,“我舍友还没吃晚饭。” “你亲亲男朋友也没吃,怎么没见你管?” “我的意思是我先回宿舍给他送饭,顺便收拾下自己的东西,然后陪你去吃饭。”云野扯了下他的衣角,“冽哥意下如何?” “我敢有意见么?”秦冽轻哼了声,“走吧。” - 云野回宿舍后匆忙一阵又要离开,郭序他们很奇怪,外面天气如此恶劣,搞不懂云野是要去哪儿。 知道自己瞒不了多久,云野只能如实告诉他们,“我男朋友来找我了,今晚要跟他一起。” 关于男朋友是谁,云野暂时不想说,他了解郭序,嘴巴比脑子快,什么被他给知道了,连渣都剩不下。 秦冽这种风云人物,学校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不需要走到哪儿都受到打量的目光,不想让别人羡慕也不想遭到非议,只想安安稳稳度过大学生活。 “我靠!”郭序直接弹起,“真成男朋友了?到底谁啊?” 周宇哲从上铺探出个脑袋,“江湖规矩,谁交男朋友了要请吃饭。” “好,我回头找个时间请你们。” 云野答应下来,郭序却不同意,“怎么能是你请呢?肯定得让你男朋友出面啊!刚好我们帮你参谋参谋。” 云野抿着唇未出声,始终沉默的靳彦明翻开一页书,淡淡道:“他们才刚交往,等人家感情稳定再说吧。” 他这么一说,周宇哲和郭序同意地点了下头,“说得有道理,催人家请吃饭,显得我们多爱占小便宜似的。” “别这么说,我可没这意思。”云野怕他们多想,只能说:“顺其自然吧,时机到了大家自然就见面了。” 在云野走以后,周宇哲和郭序探讨起“关于云野男朋友是谁”的问题。 “该不会是那个学长吧?”郭序猜测。 “不可能,要是他的话,之前就见过了,云野肯定会告诉我们的。”周宇哲立刻否认了。 云野这个时候已经去到了宿舍楼下,他左右张望着没看见秦冽,正想给他发消息,却先收到他的。 [围观的人太多了,我出去避避风头。] [在学校西门等你。] 话里话外都是自恋。 偏偏他讲出来不会让人觉得狂妄。 云野朝西门的方向走,他信了秦冽的话,真当他是出去躲人了,结果走出去后,却见秦冽撑着伞,人站在一根电线杆前,手里捧着束颜色热烈的向日葵。 雨雾隔绝了他的脸,画面朦胧得如同电影。 他这分明是特意去买花了。 真笨啊,云野。 外面下着雨呢,哪有那么多人闲得在外面围观。 云野走向秦冽,他将向日葵递到他怀里时,说:“之前就是在这个位置想送你的,这本来该是我第一次送你花的,今天把这个遗憾补上。” 低头望着花,云野的唇瓣嗫嚅几下,“你好会啊,秦冽。” 在他的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心底空缺的那块也被填满了。 - 翌日早上。 云野醒过来时,眼睛还没睁开就下意识摸了摸身边的位置,却发现已经空了。 他以为秦冽刚从国外飞回来要倒时差,结果他起得比他还要早。 餐厅里有他做好的早餐,旁边附了张纸条: “去工作了,乖乖吃饭。” 下面还画了个爱心。 云野看得笑出声来。 虽然这一世遇见的秦冽没那么成熟稳重,但这也有好处,他还有一颗未长大的童心,愿意去做些幼稚却充满爱意的事情,让他能感受到他对他的在意。 云野尝了一下秦冽煎的蛋,第一口就吃到了蛋壳。 “………” 敢问他之前是怎么好意思嘲笑他的手艺的? 云野没忘记秦冽说有送给他礼物,吃过早餐后他去开了他的行李箱。 在里面的夹层,云野摸到了一个方形的盒子,他打开以后,里面是一根透明的棍子,顶端是圆弧形的,里面好像还有水在流动似的。 奇怪,这是什么魔法手杖吗? 云野正纳闷,看见了德文的牌子。 他不认识上面的字,便拍照上传到手机的翻译软件,结果跳出来的中文是—— 无痛、丝滑、水润、冰凉、畅爽……… 任谁也能顷刻间明白这玩意儿是干嘛的了。 头顶好像飞过了一群乌鸦。 云野愣了两秒,把这个东西给放回了盒子里。 这就是他看到了想和他分享的东西吗? 变态!大变态!! - 九点钟,秦冽抵达和合作方约定好的工地,今天来这边,他就是要亲自视察一下这片地皮的状况。 秦越集团旗下子公司众多,涉猎多个领域,工作重心具体到方方面面。 秦冽接手之后,直接将重点瞄准了地产开发,准备和尚城这边的龙头老大万顷集团合作,共同打造集休闲、文化、娱乐为一体的综合性商场,不仅要将秦越集团下的汽车、通信等品牌入驻,还要引进国外高端的奢侈品牌,实现合作共赢。 下车后,秦冽整理下西装,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位穿着墨蓝色西装的男人。 他来到面前,友好的对秦冽伸出手,“您好,秦总。” “你好。”秦冽抬起垂在身侧的手,“苏总,久仰大名。” “哪里。”苏益西的唇角勾出标准的微笑弧度,“我的阅历比你丰富不了几年。” 二人寒暄着,往工地那边走,随行人员为他们佩戴好了安全帽。 项目刚刚开始施工,工人们正在打地基。 苏益西为秦冽介绍着项目各方面进展的同时,没忘记说:“今晚我为秦总您设了家宴,不知能否赏面一聚?” 请别人吃饭,家宴是最高待遇,不仅仅是表达对合作的尊重,同时也凸显出想和对方交朋友的意愿。 “吃顿午饭就很麻烦你了,晚上就不用了。”秦冽客气拒绝,认真打量着周围。 “白天不能多喝,小酌几杯不过瘾,晚上可以喝个畅快。”苏益西说着还轻笑,“我真不是在和秦总您客气。” 目光微闪了下,秦冽直截了当问:“既然是家宴,那我能带男朋友一起去?” 他居然如此坦然把自己交男朋友的事情说了出来。 苏益西的心下不由震惊。 而对比自己,不免觉得凄凉。 他从小受到极其严苛的教育,因为是家中独子,必须得承担起传宗接代的任务,以至于他对女人提不起兴趣,多次相亲无果,家里还是一直施压逼迫…… 拉回渐渐飘走的思绪,苏益西咽下喉咙里的苦涩,勉强用轻松的语气回应,“当然可以,秦总能带男朋友一起来那是给我面子。” 苏益西对秦冽非常赏识,他早就听闻他的个性杀伐果断,是个很难相处的性格。 但今日一见,却发现对方将性情凉薄直接摆在脸上,不会刻意奉承,虚情假意地迎合,和这种人相处,倒是不用费尽心思去猜他怎么想。 那话说完之后,秦冽接着拿出了手机,“那我向男朋友请示一下。” 他的话坦坦荡荡,完全不会觉得自己这样做有损颜面。 甚至,苏益西还从他挑眉的动作中感受到了骄傲。 秦冽仿佛在对他炫耀—— 我有男朋友,你没有吧? 第60章 云野接到秦冽的电话时正在超市里采购,他一手推着购物车,一手举起手机放到了耳边。 秦冽问他在忙什么,云野看了眼购物车里胡萝卜之类的食材,说:“买菜,准备精进一下厨艺。” 对面的人沉默了几秒,“我们可以不用这么执着。” “又没说做给你吃的,我取悦自己不行吗?”云野不想跟他聊了,“就这样吧,没事我挂电话了。” “当然有事。”秦冽叫住他,“今晚陪我去跟客户吃个饭。” “又让我充当你助理?这次打算给我开多少日薪?”云野还是玩笑的口吻。 秦冽十分认真,“这次是以男朋友的身份。” 云野微怔在那里,反应片刻后问:“你谈公事,带上男朋友不是显得太随意了?” “对方设了家宴,本就是轻松的场合。”秦冽跟他说好了,“那晚上七点我去接你。” “……好。” 挂电话后,云野的心情莫名有几分紧张。 明明上次都陪着秦冽去见过一次客户了,现在一听说要用真实身份,就感觉不自在了。 手机放回口袋,他刚好走到了生活用品区,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商品,云野认真挑选着。 他来的这边是一家进口超市,现在的秦冽还没那么奢侈,家里用的沐浴乳这些在这边都能买得到。 云野只顾看货架上的商品,没留神碰到了一个男生。 “抱歉……” 他下意识开口,却暼见一张熟悉的侧颜。 虽然对方戴着鸭舌帽,将帽檐压得极低,云野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这个时候的季远洲还没多少人气,处于歌红人不红的阶段,敢堂而皇之出现在这种公共场合。 云野看着他过去拿了一瓶洗发水,随即转过身又朝他的方向走来。 超市里正在放歌,云野后知后觉发现,放的正是季远洲的那首成名曲《私奔》。 “因为我爱你,想带你去四处流浪……” “我行至远方,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你的笑颜,回忆如漂浮的云……” 写这首歌的时候,他才十六岁,歌词非常稚嫩青涩,然而曲风却很独特,后来有人形容季远洲唱歌总是一种要死不活的感觉,非常贴切。 再次见到活生生的他,云野心底那种愈燃愈烈的冲动的感觉再次涌上来。 他真的想开娱乐公司签下他,见证他走向巨星之巅的过程,同时也让自己过把瘾,体验下把人一手捧红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云野买完需要的东西,推着购物车去结账,在排队处又见到了季远洲。 他的一只耳朵里插着带线的耳机,个子高到在人群中分外显眼,身姿挺拔,这样不说话的时候,给人的气质有点儿像雪后清冽的冷松,深沉而冷静。 云野去到了他旁边的那一趟队伍,怕被误会自己是什么狂热粉丝,他没有再去看他。 但季远洲却朝他看了过去。 云野并未接受到信号,跟随着前面的顾客往前走,结完账后拎着袋子走人了。 等他出了超市,后面忽然有个人轻声叫住他。 “请留步。” 云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怔然定住,回眸发现真的是季远洲在叫他。 这样的发展趋势始料未及,他本以为他们俩之间,先主动的人应该是他。 毕竟,季远洲找他能有什么事儿? 等人走到面前,云野用疑惑的眼神无声询问。 “我没记错的话,上次大漠音乐节,你坐前排对不对?”季远洲直截了当问。 云野:“嗯。” “那位点发疯的是不是你朋友?” 云野的态度依旧很小心:“是的。” “我后来做梦梦见他了。”季远洲轻抬倦怠的眼皮,拿出手机,“后悔没要他微信,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他?不然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 云野的瞳孔顷刻间放大。 不是吧?季远洲这话的意思没理解的话,是要追唐境泽??? 事发突然,云野都记不起来前世谁追的谁了。 他大脑空白一阵,“那我微信上问问他,你稍等。” 云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消息发过去的。 唐境泽秒回了。 但只有短短四个字:[他神经病?] 云野还没回,唐境泽又发过来一句:[说不定是想傍大款,别信。] 他分明记得之前无意听见,在电话的过程中,季远洲对那头的人说他是直男,那怎么会对他一见钟情。 说不定那晚是看见了他戴的腕表价值几百万,与其让自己找个又老又丑的金主,还不如傍个年轻帅气又多金的。 云野看到唐境泽的这条回复真无语了。 他知道季远洲肯定不是那样的人,但眼下无凭无据,不管他怎么解释,唐境泽也不会相信的。 像他们这样的公子哥,对爱情的防备心都太重了,遇见真爱之前,没一个敢相信这世界上有纯粹的爱情的。 即便有人真的对他一见钟情,也会怀疑是别有用心。 云野尴尬地告诉季远洲他的朋友拒绝了,季远洲也没勉强,潇洒地走人了。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云野都有些怀疑。 他难道真就凭那一晚对唐境泽有了好感?这背后会不会还另有隐情呢? - 夜晚,云野被秦冽接去参加晚宴。 初见他站在小区门口时,秦冽差点没有认出来。 云野打扮得很正式,白色衬衫黑色长裤,搭一件米色外套,衬衫开的领口略有些低,露出精致又白皙的锁骨。 至于那张脸,在衣服的衬托下,似乎多了几分严峻,不过依旧是星眸璀璨,鼻梁高挺,透着少年人的清俊。 隔着车窗看到,秦冽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下。 想到这是他的男朋友,爽得无法形容。 车子停下后,云野坐进副驾驶位置,还没开口说话,先被秦冽揽过去。 还以为他是要亲他,不料他把他的扣子系到最顶端。 秦冽的眸光幽深炽热,指腹在云野的锁骨上轻轻摩擦着,“我一个人欣赏就够了。” 从他的动作里,云野能清楚感受到男人的独占欲。 秦冽不想跟别人分享关于他的一分一毫,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只留给他。 云野的锁骨都被他摩擦得发红了,他拿开他的手,不甘心辩驳,“你的领子不也经常开得很低?” “那是和你交往之前。”秦冽看了眼后视镜,“现在的我绝不会那样了。” “你是不是要争做男德标兵啊?”云野戏谑笑他。 秦冽抿唇不语,神色已然默认。 在路上时,云野和他闲聊,无意问起关于合作伙伴的事儿。 在听秦冽讲出公司名字的一瞬间,他的表情瞬间凝固。 “别告诉我,今晚请你吃饭的人是苏益西。” 听闻,秦冽疑惑的目光转过去,不太理解云野为什么会认识。 将这些天发生的一些事儿轻描淡写讲给了秦冽听,云野刻意忽略掉苏益西那晚不尊重的行为。 他知道以秦冽的性格,假如知道苏益西离他那么近说话,一定会当场翻脸,跟他理论。 秦冽可不是能忍气吞声的。 管他是谁呢,生意绝对没得谈了。 云野知道他是代表秦越集团跟苏益西往来的,不想让他因为自己节外生枝,传到秦老爷子那边,不知要怎么看他了。 “你是因为我才拒绝的?”秦冽抓住了重点,不懂云野为什么放弃分红。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挺蠢的?居然跟钱过不去。”云野笑了笑,看向窗外,“我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但更多的是不想跟苏益西有牵扯,他那人给我感觉城府深重,我担心自己被坑。” “你不挺聪明的吗?况且还有我,他敢吗?” “虽然我们俩是……”云野想说他们即便是情侣也要各论各的,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刻意转移话题,“你不是见过苏益西了?不觉得我们俩长得很像吗?” “没感觉。” 秦冽噙起唇角,“我男朋友在我心中是独一无二的,他算个什么东西也能和你相提并论。” “………”云野好一阵沉默。 他皱眉看了看秦冽,怀疑地问:“你是不是根本没去国外出差,而是到花言巧语班进修了?” “你居然说我讲得都是花言巧语。”秦冽递给云野一个记仇的目光,“很好,下次不说了。” - 来到苏益西请客吃饭的别墅,云野还在哄秦冽这个小气鬼,他非要认为花言巧语这个词是在形容他肤浅,解释到最后,云野双臂环胸,故意摆起架子,扔下一句渣男口头禅,“你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秦冽被他这话堵得直接一口气闷在了胸口。 两人先后下车,在他们车的旁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非常低调的款式。 “我到儿子这儿走一趟,下午钓了几条鱼,他不是爱吃这种新鲜的么?给他送两条过来。” 云野经过那辆车,听见后面传来中年男人浑厚的嗓音。 他下意识回了头,看见一位穿着休闲运动服的男人,手里拎着个木桶。 他边讲电话边锁上车,满脸笑容,朝别墅大门的方向走。 云野只回眸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他没想到,那个男人居然是和他去的同一家。 三人前后脚进门,中年男人下意识问:“你们是益西的朋友?” 云野转头看向对方,视线与之平行。 在看到他的脸时,面前的男人心脏蓦然一缩,眼睛里流露出异常明显的慌乱。 那完全是无法克制住的本能。 云野离他很近,没有错过他脸上奇怪的神情。 明明他们两个人是第一次见,在这个人眼里,却像曾经见过一般。 想到,云野下意识出声问:“你认识我?” 谁也不知,他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跳的速度快到了什么地步。 第61章 云野的问题问完之后,空气似乎安静了那么一瞬。 桶里的鱼还活蹦乱跳,扑腾着想要从中跳出来,男人握着的力道无声中加重几分,手背都崩起了青筋。 只不过他的心理素质锻炼得极好,情绪控制十分迅速,顷刻间就能调整好自己。 云野定定望着他。 面前的男人转瞬间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淡定如常,仿佛之前的慌乱只是他的视觉错乱。 “你们是益西的朋友吧?我之前都没见过。”他冲云野伸出手,“现在认识了。” 不知为何,他给云野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他莫名觉得他在说谎,故意以笑容来掩盖心虚。 按住心底的不适,云野正要与之握手,秦冽的手已经先他一步伸出去。 “我这边正要与苏总合作,今晚他请我们过来吃饭。”介绍完这些,秦冽的余光瞥向云野,直截了当说:“他是我男朋友。” 听到“男朋友”这三个字,中年男人似乎有些惊讶。 但他双唇抿紧,只是了然点头,似乎不知要说什么了,看到苏益西从别墅里走出来,骤然松了口气。 “爸,你怎么来了?” 苏益西闲庭信步迈下台阶,问完站定到秦冽的身旁,“秦总来了也不知会一声,害我都没第一时间出来迎接。” 秦冽不喜欢虚情假意地迎合,那话没接,而是跟他介绍起了云野的身份,“这位就是我男朋友。” 早在踏出别墅大门的那一刻,苏益西已经看到了云野。 眼下,他脸上并未流露出意外的神情,想必是之前就已经查到了。 “我下午去钓了几条鱼,想着你喜欢吃新鲜的,就想着送来让佣人给你炖鱼汤,没想到你要请朋友吃饭,那正好你们一块尝尝。” 苏益西的父亲快速说完之后,把桶放下,“一会儿让佣人拿去厨房吧,你妈还急着找我。” 这一番话说得,将他是个疼爱妻儿的好丈夫的形象体现得淋漓尽致,任谁听完之后也会感慨,他们有个如此和谐美满的家庭。 云野的心里却闷得慌,十分不舒服。 他不知自己这样的感觉缘何而起,只知他现在看到他们的幸福会觉得特别扎眼。 苏益西都没来得及开口,只看见他的父亲顷刻间转身离开了。 他少见得讲话如此慌乱,旁人或许听不出来,但和他朝夕相处,有什么别扭的地方,一下就能感受到。 而且走得那么快,好像是在逃避什么。 总不能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狐疑拧起眉,苏益西眼下没空多想,他请秦冽到家里来做客,自然不能把人给怠慢了。 “我和秦总今日虽然是第一次见,但之前因缘巧合之下见过你男朋友几次。”苏益西望着云野,眼底渗出笑意。 云野却觉得十分恶寒,面上不动声色,嘴里却强有力地回击道:“我和苏总充其量不过见过两面而已。” 听他的意思是不想让他们显得那么熟,苏益西挑下眉,没再说什么,欢迎他们进去。 丰盛的晚宴已经准备好了,云野没想到苏星若居然也在。 他忽然间get到了苏益西的用意。 是因为知道苏星若和他是朋友,才故意请她来陪客的? 穿着一条白色无肩连衣裙的苏星若散着微卷的头发,像个橱窗里的公主,看到云野时惊喜抬起头,“原来是你过来啊?” 云野微笑点头,正式向她做介绍,“这是我男朋友,秦冽。” 见他对苏星若笑得那么友好灿烂,而对他却是冷若冰霜,苏益西便明白他是彻底把人给得罪了。 “哇哦。”苏星若的眼睛里闪着光,“你俩看起来好般配,简直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 “谢谢。”云野揽着秦冽的胳膊肘,同他一起入座。 苏星若打量着俩人,感觉自己的新漫画作品又有了灵感。 别人眼里的她虽然是位擅长描绘男女主角感情的漫画家,事实上她在网络上还有小号,偷偷连载BL。 秦冽和云野完完全全就是她幻想中男主角该有的样子,强强碰撞,基情四溅。 苏星若感觉自己都要坐不住了,何德何能看到这样的画面,谁懂啊!! “恕我八卦一下,你俩谁追的谁啊?” 她问题刚问完,就遭到苏益西的喝止,“星若,别问不该问的。” 苏星若尴尬吐下舌头,“好好好,我和云野回头细聊。” “你和云野是朋友,这种闲聊的话没什么不能说的吧?”秦冽开了口,眼中浓云环绕,幽深得望不到底。 苏星若被他的气场吓到,一时间都分辨不出他是不是在帮自己说话。 “的确,但我觉得这种涉及他人隐私的八卦还是少打听为好。” 苏益西这话说完,立刻遭到苏星若的反驳,“哥,这怎么能是侵犯他人隐私呢?难怪你母胎单身,太古板了。” 听完,云野差点笑出声。 苏星若怼得好,他都想为她点赞。 苏益西脸色漠然,眼眸中有一点浮冰迅速凝结,汇聚成锋利的刺芒。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由他开启了另外的话口去和秦冽聊。 云野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些就放下筷子。 苏益西这人还是挺心细的,一下子就注意到,问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要让厨房重新做。 云野连忙否认,说自己只是晚饭习惯性吃得比较少。 “我也吃完了,要不去花园里坐会儿?”苏星若征询云野的意见。 他当然没问题,随她一同起身离开。 苏益西目送两人的背影,手指松了松衬衫的领口。 他是不喜欢隔阂的人,云野一走,直接对秦冽说:“我和你男朋友之前发生了一点不愉快,希望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合作。” 苏益西以为云野肯定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秦冽,但其实根本没有。 秦冽在听完之后,表情顷刻间冷下来。 其实他透过云野对苏益西的态度也能判断到他们之间存在着矛盾,眼下苏益西直接开了口,他便顺势追问:“你做了什么?” 苏益西一怔,难道云野没说?那他岂不是多嘴了? 懊恼地蹙眉,抿了口红酒。 “我不想瓜分陈暮洲游戏的资产,所以出于我的一点私心,想让云野拿下分红的同时成为我的手下,为我所用。”苏益西没有隐瞒,抱歉地说:“那个时候如果知道他是秦总的男朋友,我就不会自不量力了。” 秦冽冷笑了声,“你还真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我如果事先知道,也不会和你达成合作了。” “我都不知,秦总原来是这么感情用事的人。” 苏益西的表情比他之前伪装的温和多了几分凌厉。 手指在桌上轻敲着,他衬衫的领口很低,露出精致的锁骨,脸上的寒气将他那双多情的眼里染上了冷漠。 “我爱我男朋友,把他看得比任何事都要重要,你这种常年单身的人自然不懂。”秦冽抬起眼眸,漆黑深邃的眼中是一片清冷,没有泛起丝毫波澜。 他毫不留情地给了苏益西一记重击,嘲笑他不会感情用事是因为没谈过恋爱。 苏益西的一口浊气闷在胸口,居然完全找不到话口进行反驳。 餐厅里的气氛忽然间剑拔弩张。 而花园里却一派和谐。 云野一贯不爱打听别人的家务事,但之前在别墅门口碰见的苏益西的父亲,却总让他感觉心神不宁。 他忍不住就问苏星若,“我刚刚在门口碰见苏总父亲了,他还挺爱钓鱼的,现在公司的事情是都全权交给苏总了吗?”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有目的性,云野故意让自己的口吻听上去漫不经心。 苏星若两只手背在身后,深思熟虑地点下头,“对,我表哥很早就接手了。” 苏星若也点到为止,没有继续往下说,云野便不能再问了。 不过两人走到椅子旁,苏星若却突然一皱眉头说:“其实我挺不喜欢这位姑父的。” “他是你姑父?那你和苏总怎么都姓苏?” “因为他是入赘来的啊。”苏星若下意识脱口而出。 警惕性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云野,我是信得过你才跟你说这些的……” 云野的眼底闪过一抹润泽的光,中和了些许侧脸绷紧的锋利。 “我姑父他当年就是看中苏家的财产才和我姑姑在一起,这些年他一直没能拿到实权,我表哥成年后,姑姑就把她们家的产业全权交给我表哥了。” 苏星若说完这话,云野没能往下听更多,秦冽就来到了花园里。 “云野。”他径直开口叫他,“我们走。” 云野十分不解,他和苏益西这才聊了多久?怎么说走就走?难道来这一趟就只是为了吃饭? “星若,那我们下次见面再聊。”云野匆匆跟她道别,和秦冽一同离开。 苏星若在原地愣了会儿,赶紧跟了上去,“我送送你们啊。” 她跟在两人身后去了中间的正厅,却被苏益西拦住。 看起来,他和秦冽闹得很不愉快。 “表哥,你们不是谈合作吗?这是干嘛啊?”苏星若很不理解。 “谁要跟那种恋爱脑合作。”苏益西气得咬紧后槽牙,“他眼里除了他男朋友就没别的了?张口闭口就是男朋友,不就因为我没有吗?” “呃………”苏星若感觉她不应该在此刻戳破,却实在忍不住追问:“表哥,原来你喜欢同性啊?” 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苏益西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俊逸不凡的脸。 那是在一个温暖的午后,日光铺在他的脸上,他看见那高挺的鼻梁在侧眼窝投下稍暗的阴影。 有一阵风吹来,那盛着光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男生的双眸天生好看,漆黑明亮,身形无比宽阔,像挺拔的高山,肩膀则像平直的海面。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感觉自己的耳边响起重击的擂鼓声。 苏星若见她的表哥好像陷在了某种回忆里。 她心底就跟有猫爪在挠似的,实在好奇得不行,正纠结着要不要打断他的思绪,继续追问,苏益西就朝她瞪过去,“我说了,不该你知道的事情就不要打听。”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好奇心就重。” 见他要上楼,苏星若连忙拉住他,“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就撤。” 苏益西定住脚步,回眸朝她看去。 苏星若咳嗽了声,“那个,我就想知道……” 她身为腐女漫的创作者,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决定哪怕被揍死也要问出这个问题。 “表哥,你看你身高183,这么身强体健的,那你是0还是1啊?” 第62章 苏星若的问题语不惊人死不休,直接将苏益西雷翻在原地。 他盯着她看了数秒,冷不防弯曲手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下,“你个小丫头,脑子整天装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我也就比你小一岁,还叫我小丫头呢。”苏星若撇下嘴,顺势问:“哥,说真的,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我……” 苏益西沉默了片刻,给她一记冷光,“为什么要告诉你?” 苏星若打个响指,“那肯定就是有呗,要不然你肯定直接否认了。” 苏益西薄唇紧抿成一道弧线,满副像是被言中了却无法反驳的样子。 打量着他的神情,苏星若心想,难道是爱而不得吗?不然的话,以她表哥这么厉害的人,会单身吗? “哥,要是有喜欢的人那就去追呗,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们有没有可能。” 苏益西站得笔直 ,听完苏星若所说,浅褐色瞳仁里那一闪而过的温柔仿佛错觉似的,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是一贯的冷淡。 “感情的事情哪能像你想得这么简单。”否认完,苏益西未发一语径直转身。 看他的背影,像是有心事的样子,苏星若耸耸肩,冲着喊了声,“哥,那我走了啊。” 苏益西背对着她,抬起手摆了摆,示意慢走不送。 苏星若原地站了会儿,才转身离开,去到别墅外面准备开车回家。 也是在她打开驾驶座车门的瞬间,不经意抬头,看见露台上一个落寞的侧影。 目光微滞,她在心底叹了声气。 男人夹烟的手从栏杆处搭下来,黑色衬衫的朗硬袖口,配银色腕表,一点猩红在黑暗中忽烁明灭。 那白暂修长的指骨十分具有艺术性,愈发冷感消沉。 姑姑和姑父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这些年他一定过得特辛苦吧。 苏星若并不知道,在她走之后,苏益西一个人在露台坐了很久很久。 直到父亲的一通电话才将他从思绪中拉回来。 “喂,那鱼你吃了吗?味道怎么样?”对面响起乐呵呵的声音。 苏益西却很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爸,特意打电话来就是想问我这个吗?” “这是其中一件事,还有一件事我是想问问你,今晚你宴请的这位客人难道就是尚方项目的合作方?” “对,他是秦越集团董事长的孙子,秦冽。” 对面沉默了会儿,干巴巴说了句:“他看起来挺年轻的,能靠谱吗?” “爸。”苏益西拧起眉,“当年我刚接手公司的时候,别人不也是这样质疑我的吗?那个时候您是怎么说的?” “我儿子跟他可不一样,你从小脑袋瓜聪明,学习成绩优异,荣获无数奖项……” “好了,爸。”苏益西不想跟他谈这些,“没必要夸我的时候把别人踩扁,在我看来,他非常有能力。” “行,你觉得他好那就行,我就是看他的年纪也就二十岁,感觉不怎么靠谱。” “还有事吗?”苏益西很直接,“没有那我挂电话了。” “嗯,你早点休息吧。” 对于他爸突然打这通电话来讲那些话,苏益西真是感觉莫名其妙。 他烦躁地起身正准备回卧室洗澡,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而打来电话的人是…… 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苏益西的眼睛亮了几分。 他干咳了声,迅速调整下脸上凌厉的神情,接通电话。 “喂,暮洲。”苏益西眺望远方,“这么晚有什么事儿?” “我是不是打扰到您了?苏总。” “没有,我这会儿刚好没事。”苏益西扒着栏杆的手指绷起青筋。 他听着手机里陈暮洲的声音,紧抿成直线的唇角一度放肆扬起。 - 回到家里,苏星若习惯性先去了二楼探望她的母亲,房间里面很黑,床上的人安详地躺在那里。 “小姐,您回来了。” 负责照顾母亲的林姨端着盆从里侧的洗手间走出来,微笑问好。 “我来看看妈妈。” 苏星若按开灯,走到床边。 她的手抚摸在女人乌黑的秀发上,眼底含着璀璨的笑意。 “妈,我又有一本漫画开始连载了……” 喃喃低语着,她将最近的日程和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讲述,感觉疲惫像被按下清除键,一扫而空了。 尽管床上的人像处于深度睡眠状态,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也无法给出回应,她还是觉得很满足。 只要能这么看着妈妈,握着她的手感受她的温度,那就非常幸福了。 其他的她也不敢再奢望。 - 另一边。 云野和秦冽从苏益西那儿离开,去了尚城的一处自然风景区。 这边对市民免费开放,山脚下被溪流环绕,夏天过来会有凉爽的风徐徐吹拂,到了秋冬,只有寥寥无几的人过来闲逛。 沿着木板铺成的小桥走了一段,云野停了下来。 他走到栏杆旁,低声开口:“秦冽,我越想越觉得今晚的那个男人不对劲。” “苏益西他爸?” “嗯。”云野点头,“他看我第一眼的反应特别得慌,不是惊喜或惊吓,而是恐惧,按照我以前在电视剧里所看到的,通常人只有做了亏心事才会流露出那样的反应。”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大概我们俩猜测的是同一种可能。” 听到这话,云野的心情陡然变得紧张,“你先说。” “你和苏益西长得很像,而他爸看到你又有那样的反应,或许你的身世真能从中找到线索。” “那你说我要查吗?之前我找那位明君大师,她说有可能会将我卷入一场纷争。” 云野很享受现在的状态,他感觉自己目前的生活很平静,是他所喜欢的,不想被打乱。 “这样你就怕了?你不查的话能安心吗?” 沉默了数秒,云野低下头。 他当然不可能安心,身世之谜就像一根刺扎在心里,他不可能不好奇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自己又是因为什么被遗弃的。 假装不当回事,只能骗骗别人,根本抚平不了自己的心。 “那就查吧。”云野深呼吸一口气,“既然躲不掉那就直面它。” 秦冽上前揉揉云野的头发,“别怕,不管结果怎么样,你还有我,我们两个人是不会变的。” 云野抬起头看他的眼睛,唇角翘起来。 “那你说,我要从哪里开始入手?”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秦冽的眼中清明一片,“你自然明白从哪里入手最简单,但你不想那么做。” “秦冽,你越来越了解我了。”云野很惊讶,“我们两个人交往也不长吧?你怎么能看透?” “因为你的眼睛不会骗人。” 秦冽在他的眉心点了下,“虽然你和那个苏星若是好朋友,但你那样做妨碍不到她什么,不过是拿她一根头发而已,假如有血缘关系,那你们俩反而更进一步,如果没有,那她也没什么损失。” 云野心中所想全被秦冽点破了,他犹豫点下头,“可是瞒着她暗中做这些,我总感觉对不住她,星若对待我是很真诚的,就算匪夷所思,她应该也能理解。” “那你有信心自己在她心目中的位置比家人还重要吗?你不了解他们苏家,万一他们之间明争暗斗很激烈呢?所以,先得出结果再说,没有关系是最好,到时你再和她解释,相信她也不会怪你的。” 云野不想再拖下去了,“那我明天下午去找她。” “也不用这么急。”秦冽安抚地拍打一下他的后背,“你不必把这当作是必须完成的任务,那样对你来说压力太大了,我们顺其自然慢慢来。” 他明白自己说这些话都太苍白,因为站在云野的角度想,他一定很焦虑,这不是一件旁人能感同身受的事情。 “明天下午,我陪你一起去怎么样?”秦冽征询云野的意见,“刚好我也想去看看小猫了。” “你想去的话当然好。”云野还是有些担心,“那公司的事情怎么办?你和苏益西的合作真就那么算了?” “当然不可能说算就算了,我另外派人和他谈。” “其实你也没必要因为我和他……” 云野话没说完就被打断,“怎么没必要?谁允许你擅自低估在我心里的分量?” 听闻,云野的笑不由自主从唇角流露出来。 他飞快踮起脚在秦冽的侧脸亲了一下,“秦冽,谢谢有你。” - 翌日下午,云野和秦冽去了苏星若的漫画基地。 在去之前,他自然是和苏星若打过招呼的,对他们俩的到来,苏星若表示热烈的欢迎。 然而,令他们惊讶的是,苏益西居然也在。 云野一进门就看见了他,人坐在书桌后面,不知在干嘛。 他好像是在画画,状态非常专注,睫毛垂下来一整片,又长又密,云野盯着多看了两眼,转头无声和秦冽交换了一下眼神。 出师不利。 以苏益西那种狐狸性格,一丁点儿的反常都能被他看出来。 “你们来啦?” 苏星若抱着猫从一个房间里出来,满脸惊喜的表情。 但那一秒,她可能是想到了苏益西也在这里,脸上流露出非常尴尬的表情。 糟糕,昨晚就闹得不愉快,今天又见面了。 “那个,我表哥来就待一会儿。” 飞快对云野和秦冽解释完,苏星若慢吞吞移到大表哥的旁边,胳膊肘轻轻碰了下他的身体,“那个,我朋友来了,要不你现在就走吧。” 苏益西抬起头,这时才看见他们。 眼底闪过一抹冷光,他发出讥讽的笑声,“我养大的妹妹这就叛变了?谁才是你哥哥?” “当然是你啊。”苏星若转了转眼珠,心想那俩人都比她小。 “那谁走谁留?”苏益西站起身,转了下笔,看向秦冽,一语双关道:“怎么会有人闲到只顾谈恋爱,不忙正事儿?” 秦冽又被他怼了,胸口起伏了下,很快把无名之火压下去。 “我也奇怪,怎么会有单身狗嫉妒到见不得人家小情侣甜蜜?该不会嫉妒到得了失心疯吧?” 苏益西不屑一笑,“我每天的工作多得忙不完,哪有空嫉妒。” “工作多还来这儿?面对着满墙的涂鸦,您是不是更能静得下心看文件?”秦冽立刻反嘲。 两个男人针尖对麦芒,你一言我一语毫不相让。 云野默默松开挽着秦冽的手,去到苏星若的旁边。 俩人站在一起,满脸看戏的表情,就差搬个凳子在那儿嗑瓜子了。 见他们不说了,苏星若还非常着急地催促,“你俩继续,别停啊!看你们吵架,挺有意思的。” 第63章 苏益西和秦冽目光交战了会儿,最终还是他先败下阵来。 秦冽神色倨傲站在那里,一副泰山压顶也无动于衷的架势。 站起身,苏益西径直走到秦冽的面前,以示友好对他伸出手,“秦总,昨晚的不愉快我很抱歉,毕竟你是到我家里来做客的,有些话我实在说得不应该,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 秦冽很意外他会这样说,看苏益西那副清高自傲的模样,他还以为对方是个不会轻易低头的性格。 既然人家先退让一步,向他道了歉,秦冽也不能表现得太小气,那是给云野丢脸。 何况,他还要想办法把苏益西给支开,留给云野和苏星若单独相处的时间。 眉宇桀骜不驯地扬起,秦冽顺势开口:“看在你态度如此诚恳的份上,我就给你个机会。” 秦冽的狂拽炫酷、目中无人,令苏益西十分无语。 如果不是他比较看重尚方这个项目,不想让它出现任何的差池,怎么可能会跟秦冽这种嚣张的人示弱。 忍住心底最深处翻涌的不爽,苏益西的面上仍维持着温和的笑意。 “听起来秦总您是个宽厚大量之人,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详谈,就别在这儿耽误我表妹和云野聊天了。” 他说得正中秦冽的下怀,假装考虑了下,秦冽痛快转身,“走吧。” 苏益西沉思。 好像有哪里不对? 秦冽难搞才是他正常的性格体现,怎么会那么好说话? 推开门的瞬间,秦冽回了下头,见苏益西还站在原地,头朝外示意了下,“还不走?” 他站在光线汇聚处,五官越发得立体,睫毛垂下的暗影落在眼下,让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凌厉感更为明显。 苏益西暂时猜不透他在打什么主意。 还是见招拆招吧。 看着他们俩出门的背影,苏星若感觉莫名其妙。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怎么突然一下就和好了? 男人也是挺奇怪的。 “云野,过来。”苏星若不去管他们,将云野叫过去,“给你看我新漫画的前三章,独家放送哦~” “我这么荣幸吗?”云野坐到她旁边。 苏星若打开了电脑,点进一个软件里,边戳着鼠标边说:“我对自己的画功非常满意,就是情节上没太有自信,你帮我看看还有哪里能润色下的。” 将漫画点开后,苏星若将电脑屏幕转向云野,“你先看着,我去给你冲杯咖啡。” “不用麻烦了,我不渴。”云野话没说完,人已经风风火火地去了。 等她端着咖啡杯回来,云野差不多看完了,他好奇问:“怎么一直没见小乖?” “它被亚亚带去宠物店洗澡了。”苏星若将咖啡杯放到云野的手边,表情中闪过一抹犹豫,紧跟着道:“亚亚是我的女朋友。” 云野微怔了下,他猜苏星若愿意直接告诉他,一定是交付了很大的信任。 果然,下一秒苏星若便讲道:“虽然现在同性恋爱和婚姻都不足为奇了,但我从小被寄养在姑姑家里,她是个很……传统的女性,不喜欢看到我这样,所以我只能背地里偷偷谈,不敢堂而皇之地将恋情公之于众。” 在描述姑姑性格的时候,苏星若明显停顿了下,她俨然是在想要用什么词语形容比较恰当。 在她的眼里,姑姑是她十分敬重的长辈,即使某些方面有异议,也不敢表达。 “恕我冒昧。” 云野忍不住想多去了解她,“你为什么会说自己被寄养在姑姑家?你的爸爸妈妈呢?” 听到问题,苏星若的目光明显凝滞住了。 她垂在腿上的手蜷缩着攥成拳头,像是在竭力抑制住自己的痛苦。 “我爸去世了,我妈成了植物人,躺在那儿已经快二十年了。” 禹晰蒸里…… 苏星若的眼底有晶莹在闪烁,有一滴泪要流出来,被她飞快拭去,她勉强提起唇角,露出一贯积极向上的笑容,“其实我很少跟人提起我的家事的,因为感觉说出来就像在卖惨,不想让别人同情我……” 说到后面,苏星若的声线已然在颤抖。 初次见她的时候,她那么美丽大方、光彩照人,像是在城堡里被好好呵护长大的公主,以为她天真又不谙世事。 任谁也不会想到,她有那么惨痛的经历,在她心底最深处的角落里,一定藏着不能被人触碰的伤口。 “我不会觉得你是在卖惨啊!只会钦佩你,人生经历过这样重大的变故还能保持微笑,坦然地面对人生,这不是轻易可以做得到的。” “可能是我比较要强吧。”苏星若的眼里有晶莹闪烁,比平时多了几分破碎感,“总觉得哭是很矫情的事情。” “爱你的人是不会这样想你的,你可以偶尔在他们面前发泄负面情绪的,别忘了你现在也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小女孩。” 听云野最后那句话,苏星若又想哭又想笑的。 “干嘛啊?”泪珠从她的眼眶滑落,她连忙深呼吸,“最不想聊这些事儿了。” 看她流眼泪,云野笨拙得不知怎么安慰,他抽了纸巾,犹豫地将手伸到她的面前,一下一下轻柔地擦拭她的眼角。 不善言辞的人不懂如何安慰才是最直接有效的,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起了反作用,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 苏星若愣住了,她怔怔地看着云野,像是在透过他看另外的人似的。 这个男孩子那样温柔,她能清楚感受到他耐心的呵护。 这一刻的气氛静谧但又美好,他们之间没有丝毫的暧昧情愫,但就是令人觉得看了后心里特别满足。 亚亚抱着猫进门后看到这一幕,错愕睁大眼,她一个箭步冲到云野旁边,满脸防备看着两人。 云野尴尬了,立即把手缩回去。 他刚刚那样的举动是挺让人误会的。 依照平时,他对待女孩子都很有分寸感,不会和她们有越轨的举动,但刚刚看到苏星若哭,他一下就慌得六神无主了,特别得心疼。 那种感觉他心里也清楚,不是喜欢,但……也不像是对朋友的感觉。 “刚刚没留神跟云野聊到了伤心事。”苏星若讪讪然一笑,她知道亚亚不会误会她的,“那个,云野你不是想看猫吗?帮着抱会儿吧,我们俩去准备点儿吃的。” 亚亚把猫交给了云野,然后和苏星若一块进了厨房。 “你们聊什么了?” “聊到了我家里的事儿。”苏星若给自己倒了杯冰镇可乐,手臂撑在流理台上,心事重重喝了几口,“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有个小弟弟刚出生就去世了吗?如果他还活着,刚好是云野这么大。” 气氛沉默了半晌,亚亚才出声:“你不觉得云野跟你表哥挺像的吗?你姑姑和你爸是龙凤胎,会不会你弟弟根本没……” “怎么可能?”苏星若震惊地睁大了双眼,“我弟的死亡证明还放在我这儿,他的遗体是由家里人亲眼确认过去处理的,怎么会……” 心脏急速上升又降落,苏星若兀自摇头,“不会的,这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太多了,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若若。”亚亚拧着眉,手搭到她的肩膀上,“你先平复下心情。” 苏星若根本无法平复。 她当然是看出来云野和表哥的眼睛有点儿像,恰好云野十八岁,和她去世的弟弟同龄,但她从来没敢往那个方向去想,因为她胆小怯弱,害怕面对不堪的事实。 沉默了许久,苏星若喃喃问:“亚亚,你说……我弟弟他真有可能还活着吗?” “虽然很匪夷所思,但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定的。”亚亚的性格从来都是沉着冷静的,“想想看你姑父那么唯利是图的性格,如果当年利欲熏心,贪念上脑,恐怕多丧尽天良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 “那……”苏星若动摇了,心底燃起希望,“我该去试探一下吗?” “你指的是试探云野还是你姑姑那边?” “我……我不知道。”苏星若很迷茫,“我爸的墓碑和我弟弟的立在一起,一块大大的,一块小小的,每年清明节还有他们的祭日,我都去探望,弟弟的墓碑上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我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他活到现在,会长成什么样子,我们姐弟的感情会不会很好,你都不知道这么多年我活在自我想象中有多么痛苦,我不想被人看出来,故意装得大大咧咧的,但我根本没有那么开心……” 苏星若压抑地低泣,亚亚将人轻揽过去,安慰地拍打她的肩膀。 “我当然知道你过得很痛苦,我一直在为你揪心,每天看着你装作没心没肺的大笑,我宁愿希望你偶尔这样哭一场,发泄出自己的情绪。” 苏星若调整了好一会儿才忍住眼泪,擦擦鼻子,说:“我们准备做饭吧,别让人等久了。” 结果,就在她们刚把食材从冰箱里拿出来,苏星若突然接到电话,说她的姑姑突然昏倒被送往医院抢救了。 一瞬间,苏星若更加得慌了,她匆忙出去,告诉了云野一声,之后立即赶往医院。 云野都没来得及问她更多的事情。 苏星若既然离开了,他和亚亚不怎么熟,留在这儿也尴尬,把猫放开,随后也要走。 亚亚挽留他,想让他在这儿吃个饭,云野哪好意思,故意说自己回学校还有事情。 既如此,亚亚只能把人送到门口,告诉他没事常来玩。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云野笑着点下头,挥挥手道别。 这一带是繁华的城区,高峰期堵车严重,云野决定步行走到前面的路口再打车。 在路上,他发了消息给秦冽,告诉他自己准备回学校了。 虽然不知秦冽和苏益西去了哪里谈,但苏星若的姑妈就是苏益西的母亲,他那边肯定也接到电话赶往医院了吧。 秦冽立刻给云野回了电话,“我这边离漫画店不远,要不然你找个地方坐会儿等着我?” “好。” 云野走到了绿灯下,看到马路对面有一家奶茶店,准备过去。 然而就在他刚往前迈了几步的时候,有一辆不按交规行驶的黑色机车突然朝他的方向冲过来。 当下那一秒,云野的大脑几乎空白,他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凭借本能躲开,但还是被摩托车刮倒在地,手机跟着飞出去几米。 “啪”的一声,手机摔到沥青马路上,屏幕四分五裂,正在与其通话的秦冽听见那巨大的声响,心跳险些停止。 “云野?云野!” 他不停地喊,听到的却只有车喇叭的声音。 那辆摩托车撞完云野之后一刻没停,加速向前俯冲。 肚子被摩托车把狠狠顶到,传来闷痛感,云野捂着肚子,缓缓站起来,胳膊和膝盖被擦伤,后背都惊出了冷汗。 假如刚刚不是他反应及时,迅速侧开了身子,恐怕会被那辆摩托车撞飞。 一旦摔到头,肯定会当场毙命。 后怕感袭来,身体内涌上细密的疼痛感,像小虫子在啃噬。 有路人看到了刚刚那一幕,急急忙忙去到云野的身边,问他有没有事儿,需不需要帮忙送他去医院。 云野道了谢,摇摇头,撑着过去捡起了手机。 屏幕虽然碎了,但还能用。 “喂?”他试探性喊了声,不确定电话挂没挂。 秦冽此刻已经在朝他这边赶来的路上了,听见他的声音,悬着的心脏放下几分,立刻询问:“你有没有事?刚刚发生了什么?” “一辆摩托车撞了我。”云野的肚子和伤口都在疼,他咬紧牙根硬撑着,“秦冽,你离我这边还有多远?” 他知道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赶来,都不必确认。 “我还要十五分钟,你是不是受伤很严重?”秦冽已经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不对劲,“能自己去医院吗?一分钟都不要耽误,现在立刻马上去。” “……好。” - 秦冽赶到医院的时候,护士已经在为云野上药了,他的擦伤很严重,伤口血淋淋的,看起来触目惊心。 消毒水擦上去的时候,火辣辣的疼痛更加剧烈,云野皱眉别开头,一只手在这时搭上了他的眼睛。 温热的手掌覆盖在眼睛上,心底最深处的慌乱顷刻间被抚平。 低头看到胳膊上那一道道凌乱的伤口,秦冽不忍皱起眉,明明伤的不是他,却仿佛能切身感受到他的疼痛。 明明以前玩赛车,受伤也是很经常的事情,他都没怎么当回事,这次却不一样,天都要塌了。 包扎完伤口之后,护士让云野尽快去做了腹部CT,以防有淤血。 秦冽去缴费,直接开了全身检查。 在拿着缴费单回到云野等候的那个区域,秦冽接到交警大队的回电。 他在挂掉云野电话的第一时间联系了那边的人,要求他们调取马路上电子摄像头的监控,揪出撞云野的那个男人,但得到的回复却是对方非常熟悉道路监控,行驶到一处路口,便从画面里离奇消失了。 如果是当时不小心撞了人,内心肯定十分慌乱,不可能一路骑得那么稳当,躲开监控,看起来就像事先预谋的一样。 听完之后,秦冽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泛起了凉意。 - 同一时间的医院里。 苏星若和苏益西先后来到医院这边,苏宁清还在急救室里没有出来。 “姑父,姑妈她最近的身体状况和情绪不是很稳定吗?怎么突然就晕过去了?” 苏星若着急地想要冲过去问楚天林,被苏益西拦住,他明白她的质问代表什么,估计是怀疑他爸又和他妈吵架了。 “我爸当时在公司开会,他也是听保姆说的。” 苏星若泄气地靠在墙上,看着急救室上方的红灯,一颗心没着没落的。 她姑妈的身体那么虚弱,也不知能不能挺过这一次。 楚天林满脸愁容坐在椅子上,感受到放在裤子里的手机震动了下,他拿出一看,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个英语单词:No。 霎时间,他的表情更加阴沉。 待回去后,楚天林佯装叹了口气,对苏益西说:“儿子,你妈给你物色了个不错的对象,本来打算这两天跟你说的,还没来得及,等她从急救室出来,你千万不要忤逆她,当父母的都是为了你好,觉得合适就尽快订下来吧。”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苏益西沉着脸,去到窗边。 苏星若拿出手机,看到云野发来消息,问她这边怎么样了。 [我姑妈还没从急救室出来。] 苏星若如实回复。 [别担心,一定会没事的。] 云野自己这边还一团糟,却没忘安慰苏星若。 他和秦冽从医院出来后,苏星若回过来一句:[云野,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俩的相遇很奇妙?] 他们的人生是因为那只猫才产生了交集,否则的话将会是两条从不相交的平行线。 云野:[认识你很开心。] 苏星若秒回:[我也是。] 来到车边,秦冽为云野拉开车门,警惕性地看了看四周,对他说:“最近几天你先待在学校,我陪你去上课,哪儿都别去了。” “流年不利,不宜出门对吧?”云野笑了笑,“没事儿,不用那么紧张,今天算是我倒霉。” 秦冽没说话,“总之小心点没错。” - 翌日早上。 云野起床后收拾下书包,准备和郭序一块去教室。 他没想到,秦冽居然早早地在他宿舍楼下等着了,还是郭序先看到的他。 “云野,你看那边。”郭序激动地扯了扯云野的胳膊。 “淡定。”云野拍下他的肩膀,却听郭序奇怪地嘀咕:“他宿舍楼也不在这边啊,一大早过来干嘛?” “你管人家呢。” “说不定他是在等自己的男朋友。”郭序眼珠一转,碰下云野的肩膀,“该不会就是你吧。” 云野的心脏“咯噔”一下,正要纳闷他是怎么知道的,就听见“哈哈哈”一阵大笑。 “你俩一看就不是同个世界的,秦冽他应该不会喜欢你这款。” 云野默然,拿出手机,看到秦冽给他发来消息。 [还不打算公开我?] [你不觉得这样更刺激吗?] 云野敲字回过去,余光朝秦冽的方向瞥了眼,唇角缓缓勾起来。 不过下一秒,郭序的胳膊居然搭上了他的肩膀,当着男朋友的面,云野不免心虚。 “把你手拿开。” “怎么了?”郭序反而变本加厉往他身上靠,“觉得我那话是瞧不起你?” 话音未落,身后忽然有人钳住了他的手腕,将其强行拽离云野的身边。 郭序扭头刚要骂人,却见一对桀骜不驯的眉眼,唇角噙着玩味的笑,“这位学弟看着眼熟,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未出口的话被堵回去,郭序的头捣蒜似的点得飞快,“当然见过了,那次迎新晚会……” “哦,难怪。”秦冽松了手,转头看向云野,“我们也见过不是吗?” “………”还真跟他演上了。 云野没开口,秦冽接着说了一句:“你不是死缠烂打追过我吗?现在怎么放弃了?” 他不是想要刺激吗?那他就给他来点更刺激的。 旁边经过几名同学,听见秦冽这话,惊得眼镜差点掉下来。 郭序也满脸震惊,“云野,你什么时候追过……?” 信息量太大,他一时间消化不了。 云野看到秦冽眼底戏谑的笑,索性不解释了。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短短一上午的时间,关于他追秦冽的绯闻已经传遍大半个校园了,而且还挂上了“厚颜无耻”等这类的标签。 果然,秦冽在学校里的影响力无可抵挡。 任何和他挂钩的事情都被赋予了吸引力。 舍友们疯狂询问他究竟什么时候去追的秦冽,为什么没有告诉他们,云野被问烦了,直接说:“秦冽就是我男朋友。” 结果,非但没有一个人相信,甚至郭序还说他有男朋友这事儿都是杜撰的,在他心里把秦冽YY成了他的男朋友。 周宇哲让云野找他和秦冽的合照给他们证明一下,云野点开手机后才发现,他和秦冽居然没有一起拍过照。 “算了,你们不信就不信吧。”云野将手机往口袋一揣,“反正我告诉过你们了。” 他从宿舍出去后,戳开秦冽的头像,[我们俩都没有合照!] [你想拍现在就能拍。] [算了,毕竟是第一张,还是留到更有意义的时候吧。] 云野返回对话框,恰好看到苏星若的头像被顶上来。 [太棒了!!我姑妈终于脱离危险期了!] 云野想说太好了,她也能好好休息了。 但消息没回过去,苏星若接着又发来:[有空出来喝个酒吗?上次还没跟你聊完。] 第64章 苏星若发完那条消息之后,才想到云野住在学校里,这个点已经很晚了,来不及赶回去。 于是立刻撤回,重新编辑文字发过去: [等会儿你方便出来一下吗?我有东西要给你。] 云野没想到她送来的是几箱名贵的进口水果,一个纤弱的小姑娘左右手各拎了礼盒,扣上后备箱的车门就风风火火朝他走了过来。 苏星若说这都是今天别人到医院探望她的姑姑带来的,这玩意儿又不经放,她拿回去也吃不了,让他带回宿舍和舍友们分一分。 记得以前上高中的时候,他们高三住校,隔一周才能回家一次,好多同学的家长就会到校门口送吃的喝的,云野看到眼前这一幕,恍然有种他们是亲人的错觉。 “还愣着干嘛呀?快接过去,我要累死了。”苏星若催促。 云野恍然回神,说谢谢太客气了,微微一笑道:“我们用不了三天就能全部消灭掉。” “那真是太好了,吃了总比浪费了强。”苏星若俏皮说完,眼神示意他,“好了,你快点进去吧,拎着挺累的。” 云野看着活泼灵动的她,心想这要真是他的姐姐就好了…… “我这两天也没怎么休息好,先回去了。”见云野不说话,苏星若挥了挥手。 云野微怔,一只手放下礼盒,反射性跟上去,假装从后面拍了下她的肩膀。 苏星若的长卷发随意散落身后,他的手指从她柔软的发间穿过,丝滑感转瞬即逝。 心虚的本能作祟,云野反射性蜷缩起手指,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抓到她的头发丝,慌乱如擂鼓。 “怎么了?”苏星若奇怪转身。 她望见云野的眼睛里像是有一汪澄澈的湖水。 少年的目光干净而纯粹。 心下微动,苏星若反射性出声:“云野,不如我认你当弟弟吧。” 而云野也在此刻恰好说:“我以后把你当姐姐行吗?” 他们之间仿佛是有心灵感应,同时说出口。 云野已经决定了,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想把苏星若摆在一个重要的位置。 因为在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对她就产生了对其他女生不同的感觉,她那么明媚阳光,又大方可爱,每次和她聊天,都会不由自主被她的情绪所渲染。 美好的气氛静谧地维持一阵,苏星若从意外中抽回神,眼睛像月牙似的微笑上扬,爽快应了声“好。” 在她上车离开后,云野缓缓摊开掌心,看到一根纤长的弧度卷曲的头发躺在上面。 他当时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没想到真的能扯下来头发。 看来苏星若的发根非常脆弱,平时在家肯定没少掉头发,那他日后是不是要买防脱发洗发水送她以示赔罪? 望着车尾离开的方向,云野的心情很复杂,有些沉重,又有隐隐的期待感抑制不住地要从心底跃起。 站在原地许久,云野小心翼翼地发丝装入一个透明小袋子里。 他在出来见苏星若以前,便做好了心理和行动上的双重准备。 表兄弟姐妹之间有25%至12%的血缘关系,而亲生的兄弟姐妹则有99.99%,如果他真的和苏家有联系,一定能借此检测到。 云野不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他和苏益西长得像,而他的父亲见到他又有那么慌乱的反应。 转身回学校的那一刻,云野看见保安亭,将其中的两盒水果送给了里面看守的大爷,不然他带回宿舍也吃不完。 除了郭序爱吃水果以外,他们三个人平时都很少吃。 大爷推拒了会儿,最后还是乐呵呵收下了,告诉云野以后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尽管开口。 路上,云野给秦冽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拿到头发了。 “明天我送去机构检测,通常一周时间能出结果,我让他们加急的话,3小时就能出。”秦冽停顿了下,“你决定好了吗?” “当然了,要不我也不会……” 云野说话时,路过道路转角处的倒车镜看见他身后那个穿黑衣服的人,心脏蓦然紧缩。 压低声音,云野抑制住躁动得要从胸口跳出来的心脏,紧张地对手机另一边的秦冽说:“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好像有人跟踪我。” “你不是在学校吗?” “是啊,刚刚苏星若找我要送我水果,我就去了校门口一趟,现在在回宿舍的路上。”云野深呼吸,“我……应该是我太草木皆兵了。” “别怕,立刻回宿舍。” “好。” 云野悄然加快脚步,听见手机里秦冽的说话声,才会感觉心里平静许多。 “云野,对那个苏星若你也不要太信任了,她也许有另外一副面孔,不是你想象的样子,所以她送的东西你最好别吃。” 听秦冽这样说,云野不由脊背发凉,“她难道还会明目张胆的害我吗?” “你想想看,昨天你是从她的店里出来才会被车撞,今晚又是她找你,你怀疑被人跟踪,这些事情很难说和她没关系。” 云野这时已经来到了宿舍楼下,他的余光朝后瞥了眼,那位身穿黑衣的人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心底松了口气,云野握紧手机,声音坚定地对秦冽说:“我相信苏星若是真心待我的。” “你可以这样相信,但不能没有警惕心,毕竟你们两个人认识不久,她的过去你完全不了解。” “嗯。”云野不和秦冽争执,他说得确实也有一定道理。 虽然他对苏星若有一见如故的亲切感,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时间确实不长,总共也没见过几次。 - 苏星若回了趟家随便冲了冲澡,之后又回去医院了。 虽然有请的护工,但姑妈的情况不容乐观,毕竟得有家里人在,她今晚准备守在那边。 进到病房,只有楚天林一个人在,他正在削苹果,抬头看见苏星若,嘴角露出捉摸不透的笑容。 “若若不是最喜欢吃苹果了?给。” 楚天林起身去到苏星若的面前,将苹果递到她手里,手掌还若有似无地拂过了她的手掌,看起来像是无意的,却只有苏星若知道,他就是在故意膈应她。 脑海中浮现出九岁那年的记忆。 那时的她很爱穿白裙子,有天下午,她正在琴房练习,楚天林忽然推门走进来。 他坐到了她的旁边,与她挨到一起,抓住了她的手,说要教她弹琴…… 最初,年纪幼小的苏星若还不懂那是何意,以为他是单纯地想教她弹琴,直到后来的他越来越过分,会假装无意地将手放在她的臀部…… 那一刻,年仅十二岁的苏星若已经懵懵懂懂有了意识,她尖叫着躲开,惊恐的眼神瞪着楚天林,而他却依旧带着那种虚伪的假笑,步步朝她走去。 苏星若跑了出去,慌不择路地跌下楼梯,扭伤了脚。 她没有爸爸妈妈,姑姑的性格又那么强势,平时对她各种规矩,严加管教,她不知和谁诉说,只能努力地争取去寄宿学校,然后出国留学,离那个恶心油腻的男人远远的。 也是因为那时候的心理阴影,苏星若对于男性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根本无法喜欢上他们,直到亚亚出现在她生命里,才慢慢冲刷掉了那些黑暗。 而云野的出现,令她眼前一亮,她第一次觉得有那么干净的男孩子,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那天的日光热得发烫,他的眼睛像湖水一般清澈,眼里的笑意,像暖流似的流向她心口。 “滚。” 苏星若低声吐出一个字,余光都未曾给楚天林。 看她这样的态度,楚天林也不气,咬了口苹果,脸上依旧带着和颜悦色的笑容,“若若真是长大了,越来越有个性了。” 苏星若眉头皱起,听他这样叫自己的名字都觉得胸口作呕。 吃完一个苹果,楚天林将核扔进垃圾桶,“我回去了,你在这儿看着你姑姑吧。” 说话间,他走向门口,准备推门离开。 苏星若看都不看他一眼,坐到病床边。 她并没留意到,楚天林出门前看她的那一眼,目光是多么得冰冷。 护工不一会儿就来了,苏星若和她一起帮姑姑擦了擦身上的汗,病床上的女人非常虚弱,话都没力气说。 此时已近深夜,苏星若忙完就窝在沙发上睡了,她闭上眼,迷迷糊糊间又梦见了童年。 睡梦中的她眉头紧蹙,并不轻松。 - 翌日上午。 秦冽带云野去到DNA鉴定机构。 结果最少要三个小时出来,双方签了保密协议,必须本人来取才会公布结果。 云野下午还要上课,只能先回学校。 一路上,他的心莫名得惴惴不安,总觉得要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发生,路过中心人民医院时,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眼里不由自主流露出了担忧。 对自己的反应,云野也十分不解,他下意识将其归结为过于担心,也许等检测结果出来就好了。 “午饭想去哪儿吃?陪你去食堂?”秦冽看出他的状态不对,手伸过去,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吃不下。”云野摇摇头,手指上下滑动微信,定格在苏星若的头像上,心跳莫名开始不规律。 [水果很好吃,我舍友让我帮忙转告,他们都很感谢你的投喂。] 这条消息发过去很久都没得到回复。 转眼到了下午出检测结果的时间,下了课后,云野第一时间去那家机构,他点开和苏星若的对话框,居然还没回。 这都五个多小时了,她不可能这么忙吧? 云野不是喜欢打扰别人的性格,通常人家没有回复,他也不会追着问,保持恰当而有分寸的社交就好。 但苏星若她待人那么热情,应当不是会无缘无故不回的性格。 云野有些担心她,犹豫之下,又给她发过去一句:[今天很忙吗?] 来到检测机构后,云野一个人进了医生的办公室里,对方将一份封口的保密文件袋推到他的面前,这份结果连医生都不可能见到。 事实真相就摆在眼前了,云野明明很期待,眼下却没打开它的勇气了。 也许他是害怕失望。 不管对亲生父母怀有怎样的忐忑,想找到他们,见一见他们是怎样的人,这种心情总归是非常迫切的。 他盯着文件袋看了会儿,让自己的心情尽量平静下来,向医生道了谢,之后拿着走出去。 “秦冽,你帮我看吧。” 云野将文件袋递过去,秦冽很果断,直接撕开了封条,抽出了里面的A4纸。 当看到血缘关系99.99%,他的目光瞬间凝滞了。 第65章 云野透过秦冽的反应已经猜到了结果,他飞快将纸张抽过去,从上往下,认真仔细地看了一遍,“血缘关系疑似99.99%”的内容映入眼帘,如同做梦。 他从未设想过苏星若会是他的亲姐姐,本以为他们只会是表姐弟的关系,结果却完全出乎意料。 霎那之间,苏星若说过的话全一股脑儿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我爸去世了,我妈成了植物人,躺在那儿已经快二十年了。” 如果他们真的是亲姐弟,那苏星若的父母不就是他的? 他的亲生父亲去世了,而亲生母亲现如今是植物人吗? 这样的可能从未设想过,比起亲生父母不肯认他的恐惧,原来这才是最令人痛心的。 一时间,云野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找到了他们又如何?已经见不到了…… 他的母亲躺在那里,也不可能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秦冽,那天我听苏星若告诉我……”云野目光空洞地看着雪白的墙,“她说她爸已经去世了,而妈妈成了植物人……你说为什么我还是得不到一个圆满的家庭?是不是我的人生注定如此?” 秦冽从云野的眼里看到了支离破碎,他最担心的便是眼下这一幕,无疑对他是二次伤害。 再坚强的人经过接二连三的打击,意志也会撑不住,他好怕云野的精神会就此垮掉。 眼下的他脆弱得像是一碰就会碎,看得他满心慌乱,不知该当如何。 “你……不是还有一个姐姐吗?据我了解,苏家老爷子目前身体康健,那是你的爷爷,你当年应该不是被主动遗弃的,如果他知道了你的存在,肯定会非常高兴。” 秦冽试图安慰,他的手迟疑搭上他的肩膀,“而且你的身边还有我,我们以后会组成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意义不同的。”云野怔然摇头,“原生家庭所带来的创伤只能被掩盖,不能被消除,我本以为找到亲生父母,他们也许会很爱我,弥补我过去从未得到过来自家庭的温暖,哪怕事与愿违,见过他们也不遗憾了……但事实证明,许多事情不可奢望过多。” 秦冽沉默地摸摸他的后脑勺,“你看,即使找到了也还是会有遗憾,人生不可能得到百分百的满足,先不要抑制自己的难过,坦然面对就好,因为接下来你可能会遇到更大的挑战。” 云野只是怔了几秒,就反应过来。 “假如说我回归苏家,一定会对苏益西造成威胁,因为苏星若……我姐说过,苏益西的父亲是入赘的,由此可以判断,他们目前的财产来源都是苏家的,起码是上一辈打拼来的。” 云野还是不太适应这个身份的转换。 “那么按照这个来说,我和我姐是孙家的孙辈,而苏益西是外孙,但因为他的姓氏随了母亲,他也成了苏家的一份子,可依照传统,我才应该是苏家的真正继承人,假如我在的话,苏益西就不能坐在他现在的位子上了。” “脑袋瓜开窍很快。”秦冽敲了下他的头,眸底掠过一抹深沉。 苏家在尚城的势力不容小觑,家族背景也皆被人知,在此之前,秦冽已经找人调查了解过,苏家那位老爷子重男轻女十分严重,所以苏星若的存在根本不足以威胁到苏益西的位置,哪怕她是长女,也不会考虑给她继承权。 “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我怀疑你当年不是有意被遗弃,而是苏益西的父亲担心你威胁到他儿子的地位,从中使了坏,目前来看这个可能性最大。” 秦冽一说便让人细思极恐。 云野清醒的意识七零八落,他眼下不想去深究那些仇恨,只想见到苏星若和他植物人的母亲。 之前,楚思玲给他听过一段录音,她说那是他母亲本人的声音,但身为苏家的儿媳,她根本没有理由那么做。 由此可见,录音百分百是伪造的。 “我先去找我姐给她看这份报告,了解下当年的事情,之后再做定夺。”云野的声音有几分急切。 秦冽只能用他冷静的克制力阻止他,“我不太相信苏星若她能有那么好的自制力,她被苏益西的父母养大,对她而言,是有恩情在的,如果她表现出反常,是很容易被察觉到的,况且她在苏家没什么地位,就算你告诉了她是她的亲弟弟,她能帮得了你什么?她大你几岁,你们的母亲怀孕,她那时应该记事了,如果在她的认知里,你是被遗弃或者死亡,那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去找你,或者察觉到你还活着,现在她又能做什么?敌人在暗处,你们俩走得太近,让对方察觉到威胁,反而更不利。” “那该怎么办?从长计议?”云野捏紧手里的纸张,满眼慌乱,“你不会是想让我直接去找爷爷吧?” “当然不会。”秦冽否认,“我们对苏老爷子并不了解,尽管在血缘关系上,你于苏益西而言和他更亲,但毕竟他们两个人朝夕相处多年,感情肯定要比跟你更深,在没摸准他的心思之前,不能下这一步棋。” “不急。”秦冽安抚地拍下他的后背,“这件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你既然知晓了自己的身份,那么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是搞清当年被丢弃的真相。那天楚天林见了你,假如他当年真做了什么,必然会心虚,要付诸行动,到时自然会露出马脚,我们暂且按兵不动,撒下渔网,等他自己进去。” 云野明白自己的心理不如秦冽强大,他是偏感性的男生,眼下思绪混乱,作不出判断,只能先听秦冽的。 两人从检测机构离开,在回学校的路上,云野终于收到苏星若那边的回复,然而看到内容后却让他脸上的血色尽失。 [我是亚亚。] [星若她上午从楼梯上摔下去,颅内出血,现在还在昏迷中。] “停车!” 云野反射性出声,紧紧攥住了秦冽的胳膊。 与此同时,立刻回拨了一通电话。 “喂。”亚亚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在哪家医院?”云野的声音里难掩急切。 “星若还在重症监护室里,你来的话也见不到她。” “你告诉我。” “中心人民医院。” 云野紧接着告诉了秦冽,让他驱车前往。 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今天却格外漫长。 医院里停车位稀缺,也不能随意乱停,秦冽看云野那么着急,只能先将其停下,让他先下车,他再去排队等车位。 云野冲进大厅,直奔16层。 从电梯出来后,他来到苏星若所在的那间ICU重症病房的门外,看见了苏益西、亚亚还有楚天林。 不期然对上一双精明透顶的眼睛,云野的心脏蓦然紧缩。 上次见他是在夜晚,不如眼下白炽灯光里看得真切。 云野很相信面相,苏益西的父亲第一眼看到就让他感觉很不舒服,而眼下,他更觉得他的目光像是毒蛇。 “我要没记错,你不是益西那位客户的男朋友吗?”楚天林奇怪出声,“怎么也来这儿了?” 云野还未答,苏益西已经开口,“他和星若是朋友。” 楚天林的表情微微一变,面上不动声色点头,“是吗?那还挺有缘的。” “星若她怎么会摔下楼梯的?”云野没接那句话,径直开口问。 “下楼梯的时候昏迷了,医生说她营养不良,外加低血糖严重,这几天一直在医院里熬着陪我妈,估计身体撑不住了。” 云野转头看向亚亚,“她以前因为低血糖晕过吗?” 亚亚无声摇头,“她偶尔不吃早餐会感觉头晕心慌,只要吃点东西慢慢就好了。” 话音刚落,一个虚弱的女声传来,“若若她还没醒吗?” 听到这个声音,楚天林一下子回过了头。 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快步冲过去,挡在了女人的面前,用一副关心的语气,佯装不悦皱眉地对她说:“医生不是告诉你这两天要好好躺着休养?你身体还那么虚,能经得起这样折腾吗?” 说着,他的手搭上轮椅的边缘,要将其转过去。 “医院走廊病菌那么多,你可别再感染了。” 女护工默默退到旁边,听见楚天林这话,忍不住夸赞:“夫人真是好福气,您丈夫对你太疼爱了。” 苏意茹优雅一笑,像是在同意她的话。 拍拍楚天林的手背对他说:“我不是不放心若若吗?你们都不跟我说实话。” “这里有医生在,你又不能给她治病,看了也没用,还不如顾好你自己的身体。” 云野远远地看着、听着,已经有种强烈的感觉,楚天林已经把这个家牢牢控制了。 他和楚思玲还真是合适当兄妹,都是精神pua的一把好手。 苏益西这时走过去,绕到苏意茹的前面,“我妈出来透透气也好,心情舒畅病才能好得快。” 云野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扭曲的仇恨感。 当年的事情如果真是楚天林背后使坏,那他们凭什么过得如此心安理得? 他们这个家庭倒是和谐有爱,团圆美满呢。 苏益西享受着无尽的荣华富贵,被众星捧月,顺风顺水地长大,是浑身充满贵气的天之骄子。 而他呢?过得比蝼蚁还低贱,成长环境如阴沟,养成了敏感自卑的性格。 对比之下,天壤之别。 云野冷眼旁观之时,苏意茹忽然回了头,他毫无预兆对上了一双格外多情美丽的眼睛。 第66章 苏意茹看到云野的第一眼,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她望着那双带给她强烈熟悉感的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另一双温润带笑的眸。 可不等她再多看两眼,楚天林已经推着她朝前走,还闲聊似的问:“中午想吃什么?” 苏意茹的思绪被打断,但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那个男生是谁?”她直截了当开口询问楚天林。 在其身后的男人目光一滞,方向一转,将她推往电梯,“若若的朋友。” 他轻描淡写地回答,企图用另外的话题把这事儿带过去,苏意茹却不依不饶问:“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像我年轻时的弟弟吗?” 楚天林假装一愣,唇角勾起诧异的笑意,“你不说我还真没觉得,听你讲完好像气质是有点儿啊。” 他刻意避开长相不谈,想要套苏意茹的话。 苏意茹揉了揉眉心,“气质是像,但让我震撼的还是那双眼睛。” 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要是那时我的侄子活下来,现在也像这个男孩一般大了吧,可惜啊!” 楚天林的眼底闪过一抹晦暗的光。 他无声握紧轮椅的把手,目光冰冷,嘴上却宽慰着说:“你现在身体状况这么差,顾好自己才是最要紧,以前那些伤心的事儿就先不要想了。” “唉。”苏意茹叹了口气,“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天生爱操心的命。” “再怎么操心也得把身体健康排第一,你要有点儿什么事,我可怎么办?” 楚天林的话逗笑了苏意茹,他三言两语就将她悲伤的情绪冲淡了,也忘了刚刚见到云野那一眼的震撼。 - 云野在重症监护室外待了两个小时,终于听到护士通知说苏星若睁开了眼。 他正坐在休息椅上,听闻一下站起身,眼睛里的光璀璨得难以掩饰。 这样激动的反应落在苏益西的眼中,让他不由觉得奇怪。 之前听苏星若说,她和云野认识的时间并不长,若是普通朋友,会有这么深厚的感情吗? 如果云野没男朋友,他真要怀疑他俩有暧昧,可如果不是因为爱情,那还能是什么? 苏益西留了个心眼,眼下没有多加思考。 虽然苏星若已经醒了,但病房是无菌环境,她要留在里面继续观察四十八小时,看脑中的淤血有没有被吸收,大脑神经是否正常。 所以,护士说他们最多只能派一个人进去探望。 苏益西和云野都是男性,他们谁去都不合适,只能让亚亚进去。 “我妹已经没事了,你不用守在这儿了。”苏益西适时开口,示意云野该走了。 的确,他留在这边也没什么用,见不到人,也说不上话。 点点头,云野话也没说,径直转身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苏益西狐疑蹙起眉。 他实在找不到为云野的奇怪进行开脱的理由。 在云野走后不久,苏益西去到他母亲的病房里,问候几声,然后给他爸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去下。 楚天林走出病房后,苏益西也没兜圈子,开门见山直接问道:“我舅妈的孩子确定没保住,当场死亡了吗?” 没想到他竟然问这个,楚天林一下瞪大眼,语气不悦,“你无缘无故提起这个干嘛?” “问一下而已,你怎么反应这么大?”苏益西拧紧眉头,观察着楚天林的反应,试探性开口:“从小,外人都说我和舅舅长得像,外公每次看着我像在看另外的人,那么严苛的一个人,总会温柔抚摸我的头发,时不时还会叫错我的名字,把我错当成舅舅,甚至于你们为了让我替他活下去,还改了我的名字,我舅和我妈一辈,叫苏意然,而我和他谐音,改成了苏益西。” “这一切都是你们两个人默许的,身为爸妈,你们宁愿让自己的孩子照着另一个人,活成他的影子,只为讨好外公,让他把继承权交给我,却从没问过我愿不愿意,在你们的眼里,大概是利益永远高过一切吧。” 说到这儿,苏益西突然之间话锋一转,眼神也变得犀利无比。 “所以——” 他咬牙瞪着楚天林,字字句句清晰地说:“云野和我长得那么像,他对星若又那么亲近,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舅舅的孩子?当年其实他根本没………” 苏益西话音未落,楚天林已经扬起手,要一巴掌扇过去,阻止他再继续说下面的话。 但这一巴掌并没有落到苏益西的脸上,他冷眼望着楚天林,手掌用力攥住他的手腕。 见他嘴唇动着又要说什么,他已经猜到了他的话,冷笑甩开楚天林的手,“是不是想说你们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事实真的如此吗?你们难道不是为了自己的荣耀和面子?” 扔下这一番话,苏益西阔步离开。 楚天林的瞳孔瞪大,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怒不可遏,胸口都在剧烈起伏。 反了天了,还真是反了他了。 坐享其成拥有这一切的荣华富贵,现在还敢跟他吆五喝六。 - 夜晚。 苏益西结束应酬后离开酒店,回想白天和父亲的那一番对话,胸口处又涌上无名的烦躁。 他是一个习惯于把心事揣在心底的人,但又是喜欢装着疑问。 云野的身世他大概有所了解,是被霖城一家富商抱养的,并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那样怀疑。 而今天上午,看云野在监护病房外对苏星若的反应,苏益西总感觉他已经知道了,摆明了带有很强的目的性在接近他们。 上车后,司机问苏益西要去哪儿,他闭眼朝后一靠,下意识报了理工大。 待反应过来,他猛地睁开眼,心底瑟凉一阵,深沉的目光望向窗外。 司机依照命令办事,苏益西说去哪儿他就去哪儿,绝不会多问一句。 车很快开到了理工大的校门外,苏益西下了车,让司机先回去,不用等他。 校门外,学生成群结队,三三两两,他一袭笔挺的墨色西装混在其中,十分违和。 明明年龄上也大不了他们几岁,感觉却不像是同个世界的人。 站在校门外,苏益西徘徊已久,手机上戳开某人的头像,又返回主页面,来来回回反复几次,都没发出去一个字。 除了以游戏为借口,他还有什么立场和身份找他呢? 最终,苏益西还是锁屏,迈步离开。 而在他走后不久,陈暮洲背着单肩包从学校里走了出来。 他们一个往南,一个朝北,往两个不同方向走。 夜色下,距离越来越远。 - 昨天,云野去医院时加了亚亚的微信,关于苏星若的情况,他时不时会发消息询问她。 苏星若刚醒来时,一言不发,目光有些涣散,再睡了一觉之后情况就好很多了,头脑很清楚,肢体也活动自如,让人暂且放下了心。 过了两天后,云野下了课后看到亚亚发来的微信,她说苏星若已经转入普通病房,可以来探望了。 一得知这个消息,云野立刻去了医院。 而此时的病房里,亚亚正在和苏星若聊天,她搅动着碗里的小米粥,一边喂她喝一边很好奇地问:“你说云野怎么对你那么关心?这几天他接连不断给我发消息询问你的情况,就跟暗恋你似的。” “别乱说。”苏星若嗔了她一眼,“人家有男朋友的。” “我就是打个比喻。”亚亚吹了吹热气,又想到说:“我家里有个表弟,相差五岁,他跟我一点儿都不亲,你俩这看起来像是亲姐弟似的。” 这话说完之后,亚亚忽然想到那天和苏星若的对话,她目光微滞,不确定询问:“那你……等他来了要问问吗?” 苏星若垂着头,一言不发。 其实她心里始终有疑虑,感觉自己从楼梯上摔下去不只是低血糖犯了那么简单。 那天她想去下面一层找护士拿药,想着也就一层,等电梯太麻烦了,便选择爬楼梯。 结果她刚从病房里出来后不久,头就开始眩晕了,而那天的楼梯格外得滑,完全是跟平时不一样的感觉,她一踩上去整个人的身体就开始前倾,向前趔趄着滚了下去。 但她并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自己头晕,所导致的感受不太一样,如今回想起来也记不太清当时的感觉了。 不过还有一点比较可疑,她出病房前,护工给她倒了杯白开水喝。 许多事情一想便细思极恐,上下一联系,她摔倒这事儿按她所推测的,简直巧妙得像有人精心安排好的故事情节一样。 可是她想不通会有人要害她,动机又会是什么? 苏星若久久没回答,亚亚觉得奇怪,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恍然回神,苏星若问她刚刚说了什么。 亚亚耸肩,还没回答,听见有人敲了病房门。 她过去拉开,看见云野居然拎了甜点和奶茶,眼睛顿时一亮。 “你是专程带来给我的吧?太感谢了!”亚亚双手合十,“我正好需要补充一下糖分。” “呃。”云野迟疑了下,“实在不知道要买什么,我也不确定病人能不能吃这些东西。” 听闻,亚亚笑出声,“你让大病初愈的人喝奶茶吃蛋糕?是不是想被护士骂了?” “其实,尝一点点应该不要紧的。”云野说着走进去,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宠溺。 看见苏星若头上缠着一层层的纱布,他不忍心皱起眉,下意识开口问了句:“姐,还疼吗?” 云野这一声叫得那么自然,像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 苏星若怔住。 看着他的眉眼,后知后觉发现他很像照片里看到的父亲。 关于爸爸的记忆,苏星若很模糊了,毕竟他去世的那一年,她年纪还很小。 愣了数秒,苏星若才回答:“放心,不疼了。” “她就是嫌弃自己的头发被剃秃了,很丑。”亚亚吸溜着珍珠奶茶,接了一句。 苏星若佯装无奈皱眉,“你能不能出去喝?” “那可没有在这儿喝来得香。”亚亚挑下眉,“你想尝一口吗?” “那儿有新的,才不喝你的。” 听闻,云野和亚亚相视而笑。 病房里的气氛十分温馨,夕阳的光晕暖暖照进在他们的身上,和谐有爱。 然而这样的美好没能维持太久,被走进来的楚天林所打破。 他手里拎着个保温桶,说是专程回家让厨师炖的鸡汤,给若若补身体。 苏星若一听见“鸡汤”这俩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就产生本能的厌恶。 在她不懂事的时候,每当厨房炖了鸡汤,楚天林总爱拿勺子一口一口喂给她喝,看在爷爷、姑姑还有外人的眼里,他拿她当亲生女儿似的疼爱,给她最好的照顾。 有的人甚至调侃,说她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没了爸爸妈妈的看护,还能得到没血缘关系的姑父那么悉心的照料。 那时连苏星若本人都是这样想的,等到后来她见识到楚天林的真面目,回想自己竟还对他充满过感激之情,真的是恶心得要吐了。 楚天林进来后,始终没看云野一眼,连余光都没给他,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他看了眼旁边的东西,以长辈的口吻说:“生着病可不能喝这些没营养的东西。” 之后,他边拧开保温桶边又说:“我特地交代厨房给你放了大枣、燕窝这些,好好补补身子。” “我不爱喝鸡汤。”苏星若一口回绝,亚亚看她冷脸,也跟着接了句:“若若刚喝过小米粥了,你拿回去吧。” “是吗?”楚天林挑下眉稍,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是看上去一不小心将云野打来的奶茶给碰了下去。 杯装的奶茶摔到米色地板上,里面的小料都撒了出来。 苏星若的瞳孔蓦然紧缩,那一刻体会到心痛和遗憾。仿佛他摔破的不是她的奶茶,而是她的隐忍。 “你能出去吗?”本来当着云野的面,苏星若不想发火,但她憋不住了,“少演这些假惺惺的戏码,你做这些不就是想给姑姑看的吗?让她对你这个深情居家的好男人形象深信不疑!” 苏星若话音刚落,苏意茹被护工推着从外面进来。 她冷着脸,浑身带着“风雨欲来山满楼”的气势,如刀子一般的目光笔直扫向了苏星若。 “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苏星若吓得肩膀一抖,眼神之中弥漫上了本能的恐惧,那不是一朝一夕能形成的。 见她反而抿住唇,苏意茹再次强调,“立刻向你姑父道歉,若若,当着外人的面我不想冲你发火。” 第67章 尽管苏意茹面色苍白,虚弱无力,但她一板起脸,那股威严的气势瞬间就来了。 苏星若从小被她严加看管和约束长大,心底早就产生了阴影,不敢忤逆和反抗。 被苏意茹那么瞪着,她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暗中观察着苏星若的反应,她眼里的恐惧感带给他强烈的熟悉,曾几何时,他也这样过,被人瞪一眼就不敢讲话了,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到那是种多么无力的感觉。 云野对她这些年的生活状况大概了解了,看来她跟着亲姑姑也没过得有多好。 楚天林站在一边,倒像是个老好人,陪着笑脸,拉一拉苏意茹的胳膊,打圆场似的开口说:“多大点事儿,别因为这个就动肝火,刚刚也是我说了不该说的才会惹若若生气。” 他总是这样,一副人畜无害又好脾气的样子。 苏星若紧紧咬住了后槽牙,心中满腔冤屈无处诉说。 除了瞪他,别无他法。 而苏意茹看到她倔强的表情,失望叹了口气,“若若,你昏迷的这两天,都是你姑父在忙前忙后,怕你有后遗症,还要请纽约那边的医生过来为你会诊。我们俩就益西这一个孩子,在他心里,是拿你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爱的,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被自己所敬重最亲近的姑姑这样说,苏星若的眼眶一下红了。 她的妈妈虽然还活着,却变成了植物人,不能照顾她,陪伴在她身边,从那时起,她便将姑姑视为了母亲,对她产生了依赖,怕她不喜欢她,所以处处讨好。 寄人篱下这些年,苏星若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乖巧,纵然有苦也只会往肚子里咽。 眼下,看到姑姑眼睛里对她满是失望,她喉咙里就像灌满了血,哽咽住了。 挣扎着,犹豫着…… 就在她开口欲解释什么的时候,云野忽然挡在她面前,男生的背影不算宽阔,却带来强烈的安全感。 他把她挡在身后,像是要为她挡掉风雨。 苏星若从来没有过如此心安的感觉。 她听见云野掷地有声开了口,字字都撞在了她的心上。 “我知道这是你们的家事,目前作为外人的我不便开口,但听了您刚刚的那些话,有些观点我忍不住想表达一下。” 云野的视线笔直盯着苏意茹,不卑不亢。 注意到他“目前”这个措辞,楚天林脸色一变,有慌乱的情绪从眼底闪过。 他怎么感觉云野是故意这样说?他在旁敲侧击什么? 这个小男生年纪看着不大,心思却很深沉,一颦一笑间好像都是算计,让人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云野停顿了两秒,又接着说:“星若在我眼里一直是个懂事乖巧善良的女生,对谁都是和颜悦色的,您身为她的姑姑,自幼看着她长大,对这一点想必更清楚。所以,不妨您回想一下,她平日里对其他人有过这样的态度吗?如果她是个刁蛮任性的女孩,您是该严加管教,但她明显不是,那您就不想想,怎么她唯独对某个人的态度如此恶劣呢?问题究竟是出在谁身上?” 这轻描淡写的一番话讲完,苏星若和亚亚都惊住了。 云野那么平静,却又一针见血,语气从头到尾根本没有起伏,也没有刻意针对,观点却清晰透彻又明了,一下讲到了人的心坎里,这四两拔千金的本事好强。 他没有强迫阐述自己的想法,而是让苏意茹自己去思考。 这样可比争得面红耳赤强得多。 苏意茹那么精明的一个女人,她怎么会听不出来这是在指明楚天林有问题。 她沉默了数秒,目光柔和几分,看着苏星若,问她:“若若,那你倒是说说,你姑父哪儿得罪你了?” 那些不堪回首的事情,苏星若本来不想启齿。 很多女孩都有过童年被猥亵的经历,她们潜意识里会觉得羞耻又恐惧,所以会将这种事牢牢埋在心底,永远不讲出来。 哪怕是对亚亚,她都没勇气诉说全部。 可是眼下云野帮她讲了那样一番话,姑姑也听进去了,如果她保持沉默,那只能是打了云野的脸,也让楚天林更加猖狂。 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苏星若抑制住脑海中翻涌的那些凌乱又令人不耻的画面,一字一顿道:“他……从我被带进你们家之后的两个月就开始对我动手动脚,先是把我抱在他的腿上,假装上下晃动逗我玩,实际上是在摩擦,经常性的,不止一次……” 这些事情,苏星若讲出来都很需要勇气,她以前不说,是觉得不会有人理解,在那些大人看来,也许会苛责她早熟,思想不纯洁,明明大人就是在逗她玩,怎么能被她给理解成非礼的那种程度。 “若若!”楚天林大喊她的名字,阻止她继续往下说,“你不能因为看不起我入赘到你们家就胡编乱造这些谎话来污蔑我吧?我和你姑姑的感情那么好,我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最了解,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 楚天林义正辞严地反驳,胳膊还搭上苏意茹的肩膀,不重不轻地威胁,“你姑姑身体状况可不好,要是因为你这些谎话连篇刺激到了她,等着后悔一辈子吧。” 曾经苏星若也顾虑过这些,但如今她已经说了出来,也没什么所谓了。 “我发誓,我今天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否则天打五雷轰。”苏星若揪住被角,看着不表态的姑姑,继续向后说道:“后来他上升到了猥亵,不仅用手摸我的屁.股,还会在我躺下睡觉之后,悄悄来到我的床边,假装来看我,给我盖被,其实手已经悄悄从被子里伸了进去,上下摸我……” 苏星若边说眼泪边掉,她眼眶红红的,望着苏意茹,“您说,这些能被定义成长辈的疼爱吗?” 苏意茹沉默得一言不发,看着苏星若,并没有表现出意外和震惊,只是拧起眉头。 她的脸色本就苍白,此刻因为表情凝重,显得格外难看。 云野静静地听着苏星若的讲述,用了很久才消化掉那一番话。 他知道她把这些事情讲出来一定鼓足了勇气,她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每件事情也只是简单地一语带过,可仔细听的话会发现她尾音都在颤抖,因为将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痛苦挖掘出来的过程真的太残忍了,他能够感同身受。 这些年她假装戴着一张乐观主义的面具,笑得有多甜,他此刻对她就有多么心疼。 愤怒从心底蒸腾,向云野的身躯扩散。 这是隐忍已久的仇恨力量,不可扼制,他没办法劝说自己冷静,那不是身为男人在此刻该有的表现。 什么成熟什么稳重,全都去他的吧。 双手紧握着拳,云野咬紧了牙,眼睛怒瞪向楚天林,在他始料未及中冲了过去,狠狠一拳挥到了他的脸上。 楚天林被打得偏过头去,“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打人可是犯法的!” 云野根本不理会他的狗叫,紧跟着又来一拳。 “你他妈的还是人吗?去死吧,人渣!败类!” 口中唾骂着,云野一拳接着一拳,打得楚天林嘴角和鼻孔流血,过了会儿,眼角甚至也开始流血。 病房里所有的人最初都是怔住的,谁也没有料到云野这样一个看起来温和平静的男生会有那么暴力的一面,居然出手打人。 苏意茹最先反应过来,急得她冲后面的护工还有亚亚大喊,“你们还愣着干嘛?快去阻止他啊!要把人给打死了!” 亚亚和苏星若对视一眼,两人皆从震惊中回过神。 苏星若从来没敢想,会有人帮她这样出气,第一次她体会到被人保护的感觉。 短暂怔愣过后,她让亚亚快点去拦住云野。 不能再继续打了,真把人打出好歹,他要负刑事责任,往后还要留下前科。 大好前途不能被这样一个人渣给毁了。 护工看云野那么恐怖,活生生要把人往死里揍,哪里还敢上前。 云野当下真的失去了理智。 他的前世今生过得再不堪,他都能把委屈打碎了往肚子里咽,不会这样愤怒。 但现在受到欺负的是他的亲姐姐啊,他光是想想她童年受到的那些精神折磨就感觉要疯了。 云野的出拳强悍而迅猛,冲决了感情深处的苦痛,亚亚冲过去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往一边拉。 护工见状,也赶紧过去帮忙,两人一起拉开了云野。 楚天林毕竟上了年纪,又被揍得始料未及,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云野从他面前撤开后,很快跪到了地上,嘴里吐出一口血,随后身体慢慢倒向一旁。 苏意茹吓坏了,尖叫着,手指哆哆嗦嗦指着楚天林,“报……报警,我要报警。” 但没等她拿出手机,她便头一歪,晕了过去。 外面经过的护士听见了病房里的动静,推门进来后便看见楚天林那张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脸,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护士,我家夫人晕了。”护工没空理会楚天林,还是苏意茹比较重要。 躺在地上的楚天林缓缓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他真气啊。 那天的摩托车没有直接撞死云野。 要不然今天也不会被他揍成这样。 - 苏益西接到医院来电后很快赶来,楚天林的伤口这时已经处理好,苏意茹只是一时受到刺激导致昏迷,也并无大碍。 他去探望过自己的父母亲后,进到苏星若的病房里,发现云野居然还没走。 亚亚陪苏星若去做核磁共振,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在。 这小子简直猖狂至极。 他是不是仗着有秦冽给他撑腰,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云野倚靠在窗台边,正低头看手机,一抬眸发现苏益西来了,非但没心虚,反而冲他笑了笑。 苏益西的心脏蓦然一缩,垂在身侧的拳头硬了。 “为什么打我父亲?” 他径直走到云野的面前逼问。 “看来给你打电话汇报的人有遗漏啊!他难道没告诉你原因?”云野挑着眉,懒洋洋收起手机,双臂环胸。 他刚刚在和秦冽聊天。 发生了那么重要的事情,当然要告诉秦冽一声。 本以为秦冽会责怪他太冲动,没想到他回的第一句竟然是:[你还有打架?] 话里话外满满都是质疑,无形中透露出一丝丝的轻视,还有遗憾。 估计他很可惜自己没见到这名场面吧。 等第二句秦冽才关心他,问他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他出面。 云野回了四个字:[静观其变。] 如果他的猜想没错的话,这事儿可能直接就翻篇了。毕竟楚天林理亏在先,除非他不想在尚城上流圈子里混了。 苏益西眉头拧紧,他在接到电话说他妈昏迷,他爸被云野打伤,之后就立刻赶来医院,没来得及了解详细原因。 云野看苏益西的表情确实不像知道的样子,估计向他汇报的那人也不好意思把楚天林干的肮脏事说出口。 “实不相瞒,我刚刚还后悔自己打轻了,反正他往后也不用生孩子了,我应该照着命根子揍。”云野的眉宇间是少见得犀利。 “你别太狂了——”苏益西从云野的眼里看到了凉薄。 果然人以类聚,他和秦冽还真像。 话没讲完,听云野又继续说道:“你那个道貌岸然的爸打着疼爱的名义,从星若进到你家里之后就在暗中对她猥亵,也不知你这个哥哥怎么当的,这么多年她都没告诉过你,看来你对她也没有多好。” “你说什么?”苏益西的眼底闪过震惊之色,“我爸他……?” “作为儿子,你当然是有权利相信你那个渣爹,站在他那边,但如果你真这样做,就成孙子了。”云野毫不留情怼完,阔步朝外走,“报警随意,我随时奉陪。” 在跨出门的那一刻,云野的唇角扯出笃定的冷笑。 他打第一拳的时候的确是冲动了,但随后立刻就想通了,苏家绝对不敢报警,让这等丑闻流传出去。既如此,他多打几拳就是赚了,只要人还有口气就行。 苏益西转头看到他潇洒的背影,眼中厉色更浓。 原地站了数秒后,他去到楚天林的病房。 刚刚才报过警的他看到苏益西进来,立刻放下了手机,假装虚弱地闭上了眼睛。 “你真对若若做过龌龊事?”苏益西连声爸都不愿意喊,直截了当发问。 “怎么可能!”楚天林立刻失声否认,“她诬陷我也就罢了,你也不相信我?” “一个女孩子会拿她的清白诬陷你吗?”苏益西的声音里难掩愤怒,“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会做这样的事情,难怪那时若若想住校,想出国留学,原来她都是为了躲你。” “我没有!”楚天林假装苦笑,“她现在说什么就是什么,有能耐她就拿出证据来证明,编故事谁不会?现在倒弄得我里外不是人了。” 苏益西不想跟他说这些,只问他,“报警了吗?” 听闻,楚天林犹豫了下才道:“他都把我打成这样了,我当然要报警,难不成……” 楚天林话没说完,苏益西直接吼了声,“你怎么有脸?” 对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我是你爸……” “我没你这么丢脸的爸。”苏益西拿出手机,准备直接打给当地的公安局长,不过在拨通电话之前,还是严肃对楚天林说:“这件事情你如果报警,只会越来越闹大,尚城的消息圈都是通着的,你被云野打了,到时他被警察抓去,难道警察不会例行询问他原因?他一定会把你猥亵自己亲侄女的事情说出去,无论这事儿是不是真的,都会引发舆论。到时你让我们苏家的颜面往哪放?集团又该如何作对?” 苏益西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苏星若也做完了检查。 她被亚亚扶着回病房,一路上眉头不曾舒展。 早知道云野会那么激动地替她出气,当时她是一定不会讲出来的,以楚天林那种睚眦必报的小心眼的性格,抓到了云野的这个把柄,他不可能会放过他。 万一云野真受了她的拖累可怎么办啊? 苏星若的脑袋里已经一团乱麻,因为她怎么也想不通云野待她那么好的原因还能是什么。 除了血缘最亲的家人,谁还会那样不顾一切地豁出去保护她? “亚亚。”她喊了声旁边的人,问:“你说云野他干嘛那么关心我,对我那么好?难不成他真是我亲弟弟啊?” “呃……” 亚亚没有回答,缓缓停住脚步。 苏星若感觉奇怪,顺着她的目光往前一看,发现云野竟然就站在那儿。 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到她的话,唇角始终保持着上扬的弧度在看她。 亚亚适时松了手,“要不然你们俩单独聊聊?” “我……”苏星若犹豫着,她真不知该如何跟云野开口。 在她正迷茫的时候,云野主动朝她走过来,“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苏星若轻轻点头,下一秒云野握住她的手腕,“跟我来。” 他们来到了走廊的尽头,那边很安静,有一排长椅。 云野和苏星若并排坐下,“说吧。” 苏星若的两手搭在腿上,垂眸看着脚尖,想了想该从何说起。 过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其实有个弟弟,要是他还活着也像你一般大了……” 她将一缕发丝掖到耳后,目光有几分空洞的茫然,详细解释道:“在我六岁那年,爸妈遭遇重大车祸,我爸当场去世,而我妈那时还怀着九个月的身孕,即将临盆,她保住了一口气,被送去医院抢救,在那途中羊水破裂,引发宫缩,肚子里的孩子早产半个月顺利生了出来,这本来该是一件好事情,但医生却说孩子因为在肚子里缺氧太久,脱离母体时脸色已经发青,生下没多久就没了心跳……” “我妈的头部在那场车祸中受到严重撞击,昏迷过去就再也没能醒过来,成了植物人。要是她睁开眼知道丈夫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也要经受很大的刺激,很艰难地活下去吧。” 听她说完这些,云野便猜到她已经有了猜测,看到她眼底的犹豫和挣扎,他在冲动之下握住了她的手。 “所以,你觉得我是你有可能还活着的弟弟吗?” 云野直截了当,将苏星若不敢问的话坦然讲了出来。 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苏星若的心底像有一阵暖流淌过。 反扣住他的手,她的指尖微微颤抖,“那……你是我的弟弟吗?” 第68章 在苏星若问出这个问题之前,云野接到秦冽的一通电话。如果不是电话里的内容,他也不可能选择跟苏星若坦白。 秦冽告诉云野,经过多方人脉查寻,目前他已经追查到当年是谁把云野从尚城送到霖城,那人说起来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秦冽知道云野迫不及待要和苏星若相认,选择第一时间告诉他,也是想让他圆梦。 眼下,苏星若殷切的目光看着云野,期待中又充满着一丝害怕。 她大概是不想失望。人一旦对某件事燃起希望的火苗,再被无情浇灭的感觉可太难受了。 云野薄唇微动,正要讲话,苏星若却又开口说道:“在此前我从来没敢想我弟弟还活着,如果我早能想到这一层,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去找他的。” 她在对云野解释,怕他误会她是一个无情冷漠的姐姐。 云野当然能理解她,那时的她也还是个小孩子,对生死都没什么概念。她刚刚所阐述的都是通过别人的嘴了解的,自己并没有真实经历。 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是一知半解,他又岂会怪她。 “那你想到你弟弟还活着,是什么心情?”云野故意先卖关子地问她。 “不敢相信,心里一面是激动和开心,一面又强压着,觉得这不太可能。” 苏星若回答完,扯了扯他的胳膊,“我们去做个亲子鉴定吧?” 云野皱下眉头,苏星若连忙解释,“不管是不是,让科学来说话比较有依据,哪怕不是,我往后也认你为干弟弟了。” 还真是他的傻姐姐。 云野被她的话逗笑,“刚刚听你那么问,我还以为你确定了。” 话落,他拿出手机,“给你看样东西。” 从相册里翻出一张照片,他递到苏星若的面前,对方的手指不断进行放大,看到上面的内容,她的目光凝滞,心跳似乎停了一拍,而后如擂鼓般快速震动。 有山崩地裂般撼动的惊喜和雀跃爬上心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波澜。 愣了数秒过后,苏星若抬起头难以置信地问:“这是亲子鉴定吗?” “对,我们俩的。”云野的指尖点向其中一行字,“亲缘关系99.99%。” 苏星若的眸中流光溢彩。 她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大脑几乎空白,血液也在那一刻停止了倒流。 云野真的不是在骗她吗?他什么时候去做的?怎么做的? 回过神后,苏星若的心底只有这些疑问在盘旋。 “抱歉啊,姐。”云野主动跟她认错,“那晚你去学校给我送水果,我从后面拽了一根你的头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 “你真直接拽的?”苏星若的关注点被带偏了,“我本来就脱发,头发稀少,你还敢……” “看出来了。”不等她说完,云野欠揍接了句,还补充,“就算不拽,现在也被剃光了,你没亏。” 苏星若沉默得无语凝噎。 他这是安慰吗?要不是他提醒,她还真忘了自己现在是光头,可真谢谢他了! 苏星若抬起腿一脚踢在了云野的膝盖窝上,又哭又笑,“臭小子,你少跟你姐没大没小。” 原来云野早在她之前就已经产生怀疑了。 她现在莫名有一种自己中了五百万彩票的错觉,怎么突然就蹦出来个弟弟呢?简直就是上天赐予她的奖赏! 都说这世界上和自己最亲近的人是兄弟姐妹,她每每听到自己的同学聊起他们和自己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之间发生的趣事,都会无比羡慕,幻想不出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虽然她的生活中有苏益西这个表哥,和他相处得也很好,但不是一个爸妈生的,总归还是有隔阂,许多话都没法和他讲。 云野对她而言,完完全全就是毫无预兆、从天而降的“惊喜”。 如果说她的人生是一座停机坪,那么云野就是空降的直升飞机,毫无征兆降落在她的地盘。 远航的“旅者”终于归家了。 “你真是我弟弟?”苏星若还是觉得很玄幻,很不可思议。 她的双手紧紧抓着云野的胳膊,认认真真打量他,“和我长得是有点儿像,但没我好看。” 被她自恋的话逗笑了,云野扯下唇,“姐姐要是不信,我们俩可以再去做一次鉴定。” “怎么做?我头发都没了。”苏星若忍俊不禁地自嘲。 “不是还能用指甲、皮肤组织吗?” “好了好了,你不用再说了。”苏星若郑重点头,“我信。” “你不信才傻,上哪找我这么优秀的弟弟。” 听云野这么说,苏星若没忍住翻个白眼,但下一秒,却又用力抱住了他。 以后再不让你离开了。 心中默念着,苏星若的眼泪浸湿了云野的衣衫。 男生没有和姐姐亲密相处的经验,被她这样紧紧抱着,他的手不自然抬起,隔着纱布摸了摸她的头。 “别哭了。”忍住肉麻,云野倾吐出这个字,听见苏星若的啜泣声,再次开口:“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你不是应该说‘以后有我在身边,不让任何人欺负你’这种话吗?”苏星若半是调侃地问。 云野无语又好笑,“偶像剧看多了吧。” “我不信你对你男朋友不说。” 听到这句,云野沉默了。 他对秦冽……的确是更肉麻的话都能讲得出口啊。 “被我说中了吧?”苏星若歪头看他一眼,浓浓的笑意从眼底渗透进来。 没想到云野竟郑重开口道:“姐,以后我保护你。” 苏星若瘪下嘴巴,“………怎么办,又要哭了。” - 苏星若和云野聊了很多,听他讲了他从小到大的许多故事,当了解完他的成长过程,苏星若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特别不是滋味。 假如他们姐弟俩没有分离,相互依偎一起长大,必然要过不同的人生,无论是哪种,都比走过的这段路要美好。 云野陪着苏星若到了天黑才离开。 苏星若本以为姑姑和姑父那边不会放过云野,没想到这一天相安无事过去了。 云野交代她暂时不要声张,别和任何人提起他们俩是亲生姐弟这件事情,以免被楚天林盯上,鱼死网破。 在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他不想出现任何差池。 苏星若虽然没云野那么聪明,但也能想得通,当年医院那边肯定是撒了谎,而背后主使的人恐怕是楚天林。 她本就对他厌恶至极,经由这件事,更是恨之入骨。 苏益西进来病房时,苏星若正看着窗外沉思。 她的侧影望上去跟以往很不同,活泼开朗的女孩此刻满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坐到她的旁边,轻轻地喊了声:“若若。” 恍然回神,苏星若问他这么晚怎么来了。 沉默了两秒,苏益西如实说:“我一直没想好怎么面对你,从小我拿你当亲妹妹一样疼你,以为对你足够关心了,却连你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 男人神色凝重,口吻之中充满了歉疚。 听他这样说,苏星若的心底也没有泛起波澜。 在和云野相认之后,她对姑姑和表哥的感情莫名淡了许多。 或许是心里的空就那么多,亲弟弟进来后,只能把他们挤进,又或许是……她现在分辨不清他们在她面前究竟有没有戴面具,她担心他们只是假装对她好,随时会在背后放一记冷箭给她。 “表哥,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这也不是你造成的,你不用觉得抱歉。” 苏星若十分冷静,她凝视苏益西两秒,只问:“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你能答应我吗?” “你说。” “让你爸来给我道歉,他必须要承认并对他做过的事情忏悔。”苏星若斩钉截铁。 苏益西没有立刻回答。 坐在玻璃窗前的他,背后是繁华都市的无尽夜色与灯火霓虹。 微低着头,他沉静的双眸望着苏星若,隐隐透露出领导者的尊贵,钻石袖扣在灯光下反射出璀璨暗光。 苏星若打量着,恨意忽然在心中剧烈翻腾。 他如今身居高位,所拥有的这一切,本来该是属于她弟弟的啊! 想想他从小到大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到八岁就走遍了世界的一大半国家,无论做什么都有人为他铺好路,而她的弟弟却如野草一般,在那种恶毒的养父母阴影下成长…… 命运为何如此不公? 苏益西注意到苏星若眼底的情绪变化,有种悲凉的感觉涌上了心底。 他以为苏星若是因为他爸的事情而怨他,如果这次他不表态站在她那一边,恐怕往后她会和他这位表哥越来越远吧。 “若若,我可以让我爸来给你道歉。”苏益西沉思片刻开口,但没等人反应过来,话锋一转,“但这件事情你不可再声张出去了,会对家族声誉不利。” 听闻,苏星若的眼眶似红了般,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你果然是以利益为重啊。” “若若!”苏益西严肃跟她强调,“我们都是苏家人,集团是我们的共同体!” “我们的?”苏星若双眸怒睁瞪着他,“那请问你每年给我多少分红了?” 苏益西一下没话说了。 语塞片刻后,垂下眼帘,无奈叹了口气。 他企图让苏星若换位思考理解他,“若若,哥哥也不容易,我管理这么大一个集团很辛苦的,你能不能体谅下?” “觉得辛苦那就不做了呗,有的是人想上位。头一次听人抱怨当总裁还嫌太累的,矫不矫情。”苏星若毫不留情怼了句。 第69章 翌日下午,云野来到了位于市郊的一栋别墅。 姐姐告诉他,他们的妈妈就躺在这里,已经快二十年,至今没有苏醒的迹象。 植物人醒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假如不是苏家富有,这么多年有专业人员在其身边护理,活这么久也十分罕见。 站在门外已久,云野都没有进去的勇气。 他要怎么面对床上那张陌生的给不出他任何反应的脸?他担心自己会情绪崩溃,这么多年心底最深处的期冀,到头来成了泡沫。 如果有苏星若陪在他身边,他或许能够果断点,但现在她在医院里,而他又迫切想见一面,只能独行。 用力握住垂在身侧的手,云野推开了别墅的雕花铁门。 别墅里的院子已经很荒凉了,听苏星若说这是爸爸妈妈生活过的地方,曾经妈妈很喜欢花,爸爸为了哄她高中,在花园里种满了鲜艳的玫瑰。 他们两个人自由恋爱走到一起,是特别恩爱的。 听完后,云野便想到了前世的秦冽。 他知道他喜欢向日葵,特意命人在他的窗下种满了这样的花,让他清晨推开窗就能看见明媚阳光的景象。 可惜,那时的他没有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也愚笨地没有察觉到他的爱意。 来到别墅门外,云野按响门铃,有位妇人来开了门,她是专门在这儿照顾病人的看护,已经工作了十几年。 在云野来之前,苏星若已经和她打过招呼,所以对方也不意外有人会来。 只是她没想到会是这么年轻的一个男孩。 跟苏星若视频确认过身份,看护在他全身上下喷了遍消毒液,才带他去到楼上。 云野进到房间的前一秒,心脏忽然剧烈疼痛。 他捂住胸口的位置,这一刻突然希望,如果妈妈能醒过来,睁开眼看看他,和他说说话该有多好。 看护的手搭在门把手上,转头看他一眼,看到他眼里的痛楚,不禁感觉有些奇怪,但也没多问。 为他推开门,交代不能待太久,看护接着去一旁站着了。 云野进到房间里,感受到一种诡异的静态,女人一动不动躺在床上,面色尽管苍白如纸,仍难掩容颜瑰丽。 虽然她闭着眼睛,但云野也能分辨出来,这跟楚思玲之前给他看的照片上的女人完全不是同一人。 果然,他那个养母不管到任何时候都是满口谎言。 僵硬地坐在那儿,云野盯着妈妈看了很久很久…… 他抬起手想要触摸她的脸,却又不敢。 明明她是有呼吸有心跳也有温度的,但她这副状态所流露的只有哀伤。 云野低下头,轻轻握住她的手,泪水无声没过脸颊。 他的唇瓣蠕动很多下,声音才终于冲破喉咙,喊出了那句“妈妈”。 真正的“妈妈”。 - 周五的最后一堂课上完,云野边收拾书包边告诉郭序,让他自个回宿舍,他今晚有事儿,弄不巧要住外面。 听完,郭序揶揄碰下他的胳膊,“又跟你那神秘男友约会呢?哎,我真怀疑到底有没有这个人,总不能你是为了劝退那些追求者,故意杜撰出来的吧?” “什么追求者?” “别逗了,隔壁宿舍都有对你虎视眈眈的,也就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啥也不知道。”郭序甩上单肩包,跟他朝外走。 “那你倒是挺清楚的,自己对象还不知在哪儿,天天操心别人的事儿。” 不等他反驳,云野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郭序看着云野的背影,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圈,好奇心驱使他跟了上去,尾随云野去了学校西门。 有辆黑色的宾利在校门斜对过停着,看到云野直接走过去,拉开副驾驶坐进去,郭序连忙拍照发给了周宇哲。 [原来云野才是我们中的那位大佬。] 此时,“大佬”正在男朋友的副驾坐着。 云野有一周没见到他了,他知道秦冽最近在为他身世的事情劳心费神,上车后殷勤地敲了敲他的肩,对他说了声“辛苦。” “只靠嘴上说说有什么诚意?”秦冽手伸过去捏下他的脸,“晚上好好伺候我。” “怎么伺候?”云野故作无知询问。 秦冽只给他扯出一丝深沉的笑,双手握紧了方向盘,“那种伺候可不是动动嘴皮子这么轻松。” 听闻,云野下意识闭紧了嘴巴。 他怎么感觉秦冽在一语双关? “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买点在路上吃就好了。”云野伸手指了指,“前面好像就有家便利店,可以去买两个三明治。” “哦。”秦冽的眼前浮现出某个画面,醋意瞬间涌上来,“你和陈暮洲一块吃过的那种?” “………”云野顿时语塞。 秦冽今晚要带他去距离三百公里外的蒙城见那位救命恩人,有关这件事背后详细的隐情,那个人说必须亲眼见到云野本人才会交代。 据秦冽所说,这个人曾经跟着楚天林做事,当年楚天林在得知云野亲生父母发生重大车祸,其父当场死亡,其母深受重伤之后,立刻命他买通了医院的医生,无论孩子生不生得下来,都必须得死。 医生被威胁拿了钱,将生下来的云野与医院里一位胎死腹中的婴儿掉了包,将云野交给这位手下,对苏家人声称孩子由于缺氧时间过长,生下来时面色便已铁青,不久后就没了心跳。 楚天林那时挑起重任,帮忙处理苏意然和他“儿子”的后事,分身乏术,只能命令那位手下想办法解决掉云野。 因为家里欠了赌债,这位手下面临巨大的金钱诱惑,才不得已答应了楚天林。 只是在他给云野喂安眠药之时,看到他由于饥饿本能地微张着嘴想喝奶,突然起了恻隐之心,放弃了杀他的念头,将其交给了远房的一位表姐,让她帮这可怜的孩子找一个普通家庭抚养。 这件事情乍一看,查起来应当非常困难,按理来说,时间过去那么久,不可能查得到。 但这个前提是建立在没人怀疑楚天林的可能上。 假如云野真的在那时死亡,这件事情将神不知鬼不觉地掀篇,永远不会有人怀疑,被人查出来。 而任谁也没想到表面看上去温顺纯良的楚天林会在那样生死攸关的时刻想到这样狠毒的主意,起了杀心。 那家医院是尚城市最大的医院,规章流程十分清晰,每个出生的孩子都会记录在册,哪怕死亡,也会清楚地写入档案库里。 何况云野的父母家世非同一般,云野母亲的生产必定更受院方重视,给她接生的产科医生,很容易找得到。 楚天林怕引起怀疑,事发之后也不敢将当年的痕迹抹除得干干净净,否则那就是自掘坟墓。 那天负责接生的产科医生是医院里的权威专家,还有一位助产士,和两位护士,应是全被买通,在当年那种法律系统不完善的时代,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秦冽追查到那位产科医生,如今居然来了霖城,已经开了几家连锁妇产医院,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倍受人尊崇。 找到她以后,秦冽都没怎么威胁,直接拿出云野的亲子鉴定报告,便吓到了对方。 俨然,她根本没有想到那个孩子居然还活着,心跳险些骤停。 这件事情一旦败露,暂且不说她的荣华富贵保不保得住,恐怕还要吃牢饭。 面对秦冽的威严,她直说自己当年是被胁迫,真正的主谋其实是楚天林的手下,害怕地把人给供了出来。 很显然,那位手下是被拉出来挡刀的。 秦冽紧接着查到对方身份,和他联系之后,他居然没有表现出意外,似乎已经预料到,迟早会有这样一天。 秦冽说他们准备起诉楚天林,想让他出面作证,作为主谋,他必然是要受到重判。 其实只靠那位医生的证词,他们也足够把楚天林送进监狱,只是威力还不够,因为云野没有死,医生那边只能证明楚天林掉包了孩子,不能证明他有杀人动机,只有这位手下出面,才能让苏老爷子信服,也够他一个杀人未遂的重罪。 那位手下目前回了老家,他在电话里告诉秦冽,他想亲眼见云野一面,将当面的事情完整告诉他,只有亲眼见过他,他才愿意出庭作证。 云野和秦冽抵达蒙城时已经是夜里九点钟了。 这座城市比较偏远,才这个点繁华就已落幕,行至大街上,给人感觉有一层灰蒙蒙的滤镜,具有浓厚的西北特点,在城墙角上还趴着乌鸦,老城感很重。 云野和秦冽准备找地方吃饭,他们十指紧扣走在冬夜的冷风中,顶着本能的饥饿, 沿街有一排昏黄的路灯。 街头有卖烤红薯的老爷爷很辛苦,还在努力叫卖,香气飘了很远,情侣将完整的烤红薯掰开,两人各一半,虚无缥缈的白雾在空中飘散,一切让冬天具象化。 云野拉着秦冽走过去,让挑了一个最大的。 他说:“我们俩一人一半,看谁掰得最大。” 秦冽应下,让他先掰,云野摇摇头,“你来。” 两个人俨然都明白掰红薯的原理,相视一笑后,秦冽动了手。 也不知他是不是有意让着他,只掰下很小的一块。 两人吃着红薯,感受着最平凡普通的浪漫。 这些天一桩事儿接着一桩,心脏高高悬着,此刻和他手牵手走在街上,内心忽然平静了许多。 仔细想想,好像还从没有和秦冽这样牵手散过步。 “下雪了!” 不知是哪位路人在背后突然发出了惊呼。 停下了脚步,云野下意识回头看。 银光倾洒了下来,光秃秃的树影婆娑,倒映在地上,有片片雪花落下,在光影里盘旋,然后消失不见。 他愣了数秒,才反应过来抬起头也能看见。 寒冬腊月,天色灰蒙,慢悠悠飘着棉絮似的雪,时不时传来乌鸦孤独的鸣叫,为冷艳的冬日,铺写出一曲悲凉的絮语,却因为手里的烤红薯,传递了阵阵的温暖。 “秦冽,这是不是我们俩看的初雪?”云野眸光熠熠转过头问。 在他的身后是光亮的灯,男生背着光,大半张脸被阴影覆盖住,然而那双眼却被衬得越发明亮。 当他笑了起来,眼睛弯如天上的新月,皎洁透亮。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云野扬起眉梢,“看过初雪的情侣可以永远在一起。” “那我和你看的版本不一样。” 秦冽说完,俯身在他的唇上轻轻吻了下,“初雪那天接吻可以永远在一起。” 鹅毛般的雪洋洋洒洒落下,他们的肩头上很快落满了雪。 世界熙熙攘攘,暖黄的光将他们萦绕,围在了雪白的绝色里,融化了寂寞。 第70章 翌日清早,云野醒来拉开窗帘,放眼远眺,望见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雪已经停了,却还没融化,蒙城阴冷的天儿难得出了一次暖阳,日光倦倦,透着苍白,洒落在雪层之上,泛出耀眼的光芒。 他和秦冽出了门,去寻觅老城区的美食。 这边的人早起喜欢喝一碗浓稠的汤泡油条和麻花,沿着街边的店铺,云野一家家望过去,老板们忙得热火朝天的,脸上却都洋溢着朝气蓬勃的笑。 “秦冽,你有没有幻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云野好奇询问旁边的人。 “没有。”秦冽不曾犹豫,“我从来不会去幻想不切实际的事情。” 看他满脸狂拽冷酷的表情,云野无声一笑,“怎么就不切实际了?因为你出身豪门世家,无法想象到普通人的生活吗?” “眼前所见不就是吗?”秦冽很直白,“我只是不想过这种生活。” 云野明白了。 有些人骨子里生来便流淌着高贵的血液,他们习惯了掌控生活,不想丧失人生的主动权,便只愿身居高位,不愿汇入茫茫众生的洪流里。 这点,云野和秦冽倒是背道而驰。 见多了豪门中为了利益争得你死我活,他倒宁愿自己出生在普通家庭里,在爸爸妈妈的呵护下平安健康长大,有个兄弟姐妹,遇到一位真心爱人相伴左右。 见云野沉默不语,秦冽当是他说错了话。 “你刚刚问的那句话有特殊含义?” 云野从思绪里抽身,下意识摇头,“没有,我只是随口聊到了。” “撒谎。”秦冽的胳膊搭上他的肩,“我刚刚其实没说完。” “那还有什么?” “虽然我不想过这种生活,但要和你一起,让我每天累得腰酸背痛也无所谓。” 云野失笑,“知道你是在说甜言蜜语,不过偶尔听一听也很爽。” “我是认真的。”秦冽板起脸,用表情来告诉云野他有多认真,“我遇到你之前的生活是很有钱,却没完全感受过快乐,所有的爽感只能从赛车中获得,但那太短暂了,精神上还是很空虚,找不到生活的意义所在,就这样一天两天地往后过……” 秦冽话没说完,被云野的食指堵住唇,“那既然和我在一起比你玩赛车爽,那你会为了我放弃它吗?” 听闻,秦冽的神色陡然一变。 看到他眼底有戾气闪过,云野便知道了答案。 ——他不愿意。 拿开云野的手,秦冽的语气有些冲,“我喜欢你和我玩赛车冲突吗?” “这两者是不冲突,但它和我喜欢你的心冲突。”云野戳了戳他的胸膛,“换位思考一下,自己慢慢体会吧。” - 早餐后,云野跟随秦冽去了那位手下的家中。 他叫林朝,本来是五百强集团里的员工,如今身份却很普通,甘心屈就于这样一座小城市里。 林朝目前独自经营着一家生鲜超市,根据秦冽对他的调查,老婆生完孩子没几年就跟他离了婚,有个儿子上小学那年溺水身亡。 云野见到他时,对方正在挑拣腐烂的水果,他一个人走进店里,警惕性地同他保持了两米的距离。 “你好。”云野见他没注意到他这边,低声开口道:“我是云野。” 林朝诧异转身,在看到云野那张脸时,眼里的情绪复杂万千,似乎有泪水要涌出来。 在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另一张年轻俊逸的脸庞。 那个男人长着一张港剧小生的脸,非常爱笑,对身边的人特别好,在他手下工作的员工没有不夸他的。 林朝虽然在楚天林的手下工作,但也免不了要和苏意然接触,他了解他的为人,正直无私,坚毅善良,大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凡是赞美他的词,没有一个是夸张的。 从过往的回忆里抽身,林朝深呼吸一口气,放下手里的活,跛着脚朝云野走过去。 “你——”他努力压抑着情绪,咬紧牙关,从嘴角扯出一丝微笑,“你和你爸爸长得很像。” 云野和他不熟,也没有想和他唠家常的打算。 专程飞来这边,他只是想了解清楚当年的事情,并找他要一个态度,仅此而已。 在云野眼里,他对这男的也没什么好感。 当年虽然是他一时扭转念头没有杀他,他也不会对他有感激之情。 因为他完全可以将事情真相告诉苏老爷子,可他对楚天林忠心耿耿,并没有背叛他。 林朝给云野搬了把椅子,想请他坐下来,和他慢慢聊。 云野和他面对面坐好,林朝又忙活着去给他倒水。 虽没拒绝,但这水云野是不可能喝的,谁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对楚天林忠心,万一在水里下毒怎么办? 林朝看出云野的谨慎了,他紧张地搓搓手,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从车祸当晚开始讲起,林朝一直讲到他将云野偷偷从医院转移出去才停下。 “我必须要正式跟你道个歉。”林朝双手合十,真诚看着云野,“当年是我财迷心窍,和楚天林一块做了这样的勾当,假如我那个时候有胆量反抗他,将他做的事情揭穿,你也不至于……唉,总之这事儿真的对不住,我说这些也不是要奢求你原谅,只想忏悔我的过错。” 林朝的眼里有无边无际的悔意。 在他的孩子意外离世后,他没有过过一天踏实的日子,总觉得那是报应,是迟来的惩罚。 “楚天林那个时候威胁你了?”云野问。 林朝沉默点下头,“我跟在楚天林身边工作十多年,我清楚地了解他的野心,这人明明是个落魄家庭出身的穷小子,却能娶到苏家的长女,你想想他的本事能有多大吧?谁敢和这样蛇蝎心肠的人作对?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想得到什么一定会拼了命够到的。” 云野回想见到楚天林的第一面,他的脸上挂着那么和蔼可亲的微笑,然而面具下的脸是什么样子,估计他的妻子还有儿子这么多年都没见过。 “那时候我父亲好赌,成天不着家,我母亲就是个普通的店员,他们俩的举动全在楚天林的监视中。我爸欠了六十多万的赌债,在那个年代,对我们这种家庭来说是笔巨款,追债人天天去纠缠我妈,楚天林二话不说替我还上了,可我爸还是没能戒赌,再后来他又欠了上百万,我正一筹莫展的时候,楚天林就交代我办了这事儿,不仅承诺替我还赌债,还要给我五百万让我买房,我那个时候已经快被生活的压力折磨疯了,也没想太多便答应了,如果不是最后的良知觉醒,可能那晚真的会把你给杀了。” 云野静静地听他说完,追问:“那后来呢?你是怎么把我送到云家的?” “那不是我送的,是何明君。”林朝深吸了口气,看到他在说出这个名字时,云野眼里流露出的震惊,敛下视线,“我知道你见过她了,我曾对她交代过,让她千万不要透露你真正的身世。” 顿了顿,林朝详细解释,“我怕楚天林发现你还活着,就托我远房表姐,把你送得越远越好,刚好她的发小何明君刚入了教,那时天天给人算命,给人倒卖孩子,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云家恰好想抱个孩子过去,还得要基因好,能保证聪慧健康的,何明君就把你送到了他们家。” “你说你托了你远房表姐?”云野越听越不对劲,“那你怎么敢跟何明君讲我的身世?你对她就那么信任?不怕她带着我去找苏家要钱?” 云野字字笃定,他的眼神笔直盯着林朝,眼神无声地说——你在撒谎。 林朝望着云野犀利的目光,嘴唇动了动,别扭地说:“有些私人的事情我不太想,因为它跟这件事情无关,就直接跳了过去。” “何明君是你初恋情人?你直接找的她,根本就没有什么远房表姐。” “呃……”林朝哑然数秒,“你果然很聪明。” “看你的反应就知道了,你刚才提到她的时候,眼睛明显有光。”云野简短说完,立刻转移话题,“那云家是不知道我身世吧?” “嗯。”林朝肯定地点头,“我怕事情败露,所以找了最信任的人,明君那个时候刚拜的师傅,还没那么厉害,她杜撰了你的身世,对云家说你是不被承认的私生子,父亲经商,母亲是舞蹈家,怕毁了自己的前途,坚决抛下了你,给了他们假照片,并录了假音频,确保云家对此深信不疑。” “那你怎么能确定他们不会去查呢?万一他们拿养我为条件去要挟那个所谓的渣男父亲呢?” “他们不会的。”林朝搓着手,“云家他们一家都是很迷信的,特别是云老夫人,她那时对明君很信任,明君给她算过,你的八字与云家非常合,能为云家带来财运,在他们把你抱回云家之后,我假借一位投资人之手给他们云家投了三百万的订单,那个时候云家刚做小生意起步,突然来了这么个大单子,自此扶摇直上,对明君的话更是深信不疑了,怎么舍得放开你这棵摇钱树?况且,身份都是假的,他们怎么能查得到?” 林朝说的还真和云野所了解的过往对上了。 在他小的时候,云家的板材生意才刚起步,确实不是很有钱,也就在那一片工业区数得着,后来才慢慢做大,买了别墅,开了正规的公司。 林朝这招真是一箭双雕,既加深了云家对何明君的信任,同时间自己还赚了笔钱。 “我听明君说,云家对你并不好?他们偏心亲生儿子,总是苛待你?”林朝忽然问。 云野回过神,轻描淡写带过。 云家对他最坏的阶段是在他大学毕业之后,这一世都还没发生,他也讲不出来。 “还有一件事情我想问问你。” 云野目光严肃看着林朝,“我爸妈的车祸是否另有隐情?楚天林有没有从中捣鬼?” 他总感觉这一切发生得太过巧妙了,怎么会偏偏在快要生产的时候发生那么重大的车祸呢? 气氛陡然间有些凝重。 或许是云野的气场冷了几度。 林朝听完之后,目光移向窗外面,淡淡解释:“你爸妈车祸的那晚下了很大的暴雨,据新闻报道,当天的车祸有几十起,他们的这次事故纯粹是因为天气情况恶劣,才导致了意外的发生,跟楚天林没有关系。” “你确定吗?”云野向前倾身,牢牢锁定他的眼睛。 林朝抿下唇,“你要真问我确不确定,那我也不能保证,我只是将我所知道的告诉了你。” 第71章 云野和林朝聊了两个多小时,不止是提到那些仇恨,他还通过他的印象了解了他的亲生父母是怎样的人。 林朝说他爸妈性情温和,十分恩爱,很少拌嘴,起码在人前不会,他们都是非常善良、心存善念的人,会经常组织公益活动,慰问消防员、环卫工人,还会为孤儿院还有贫困山区的孩子捐赠衣物,书籍等。 可惜,他们的好没换来上天的厚爱。 云野听完之后就在想,他的爸妈对孩子那般爱护,若是自己亲生的,恐怕会一直捧在手心里悉心疼爱和照料吧。 假如没有发生那次意外,他们一家四口生活在一起,会是多么得美好和圆满,谁料造化弄人,只能靠想象来缅怀遗憾。 林朝这儿还有保存的他父亲的照片,那个年代,港风盛行,他唇角带笑,穿着黑西装三件套,头发微卷,处处充满着精致,手举酒杯面对镜头,何等的意气风发。 手指从照片流连划过,云野的眼泪滴落在照片上,心痛得无以复加。 如果他的爸爸能像他一样重生,阻止那次意外的发生该有多好。 一儿一女,本该是人生赢家的。 他的爸爸没能亲眼见到自己的孩子出生,妈妈的意识停留在怀孕的阶段,永远昏迷不醒,他们的心里该有多绝望啊! “你爸爸还会很多才艺,特别是霹雳舞,那简直就是一绝,当年我有幸在公司年会上目睹,你不知道现场多少女孩为他尖叫。”林朝在旁静静诉说着。 云野看着照片,越听越难过,并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对那种凄惨,他无法感同身受。 因为父母和孩子的立场永远是不同的,这世上的多数家庭,都是父母对孩子的爱大过于孩子对父母的爱。 两人聊着天,浑然不觉时间流逝得有多快。 到最后,云野才问林朝愿不愿意出庭作证。 如今,林朝父母双亡,身边也没有孩子,孤家寡人一个,他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 云野不出现的话,他还能强行按住自己的良知,但当他一来到他面前,他发现这个孩子是那样懂事听话之后,他便不可能说服自己视而不见了。 虽然明知自己去揭发楚天林的罪行,身为共犯,也会得到法律的制裁,但这一步他必须要走。 得到林朝坚定的答复后,云野才放心离开。 他从店里走出去,秦冽开的酒店里的那辆车停靠在路边。 他修长的手随意搭在车窗外,冷白的腕骨露出一截,手背脉络青筋凸起,力量感十足,指尖夹着根未吸完的烟。 知道他每次抽烟都是有心事,云野上车就问:“怎么了?” “没事儿。”秦冽推开车门下去。 将烟头捻灭扔进垃圾桶,回到车上又解释:“公司遇到点小状况,没什么大事。” “如果只是小状况,你不会是这副表情。”云野口吻笃定。 沉默抿住唇,秦冽发动引擎。 他单手转动方向盘,笔直而修长的手指没规律敲打着,“项目出事了,政府紧急叫停。” 注意到他说这话时手背青筋凸起,云野追问:“什么原因?” 羽. 栖. “就说是违建,但之前的审批都通过了的,不知道上面又下达什么政策了。”秦冽快速说完,见云野皱着眉,手指点下他的额头,“跟你没关系,别胡思乱想。” 云野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你最近一直在忙着处理我身世的问题,人的精力有限,对自己的事业肯定会有影响,就算你否认,这也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你说得是有道理,但我不帮你,内心就能安定下来吗?”秦冽反问他,话语一顿,“我只会更加担心你,更加不安。” 云野内心敏感,这样的人自然是更注重细节。 感情最打动人的地方不是说多么浮夸的山盟海誓,而是在这每一处为你着想的担忧里。 听秦冽这样讲,他苦恼但又想笑。 虽然知道秦冽很好,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但这一世他对他的付出又超出了他的想象。 “我送你回尚城后就要赶回去处理,你自己OK吗?”秦冽换个话题问云野。 “怕楚天林会对我下手?” “他那么丧心病狂的人不是没可能。”秦冽的心确实是放不下,“你还是尽快和苏老爷子相认,让他来护着你。” “嗯。”云野没反对,“我也想见见爷爷,不过这件事情不需要爷爷出面保护。” 秦冽转头看过去,“你有什么计划?” “报警,向警方提供楚天林的犯罪证据,即便短时间内破不了案,他也会被警察盯上,控制在他们的监视范围内。” 云野目光如炬盯着前方,“我听林朝说,楚天林是个非常爱面子的人,他对自己妻子的爱是伪装的,但对自己的儿子确实真心实意地爱护,因为他出身贫寒,所以想通过苏益西填补他人生的遗憾,让他代替他从小开始便活得光鲜亮丽,所以为了苏益西的面子,他也不可能鱼死网破,否则在他出事之后,他儿子会彻底被苏家驱除,被上流圈唾弃,他不可能蠢到要这样的下场。”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秦冽点下头,“你是想让警察顺着我们查过的踪迹再去查一遍,让他们亲手把楚天林给揪出来?” “我直接告他太痛快了,就该让他先觉察到风吹草动,令他胆战心惊,在被逮捕之前,每一天都过得煎熬无比。”云野话锋一转,“况且,我爸妈的死或许和他有关呢?这事儿只有警察才能查到。” 秦冽扭头看见云野眼底的恨意,还有恨意之下掩盖的悲凉,心惊了一瞬。 他好像从未有过如此决绝的时刻,不战不休。 佩服地点下头,秦冽的手伸过去摸摸他的头,“别让阴霾覆盖了阳光,仇恨要牢记,但不要一直放在心底,那会让自己不快乐。” 云野苦涩一笑。 他人生的遗憾多得像蜂窝煤,怎么都填不满,要怎么才能真正的快乐? - 和秦冽回到尚城后,两人又开始各忙各的事儿。云野如今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做,那就是去找苏老爷子,拿回继承权。 如今,苏氏集团旗下的股份分给了苏益西百分之三十,而苏老爷子手握百分之四十八,仍然稳坐掌控者的位置。 如果不是对楚天林这个人信不过,苏老爷子早就把公司的一半股权分给苏益西,交由他来打理了。 云野忽然想起来苏益西那时是背着公司去投资的陈暮洲,大概他也预感自己的位子岌岌可危,所以事先找好了退路。 想见苏老爷子并非是件容易的事情,他老人家如今深居简出,甭管你多大的面子,他都没功夫搭理。 云野便让苏星若先给他打了剂预防针,以免他突然得知此事过于震惊。 苏星若过了半天才回云野,她说爷爷最近血压有点儿高,她担心自己突然说出此事,他老人家一个激动,血压飙升,会有生命危险,犹豫了半天都没敢开口。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震惊程度不亚于太阳从西边出来。 一个在十几年前就被宣告了死亡的人突然活过来,那人还是自己的亲孙子,任谁毫无心理准备听到这事儿,也会被吓一跳。 苏星若提出建议,由她陪云野一块去见爷爷,当面聊这件事情,这样他们能够面对面观察老爷子的反应。 然而,两个人一起去到苏家老宅的那天,没想到苏益西后脚就跟了进来。 他们还没见到苏老爷子,客厅里三个人面面相觑。 苏益西不着痕迹打量着云野,发现他今天明显有精心打扮过,穿得特别成熟。 一件白衬衫搭配黑色修身长裤,手腕那处的衬衫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一截细白的腕部,骨节分明的手背和细腻的肤色,让身为男人的他都不由在心底感叹完美。 对苏星若把云野带来这儿的举动显然不太理解,他们的关系再好,也不可能好到带来见自己的爷爷吧?又不是男朋友。 心底一直有个猜疑,苏益西始终不敢确认,眼下看到苏星若和云野并排坐在沙发上,他内心深处突然冲出个震耳欲聋的呼喊。 ——该不会云野是想通过苏星若引荐给外公认识吧? 还未深入去想,忽然云野破冰似的开口问:“你爸的伤势痊愈了吗?” 呵。 他还真有脸问。 苏益西的目光冷却几分,故意气他说:“已经安然无恙。” 闻言,云野假装叹气,“那真是太遗憾了,看来我当时下手还是太轻了,就该把他打骨折,多躺几个月。” “云野!”苏益西的手拍在红木沙发的扶手上,“你别太过分了。” “跟你爸对我姐的那些行为比起来过分吗?苏益西,你能讲得出那句话,就说明你也不是个玩意儿。” 苏益西被云野怼得无话可说。 他注意到“我姐”两个字,狐疑蹙起眉。 还没等苏益西思考,苏老爷子已经在佣人的搀扶下进了客厅里。 他的状态看起来比云野想象中要虚弱得多,给人感觉有气无力,若摔上一跤,恐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爷爷。” “外公。” 苏星若和苏益西先后叫了声。 苏老爷子坐到主位,看向云野,问苏星若,“这就是你带来的朋友吗?” 他视力模糊,看不清云野的长相,只能大概看到有个人影坐在那儿。 “爷爷,他叫云野,是我弟弟。”苏星若看一眼苏益西,郑重介绍。 第72章 客厅里的气氛静默片刻。 苏老爷子仿若没听见苏星若的那句话,接过佣人给他端来的参茶,细品了口。 富丽堂皇的环境,极尽人间的奢华,装潢多么昂贵,自是不用多说,可那名贵的装饰却遮也遮不住压迫和冷清。 云野有注意到苏星若脸色的变化,她红唇微动,想再说什么,却又不敢。 苏益西从苏星若的话里已经听出不对劲,她什么时候认了云野当弟弟?如果她是真的认了,怎么没说是“干弟弟?” “爷爷……”苏星若见他老人家无视,犹豫叫了声。 苏老爷子重咳几声,脸上不起波澜,“你今天带他过来,必然是有要事,直说吧。” 不知是不是他天性不爱笑,比较严肃,云野感觉他对苏星若的态度有点儿不耐烦,像是此刻坐到这儿来都是给了她面子,一句话不愿多说。 顾忌苏益西在场,苏星若不便开口,她直接看向苏益西,“表哥来肯定是为了公司的事儿,更要紧一些,不如让他先说。” 她想的是苏益西赶紧说完赶紧离开,苏益西却道:“我今天过来单纯想探望下外公,不急。” 就算他有事儿,也要在这儿听完他们聊什么。 云野从苏益西的眼中看到了戏谑的光,他无声勾下唇,故意问:“苏总最近有玩游戏吗?” 听闻,苏益西脸色一变。 他岂会听不出来云野话里的威胁。 看来他是知道他给投资陈暮洲投资是背着集团的,不然也不会借这话来灭他的威风。 后槽牙无声咬紧,苏益西忍住脾气没发作。 “最近公司事务繁多,没空玩。”他轻描淡写回答完,苏星若不解道:“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我都不知道表哥爱玩游戏。” “之前见过几面,没聊几句。”云野的目光笔直锁定着苏益西,淡定开口:“苏总,您不是很忙吗?看来我也不能找你一块玩游戏了。” 这话说完,苏老爷子重哼了声,“游戏那都是给游手好闲的人玩的,聪明的人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爷爷说得是。”苏益西应下,假装拿出手机,“我去打个电话。” 这话刚说完,又有一抹孱弱的身影走进客厅里。 苏意茹被保姆搀扶着,当她进来后看见沙发上坐的苏星若和云野,眼底先是闪过一抹惊讶,随即是愤怒。 “若若,你怎么带他来了?” 云野把楚天林打了一顿的仇,苏意茹仍怀恨在心。 纵然楚天林有做得不对的地方,那也是他们的家务事,凭什么让一个外人插了手? 苏意茹气得胸口上下起伏,苏益西见状,连忙走过去扶住她,“妈,您怎么来了?就算出了院,也得在家好好休息。” “我给你打电话时听你说要来外公这儿,就想着一并过来看看,正好朋友送了我两根上好的野山参,给你外公补补身体,结果——” 苏意茹带有寒意的目光犀利瞪向云野和苏星若的方向,“碰到了这辈子都不想看见的人。” 苏老爷子听得一头雾水。 他对楚天林和苏星若之间的纠葛,自然是没有听说,他老人家最是重视家族声誉和荣耀,若是让他知道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能直接气过去。 楚天林和苏意茹都不敢让老爷子出事,因为公司的大多数股权还握在他的手里,谁也不知他的遗嘱有没有立,内容会是什么,如果突然出了事而没有遗嘱,那么按照法律法规,苏星若成了植物人的母亲会成为第一顺位的继承人,他手里的那些股权直接落到她手里,但由于她昏迷不醒,苏星若将代为接管,从而坐到董事长的位置上。 “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纠葛?慢慢给我讲。”苏老爷子勉强坐正身体,一副主持公道的态度。 “外公。”苏益西率先出声,“是我妈和云野之间发生了一点误会,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给了苏星若一记警告的眼神,让她顾忌老人家的身体,忍住别说。 苏星若垂在腿上的手用力攥紧,她已经忍了够久了。 然而,不等她开口,旁边的云野就先开口说道:“苏老,这件事情比较严重,我想您在听之前要做好心理准备。” 苏老爷子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不屑嗤笑了声。 他叱咤风云那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云野。” 苏益西咬牙瞪着他,一字一句强调:“这是我们的家务事,烦请离开。” “家务事?”云野微微一笑站起身,“如果你这样说,那我应该比你更有资格站在这里。” 听到这话,全场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苏益西眉宇间拧起一道褶皱,“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云野他是我弟弟,亲生的弟弟。”苏星若斩钉截铁地开口。 苏益西和苏意茹的脸色瞬间垮掉。 他们两个人对视一眼,皆是不敢相信。 “爷爷,我没开玩笑,云野他就是我弟弟。” 苏星若再次强调。 说完她下意识去看爷爷的反应,老头明显很震惊的样子,“你在胡说什么?你爸难道在外还有私生子?” “我弟当年没有死,是被楚天林给掉包了!他买通了医院里的产科医生,试图杀了我弟,好独占苏家的财产。” 一石激起千层浪。 客厅里的气氛陡然沉寂下去。 苏意茹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嗡嗡的,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不停作响。 苏益西则是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苏星若的话像被设置了循环播放键,在他们每个人的脑子里播。 苏老爷子紧紧抓着沙发扶手,到底是经历过风雨的人,能沉得住气。 如果不是受他们刺激,苏星若也不可能这么冲动讲出来。 虽然爷爷不疼她,但毕竟是亲人,她也不舍得看他看人家出事。 让爷爷平复了会儿心情,苏星若才将自己和云野的亲子鉴定结果拿出来,递到爷爷的面前。 “我们已经进行过DNA比对,他确实是我弟弟。” 话落,苏益西的眼底闪过一抹冰冷的光。他终于相信,这不是一场闹剧。 原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云野对若若的好不是无缘无故的。 苏老爷子接过去,仔细看了一遍。 当看到亲缘关系99.99%时,眼角瞬间湿润。 不管是不是真的,他的心灵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慰藉。 曾在失眠的深夜里不止一次幻想过的事情,居然成真了。 那边,苏意茹慌了。 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天林那么好,他不可能做得出这种事情,这是犯法的,他不能坐牢,如果他入狱,下半辈子谁来陪她? 千万千万不能。 她的动作快于下意识的反应,笔直冲过去,一把夺过那张白纸,将其撕个粉碎。 “若若,这十几年前当我白养你了!就算你姑父有错,他如今也忏悔了,你用不着想这样的办法来报复我们家吧?难道在你心里就一点恩情都不念?” 白纸洋洋洒洒,被苏意茹劈头盖脸砸向苏星若。 云野下意识挡在了苏星若的面前,低声骂了句“疯子”。 听她口中还在为楚天林辩解,苏星若无力低笑了声。 “姑妈。”她忍住心底翻涌的失望,抹去眼泪,“你口中一口一个恩情来要挟我,恕我揣测,你这些年对我好是不是就为了让我感激你们,等我日后如果真分到股权,再拱手相让给表哥?” 苏意茹被反问得哑口无言。 她张了张嘴,只说:“总之我不信,你弟弟当年是医生亲自抱出来的,她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我们苏家耍花招。” “她们不敢,但你的丈夫敢。”苏星若的眼底恨意凛然,“姑妈,我都还没怪你引狼入室,如果不是你当初坚持嫁给这样的男人,我和我弟弟会分别十几年吗?” “好了,别再说了。” 沉默许久后,苏老爷子突然出声。 他无声对云野招招手,示意他到他的面前来。 云野坐到他旁边的沙发上,没想到那么严肃的老人家在仔细端详过一番后,一下子趴到了他的肩膀上,痛哭出声。 谁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儿子没有,若是孙子还在,起码也能给他留个念想。 结果他们在一夜之间全都离他而去,让他彻底家破人亡,这世上最难忍受的莫过于丧子之痛。 虽然心里还是不太相信这是真的,但苏老爷子的情绪已经绷不住了。 放声哭完后,他颤抖着肩抬起头,双手抚摸上云野的脸颊。 离得近了,他终于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了。 “意然……” 曾在喉中打转过无数次的名字终于叫出来。 苏老爷子眼中带笑,对云野说:“你长得真像意然。” 苏意茹冷冷望着云野,怎么都忘不掉他那天动手打她丈夫的样子。 “爸,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您别……” “我用得着你来提醒?”苏老爷子瞪过去,紧紧抓住云野的手,“如果你真是意然的儿子,爷爷必然会加倍补偿你,这么多年流落在外一定受尽了委屈吧?” 听到这话,苏意茹和苏益西的脸上不约而同流露出了紧张,慌得快要站不住脚跟。 但苏益西的反应还是迅速,脑海中立刻做出了决定。 “外公。”苏益西镇定出声,走到他的旁边,“我相信妹妹不会拿这种事情骗您老人家的,如果他真的是表弟,我自愿把您给我的那份本该属于他股权让出来还给他,并且承诺,在未来一定帮助弟弟坐稳董事长的位子。” 第73章 认亲的进展比云野想象中还要顺利,苏老爷子没有半分怀疑,斩钉截铁地说若若不可能拿这种事情骗他,不需要再去做亲子鉴定,他充分相信云野就是他们苏家的后代子孙。 任由苏意茹在旁怎么替楚天林辩解,苏老爷子都不为所动,他目光坚韧,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苏意茹还想再说什么,被苏益西拦住,他没有偏袒自己的父亲,只说做错了事情就该承担,法律会给最公平公正的决断。 他表现出一个豁达又大度的表哥形象,展现出了身为领导者该有的风范。 但一个久经商战的老人眼光犀利毒辣,岂会不懂苏益西这么做的理由,平常他看似不经常过问,其实对这些后辈的行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无论是刚刚自愿表示退让,还是眼下不维护自己的父亲,苏益西都是想将自己择出来,不想上一代的恩怨影响了他在苏老爷子心里的位置。 苏老一直都知道,他是个能屈能伸的性格,这样的人杀伐果断,利益至上,的确适合当领导者,不过就是少了些温度罢了。 见苏意茹哭得泪眼婆娑,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苏老知道她身子骨虚弱,摆摆手劝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事情终究会水落石出,他虽然是你的丈夫,但要是真做了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情,就是我们苏家不共戴天的仇人,你该拎得清。” 苏意茹恍惚了下,险些摔倒。 她明白父亲说这话是绝对不会留情面了,可是他也没有明确表示要怎么处罚。越是这样,越让人不安。 苏老不动如山地稳坐在沙发上,布满沧桑的脸上满是坚决。 “爸,当年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这当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要不然把天林叫过来,当面聊聊?”苏意茹话里有话,眼含热泪。 她心里其实很清楚,苏星若既然带着云野到了老爷子的面前,敢直接指出是楚天林做的,说明他们两个人已经调查得差不多,掌握了证据。 那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得到老爷子的谅解,只要他不追究,便没人能对楚天林作出判决。 “这件事情我自会处理,就不需要你操心了。”苏老一句话给挡回去。 当下,他还沉浸在那种震惊的感受里,其他的事情都要往后放。 云野能体会到他此刻的心情,无论表面再冷漠的人,内心或多或少都有柔软之处。 刚刚和他老人家对视,看到他泪目,云野便能笃定他心中的喜悦已经大过了一切。 爷爷大概是想拼命地抓紧这一点突如其来的精神慰藉,毕竟一个经历过丧子之痛的老人,承受了那么多年的悲怆挨到今天,突然得知自己离世的亲孙子还活着,那种惊喜足以让人冲昏头脑。 哪怕是假的,他现在也不想去面对,验不验证都是次要的,他要先好好享受如枯水般的心重新活起来的这份美好。 这件事情来得猝不及防,苏意茹和苏益西一时间都接受不了,比起又多了云野这样一位亲人,他们更为困惑的是当年掉包的罪魁祸首居然是她的丈夫(他的父亲)。 苏意茹想立刻冲到楚天林的面前找他问清楚真相,然而却被苏老爷子喝止。 他语气轻飘飘,神色却十分威严,告诉苏意茹和苏益西,不管今晚有多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能离开这儿,必须老老实实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甚至于苏意茹拿出手机,想偷偷给楚天林“通风报信”,都被苏老爷子察觉到。 他朝佣人使了个眼色,直接把她的手机给收走了。 偌大的客厅,气氛凝重而压抑,好像这里的每个人都必须看苏老的脸色,连大气也不敢重喘一下。 之前从苏星若的口中了解到爷爷是个很严肃,脾气又有点儿古怪的老头,这样的性格使得苏家的家风十分严苛,云野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亲眼见识过,发现自己的想象还是受到了限制。 眼下这样的环境,远比他所想的还要令人窒息。 - 一小时后,佣人走进客厅里通知,说厨房已经做好了饭,可以去用餐了。 在这之前,云野和苏老已经聊了许多,将他这些年的成长经历描述了个大概。 苏老听到佣人这话,目光直接看向云野,让他过来搀扶着他。 那一刻,他眼里渗透出浓浓的笑意,是发自内心的,且只对云野一个人如此。 到这边之前,云野本来还很忐忑,以为爷爷会怀疑,会因为陌生而没有感情,对他态度会很冷淡,没想过和他相认之后,胡思乱想都被清空了。 云野不仅能感觉到他的热情,还迅速得到了偏爱。不知是不是想要弥补他,苏老对待他明显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微微侧首,苏星若恰好抿唇,似乎想掩盖心底的情绪,云野心虚那般,反射性把头转了回去。 他的余光将苏星若脸上的失落收进眼底,心脏突然揪痛了下。有对比才是最让人难受的。 想到她曾经和他说过的,爷爷重男轻女,哪怕她在他面前怎样乖巧表现,都不曾见他老人家对自己露出微笑,云野的难过如潮水般涌上来。 不动声色地碰了碰苏星若的手背,她恍然回神。 见云野担忧地拧眉,苏星若后知后觉明白了他为何露出这样的表情。 “爷爷还等着你扶他呢。”苏星若快速出声,唇角勉强扬起一抹笑。 云野动了动唇,终究是没说什么,走到了苏老的身边。 看到这样一幕,苏益西的唇角扬起了自嘲而又苦涩的笑。 他突然就迷茫了,自己那么多年苦心经营的懂事听话的形象,以及刻意讨好的努力算得了什么? 云野他不需要去做这一切,就能轻轻松松得到他费尽心思所得到的。 - 晚饭开席,长桌之上摆满了一道道的美味佳肴,苏老爷子了解到云野在霖城长大,特地命厨师做了口味偏淡的菜系。 “尝尝这个。” “海鲜爱不爱吃?” “这鲈鱼很鲜。” 席间,苏老爷子不停为云野夹菜,还感兴趣地问东问西。 苏益西闷头吃着碗里的饭,心想外公你是不是忘了从小教育我的“食不言寝不语”? 苏星若也觉得挺新鲜的,她还以为爷爷这样的人会永远活得像神仙那样,高高在上的,像个掌控者一般,只习惯于发号施令,会专注于他自己的事情,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不会对任何人展露笑意,表达关心。 直到此刻看到他对云野的态度,苏星若才终于觉得他像个正常的长辈那样了。 见云野吃得很少,都不怎么动筷,苏老直爽地问:“这些菜不合口味?我让厨房重做。” “没有没有。”云野下意识否认,“我只是突然来到这儿,有点儿……不适应。” 听到这话,苏老不免觉得心酸。 “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家。”越说苏老越气愤。 认亲的激动劲儿过去之后,他满腔怒火涌上心头。 “意茹,给你侄子盛碗汤。” 苏意茹丧眉搭眼的,正在那边悲春伤秋,哪有一丁点胃口吃饭,忽然被苏老爷子cue到,她目光有几分茫然抬起头,不解反问:“爸,您说什么?” “身为亲姑姑,给侄子盛碗汤,欢迎他回家不是应该的?”苏老淡声反问。 那汤就在苏意茹的面前,这种事情要佣人去做就可以了,但眼下,苏老爷子俨然是在借此警告她,让她分得清远近。 并且给她打一针预防针,表明态度,让苏意茹明白他绝对不会对楚天林心慈手软。 犯下此等弥天大错,他恨不能让他偿命。 苏意茹心慌得坐不住,佯装恍然大悟般站起身,从佣人的手中接过碗,拿起汤勺,盛了小半碗汤,亲自放到了云野的面前。 那碗汤不多不少,有三分之二满,非常符合礼仪规矩,明显是多年来养成的良好习惯。 “谢谢。”云野客气回应,他没办法逼自己叫出姑姑。 苏意茹的脸色也没有太好,她不过是照父亲的命令办事罢了。 看出来她不情不愿,苏老交代,“云野刚回家,你这个当姑姑的往后要多帮忙照顾着,别忘记我们才是一家人。” 苏老从来都是视家族荣耀以及内部团结为最重要的东西,他也一直在反复强调这点。 “嗯。”苏意茹轻轻应了声,前脚刚坐下,苏益西后脚拿起酒杯,说:“我敬表弟一杯,欢迎你回家。” 云野一直看不透苏益西在卖什么关子,除了刚开始表现出震惊之外,他的态度始终很模糊,风轻云淡的,仿佛置身事外之人。 过了几秒,云野才拿起手边的高脚杯,回以他假意的微笑。 苏益西隔空和他碰杯,朝苏老的方向看了眼,开口:“虽然外公之前经历过巨大的创伤,但如今表弟回来,您老人家也是苦尽甘来了,我相信表弟一定能传承苏家的良好品德,将香火延续,将集团发扬光大。” 唇角带着几分温和的笑,苏益西的眼底却蕴藏着寒光。 凭什么只有他爱而不得? 云野和秦冽不是很甜蜜吗?他倒要看看,视绵延子嗣为家族重任的外公会不会为了他破例。 哪怕当代的社会,同性结婚很普遍,在苏家也是行不通的。他既是苏家人想要回来,那就必须遵守苏家的规矩。 短短的“香火延续”四个字,让云野的笑容瞬间僵在唇角。 从苏益西的眼底看到了挑衅般的光芒,他知道对方这是在给他泼冷水、使绊子,旁敲侧击地告诉他,即便是回来苏家,也不像他想象得那么好,未来还要面临许多挑战。 呵。 爷爷都没还开始给他立威,他先开始了? 云野凌厉的目光不着痕迹扫过苏益西,勇敢无畏迎上他的视线,没有丝毫退让。 他也借此机会告诉他。 本该是属于他的,他一定会拿回来。 而苏星若放在桌下的手也在一瞬间攥住了,心跳慌乱如麻。 她差点忘了,爷爷曾经严肃强调过,他们不可找同性结婚,必须要以延续苏家的香火为优先。 如今云野回了家,那么这个重任自然是落到了他的头上,以爷爷那种传统的性格,他是不可能忍受自己没有后代子孙传承的。 餐厅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儿诡异。 苏老的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对苏益西那话,并没有任何表示。 等吃完饭后,他放下筷子,看一眼墙上的古董挂钟,“人也该到了。” 苏意茹的心脏猛一“咯噔”,她已经猜到苏老口中的人是谁了。 “益西,怎么办啊?” 苏意茹吓得连泛白的唇瓣都在哆嗦,平时的她还算比较淡定自若,可是现在,可是事关于她丈夫的安危。 - 楚天林是被苏老爷子的两个手下强行带到苏家老宅的,在他们不打一声招呼直接登门,说请他去老爷子那儿一趟时,他的心里就已经开始慌了。 果不其然到了那儿,梦里的画面出现在眼前,他两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看到云野和老爷子并肩坐在一起,楚天林被揍得还未愈合的脸上浮现出惊恐,衬得他表情愈发狰狞。 他的妻子和儿子脸上的神情已经让他确认了答案,一切都已清晰明了。 楚天林最近便有预感这一天会来,他绞尽脑汁想尽了各种办法,想对云野先下手为强,可是他身边有秦冽,被保护得太好,让他根本无法近身,没有机会。 “知道我叫你过来是为了何事吧?”苏老抬眼扫过楚天林。 在岳父面前,他从来都是表现得卑躬屈膝,当他犀利的目光一掠过,楚天林立刻弯下腰。 “爸,我……我不知道。” “事到如今你还装傻?”苏老一拍桌子,“云野,你说。” “我找到了当年跟着你做事的手下,他完整交代了你的罪行,是如何买通医生,将我和死亡的胎儿调包,计划杀死我,对家里人宣布我的死亡,让你们一家独占苏家的家产等等一系列罪孽深重的事情。” 云野冷漠出声,瞪着楚天林,每一个字都带着强烈的恨意,“如果不是他起了恻隐之心,我在出生的那一天就死掉了,而背后的幕后黑手就是你。” 苏老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懒得再跟楚天林废话,怒不可遏命令,“你先给我跪到云野面前,立刻!” 让他一个当长辈的给晚辈下跪? 楚天林紧咬住牙关,后背绷得紧紧的没有动。 他哪里想到当年命人弄死的小婴儿,居然长到了这么大,如果早知道他还活着,这些年他一定想尽办法找到他,然后……不惜一切代价弄死他。 总比他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打他一个猝不及防要好。 “爸,我可以给你下跪……” “不跪是吧?”苏老态度直接干脆,把管家叫进来,对他吩咐,“报警。” 管家犹豫地转了下眼珠,他这半天稀里糊涂的,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闹到要报警的程度。 苏老话一说完,苏意茹强撑着走到楚天林的面前,给了他后背一个巴掌,“爸让你跪你就跪。” 她明白老爷子让其下跪不过就是想给报警铺垫一个理由。 楚天林挣扎着,看到云野眼中的冷傲,怎么也狠不下心去跪他。 但……比起被警察抓走,还不如下跪。 作为入赘的男人,尊严早就看得没那么重了,楚天林去到云野面前,双膝慢慢弯曲,“咚”一声跪了下去。 云野冷笑勾下唇,“现在想忏悔?晚了,我已经报警了。” 第74章 客厅里的气氛安静异常,两位身材魁梧的保镖负手而立站在楚天林的身后。 在云野那句话说完之后,苏意茹几乎是尖叫出声,“不能报警!”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冲到茶几旁,拿起了上面的水果刀,抵向自己的脖子。 苏益西本能想去阻止,却被她用眼神喝止。 苏意茹性情刚烈,认识她的人都是了解的,但也没人能料到,她会以死相逼。 “爸。”苏意茹泫然欲泣的双眼望着苏老爷子,力道异常坚决,抽噎着说:“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没那么重要,从小到大你只疼弟弟,对我漠不关心,我不怨你,毕竟你也给了我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你都不知道,我十六岁那年患上了重度抑郁,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对生活完全没有了希望,每天只想要怎么自杀才能不痛苦,如果不是天林出现,他对我好,哄我开心,将我从黑暗中拯救出来,我活不到今天,他是我的依靠,我真的不能没有他……” 楚天林垂着头不说话。 苏老坐在那里,沧桑的脸上尽是悲凉。 原本,苏星若的态度很坚决,想着绝对不能饶恕楚天林,可是看到姑姑绝望得不堪一击的样子,又犯起了难。 以她对姑姑的了解,她绝对说到做到,这些年跟在她身边,她对于楚天林有多么依赖,她全看在眼里的。 刀刃已经划破了苏意茹的皮肤,有鲜血一滴滴落在了她真丝材质的上衣上。 云野没想到他的这位姑姑居然这么疯,在她的眼里只有自己和她的丈夫,完全就是恋爱脑重度患者,无可救药。 气氛僵持,苏老迟迟没有表态。 因为他清楚,这件事情不能由他来做主,万一没处理好,云野也许会不愿意回归祖籍。 思及此,他只能看向云野,问他打算如何处理。 却不想云野的态度异常坚定决绝,“我报警是想为我自己讨一个公道,今天我如果在乎他人的死活,那对得起当年那个差点被人弄死的自己吗?有些人只考虑到自己,怎么不想想别人有多痛苦?换做是你的孩子一出生就被掉包,陷害而死,还能风轻云淡地将这件事情小事化了吗?” 苏意茹的唇瓣蠕动着,试图打亲情牌,“姑妈知道对不起你,往后我一定会拿你当亲生孩子一样疼爱的。” “你有自己的儿子,疼他就够了。”云野口吻淡淡的,表示他不需要,“其实我心里还觉得仅仅让他坐牢对他的惩罚太轻了,毕竟他当年是要把我杀死,而不仅仅只是送人,假如说他还有一丝怜悯之心,可能我也会退让一步,可是他没有啊,一个对我起了杀心的人我怎么能对他仁慈?” 不管苏意茹是不是故意上演“以死相逼”的戏码,云野都不想再看下去。 说完那话,他迅速起身,“我已经委屈了许多年,不会再退让,这件事情绝不可能有商量的余地。” 对苏老微微欠身,云野说今天很晚了,他该回学校了。 苏老听着他刚才的那两番话,对云野的印象瞬间改观。看他的长相很清秀斯文,似是优柔寡断,没想到内心竟如此坚定,有他杀伐果断的那股劲儿了。 见云野要走,苏星若连忙跟出去,打算送他回去,路上再和他好好聊聊。 苏意茹望着云野走出去的背影,手里的刀子一下掉落,砸在了地板上。 苏益西眼疾手快,迅速将刀子捡起来,藏到身后。 “你去自首吧。”苏老看向楚天林,“这是我看在意茹面子上,给你留的最后的体面,不然我真想将你碎尸万段。” 这话说完之后,苏意茹却冷笑了声,“我就知道,您不会在乎我的感受,在你眼里,我这个女儿从来没有过丁点儿地位。” 她的话说完后,扭头朝外走。 苏益西不放心,从后面搀扶着她,低声劝道:“妈,别再跟外公作对了,事到如今,您的眼里不该只有爸爸,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呵。”苏意茹嘲讽一笑,抹去眼泪,“如果当年不是你爸的出现治愈了我,让我的抑郁症好转,不再去想自杀的事情,哪能生得出你。” 苏益西定在那儿,怔然松了手,唇角边浮现出苦笑。 他的妈妈眼里只有她的丈夫,而他的爸爸眼里只有利益,孩子在他们看来又算得了什么? - 车内。 “云野,你比我有魄力。”苏星若开着车,“换做是我,刚刚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那是因为你对姑姑有感情,但对我来说,她只是一个陌生人,甚至可以说是仇人,那她的死活跟我又有何关系?” 苏星若被云野的反问惊到,她怎么突然有种感觉,他比她还要成熟? “我看以后我叫你哥吧。”苏星若佩服开口,并予以肯定,“你的做法是正确的,对伤害过我们的人而言,心慈手软非但不会让他们感激,反而能成为助长他们嚣张的气焰。” 云野低头看着手机,喃喃自语,“他把我害得那么惨,怎么可能心慈手软呢。” 从云野的语气里听出低落,苏星若的手伸过去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往后有姐姐呢。” 云野勾唇一笑,望向窗外,心里想还好他有个姐姐,否则他回归亲生家庭又有什么意义呢? - 半月之后,年关将至,寒假来临。 楚天林被迫自首,判决结果已经出来,当年所有涉及此案的人皆被判刑,其中楚天林罪行最重,犯故意杀人罪,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 如果苏老爷子出面,自然能判得轻一些,甚至可以无罪释放,但如果这样的话,他就不会逼他去自首了。 况且他也没有理由那么做,不让楚天林一命换一命都是对他开恩了。 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楚天林要杀死他的亲孙子,也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自楚天林入狱之后,苏意茹便知道自己求助无望,每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大有种自生自灭的架势。 而苏益西一夕之间从天之骄子坠落谷底,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在背地里嘲笑他,朋友也暗中提防他,怕他和他父亲一样是条毒蛇。 这些都无所谓,最让他难过的是苏老停了他的职务,也冻结了他卡里的全部资金,他连投资给陈暮洲的钱都拿不出来了。 也不知他那边有没有听说他的家事,苏益西最不想让陈暮洲知道他的狼狈,他为了帮他,甘愿向好友低头借钱,可是曾经在他身边巴结的那帮人,如今避他如瘟疫那般,当他的电话打过去,便自动传来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 ……… 云野得知判决结果后,感受也没那么爽,十年的牢狱之灾跟他所遭遇的痛苦比起来简直太微不足道了。但法律规定便是如此,事发近二十年,如果不是看在苏家的面子上,警局都不一定会受理此案。 不过好歹尘埃落定,他总算能喘口气去忙别的事儿。 寒假生活已经来临,这天他也收拾东西准备去爷爷那边,陪他老人家住一段时间。 苏老已经为云野准备好房间,他对待这位宛若从天而降一般的孙子,言行之间总充满了小心翼翼。 “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准备。” “放了假有什么安排?” “是想出国散散心还是在家待着?” “要是想去公司实习也没问题,爷爷给你安排个职务。” 云野将自己的物品拿出来,一件件摆放好,苏老跟在他的身旁,不厌其烦地耐心询问。 在他问到进公司之后,云野顺着这话开了口,“公司现在是谁在管理?” “大事由我拍板决定,小事情就由副总决策。” 听起来,是没苏益西什么事儿了。 他的爷爷的确是不留情面,苏益西陪在他身边二十多年,感情应当是比他要亲的,却说撇开就撇开了。 “寒假的安排我还没想好。”云野抬头看一眼时间,“爷爷,今晚我约了朋友,得快点出门,不能陪您一起吃饭了。” 话说完,云野搀扶上他老人家的胳膊,准备带他从房间出去。 没想到在二楼拐角处,恰好撞上了苏益西。 有段时间没见,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向来精致利己主义的男人,下巴上竟有了胡茬。 知道他是来找爷爷谈事,云野也不会不识趣地参与。 放开抓着老爷子胳膊的手,云野准备下楼,却在经过苏益西身旁时,听他低声说了句:“帮帮陈暮洲,他的项目不能断。” 云野后背一僵,沉默数秒后匆匆下楼,没有回应苏益西的话。 “外公。”苏益西来是想陪他老人家吃个饭,试探下他的态度。 “你妈妈那边怎么样了?”苏老忍不住关心问了句。 就算内心深处担忧,他也不会去探望,在他的思想观念里,没有哪个父母该向孩子低头的,他自然不会这样做。 曾经苏意茹想和楚天林交往,他竭力反对,她同样也是以死相逼,后来他妥协了,不料是引蛇入洞,不仅父女关系越发疏远,也害了他的孙子。 “我妈的身体本来就很虚弱,最近也没怎么有胃口吃饭。”苏益西不想说这个,很快转移话题,“外公,您没吃晚饭吧?我陪您吃一点?” “嗯。”苏老勉强应下,他岂会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 - 走出别墅大门后,云野上了一辆蓝色的跑车。 驾驶座上的男人一身深色西装,搭配款式简约的衬衣,领带挺括,像是刚从哪个重要会议上脱身,气质矜贵而散漫地将修长的手搭在方向盘上。 云野倾身过去揽上他的脖子,“我可是推了爷爷的晚餐,特意来陪你的。” “那今晚还回来吗?”秦冽目光灼灼,手穿过他的外套贴在卫衣上面,“只吃晚餐,满足不了我。” “那你还想做什么?”云野明知故问,假装头疼地揉揉太阳穴,“刚结束期末考,精力还没恢复。” 听他这样说,秦冽拿出手机,翻出半个月前和他的聊天记录。 [男朋友好辛苦,下次见你一定好好犒劳你。]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只想吃你。] [那……挑个良辰吉日吧。] 秦冽将屏幕对准他的脸,戳了戳他的额头,“你就爱给我画饼。” 云野脸红地移向窗外。 他和秦冽正式交往有三个月了,他们之间一直维持着没有突破最后界限的朦胧,虽然荤话说了不少,但骨子里还是保守,不想那么快。 况且前段时间忙着认亲之事,他也没有心情。 云野用手机打字聊天,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放到现实之中就怂了。 眼下,突然聊到这个话题,他沉默了半晌,才轻声吐出五个字,“那就不回了。” 他只说到爷爷这边陪他老人家住,也没说要天天过来,都是成年人了,他老人家也不会管那么宽吧。 秦冽看云野那为难劲儿,也不想让他尴尬,发动引擎之后开口:“我就开个玩笑,等会儿吃完饭就把你送回来。” “不要。”云野下意识否认,“我今晚就要和你睡。” “确定?” “谁怂谁孙子。” “好。”秦冽的唇角挑起邪肆的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车子加速疾驰,秦冽连饭也不在外面吃了,直接开去小区。 当车头缓缓驶过小区闸门,云野两手扒在窗户上,清澈无辜的双眸眼巴巴看着外面,莫名有种羊入虎口的错觉…… 秦冽该不会是早就挖好了坑等着他往里跳吧? 第75章 秦冽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之时,发现云野还在低头看手机,他浏览的页面花花绿绿,好像图片很多。 好奇倾身,一行火辣而醒目的字眼映入眼帘:保持身体放松,微微扩张…… 耳垂后面的那片皮肤迅速变红,像被滚烫的热水灼了下,秦冽不自然移开视线,“你看这个做什么?” “为实战做准备。” 云野回答迅速,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尴尬。 他如此坦然,倒是令秦冽刮目相看,相比起来,他倒更显得手足无措。 地下车库里静悄悄,任何窸窸窣窣的声响传进耳朵里都格外清晰,云野边看还边发出“啧”的声音表示肯定,好像在说:这条建议比较有效。 趁他“学习”的功夫,秦冽点好了外卖,还在另一家成人用品店下单了小雨伞、润滑液之类的必备品。 “云野。”合上手机后,秦冽忽然问他,“你还记不记得我那次去德国给你带的礼物?” 云野下意识点了头,当想起那是什么时,目光瞬间凝滞。 “那个扩张很有效,今晚可以试试。”秦冽一本正经开口,并告之,“我更相信,实战更有助于积累经验。” “听起来冽哥很有信心。”云野倾身到他面前,他的身上有着温润的香气,像是春雨里被浸湿的草本,清新微涩,“那你打算先来几分钟的实战?” 几分钟? 一抹戾气闪过眼底,秦冽抓住这个手腕,“别激我,让你三天走不了路信不信?” 云野低笑了声,在他的颊边落下轻轻一吻,“那我很期待。” - 到家后,云野先去洗澡,在浴室里,他紧张得心脏一直狂跳,好像有大事要发生一样。 平时只需要洗十几分钟,今天认认真真洗了将近半个小时,如果不是秦冽在外敲门催他,告诉他外卖到了,恐怕他还要磨蹭一会儿。 穿着宽松的T恤出去,云野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刚进客厅就看见茶几上摞在一起的几个方形的盒子。 趁秦冽在厨房,云野飞快拿起一一查看。 这些东西都不陌生,听说过但没用过。 他们俩对待这件事情尤为重视,各自都做了充分的准备,不像有些情侣是冲动之下自然而然发生的行为。 云野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毕竟这算是人生中比较重要的事情,不该随意对待。 “过来吃饭。” 秦冽端着碗筷从厨房出来,见云野没吹头发,皱起眉,“吹风机是摆设?” “那么凶干嘛。”云野反而抽出椅子在餐桌前坐下,“我懒,不想动。” 秦冽无奈失笑,去拿了吹风机过来,在他身后的插座板插上电源,亲自为他吹起了头发。 云野盛了碗粥,享受着秦托尼周到服务的同时,一勺一勺慢慢喝着。 让一个张狂得不可一世的男人在你面前变身忠仆。 这种待遇,简直不要太爽。 一碗粥喝到一半,头发差不多干了。 秦冽坐到云野对面,给他夹了些菜放进盘子里,嘱咐他多吃。 这段时间,云野肉眼可见地又瘦了,脸颊边缘的轮廓往里凹陷几度,令他的气色看起来更苍白无力。 看来距离他实现把他喂胖的计划遥遥无期了。 “好吃。”云野扒了两口饭,笑容满面,“这是哪家的外卖,味道真不错。” 秦冽定定打量他几眼,见他的笑并不勉强,“最近心情很好?” “那倒没有。”云野摇摇头,“我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心情好。” 他目光真挚,能看得出是发自肺腑,不是故意说好话哄他开心。 “认回亲人不是应该高兴吗?”秦冽难掩心疼。 “我爸去世了,我妈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我爷爷倒是对我很好,但我却有种无法亲近他的感觉,这些和我原本设想过的完全背道而驰,你说我怎么高兴?” 缓缓吐出一口气,云野眨眨酸涩的眼眶,“不过我也不会去怨天尤人,毕竟遇见你这件事就足够幸运了,也不能要得太多。” 听他这样说,秦冽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块陨石给砸中了。 放下筷子,他喝了口水,低头沉默了片刻,抬起头问:“云野,我真有那么好?” 事实上,他心里从没觉得这个男朋友当得有多合格,不能每天陪在他身边,脾气还差,也不细心不够体贴。 但从云野的口中,没听他抱怨过一次,他总是赞扬的态度,坚定不移地表示在他眼里,他就是最好最好的人。 “当然好啊。”云野毫不犹豫,好笑地反问他,“不然我为什么跟你在一起?找虐吗?” “你跟我在一起难道不是因为……”秦冽话音戛然而止,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重新拿起筷子,“吃饭吧。” 从他的神色中看到了怀疑,云野知道如今的时机已经成熟,到了他该坦白的时刻。 餐厅里的气氛沉默和安静,秦冽低头吃饭,握着筷子的手背绷起青筋。 他只顾着关心他,怎么不想想自己这段时间有多疲惫? 往他的盘子里夹了菜,云野开口问:“秦冽,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心照不宣,没直接戳破那层窗户纸。 秦冽自然明白云野问的是什么,无声点下头。 当他抬起头和他目光对视的那一瞬间,如隔了万年。 “云野,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什么感觉吗?” 突然听他这样问,云野迷茫摇头。 怎么会不好奇,只是他从来没有问过。 “我心里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生。” 听完,云野无语又好笑,“骗人,你根本不是这样想的。” 秦冽弯下唇角,“那话是真的,不过最大的感觉还是奇怪,为什么你会用一种特别伤感的眼神来看我。” 听闻,云野敛下眸,他过了几秒才低声道:“我和你是从这一世开始相爱的,现在的你在我眼里就是完美的存在了,我以前甚至都不敢想,你会这么好,在我最艰难的日子里,是你为我忙前忙后,陪我走过来的……” 说话间,云野的鼻音渐浓,“秦冽,前段时间谢谢你的帮忙,虽然这样说很见外,但我觉得这是有必要讲出来的。” 秦冽捕捉到他话里“这一世”三个字,眸光凝滞,“那前世的我们是什么关系?” “前世的你是我的丈夫,我们并非自由恋爱而走在一起,而是被家族安排进行联姻,在此之前可以说并不相识,自然也没有感情基础。我们的婚姻只维持了两年,后来的我猝死离世……” 云野说到这儿,看见秦冽的眉头深深皱起,似乎不忍心再听下去。 “秦冽,前世的我们在日渐相处中对彼此产生了感情,却没能将彼此的爱意宣示出来就相隔两世,酿成了遗憾。其实我在结婚后不久便已经开始喜欢你了,所以重生之后的第一件事就迫切地想把你追到手,忘了考虑你的感受,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的确挺冲动的,但如果再重来一次,我应该还会那样做。” 在说这样一段话的时候,云野的眼里是闪着光的。 “不能再重来了。”秦冽听他这样说,不满皱眉,“别乌鸦嘴。” 他也不想想,他还能不能承受第二次失去他的痛苦。 “秦冽,我说这些你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很匪夷所思?”云野好奇询问他。 “当然会觉得,还会很吃醋。”秦冽握住杯子的手微微用力,“怎么重生的不是我?那样我会立刻去到你的身边保护你,不让你受一点点的委屈。” “我也没受什么委屈啊。”云野刻意安抚他,见他不信,才改口:“只不过当时看你对我那么抗拒,有些难过和沮丧罢了,不由得便生出放弃的想法。” “那……”秦冽停顿了下,“我如今弥补了吗?” 云野下意识点头,感觉他多此一问似的,“刚刚我不就夸你做得很好吗?” 秦冽的表情似乎有点儿无语。 看他的唇瓣微动,像是忍不住要问—— “我和他,谁更好?” 云野其实听出来他那话里暗藏的另一层含义,却故意没顺着他的意思回答。 见他不接招,秦冽向前倾身几度,深眸灼.热似火,“好都是对比出来的,你怎么得出的结论?” 被他的问题逗笑,云野不能再装傻。 他的双手捧住他的脸,哄着他回答,“肯定是你啊。对我来说,你更亲近,不管我有什么想法,也会放心对你表达,在你这里,我所有的情绪都能得到回馈。” 云野回答得如此真挚,再追问下去就太过小气了,秦冽压下脑海中一个又一个的疑问,说:“菜都凉了,先吃饭。” 云野暗中打量着他,岂会看不出他的别扭。 这人就跟从醋坛子泡了几年才出来似的,浑身冒着一股酸气。 机械性地吃着饭,秦冽忽然觉得胸口处有闷闷的疼痛传来。 为什么他还是有种感觉,那一世的他与现在的他并非同一人?两个时空因为云野的重生而造成了偏差,他们之间拥有完全不同的记忆,怎么能相提并论? 真他妈的烦。 - 晚饭后。 他们去到阳台谈心。 放眼远眺,城市的夜景近在眼前,高楼大厦,灯火璀璨。 云野靠在秦冽的肩上,静心感受这一刻的宁静,却全然不知,秦冽望着他,眼神之中满是复杂和醋意。 云野追求他的前提是为前世的遗憾,最初的他并非是他想象的样子。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男人吻他的场景,秦冽闭了闭眼。 他们还有没有做过更亲密的事儿呢? 云野的心情正平静如澜,一只宽厚的手掌忽然覆盖在了他的腰上。 热烈的吻接着落下,像是被瞬间打开了阀门,男人的舌尖攻城略地般卷入口腔。 静谧环境下,所有的感官都变得敏感而清晰。 两人胸膛相贴,近到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悄无声息的暖昧气氛在空气中蔓延。能清楚听见两人亲密深吻时的声响,隐秘挑动着神经。 秦冽今晚格外得有耐心,仿佛是想向他献上毕生所学那般,刻苦又卖力。 被吻得有些缺氧,云野的脑袋发空。 将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本能求饶。 秦冽终于愿意放过他的唇,向下游走着,若有似无般擦过他的肌肤,从他性感的锁骨线条厮磨而过。 那种酥麻而又温软的触感,令云野浑身犹如被大火烧撩过,身体瞬时滚烫起来。 在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无意识迎合时,他忽然来到他的耳畔,低声问:“我和他,谁的吻技更好?” 第76章 急促的呼吸声撩人地响在云野的耳畔。 他的脸已经快要热到爆炸,偏头看向一侧坚毅的脸庞,在刚刚的激吻中,秦冽的衣领不知何时被扯开,凌乱而随意地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 他性子虽然野,皮肤却很容易红,体温稍微上升,就会泛起淡淡的粉。 云野平复一下心跳,语调故作镇静,“秦冽,你这是在和我上演哪种戏码?凭空捏造出一个第三者吗?” “你们之间存在着我不知道的回忆,难道不该吃醋?”秦冽的拇指捏住他的下巴,意味深长滑动着,每一下都摸得别有深意。 云野忍不住低笑出声。 怎么能这么可爱?吃自己的醋都那么理直气壮。 他一定不会懂,那种想吃了他的冲动有多强烈,深沉的眸中暗藏潮涌,比窗外的夜色还深。 云野揽上他的脖子,又往前凑近了些,呼吸仿佛都落在他的脸颊,与他的交织在一起。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往后我会将前世的记忆仔细说给你听。在刚开始的时候,由于你们年龄不同所造成的性格差异,我也会经常恍惚,感觉你们不是同一个人,但日渐相处之后,我慢慢发现你们之间的许多共同点,比如一样的正直善良,有责任心……” “我不想听你夸他,那个男的就没有什么缺点?”秦冽没耐心地打断。 “那可是十几年后的你哎。”云野被他逗乐,“你难道希望未来的你比现在差劲?” “很好。”秦冽反应迅速的听出了话外音,“你的意思是未来的我比现在更优秀对吧?” 云野无辜眨眨眼,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被绕了进去,缄默几秒才道:“俗话说男人三十而立,在这之后的你经历了许多事儿,自然会更加成熟稳重。” 秦冽他现在还很少年心气,偶尔坏起来会让人招架不住,不过这样的性格才更鲜活啊。 额头与之相抵,云野撒娇似的蹭了下,“现在的你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的模样,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永远像现在这样快乐。” 闻言,秦冽的眼皮撩起来,漆黑的眸子看着他,“云野,你在避重就轻。” 看来这个好胜心强的男人还是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云野瓮声瓮气低语:“你们都没什么经验,论吻技,我只能说都不咋地。” “………”这个回答让秦冽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他和云野亲吻的次数肯定要比那个男的少,他都吻过那么多次,云野还觉得不咋地,说明他一直在原地打转,没什么进步。 但转念一想,那就是未来的他自己啊…… 该不会十年之后云野对他的吻技评价还像现在这样,感觉不咋地吧? “他都亲你哪儿了?”温热的唇凑到云野脸颊的位置,秦冽顺势吻到了他的鼻尖,亲昵的开口:“回答我。” “我和他只亲过一次,没做过。”云野坦然回答。 秦冽的眼底闪过一抹震惊。 他自然是不会怀疑云野的话,沉声感慨,“看来你们之间是真的有距离。” 秦冽明白他的性格有多冷漠,从小不管遇到什么难题,都习惯性藏在心里不愿意讲出来,因为他不相信别人,不认为这个世界上会有感同身受。 对待感情也同样是这样的态度,他崇尚自由,不习惯被束缚,也不觉得这个世界上会存在天长地久,哪怕真的喜欢上谁,也只会藏在心里不往外讲。 这一世如果不是云野对他主动,一遍遍对他表达喜欢,他是不可能主动迈出那一步的,永远只会停留在原地。 “怪不得你说他吻技也不好。” 秦冽的手掌抚摸上男生的脸颊,眼中有丝怜惜。 他闭上眼,再次堵住他的唇,这次吻得更深,像是要搜刮他的每一处角落,目的性明确,强势但又很温柔。 呼吸沉沉,吮着他薄唇的力道不再像刚刚那么野蛮。 客厅里的分针一圈又一圈的走着…… 阳台落地窗外,高楼大厦屹立在江的对岸,霓虹灯闪烁不停,高架桥上车流如织。 华灯初上,属于情侣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云野无从招架,被他的手臂强有力撑住腰,身子身子软绵无力靠在秦冽的怀里。 “云野……”分离的间隙,他低声地喊。 微光在玻璃上跳动,映照出他们传情的眉目,仿佛这一刻时间停止了流动。 “要在这儿吗? 秦冽温柔得像全世界只剩下了彼此。 哪怕用重一点点的语气说话都讲不出来,把所有的耐心与温和全部给予。 阳台的灯光是昏暗的,带着微微暖色的黄。 吊灯只能照亮他的侧脸,沉浸在柔情里的男生,整个人像是用温柔的笔触一笔一画染上去的。 云野很轻地回应了一声。 画笔慢慢勾勒出他身体的变化。 如烧了一壶水,逐渐开始沸腾。 秦冽的手在他的颈后,看见他眼里倒映的一团光染在黑暗里,充斥着对他的渴望,喉结急速滚动。 他的手掌从他的腰间开始向下。 如冰山上的雪去浇灭那一团滚烫的烈火。 云野的眉头用力蹙了下,没想到他会突然掌控他的意识。 面上看起来风轻云淡如谪仙般清逸出尘,谁也望不见纯净之下的“污秽”。 明明已经吻过几次,云野还是学不会换气。 胸口处有微微窒息的感觉,他挣扎着,开始不安分,秦冽用另一只手扼住他的两只手腕,直接高高举起,禁锢在头顶。 就在云野以为自己要呼吸不过来,差点晕厥的时候,他终于放过了他。 手掌滑落,扣在云野腰上。 秦冽的手慢条斯理的摩挲着细嫩的皮肤,拇指贴着他的脸颊一寸一寸滑向耳垂。 云野的手被他引领着搭在他的皮带上,一阵窸窣声响过后,秦冽试探性出声,“先感受下?” 云野不知他问的是什么,还在迷茫的时候,被他的两只手掐住了腰。 那深邃的视线近乎凌迟看着他,“两腿分开,坐上来。” 男人的眸底漆黑一片,攒动着难以言的暗芒,带着迷惑,淡淡的,却格外汹涌。 云野缓缓吐出一口气,手臂搭上他的肩膀。 对面大楼的灯层层叠叠地亮着,白炽灯散发出乳白色的光晕,像是蓬松的棉花糖。 他们时而望着彼此的眼睛,时而错开,循序渐进的,散发出令人无法忽略的暧昧之气。 “别紧张。”秦冽感受到云野身体的紧绷,覆在他耳边低语,“不会有人看见。” 云野的手背崩起青筋,现实冲破了幻想,他还是不太敢…… 倏然,一阵震动的铃声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云野缓缓松开紧咬住下唇的牙齿,“你先接电话。” “不重要。”秦冽无所谓的态度,眼神示意他继续。 “又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云野听见他的手机还在震动,推了推他,带着催促的语气,“快接电话。” 也不知是不是刚刚摩擦生电麻了他的身体,云野这一刻连尾音都是那种酥糯清甜的,让人完全无法抵抗。 秦冽埋在他的脖子里还在亲吻,根本不想理会那不停作响的手机。 终于几秒钟后,电话自动挂断了,但很快又再次响起。 秦冽的眉宇间满是戾气,明显被这通煞风景的电话影响了。 起身快速整理一番,回客厅拿起手机,一看来电,秦冽眼底的不爽更为浓厚。 苏益西? 他为什么在这个点打给他? “喂?”秦冽语气很不友好。 “云野是不是跟你在一起?我打他手机没接。” “这与你何干?” “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份是他表哥。”苏益西摆出了架子,“我这通电话也是奉外公命令打的,明天要去给舅舅扫墓,你们别玩到太晚,一会儿把云野送回来。” “你少长辈来压我。” “不信啊?那我现在去找外公,把手机给他,让他老人家亲自跟你说。” 秦冽额头青筋暴跳。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苏益西那么浑呢? “自个单身,还扰乱别人的夜生活。”冷笑了声,秦冽挂了电话。 云野走过来,问他有什么事儿。 秦冽无奈抓下头发,“下次再实战,今晚要送你回去。” “谁打的电话?” “只会在深夜无能狂怒的泰迪。” “………” 秦冽将云野送回苏宅,恰好撞上苏益西出门。 “你们再不回来,我就要去逮人了。”苏益西单手插兜,瞥见云野脖子上的吻痕,眸色一暗,“外公立的家规可是很严格的,你刚来他这儿住就敢零点之前不回家,佩服。” 云野不想跟他说话,和秦冽道了声再见就要进去,却被叫住。 “等等,我还有话说。” 苏益西故意挑秦冽在场,“今晚我和外公谈了,他同意我暂时代为接管公司,等你毕业后再把位子让给你。毕竟集团之内各怀鬼胎,还是交给自家人比较靠谱,不知你意下如何?” “按你说的那意思,不是已经谈拢了?需要问我意见?” “外公说他会尊重你的想法。”苏益西一脸正色,放低姿态,“我知道你本该是属于你的位置,所以我不会去抢,等你能坐上去的时候,我会自动退位的。” “能?”捕捉到他这个字眼,秦冽微微扬起眉梢,“你这是在质疑我家云野的能力?” “我没有那意思。”苏益西的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只是他如今还是学生,没时间打理公司业务,临时再找其他人也不熟悉,会耽误许多项目的进展。” 说到这儿,他自动退让一步,义正辞严道:“放心,我知道那本就不该是我的,绝不会多惦记。” 第77章 第二天早上,云野特意挑了件高领毛衣穿出门。 一想到昨晚就尴尬,居然回到他住的房间后才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有吻痕。 还好那会儿爷爷已经睡下了,不然被他们保守的老年人看到一定会不高兴。 餐厅里,苏老已经坐在那儿,戴着老花镜,手边放了份经济报。 也是见过他几次后,云野才越发觉得这是位气质十分儒雅的老人,听姐姐说,他自小便学习成绩优异,当年是以省内前十的成绩考入国内最高学府,深厚的文化底蕴沉淀出了这种从容不迫的气场。 云野进来后,他将老花镜一摘,面带微笑问他昨晚睡得好不好,然而仔细一看,那眼睛之下其实蕴含锋利的光芒。 “我不认床,睡得很踏实。”云野简单回应。 苏老颔首,让他先吃饭。 在用餐的时候,他不习惯聊天。 云野拿勺子喝着粥,感受到裤子口袋里手机在震动,拿出来看了眼。 秦冽准时发来早安。 他情不自禁勾起一抹笑,手指飞快打字。 不着痕迹扫了眼,将他脸上的表情纳入眼底,苏老敛目,继续喝粥。 用完早餐后,苏老告知了云野今日的安排,说他们要去扫墓,还要去天恩寺上香,为家族祈福。 云野了然点头,“我听苏益西说了。” “他是你表哥。”苏老强调,让他不要直呼其名。 云野缄默不言,他的态度全写在脸上,是抗拒也是顽固。 “我知道你对他们一家会有怨恨,所以停了益西的职务,断了他的资金往来,想的是这些应当是你的,你既然回来了,就要物归原主。” 苏老见云野没表态,继续沉稳出声,“不过昨天他来找我,诚恳地与我谈了很久,明确表示不会对你的位置有觊觎之心。当然,我看着益西长大,对他的野心有所了解,他在集团待了那么久,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知道他不可能舍得放弃的。” “爷爷,我已经知道从他口中您同意他继续接管公司了,您想说什么?”云野见他老人家弯弯绕绕,唯恐哪句话说不对让他造成了误会,索性直接问。 刚刚看他一直沉默着不讲话,苏老以为他会不高兴,打算循序渐进,可如今见他如此干脆,他便也直接说了。 “我相信你的能力不会比你表哥差,只是你目前还是学生,没有进行社会实践,也从未管理过集团,所以趁你现在放假,我想安排你立刻进公司,跟在你表哥的手下学习,积累经验。” “我明白了。”云野了然点头,“爷爷,您同意表哥继续接管公司就是想让他带着我,等我日后有能力了再把他一脚蹬开?那这样我不就成白眼狼了么?” “日后怎样那是你说了算,是想把他继续留在手下任职还是让他离开,都由你来决定。我这把老骨头也撑不了几天,这么大的一个集团未来都是你的,听你安排。” “………”果真姜还是老的辣。 爷爷先是停了苏益西的职务,给了他一个下马威,等他自己上门哀求后,再故意松口,以尊重云野的态度为理由,逼他来表态。 如果云野同意苏益西继续接管公司,那不仅表示他心胸宽阔,还送了苏益西一个人情,增进了表兄弟间的感情,如果他不同意,也在情理之中,苏益西怨不到外公的头上。 总之,这老爷子坐山观虎斗,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看似云野被尊重,拿到了选择权,其实是在为难自己。他要么受委屈,要么得罪人,两头不落好。 “明晚我会为你举办一场欢迎仪式,将你的身份告知于亲朋好友,以及合作伙伴、公司高管,为你进集团铺路,你可以先好好考虑,在仪式开始前给我答案。” “明晚?”云野没想到这么突然,“来得及通知大家吗?”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自会有人忙这件事。” 苏老这话说完,苏星若进来餐厅。 她今天穿得很素,只一件白色大衣。 “爷爷,早上好。” “没吃早饭吧?坐下一块吃。” “我吃过了。”苏星若坐到云野旁边,打量他一眼,“你今天怎么穿高领的毛衣?” 云野的眼底闪过一抹不自然,假装吃了口饭,“换个风格,显成熟。” “你脖子短,穿这种款式不好看。” 不愧是亲姐,损起弟弟来完全不过脑子。 “………”云野感觉自己被射了一箭。 要不是脖子上有吻痕,他真想把领子拉下来向她证明证明,哪短了??都是领子太高显出来的好吗?! - 去墓园祭拜完,又去了趟寺庙,忙完已经是下午三点。 苏老问云野晚上有没有空,明晚出席仪式需要穿正装,有空的话就让苏星若带他去买一套合身的穿。 每一年,苏益西都会陪老爷子来这边,他在旁听着,不等苏星若表态,主动开口:“论男人穿的西装,若若肯定不如我了解,还是我带弟弟去我经常穿的那家高定工作室吧。” “那也未必,你这是瞧不起我们女生的眼光。”苏星若故意跟他呛声,不容拒绝道:“我跟你们一起。” 最终还是三人一起过去,云野虽然瘦,但身架特别好,特别是穿起白西装,更显风度翩翩,优雅矜贵的打扮,连头发丝都平添了几分帅气。 苏星若看到后眼睛便一亮,情不自禁惊呼,“太帅了,弟弟!我就说高领毛衣不适合你。” 从容不迫地走到镜子前,云野立体分明的轮廓间染上笑意。 苏星若为他挑了一款米色斜纹领带,亲手为他系上。 “再配一副金丝细边眼镜,真就有斯文败类那味了。” 苏益西在旁看着,神色些许清冷,眸光疏离淡漠。 纵然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云野天生就有贵族气质。 转身,苏益西去拿了一个礼盒过来。 递到云野面前,他客气开口:“你回家,我还没送你欢迎的礼物,这款腕表是我收藏的,一直没戴过,感觉会很衬你,戴上试试。” 苏益西的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容,摆明了是想缓和与云野的关系。 “心意我领了。”云野没接,话锋一转,“不过听你这么说,这表应该很贵重,还是你留着戴吧。” 他拒绝得很直接,没留余地。 “不送贵重的怎能表达我的重视?”苏益西浅勾下唇角,“不收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云野还想说什么,直接被苏星若打断,“行了,不就一块表吗?咱们表哥就爱收集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做主替云野收下后,苏星若见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去酒吧玩会儿?” 云野不懂苏星若的用意。 依他的猜测,或许她是想拉近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 华灯初上,酒吧人声鼎沸。 “这还是我第一次带着哥哥和弟弟来这里玩呢。”苏星若看着她左右两边,“挺有安全感。” “酒吧有什么好玩的?”苏益西扯下领口,看了眼舞池里乱扭的男女,“没意思。” “你别扫兴。”苏星若瞪他一眼,指了某个方向,“我们去那边坐。” 苏益西和云野一同坐下,沉默得像两尊大佛。 服务员送上果盘,苏星若吃着葡萄,暗中打量着他们,眸底有微光浮动。 “说吧,你带我们来这儿是不是有别的目的?”苏益西直截了当问。 他不认为苏星若会是单纯带他们两个人过来玩。 “你果然心眼儿多。”苏星若无奈摇摇头,“我就非得有原因吗?” 苏益西揉揉太阳穴,正要说话,抬眸却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在望见他的那个瞬间,苏益西不由怔住了。 陈暮洲怎么会在这儿? 苏益西还在发呆之时,陈暮洲已经来到了他们的桌前,目光掠过苏益西,看向云野,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光。 “你们俩应该认识他吧?”苏星若做了个撒花的动作,“这位可是未来游戏行业里的领军人物。” “没有没有。”陈暮洲立刻谦虚摆手,“我这刚起步,别形容得太夸张了。” 苏益西定定望着陈暮洲,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垂在一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好久不见了。”云野微笑同陈暮洲打招呼,礼貌寒暄,“你那款游戏一上市就风靡全国了,我宿舍里都有人在玩。” “日活还很低,没那么厉害。”陈暮洲能从云野的语气里听出疏离。 他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紧张地把手放在了膝盖上。 云野微微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苏益西在跟他说完帮帮陈暮洲之后,他其实就想联系他的,假如陈暮洲需要帮助,定会义不容辞。 只是,他一时没想好用怎样合适的理由联系,还在犹豫着,就在这里碰见他了。 爷爷对苏益西已经产生了心理防备,未来苏益西不可能再自由动用公司内部的资金,会被盯得更紧,所经手的账目都要仔细盘查,那他想在暗中投资陈暮洲,慢慢壮大自己的实力,更是难上加难了。 况且,他也不敢再那么放肆,若是让爷爷知道他产生了外心,不安心经营公司,背地里投资别的项目,必然会大发雷霆,让他彻底滚出集团。 苏益西沉默了会儿,听云野不再和陈暮洲聊天,专注的目光才看向了他。 陈暮洲看起来很拘谨,浑身上下透露着不自然。明明他之前和他待在一起,不会有这样的状态。 坐姿在不经意间调整,苏益西的眸光变得锐利。 他微微正色,笔直盯着陈暮洲,出声询问:“你和我妹妹怎么会认识?” 第78章 陈暮洲还没回答,苏星若已经先他一步开口。 “我之前的漫画作品里有个男主角挺受欢迎,人家陈先生就联系我准备够买版权,作为下一季的特级卡牌给读者抽奖。” 快速解释一番后,苏星若轻扯下唇,“后来我在和他聊天之后才知道原来表哥你是投资方,真有眼光啊!背地里偷偷投了这么大一个项目。” 她明显话里有话,苏益西不可能听不出来。 也许苏星若是想以此要挟他,让他不要惦记云野的位子,否则她就要不留情面把这件事情告知外公。 以老爷子独.裁专.制的性格,是断不能容易他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儿的。 苏益西自然是知道此事是在铤而走险,他安安稳稳坐在CEO的位置上,也不少赚钱。如果不是那次在人才招募会上无意间瞥见陈暮洲,对他一见钟情,后来忍不住派人暗中调查他,得知他正在为自己的游戏项目拉投资,苏益西也不会顶着被老爷子发现的风险贸然出手。 眸光闪烁了下,他不起波澜道:“云野在我之前也投资过,这事儿你不知道吧?” “是吗?”苏星若皱下眉,“我只知道他们俩认识。” 她心里挺疑惑,投资游戏项目可不能拿一星半点儿,云野从哪弄来那么多钱? “之前我在网上看到了陈哥的游戏项目,觉得很有发展前景,就小投了一笔。”云野大方承认了。 他不想当着苏益西的面说那么多,便用眼神无声告知苏星若,等私下里再跟她详聊。 陈暮洲暗中观察着云野的一举一动,紧张地不停搓手。 有段时间没见,他好像更成熟也更有魅力了。 陈暮洲看云野的时候,殊不知也有人在偷偷打量他。 苏益西的酒一杯接一杯地灌,眼神之中暗藏波涛汹涌的洪流,像是要抑制不住地朝外溢,只能用酒往下压,喝得锁骨那一片的皮肤都红了。 四个人聊天喝酒到了十点多,陈暮洲得知了云野身世之后,不免露出惊讶的神情。 苏益西轻摇着酒杯,趁势说道:“之前是我替了云野的位子,如今他回来,我也该功成身退,往后你投资的事宜可能要由云野来接手了。” 云野根本没有应允过,他直接把他架了上去。 苏益西应该是摸透了他的性格,知道他不爱给人难堪。如果他当着陈暮洲的面拒绝,无疑是不给人留面子,也撕破了脸。 话里的意思那么明显,苏星若当然也听了出来,她故意装作不解地问:“表哥,你想得真周到,对人家怎么那么好?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喜欢他了。” 毫无预兆地被戳破这一层窗户纸。 在座除了苏星若本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惊讶和意外的表情。 苏益西唇瓣微动,想说什么又讲不出口,余光瞥向陈暮洲,下意识去观察他的反应。 陈暮洲似乎很困扰,皱了下眉,匆匆道:“最近其实也有几家公司联系我,想要达成合作,如果感到困扰的话随时可以撤资,大家都是朋友,我不会计较违约的问题。” 说话间他站起身,客气点下头,“我明天要早起,先回去了。” 陈暮洲走之后的几分钟,气氛如同凝结住一般得可怕。 苏益西面色不悦,脸上摆明写了他此刻心情烦躁。 沉默片刻后,犀利如刀的视线笔直扫向苏星若,质问她刚刚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苏星若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女生,她很了解什么场合下说什么样的话,不会故意把气氛搞僵。如果会,只能说明她是故意的。 “不过就是开句玩笑罢了,表哥你紧张什么呢?”苏星若无害微笑。 “苏星若!”苏益西严肃叫了她名字,“有话直说。” 他突然那么凶,吓得苏星若肩膀一抖,云野反射性瞪向苏益西,警告低语:“对我姐客气点儿。” 袒护得明明白白。 苏益西扯下领口,被气笑了。 果然亲生姐弟就是不一样,说起来他和苏星若的相处时间比他长多了,还是比不上。 苏星若的确要对苏益西说什么,给云野递个眼色,示意他回避一下,有些话她不想当着他的面讲。 云野尊重她,起身去到五米之外的柱子旁,保证苏星若还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免得又被苏益西给凶了。 “你猜我是怎么看出来你对人家有意思的?”苏星若挑衅勾起唇,直接点题。 “我没意思。” “啧。”苏星若撇撇嘴,“表哥你真怂啊,怎么连喜欢谁都不敢承认?我又不会到爷爷面前告状。” 苏益西挑下眉,终于明白她的用意了。 “你是想往我身上泼盆水,以此来威胁我,不让我到外公面前说云野和秦冽的关系?” “我是有这个意思,不过可不是污蔑你。”苏星若说完拿出手机,找出了一幅画,“你看这是什么?” 苏益西目光一滞。 这是他有次去苏星若的漫画工作室找她,随手画的一幅素描人像图。 那天他刚见完陈暮洲,脑海中全都是他,拿起笔,便不由自主画了下来。 当然,他画功没那么传神,是很难与真人联系起来的。 也不知,苏星若是如何看出来的。 在苏益西感到奇怪时,苏星若将某一处放大,手指点上去,“他的侧脸有颗微不可见的痣,只有在乎一个人才能注意到这么小的细节,并在画画的时候强调出来。” 听她煞有其事地分析,苏益西笑出了声,“你挺能联想的。” “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论画画比你专业吧?你的那幅画里有几处特点很明显就是他。” 苏益西不想再和苏星若争论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不管云野他和秦冽的关系如何发展,都与我无关,我绝不会跑到外公面前说些闲言碎语。” “好,这可是你说的。”苏星若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她选择信他一次。 苏益西看着她眼底坚定的光,自嘲似的笑了。 但不光如此,聊到最后,苏星若还扔下一句:“虽然你是陪我长大的表哥,但对我而言,失散多年的亲弟弟更重要。毕竟他之前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如今回家了,也该好好享受下温暖了,谁要是欺负了他,我一定会和他翻脸。希望作为亲人的你,也能对他好一点,我不胜感激。” - 翌日夜幕将至之时,天边的火烧云隐匿于深沉暮色中。晚上七点,欢迎云野回家的仪式正式开始。 在此前,有关传闻已经散播出去,尚城的名流圈都已听说苏家十八年前发生的那件事,今晚都想亲临现场看看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换好西装后,云野去隔壁房间找爷爷,准备和他一同入场。 而此时,苏老手里捏着一张A4纸,正在浏览上面的内容,旁边站着的是他的助理。 看着纸上显示确定有血缘关系,他的眼角浸出湿意。布满沧桑的脸上满是动容和感慨。 昨天,他命佣人在云野住的房间里面寻到了一根头发丝,取他的头发一起做了这份亲子鉴定。 尽管知道苏星若不太可能会拿这种事情来骗他,但不经过亲自验证,总归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云野敲门进来时,苏老放下纸张,拄起拐杖朝云野走过去。 见状,云野连忙冲到他的身旁,从另一边扶住了他。 “紧张吗?”苏老扣着他的手背,看他的感觉比以往更为亲切。 “还好。” “你性格倒是挺从容的。”苏老肯定说完,想起一件事儿,“今晚我要对大家宣布你的名字,根据族谱起的,刚刚才让先生拟定好,就叫苏星衍如何?之后你的户口也要迁过来,连学籍也要更改。” 苏星衍…… 听起来很陌生。 虽然不想顶着云家的姓氏,但这个名字毕竟跟了他两世,突然改成另外一个名字,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云野沉默片刻,同老爷子商量,“爷爷,就在我名字前面加个姓不行吗?” “你想叫苏云野?” “嗯,我不舍得现在这个名字。”云野如实回答,“以后我还要去工作,别人认识我就只会叫我苏星衍,慢慢的就很少有人再叫我云野了,那会让我觉得连自己都丢了。” “你倒是挺能坚持自己的态度。”苏老叹了口气,“罢了,这事儿也怪我没提前和你商量,既然你不想改,那就这样吧。” 聊天时,不知不觉走到了酒店大厅里。 金碧辉煌的环境下放眼望去衣香鬓影,富商名流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宴会厅内的装饰和布置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无论是奥地利的水晶吊灯,还是由工匠师傅精心打造的桌椅,或银器制成的餐具和酒杯,都能感受到奢华与高贵的气息。 整个宴会给人的氛围并不轻松,端庄而严肃,应该是有许多高官在场的缘故。 当云野和苏老出现在公众视野的那一刹那,在场大多数人的视线都被吸引,朝他们看了过去。 认识苏老的都知道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可眼下却难得露出了笑容。 云野跟在他身旁,由他带领着一一去认识每个上前来寒暄打招呼的人。 有些人的目光暗中打量着云野,都被他那一身淡然自若、处事不惊的温和气质给惊到了。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的一言一行都表现得从容不迫,言谈举止大方又有分寸。 这位看起来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人。 难道是骨子里的遗传基因起了主导作用? 云野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恰当而又礼貌的微笑,跟着爷爷绕了一圈,感觉脸都快笑僵了。 突然,他不知看见什么,笑容瞬间凝固在嘴角。 大厅旋转门外走进来一抹颀长的身影。 在他出现之后,云野眼前经过的所有人都成了幻影,只有他是具象化的存在。 黑色西装包裹着他完美的身材,沉静的双眸目视前方,唇角抿紧成直线,面上波澜不惊,自带一股冷然之气,使人不敢轻易接近。 怔然望着他走进的方向,云野的心跳随之加快,握着爷爷胳膊的手都不由得紧张了。 秦冽他并没告诉他今晚会过来,以他的性格,不会是临时起意,那只有可能是专程来给他一个“惊喜”了。 “那位……”苏老回眸之间也看到了秦冽,皱起眉道:“看起来有些面生,这气势汹汹像是来找茬的。” 爷爷总结得也太到位了。 秦冽那一身肃杀之气,眉宇间都在无声透露着不好惹,仿佛是过来砸场子的,雅痞形象很到位,就差有人给他递把刀了。 第79章 云野站在爷爷的身边,等着秦冽走近。 有的人天生就是聚光体,周围人的视线都朝他看去,本人却浑然不觉。 终于,秦冽站定在老爷子的面前。 “苏老您好,我今晚是代表秦越集团前来向您道贺,叫我秦冽就好。” 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苏老爷子默不作声地审视几眼,眼神里带有几分兴味的看向对方。 “你是秦大山的孙子?” 他爷爷不是叫秦明辉吗?哪来这么个绰号。 心有疑问,秦冽面上还是微笑颔首,“是的,我排行老三。” 哦,就是传闻中最叛逆最不服管教的那一位。 苏老心下了然,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我倒是没想到你们秦家会如此给我苏某人面子,千里迢迢来这儿一趟。” 秦冽但笑不语,瞄了眼云野,见他紧张兮兮的,故意说:“我们秦越刚与尚方这个项目达成战略合作,来是应该的。” 苏老不知想到什么,转头看向一旁,“云野,你和秦少爷都是尚大的,之前见过吗?” 云野突然被问,本能地绷紧后背。 爷爷对秦冽还挺了解,知道他是尚城大学的。 “我是之前和他爷爷见面,听他提起过这事儿。”苏老见云野没第一时间回答,为他找了台阶下,“看起来应该是不认识,从现在开始熟悉也不晚,毕竟秦越是我们苏家重点合作对象。” 有时候人越心虚越觉得浑身别扭,云野的状态神游天外,满副不自然的神情,听什么都觉得对方话里有话。 他沉默抿唇时,秦冽率先应下,“好,我们会好好熟悉一番的。” 他举手投足间表现出运筹帷幄的自信,那是从小骨子里被养出来的气质,不是养尊处优的优越感,而是由天赋和本身具备的实力所带给他的底气。 苏老的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似深思熟虑那般,在心中想到,看来传闻也并不可信。 如果这个秦冽不是刻意掩饰本性,那他所表现出的这一面是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的。 不过尚城与霖城的交际圈没那么深,他特意赶来参加此次宴会,可不一定是看在苏家的面子上。 “这不是秦总吗?”苏益西从不远处走来,友好对秦冽伸出手。 “好久不见。”秦冽假装寒暄。 苏益西心底暗嗤一声。 够虚伪的,明明前天晚上才刚见过。 “益西,帮我好好招待秦总。”苏老顺势将这个任务交给苏益西,眼神暗示云野跟他离开。 今晚,云野是这场宴会的主角,还有许多赴宴的宾客不认识他,自然要带着他好好去介绍一番。 苏益西目送云野的背影离开,对秦冽挑衅地勾唇一笑,“地下恋,这滋味不好受吧?” “少他妈阴阳怪气。”秦冽口吻不屑,“我还觉得这样很刺激,你懂什么?” “OK。”苏益西不与他争论,做了个欢迎的手势,“秦总同我到那边聊吧。” 秦冽转头,在人群中搜寻着云野的背影,看到他被苏老带着去见了几位青年才俊,眉头不由紧锁。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醋意总是没来由、不受控制的。 云野回到苏家以后,必然会结识许多优秀的家庭背景相当的势均力敌的男人,到那时,他还会认为他是最好的吗? - 宴会结束后,云野以苏星若为由,说要到她家睡一晚,没回老爷子那儿。 苏星若和云野一同出了酒店,她假装哼了声,“行啊你,都知道拿姐姐我当你的挡箭牌了。” 云野无害一笑,“等明天我和秦冽一块请你吃饭,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受之不起。”苏星若摇摇头,“你俩还是低调点吧,先别让爷爷知道了,免得又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聊到这个话题,云野的表情严肃了几分。 他其实并不怕爷爷知道他和秦冽的关系,能和秦冽在一起,那是他所认为的最幸福的事情,巴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只是目前刚回归苏家,他和爷爷还很生疏,互相觉得对方有距离,爷孙俩的感情还在培养之中,若是因这事儿起了矛盾,不免尴尬。 况且,他和秦冽的交往是奔着结婚去的,还得过几年,不急于这一时片刻,等他们的感情成熟一些,或许才是最好的时机。 下台阶后,和苏星若并肩走着聊了会儿,她先到了自己的车旁,对云野挥挥手。 “真想请我吃饭也没问题,明天见。” “好。”云野笑着应下。 秦冽的车这时开到身旁,云野警惕性望了眼四周,飞快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 关上门的那一刻,紧绷的神经才松懈,“终于体会到明星的不容易了,隐藏恋情真特么累。” 居然能听到云野爆粗口,秦冽眉梢一扬,“你在你同学面前怎么不觉得累?” “那能一样吗?他们就算发现了又不会反对我们俩交往……” 云野反射性脱口而出,话说一半意识到这话会打击到秦冽,渐渐噤了声。 秦冽的眸底闪过一抹黯淡,他无声发动引擎,在云野试探性用手指戳他肩膀的时候才出声,“如果你爷爷坚决反对,你会怎么办?” 像这样的问题,秦冽知道问出来也不起作用,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但他还是想了解云野的态度。 说白了就是想确定在他心里的重要性。 “我当然会坚持到底啊。”云野毫不犹豫,还反问:“你难道不信?” “我不是不信你,是不信命运。” “命运的最后就是我们结婚了啊。” “但现在不是上一世了,很多事情都变了,你懂吗?”秦冽的语气充满了消极,“人生是不可复制的,每一个决定的改变都会引导你走向一条不同的路,慢慢的就偏离原先的轨道了。” 云野的唇瓣张合着,突然发不出声音。 他不敢想象这一世不和秦冽在一起会是怎样,如果他们不能走到结婚,他会觉得重生是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一路缄默无言。 到家后,秦冽说他要去处理公务,让云野先洗澡然后躺下睡觉。 这个点已经快凌晨一点,落地窗外万家灯火具灭,云野推开卧室门,满室的漆黑突然让他觉得内心很空。 孤独感毫无预兆倾袭而来。 人在寂静的深夜里总是没法掩饰真正的情绪,再坚强的人也会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打开衣柜,看到秦冽挂在里面的白衬衫,他拿出来,紧紧捂在胸口,内心深处忽然涌上冲动。 那是空虚在作祟。 他急需要被填满。 进了浴室后,云野脱了衣服,打开花洒,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点进微信里面,给秦冽发了条语音。 “怎么没热水了?” 彼时,秦冽刚打开笔记本电脑,他揉揉疲惫的眉心,点进邮箱,准备查阅邮件时,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下。 点开语音,听到云野所说,秦冽起身准备去检查一下。 来到浴室门口,他先敲了下门,没想到云野直接从里面拉开了。 里面十分昏暗,他只开了一盏欧式的壁灯,昏黄的灯光照在瓷砖上,倒是很有氛围感。 秦冽还未来得及看清他的脸,毫无防备中被他一把拉进去。 下一秒,云野将他抵在墙上,啃噬般吻上他的唇。 花洒开着,温热的水流自上而下流淌,很快浇湿了他的衬衫。 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自胸肌蜿蜒而下的肌肉弧度能够清晰感受得到。 脑中的空白也只维持短暂的数十秒,当感受到水流的热度时,秦冽立即反应过来他是在骗他。 手掌抚摸上男生的侧脸,在他离开之时,他抵在他的额上低笑了声,“云野,你学坏了。” “都这时候了,还说什么废话?” 云野一颗一颗解开他衬衫的扣子。 浴室里氤氲起水雾,脱下的衬衫被随手一扬,不知扔向何处。 很快,秦冽也同他一样。 两人在昏暗的环境里以自己最真实最原本的样子面对彼此。 “云野……”他吻在他的脖颈上,为他在车中的话道歉,“我不是对我们的未来没有信心,我只是害怕我们在不同的人生轨迹上渐行渐远,最后形同陌路。” 心底有复杂的感觉不停地翻腾,云野深呼吸,只说一句:“我的想法很简单,你选择走哪一条道,那我就跟你走同一条,这不是我想成为你的附属品为你而活,是我觉得你对我的重要性胜过其他所有。我们应该陪伴在彼此身边做对方的精神支撑,将伴侣放在第一顺位。” 说完,云野还进行总结性发言,“总之,我认为行动要大过于语言,能主动朝对方走一步就不要后退,绝不能让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模糊的环境中响起了愉悦的低笑声。 紧接着,又有和音随之而起。 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脸,却深情望着彼此在笑。 如果人的一生要记录下最难忘的时刻,那么这一刻定会载入在册。 “云野。”秦冽蛊惑出声叫他的名字,低头逼近了几分,“你怕疼吗?” 猝不及防的问题令云野一怔。 他唇角的笑容凝固住。 在这种环境下问这种问题显而易见。 不需要多问什么。 秦冽专注询问的目光中跳动着炙热的火焰,云野能感受到他逐步升高的体温。 敛下眸,他低声开口:“不怕。” 话里的坚定如磐石一般。 仅仅两个字的回答,让秦冽的心再次一跃而起。 窗外,快到十五这一天的月亮格外得圆,月光随风在肆意摇曳。 云野却无从欣赏美景,所有感官罢工,由秦冽所引领。 他们俩之间,从来都是如此。 最先主动的人是他,当他发起进攻之后,他却又像小蜗牛似的把自己缩进了壳里面。 “秦冽,你会觉得委屈吗?”云野默数着秒数,突然意念被异样的感觉中断。 只能问他不相关的问题,企图转移注意力。 “什么?” “在家人面前没承认你的身份。” “别把我想得太脆弱了,承不承认在于你想不想,我知道你的答案,这就够了。”秦冽还在努力抚慰他。 云野整个人像坠入深海,浮浮沉沉。 面前的男人过于霸道,他的身体被紧紧地掌箍在他的怀中,以绝对占有的姿态,不允许他的退缩。 “你就这么容易满足?”云野的眉宇间拧起深深的褶皱,已经快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为什么不?”秦冽反问云野,“你的命都掌握在我的手里了,还奢求什么?” 他的命…… 云野无奈又纵容一笑,手从他的肩膀无力滑落,“是啊,我的命正由你掌控,现在你是老大,想让它怎样就怎样。” 第80章 距离春节到来还有十天,临近年关,是公司一年到头来最忙的阶段,而云野偏偏就是在这个特殊时期进的公司。 苏益西坐在总裁的位子上五年了,每到年底事情特别多,各种汇报总结,每天从早忙到晚,经常凌晨还在陪同各部门一起修改策划案、批阅文件,他都觉得吃不消。 云野选择这会儿进公司实习,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大概他对自己的实力过于自信了。 苏益西也不想故意为难他,进公司的第一天,他只给云野安排了看年度报表的任务,让他对于公司的规划以及业绩做到心中有数。 瑜. 僖. 担心云野遇到不懂的问题不好意思请教他,苏益西还特意安排了他的助理在云野身边,让他有不明白的就去问他。 结果一天下来,助理在暗中报告苏益西,说云野除午饭时间外,在工位上坐了整整八个小时,厚厚的一叠文件夹全看完了,期间都没怎么拿起过手机,也没有不清楚的地方,不曾向他问过一次,可谓全神贯注地投入其中。 年终汇报相比于平时来说非常繁琐,苏氏集团旗下分公司众多,多是生产方,其中有不少材料类的支出单,不是行内人看不明白,还有每一季度的总结,对来年的规划等等。 苏益西实在不信云野能在短时间内看完那么多复杂的文件,哪怕他凭借个人本事考入名校,那也只能证明他的智商比别人高点,不代表在经商方面也能很快开窍。 估计他就是一目十行过了遍,担心自己一天之内看不完过于丢人,才故意装出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实习初体验结束后,苏益西亲自送云野回去,他知道外公一定会对云野今天的工作表现感兴趣,特地想去和他老人家说道说道,以证明他对云野是真的用了心。 晚饭已经准备好,二人到家后就可以开吃了,在吃饭前,苏老果然问起云野对于今天的感受。 听完,云野望向苏益西,“我觉得还挺轻松的,至于表现如何,自己评价了不算,让表哥跟您说吧。” 皮球踢给了苏益西,他沉默片刻,整理一下措辞,“云野的表现好得出乎我意料,那么厚的一叠年终汇报,他一天的时间就看完了。” “哦?”听闻,苏老的眼里流露出惊讶,“那你倒是跟我讲讲,你都看出什么东西来了。” 虽然文件很繁琐,但都不是书面性的内容,云野在看的时候就已经融会贯通,眼下自然能有逻辑地将其叙述出来。 “根据财务报表分析,我们集团这一年的净收益比上一年同比增加百分之三十,这主要得益于侧重点由房地产向轻工业转型……” 云野流畅地将苏氏集团这一年的财务状况做了汇总,并适当表达和融入他个人的观点和建议,听得苏益西怔住了。 他实在不信这是一个大一的男生能有的见解。 虽然他大二那年就已经进入公司,接手了高层的职务,可那个时候的他只会纸上谈兵,所理解到的都是些很浅显的书面内容,还要靠前辈来提点,完全做不到像他那样思维灵活,能够一眼发现问题的关键。 总之,云野完全不像是一个职场新人该有的表现,他给人感觉经验丰富,行事从容又老道,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尽在掌握。 苏益西恍然间有种错觉,他好像还不如他。 苏老静静听完云野的一番话,眼眶仿若湿润般闪起了光。 他缓慢抬手,用力为他鼓掌,眼里满满的都是欣慰,像是在感慨自己终于后继有人。 “说真的,爷爷很惊讶,你年纪轻轻,又从未进入职场,怎么能看得如此透彻?”苏老不解望着云野,语气里带着几分溺宠,“这些总结出来的问题真是你独立发现的?没有求助外援?” “我看完都来不及了,哪还有时间。”云野说着,话锋一转,“况且,纸上得来终觉浅,观点还是要自己领悟了才能顺畅讲出来,您经验那么丰富,还能听不出来?” 没想到会被他反问,苏老失笑一阵,佩服点点头。 “看来你在校期间也不耽误进公司实习,往后我能放心把集团交给你了。” 苏益西坐在一边,听到外公的这番话,放在腿上的拳头更加用力握紧了。 他努力那么多年,从未得到过一句夸赞和肯定,云野却轻易能获得他想要得到的。 - 春节假期从除夕那天开始,云野连轴转了一周多,每天早出晚归,忙得焦头烂额。 苏益西大概是不相信他的实力,想要考验他,交给他的工作任务越来越重,也越来越复杂,每天都要加班加点忙到半夜才能完成。 云野当然还是有些吃力的,前世的他虽然帮着云家经营公司,但那个规模跟苏家的产业链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他最多是有着丰富的管理经验来应对,精力却完全够不到处理如此庞大的一家上市公司的各项繁杂事务。 不止是要看各项报表,批阅文件,当然还有很多会议。反正有关年终的事务,多是忙在文字材料里,然后再用会议去落实这些材料,这已经是多年延续下来的习惯。 苏益西倒是没有刻意刁难他,但云野能从他呃态度中看出他心理不太平衡。 大概他没表现出他事先预想出的“草包”模样,令他失望了。 晚上有个应酬,苏益西带云野一同前往,路上他便问他会不会喝酒,云野摇摇头,故意说他不会。 “男人哪能不会喝酒,合作对象听你这样说,只会觉得你没诚意。” 云野缄默不语。 随苏益西怎么说吧。 这辈子他不能再让酒精拖垮了身体。 进包厢之前,云野对苏益西这个人还有点儿膈应,但饭局上见他为他挡酒,字字句句都维护苏氏集团的利益,他突然又有些改观了。 苏益西真的是他见过的富二代里非常努力和上进的了,这一点并非源于他天生就是这样的人,而是他从小被父母强制性灌输了必须爬到顶峰的观念。 他的心理在日复一日的摧毁里不停打碎然后重建,越发扭曲和破败,已经不懂得如何爱自己,才会强迫自己像一台机器似的不眠不休。 云野从他的身上找到了与曾经的自己共同的地方。 说白了他也是个缺爱的“可怜虫”。 从未想过自己拼了命的努力意义何在,根本原因不是为了取悦自己,只一心想要讨好身边人,对他刮目相看,产生重视。 大概他也已经迷失了自我。 这样一想,云野也不认为苏益西有多么顽固得不可摧毁了,因为他早已毁在他父母的手里。 云野这边在忙,秦冽那边也在忙,对于之前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他的踪影,总算能够切身体会。 除夕的那天,云野总算可以放松心情,睡到自然醒。 睁开眼摸起手机,看到时间已经快要十点,久违的幸福感涌上心头。 见秦冽已经给他发来早安,云野打个哈欠,拨通了他的电话。 在等待接听的时候,望着窗外稀疏光秃的树枝,他猛地恍然,意识到被自己忽略的一点。 重活这一世,他本来想得很简单,就是和秦冽谈一场恋爱,不要再为事业拼命不休,好好享受人生。 可如今,怎么开始要背道而驰了呢? 他的身体状况相较于常人来说,本就没那么好,这些天的忙碌,已经超出了负荷。 如果往后一直这样下去,岂不是又要重蹈覆辙? 云野的内心深处没来由涌上慌乱,那种摸不清的模糊感在不觉中倾袭了他的心理防线。 电话持续十几秒后自动挂断。 知道他在忙,云野没有打第二遍。 转而,他点开了旅游的APP,当看到蓝天下的绿草地、覆盖着皑皑纯白的雪山,内心深处忽然涌上冲动。 [秦冽,我们去旅游吧。] 消息发给对方的那一秒,云野提着的心一下落了地。 他庆幸自己及时发现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没有被命运的洪流裹挟着不停往前走。 - 除夕夜的晚上,云野吃了饺子,这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和家人一起等待春节的到来。 纵使是无聊的春晚,因为和姐姐一起相互斗嘴也变得有趣。 苏星若问起云野春节后的计划,要不要出去旅游。 云野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已经跟秦冽说好了,要和他去欧洲。” “你俩行动够快的。”苏星若转了下眼珠,有个想法冲上来,“要不然带上我?反正我们到时候各玩各的,也不用当谁的电灯泡。” “你们女孩不介意的话,我们当然没问题。”云野百无聊赖捏着夏威夷果,碰下苏星若的胳膊肘,“姐,你说我能不能不接手集团?” 听闻,苏星若震惊地瞪大了眼,“你疯了?” 她没想到这会是云野说出来的话,“难不成你要拱手让人?你知道惦记这个位子的人有多少吗?远的不说,就说表哥,如果你不想当,那他一定第一个冲上去。” “我就闲聊,你别激动。” “云野,你千万不能浮现出这样的想法,说句自私的,你强大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为了我,只有你身居高位,才没人看轻我们姐弟俩,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欺辱,明白吗?” 听完苏星若的话,云野的心情倏然变得沉重。 他的薄唇微动,想告诉苏星若自己的身体状况,但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 告诉了她,除了会让她担心,也不能帮助做什么决定。 这件问题的源头归根结底还是在于他该怎么平衡掌控人生和被人生所掌控。 第81章 距离新年到来还有五分钟时,外面已经有人迫不及待放起了鞭炮,除夕夜因为有了如此热闹的动静,才给这样独特的光景增添了趣味。 电视里,春晚舞台上主持人也站成一排,准备迎接新的一年。 苏星若嗑着瓜子,看到里边的明星,歪头想和云野说八卦,他却一下站起了身。 “你不和女朋友打视频吗?” 云野将手机揣进口袋里准备上楼。 “我俩都交往两年了,卡点发个新年快乐就行了,哪用得着那么腻歪。”苏星若勾起揶揄的笑,催促他,“你快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云野快步冲上了楼,他刚进房间,还没来得及去外面阳台,秦冽的电话就打来了。 拉开阳台的门,时间恰好来到零点,云野绷紧呼吸,和对面的人不约而同说了句:“新年快乐!” 这是他们两人在这一世共度的第一个春节,意义非凡。 男人磁性的低笑声传进耳朵,下一秒他问云野,“你在哪?” 冷风吹得脸颊泛红,有点儿刺痛感,云野揉揉耳根,闷声回答:“在阳台。” “我也是。”秦冽的声线很低,“虽然相隔几百公里,但在同一片夜空下,好像你就在我隔壁。” 云野也是这样想的,他们身处异地,在两座不同的城市里,没办法和他在一起跨年,只能…… 惆怅的思绪还未消解,忽然听见天空中传来“嘭”的一声巨响,云野下意识抬头,看见漫天璀璨的烟花在他眼里绽放。 而手机里在那一刻也响起同样的声音。 烟花一簇接一簇,消失的时候幻化出了一颗颗的心形,像是在示爱。 “云野,我们在看同样的风景。”秦冽低喃的声音仿佛在耳边,“来自你男朋友的爱心发射,喜不喜欢?” 听闻,云野一下握紧手机,他不敢相信地确认,“烟花是你放的?” “不然?还会有谁这么对你表白?” 云野的心在蓦然收缩之后一下子膨胀。 他望着夜空,愉快笑起来,笑容里的快乐那么纯粹,得意而放肆。 - 春节后第二天,云野和秦冽在机场汇合。 他们的第一站准备飞往意大利,进行神秘西西里的环岛之旅,那里有欧洲最高的埃特纳火山,度假胜地陶尔米纳。 前世,云野一直想去那边待上半年,好好感受当地的风土人情,却从来没有机会。 他无数次在图片上看到,悬崖峭壁之巅的古希腊剧场,若隐若现的纯白色火山口,晶莹剔透的蔚蓝地中海,隐藏在山脊的古老城镇,海天一色,美不胜收。 每个画面都给人最极致的视觉享受,令人看到便不由心向往之。 十几个小时的漫长飞行,落地时正值黄昏。 拉着行李箱从机场出去,云野先将手机开机给姐姐报平安。 他终于也体会到出门在外被家人惦念的感觉。 苏星若本来也想和云野一起来玩,但出版社那边给她发布了个紧急任务,让她帮忙画一期新年专刊,没办法只能将计划搁置。 酒店在海边,云野推门进去时恍然以为自己是和秦冽来这儿度蜜月的。 房间里布置得相当有情趣,处处皆是诱人的风情,两米多宽的大床上还洒满了玫瑰花瓣。 在这种环境下,任何姿势都有了张力。 从半米高的飘窗看到摇篮吊床,再到圆弧形的菱形状的分割镜,好像你在哪个角落里都能被照得到。 云野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 秦冽在这方面的耐性格外得好,他的进攻速度和力气比他之前预设得还要猛,注定了是个天然的掌控者。 安静的空气里忽然响起细微的声响,云野一回头,看见秦冽拉开了一个木质抽屉。 他的动作大开大合,快速抽出来后看到抽屉里没有什么,又很快关上了。 本是不经意的动作,却看得云野心惊胆战。 人的联想力太丰富不是一件好事情,很容易进行类比。 上次过后,云野至今还有心理阴影,他的腿酸了好久,那两天走路都不自在,怕被人看出异样,连膝盖上的淤青都还没完全消除。 如今再来一次,那岂不是“旧疤添新伤”? 想到,云野假装打个哈欠,“有点儿困了,我们随便吃点就睡觉吧。” “好。”秦冽答应得果断,体贴入微道:“你去洗澡,我来点餐。” 比想象中好说话,云野莫名不安,他总觉得秦冽催他去洗澡其实是带了别的目的。 - 云野在浴室里磨蹭了好一会儿,听见外面有敲门声,确认服务生把晚餐送上来,才从浴室里出来。 他身上穿着牛奶白的睡衣,头发吹得半干,脚下蹬着拖鞋,一副萎靡不振、昏昏入睡的模样。 秦冽将他的反应全收入眼底。 谁也没注意,他的唇角不经意间扯了下,有丝痞笑溢出。 下飞机前刚睡了几个小时,这会儿还能困成这样?骗谁呢? 用餐的地方在外面的露台,一张欧式小圆桌。 云野坐在秦冽的对面,他慢条斯理切着牛排,像是有完美主义强迫症,每一块都切得大小均匀。 将他的那一份牛排切好后,秦冽直接和云野交换,让他吃现成的。 只是,也不知道他有意还是无意,在做那个动作时,指节轻轻蹭过了云野的手背,还给了他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 云野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那么了解秦冽了。 他好像看懂了他那个狼性的眼神,分明在说——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运动。 所以,一吃完饭,云野立即去刷牙漱口,把自己窝进了被窝里面,唯恐自己入了狼坑。 秦冽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床上的人把自己裹得像个蚕宝宝。 “咳。”他迈步走去,来到床边后一把将被子掀开。 云野双眸紧闭,好像已经睡着了那般。 “怎么意大利也有蟑螂啊?”秦冽轻飘飘说了句,“我给前台打电话问问。” 床上的人听见这句,反射性睁开眼睛,满是迷茫。 蟑螂在哪儿?? 但映入眼帘的却是男人精壮的躯.体。 他只穿了条短裤,完美的身材一览无遗,黑发潮湿,有一滴水珠顺着他狭长的眉眼流下,在锁骨的地方打了个旋,不甘心地慢慢向下滑落。 云野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 “你怎么骗我?” “那你为什么装睡?”秦冽的手扣住他的脸,“怕我欺负你?” 他刻意咬了重音,眼底暧昧的光芒水水流般涌动。 “嗯。”云野诚实应下,“你……一点儿都不温柔。” 听闻,秦冽无奈蹙眉。 他的手指顺着云野的侧脸划过,来到他的锁骨,“我有尽力在克制,但天生的的确无力改变,我也不想让你疼。” 天生的? 他指的是什么,云野都不用怎么思考就能分辨。 可真会拐着弯夸自己。 全世界就数着他了? “啪”一声,秦冽按灭了房间里的灯。 “先睡觉,今晚好好休息。”覆在云野的耳边,他轻声开口。 “那你转过去。” 云野喜欢从后面抱着他。 秦冽的背部宽阔厚实,他的脸贴在上面,总会得到不可言说的安全感。 一夜好梦。 黑暗即将敛去,天边渐渐变亮,霞光扫过暗淡的天际,带来光亮。 翌日再睁开眼,云野看到的是男人沟壑分明的胸膛,他的肌肉像雕刻似的好看,荷尔蒙扑了一脸。 趁他未醒,云野想偷偷起床,却被他捉住手腕。 “别走。”他声音微哑,潜藏着依赖。 云野笑着低下头,微红的鼻尖蹭了蹭他的,触感轻柔。 秦冽缓缓睁开眼,目光相对的第一眼,云野便看到他眼底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被他拦腰抱起来到窗边,秦冽拉开窗帘,推开了其中一扇。 明媚的光照进来,融化了冷清。 秦冽的眉眼跟着舒展开来,模样少了几分平日的漠然。 他凝视着云野,眼尾上挑,浅色的眸子里泛着细碎的光,含着暧昧的暗示,与他无声交流。 怕了? 不怕! 闷燥的空气流动,微光浮动的室内,云野微仰着脸,漆黑的眼眸亮得如溢出水光,有股不服输。 在他低头吻下来的瞬间,他的双臂自动缠绕上他的肩膀。 微风轻轻起,带起男生身上淡淡的香味,像提子味的奶昔。 落地窗边的两双腿进行着拉锯战,他们比拼耐力般想看谁能站得更稳。 背后的男人有旷野的幽静冷香,衬着清冷眉目,绸面睡衣领口微开,锁骨下方小片肌肤微露,下面的一双长腿异常显眼。 哪怕他做再清冷禁欲的事儿,给人的感官也是矜持疏离,并无张扬。 云野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他们的不远处有蔚蓝色的海洋,这边的海与国内不同,纯度浓郁,泡沫雪白,海浪温和,随风一阵一阵拍打在海岸上。 那浪打着旋儿似的扑到沙滩上,掩埋住碎石砂砾,再缓缓退回去。 “秦冽,要去海里游泳吗?”云野调整呼吸,回过头问。 “去海里?”唇角戏谑勾起,“好啊。” “我指的是游泳。” “我也没说是别的。” 云野想说什么,被堵了回去,只能无奈又吃力地皱眉,手指则揪紧了纱帘一角。 他就知道,“温柔”这个词绝不适合用在秦冽的身上。 “小野。” 秦冽第一次这样叫他。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男生的脖颈处,酥麻感蔓延至四肢百骸,云野的头深埋在他支撑在窗边护栏上的臂弯里。 薄唇触碰到的地方仿佛有微弱的电流划过,随着他喊的那一声,他仿佛是要将自己的“全部”都献给他。 第82章 前世,云野从未正儿八经的旅行过,他去过很多国家,都是为了公务,短暂待个两三日,最多是坐在车里欣赏一下沿街的风景。 有人觉得旅行并不是生活的一部分,更不是生活的必需品。但云野经历过两世,却觉得人类需要旅行,如果不去接触未知,不仅感觉会变得迟钝,领略到的世界也在方寸之间。 对有的人来说,旅行的意义在于遇见不同的人,体验当地风俗和美食,发现未知的自己,感受生命的无限种可能,增长见识,丰富人生。而对于云野,他更在意的是和谁一起去探索去发现,在这场旅途中留下怎样的回忆。 和秦冽在西西里待了三天,他们感受了辽远海域与火山的碰撞。法国作家莫泊桑说过:“如果有人只能在西西里呆一天,该去参观哪里?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他,陶尔米纳。这个小村庄只是一个小小的景观,但其中的一切都能够让你的视觉、精神和想象尽情沉溺,享受其中。” 他们在这样一个远离尘嚣的地方留下了许多被相机定格下的美好,秦冽找了专业的摄像师,为他们拍了一组情侣写真。 他们在海边看日出日落,去品尝正宗的意大利菜,出了餐厅后又不约而同吐槽难吃,最后相视而笑。 云野从未有过如此放松愉悦的时刻,一直以来,他都像是一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走在悬崖边的人,哪怕幸福触手可及也不敢相信,不敢触碰,怕只是一场梦,而今却能慢慢沉下心,感受生活的美好,这于他而言也是一种进步。 可惜,快乐的时光永远短暂。 一周时间转眼即逝,他们从意大利去了瑞士的一座小城。 瑞士有许多造型独特的餐厅,大多都和奶酪有关,比如芝士火锅,并不完全是美食荒漠。 他们的巧克力也很有名。 云野很爱吃,早就听闻这里的巧克力被誉为全世界最好的巧克力之一,用的都是上等的可可豆,加上独特的配方和制造工艺,味道香浓细腻。 云野第一次体验做手工巧克力,是和秦冽一起,他们做了流心的,黑松露的,造型可爱又独特。 在这趟旅程中,当然不止于此,他们还拥有好多的第一次。 本以为自己历经沧桑,心态成熟,对这种事情提不起兴趣,真正做起来后,云野才发现,原来和爱的人一起,再幼稚的事情都有了趣味性。 要飞回国的前一晚,他们坐在民宿外谈心,正面前方是雪山,还有湖泊。 暮色渐渐模糊起来,眼前失去了白日明艳的色彩。街道像波平如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温和得连一丝微风也没有。 堆满着晚霞的天空已然平淡下来,星星的微光映照着云山之巅,世界万籁俱寂。 云野的心里一直揣着烦恼没有告诉秦冽,他自个儿纠结了好些天,也没能得出解决方案,只好向秦冽寻求一个答案。 旁边的男生懒懒靠在椅背上,一双长腿随意交叠,身上盖了棕色的毛绒毯,坐姿如此随意都难掩尊贵。 月夜下,云野半眯着眸打量着他,倏然开口:“秦冽,你说我应不应该去接手集团?” 他想他用不着铺垫,秦冽也能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空气无声无息,沉默良久后秦冽才出声,“如果是以我的角度,我不希望你接手。” 云野问出这话是让他感觉惊讶的,秦冽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前世的云野累垮了身体,不想他这一世也活得筋疲力尽。 只是,人生是他自己的,别人无权干涉,哪怕是恋人,也不能左右他的思想。 所以,秦冽才没有跟他聊过,他相信云野会有自己的判断。 “嗯,你说说看原因。”云野知道他还有下一句。 秦冽弓起腿,调整一下坐姿。 他也不习惯讲那些深沉的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话,只说:“钱是赚不完的,同理当你有了足够的钱也花不完,我这边赚的够你挥霍一辈子的,你想怎样就怎样。你说我们俩之间总要有一个花钱的吧?要是两个人都拼命赚钱,留给谁啊?” 秦冽的语气懒洋洋的,带着他纨绔不羁的那股劲儿。 话音未落,拿起手边的咖啡抿了口,放电似的冲云野眨了下眼。 他变得不再那么严肃了,眼底总有戏谑的笑意。在其吞咽时,下颚线条紧绷而清晰喉结上下滑动,那一个瞬间,狠狠击中了云野的心。 此刻,明明和平常一样,却又有哪里不太一样。他的胸膛里忽然剧烈跳动,心底涌起莫名澎湃的情绪。 云野的眼底渗透出笑,爱意也随之流露。 “你口气未免太大,怎么那么确定花不完?”眼睛亮闪闪望着秦冽,“你对自己那么自信?要赶超世界首富?” “我不是对自己有信心。” 秦冽的深眸锁定着面前的男生,他的瞳仁如同黑夜般神秘,里面透出的光让人不敢小觑,被这样的夜色笼罩,内心难免忐忑。 “那是因为我?” “我说了你别生气。”秦冽莫名给他打了一剂预防针。 云野眉头微皱,已然有不好的预感,“你是不是要嘲讽我?” “还挺聪明。”秦冽揶揄一笑,手指弯曲在他额头上弹了下,“就你守财奴那股劲儿,给你去古玩店挑几件有趣好玩的都不要,小声跟我吐槽太贵,平常都是去学校食堂吃十几块一顿的饭,喝二三十一杯的奶茶,买衣服也不超过一千,你说你能舍得花钱?” 云野哑口无言。 他以前从未意识到这个问题,听完秦冽的话,仔细想想,他对自己还真是够抠门的。 抿了抿唇,他的手扒住秦冽的肩膀,凑近问他,“那照你这么说,我下半辈子也用不着奋斗,坐享其成就行了?” “你不是对天文感兴趣吗?到时候保个研,硕博连读,毕了业要么留校当个教授,要么去研究所工作,每天钻研你热爱的事情,不比经商轻松?” 秦冽轻描淡写讲出这一番话,却犹如千斤之重,狠狠砸在了云野的心上。 自他重生以来,给自己预设了太大的压力。他想的永远是该怎么努力追上秦冽的脚步,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够格站在他的身边。而从秦冽的角度出发,想的却很简单,只是怎样才能让他活得轻松愉快。 明明想好了要加倍爱自己,走着走着便忘记了初衷,回过头看,居然还不如他看得透彻,考虑得周全。 其实他没必要非要和秦冽比肩,为了男性的自尊心,非要和他争个高低,不甘心落败。 他们两个人明明可以在不同的领域里发光发热,坚持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只要有了成绩,他一样可以让他骄傲,也无愧于自己的人生。 “那公司那边呢?爷爷都那么大年纪了,总要有人接手吧。” “不是有现成的人选吗?”秦冽眉梢一扬,有腹黑的光流露而出,“你完全可以像现在一样,以幕后管理者的身份坐在高位,掌握公司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股权,让苏益西帮你来经营,年底照常拿分红。” “以我看来,苏益西野心勃勃,他不可能心甘情愿为别人做事。像他那样有能力的人,即使自己白手起家,重新成立个公司也不成问题。” “你太瞧得起他了。”秦冽嘲弄勾下唇,“苏益西已经快三十了,不管他耗费多少年的心血都不可能打造出苏氏集团这样的商业帝国,如果他不傻,他一定不会拒绝你。” “可爷爷那边可能不会同意,外界也会议论纷纷,觉得我就算回到苏家也改变不了什么,是个没用的草包,还让他来帮忙经营。” 听云野这样说,秦冽又喝了口咖啡。 他没法感同身受,当然不能坦然地告诉云野别去在意别人怎么说,是个人都会有尊严,谁都不例外。 这事儿靠别人劝说没用,还得自己想开才行。 秦冽正想着,突然听见云野话锋一转道:“不过跟生命比起来,这些事情都微不足道,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哪天要是死了拥有再多也没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捂上了嘴巴。 秦冽的表情可以说是震怒,手里端着的咖啡都洒出一些。 “别说这种话。”凶狠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我不爱听。” 明明是带着怒意说出来的话,听上去却像一把细细的钩子,勾住了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云野怔怔点头,在秦冽放开他之后才后知后觉发现,刚刚他眼神里好像闪过了害怕。 那是一种从心底弥漫而上的恐惧。 他很怕他失去他。 意识到这点,云野慢慢地抓住他的胳膊,撒娇似的摇了摇,“你别生气,我又不是有心的。” 秦冽无奈瞪他。 “别把我想得那么小气。”他拿开他的手,倏地站起身。 他到底是有多爱生气?根本没有! 云野笑着追随他回了房间,进门后秦冽反手将他抵在门上,又捂住嘴。 “你还笑!” 云野清澈的双眸无辜眨着,呜咽着发不清楚音,只能用眼神告诉他:我不笑了。 秦冽放开了手,有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在悄然发酵。 从前他并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完全把生死置之度外,可刚刚听到云野说那个字,心脏却一下揪住了。 他恨自己的想象力太过丰富,脑海中紧跟着浮现出了相关画面。 那是他第一次清晰体会到失去的疼痛感有多剧烈。 秦冽想,他一定一定不要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云野刚刚还是带着几分玩乐的心情跟秦冽说话,眼下见他的脸上弥漫着悲伤,他的心里也翻涌起酸涩。 “我以后真的不说了。”举起两根手指保证,见秦冽还绷着张脸,云野踮起脚,凑到他的耳边,“今晚叫给你听好不好?” 之前,秦冽每次都会暗中使劲儿,逼他叫“哥哥”,他总不依,不想轻易成全他的恶趣味。 如今,只能搬出这个来哄他了。 云野话音未落,低头静默不言的人轻抬起眼帘,只是看着他,也不说话。 但若仔细观察,不免发现他在控制嘴角上扬。 “你以为我很在乎这个?”秦冽淡声开口,背过身,“我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他似在刻意强调,他是在跟他进行灵魂上的深度交流,不要玩笑取乐。 云野睁着故作单纯的眼,“那你到底想不想听嘛?” 秦冽没有立刻回答,径直坐到沙发上。 闭上眼,假装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去洗澡吧。” 第83章 洗过澡后,云野放轻步伐从浴室出来,余光瞥见秦冽端坐在电脑桌后,看似一本正经在处理公务,他径直走到了床边,掀开被子躺下,故意没叫他。 认真工作的男人倏尔抬起眼帘,看出某个小骗子打算赖账,鼻间溢出一声轻嗤。 双手交叠放在颈后,他往椅背一靠,懒洋洋出声道:“云野,给我泡杯咖啡。” 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云野确认地问:“你说什么?” “别故意装听不见,给你男人泡杯咖啡。” “………”好大的口气。 云野将手机放到枕头底下,轻哼了声,“我困了要睡觉,你自己的事情干嘛麻烦别人?” “在我眼里,你可不是别人。”秦冽捏着小拇指的骨节,沉默了会儿,不再跟他开玩笑,语调恢复了严肃,“看来你是希望我赶紧躺下。” 话音未落,云野“蹭的”一下站起身,闷不做声去给他端了杯咖啡过去。 秦冽的双眸定定望着他,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伸手将他往怀里一拉。 云野顺势坐在了他的腿上,姿势暧昧。 “干嘛?”他不自然挣扎了下,小声问他,“不是还没忙完工作?” 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秦冽横在云野腰间的力道松懈几分,低声道:“别把我想得那么重.欲,我叫你过来并不是想做那种事儿。” “那你还能为了什么?”云野不信。 “给你看样东西。” 秦冽点开一个文件夹,映入云野眼帘的是一副设计草稿,而它所画的是一辆炫酷的机车,其内部结构十分复杂,好像每一处都经过了精心的构建。 作为外行人,云野自然看不太懂,疑惑的目光盯向秦冽,等待他的解释。 “再过三个月就到了我们赛车届一年一度的国际盛事,我想用它去参赛。” 说这句话的时候,秦冽的眼里仿佛洒入星光,盛满期待。 尽管真实地存在着,此刻发生的却让云野觉得像如泡沫那样虚幻,不敢去触碰。 他当然向往并崇拜着秦冽在赛车时意气风发的模样,想陪伴他亲眼见证他一步步走上最高领奖台。 但前世发生过那样一场重大车祸,后果惨烈,哪怕这一世规避了那个时间点,他也不敢赌他玩这种亡命赛车,还会不会在其他时间发生意外事故。 云野抿紧双唇,喉咙里被苦涩堵满,发不出声音。 秦冽对赛车越是表现得热爱,他越觉得心酸。 之前和他聊到重生这件事,他刻意避开他车祸截肢的事情没提,因为那对秦冽来说是至黑至暗的时刻,看他如今活得这么洒脱没有负担,他实在不忍心开口。 而且,前世的他没有见过秦冽恣意轻狂、随心所欲的一面,他也会怕他预兆知道未来发生的重创,会影响了现在的心境。他还想让活得如此轻松的他多出现一阵,不要被阴霾所覆盖。 正想着,云野忽然听秦冽问:“终稿完成后,我要送去工厂进行生产,你有幸运色吗?上你喜欢的。” 云野恍惚了下,反问:“你不是不迷信么?还能知道幸运色这种东西?” 秦冽但笑不语。 他是觉得赛车上了云野钟爱的颜色,就像带着他在赛场上驰骋,获胜都有了意义。 见背后的人不说话,云野侧过身去,“那我要是喜欢粉色怎么办?” 秦冽皱下眉头,俨然很无语。 他当然不信他会真的喜欢粉色,但眼下为了哄他开心,只好说:“那我就骑着印满HelloKitty图案的粉红小车去比赛,做全场最亮眼最拉风的那一个。” 脑补一下那样的画面,云野笑出了声。 他是不敢让秦冽表现得那么滑稽,或许真的有一天他会骑那么可爱的车,但还是选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吧。 “给你看下粉色的效果。” 秦冽的声音拉回云野的神,他不解地问:“怎么看啊?” “用电脑看。”他捉住云野的手腕,带着他的手按了按鼠标,调出色盘,“我们可以先上色试试。” 温暖宽厚的手掌覆盖在云野的手背上,他按着他的食指,轻触了下粉色,然后一点一点涂抹上去。 明明是很平凡的一件小事情,云野的心跳却格外得快。 这一刻他清楚感受到年轻的朝气。 和秦冽待在一起时,流动的热情总会像燃烧的火焰山,永不停止对生命的活力。 “你肯定知道我未来在赛车上的发展吧?能不能先给我透露一下?” 男生嗓音低哑,带着几分轻快。 云野却听得沉重,虽然这件事情不得不说,但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那么喜爱赛车的他,如果知道前世的自己因为这执着的热爱害了他的后半生,这一世要怎么坦然接受和面对? 以云野对秦冽的了解,他这人非得栽过大跟头才知道放弃,即使从他的口中听到那样的下场,他很有可能也不会放弃,非要逆天改命。 沉默了几秒钟,云野勉强提起唇,抬头看他,“天机不可泄露知道吗?” 秦冽扯下唇角,“这世上泄露的人多了去了,人的未来并非不可预料的。” 眯下眸,云野假装嗔他,“你这是拿我当算命先生了啊?” 看他的反应,秦冽已经能猜到个八九分了。 之前云野莫名其妙地问他能不能放弃赛车,那个时候他就感觉很可疑。 如今他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态度,答案很显然是他玩赛车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结合之前做的梦,秦冽无声咬紧了后槽牙。 他突然觉得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云野刚想开口说话,秦冽突然低下头,触碰到他的笔尖。 “不是说今晚要叫哥哥吗?”他阻断了他未出口的话,横在他腰间的力道无声收紧,“别反悔。” 头顶暖光洒下,落在白皙的脸颊,长睫的倒影忽闪,与光线隔绝的阴影下,凸起的喉结格外性感。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明明秦冽在说玩笑话,云野却从他的眼底看到顷刻闪过一抹哀伤的色彩。 他的目光随着他的情绪柔和下来,直勾勾地凝视着,双手揽上他的肩。 云野浓重的情意没有丝毫掩饰,如海水般波涛汹涌,率先解了他的扣子。 - 回去尚城的那天飘起了小雨。 初春的天明明出着太阳,却有银线般稀稀落落的雨从空中滴下。 秦冽撑着一把伞,和云野一起走出机场。 他挺拔颀长的身影恰好遮住黄昏时分倾斜的余晖,割落下来的绰绰阴影无声息间笼住旁边的人。 “在国外待久了,回来就想吃火锅。”云野感慨着,碰下他的胸膛,“去不去?” 秦冽低头看着手机,眉头紧锁。 见他没说话,云野不由追问:“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吗?” 秦冽没说话,把手机递给了云野。 看完群里的聊天内容,他惊讶出声:“你大哥要结婚了?” “估计是想尽快成家,分一分股份。”秦冽说到这儿,突然转移焦点,“你什么时候跟我去见家长?” “我……” 云野听到这话,讪讪然一笑,“实不相瞒,早在你跟我告白之前,我就见过你爷爷了。” 秦冽还以为他指的是之前的偶遇,下意识道:“那不算。” “国庆假期那会儿,他老人家派手下把我带去了鱼塘,我陪他在那边钓了半天鱼,也聊了很多。” 听闻,秦冽反射性将云野坠入了怀里。 他用的力气太大,云野整个人跌入他的胸膛。 淡淡的薄荷香气蔡绕在身边。 隔着薄薄一层白衬衫,可以明显感受到男人滚烫的胸膛和强有力的心跳。 “干嘛?”云野打量他严肃的神情,试探性问:“你不会为了这件事情生气吧?” “为什么不?”秦冽的力道很重,“你明明早就见过我爷爷,怎么没告诉我?别告诉我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因为我觉得你爷爷不太接受我,怕跟你说了增加你的心理负担。” “你怎么感觉出的?” “那天,他问我要不要找更牢固的靠山,这话一听就是在威胁我,如果想让他同意我跟你在一起,那就要听他的命令,成为他掌控你的武器。”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当然是拒绝了啊。” 秦冽抿住唇,他不能绝对否认,说爷爷其实并不反对他们俩交往,毕竟之前从他的态度里,他是对云野有成见,觉得云野与他并不般配的。 即使后来松了口,任由他们两个人继续发展,也不代表他就是同意。 “前世的我们俩都能结婚,说明他老人家的执念没那么深。”秦冽讲完,想到什么,话锋猛一转,“我爷爷那会儿应该还活着吧?” “………你可别让他老人家听见。”云野无语凝噎,“你爷爷可高寿着呢。” 世间总有万般巧合,那个时候的云野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在说完这话的两天后居然见到了秦老,而且还是和他爷爷一起。 苏老爷子爱喝茶,平日里总爱以茶会友。 这天下午,云野随他去了一场茶会,这样的活动美其名曰为了品茶,鉴赏古玩,其实就是结交朋友,促进关系发展。 有钱人最爱的就是扩大交际网,特别是上了年纪后也不需要费心经营,便把心思放在玩乐上面了。 云野搀扶着爷爷走进茶会厅时,看见有一桌老头老太太在搓麻将,还有一桌在打扑克,正经泡茶的只有两位。 身为年轻人,他当即感觉自己无法融入其中。 本来他并不想来的,要不是爷爷叹气说以前总看别人带孙子过来,每每看得他心酸,总想着要是他平安健康活到今天,也像他们一般大了。云野听不得这样的话,想着也不是多正式的场合,就陪他老人家一起来了。 结果万万没想到,远在霖城的秦老竟然也会来这儿,而且一上楼就跟他打了个照面。 秦老对于在这儿碰见云野俨然也很意外,目光从苏老的身上掠过,他都怀疑自己看错了人。 云野震惊之余没忘记礼貌,见他看自己,先行打了招呼,“爷爷好。” “这孩子是?”秦老不由打听。 苏老爷子的眉宇间浮现出骄傲,下巴略微一抬道:“我孙子啊。” “你什么时候多出个这么大的孙子?不是只有孙女吗?”秦老像是故意往人的痛处扎刀似的。 有钱人对于后代都看得极为重要,唯恐自己的万贯家财没人继承。秦家有三个孙子,秦老在苏老面前总是占上风的。 听他说那话,苏老爷子睁大眼,“我前些天认回了我流落在外的孙子,还给他举办了欢迎仪式,你个老奸巨猾的别给我装傻!” “我前些天出国了,这两天为了我大孙子的婚事刚回来,确实不知道啊。”秦老同样神色睥睨抬着下巴,目光扫过云野,心下浮起疑虑。 “那看来你孙子没告诉你,他都专程来参加了。” 苏老言外之意是讽刺他还没自己的孙子懂礼貌,秦老却不知情地反问:“我哪个孙子?” “最小的那个,叫什么名字我忘了。” “秦冽?” “没错,就是这名字。” 听闻,秦老笑出了声,他精锐的视线看向云野,见他低头看脚尖,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他的确是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云野会成了他们苏家人,但看苏老的反应,摆明是不知道云野和秦冽之间的关系啊。 想到,秦老意味深长笑了声,“我们俩的孙子关系匪浅,你却连名字都记不住,着实不应该啊。” 第84章 像苏老这般精明的人,岂会听不出对面的老头话里有话,他俨然是早就认识云野,并且知道他和秦冽的关系不一般。 想到上次在宴会上,两人还装作不认识,苏老的心倏然沉下去,面上浮现出了严肃。 气氛陡然之间冷却,两位上了年岁的老人气场同样逼人,目视对方,僵持不下。 秦老透过云野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表情,猜到他刚刚是“多言多语”了。 这俩人打算玩地下恋,结果被他捅破到台面上来了。 苏老跟秦老比起来,脾气更古怪,没他那么活络。 他没有接秦老那句话,看向云野,径自开口:“我再带你去那边认识认识。” 云野没料到爷爷会是这种无视的反应,对秦老点头颔首了下,跟着过去了。 望着他们爷孙俩的背影,秦老眯了下眼睛,脸上有不悦流露的情绪而出。 看姓苏的那反应,好像是嫌弃他孙子,不乐意他跟秦冽在一起啊? 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还不想让他们俩交往呢。 特别是知道云野跟苏家扯上关系以后,秦老心想他们这个家族规矩繁多,便更加不愿意了。 那边,云野又被爷爷介绍着认识了几个人。 他的喜怒不形于色,让人摸不准情绪有没有什么变化,明明听出秦老的旁敲侧击,却故意不表现出来,反而更令人忐忑。 苏老带云野到了棋桌那儿,问他:“会下棋吗?” 云野犹豫了一下,“会,但并不精通。” 爷孙俩坐下去,各据一边,周围人瞧见了,纷纷过去看热闹。 秦老在暗中着,拿出手机偷拍了一张照片,发给秦冽,随后转身离开。 - 云野和爷爷下了两盘都输了,本来他还在考虑要不要给他老人家放水,当那么多人的面赢了他会很尴尬,结果事实证明是他多虑了,人家的棋艺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水平,任由他如何摸索都参不透。 两局过后,苏老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带云野先行离去。 他们从二楼来到一楼,苏老忽然重咳起来。 云野连忙轻轻拍打他的背,看到他咳得眼眶都红了。 “不碍事。”摆摆手,苏老继续往外走。 他们来到车上后,司机直接开了车,云野见他老人家正襟危坐,什么都不问,猜想他是在等他主动交代。 于是到家之后,云野扶他进了客厅后,索性直截了当地说:“爷爷,我和秦冽是情侣关系,他是我男朋友。” 云野的话说得郑重并且坚定。 那次在宴会上,如若不是顾忌有那么多宾客在,他也想拉着秦冽到他身边,大大方方介绍——“他是我男朋友”。 这世上有太多言不由衷了,可是跟秦冽这趟旅游过后,云野觉得能少一桩就少一桩吧,他们相爱最重要。 苏老并不意外,俨然已经猜到了。 他久久未语,搭在红木沙发扶手上的那只手一直轻点着,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说出来后,云野浑身轻松,并不忐忑了。 紧绷的那根弦松懈之后,如释重负。 爷爷不说话,他也没再讲什么,只等着他老人家表态。 过了好一会儿,苏老才出声,“那次你和他假装不认识,说明你心里清楚我们苏家不接受同性婚姻,你是怕我反对你们俩交往,才故意那样说的。” 这话不是疑问句,云野肯定点下头,“我当然害怕您反对,对我来说,您是我在漫长岁月里一直渴望出现的亲人,我应该也必须尊重和在意您的感受,况且我刚回家没多久,和您本来就生分,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情离间了爷孙感情。” 云野的一番话简单却有力,将爷爷在他心中的地位凸显得淋漓尽致,让苏老一句重话都讲不出来。 他沉默了片刻,叹了声气,“你的确聪明,懂得先礼后兵,若是今天在我面前的是益西,我一定会骂他,但你不行,正像你所说的那样,我们的感情还没那么深,我无法要求你做什么,对你开不了这个口。” “爷爷,那您这么说就是不反对我们交往了?”云野顺势追问,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却不想苏老面色一沉,比起刚刚,神情更加严肃。 “我当然反对!”他的声音很有分量,“你跟那个秦冽不一样,他们秦家有三个孙子,即使秦冽不生孩子,还有他两个哥哥,秦老头自然不会反对你们交往。但你是苏家唯一的血脉,难道你想让我们家的后代传承断送于此吗?” “不是还有苏益西吗?如果我没有回来,负责传承后代的人也会是他。” “那怎么能一样!你现在既然回到苏家,就是正正经经的苏家玄孙,不要跟我提那些假设论!” 事情的发展和云野所预料得差不多,包括爷爷说的话,他之前也设想到了。 聊到最后,话题还是没能找到突破口,彼此间谁也没有妥协和让步。 云野的态度已经表达得十分清晰明了,他就要和秦冽在一起,继承人的身份还有集团名誉那些身外之物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他并不是想以此威胁爷爷,只是想告诉他,他的决心是百分之百,不会被任何因素所干扰。 见他态度如此执着和顽固,苏老最终退让一步,说他可以和秦冽在一起,但必须要生个孩子出来,这对他们俩也不吃亏,往后能有个自己的后代。 像这种不尊重女性的事情,云野更不会做,他明白代.孕的危害性,也不会通过这种手段给自己谋利。 爷孙俩闹得不欢而散。 上楼进到房间后,云野才看到秦冽发来的消息。 [你和我爷爷见面了?] 回给他一个哭泣流泪的表情包,云野问他有没有空接个电话。 不出几分钟,秦冽的电话便打来,云野只问候他一句,对面的人立刻听出了他声音不对劲儿。 “你不会是刚哭过吧?” “我哪有那么脆弱。”云野捏了捏喉结,清清嗓子,“跟我爷爷据理力争,有点儿哑了。” “他老人家知道了?” “你爷爷直接说我们俩关系匪浅,都讲到这份上了,他还能听不出?”云野的背靠在窗户上,揉揉眉心,“这样也好,等于有只手从后面推了我一把,也不用让我顾忌那么多了。” “不管怎样,我得替我爷爷说声抱歉。”秦冽讲完这句,试探性问:“要不然我现在飞去尚城,亲自向你爷爷介绍一下我的身份?” “别了,他正在气头上,你是来示威的吧。”云野连忙阻止。 秦冽那语气听起来就不像是好惹的,上次他穿着一身黑西装,跟个□□老大似的,把爷爷都给震慑住了。 晚上,云野下楼时才从管家口中得知爷爷去了山里,打算在那边静养一段时间。 他这明显是要躲着他。 云野收拾了行李去了苏星若那边,打算开学前就住在她家。 听云野和爷爷坦白了他和秦冽的关系,苏星若震惊住了。 “不是吧?你这么勇?”她又惊讶又钦佩,“你一点儿铺垫都没有?直接告诉了爷爷?” “主要今天事发突然,我也没想到会在那种场合碰到秦冽他爷爷。” 苏星若自幼害怕爷爷,他老人家总爱摆着一张脸,每次跟他说话,她都要反复斟酌,唯恐哪句话说错惹他不快。 脑海中过了一遍云野叙述的当时的场景,她都觉得要窒息。 “我觉得以爷爷的脾气,他一定要等你低头。” “等我?”云野扯下唇,“不可能的……” “弟弟,你好坚定。”苏星若拍拍他的肩膀,“能这么义无反顾去爱一个人,我很羡慕。” 至少她做不到像云野这样,将喜欢一个人宣告给全世界。 - 几天后是开学日,云野来到宿舍时只有周宇哲一个人在。 他在打游戏,一回头看到云野,眼里流露出了惊艳。 “怎么过个年感觉你又帅了?头发剪短了?”周宇哲调侃说完,竖起大拇指,“这个发型不错,酷。” 云野扒拉下头发,他的确是剪短了许多,额前的刘海都没了。 换做一般男生很难适配如此干净利落的发型,但云野脸小,皮肤白,将他气质衬托得更有纯粹的少年感了。 整理完床铺之后,云野离开了宿舍,他和秦冽约好在学校食堂门口见面,这会儿他应该来了。 刚开学的这几天,他也要来学校上课。 快走到食堂门口,远远的,云野看到秦冽和一个男生站在一起。 男生的身影修长挺拔,穿一身干净的白衣黑裤,球鞋的鞋带系得很松。 他手里转着手机,风把他前额的碎发往后吹,露出干净饱满的额头。 站在梧桐树旁,恰好遮住傍晚倾斜的余晖,割落下来的阴影无声息间笼住了他。 秦冽的关注度果然很高,周围经过的无论男生女生,都在偷偷看他们那边。 云野静静看了他们一会儿,就像在欣赏一出电影。 在校园里的秦冽和他在赛车场上在公司里的形象都不一样,清清爽爽也更有活力。 他在脑海中搜索了下,才记起对方是谁。 秦冽的那位“沙雕”舍友——杨逍。 还在原地之时,秦冽一扭头看见了他,那个瞬间,他眼眸赫然亮起来,眸光粲亮地看着他,像某种乖顺的大型犬科动物。 给他比个手势,秦冽随即一扭头先行进了食堂里面。 杨逍顺着看过去,见到云野,刚想挥手同他打招呼,结果秦冽进去了。 他很莫名其妙,亦步亦趋跟在秦冽身边,不解询问:“你俩怎么装不认识?这是玩的哪种新型play?” “就喜欢这种在众目睽睽之下游击式的恋爱,有问题吗?不懂闭嘴。” 杨逍缩了下脖子,心想不愧是冽哥,恋爱都谈得这么高端。 生生把校园爱情玩成了偶像剧。 等云野跟进去时,秦冽已经在窗口前打饭了。 大概是外形过于出众,站在那里总有种无法融入环境的感觉,两侧的同学不住地打量着他,在窃窃私语什么。 云野去到他们的身后排队,前面的杨逍回过头看他一眼,嘴角缓缓扬起,露出玩味的笑意。 “好久不见。”压低声音,云野同他打招呼。 杨逍歪下头,他使坏似的故意蹦出一句:“你怎么总跟着我们冽哥啊?喜欢他吗?” 周围的同学都听见这一句,先是惊讶看过去,随后个个流露出揶揄的吃瓜神情。 秦冽不悦回过头,却撞入一双含笑的眸,云野淡然望着他,口吻却似撒娇那般,“学长,真的不能给个微信吗?” 第85章 云野的台词出乎意料,那一声“学长”叫得百转千回。 秦冽当然不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话,找他要过微信的不计其数,但没一个像云野这般胸有成竹的。 如果旁边的人重点不是放在吃瓜上面,而是仔细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就能发现他其实是在撒娇。 之前,秦冽还没体会到云野所描述的那种刺激感,眼下他们聚在人群中央被围观,他的心就像有小猫爪在挠一样。 不为人知的甜蜜在发酵,谁也不知,他们此刻只能看得见彼此。 杨逍夹在两人中间,能够清晰感受到那股涌动的暗流,爱情的烈火在熊熊燃烧,作为“电灯泡”真是要被不断攀升的高温给热炸了。 他好想说一句:要不我给你俩腾个舞台出来好好表演吧? 见过秀恩爱的,没见过这么别出心裁秀的! 云野眉梢轻扬,眼里笑意渐浓渐深,暧昧非常。 见秦冽不回应,竟又问了句:“学长,你给不给啊?” 秦冽的表情都怔住了,好像丧失了语言组织力,杨逍感觉这要不是在公众场合,他下一秒就能把云野“生吞活剥”了。 前面的队伍逐渐解散,很快秦冽排在了最前面。 食堂大妈见人站在那里不动,挥着勺子,不合时宜喊道:“下一位。” 作为舍友,杨逍只能假装咳嗽了声,碰下胳膊提醒他,“冽哥,到你打饭了。” 秦冽恍然回神,眸光不着痕迹扫过周围,见旁人都在看他们,唇角一扬,“想要我微信?那学弟要拿出诚意来。” 话落,云野轻轻地笑起来,带着点促狭与蛊惑。 “听学长的意思是说我追得还不够努力?” 看他还演上瘾了,秦冽差点没忍住笑场。 男朋友怎么能这么可爱。 他再看他就会想亲他,立刻回过头,转移话题地对食堂大妈说:“要个红烧茄子、番茄牛腩……” 轮到云野时,他想都没想,报了跟秦冽一样的菜名。 偷偷看戏不舍得离开的同学们听到后,眼睛一亮,满脸都是“磕到了磕到了”的表情。 秦冽端着餐盘刚找了地儿坐下,云野紧跟着就坐在了他的斜对面。 这副正面刚的架势收获了无数钦佩的眼光,每个人心里都在想,哥们儿追人是真能豁得出去这张脸啊。 他们俩人往那一坐,吃瓜群众自动退避三舍。 云野的旁边是杨逍,他抬头看了看对面的秦冽,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占了人家正主的位子。 不过那俩人在搞地下恋,作为他们play中的一环,他也没必要坐到旁边去。 这样一想,杨逍心里便坦然多了。 只是很快他就后悔自己没走了。 本来牙就不好,听到他们的对话,酸得都要掉了。 云野:“吃完饭打算去做什么?” 秦冽:“听你安排。” 云野:“我想去图书馆看书,你应该不会有兴趣的吧?” 秦冽:“我对书没兴趣,但对你有兴趣,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公众场合,注意影响!”云野用眼神警告他别那么肉麻。 秦冽反而变本加厉,“心里话怎么就不能说了?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都不想浪费。” 杨逍,“………” 还让不让他好好吃饭了?要吐了……呕! 食堂里人声鼎沸,俩人的对话只有他们三个人才能听见。 以杨逍对秦冽的了解来看,他分明就是故意的,有他这名单身观众在场,他说得才起劲,不然秀给谁看? 往往表面高冷的男人,内心其实骚得一批,估计是平时不能明着来,把自己给压抑坏了。 生生咽下一口饭,杨逍钦佩地对秦冽竖起大拇指,“冽哥,你迟早能给自己骚出个名分,我祝你俩早日成婚。” 听见那一个字,秦冽的眼底闪过一抹寒光。 他面上浮现出浅笑,却是在威胁。 目光快要把杨逍凌迟。 “我吃饭,你俩继续。”杨逍赶紧埋下头,装作无事发生。 云野禁不住笑出声。 他感觉杨逍的形容还挺对味。 吃完饭后,秦冽先行动身准备去图书馆,云野出于礼貌问杨逍要不要去。 结果人还没答,秦冽先来了句,“他不重要。” 杨逍,“………” 合着不是刚才请我做配角的时候了?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明明三个人的电影,我却不能演到大结局”吗? - 从图片馆出来时,外面天色已晚,白日喧哗过去了,校园又换上了安宁。 冬日的脚步不曾留念,春天悄然而至,校园里的树木已经抽出碧绿的嫩芽。 林深见影,云野跟着秦冽走在通往图书馆的小路上。 朦胧的光影错落穿过树丛,落在青色的鹅卵石上,洒下一地斑驳。 一路走过去,会经过几家便利店和操场,褪色了的塑胶跑道最近正在整修,学生三三两两坐在中间的绿茵草坪上。 风里夹杂着温暖的气息,不疾不徐地吹拂。 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路过风时,好似都露出微笑。 云野抬头望,仿佛看见巨大的银河正穿过深邃广袤的天空,深深呼吸一番,闻见的是青春的美好。 当下他才终于感受到重活一世后所带来的具象意义,不是为了弥补什么缺憾,而是真真正正以自己喜欢的方式活一次。 看到云野嘴角边挂着十分享受的笑,秦冽好奇问他在想什么。 云野侧头看他,眸光璀璨,“我想的事情和你有关,不如来猜一下。” “和我这样偷偷摸摸谈恋爱很好玩?” “不对。”云野摇摇头,见他仍然疑惑,踮起脚凑近到他的耳畔。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触感像是凭空生出的藤蔓,顺着胳膊肩膀,缠至心间,令人发痒。 秦冽以为他要说什么很重要的内容,不料他却突然在他的侧脸亲了一下。 男生的唇瓣很软,蜻蜓点水般的吻转瞬即逝,却像有酥麻的电流从脚底窜了上去。 猝不及防的偷吻模糊了秦冽眼前的世界,一番天旋地转之后,他摸着脸颊,笑得嘴角快要合不拢。 - 尚大是百年老校,自然这里的图书馆也颇有年头了,从外面看给人感觉特有沧桑感,和这座城市一样。 刷卡进门后,挑高的大厅巍峨壮阔,其两侧分布着传统的木质书架,井然有序地排列着。 云野和秦冽去到三楼才找到了自习的座位,他们特意挑了个昏暗的角落。 整个大厅都笼罩在安静的氛围中,只能听到悄悄的脚步声和翻书的轻响,同学们都在认真学习,几乎没有谁会抬头注意他人。 他们占好位子后,各自去挑选书籍,书架一侧的金色的铭牌上清楚标注着分区,方便进行查找。 云野去到天文学那一区,刚找到一本感兴趣的,后面突然有只手同一时间伸了出来。 看到那骨节分明的轮廓感,云野便知道是谁了。 回眸一笑,他认真强调,“同学,这本书是我先看上的。” “可我也喜欢怎么办?”秦冽假装皱眉,眼底却透露出宠溺。 听闻,云野像是思考了下,随后飞快踮起脚在他唇上碰了下。 “这样呢?” 毫无征兆的亲吻让秦冽定在那里。 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二次了。 公众场合下做这种亲密的事情,天然加重了刺激感。 胸腔里心跳快得要命,短短数秒之间,他已经觉得脸颊滚烫。 “让给你了。” 秦冽飞快迈步离开,留给云野的是他红得快要熟透的耳垂。 还挺纯情。 云野将书放在胸口的位置,唇角的笑抑制不住地倾泻而出。 两人在自习桌前面对面坐下,优越的长相令路过的人都会下意识看他们一眼。 以前,云野来这边看书,一晚上能看完一本,可眼下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他总会忍不住偷偷地看秦冽,无论是他用修长的手指翻书还是因为看到精彩的内容而聚精会神地皱眉,都会令他的心跳猛地漏掉一拍。 心底不停地告诉自己要淡定,但本能总会背叛清醒。 秦冽岂会注意不到云野的小动作,他知道他喜欢他的手,每次在他看过来时,他总会抬起手,装作无意地摸唇,翻书,撩拨他的心弦。 高端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姿态入局。 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流逝得很快,快到宿舍门禁时间,云野和他起身去还书。 在他把书放回原来的位置时,一不小心要弄倒旁边的书,云野还未反应,身后高大的身影冷不防袭来,整个将他包裹住。 他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他的衣服总是洗得那么干净,由内而外透露出清爽。 此刻,他的手指抵在那本快要掉落的书上面,因为用力,指尖都好像透出淡淡的粉色。 人的大脑总会在看到似曾相识的一幕时,自动联想出许多其他画面。 比如他的手指握在绷紧的青紫色脉络,指尖如陀螺在不止不休地打转时…… 云野的呼吸瞬间绷紧,抬头看着他坚毅的下巴,下面的手指诚实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今晚去你那儿吧。” 男生眼帘低垂,浓密的睫毛覆盖在面颊,遮挡住他的难为情。 秦冽假装意外,“你明天不是还有早课?” “只能早点起了。” 云野无奈叹气,暗自在心底吐槽了声“妖孽”。 秦冽“哦”一声,反应故作平淡接了句,“那我还要早起送你来上课。” “听起来你很不愿意?”云野的脸色顿时沉下去。 “当然没有,乐意至极。”秦冽笑着说完,看一眼腕表,“不过我们今晚应该睡不了几个小时,不如通宵吧。” 第86章 云野跟着秦冽走出校门时显得非常心虚,明明知道不会有人过问,他还是紧张地朝保安亭的方向看了一眼。 快到深夜的校园里寂静无声,昏黄的路灯照着地面,鲜少有人经过。 秦冽的车停在路边,他随手拉开副驾驶车门,等云野坐进去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他说:“稍等,我去下便利店。” 隔窗望着他的背影,云野大概猜到他是要去买什么。 但……家里不是还有没用完的吗? 脸颊烧起来,云野拿出手机,准备连接蓝牙放首歌,却见苏星若发来消息。 [江湖救急急急急!!!] [什么事儿?] 看她那语气,云野还忐忑了下。 “后天有场特重要的漫展,负责cos我漫画男主角的那位骨折了,我临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顶替,要不然弟弟你帮我上吧?”苏星若直接发来语音。 亲姐的要求,云野自是不会拒绝的,但他又没有cosplay的经验,总不能像根木头似的站那里一动不动吧? 还没回复,苏星若紧跟着又发过来,“我这边有造型师,你只要人到了就行,我那个男主角是个害羞内敛的男生,跟你的气质很相似,你站那里当雕塑就好,不需要做什么。” 云野听她这样说,狐疑皱起眉。 按理说他姐认识的coser不会少,临时找个救急的还能找不到吗?怎么把主意打到他头上来了?说不定就是料准了他会答应,故意找上他的。 秦冽这时回到车里,云野见他不止买了那一样东西,还有功能性饮料、矿泉水、口香糖、面包等等,搞得好像去郊游一样。 以为他是要填冰箱,云野没问他怎么买这么多,只告诉了苏星若请他帮忙的事情。 听完后,秦冽眸光一闪,“你让她发张照片给你看看什么样子。” “对哦。”云野立刻打字。 秦冽悄然发动引擎,车子向前疾驰而去,但并不是开往小区的方向。 云野接收到照片后,盯着看了半天,和他想象中的形象差不多,银发美少年,穿着十分飘逸有仙气的长袍。 想想他还从来没有穿过这种衣服,云野来了兴趣。 将照片给秦冽看了一眼,他审视一番,“领口开得太低。” “我是男人,这还怎么了?”云野故意吐槽他小心眼,“你怎么这都吃醋?” 秦冽抿住唇,不再说话。 但他眼里却透露出危险的讯息,明显是要秋后算账。 回复完苏星若以后,云野才发现不对劲。 学校离小区也就几分钟的车程,不可能还没到吧? “你这是要开哪儿去?”云野看到前面的路牌,已经过去好几个路口了。 “不是说通宵吗?” “去网吧?”云野下意识联想到。 秦冽握着方向盘的力道收紧,被他逗得笑出声。 “我们俩是哥们儿吗?”无语又宠溺的眼神看过去,秦冽郑重否认,“怎么可能带你去网吧过夜。” “那你怎么不回家?”云野很奇怪。 总不能放着免费的地方不用,还要花钱去开房吧?他心中默默地想。 秦冽并不解释。 等到了目的地,他自然就知道了。 云野本来还在猜测,看到苏星若又发来的一条消息后,心情陡然变得沉重。 [别和爷爷僵着,你在他心里的位置和我们都不一样,爷爷本身对你就是有愧疚在的,他老人家只是要面子,不想轻易舍弃自己的原则,你试着好好跟他谈,肯定能接受的。] [当然,我知道你心里也有压力,别总闷着,让自己不高兴,没什么大不了的,再怎样还有我在你身边陪着呢。] 看完这两段文字,云野只有一种感觉。 他的姐姐真的是个超级美好的女孩子。 纵使被世界伤害过,依旧带着最纯粹的善意为他人考虑。 她劝他去和爷爷谈,也是在为他着想,不想他背上沉重的枷锁。 眼底闪过浓浓的笑意,云野认真敲下一行:[我答应当你的coser了。] [???] [我刚刚那话可没有故意感动你的成分。] 苏星若显然很意外。 云野如释重负望着窗外,忽然感觉做决定并没有那么难,重点在于自己肯不肯那样去做。 - 初春的夜晚,还很凉,深夜的街道上几乎没什么人在。 秦冽的车行驶半个小时后,停在远离市区的一处寂静荒凉之地。 两边是茂密的树林,乌压压的一片,看不见里面会有什么,远处有一座巍峨壮阔的山,黑暗中只能看见模糊的雏形。 这样的场景,令云野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诡异的画面—— 独自一人走在这充满幽静的夜里,漫步在这林间小道,突然有杀人凶手冲了出来…… 绝对是恐怖片的必备场景无疑了。 车窗外传来树叶的沙沙声,像是风的呼啸,云野的寒毛瞬间立起。 在他的脑海中来回滚动播放惊悚片的镜头时,温热的手掌突然覆盖在了他的皮肤上。 手腕处传来的温热触感像是虚无缥缈,顺着胳膊肩膀,自下而上,缠得他心脏蓦然绷紧。 “你怎么带我来这种地方?” 秦冽将他的身体勾过去,脸埋入他的脖颈,“看日出。” 中间的那个字前后空了一秒,似被打上双引号。 夜里光线黯淡,云野侧目,隐约看见他深隽的下颌线条。 视线之下,性感的喉结不甚明显地滚动。 而往上,深邃的眼眸里,欲.色翻滚。 他压着他的手,感觉到他的紧张,低笑了声,“你怕了?” “我……”云野讲不出来,感受到他牙齿在厮磨,轻声低语,“只是没想到你这么狂野。” 虽然车玻璃贴了防窥膜,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可是……妨碍不了他们能看见车子进行波浪律动啊! “连亡命赛车都敢玩的人,你别太低估了。” 秦冽的手绕到他的颈后,放倒车椅去吻他。 车内的光线昏暗,自带滤镜一样。 微仰着脸,云野漆黑的眼眸亮得如饱满着水光。 彼此沉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像是山野里有野兽在蛰伏。 男生漂亮结实的腰线紧紧绷着,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危险气息,手掌先行抵在了他的胸膛上。 秦冽单手解着皮带,嘴角噙着笑。 “放松……” 很久后,云野转头看向窗外,他发现月亮都像行驶在海面上的帆船,遇到疾风就会狂摇。 狭窄的空间里,手脚很难伸展。 秦冽看到云野鬓角处流下的汗,抽出纸巾给他擦去。 结实的双臂撑在他的身侧,云野抬起头来看他,气息不匀。 “云野。”秦冽认真叫他名字,眸光专注,“实话告诉我,你现在开心吗?” 他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小拇指缠绕着他的,云野低声回答,“百分之百的开心很难,有八九十分就很好了。” “那你现在是几分?” “七十。” “那看来我不够努力。”秦冽坏笑着,“要把剩下的填满。” 被他困在身下,被迫再一轮的亲吻。 他扬起右臂,包裹住他的手掌推过头顶,牢牢禁锢住他。 车内的氛围似火焰般燃烧,被包裹住整个手掌溢出了汗。 火苗攻势迅猛,愈演愈烈,橙红色的外焰像猛兽之舌,恣意张狂。 云野被抱到腿上面时,已经没了力气。 一滴汗珠顺着他泛着红的眼尾流下,在下巴打个旋,又不甘心地滑走。 唇齿微张,男生重重地呼吸。 秦冽爱怜捧着他的脸,从眉眼至鼻梁,滚烫的温度一直落在他的脖颈上。 薄唇轻蹭着薄得能看见血管的肌肤,反反复复。 怡人的夜晚。 透过薄薄的云层,月光洒在了林间小路上,天上缀满了星星,像细碎的流沙铺成的河,斜躺在天空中。 云野也感觉他徜徉在河流中,被水包围着。 夜晚的田野是安静的,月光斑驳变换,没规律和节奏地摇晃,映照在侧脸,时明时暗。 如困兽搏斗的声响,替代了烟火升空时的震鸣。 黎明将至之时,透过印满了指印的玻璃窗,他抬头望向那一轮初升的太阳,浑身的力气完全被透支。 闭上眼,云野终于认输。 - 隔一日到了漫展。 云野早早来到苏星若发给他的地址,展会在十点开始,现场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他找到了后台的休息室,推开门好多忙碌的身影。 苏星若一见到云野立刻把他拉过去,交给了化妆师。 漫画原型是那种性子顽劣的少年,妖孽感十足,但又因气质自带谪仙感,给人以十分冲击眼球的矛盾感。 妆容方面,化妆师上的妆特别得浓,勾了眼线,还打了阴影,完完全全将云野的脸化成了完全不同的感觉。 在为他化妆的时候,其他的coser都好奇上前围观,夸他皮肤好,长得帅气,苏星若站在一边特自豪地介绍:“这是我弟。” 化完妆后,云野戴上银白色散落身后的假发,撕漫男的气质瞬间凸显。 在众人惊艳的视线里,他去换了装。 这种动漫风的服饰偏古风,但又不是完全的古风,层层叠叠的,很考验人的身形。 云野的背特别薄,身形挺拔如松,平常的时候,苏星若都没注意,当他换上那一身飘飘如仙的服饰走出来时,好似书里的形象跃然于纸上。 “我弟太帅了。” “简直完美!惊艳!” “谁那么有福气拥有这么帅的弟弟呢?” 苏星若夸夸模式上线,围在云野的四周不停拍照。 无数冒着星星的目光朝他投来,每个人的眼里都带着难以置信。 怎么能有人和漫画形象如此适配?! 第87章 云野的建模脸引起了轰动,有的coser还需要戴美瞳来减少违和感,他完全不用,那一双清澈如水的眸满目深情,仿佛天生会拉丝,扮演任何角色都很动情。 苏星若特别忙,云野只能随工作人员一起前往大厅,周围都是身穿奇装异服的coser,不会显得他特立独行,云野倒也不会觉得尴尬了。 展会马上就要开始,云野被安排站在一副宣传海报前面,先拍照片。 那上面就是苏星若的漫画作品,云野没听摄影师的安排,刻意站在一旁,把作品名完整露了出来。 虽然云野已经很高了,但为了视觉上更加提高比例,摄影师特意半蹲在了地上。 他本就生得眉眼如画,气质略显忧郁,清冷出尘,此时身着仙袍站在那儿,就像被打碎的美玉,有一股凄美又脆弱的劲儿。 摄像师的快门声“咔嚓咔嚓”,接连不断响起。 他一边拍一边感叹云野气质出众,随便怎么拍都很出圈。还试探性询问他有没有兼职当平面模特的打算,想找他约片。 云野回绝了,他此刻正心不在焉,散漫的视线扫着周围,奇怪秦冽怎么还没有来。 结果男朋友没看见,发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在朝他的方向走来。 看到陈暮洲身边跟着一位朋友,他在和人家聊天,云野心想他也许认不出他来,犹豫着要不要和他打招呼时,对方的脚步缓缓停住了。 人来人往的大厅里,陈暮洲以极其敏感又迅速的视线捕捉到云野。那感觉像是一眼万年,望着他化了精致浓妆的脸,他熟悉又陌生,但不变的是疯狂跳动的心。 抑制住心底翻涌的情愫,陈暮洲跟身边的朋友说了一声,走到云野的面前。 摄影师见有人过来,跟云野笑着摆摆手,先走了。 “没想到你也在啊。”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陈暮洲上下打量他一番,肯定点头,“你穿这个还挺好看的。” “我姐预订的coser出了点问题,帮她救个场。”云野快速说完,反问他,“你呢?” 他余光暼着旁边,想寒暄完找个理由尽快结束聊天。 “为游戏跑宣传。”陈暮洲紧张握着垂在裤边的手,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决定问出口,“你什么时候忙完?要不要一块吃个饭?” 云野微怔。 还没回答,旁边忽然走来一个人,长臂一伸把他搂进了怀里。 清凉的薄荷气息跟着涌入鼻间,带来的是安心的感觉。 男生冷酷的脸上,眉梢桀骜地扬起,他漫不经心掀了掀眼皮,深邃的眼眸中含着审视。 “你怎么来这儿?”秦冽凝眉,眼神悠悠地停在身上。 每次站在秦冽面前,陈暮洲都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他天生的优越感,是怎么都赶超不了的,总会让人感觉比他矮了一头。 “我只是来跟云野说几句话,你别误会。”陈暮洲在秦冽开口质问前先行解释。 听闻,秦冽嗤笑了下,他的手掌缓缓抚摸着云野柔顺的长发,表情里带着几分宠溺。 刚刚远远看到云野,他差点没认出来。 这样一副谪仙打扮的他,气质上更多了几分清冷和疏离,那张脸也因为厚重的妆容,五官更为深邃立体,多了几分攻击性。 当他慢慢走近,确定就是云野的时候,他凭空生出了许多的冲动。 想要把他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窥探。 只许他一人亵.渎。 眼神透着轻傲,秦冽腔调散漫出声,“当我没听见你约他吃饭?” 陈暮洲一瞬间哑然。 很快,他又理直气壮反问:“我想朋友之间吃个饭应该无伤大雅吧?难道这也得经过你同意吗?” 虽是玩笑的口吻,但他却像在旁敲侧击地提醒秦冽:不要管得太宽,云野他该有独立的思想。 气势上敌不过秦冽,陈暮洲也丝毫不让。 秦冽揽着云野,指尖在其身后慢条斯理缠绕着他的发丝,以此来阻止云野站出来说话。 做如此轻佻勾人的动作,眼睛却是犀利而笔直地看着陈暮洲,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理由他们来解决。 秦冽的面上漫不经心,谁也没料到他会突然沉下声发问:“喜欢他很久了吧?” 陈暮洲的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喉结极速滚动,他的唇瓣微微抿紧,话哽咽住,不知如何回答。 云野已经闻到了秦冽身上的醋劲儿,想打断他,别讲太让人难堪的话,他按着他的肩膀的力道却在无形中加重了几分。 秦冽的嘴角漾起轻浅弧度,不咸不淡地开腔,“我知道他长得帅,气质好,人也优秀,但……他是我的。” 话落的瞬间,秦冽脸色巨变,目光中流露出了凶意。 他可以笑着耐心讲道理,也可以翻脸告诉你什么叫“独占欲”。 陈暮洲嘲弄扯下唇,“我没有任何想跟你抢的意思,听起来是你对你俩的感情太没信心了,这样云野应该会很累吧?” 点到为止,说完之后陈暮洲淡淡颔首,转身离开。 在这个刹那,云野清楚感受到秦冽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怒气。 怕他追上去揍陈暮洲,他立刻攥住他的胳膊,“别人说什么都妨碍不了我们俩,别往心里去。” “为什么要跟他说话?”秦冽反射性甩开了云野的手,大概是在气头上,下意识就蹦出一句,“你明知道我有多反感他。” 云野唇瓣微张,答不出一个字。 他自认为和陈暮洲已经保持了恰当的距离,该断的联系都断过,总不能因为偶然遇见,他来找他打个招呼,他就甩脸色不理人家吧? “我一共才和他说了两句话。” “你不能见到他就当透明人?” “离不离谱?我为什么要做那么没礼貌的事情?” “我都可以,你没试怎么知道不行?” 秦冽做事情喜欢快刀斩乱麻。 他想得很简单,只要云野不搭理陈暮洲,他便再也不可能主动找他说话,只要他还理他,那他就认为自己还有一线生机,不会轻易放弃希望。 而他没考虑到的是云野是一个脸皮薄,内敛又容易害羞的人,陈暮洲从来没得罪过他,他没办法像对待仇人似的那么对他。 两人气氛僵持,云野还有事情要忙,不想站在这里和他冷战。 “你如果觉得是我错了,那我也无话可说。” 走之前,云野扔下这一句。 望着他拂袖而去的背影,秦冽眼底的戾气更浓。 他想追上去,恰好苏星若过来了,不明所以的她看到他以后还笑着问:“你见到云野了吗?” 本来想赌气说没有,话到嘴边,秦冽还是拐了个弯,选择诚实。 “见了。”两个字咬得极重,不悦都写在了脸上。 但他平常就爱这样板着脸,别人也看不出他有哪里不对劲。 苏星若激动地一连三问,“怎么样?我弟弟帅吗?酷吗?好看吗?” 问完才后知后觉发现秦冽表情不对。 但她毕竟也是过来人了,还能看不透是因为什么吗? “闹别扭了?”苏星若很忙,也没空跟他聊那么多,“你快跟我说说为什么,姐姐帮你。” 秦冽想让人指点迷津,偏偏还要摆架子,手插兜,装出一副很酷的样子,“有个男生喜欢他,明知道他有男朋友了还不保持距离,我让他俩以后见了面装不认识,错了吗?” “你看你最后三个字问的是错了吗,说明在你心里也很虚啊!” 苏星若一针见血,从她的角度出发,肯定是要向着自己的弟弟,“有人喜欢云野,说明他魅力大,有那么多人喜欢他,但他只喜欢你,这不应该骄傲吗?” 她说的这些,秦冽当然清楚。 但吃醋这种行为往往是不可控的。 他本来就算不上是一个足够理智的人。 见秦冽抿唇不语,苏星若继续劝道:“你们俩这才交往不久,往后遇到的绊脚石肯定更多,追我弟弟的绝对层出不穷,我相信云野心里肯定有杆秤,他很在意你,做事也很有分寸感,不会存在养备胎的可能,要是你每次吃醋都要求他别和别人走得近,最好老死不相往来,那不说明你压根不信任他吗?” 听完,秦冽感觉心里某处被触动了一下。 苏星若知道他们这是典型得“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看待别人的问题都很透彻,一遇上自己的,就束手无策了。 “你如果实在爱吃醋,不如我教你个办法。” 苏星若的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对秦冽说:“以退为进,故作可怜,不要从你的嘴里听到埋怨,而是要让他自己察觉到,这样他不但会来哄你,你们俩也不会有言语上的冲突。” - 云野结束后准备去后台换装,忽然有男生冲过来往他的怀里塞了束花。 他始料未及,没等反应过来,对方便问他能不能加个微信。 云野礼貌性婉拒,将花也还了回去,对方悻悻然离开,他一抬眸,隔着几米的距离看见了秦冽。 他手里拿着一台相机,在他朝他看过去时,拍下了一张照片。 看他当时怒气冲冲,云野还以为他会离开,没想到居然还会站在那里等他。 迈步想朝他的方向走,忽然有个男人横空出现拦在了他面前。 对方是星探,给了云野一张名片,说他们正在筹拍一部仙侠剧,感觉他的气质出众,能够胜任男主角。 让他出道去当男明星?恐怕秦冽真的会疯吧。 云野收起名片,终于走到了秦冽的面前,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话竟然说:“对不起,你要没消气就打我两下。” 这完全不像秦冽能讲出来的台词。 “你……”云野很惊讶,“受了什么刺激?” 秦冽抿着唇,可怜巴巴。 看他这样子,云野心软得一塌糊涂,顾不得这是什么场合了,赶紧抱住了他。 “你别难过啊,我刚刚态度也不好。”云野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像哄孩子似的,“我也向你道歉。” 谁也看不见秦冽的笑。 果然过来人还是有经验。 放开秦冽后,云野拉起了他的手,“我们去见爷爷吧?” 就在刚刚抱他的那个瞬间,云野突然下定了绝心,他要和秦冽正大光明在一起,不想让秦冽受任何委屈。 秦冽唇角的弧度渐渐凝固,他眸光涌上复杂,想到之前对云野的态度,心中自责万分。 明明是他说话过分,最后还要他想办法来哄他。 “不用了。”秦冽不想他为难,随便找个理由直接拒绝了,“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88章 云野的想法很坚决,他既然决定了带秦冽去见爷爷,便不可能反悔。 只是上天似乎在跟他开玩笑,当他和秦冽离开漫展,鼓起勇气准备联系爷爷的时候,苏益西的电话先他一步打来。 “外公突发脑溢血送去第一人民医院了,危在旦夕,你尽快赶过来。” 那头的他声音无比焦急,交代完便挂了电话。 站在烈日晴空下,云野的头脑嗡嗡的,好像有无数蜜蜂在围着他乱转。 秦冽看出他神情不太对劲儿,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云野已经开口:“爷爷脑溢血去医院了。” “我现在送你过去。” 以最快的速度将云野送去那家医院,解安全带的时候,云野明显六神无主,费了会儿劲才解开。 “我会在医院外面陪着你,有事情第一时间联系我。” 秦冽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以无比坚定的眼神给予他信心。 下了车后,云野飞快冲进医院,他联系了苏益西,他告诉他爷爷正在心脑血管部的十九楼进行抢救。 来到那一层,先映入云野眼帘的是急救室上方的红灯,他的脚步止于此,心底有复杂的感觉冲了上来。 会不会爷爷是因为忧心他的事情才突发脑溢血?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够让他觉得内疚了。 走廊的长椅上坐着好几个人,其中就有苏意茹和苏益西。 他们母子俩得知老爷子在山里静养,前去探望,正好撞上佣人手忙脚乱地叫救护车。 还好有家庭医生随行,及时实施了抢救,否则不可能撑得到赶来这边。 扭头看见云野,苏益西整理下西装,率先起身朝他走去。 “做好心理准备,医生说外公可能撑不过去了。” 云野的脸上看不出反应,给人感觉不痛不痒似的,似乎无关紧要。 苏益西能理解,但也忍不住发出轻嘲,“我知道你刚回来,和他老人家还没什么感情,但你好歹也要装装样子吧?他可是你亲爷爷。” “难道非要我嚎啕大哭才算有感情?”云野不重不轻地反问,唇角讥诮一扯,“那你和他老人家相处二十几年,怎么眼眶都没红?” 犀利的言辞问得苏益西语塞,他哑然两秒,自知口才比不过云野,索性保持了沉默。 云野盯着那红灯看了会儿,问旁边人,“进去多久了?” 苏益西从手机中抬头,“两个小时了。” 这话说完,苏星若也急急忙忙赶来了。 那会儿云野接到电话后大脑完全空白,都忘了要叫她一起。 “爷爷什么时候能出来?”苏星若擦着额上的汗,气喘吁吁问。 “不知道,快的话可能再有两三个小时,慢的话也许十几个小时。” 云野听完,给秦冽发了微信,告诉他不用在外面陪着他了,他知道他有很多事情要做。 [那好,我先回学校。] [你一个电话我就立刻赶过来。] 秦冽的回复让云野感觉很踏实,这种无论遇到怎样的困境身边都有人陪伴的感觉真好。 ……… 黄昏不觉中来到了。 急救室上方的红灯总算是灭了。 这代表爷爷是平安无事地做完了手术,否则医生会在中途冲出来通知家属。 看到后,云野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忽然发觉自己那一刻的本能想法是他可以不用自责了,而不是为他脱离危险而。 如果爷爷有事,可能他要一辈子陷在怀疑自己的怪圈里面。 由此可见,他还是自私的。 苏益西说得对,即便他回归了苏家,但一颗心已经麻痹,对爷爷的情感根本没有那么深。 他只是太过于渴望亲情了,所以不停进行心理暗示,一定要把能抓住的全部抓住,却忘了感情从来都是存在不可控制的因素。 医生走出来时摘下口罩,满脸写着筋疲力尽。 他告诉家属,病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还需要观察,平安度过四十八小时才算脱离了危险期。 听完之后,大家都松了口气。 坚持要在这边陪着的那些亲戚和手下被苏益西给遣送回去,医院里只留下最亲近的家属。 苏意茹尽管也想留在这边,但她身体实在太差,不停地咳嗽,苏益西也让司机把她给送走了。 直到她走以后,苏星若才感觉自在一些。 虽然她是跟着姑姑长大的,但经历过那事儿以后,她心里清楚知道他们的关系不可能回到以前了。 他们连午饭都没有吃便赶来这边,听到爷爷平安无事后,苏星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肚子也发出不合时宜的“咕噜”声。 留意到这个动静,苏益西比云野更快转头问:“饿了?想吃什么?” “你订餐吗?”苏星若没跟他客气。 “不然我让你们俩小的请客?” 云野没想到苏益西能说得出这种大哥哥口吻的话,一时间都感觉很违和。 和苏星若对视一眼,他先行点头,“好,那你来订吧。” 苏益西出去打电话,云野小声问苏星若,“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就……”苏星若想了半天,蹦出来一个形容词,“无功无过吧。” “为什么这样说?” “他很疼我,但对我也不是无微不至的那种好,毕竟我们俩只是表兄妹,也不是情侣,这完全属于正常情况。” “那抛开表兄妹这一层关系,你觉得他为人如何?” 苏星若奇怪云野怎么对表哥如此感兴趣了,听他这样说,奇怪皱下眉,“干嘛?你怕他暗中对你使绊子还是怕他危害你?” 云野目光闪烁了下,显然不是因为这个,但还是无声点头。 苏星若挑下眉,口吻很笃定地说:“我觉得表哥不会是那种人,他最多就是觊觎你的位子,不会对你下狠手,反正你那么聪明,公司方面多提防着点他就行了。” “那……”云野想说他把位子让给苏益西,但观察着苏星若的态度,又讲不出口。 上次她已经很明显的表态了,她不愿意他那么轻易放弃,如果他真那么做了,她一定打心底里瞧不起他。 所以,为了让姐姐能够接受,他是不是该把重生的事情告知她呢? 苏益西打完电话推门进来,云野自动噤了声。 “说我坏话?”见他瞬间把嘴闭上,苏益西已经猜到。 云野坦然点头,“你要对号入座,那我也只能承认了。” 苏益西嗤笑了声,语气有几分吃味似的,“自从你回来,若若跟我也没那么近了。” 听闻,苏星若下意识转头回避。 云野撇下唇角,“那你该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够好。” 苏益西,“………” 这牙尖嘴利到底遗传谁?每次都能精准戳人痛处。 - 翌日早上,昏迷了十几个小时的苏老终于悠悠转醒。 云野趴在病床边,一感觉到有动静便立刻睁开了眼。 看到爷爷在看他,他的眼睛瞬间一亮,赶紧按铃叫医生进来。 经过详细周密的检查,医生说苏老已经没什么大碍,注意别让情绪过于波动就好。 听医生这样说,云野自然不敢再提起和秦冽有关的事儿了。 而爷爷也很“默契”地没有问。 他本来就沉默寡言,这次醒来后,像是很疲惫,更是一个字不愿多讲。 云野在医院里看了他一天,但晚上,苏益西来跟他换班。 他来之后,云野刻意等了会儿才走,他留下来的目的就是想观察苏益西,看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虽然这人给他的感觉很会伪装自己,但云野怎么说也活了两世,从一些细节上他还是能够看出本性的。 苏益西比他想象中要有耐心,明明有护工在旁边,但他喂爷爷喝水,给他擦汗,这些事情还是亲力亲为。 看他愿意屈身做这些,云野猜他应该是个重视亲情的人。 离开医院后,云野打车去了秦冽那儿,在路上时,他先发了消息给他,问他在哪,没有透露自己要过去。 “我在去医院的路上。” 听他发来这条语音,云野赶紧让司机师傅停车,然后匆忙下了车。 他给秦冽打过去电话,接通后,无奈又好笑,“我还打算去你家找你呢,没想到你来医院了,我们俩真是有够默契的,都没提前告诉对方。” 秦冽莫名沉默了几秒,才出声问他,“那你现在在哪儿?” “我让师傅紧急停车,现在……”环顾四周一圈,云野告诉他,“在一条老街的街口。” “哪条街?” “等等。”云野走到路牌旁边,探头一看,“相思街。” “等我几分钟,马上到。” 挂了电话后,云野百无聊赖踩着地上的影子,偶尔抬起头看看槐树底下卖着一筐筐水果的老奶奶,等秦冽过来。 也是过了会儿他才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开不进车,于是又回到了街口。 那个刹那间,远方有明亮的车灯打过来,如同剧里看到过的场景。 云野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很俗但是很令人心动的一句话:我的王子来接我了。 在车子停住以后,白色宾利副驾驶座的车门被人推开,身形颀长的男生拎着一个方形的盒子下了车,脚步像是踉跄了下。 云野看到他利落甩上车门,阔步朝他的方向走来。 刚刚不过无意中抬眸看向对方,在他身后暖色光晕似薄暮黄昏,少年的身影被完全笼罩,眉宇间少了几分凛冽的冷感,格外温柔。 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目之所及皆为惊艳。 秦冽走来时,浓郁的酒气也随之扑面而来。 难怪他自己没有开车。 云野心想。 他今天打扮得很有野性,衬衫扣子像是故意没扣好,挂在脖子上的黑色领带也有些松松垮垮的。 云野对他这样一副形象莫名觉得眼熟,特别是那条领带。 未等他询问是不是找人干架去了,云野便看到他张扬笑起来,不是唇角上扬,而是那种露出了牙齿的笑容,仿佛是遇到多么开心的事情。 这一刻,他的光芒比世间万物都璀璨。 秦冽发丝微乱,刘海却没挡住精致的眉宇,眼底如同浮动着水蒸气,泛着晶莹剔透,更像只大型犬。 空气里有莫名的湿意,也许是暧昧氤氲出了雾气。 眼前的人明显喝了酒有些站立不稳,泛红的眼却直勾勾盯着云野在看,全然不知自己有多么性感。 怕他摔倒,云野想伸手扶住他,却听见一声低喝,让他别动。 秦冽的神色格外认真,白皙的颈后突然红了一片,不知想到何事,很难为情的样子。 微眯着眼,他将手里的盒子递到了云野面前,“0316,结婚纪念日快乐。” 第89章 夜晚灯火照亮了城市的天空,月光皎洁得好似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镶嵌在漫无边际的夜空。 漫天星辰坠入秦冽的眼中,光芒灿灿如若烟火绽放的璀璨。 街头的十字马路,红绿灯永不熄灭的交替闪现,仿佛为他们开着氛围灯。 听着他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云野的心,被戳中最柔软的角落,鼻子一酸,眼前渐渐模糊。 他的世界在那一刻,仿佛下起了雨,整个人被淋湿了。 用手去擦拭,眼泪却还是不停地流出来。 从眼眶中流出以后,轻轻地滑落到嘴边,明明味道是苦涩的,可是,尝着尝着,忽然就变甜了。 内心有一股暖流涌出,流向四肢百骸,所有的酸楚都化为眼泪流出,只余满心的悸动与欢喜。 “结婚纪念日快乐”这句话从这一世的秦冽口中讲出来,是他从没想过的,恍然间像穿越到另一个时空。 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了秦冽许久,云野本能的脱口问道:“你怎么会知道3月16号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我梦到过。”秦冽的脑海中依旧浮现出那日的梦境,“通常人在梦里是看不见具体日期的,可我却在梦见我们领证结婚后,结婚证上的日子是3月16日,哪怕醒来之后也没有忘。” 解释完,他略有些吃味地说:“而且,你的网名不也是3月16吗?” 他不说,云野差点忘了。 在重生回来后,他就将自己的网名改成了0316,头像换成了向日葵的。 对前世的他而言,这是他人生中最重要最有意义的日子,某种层面上来说,代表了他的新生。 “没想到你居然能梦见前世的画面,居然都没告诉过我。”云野嘀咕着,接过盒子。 “我表达过,你可能没理解到。” 秦冽示意了眼,告诉他,“盒子里是我亲手做的蛋糕。” “你做的?”云野很惊讶,“不是去应酬了吗?要不然怎么会满身酒味?” “我当然是在应酬之前去的啊。”秦冽扯唇一笑,握住他的手腕,“跟我来。” 拉着云野去到一家奶茶店门口的小桌子,将蛋糕放在上面,秦冽解开了系成蝴蝶结的丝带。 画着两个卡通小人的蛋糕映入云野眼帘,他们共同捧着一颗爱心,里面的数字是0316。 尽管图案歪歪扭扭,看起来是非常业余的水平,云野还是能体会到他的认真。 他能记得这一天本就难得,还是在有应酬的前提下想到为他庆祝,更让人感动。 “虽然那不是属于我们俩共同经历的记忆,但我猜这个日子对你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吧?”秦冽戳下云野的额头,“今晚允许你把我当成他。” 闻言,云野真的哭笑不得。 “你本来就是他,不要搞得我好像脚踩两只船一样。”他嘟哝说完,叹了声气,“既然你能梦到前世,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会想起全部的事情。” “你想让我记起来吗?”秦冽眸光深邃。 云野以为自己能果断回答,却在出口的那个瞬间犹豫了。 假如秦冽记起了前世的全部记忆,那他还会是现在的他吗? 成熟稳重的性格取代了如今的年少轻狂,他会变得怎么样? 秦冽不等云野回答,先点了爱心蜡烛,焰火瞬间燃起。 飞溅的火光里,云野回过神来,笑意渐浓,双手合十,心中祈愿,他能够和秦冽岁岁有今朝。 行人来来往往的街头,他们共同分一块蛋糕来吃,秦冽站在云野身旁,他坐在椅子上,将脸靠在他的身体,怎么也不敢想他们会有这样一天。 云野是一个特别感性的人,正因为这点,他总把自己缩进保护壳里,怕被人看到他脆弱又敏感的一面。 是秦冽看穿了他的本来面目,主动走进了他的世界里,为他带来了生存的希望。 “秦冽,我爱你。”云野抬起头笑着对他说。 听见的人眸光闪烁了下,手紧张地垂在身侧,薄唇微动,想予以他回应,却还是讲不出那个字。 甜言蜜语让他说出来很困难,但更难的还是说“爱”。 秦冽弯下腰,埋进了云野的颈窝里,无声予以他回应。 他能清晰感觉到她灼热的呼吸喷在了他的肌肤上,隐约带着不安似的。 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云野安抚地拍打他的后背,“没关系的,我都明白。” 有的人天生学不会表达爱意,他也不想勉强,既然他能讲出来,那就由他来说。 “云野,我会对你好的。” 他话语还算温和平静,但拥抱的力度紧得像是要将他挤进身体里。 感受到胸膛的温热,秦冽一再收紧手臂,像是生怕他像一阵雾气般散开。 云野对秦冽自然是百分之百信任。 他像是那种凶猛的大型犬,一旦被驯服以后,会格外顺从主人,完全不用担心他会有背叛的行为。 离开这儿的时候,云野挽着秦冽的胳膊,问他能不能把他做的梦跟他讲一遍。 秦冽看他一眼,“做一次讲一个梦。” 话音未落,云野飞快捂住了他的嘴巴,“这是在大街上。” “哦。”他满脸不以为意。 那嚣张的神情仿佛在说——那又如何? - 隔日。 云野带着自己熬的粥来到医院,发现爷爷已经能坐起来了。 面对他,还是有一些尴尬,云野把保温桶放在旁边,问他要不要喝点。 他刻意不去直视爷爷,以行动转移注意力。 苏老将他的局促不安看在眼里,目光垂下,率先出声问:“你在学校,怎么熬的粥?” “昨晚我去秦冽那儿睡的。”云野坦然作出了回答。 空气安静了片刻,苏老抬眸看向他,认真询问:“当初为什么选择秦冽?” “他的优点不必多说,待人真诚、有责任心,这些大家都能看得到,我要说对我有什么特别的,大概就是除了他我不会再选择别人。”云野的语调十分坚决。 他这样讲就是旁敲侧击地告诉爷爷,绝对不会因为任何因素放弃和秦冽在一起。 苏老早就看出他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并非表面看上去得那样软弱。 “那你不怕被他辜负?” 云野没有坚定不移地说他不会,而是郑重道:“假如他辜负了我,那就不是我看上的秦冽了。” 沉默深刻后,苏老无奈叹气道:“罢了,你刚回来苏家,本来就是爷爷亏欠了你,从前我也没教育过你,自然现在也不能要求你太多。如果你真心想和秦冽在一起,我不会反对,希望你能不忘初心,记住今天所说的话。” 没想到爷爷会说出来这样的话,云野手一抖,盛的那碗粥差点摔落在地。 将他眼底的震惊尽收眼底,苏老知道云野这一刻肯定是开心的。 堵在他胸口处的郁结之气突然消散了。 看到云野高兴,他的情绪也好了起来。 人老了,果然不能事事太较真,该顺其自然的全都随他去吧。 云野安静数秒够,试探性询问:“爷爷,之前秦冽便说要来探望你?那我现在给他打电话?” “嗯。”苏老淡淡应了声,还特意交代,“让他不要穿一身黑过来,显得给我奔丧的一样。” 听闻,云野差点笑出声。 他此刻感觉自己像只出了笼的小鸟,每个细胞都是鲜活跳跃的。 从病房出去后,云野迫不及待给秦冽打了电话,告诉他这个消息。 接到电话后,秦冽最初并不相信,觉得云野在诓他,直到他甩下一句“那你不来我就去转告爷爷了”,才赶紧答应,说自己马上就到。 云野并没忘记爷爷交代给他的话,挂电话之前先强调,“爷爷刚从鬼门关回来,你别穿那种黑白色的衣服过来,他老人家会觉得晦气。” 秦冽虽应下来,可事后回家换衣服,翻了半天衣橱发现自己全是黑白灰色系的。 他的原则就是绝对不穿过季的衣服,之前有过其他颜色的衣服都打包捐走了,剩下的这些颜色很是单调。 没办法,秦冽只能叫上杨逍陪他去商场买衣服,顺便为爷爷挑选见面礼。 毕竟这是第一次正式见面,要给人家留下好印象,这样才不会显得云野眼光差。 杨逍听说秦冽要去医院里见家长,立刻把他拉进了一家婚庆服饰店。 随后指向一款正红色的西装,激动表示,“冽哥,没有老人家不喜欢大红色,吉祥又喜庆,你听我的准没错。” “我不是要去结婚,也不是脑子有病。”秦冽很无语,“怎么会想到叫你来?” 杨逍抿下唇,又指了一款土黄色的,“那这个呢?雍容华贵又不失低调。” 秦冽话没回一句,扭头就走。 最终,他还是凭借自己的眼光,穿了个粉色的卫衣配牛仔蓝的裤子,去到了医院。 为什么挑这个颜色? 网上说粉色是最有亲和力毫无攻击力的颜色,他五官犀利深邃,气质也会在无意间透露出盛气凌人的感觉,需要靠衣着来中和。 在长廊灯光下,单手插兜,秦冽的目光不期然和云野空中交汇。 这一身青春靓丽,堪比甜妹,明眸皓齿,肤白腿又长,云野见到后都震惊得定在了那里。 让你改变自己的穿衣风格,可没让你把人惊掉下巴啊。 走廊窗户外的阳光暖暖照在秦冽的发丝上,为他镀上一层暖光,完完全全就是从藏獒过渡到了萨摩耶。 待他走近后,云野左右看了看秦冽,“啧”了一声。 “怎么?不好看吗?” “不是。”云野摇摇头,深思熟虑后蹦出一句,“我只是突然发现,你也很有0的气质。” 第90章 听完云野的话,秦冽暗暗地在他的手掌心捏了下,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像他这种浑身散发着威猛气息的1怎么能接受被人说有0的气质?这不是侮辱是什么? 进了病房里面,秦冽将带来的礼物放下,规规矩矩跟苏老打了声招呼。 “坐。”苏老的精气神好了许多,眼神示意下云野,“我有些话想单独跟秦冽说。” 云野没想到爷爷连寒暄都不曾就要直奔主题,恍惚了下,点头答应,“那我去找医生聊聊您的病情。” 说罢他推开门出去,不曾给秦冽一记担心的眼神。 因为他相信这对他来说是小场面,他一定能够应付得了爷爷。 在云野出去后,苏老直接命令了秦冽一句,“我想喝水,去给我倒。” 秦冽巡视一圈,看到水壶后拿了杯子过去。 他给苏老倒了杯先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体贴地问:“需要扶您坐起来吗?” “不然我躺着喝?” 秦冽看出来了,他是要故意给他出难题试探他的耐心。 小老头点子还挺多。 多亏了他平时积攒了不少应对爷爷的经验,和他们老年人相处起来完全得心应手。 把苏老扶起来后,秦冽还事先提醒他老人家试试水温,免得烫到。 苏老抿了口水,“这么凉还能烫到?给我添点热的。” “好的,苏爷爷。”秦冽皮笑肉不笑,痛快转了身。 另一边。 云野去了趟医生的办公室发现人没在里边,又转身返回去,结果半路遇到了苏益西。 他给苏老买了些无糖的糕点,他老人家就好这一口,医生说可以适当吃点,没有关系。 快步上前,云野拉住了他,“爷爷在和人聊天,你等会儿再进。” “谁来了?” “我男朋友啊。”云野语气免不了有点儿骄傲,“爷爷同意我们俩交往了。” “你说什么?”苏益西感觉难以置信。 “大概因为他觉得亏欠我,才没反对的吧。”云野透过他的反应,试探性问:“你很羡慕吗?” 苏益西移开目光,低声反驳,“没有。” 然而事实是,他胸腔里一颗心跳动得十分剧烈,活了这么久终于感觉看到了希望似的。 如果外公能同意云野和同性在一起,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可以? 之前,苏益西担心自己的性取向会被外公知道,惹他不快,拿不到集团的继承权,所以拼命掩饰自己,即便喜欢谁也不敢表现出来。 他真的受够了那种阴暗的日子。 云野知道秦冽和爷爷一时半会儿聊不完,刚好他趁这个机会可以和苏益西深入了解一下。 “我们去那边坐吧。”说完,他率先走了过去。 苏益西凝视着云野的背影,他在想,陈暮洲究竟喜欢他哪里呢?他能不能从云野的身上找到和他的相似之处? - 云野和苏益西聊了半个小时,秦冽终于从病房出来了。 他没有错过他那一瞬间放松的神情,像是在说:老子可算是从鬼门关逃出来了。 阔步上前,云野拉起了他的手,“你和爷爷聊得不错嘛!我还以为你不到十分钟就会被轰出来。” “那你太小瞧我哄他们老年人开心的本事了。” 秦冽越过云野去看苏益西。 他正在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仿佛是说:你穿这么骚包的粉色是怎么想的? 秦冽表情十分傲娇,握住云野的手,牵着他走到苏益西的面前,“别太羡慕。” 苏益西脸上的惊讶之色顷刻间消失不见。 “我羡慕你什么?”他故意反问,准备看秦冽怎么回答。 谁料他拉着云野一转身走了,炫耀完就溜,也不care别人什么态度。 苏益西的一口郁结之气直接堵在了喉咙里面。 - 上车后,云野系上安全带,问秦冽和爷爷都聊了什么。 “老年人还能是为什么事情,无非就是考验我,看我是不是三心二意那种人。” “那你认为你们相处得如何?” “还算愉快。” “听你这语气好像不大有信心啊。” 秦冽无声挑眉,将他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下,“云野,我们一定要证明,我们是非常认真对待这段感情的。” 微微一怔,云野不懂他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真正有信心,是不会在意别人怎么看的吧。 云野还想说什么,秦冽的电话忽然响了。 他的手机连接了蓝牙,接听之后,云野听见一个许久没听到的声音。 “冽哥,在哪儿呢?” 是唐境泽。 他的眼睛一亮,这个反应被秦冽捕捉,纳入眼底。 “路上,开车。”秦冽简短说完,“有事儿?” “我到尚城来了,晚上一块喝点?” “等我请示下。”无声望向旁边,云野接收到讯号,莫名其妙,“你问我干嘛?” “你晚上有空吗?” “我没什么事儿啊。” 秦冽了然,对唐境泽说:“我带云野一起去。” 约好时间和地点以后,秦冽按了挂断,下一秒便问:“你对唐境泽好像不太一样?” “哪不一样?” “我身边这几个朋友,你好像跟他最熟,对他的态度也比对其他人要好。” “可以啊。”云野的眼神中涌出钦佩,“这都被你发现了?火眼金睛啊。” “别贫。”秦冽很认真问他,“为什么?” “因为我和你结婚后,你身边最好的朋友就是他啊!那个时候的唐境泽已经是权威医生了,我身体不好,你经常叫他来家里为我做检查,半夜里遇上我哪里不舒服,也先给他打电话,如果没什么事的情况下,他总会第一时间赶到。” 解释完之后,云野非常肯定地点头,“唐境泽这个人风趣幽默,善良正直,也非常有耐心,是不可多得的好朋友。” “你当着我的面夸别的男人,合适吗?” 云野忍俊不禁,“你不会连你好朋友的醋也吃吧?我真要和他有什么,这辈子还会来追你吗?” 秦冽一想也对,不自然移开视线,开始为自己辩解,“我当然不是怀疑这个,只是每次看你满脸笑容望着他,很不舒服。” “他对我们好,我当然要以礼相待啊!”云野歪头,戳下他的脸,“总不能对他冷脸吧?” 秦冽自觉理亏,不聊这个话题了。 他当然不是怀疑云野对唐境泽会有暧昧之情,一切全因为醋意作祟罢了。 没有人受得了小心眼爱吃醋的另一半,或许最初可以忍受,但久而久之呢? 上次他便因为这个跟云野起了矛盾,不可再重蹈覆辙。 “那我身边的其他朋友呢?韩煜、陈瑞这些人去哪儿了?”他没忘记周子琰,考虑之下才提起他,“还有姓周的,你好像特别不喜欢他?” 一旦聊起这个,就要把云野不愿意告诉他的秘密揭开。 他一直没有想好该怎么跟他说,但他的赛事开始在即,也到了不得不开口的时候了。 转头看向窗外面,碧蓝如洗的天空下,一片苍翠的高岗,隐约可见飞檐高翘的凉亭。层层叠叠的树叶间,伸出几支花朵,分外好看。 云野很突兀地提起,“秦冽,今天太阳很好,要不然我们下去走走?” 他想的是边逛边聊比较好,以免秦冽开着车的时候情绪波动,会发生什么意外。 而从他的态度里,秦冽也发现不对劲了。 假如不是说很重要的事情,云野他不可能下车专门去谈。 将车停靠在路边后,两人各自从车的两边下来,往里面走。 午间的森林公园里,大片迎春花盛开。 暖暖的阳光在不规则建筑墙上淌下错落有致的光影,天蓝得像一块纯粹的美玉。 在靠近湖泊的岸边有一片空地,成片的绿荫下摆着一张张的桌子,是属于旁边的茶室。 云野和秦冽走到围栏边,相对而坐,要了一壶普洱茶。 阳光下,平静的湖面像洒下细碎的流金,还有两只天鹅在上面戏水。 服务员为他们把泡好的茶端上桌。 云野执起茶壶,将茶汤缓缓倒入瓷杯中。 热气蒸腾,空气中茶香四溢。 他握着瓷杯的手指纤长,白皙似玉,做这种动作时天然有种和谐的感觉。 干净美好得似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 三月天里阳光正好,他像是从盛景中走来,带着特有的光彩。 “如果不是碰巧遇上想聊的话题,我们都想不到来这边喝茶。” 云野将其中一杯放到秦冽的面前。 他端起来,并没有喝只是随手把玩着,旋转杯沿。 云野知道他很想知道那些事情,他想了想,该从哪里给他讲起。 如果他很确定前世是周子琰害了他,那他一定会斩钉截铁告诉他。但很可惜,从头到尾都只是他的猜测。 气氛沉寂片刻,云野喝完一杯茶后,先行开口:“你的车队在你28岁的那年解散了,从此以后你都不碰赛车了。” 闻言,秦冽的眼神顷刻间变得犀利。 视线落在茶壶漂浮的茶叶中间,有些晦暗不明。 “韩煜那会儿在国外发展,我只见过他里面,陈瑞还有其他队员倒是和你保持着联系,但我也没见过他们。” 云野见他不说话,讲完这些后才试探性奔入主题,“你之所以不碰赛车,是因为………” 他停顿住,有些于心不忍。 却不想,秦冽直接把他未说出口的话讲了出来,“是因为我再也玩不了赛车了对吗?” 云野不会知道,秦冽在问出那句话的时候,胸口如同压着千斤巨石,连呼吸都十分艰难。 那是他曾视作比生命更重要的存在,甚至想要以死捍卫,怎能接受得了中途而废。 第91章 日光明晃晃照在男生苍白的脸上,云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悲凉。 尽管他有竭力掩饰自己,但抿成平直线条的唇,紧握成拳崩起青筋的手腕,都泄露出了他内心深处的情绪。 他犹豫了很久都讲不出口的话被他单刀直入问了出来,像秦冽那样聪明的人,自然是有丁点儿异样都能察觉得到。 云野的话哽咽在喉咙里,停顿了许久,怔然点头,“是的……你在六年后出了车祸……右腿不幸被截肢了。” 听闻,秦冽墨色的瞳孔倏然放大。 在当下那个瞬间,他应该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内容,眼神下意识是求助,确认云野是不是骗他。 但也仅有一瞬间,他眸中震惊的色彩被灰败无光所取代。 秦冽自然是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有谁会拿这种事情编造谎言呢? 手反射性地按在了自己的右腿上,肌肉很结实,隔着布料能清晰感受到温度,以及传递给他的力量。 气氛很安静,那句话说完之后,谁都没有出声。 在此之前,云野当然有想象过他将残忍的未来剖开讲给秦冽听的画面,却都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眼下,他的表情越来越沉重,眉头紧锁,似乎一切努力化为乌有,所有的美好梦想都在这一瞬间破灭了。 也不知秦冽究竟在想什么,云野有观察到,他的双肩逐渐无力地耷拉下来,眼眶也像是微微发红,薄唇在动,可喉咙里偏偏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仿佛背负了整个世界的失望,这一刻脆弱得让人心疼。 云野猜想,他的内心肯定充满了无助,想呐喊想发泄都找不到出口。 望着他,云野也快要哭了,那个意气风发的秦冽好像突然一瞬间就在他的眼前消失了似的。 他没有疯狂热爱过哪件事,也没有非做不可的兴趣爱好,所以无法对他感同身受,云野只能张开双臂,慢慢抱住他。 但秦冽却像有应激反应那般,下意识躲开了他。 从他抗拒的动作里,云野察觉到了他的警觉。此刻的他一定竖起满身的刺,在质问命运的不公。 “我怎么会出车祸……”秦冽想了很久都没能想通,摸了自己的右腿许久才抬起头看云野,“是比赛的时候出了事故?” “当时的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因为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只知道那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一次比赛,你在……” 唇瓣喃喃着,云野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秦冽打断,“你不用说了。” 他们玩赛车的都不太喜欢听到谁出了事故这样的话,总觉得晦气,不吉利,怕影响了自己的心理素质。 秦冽更不敢听,因为那是未来的他亲身经历的,如果他知道了,以后在骑车的时候一定会恐惧、忐忑,脑海中总要浮现出那样的画面。 所以,他不想再听下去。 但云野必须要说,他们之间既然已经开了这个话口,他就必须要把他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 “你难道不好奇你为什么会发生意外吗?几年后的你已经是个成熟的赛车手,你不可能会那么粗心大意的,会在上场之前连车子的基本性能都不检查。” 听完这番话,秦冽的眼神冷得似要杀人,吓得云野都本能抖了下。 “谁暗中使坏了?”秦冽质问的声音带着杀意。 云野看得都有点儿惧怕,声线很虚,“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查出来,根据我背地里所了解的,在那次事故后,你和周子琰闹掰了,偶尔有风言风语流出,说他背叛了你,被别的车队收买,暗中动了手脚,我认为应该跟他脱不了干系。” 从云野的话里,秦冽能感觉得到,前世的他们应该是并不亲近的,否则不可能云野任何关于他的事情都不知情,只能靠自己去猜。 撇开周子琰的事情暂且不提,谁害了他,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势必要为自己讨回来的。 现在的他只想和云野捋清楚,关于他们未来要如何走下去。 “你怎么不去问他呢?”秦冽发觉,比起知道他截肢,他居然更心疼云野。 那个笨拙又小心翼翼地在暗中喜欢着他的云野。 云野迟疑地摇摇头,“我不敢。” 他在最初嫁给秦冽的时候非常胆怯,对他是种敬畏的姿态,总觉得这个男人深沉得不可捉摸,让人无法靠近,后来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他以后,那种感情又变成了敬仰,他期待但又害怕跟他说话,怕自己得不到回应会失望,怕自己哪里表现得不好在他面前丢人…… 秦冽无声地摸摸他的头,只一个动作便能代替所有的话。 “难怪你之前问我有没有可能放弃赛车。”他终于明白了原因,只剩唏嘘和感慨。 听他主动提起来,云野下意识追问:“那你会吗?” 秦冽没有回答。 目光眺望远处,沉默了许久后反问:“云野,你说人的命运会是注定逃不开的吗?” 从他的话里听出另外的意思,云野敛下眸,“看来你还是抱有侥幸心理,你难道认为那次事故除了有人刻意为之,没有别的因素了吗?你的赛车运动有多危险,不需要我来提醒你,难道在你心里,我不值得让你珍视生命吗?” 秦冽喉结滚动,云野最后那一个问题俨然是将他自己和赛车放在了同一个天平上,看他更侧重哪一边。 可明明这两者没有可比性,一个是他所钟爱的人,而另一个是他的梦想啊…… - 晚上,秦冽去赴唐境泽的约,云野没有跟着一起。 从秦冽的态度里,云野能感受到他是不想让他跟着一起去的,只是不知如何开口,那他只能先发制人地说自己要去图书馆自习,就不跟他过去了。 秦冽是个非常要面子的人,许多事情他不好当着他的面表现出来,但换成是他的哥们,那就无所畏惧了。 负面情绪的确不适合在心中压抑太久,或许他见到唐境泽就能聊出来了。 晚上,云野一个人去了图书馆里自习。 他看书看到九点半,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宿舍的时候,唐境泽的电话打来了。 他说秦冽在酒吧里跟人起了冲突,两个人相互之间揍得对方鼻青脸肿,还好人家最后没有追究。 听完之后,云野第一时间打车去了那家酒吧,他推门进到包厢里面,唐境泽一下坐直身子,收起了手机。 “好久不见。”走到云野面前,他寒暄点下头。 两个人的确许久不见,唐境泽这段时间也听闻了云野的传奇经历,眼下看他的感觉又和之前不同了。 他本来给人感觉就有一种超出年龄的成熟感,如今更是让人觉得有种不可小觑的气势。 云野和秦冽在一起,看似是秦冽掌握了主动权,事实上他完全被云野所拿捏。 “秦冽呢?” 唐境泽努了努嘴,“洗手间里呢,想吐也吐不出来,估计挺难受的。” 听见洗手间传出来干呕的声音,云野眉头深深拧起。 要是当着他的面,秦冽一定不可能这样放肆地借酒消愁吧。 “他不是空腹喝的酒吧?”云野很细心,有留意到这点。 “我们来这儿之前吃了顿饭。” 这话说完,唐境泽他紧接着道:“秦冽心情不好,的确喝了挺多的,我就把他交给你了。” 云野点头,下意识想推开洗手间的门,却又想到什么,扭过头问:“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说了挺多的,一时半会儿聊不完。”唐境泽眸光闪烁了下,觉得还是告诉云野比较好,“秦冽他没办法放弃赛车,你最好不要逼他。” “我没……” 云野怔然望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唐境泽耸下肩,满副纨绔不羁公子哥的范儿,他这人挺有立场的,不该自己多管的闲事,绝对不会插手。 感情的事儿,剪不断,理还乱。 “那我先走了?”唐境泽示意了眼门口。 “好,再见。” 待他拉开门出去之后,云野敲敲洗手间的门,问里边的人能不能进去。 过了半分钟,秦冽才把门拉开,映入云野眼帘的是一副野性颓废的形象。 他双眸赤红,像是刚洗过冷水脸,黑色发梢还在不停往下滴水。 这样的他无疑是性感的致命的,令人看到都有种扑面而来的张力。 “你——” 云野话没问出口就被他拉进去。 浓浓的酒气随着关门的那阵风涌入了鼻腔。 秦冽特别急,反手扣上门锁,顺势就将他抵在了上面。 下一秒,空气里响起皮带扣崩开的声音。 以云野对秦冽的了解,如果不是喝多了,他不可能问都不问就直接开始动手。 没办法,云野只能用手撑在墙上,被秦冽自背后压着,他根本没法动。 秦冽修长的手指挤进云野的指缝,不容拒绝地缓缓扣紧。 两只手交叠着撑在墙上,云野想要挣脱,却被抓得更紧,甚至让他的指关节生疼,发出轻微脆响。 背后的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只将头埋在他后颈上,吻如花瓣落下。 触感微痒,云野的肩膀耸动,感受到他扯下了他外套的一边,心脏蓦然收缩。 光线黯淡,秦冽看不清白皙的后颈皮肤绽放出的印记,只能感受到微凉的肌肤触感,还有他游走的余温。 秦冽的鼻尖抵在云野有些凌乱的发尾上,热气挠得他全身发痒。 屏住呼吸,云野胸口起伏着问:“你知道我是谁吗?能认得出我吗?” 他怀疑眼下的他神志不清,会不会谁来敲门都被拉了进去? 这话明显是激怒到了秦冽。 他没回答,唇轻柔触上去,印上蜻蜓点水般的吻,却又一触即分,下一瞬,便狠狠咬了下去。 伴随着动作,唇齿间还低语:“我不是对谁都能发.情的物种。” 云野的皮肤上留下了牙印,他这次真的是用了力气。 “我错了。”云野赶紧示弱,“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 秦冽放开了他,痞笑扯下唇,拿起旁边的漱口水漱了下,放下的时刻发出“咚的”一声。 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云野回过身看他,借着昏暗的光,秦冽眼底的落寞更为明显。 “秦冽……” 云野抬手放在他的胸膛,“你是不是很难受?” “难受,你帮我吗?”他的嗓音低沉磁性,像是将其缠绕在舌尖细致反复地品磨了一番。 见他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云野无奈又好笑。 他明明知道他问的是不是心里难受。 “可以,但不是在这儿……” 秦冽薄唇紧抿,眼底似浮动着嘲弄那般,令云野看不懂他的情绪。 忽而,他被秦冽一把抱起,放到了洗手台上。 伴随着惊呼,云野感受到凉意。 秦冽眸光炽热,受到酒精催化,如同淬火一般。 他将云野的身子旋转,以侧影对着镜子,单手钳住了他两手的手腕,随手扯下领带捆上,不容许他的反抗。 面前的镜子,云野能清楚看到他们此刻的姿态。 “不要……” 在秦冽埋下去时,他反射性表达了自己的抗拒。 说不上为什么,云野不喜欢这种被逼迫的感觉,虽然他们之间发生什么都是顺理成章,但眼下却让他觉得很受辱,因为他并没有尊重他的意见。 秦冽听闻,目光凝滞片刻,反手将他转过去。 云野的下颌被抬起,他的薄唇随即压了下来。 起初还是温柔的舔.吮,明显极力克制自己的力量。 渐渐的,他低下身体,在他的外套不知何时从肩膀滑落之时,他的吻变得越来越放肆。 第92章 这是个带有强势侵略性的亲吻,不容抵抗。 从温柔的浅尝辄止,到后来逐渐贪婪,想要更多,秦冽的唇齿里浓烈酒香渡过来,他手落到他的后脑勺,缓缓加深这个吻。 舌尖被舔着,唇被吮着,思想渐渐被他占据。 云野快不能呼吸,用手去推他,却被男人握住了手贴墙压在耳边,以十指紧握的姿势。 激烈中,云野的牙齿不小心磕破了他的唇角,血腥味瞬间蔓延整个口腔,但这个吻依旧没有停下,秦冽用他的强势吞噬了他所有的思绪。 短暂分离的间隙,云野的手抵在他的肩膀,问他今晚怎么这么凶。 他对秦冽那么了解,自然能够感受到他今晚的异常,如果不是心情压抑,他不会如此迫切想要释放自己。 昏暗灯光下,秦冽眸光晦涩不明,没有回答。 他们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能清楚感受到温度的上升,在这狭窄的空间里,雄性荷尔蒙不停地乱窜。 缓缓抬起手,云野的手掌抚摸上他的脸,嗓音沙沙的,“秦冽,如果你想继续玩赛车,我不会再反对了,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害怕……” 男生的眉头拧紧,神色之中是掩盖不住的担忧。 听到最后那三个字,秦冽的后背倏然绷紧,迷离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冷意。 脑海中仿佛是有一根弦骤然断裂了,他借着酒劲儿,好多话想要宣之于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云野不会知道,他刚刚是在故意吓他,为的就是试探他的反应,想要看看他见识到他阴暗的一面,会不会退缩。 可是当真的听他说了“害怕”,他又开始后悔那样做。 见秦冽不说话,踮起脚,云野讨好地在他喉结上亲了亲。 秦冽全身麻了下,看着男生亮闪闪的双眸,满眼都是真诚,垂在一侧的手用力攥住了。 那一声“小野,对不起”在舌尖打转,犹豫着说不出口。 云野能感受到秦冽竖起了满身坚硬的刺,他没有躲避,用坚毅的目光迎上他冷冽的目光。 抚摸着他的后颈凸起的那块骨头,轻柔出声,“我不是反对你玩赛车,是怕你会遇到什么危险,如果你权衡之下真的没办法放弃,我也不会硬逼着你割舍,毕竟人活着开心最重要,我也想看到你在赛场上潇洒驰骋的样子。其实我不该杞人忧天,也许这一世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呢?” 云野故作轻松地开口,清透的嗓音比往日低沉柔软得多,如渗了蜜糖一般,有一种粘稠的甜。 他字字句句都在为秦冽着想,哪怕是委屈自己,也在所不惜。 温情的气氛逐渐弥漫。 谁料下一秒,秦冽用力攥住了他的手腕。 被他突然的动作和力道吓住,云野不知自己又说错了哪句话,会突然惹怒他。 但秦冽说话的声音却带着颤抖,他像个无助的孩子将脸埋入了他的胸膛里,缓了几秒后才抬头。 “你刚才说你怕我现在这个样子,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才是真正的我?一直以来,我都在和你心目中那个前世的我较劲,我把自己伪装得成熟稳重,努力表现得什么都不计较,好像特别大度,但其实在我心里,我就是一个阴暗又自私的人,之前所有的样子全都是在演戏,我想取代那个人的位置,让你喜欢上现在的我,让你的心里只有我!” 他这一番话听起来是在控诉,却又字字悲怆。 云野怔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眶渐渐湿润。 “如果不是喝了酒,我他妈不知道还要在你面前伪装多久!云野,你爱上的不过是我失败人生里的缩影!那不是我!” 秦冽的低吼声充满了心痛。 他之前听云野讲述他十几年后的性格始终想不通,为什么未来的他和现在会有如此大的差距? 他自认为是一个活得随心所欲、玩世不恭的人,总是无法将现在和未来联系在一起,直到云野今天告诉了他原因…… 原来现在的意气风发都是短暂的,他的人生注定要经历大起大落,变得颓废不堪。 这无疑是将他现在所有的努力全都击垮。 秦冽第一次感觉到云野口中所说的那个前世的人是自己,可也正因为这样的感受,他更为自己的前世感到悲哀。 因为他深深地明白秦冽有多么热爱赛车,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可以说那是逼迫他人生不断前进的唯一动力。 但最后落得那样一个结果,谁能接受得了? 秦冽今晚的情绪的确是颓到了极点,他没心思也不想在云野面前装什么优雅有风度的男人了,全都去他妈的吧。 一直以来,云野都清楚秦冽裹着一个厚重的壳,他这个人对外界的防备心很重,哪怕和他建立起亲密关系,也不会将真正的想法告知于人。 所以听到他说这些,他在酸涩的同时十分惊喜,因为他终于愿意和他分享他心里的感受了。 忍住流泪的冲动,云野的手臂环住他的腰,“秦冽,我很高兴你和我说这些。” 面前的男人似乎不太自然地别开了头。 云野将脸贴在了他的胸口,“你不需要伪装,在我面前做自己就好,无论什么样的你,都是我最喜欢的样子。” “那刚刚呢?”秦冽故意问,“我那样强迫你,也喜欢吗?” 云野哑然两秒,诚实回答,“我的确是有些不太舒服,但那不是因为你对待我的方式,而是觉得莫名其妙,不懂你为什么突然那样做,如果你事先和我说明白了,我愿意被你强迫。” “说明白了还叫强迫吗?” “小情侣之间的情趣,懂不懂啊?”云野红着脸说,非要让他直白地讲出来。 秦冽喉结滚动着,沉默片刻后问:“那如果我表现得小气、强势、自我,你也没问题?” “如果你真的爱我,那我相信你所表现出来的这些在你看来是负面形象的性格,全都基于在乎我。” 云野话音坚定,十指握住他的手,慢慢滑入他的指缝里面。 “没有人是天生合适的,我们俩才刚刚在一起,肯定是要磨合的,如果你不把真实的自己展现在我面前,那你是打算演一辈子吗?” 云野耐心又温柔,话音如潺潺流动的水淌入了秦冽的心间。 他眼角赤红,黑眸里的情绪起伏,有片刻极为明显,像什么沸腾了,烧得旺盛。 在始料未及中猛地将人揽入了怀里。 从他的力道中,云野能够感受到他这一刻的“激动”。 他相信,秦冽是真正听进去了他的话。 抱了很久以后,云野推开他,主动去吻他。 秦冽不甘心满足于此,很快反客为主。 热烈的吻接着落下,舌尖卷入口腔。 云野被吻得有些缺氧,脑袋发空,再没有清醒的理智去思考其他事儿。 秦冽的手也不知何时转移了阵地。 在此之前,他先抬起云野的手臂,让他圈在了他的脖颈上,回应他的亲吻。 等他全身心投入的时候,他开始发起了进攻。 “之前是我情绪失控了,抱歉。” 秦冽还有闲心讲这种话,他话语还算温和平静,但拥抱的力度紧得像是要将人挤进身体里。 感受到怀里柔软的身体,回想之前那一幕,如同失而复得般庆幸。 感受到男人的手如同拂过猫尾那般,云野咽了下口水,心跳加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浓密的长睫抖动着,如同轻颤的蝶翅,他感觉两个人就像背着人在做什么坏事一般,慌张着,惴惴不安着……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外面晚归的人们行色匆匆,在这一方寸土里,都在忙各自的事情。 谁也想不到,他们会有多热烈。 很久之后,云野的身子软得似水,融化在了他的怀里,像是也把命交代在了他的手上。 心头涌上悸动,他的感官像是受到牵引一般,心跳逐步加快,猛然颤抖一阵,有种酥麻的感觉从下往上窜进了脑海里。 他只觉得周身被滚烫包围,思绪在空中踩棉花,最后又狠狠地从云端跌落至地,然后瞬间再弹起来。 呼吸滚烫,手微微一颤,云野无意识抓住了他的衬衫,揉出褶皱。 他的脸埋入他的脖颈里,无意识发出了叹息声,像是享受,却又无奈。 秦冽单手搂着他,另一只手拧开了水龙头。 他挤上洗手液,慢条斯理地冲刷着手指,脸上终于开始有笑意流出。 云野望着他,那衬衫之下的肌肤透着异样的红,性感得要命。 他的手伸过去,扣住他的手腕,为他冲洗,灼烧感传递到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上。 “心情好点了吗?”云野歪着头问他。 秦冽感觉他很不讲道理,往他脸上弹了下水珠,那皱眉的表情好似在说:爽的人是你,问我心情好不好? 云野的唇角流露出笑,他靠近秦冽,不知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男人的耳垂顷刻间红得像充血那般,流露出少男的娇羞。 从云野的一颦一笑间,秦冽能感受到他的诱惑。 他太了解他的命门在哪里,只需轻轻勾下手指,他就会自动上钩。 “这是你说的,不准反悔!”秦冽向他确认。 “嗯,绝不反悔。” 云野和他拉钩,戏谑的笑里还说了句,“过去今晚,从前不愉快全都一笔勾销了好不好?” 秦冽与他对视着,这一刻忽然觉得云野比他成熟多了。 尽管年龄上他大他两岁,可按心理年龄来说,他是不是要小他十几岁?? 一不留神,居然谈了段年上恋? 第93章 半月之后,云野随秦冽回到霖城,参加他大哥的婚礼。 云野不排斥高调,他和秦冽的感情该说开的都说开了,基本进入稳定状态,即便是向大众公开恋情,也不会对他们俩造成什么波澜。 只是像这种盛大的场合,会有那么多亲戚朋友到场,他不免还是会觉得紧张。在秦冽询问过他意见,问他要不要和他一起出席时,云野犹豫了很久。 因为他明白一旦实施了这个决定,他们的恋爱关系将会彻底曝光在很多认识他们的人眼里。 也必然会引来许多的流言蜚语。 但转念一想,这天迟早都会来,秦冽已经按捺不住想要炫耀幸福,他为什么不配合? 抵达霖城的这晚,天空又下起了小雨。 窗外的天空是灰色的,云层被裏挟的水分拉得很低,好似压在头顶。 夜晚灯火照亮了城市,道路上车辆如长龙。 在尚城待久了,云野快不适应这边的气候,阴雨绵绵的日子里,无处不泛着潮湿。 婚礼将要在明天举行,按照霖城这边的习俗,头一天晚上是要由亲人去新房里热闹热闹,暖一下房子。 秦老为秦安购置的婚房是江湾一带刚刚开发的别墅区,最大的几栋占地面积高达两千平方米。 作为“端水大师”,秦老给他们三兄弟每人买了一套,云野和秦冽前世的婚房也在这里。 不过由于工程浩大,别墅区目前只开发了前排,他和秦冽以后要住的房子才刚刚开始施工,起码要过个三五年才能完工。 秦冽的车开到那里时,远远就能看见秦安的婚房灯火通明,别墅前面停了一整排的豪车。 “我们结婚那天什么样子?”秦冽解开安全带,忽然间问。 云野收回视线,犹豫回答:“我们俩没有办婚礼。” “是吗?”秦冽的嘴角翘起来,好像还挺开心的。 对他的笑容,云野感到不解,试探性问:“你是在窃喜,我们俩能拥有前世没有的回忆了?” “只有办过婚礼才能真正有结了婚的体验感,不是吗?” 面对他的反问,云野的确反驳不了。 前世他和秦冽领证以后,过了很久都没有走进婚姻的真实感和踏实感,只有在拿出结婚证的时候,看见他俩的登记照,才会恍然,原来他们已经被法律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秦安和他的妻子是豪门联姻,两人只认识了半个月就火速订下婚事,完全没有感情基础。 想到,秦冽不由好奇询问:“我们俩是怎么走到结婚的?如果是相亲,谁给我们说的媒?” 雨还没完全停,他想和云野在车里聊会儿天再下去。 事实上,今天这样的场合,秦冽也没有想要参加的欲.望,如果不是顾忌爷爷的颜面,他也不想上演什么“兄弟情深”的戏码。 眼下和云野躲在这小小的空间,才是他心之所向。 云野不知他怎么问起这个,想了想笑着开口道:“按我这边了解到的,应该是媒人给你看了很多人的照片,你觉得我长得还算顺眼,就点了我去见你,听起来像不像古代的皇帝选妃?” 听他在故意调侃,秦冽皱下眉,示意他继续往下说,别开玩笑。 云野望着车窗外速度渐渐变缓的雨,记忆被拉回至过往,“那天见面后我们聊了一会儿,互相问对方嫌不嫌弃自己,可能是你从我的态度中感受到了坚定,就直接提出了要跟我结婚。” “第一次见面就要跟你结婚?”秦冽想也没想吐出两个字,“渣男。” 云野睁大眼,下意识反驳,“你怎么能这样说?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如果按你所说,你们之前对彼此都没印象,完全不了解对方,他怎么可能上来就跟你结婚?按照我对自己的了解,哪怕我对人生自暴自弃,我也不会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哥哥做事很谨慎的好吗?” 秦冽的一番话点醒了云野。 他猛地觉察到被自己忽略的一点。 “那照你这么说,他根本不是在一大堆照片里选中了我,而是在此之前就见过我,对我有好感,才会顺势而为,假意安排相亲,走个流程,提出和我结婚?” 这听起来是挺闷骚的…… 不过倒像是他的行事风格。 假如不是遇到云野这种跟他打直球的人,秦冽一定会是那种将心事藏到死也不让人窥探和觉察的性格。 车里的气氛忽然之间安静下来。 云野陷在惊讶的情绪里,久而久之无法平静。 前世的他当然不敢想象这种可能,因为他不断地给自己洗脑,秦冽之所以选择他,也许是他的性格阴郁冷漠,需要一个温暖柔和的人与之相配,能够包容他的劣处。 而且他们俩一个断了腿,一个是药罐子,正好互不嫌弃。 但按如今的视角来看,即便是秦冽截了肢,他依旧是秦越的董事长,不仅财力富可敌国,权势滔天,相貌亦是出众,成熟稳重、性感迷人,即便是有瑕疵,也会有只为了钱且健康的人甘之如饴嫁给他,何必要找他这么一个病弱的还不知能活到哪天的人成为终身伴侣? 心情复杂得像是倒了五味瓶。 远处阑珊的灯火亦像是熄灭了那般。 夜色,让人心生恐惧。 黑暗,有时就像一双无形的手,把你紧紧勒住。 隔着布满雨滴的玻璃窗,云野想起了前世许多的画面…… 秦冽会秒回他的消息。 会给他买随口提了一嘴的东西。 还会买各种补药给他,在药箱里备了好多药物。 会记得他的喜好和习惯,事事有回应。 会在他生病的时候为他煲汤,怕他无聊,还坐在床边处理公务,陪他打针。 会在他洗完头帮他吹头发。 也会在他睡着了以后半夜给他盖被子。 如果秦冽要早出门工作,会怕吵醒他,轻轻地下床、悄悄地掩门。 也许他不善言辞,但是他总能记住你所说的话。也许他性情无常,却愿意为你收敛坏脾气,对你有恰到好处的温柔。 他对你会有细节之处的呵护,会给足你安全感,会让你感受到踏实和温暖。 所有因为他的自卑而刻意忽略掉的细节像珠子似的被串联起来。 最初,他只以为他是在履行承诺,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好丈夫。 却不想那些无人知晓的举动下早已偷偷藏了他的深情。 爱情的最好模样不过于事事有回应,句句有答复。 秦冽句句不提爱,却处处都是爱。 打败爱情的往往是对爱的麻木和不表达,如果那个时候他不是陷在自己对死亡的患得患失里,留意到秦冽的付出,表达出他的积极,给予及时的回馈和关心,那他是不是也不会掩饰自己的深情? 不吝啬付出慷慨回应,爱已所爱之人必定会永远被爱。 车内昏暗,秦冽盯着云野的侧脸看了好久。 见他不说话,他也没有出声打扰。 能让他如此安静,想必是又想起了什么。 雨渐渐地停了,见时间不早,秦冽想要提醒他下车,却见云野的肩膀突然耸动起来。 当他握住他的肩膀,把他的身子转到面前,才发现他不知在什么时候哭得泪流满面。 秦冽还没有问,他已经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秦冽,我爱你。” 云野用力地想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一边哭一边说,泪水都流进了口中,“我真的很爱很爱你……” 瞳孔里的光彩渐渐失焦,秦冽揽着他,手掌无意识抚摸着他的后背,听着他的哭声,唇瓣无声张合,“我也爱你……” 这一刻,时光浓缩了他们的剪影。 永远载入了记忆深处。 云野抱得特别特别紧,像是很怕怀里的人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此刻有多么庆幸。 还好有来生,还好他们能够重生开始,还好他领悟到了爱的真正含义。 爱你的人,从来不是甜言蜜语说得多动听,而是能让你感受到被爱,他的爱炙热又有温度。 两人的情绪平复许久才放开彼此。 看到云野的眼睛都快哭肿了,秦冽拿纸巾给他擦擦眼泪,问他还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 以往对这种玩笑,云野都会顺势而为,可眼下他却斩钉截铁地说:“不好意思也要去见,不管你在哪儿我都要陪在你身边。” 他坚定不移的目光撼动了秦冽。 无声弯下唇,他的指腹抹过他的眼角,认真回应,“好,从此以后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秦冽推门下车,绕到另一边,替云野开了车门。 “饿了吗?”接过他递来的手,秦冽宠溺地问。 眼下天色已晚,到了该用餐的时候。 云野诚实点头,”有点儿。” “那待会儿进去,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来到了别墅门口。 秦安和秦洛南两人就像门神似的,各站在大门左右两侧那根石柱旁边,招呼来的宾客。 看见他们,云野莫名心虚,机械性想要把手抽出来,却被秦冽握得更紧。 “我没有想退缩。”他下意识解释,不想被误会。 刚刚不过是神经原的反射动作。 在他说这句话时,秦安和秦洛南双双看了过来。 目光落在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上,他们面面相觑一番,彼此的眼里都有不同程度的震惊。 不止是他们,在场的其他人表情也十分精彩。 毕竟两个身高一米八以上的男生牵着手,画面冲击力太强。 秦安走到秦冽的面前,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听闻,秦冽痞气扬起眉梢,“带男朋友来给你捧场,你说什么意思?” 第94章 秦冽的话说完之后,现场鸦雀无声,每个人的表情都非常精彩,有惊讶的,有纯看热闹的。 当然,外人眼里,秦家的三少爷一直以离经叛道闻名,他无论做出什么举动都不奇怪。 眼下,他当着大家那么坦然地介绍自己的男朋友,神色中还透露出骄傲,更是将那种洒脱不羁的气质体现得淋漓尽致。 跟在他身边的男生俨然没他气场强大,但站在他身边倒是不会让人忽略,因为他透露出了一种十分淡然处之的气质。 从旁边经过的宾客窃窃私语走进别墅里面,满脸吃瓜的神情。 秦洛南不着痕迹走到秦安的身边,微微转下眼珠,想不通秦冽怎么突然搞这出,他应该知道现在公开恋情对自己只有不利的影响,没有好处吧? 心下思索着,表面上秦洛南故作惊奇询问:“弟弟这是看大哥结婚着急了?赶紧带人来这儿宣示主权,好让爷爷同意你俩?” 这话摆明了是告诉其他人,秦老爷子反对他们在一起。 听完之后,秦冽冷笑了声,“他就是我的人,主权还用宣誓吗?” 说话间,长臂一伸,勾住云野的腰直接把人带进怀里,“爷爷之前倒是跟我提起过,问我要不要先把婚事订下,不过我觉得还年轻,先拼事业。” 秦洛南拧起了眉,觉得他在胡说八道。 爷爷怎么可能同意呢? 秦冽不想跟他扯那么多废话,扔下这一句后,揽着云野进了别墅里面。 秦安懵在原地,愣了会儿碰下秦洛南的胳膊,“他真是来捧场的?” 怎么感觉那气势像砸场子的呢? “管他呢。”秦洛南扯了下领口,“太嚣张了。” “还不是爷爷偏心给他的底气。”秦安不满地低声埋怨,“我就不信爷爷真能同意。” - 别墅庄园里设了自助餐食区和甜点区,微醺夜色下,宾客们两三个人一桌,坐在那里享用。 来自国外的乐团为大家演奏着优雅的古典曲,氛围感拿捏得很妙。 秦冽带云野进去后,就有人冲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冽哥如今这么高调了?” 韩煜和唐境泽坐在一桌,两个人边挥手边暧昧地相视而笑。 唐境泽也很惊讶,“以我对他的了解,是真没想到他会带云野来这儿。” “真爱从不惧怕流言蜚语。”韩煜拿起手机偷偷拍了照片。 他上传到群里,配了一句: [来给大家看看沉溺爱河的男人。] 刚打完字,秦冽和云野就来到面前,韩煜立即将手机倒扣在桌面。 “心虚什么?”秦冽瞪了他一眼。 唐境泽告状,“他刚才偷拍你俩了。” 听闻,秦冽的面色一下沉下去,招招手,让韩煜乖乖把手机交出来。 到底还是怕他,韩煜无奈翻出了照片。 唐境泽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里充满窃喜,好像在说他死定了。 却不想秦冽看完之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居然破天荒夸道:“拍得不错,私发给我。” 唐境泽语塞。 他确定秦冽是被夺舍了,这已经不是之前认识的那个他了。 说完那话之后,秦冽绅士地抽出椅子让云野坐下,而后他贴到他的耳边问他想吃什么,要去帮他拿。 “我们冽哥可真是二十四孝好老公啊。”韩煜摸着下巴,笑得揶揄。 秦冽离开了,唐境泽好奇询问:“我挺想知道,你怎么把冽哥训成这样的?我认识他多少年了,没见他对谁温柔过。” 云野:“他本来就有这样的一面,只是在没遇到合适的人以前,不会被触发。” 唐境泽扬下眉,“那赛车的事儿你俩谈妥了吗?” 云野还没答,韩煜下意识问:“什么事儿?” 忘了他还在场,唐境泽怕他大嘴巴,立即改了口,“说冽哥下个月去比赛的事儿,他们不是要异地吗?” “就去一个星期也算异地啊?谈恋爱没必要这么黏吧?”韩煜喝了口酒,看向云野,“不过这场比赛对冽哥来说挺重要的,你不去亲眼见证下吗?” 云野缄默抿住唇,不知怎么回答。 关于要不要继续玩赛车这件事情,对他们俩来说是一道无解题,至今也没有谈拢。 虽然他妥协了一步,告诉他可以坚持自己的梦想,但秦冽的心境肯定不如当初那般纯粹了,势必会受到影响。 以他的角度出发,自然是不希望秦冽再做那么危险的运动了,哪怕不会重蹈覆辙,但危险系数也不会降低的。 唐境泽看出云野的尴尬,咳嗽了声替他解围,“人家还要上课,哪有时间。” “大学的课落几节也没什么,还能比男朋友重要吗?” 云野弯下唇角,没有说话。 秦冽这时拿了蛋糕和果汁回来,他放到他的手边,问他这些够不够。 韩煜在旁故意捏着嗓子,娇滴滴地说:“冽哥哥,人家也想吃,你能不能也去给我拿一份啊?” 回给他的是一声无情的“滚”。 唐境泽笑得幸灾乐祸,“我今天总算知道什么叫自取其辱了。” “我也知道什么叫重色轻友了。” 秦冽才不管他们说什么。 懒洋洋靠在椅背上,他一副享受并乐在其中的模样。 偶尔会看旁边的云野一眼,这种懒散的样子配上他这张脸,勾得人心痒痒。 韩煜打量着都忍不住说:“云野,你搞到我们冽哥真他妈赚了,这种绝色谁不想睡。” 平常大家开这种玩笑都习惯了,然而今天秦冽确一下冷了脸。 他严肃看着韩煜,让他别不正经,带坏他家的小朋友。 唐境泽刚喝进去的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 知道他们俩肉麻,可没想到更高能的还在后面。 - 在新房待了没多久,大家前往酒店正式用晚餐。 秦老爷子就在酒店大厅里侯着,秦冽带着云野进去时,秦安和秦洛南暗中观察着,准备看好戏。 却不想,秦冽坦然走到了爷爷的面前,半开玩笑道:“我带男朋友来探望您。” 云野规规矩矩喊了声,“秦爷爷好。” “你俩倒是高调,这是来抢你大哥风头的?”秦老的语气倒是听不出情绪。 秦洛南走过来,意味不明道:“弟弟真是厉害,爱情和事业双丰收,什么也不耽误。” “知道你羡慕我能力强了,不用这么夸。”秦冽假装听不出他的阴阳怪气。 秦洛南哑然一阵,挽上秦老的胳膊,“爷爷,我扶您进去。” 秦老走前看了眼云野,特意交代,“等会儿和我坐一桌。” 这句话俨然是代表了他对云野的认可,秦洛南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待人走后,云野忍不住笑出声,悄悄对秦冽说:“你二哥肯定气死了。” “他生下来就小心眼,我都习惯了。” 闻言,云野下意识说了句:“你跟你两个哥哥的关系好像都不太好。” 话音落下,秦冽的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云野看到他自嘲地扯下唇说:“那可能是我脾气太怪了,不讨人喜欢吧。” “我不是那意思……” “跟你没关系,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云野还想再说什么,秦冽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走,去洗个手吃饭。” 透过秦冽的神情,云野能感觉到他平静之下掩盖的暗涌。 像秦冽那么重感情的人,他不可能不在乎亲情的,其实他也很想和两个哥哥搞好关系,只是从小到大他们对他都不好,早已让他心灰意冷了。 - 翌日上午,云野和秦冽来到举办婚礼的度假山庄。 今天,霖城很多的名流富贵都来参加了,无论是有没有收到请柬,他们都会来随个份子,因为没有谁不想和秦家这种大家族攀上关系。 在停车场停好车后,云野跟秦冽前往酒店大厅。 今天的他们穿了一黑一白两种颜色的衬衫。 按照性格,秦冽应当是更适合黑色,但云野偏偏背道而驰,让他穿了白衬衫,他自己穿黑色。 在他体内隐藏着倔强因子,不想让人因外表对他的印象产生偏差。 本来长得就很乖,一穿白色跟在秦冽的身边,气场就更弱了。 上台阶的时候,秦冽自然牵住了云野的手。 侧头看旁边他一眼,男生深色的眸子目光清澈,其中却又藏匿着少见的不羁,长长的睫毛温顺地附在他的上眼睑上,鼻子坚挺,好似从中透露着种不服输的个性。 唇角不自觉上扬,秦冽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我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参加别人的婚礼这么幸福。” “为什么?” “因为不用羡慕别人,还可以秀恩爱。” 听秦冽这样说,云野刚想笑,却在看到迎面走来的人时,表情瞬间僵住。 他的反常落在秦冽的眼里,令他反射性跟着看了过去。 楚思玲打扮得珠光宝气,手臂挎着包,旁边跟着云敬。很显然母子俩是并没受到请柬,硬要过来随礼的,否则不可能这个点就要离开。 不期然打个照面,云野缓缓眯起眸。 而对面的两个人,目光笔直落到秦冽和云野十指相扣的动作上。 云敬藏不住话,本能地脱口而出:“你俩还真在一起了?” 听闻,秦冽的唇角扯出不屑的弧度,他本来是不想跟他们多说什么废话的,但想想他们之前对云野做的事儿,又免不了想狠狠刺激一下他们。 但没等秦冽开口,身后有个浑厚有力的声音传进他们的耳朵里,“云野。” 双双回过头,云野没想到看见了爷爷。 他的一左一右跟着两位身材魁梧的黑衣保镖,气场全开,云野立刻过去搀扶住他老人家。 楚思玲看着这张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上的脸,整个人震惊在了原地。 第95章 楚思玲怔然望着走到苏老身边的云野,看他亲昵挽上老人家的胳膊,喊了声“爷爷”,整条腿瞬间一软。 苏老是非常威严的人,一身得体的中山装,自然而然流露出了骇人的气势。 “你来这边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们爷孙俩该一同出席。”苏老轻轻拍打下云野的手掌,态度十分慈爱。 “我没想到爷爷您也会来,长途跋涉,身体能吃得消吗?” “这你就多虑了,我身子骨倒也没那么虚弱。” 听着俩人一来一回的聊天,楚思玲已经心慌得不成样子。 前段时间,楚思玲便听闻尚城的苏家找回了丢失多年的孙子,因为对外足够保密,并没有让媒体进行报道,她并不知是谁,只知苏家的老爷子对这个孙子非常疼爱和重视,要把公司交到他手里。 如今看到云野站在他老人家的旁边,十分热络地攀谈,实在让人忍不住猜想,该不会那个人就是云野吧? 假如这样的话,那他毅然决然要和他们决裂就能说得通了,估计是暗中找回了亲生父母,怕他们吸他的血,才光速撇清关系。 行啊,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心思这么深,把他们玩弄在了股掌之间。 当意识到这个可能以后,楚思玲的肠子都要悔青了。她不想让自己猜个没完,主动走上前去,拦住了苏老。 “您好。” 楚思玲保持微笑,先行介绍自己的身份,“我是云野的养母。” 这话一出,云野不免觉得可笑。 “难道是我失忆了?我们不是解除亲子关系了?” 楚思玲望着云野如今的气势,心底暗暗发怵。 果然地位变高了,说话都比以前有底气了。 苏老知道云野跟他养父母那边并不融洽,但凡他们对他能稍微好点,也不至于逼得一个只有十八岁的孩子主动解除。 听完楚思玲那话,他对这一家人的印象便心中有数,显然是唯利是图的那类。 他没说话,静等着楚思玲开口,果然她下一句便是试探性询问:“你看你找回了亲生家庭,怎么也不把这么开心的事情说给我们分享?难道还是怕我们惦记着得到你什么好处?” 这话虽然是开玩笑的口吻,但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贬低的意味。 旁边经过的宾客听到后都不由多看几眼,表现出了八卦的神情。 云野知道跟她这种人不能用正常的思维聊天,她满脑子都是钱,只知道利益算计。 所以他不想再理会,正欲开口对爷爷说“我们进去吧”,却不想他先他一步出了声。 “你帮忙把孩子抚养长大,说起来是该好好谢谢你……” 听到这话,楚思玲心中一喜,心想苏家果真财大气粗,是要面子的。 可没想到,苏老居然话锋一转,“但我孙子已经和你们家解除了亲子关系,离开时两手空空,我不得不怀疑是你们对他做了什么,否则他为什么要如此?” “那是因为他早就暗中调查了自己的身世,他都是为了和我们撇清关系………” 楚思玲激动地指向云野,话音未落,两名保镖上前一步,左右架住了她。 “对我们少爷说话客气点。” 楚思玲脸色一变,回过头看云敬,他很怂地站在那儿,哪怕别人对她做了什么,也不会过来插手。 “你要想让我们感激你,先好好思考一下你对云野这些年是怎样的态度。我相信我孙子是一个懂得感恩并且是非分明的人,你真若对他好,他一定会拿你们当亲生父母孝敬,这是我基于我们苏家的基因作出的决断。” 苏老说完之后,给云野递个眼色,示意他进去。 真正的威严是不需要放多狠的话就会令人不寒而栗,云野此刻有了很深的感悟。 楚思玲转头,看着云野搀扶着苏老,旁边还跟着秦冽,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酸,酸死她了。 - 婚宴厅布置得奢侈又华丽,见到爷爷后,云野只能跟在他老人家的身边。 借这个机会,苏老又将云野介绍给霖城这边的权贵认识,许多之前知道他身份的,在听说云野是苏家流落在外的孙子时,皆表现出尤为震惊的样子。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一些公子哥主动来找云野搭话,想和他认识一下。 云野没交朋友的打算,对谁的态度都是不冷不热,苏老将他的表现看在眼里,低声提醒他,“云野,学会经商最重要的一点是要先学会交际,多交些朋友没有错。” 对此,云野没有反驳什么。 趁爷爷不注意的时候,他偷溜出去找秦冽。 今天是他们秦家的大事,他自然要帮着张罗,忙里忙外的不得闲。 “嘿!” 趁他不注意,云野从后面猛地拍下他的肩膀。 秦冽回过身,顺势握住他的手腕,“一个人无聊了?” “没有。”云野摇下头,“我就是想你了。” 旁边还有路过的人,这话听得秦冽耳朵都烫了。 “别撩我。”他压低声音回他一句,让他去找爷爷,“我这边很忙,会忽略你。” 这话说完,唐境泽恰好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面,云野眼珠一转,故意说:“那我去找他聊聊天。” 顺着看过去,秦冽眉头一皱,反射性拒绝:“不许。” “看你小气的样子。”云野在他掌心挠了下,“逗你的。” 说完他转身回刚才待着的包厢。 唐境泽走过来见云野正好走了,还感觉很奇怪,“你男朋友怎么故意躲着我?” “他也没有非和你聊天的必要吧?” 秦冽的这句反问直接令唐境泽哑口无言。 身为那么多年的朋友,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秦冽心里想什么呢? “吃醋就说吃醋。”撇下嘴,唐境泽摆摆手,“恋爱脑没救了。” “别急着说我。”秦冽回怼了他一句,眼底却全是笑意。 - 十一点整婚礼开始。 秦冽特意在第一排留了两个位子,将云野带了过去。 云野张望四周一番,有些欲言又止,看他的表情很奇怪,秦冽问他在想什么。 “我……” 云野不知自己该不该问。 毕竟这一世的秦冽都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 两个人对视着,秦冽那么聪明,自然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了。 “你是想问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我爸有没有回来吧?” “………”果然在智商高的人面前,什么都瞒不过去。 云野诚实点下头,“他不可能连自己儿子结婚都不回来吧?” 秦冽嘲弄扯下唇,“他在国外重新组建了自己的家庭,过得浓情蜜意,连我爷爷都管不了他,回来干嘛?” 听闻,云野敛下眸。 他也不知该不该说,想了想还是告诉秦冽,“那个,你爸再过几年就会回来了,他被那个外国女人骗了感情,下场非常凄惨。” “是吗?”秦冽笑了,揉揉他的头发,“这真是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云野无奈又好笑。 这人的腹黑本性尽显无疑了。 婚礼现场很快响起浪漫的钢琴曲,秦安带着新娘上台,在进行一系列的既定流程后,到了最后扔捧花的环节。 他们的婚礼模式完全按部就班,没有一点儿新意,仿佛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秦冽问云野想要哪有婚礼,他扣住他的手指,“和你结婚,哪种都行啊。” “场地呢?比如想在城堡还是草坪或者海边?” 秦冽的问题刚问完,忽然听见司仪请全场的单身人士上台接捧花,说只要拿到捧花就能收获甜蜜和幸福。 秦冽明显蠢蠢欲动,云野按住了他的手,“别去。” “为什么?” 云野凑近了他的耳朵,“秦安会离婚的,接他的捧花不吉利。” 秦冽的眼底闪过一抹“原来如此”的异色,重新坐正了身子。 韩煜这个现眼包拉着唐境泽上了台,云野揉揉眉心,心中叹气。 但更让他感觉无奈的是,最后接到捧花的人居然是唐境泽。 命运的齿轮就此开始转动…… 难怪唐境泽会分分合合,原来是被诅咒了。 - 霖城是一座韵味十足的江南城市,参加完婚礼以后,秦冽带云野去了一座安静的古镇。 一缕清风,吹拂着河畔的柳叶,踏着青石板,可见乌篷船,两岸灰瓦,举目为墙,放眼望去似置身于山水墨画其中。 云野带了拍立得相机,他们沿路照下许多相片。 不知不觉,他和秦冽已经拥有很多的合照了,无形中弥补了前世的遗憾。 斑驳的墙面,留下一年又一年的印记,沿路走过的时候,仿佛是路过了他们的曾经。 一开始,云野只当秦冽带他来这边逛逛,放松一下心情,不料在他去路边的甜品店买奶茶时,他突然抱了一束花出现在他的身后。 回眸的刹那,云野看见秦冽被香槟玫瑰衬托的俊颜。 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浓浓的笑意,问他怎么会想到送他花。 秦冽眉梢一扬,“这就当是我抢到的捧花,属于我们俩的。” 听闻,云野的心湖泛起微微波澜。 他想,他听出了他的话外音。 秦冽是以这束花表达他想和他结婚的决心。 接过花后,云野捧着和他一起拍了合照,相片上留下他们相互依偎靠在一起时那灿烂的笑容。 继续往前走,到了乘船的码头。 秦冽买了船票,和云野一起上了船。 虽然是霖城人,但这样的体验之前却从来都没有过。 在这里,没有人群的吵闹,只有船桨划过湖水的声音。 有着多年划船经验的老师傅慢悠悠的,也沉醉于其中似的。 坐在乌篷船的船头,慢慢欣赏两侧的风景,迎着凉风,一股沁人心脾的感觉油然而生。 人摇橹,船渡人,小船驶过一座座的拱桥,看到了一副又一副如画般的美景。 云野忽然觉得时光美好得让他舍不得放开,想永远留在此刻。 漫不经心吸着奶茶,他忽然想到什么,碰了碰秦冽的胳膊肘。 “怎么了?” “你喝吗?”云野垂眸示意一眼奶茶。 秦冽没有拒绝,把头探过去,想咬住吸管,云野却往后一撤,没给他喝到。 就像小狐狸似的,云野的眼睛里满是狡黠的笑意,仿佛为逗他成功而骄傲。 刚要惊讶的秦冽还没开始反应,下一秒他温热的唇直接贴了过来,贴到了他的唇瓣上。 男生的唇齿间有淡淡的清香,奶味与清茶的味道混合,令人迷醉。 微风拂动湖面泛起涟漪,好似倒映在其中的小巷也在游动。 秦冽的世界在这一刻天崩地裂,彻底为他沦陷。 第96章 半月后,秦冽前往墨西哥参加比赛,此次的赛程为期一周,云野没办法请那么多天的假,和他一同前往,只能等他决赛时再飞过去。 关于要不要至于玩赛车的问题,自那天之后,两个人再没聊过。 知道这是秦冽不想触及的伤疤,云野也不能主动问他,免得又闹出什么不愉快。 他相信,如果秦冽有了决定,一定会告诉他的。 在比赛开始前两天,秦冽才从尚城出发,特地到学校见了云野一面。 对预选赛他并没什么压力,状态十分轻松。 收到他来到学校的消息时,恰好赶上云野最后一堂课结束。 他们约定好在学校的操场碰面,云野在去之前先回了趟宿舍,拿上一个礼物盒。 日落黄昏之时,秦冽靠在一个篮球架旁。 他很懒散,没骨头一样倚在上面,嘴里还咬着一根烟,打火机在手心把玩。 望见这一幕,云野眉头皱起,俨然不悦。 尽管他抽烟的样子很帅,他还是不想让他抽。 一抬眸看见云野,秦冽眼里的寒意瞬间退散,笼罩在眼底的阴霾仿佛被挥散开去,变得透亮清澈起来。 有人说“爱人的眼睛是八大洋”,他每次看向他时的眼神都深情款款,令人无法抗拒,忍不住要沉溺其中。 将拿着礼物盒的那只手背在后面,云野阔步上前,拿下了他的烟。 “不是告诉你了要少抽烟?对肺不好。” 秦冽勾唇一笑,“好久没抽了。” 这句话似在解释,又像是在哄他。 云野讨厌闻到烟味,仔细想想,他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还真是从来没有抽过烟。 “我不是非要管你的。”他怕他误会他事多,低声道:“你这几年烟抽多了,往后气管一不舒服就会咳个没完。” “我明白。”秦冽自然不会质疑他说的话。 每当压力大或者心情不爽的时候,他总会习惯性以抽烟来排解,随着年龄的增长,要烦恼的事情会越多,而且还遇到截肢那么大的坎儿,他一定会抽得更凶。 云野捻灭烟头扔进垃圾桶,接着把藏在身后的礼盒拿了出来,“给。” “这是什么?” “送你的礼物,祝你旗开得胜。”云野的语气有几分俏皮感,眼神示意他,“打开看看。” 秦冽拆开盒子,没想到里边居然是一条银色的项链。 款式很简单,吊坠是一个立牌。 背后刻了两个字母。 L为“冽”,Y为“野”。 他拿出来,银色的链条在黄昏的薄暮中熠熠闪光,“这是特意找人定做的?” “嗯。” 嘴角浮现出笑容的同时,秦冽的眼睛都像被一把火点燃了似的。 “你怎么会想到送我项链?” “送喜欢的人礼物,难道还需要理由?”云野反问得秦冽哑口无言。 失笑一阵,他自动转过身去,“帮我戴上。” 云野瞄了眼四周,有路过两名的同学正在用八卦的眼神看着他俩。 他无惧别人的目光,给秦冽戴在了脖子上面。 这条项链的名字叫destiny[命运],他重启人生再一次和他相知相爱,不正是一种馈赠? - 夜里,秦冽准备飞往墨西哥,云野将他送到机场。 在安检口,秦冽抱着他不撒手,一直在他耳边不放心地交代,让他一个人坐飞机千万小心点,遇到麻烦就去找空姐帮忙。 在他眼里,他好像是个还没成年的孩子。 云野忍住笑,拍拍他的后背,“我们在决赛场上见,你放心地去,我哪怕是在梦里也会为你加油的。” 秦冽放开他,满眼的笑意。 他嘴上虽然没说,可那眼神分明是在吐槽他,是个爱说甜言蜜语的小骗子。 “秦冽,放平心态,输赢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还年轻。”云野语重心长地交代。 “你这好像家长的口吻。”他抬手握住云野玩自己领口的手指,放到唇边吻了一下。 只有和他说话的时候,嗓音才会十分温柔。 “算起来,我也比你年长十几岁呢。”云野真拿起了劲儿,“该听哥哥的还是要听。” “哥哥?”他眉梢一挑,眯起眸,笑意染上几分威胁,“仗着我要走欺负不了你?” 云野转下眼珠,要抽出自己的手,他却没放。 秦冽明显是有话要对云野说,犹豫很久以后才道:“如果这次我没拿到好成绩,之后就安心经营公司了。” 听闻,云野目光一滞。 “你想好了?” “嗯。” 云野仔细观察着秦冽脸上的神情,试图发现破绽。 可是这个人实在太善于伪装自己,怎么也让人看不透。 却还是依言将她的手放开了。 两个人在安检口腻歪了好半天,直到广播站里响起催促的声音,秦冽才终于进去。 云野挥着手跟他告别。 看他的背影渐渐远走,他的心脏说不出为什么,特别得闷。 人类受伤后都会有应激反应,所谓的“PTSD综合症”,眼下他看到秦冽要飞去国外参加比赛,那种不安的感觉格外强烈。 每一次他要去比赛,他都好害怕他出事。 云野一直站在那里,直到完全看不见秦冽,才将视线收回来。 他的手捂上胸口的位置,感受到那里空了一块,需要竭力克制才能够恢复正常。 就在云野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秦冽忽然发来一条消息。 他的口吻带着一贯的桀骜,只有短短四个字:[记得想我。] 云野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笑着回复了他。 [好,我会时时刻刻想着你。] - 夜渐渐的深了,头等舱里,秦冽戴上眼罩和耳机,之后闭眼准备休息。 人在热恋期,在入睡之前,总会忍不住去想许多甜蜜的回忆。 每当想到云野的时候,他的嘴角总会不自觉上扬。 秦冽想,前世的他一直执着于赛车,热爱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为了填补内心的空虚。 那个时期的他没有遇见云野,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也只有赛车,除此之外他对其他的也没有兴趣。 这一世云野那么早出现在他的人生,他还需要像前世那样吗? 脑海中浮现出云野担忧的神情,秦冽的心倏然一疼,他的手下意识抚摸项链的吊牌,有一丝自责涌上心头。 不该让他担心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入睡,秦冽的眉头都是紧蹙的。 睡梦中的秦冽已经很久梦见过前世了,可这次却又破天荒记了起来。 梦境里的内容如同在看电影一般,格外得清晰。 还是在那间卧室里面,云野正躺在床上睡觉,而他像是拥有第三视角的观众,看到前世的自己缓缓屈起一条腿,跪在了床上。 而另一条腿是空的,只有一小截残肢,被截断的地方狰狞恐怖,望上去触目惊心。 这是第一次清楚地看见自己截肢的样子,很难不感觉震撼。 他看见他小心翼翼地跪到了云野的身旁,带着一种胆战心惊的谨慎。 云野穿着米色丝绸的睡衣,短裤下的两条腿又直又细,白得耀眼。 窗外的天空阴沉,乌云密布,翻滚的团团铅灰色阴云里,像是会随时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男人虔诚低下头,先是轻轻吻在了云野的膝盖上,随后慢慢往上游走…… 明明是很旖旎的动作,可是由他作出来,却像是在进行一种告别仪式。 他的唇炙热又滚烫,唇瓣和手仿佛在颤抖似的,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属于他的烙印。 很久之后,雷声突然作响。 昏暗的房间里气氛压抑至极,透露着一种诡异。 来到床头,他又缓缓低下身体,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 这个吻仿佛倾注了他体内全部的重量,连肩膀都隐隐在发抖。 秦冽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是他和那个世界仿佛是有一层结界,他急得想要戳破隔阂,却怎么也做不到。 梦境的那个他,喉结急速滚动着,拼命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又吻住那两片有些青紫,已经不再红润的唇上,他的手撑在枕头,青筋紧绷,若隐若现。 分外绵长的吻,床上的人却没有半点反应,像是奄奄一息,了无生气。 男人吻过他的全身之后,眼角忽然有泪水滑落,顺着云野的鼻梁流淌,晶莹剔透。 尽管这样,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回应。 起初只有一滴,渐渐的,整个房间开始回荡起一种凄惨的撕心裂肺般直击人心的哭声。 “云野——” 悲切的喊声仿佛从悠悠山谷里传来,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喊,脖子上的青筋都要爆开了似的。 闪电照亮云层,一声闷雷作响,风雨急骤穿过夜空。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面,房间里却安静得不可思议。 秦冽在梦中都能感受到那种失去全世界般的无助。 在这个瞬间,他猛然惊醒,摘下眼罩时,望见机舱,整个人恍若隔世。 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似的,秦冽重重喘了几口气。 他从没有做过如此真实的梦,仿佛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 额头上冒出冷汗,秦冽的手按在右边大腿的位置,心底一阵阵地瑟缩。 他出于本能拿出手机想发消息给云野,问问他现在在做什么,转念一想,现在还在飞机上面。 打开遮光板,秦冽想放飞思绪,然而梦中的画面却仍清晰地浮现出来。 不觉间,他的心底涌上恐惧,后背攀上了凉意,如同许多只虫子在啃噬。 尽管秦冽并不想承认,却也大概能够猜到。 他梦到的似乎是云野死亡后的画面…… 前世的他居然那么疯狂,会去亲吻他的遗体,而且是从上至下完完整整地吻一遍…… 第97章 秦冽缓了很久,才从那种痛失所爱的撕心裂肺中抽离。 他的心一阵阵的产生悸动,无法控制。 闭上眼,秦冽将所有清晰的梦境回想一遍,之后在脑海中将所有的画面串联起来。 他在想,自己究竟是因何缘故才会梦到这些事情?会不会冥冥之中有什么契机呢?他不太相信随机性这种状况。 如果有的话,那他怎么做才能梦到更多?甚至有可能,他也会像云野那样,记起前世所有的内容。 当意识到最后那一点的时候,秦冽的心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澎湃,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他们前世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个时候的他都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不主动点勇敢点。 下飞机后,秦冽第一时间去了洗手间给云野打电话,他当然知道国内这个点已经很晚了,云野也许已经睡下了,却还是克制不住本能。 如果不打给他,听一听他的声音,他的不安情绪会发酵到极致,那种爆炸的程度。 “喂……” 铃声响了十几秒,云野才接,传来的声音有点儿沙哑。 秦冽慌乱的心渐渐平复下来,唇角边流露出他完全没察觉到的微笑,“你睡了?” “当然了,你不知道现在国内几点嘛。” 云野的口吻似带着撒娇,秦冽却以为他是在责怪他这个点还打电话给他。 “抱歉。”揉揉眉心,秦冽怕他睡不好,也不能告诉他那么多,“我只是太想你了。” 猝不及防听到如此肉麻的话,云野还当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讲这种情话,可不是秦冽这种酷哥的风格。 “后面那句收下了,前面的两个字退回。”云野嘴角含笑,带着几分哄的语调接着说:“你好好睡一觉,调整好时差,我们明天再打电话。” 夜色渐浓,远处的建筑轮廓渐渐模糊,一抹柔和的月光挂在了树梢。 大地被温柔覆盖,一切都沉浸在幽静的氛围中,云野站在阳台上,感受到拂面的晚风都是暖的。 夏天果然来了。 - 秦冽顺利通过预选赛以后,云野启程准备前往墨西哥。 这趟航程尤其漫长,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落地国际机场时,是晴朗的下午。 决赛要在明天开始,秦冽正熟悉场地,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他告诉云野自己暂时走不开,特地派了陈瑞去接他,免得他迷路。 怕他困了,陈瑞接到云野之后,准备先将他送往酒店。 半路上,云野问:“酒店离秦冽比赛的地方远吗?” “不是很远,开车的话半个小时。” 云野了然点头,“那秦冽什么时候忙完?” “这个说不准的,冽哥他这两天状态不好,一直达不到令自己满意的目标。” “状态不好?”云野没明白什么意思,“你是说他紧张、压力太大?” 听到云野这么问,陈瑞缄默不言。 他心想冽哥难道没告诉云野他重感冒的事儿?如果他没说的话,从他的口中讲出来,恐怕不太好吧。 陈瑞还在那边盘算小九九,殊不知他脸上的表情全都被云野看出来,猜到是什么意思了。 “秦冽生病了吧?”云野面色凝重。 莫名的,车里的温度仿佛在一瞬间下降了。 陈瑞握着方向盘的力道无形中加重几分,紧张得后背都要冒出冷汗。 怎么冽哥的小男友气场这么强大呢?他还以为他会是温柔那一挂的。 见陈瑞不说话,云野勾起唇,淡淡地笑了一声。 “那看来他是故意躲着我,没打算见我。” 他的声音带着笑,却让人觉得那笑是带着微微凉意的,像在看恐怖电影时,午夜突然吹进一缕风,掀动了窗帘。 “咳。”陈瑞以咳嗽来缓解尴尬,替秦冽解释,“冽哥真是忙,不是你想得那意思。” 他这样心虚的表现俨然是验证了云野的猜想。 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对于秦冽故意隐瞒的这个举动,云野无奈又生气。 他到底是为什么觉得,像他这种心理成熟的人,连他生病这种消息都承受不住的? 想到这点,云野的心忽然“咯噔”了下,连忙追问:“秦冽……他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大的事故吧?” 听见这话,陈瑞下意识否认,“那没有,冽哥就是有点儿感冒。” “真的?” “不然呢?我怎么可能拿这种事情骗你。”陈瑞扯出一丝尬笑。 云野紧蹙的眉头还是没有放松,“别说这些话了,直接带我去见他。” “你不去酒店了?” 云野抿唇,无声点头。 陈瑞转了下眼珠,试探性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那我得向冽哥请示一下。” 听闻,云野不由觉得好笑。 “怎么?你是觉得我做不了这个主?” 陈瑞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刚刚那句话好像确实没给人家留面子。 云野跟他不熟,也不想过于为难他,直接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对他说:“你好好开车,我给他打电话。” “不用了。”陈瑞赶忙说,讪笑道:“你去了,冽哥肯定很高兴。” 云野也没想真的给秦冽打,他想给他一个突然袭击,看他是不是真的在忙,还是为了不让他知道他生病,故意躲着他。 视线转向窗外,云野看着异国街道,目光有些冷。 难怪秦冽这两天都没给他打电话,总是以忙为借口,几分钟的空都抽不出来,敢情是怕他察觉到异样。 - 云野见到秦冽时,他正在弯腰检查摩托车,袖子随意挽着,合身的剪裁下露出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那修长的五指搭在蓝绿色相间的车身上,无比抢眼。 从侧颜看上去,他真的是很成熟的男人了,乍一眼望他完全没有大学生的气质。 秦冽并没有觉察到背后慢慢靠近的人,他的耳朵塞着蓝牙耳机,嘴里漫不经心哼着歌,在不经意间转头时,才捕捉到。 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闯进他的视线,抬头望过去,只见他漆黑的眼眸顷刻间闪烁起异样的光芒,整个人的状态变得和平常很不一样。 望着不远处,秦冽动作缓慢摘下耳机,周围的躁动消失,只剩下彼此。 夕阳的余辉染红了天角,与赶来赴约的夜色浑然相融,熠熠生辉。 陈瑞像个CP粉似的,双手紧握放在胸口,眼里疯狂朝外冒星星。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他所向往的爱情就应当是像他们现在这样。 “不是让陈瑞送你去酒店了?”秦冽出口的声音有些沙哑。 说这句话时没忘记把口罩拿出来戴上,怕会传染给云野。 陈瑞的“姨夫笑”瞬间僵在唇角。 怎么跟他一起的时候没想到戴口罩呢?双标!! 云野没回答,径直上前,手掌贴在秦冽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额头倒是不烫。”他嘀咕着,还不愿意正眼看他,“吃药了吗?量体温了吗?” “中午去吊了水,没发烧。” “你居然会去吊水?”云野觉得特不可思议,“是怕耽误比赛吧?” “嗯。”秦冽诚实点头,瞥一眼陈瑞,“我正好忙完了,跟你一块回酒店吧。” 说完他朝陈瑞走过去,找他要了汽车的钥匙,让他帮忙把摩托车停好。 陈瑞望着俩人远走的背影,不怕挨打地喊了声,“哥,今晚悠着点,明天有正事。” 云野无语又好笑。 碰下秦冽的胳膊肘,示意他别说话。 秦冽却像是就要逗他,抬起手比了个“OK”。 走远之后,云野猛地被秦冽抱住。 他下意识想要挣扎,却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别动。” 秦冽呼吸有些不平稳,灼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耳侧。 “云野,那天我在飞机上做了一个梦……” 闭着眼睛,暗暗地吸着气,他压抑着自己胸膛里翻滚的难过,用力搂紧他的腰,“我梦见了你去世后的画面。” 听他这样说完,云野全身都跟着开始颤抖了起来,喉咙迅速滚动了两下,追问他然后呢。 “梦里的我……”秦冽停顿了下,在想形容词。 他担心自己那么变态会吓到云野。 老婆被吓跑了可怎么办? “你怎么变得吞吞吐吐了?”云野忍不住推了他一下,“说不说啊?” “这个梦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但我能肯定的是,如果是真的,说明我对你的感情一定深入骨髓了。” 能让秦冽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云野很震撼。 “你梦见什么了?” “我亲吻了你的遗体……”说出来都有种惊悚的感觉,秦冽小心翼翼打量着云野的神情,说完快速解释,“我保证,我绝对没有恋.尸癖。” 差点被他严肃又认真的神情逗笑,云野故作震惊地睁大眼,“怎么会?你难道……” “不许说。”秦冽捂住他的嘴巴,“我感觉那应该是真实的画面,因为我之前做过关于你的梦,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有前世的画面,我哪怕醒了过很久也不会忘。” 听他这样说,云野忽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做过的一个梦。 在那个梦里,秦冽对他说——“云野,我来找你了。” 在他的面前,好似是万丈悬崖,只要再迈一步就会粉身碎骨。 如果按人类正常的规律来说,梦不该记得太牢,可秦冽说只有前世经历过的画面才会印象深刻,那会不会他之前那个梦也是在暗示什么? 想到,云野的心脏蓦然缩紧,疼痛往身体何处蔓延。 眼眶泛起湿润,他不自觉地抓住了秦冽的胳膊。 如果可以,他希望前世的秦冽能够在那个时空里好好活着,不要走上绝路…… 第98章 在云野来之前,秦冽已经事先了解好几家当地著名的美食餐厅,想着带他去吃。 上车后,他把手机递给云野,一共有五家,他贴心做好了标识,问他对哪家感兴趣。 云野能感受到他的认真,对于像他这种从来都不拘一格的男生,愿意做这些小事儿,说明他心里十分在意。 选择了一家口味奇怪的特色菜,云野把手机还给他,笑着解释说:“出国当然要尝尝没吃过的。” 秦冽正要说话,嗓子突然发痒。 看到他抱拳咳嗽了两声,云野不由皱眉,“秦冽,我看你感冒挺厉害的,明天的比赛能行吗?” “睡一觉就好了。”他不以为意,扯唇一笑,“我现在不也在开车吗?” “那怎么能一样。”云野还是会担心,“你到时速度那么快,场地又十分危险,稍有恍惚就会……” 后面的话他不敢再说了,对自己在意的人,很难不迷信。 秦冽没办法接云野的话。 他也想跟他所热爱的赛车告别,最后这一次不留遗憾地去拼,所以他不可能在这种节骨眼儿上自动放弃。 一路无言,直到车开到那家餐厅的门外,秦冽才出声打破沉默。 “等会儿吃饭我们别坐在一个桌上。”他边解安全带边开口。 云野转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秦冽准备开车门的时候,他猛地朝他的方向倾身,在他完全没防备的时候,拉下了他的口罩。 眼中有怔愕划过,下一秒,云野亲了他,以吻封缄。 “嘴巴闭那么紧干嘛?” 他的手臂撑在他身后的靠背上,微薄的皮肤之下是脉络分明又带着蓬勃力量感的青筋。 削瘦手背掌骨的纹路被撑起,手指的形状修长,显得蛊惑。 秦冽那只搭在方向盘的手同样崩起青筋,顺着血管的纹路蜿蜒而上,难以描绘。 四周安静,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悄无声息的暧昧气氛在空气中蔓延。 云野撬开了秦冽的唇齿,像进攻的士兵,掠夺了他那一方的天地。 他的唇瓣与他轻轻贴合,同蝴蝶翅膀的轻触那般,留下酥麻的感觉。 秦冽的呼吸微沉,被动了很久,捏住他的下巴,开始反击。 凶猛而放肆,逐渐过分。 男人强烈的占有欲像是要将他碾碎。 彼此的牙齿不小心磕到,云野嗔责地推下他的肩膀,怪他怎么不温柔点。 下一瞬,秦冽的舌尖掠过他的唇角,在云野以为他要减缓力道之时,他的吻再次重重落下,变本加厉。 云野的头朝后仰,被迫承受,手搭在他的腰上,将他的衣服都揉出了褶皱。 他们所在的这一片是个闹市区,外面人来人往,总会有传来喧哗的声音,而他们却在车里做如此私密的事情。 秦冽的手已经来到他的后背游走,染了欲色的声音低哑,伴随着含糊不清的话。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对你有所抵抗。”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不可能会害怕。”云野缓缓离开他的唇,声音低沉却极其坚定。 说他固执也好,倔强也罢,只要是和秦冽有关的事情,他就会失了理智。 云野低着头看他,额发自然下垂,半遮住漆黑狭长的眼,睫毛忽闪。 迷离的目光和松垮领口的风景,催发了隐秘的情.欲。 指尖轻划过秦冽微微上挑的眼角,看着他墨色的瞳仁,他郑重开口:“我希望在你心里,我是可以让你无所顾忌地讲任何话的人,不用对我有防备,也不必太过顾虑。” 秦冽眉眼敛起,带着点深沉的意味。 云野对他爱得毫无保留,他经常会觉得无以回报,好像不管怎么做都比不上他爱得义无反顾。 无奈地将头埋入他的胸口,秦冽抽出自己的手,“你就不能对我坏点,让我多爱你一些?” 猝不及防从他的口中听见“爱”这个字,云野恍惚了,整个人都愣住。 好半晌,他才喃喃出声确认,“你刚刚说什么?” 如果不是他提醒,秦冽自己都没发现他居然提到了“爱”,曾经被他认为是最不牢固的东西。 云野激动得眼底都有晶莹溢出。 虽然他和秦冽交往快半年了,却还是第一次听他这般表达自己的内心。 谁能体会他等了两世的那种心情?就好像打开了一个盲盒,你在这之前完全不知那是怎样惊喜的感觉。 他之前不会主动要求他表达爱意,是因为他明白,伸手要的糖,和自愿给的糖,味道是不一样的。 成年人的感情,不是嘴上说喜欢就够了。 抑制住心底的澎湃,云野没有刻意再去强调这一点,因为他知道秦冽是不经意讲出来的,如果向他确认,也许他会难为情。 “那好,从今天开始我就少爱你一点。”云野带着笑伸出小拇指,“我们拉钩。” 秦冽的小拇指和他的勾在了一起,他望着这个画面,感觉自己内心的闸门被打开,有汹涌澎湃的海洋扑面而来。 - 吃过饭,秦冽问云野困不困,要送他去酒店还是陪他去练场地。 云野在飞机上睡了一觉,眼下还不困。 听秦冽那样问,故意说:“让我站在旁边看着陪你练么。” 男生的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秦冽不可能看不出来,却还是哄着他说:“你想让我载着你练也不是不行。” 云野嘁了一声,“我怎么记得有个人说他是后座不载人呢?” “………”原来在这等着他啊。 无奈摇头失笑,秦冽态度诚恳地双手合十,“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之前不该说那话。” “也不能怪你,毕竟后座这个位置也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坐的,你肯定得留给自己的男朋友。” 听云野这样说,秦冽欣慰地拍下他的肩,“果然还是我男朋友深明大义。” 刚夸完这句,云野随后话锋一转,“看来你那个时候坚定拒绝我,是完全没有让我当你男朋友的打算,换句话说,你对我丝毫不感兴趣,如果不是我死缠烂打,咱俩也没可能。” 叹一声气,云野仰头看月亮,四十五度角以示忧伤,“还说多爱我一些呢?就这?虚伪!” 秦冽被他的伶牙俐齿堵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他现在下跪还来得及吗? - 秦冽的后座,云野终于还是坐上了。 比想象中得要舒服,他的座椅应该是进行了定制,看起来硬邦邦,坐上去感觉特软。 来练场地的赛车手有很多,一些都是外国人,他们来跟秦冽打招呼,看到后座载了个男生,有的感觉不可思议地惊呼,有的吹了声口哨,夸云野长得好看。 秦冽大大方方用英语跟他们介绍,“这是我男朋友。” 听别人夸云野长得好看,比夸他自己还爽。 面对别人的热情,云野也流畅地用英语表示感谢。 他讲外语的声线和平时说话不太一样,可能是发音位置不同,尾音有点儿轻,听起来特别抓人。 “我们云野哥哥的口语不错啊。”秦冽鼓励地摸摸他的头,“比我这个在国外待过的人都好。” “你喊我哥?”云野只听到这句,忍俊不禁道:“能不能以后都这样叫我?” “……你想都不要想。” 秦冽将头盔给他扣上,“出发,待会儿搂紧我的腰。” 在他上车之后,云野的头靠在了他的后背上面。 男孩温热的身体靠过去,秦冽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看不见背后的云野眼眶都要红了。 清爽的松木般的香,是属于他独有的气息。 能够有机会见证他的荣耀,在他人生最意气风发的时刻陪伴在他身边,人生真的没有遗憾了。 这是他明天将要比赛的地方,有了这个前提条件,心中便多了几分神圣感。 秦冽转动油门,摩托车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前冲刺。 风驰电挚般的速度,拐过第一个S弯关卡。 云野的心脏一瞬间提到嗓子眼。 他害怕地搂紧了他的腰,秦冽感受到,慢慢降低了车速。 其实他本来的速度也不快,顾虑到他心脏不太好,不敢骑得太猛。 秦冽的速度越来越慢,到最后就好像骑着自行车载云野遛弯一样,旁边的赛车手一个接一个地过去。 这一幕看得云野哭笑不得,他直起身,手扒上秦冽的肩膀,“你骑这么慢,是带我欣赏风景的吗?” 秦冽但笑不语。 他很享受这一刻,温柔的风吹着,时光仿佛被按了慢速键,不急不缓。 如果可以,定格在这一刻也不错。 一圈兜完,云野被秦冽抱下来,他将他放在地上,摘下头盔,问他体验感如何。 “有种骑老年三轮车的感觉。” 被他的形容笑到,秦冽刮下他的鼻子,“你站在这儿看着,给你来个酷的。” 云野比个“OK”,看他帅气跨上摩托车,一加油门整个如流星般往前疾驰而去。 那车的尾翼像一道漂亮的弧线划过夜空,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云野怔怔地望着,向上天祈求。 这一世的秦冽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而就在这一秒,秦冽的油门加到最大,身体呈九十度向前俯冲之时,忽然觉得有凉意划过了胸口。 他紧急刹了车,慌乱回眸—— 就在几秒之前,车后轮碾过了项链。 秦冽停好车,立即返回去,视若珍宝地捡了起来。 还好,完好无损。 他松了口气,将其紧紧攥在了手心里,然后放在胸口的位置。 仰头看向夜空时,秦冽在心中默默祈祷。 麻烦这一世让他和云野好好在一起,不要再生事端了。 第99章 翌日比赛将要开始。 云野昨晚没休息好,起床时一照镜子,就发现自己的眼底泛着青色,不过他丝毫没有疲惫感,精神前所未有的振奋。 赶赴赛车场时,秦冽已经去做准备了,云野跟着陈瑞一起,在最佳观赛区等待。 云野的神色肉眼可见地紧张,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明显到陈瑞都能看出来。 “别担心,这种程度的比赛对我们冽哥来说就是小意思。” 碰下云野的肩膀,陈瑞故意调侃他,“你也太在乎我们冽哥了。” “他是我男朋友,当然在乎。” “是吗?”陈瑞扬下眉梢,“那之前不是你男朋友的时候,你对他也十分在意啊。” 云野弯下唇,“那可能我生来就是带着喜欢他的使命吧。” 这话乍一听上去肉麻,但细细琢磨,却情深得让人震撼。 盯着云野的脸,陈瑞不由在心中好奇地想,他究竟是什么性格呢? 看起来像是风轻云淡,对什么都不在意,其实无比坚韧,认准了目标就绝不松手。 他对秦冽的感情,深得让人羡慕。 比赛即将到来,所有赛车手准备上场。 云野远远看到秦冽穿着一身黑色赛车服,随意抱着顶头盔,贴合腰线的装扮,把他肩宽腰窄的身材更加凸显出来,浓密的眉毛叛逆地向上扬起,锐利深邃的目光,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 在一众赛车手里,他看起来十分瞩目。 一见到秦冽,陈瑞激动地疯狂挥动手臂,“冽哥,加油!” “你还真是他的小迷弟啊。”云野扯下唇,“看出来你很崇拜他。” 秦冽身边有这么要好的哥们儿陪伴着他,云野自然十分开心。 听闻,陈瑞的笑意消失了几度,他长长叹了口气,“因为冽哥他值得。” “怎么说?” “他帮了我很多,不管是我骑的摩托车还是比赛的费用,都是他掏的,他就是这么无私奉献的人,不仅要实现自己的梦想,也会在这个过程中拉我们这些没条件的人一把。” 说这些话时,陈瑞的眼眶都有些湿润。 他表现得这样感性,与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不同,很明显是还隐藏了一些不便出口的话。 场上,已经开始比赛了,赛场上,炫目的胎烟、震撼的引擎轰鸣彻底点燃了现场观众的热情。 今天一共有两轮,第一轮是半决赛,第二轮才是决赛。 云野的眼里没有其他人,只有秦冽。 他看到他在开始之前拿出他送的项链,亲吻了一下吊坠,随后开始极速狂飙。 “贴地压弯”、“紧急制动”,一声声尖锐的压弯擦地声,一幕幕惊险的驾驶操作,看得人眼花缭乱。 “你们玩这个,受伤应该是家常便饭吧?”云野已经紧张得快要站不稳,只能假借和陈瑞聊天来缓解情绪。 “对,淤青还有擦伤、破皮这些对我们来说都是小伤,刚开始的时候,我经常摔,总搞得满身伤,后来技术提高了,练习的时候就不会摔了,只有上场比赛的时候才容易……” 陈瑞话没说完,看见秦冽如飞机滑行那般流畅地冲过了终点线,以遥遥领先于其他人的速度。 他吹了声口哨,与有荣焉地问云野,“很骄傲吧?” 云野笑着没有说话。 他当然骄傲,但心疼更甚。 有句话说得很对,别人会关心秦冽飞得高不高,而他只关心他累不累。 秦冽的第一轮非常顺利,跑完之后,额发都湿透了,他摘下头盔的同时,阔步朝云野走去,眉眼都带着笑意。 见他走来,云野不免紧张,他想的是和秦冽碰下拳头就好,却不想他众目睽睽之下,直接亲了他的额头。 周围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陈瑞的反应最为热烈,就像嗑CP嗑昏了头似的,不住地鼓掌。 从来没有这么高调秀过恩爱,云野都觉得难为情了,目光闪躲着,催他快点去吃午饭。 秦冽笑着牵住云野的手,和他十指相扣离开。 陈瑞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有种“一家三口整整齐齐”的感觉。 “你感冒真好了吗?”云野歪头询问,“不要骗我。” “真不难受了。”秦冽晃晃他的胳膊,“不信听我声音。” 云野心事重重,秦冽比赛的这一周他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秦冽。”云野踮脚在他的侧脸亲了下,“无论如何,你在我眼里都是最棒的,记得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为你喝彩。” 陈瑞没料到他们会突然停下来,猝不及防中一个紧急刹车,脸撞到了秦冽的肩膀上。 他们怎么不分场合秀恩爱呢?完全没有考虑到他这个单身狗的感受。 - 短暂休息过后,下午的比赛开始。 这次的难度比上午更高,剩下的选手也更为强劲。 头顶的日光强烈,秦冽跨上摩托车时,照得他眯了下眼。 他不知前世的自己参加这次比赛拿到了怎样的成绩,可能那时候他不会有现在那么紧张,因为总觉得未来还很远,而今他视这一场为告别,他很害怕失败。 当比赛开始的那一刹那,秦冽的摩托车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陈瑞看到都惊了,“冽哥好猛,上午看来是保存实力了。” 云野不是内行人,但也能看出来秦冽发力迅猛,不由担心询问:“他这种速度是不正常的吗?” “也不能说不正常,冽哥私下里也跑过,不过通常像这种高难度障碍赛,车手怕出现失误摔倒,都不敢轻易尝试,毕竟从场上摔出去,骨折都算是轻的。” 云野本来就够提心吊胆的了,听陈瑞这样说完,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秦冽现在压力一定很大,这势必会影响他的心态。 他这一次是不是抱了必须拿到第一的信念?是他给他的负担太重了吗? 场上,秦冽目光如炬盯着前方,有一种冲向前方蓝天白云般的极限,不破不立。 第一个关卡顺利通过,他压低身体的重心,一个华丽甩尾,在曲线、跳跃和障碍物上展示出惊人的控制力和平衡感,引得两侧观赛区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云野从观赛大屏幕上看他,视线牢牢跟随,他的每一次拐弯,都会引起他的心跳加速。 眼看着就要到最后一个关口,只要顺利通过,秦冽必然能拿到前三名的成绩。 鬓角旁流下汗,云野伸手抹去。 他的心脏的确受不了如此高强度比赛的刺激,只是看着都有一种莫名的失衡感,犹如站在悬崖边。 而这时的赛场上,隔着护目镜看着前方,秦冽在轰鸣声中准备拐弯,然而脑海中却突然闪过许多模糊的画面…… 冒烟起火的摩托车、血肉模糊的双腿、周围人的惊呼…… 在想到这些画面时,他的脑袋一阵剧烈疼痛,电光火石那般,眼睛都要睁不开。 秦冽努力地想要平衡住自己的车,然而手已经开始颤抖,完全掌控不住车把。 在大屏幕上,云野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秦冽的不对劲,在看到他的车减速,开始摇摇晃晃的时候,他的心跳仿若骤停。 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云野已经冲了下去。 陈瑞错愕地看着他的背影,大脑也像是陷入了空白的状态里,不明白他是要去哪儿。 每个观赛区都有LED大屏幕,云野正要下楼梯,忽然听见人群发出了震惊的唏嘘声,他抬起头一看就望见秦冽摔出去的画面。 人车分离,他从摩托车上摔下来后又滚了两圈,后脑勺先是嗑在了护栏上,随后坠落在地。 看得出秦冽不想轻易认输,他修长的手指撑在地面上,还试图想要站起来,却不知摔到了哪里,或是没了力气,根本没有办法。 在大屏幕上,他的一举一动都格外清晰,那手指反复蜷缩几下,最终还是落了下去。 难以想象头盔下的那张脸会有多么得失望和绝望,光是画面看到都让人心痛。 如同被狠蛰一口,云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的侧影那么无助,让他忘记了流泪。 云野怔怔地望着,全身都麻木得动不了,眼里、心底、乃至口腔里都是泛着冰冷的苦涩。 他的心脏有种强烈的绞痛感,就好像是一台生锈的榨汁机,不停在翻搅。 随着意识逐渐清醒,痛感也爆发到极致,手脚克制不住的痉挛,冷汗已经在一瞬间浸透了云野的后背。 他全身的力气完全被抽空,下楼梯时一脚迈空,整个人狠狠地跌到了前面。 “秦冽……” 云野哭着喊他的名字,眼泪流入了口中。 手掌嗑在楼梯边缘渗出了血,他却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努力地想要爬起来,但腿已经软得动不了。 云野的身体感官已经麻木,陈瑞过来时看到他这个样子,于心不忍地皱起眉,忍住想哭的冲动扶起了他。 “没事的。”陈瑞安慰云野也在安慰自己,“冽哥他只是出现了一个小失误,之前练习的时候也会有这种情况,我们过去看看,不要紧的。” 将云野搀扶着带下楼梯之后,陈瑞擦擦眼泪,“我们现在就过去。” 他们联系了主办方的人,对方告诉他们,现场随行的医护人员已经为秦冽做了紧急的伤势处理,现在准备送他去医院。 云野追问伤势究竟如何,对方闭口不谈。 如果不是很严重的话,他怎么可能爬不起来呢? 望着黄昏的天空,云野的眼睛里失去了色彩,在他看来,那是如此得黑暗。 意识抽离,最后清醒的那一秒,云野听见陈瑞在他的耳边大喊:“云野!” 他感觉好累,整个人在那一刻只有种想要解脱的冲动。 第100章 云野短暂昏迷过后很快醒来,在秦冽要被推进急诊室的前一分钟见到了他。 他的额头受了伤,鬓角旁有血痕,整个人的脸色异常苍白。 如果不是有头盔护着,以他当时摔出去的速度,恐怕性命都要不保。 害怕又惊慌地上前,云野想触碰他又不敢,越在意越惶恐。 亲眼目睹他从摩托车上摔下来,那个画面简直就是噩梦一样。 秦冽将云野的反应收入眼底,明白他此时有多害怕,勉强提起唇一笑,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安慰,“怎么像来哭丧的?我又没死。” 他的手想抬起来摸摸他的头,胳膊却完全使不上劲,动一下就会传来剧烈的疼痛感。 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云野无奈瞪着他,赌气地说:“让医生推你进去做检查吧。” 秦冽的眼睛虚睁着,眼皮格外得沉,想要说什么,却在要开口的那一秒意识抽离,昏了过去。 云野的心宛若失重一般,被高高抛起又坠下,他问医生怎么又昏迷了,医生也没有回答。 看到急诊室的门缓缓闭合,云野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跟着去了。 陈瑞站在身后一直没说话,见云野站在那儿半天都一动不动,只能先开口打破沉默。 “你看我冽哥刚才还跟你开玩笑呢,脑子清醒得很,他哪里像有事的样子。” 云野的心情,其他人怎么可能懂。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明白那种滋味有多么痛彻心扉,自然不想体会第二次。 秦冽进急诊室后过三个小时被推出去,经过医生的检查以及周密观察,确认颅内没有出血点,他的心跳和血压都很平稳,无不良反应出现,只是右胳膊粉碎性骨折,需要用石膏板固定。 转入病房后,护士交代云野要仔细盯着心电图,如果一切都正常,再过不久就能醒过来。 听到后,云野长松了口气。 在赛场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自行脑补了许多恐怖的画面,如今看来,应该只是小问题。 云野无比相信医生的诊断,心情放轻松了一些。 只是,在秦冽转入病房后的十多个小时,他都没有醒,哪怕云野趴在他的耳边轻声喊他名字,也给不出反应。 心电图上的指标非常平稳,并无异样。 病房里白茫茫的,他安静躺在那里,半点儿生机都没有。 云野不止一次找了医生,问他怎么还没有醒,对此医生也感觉很莫名,拿手灯照他的眼睛眼睛,从瞳孔上看,身体的各项指标也应当正常,不该十几个小时了还没醒。 当然,这只是奇怪而已,从医学范围来说,倒也属于是正常现象,只不过家属太过担忧,才会显得问题严重。 见医生对此都束手无策,云野真的慌了,他已经在想要不要找爷爷帮忙,请他调美国那边的脑科专家前来会诊。 陈瑞将云野的担忧与紧张看在眼里,他帮不上忙,也只能干着急。 已经快一天一夜了,他连饭都还没吃一口,陈瑞不停劝他多少吃点,但他只说自己没胃口。 医院这边召集了脑科专家前来会诊,有过相关经验的专家说人的大脑有自我防御机制,在受过猛烈的撞击过后需要休整,只要在四十八小时之内醒过来,都算正常。 云野听完之后心还是没能踏实,他坐在秦冽的病床上,握住他的左手,喃喃低语:“我们俩能再重逢,拥有一次重新相爱的机会不容易,你千万不要有事……” 说话时,云野的嗓音已经哽咽。 他本就是心思敏感细腻、共情力强的人,看到自己心爱的人躺在那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自然会情绪崩溃。 “秦冽,我还有好多想和你一起做的事情,我们俩不是要一起变老的吗?你睁开眼看看我吧。” 握着他的手,云野慢慢低下头,脸贴在他的手背上,不知不觉中沉睡过去。 身心俱疲,他觉也没睡,饭也没吃,像是在刻意地进行自我折磨。 秦冽睁开眼时,看见的是雪白的天花板,闻见淡淡的消毒水味。 他有种不知自己身处何地的感觉,墨色的深眸闭上,想要缓一缓,可脑袋头疼欲裂,有无数的记忆片段要冲出来,和他过往的回忆进行融合。 这些记忆是冲突的,就像是一团乱糟糟的毛线,找不到线头,根本无法整理。 再睁开眼时,秦冽的眼眶赤红,似乎是在忍受极致的疼痛。 目光右移,看见一侧有个毛绒绒的脑袋,他的目光瞬间凝滞。 脑海中在这个瞬间浮现出许多的画面,和他在露台上下隔空对撞,被他泼了酒,扔掉他送他的平安符和钥匙扣…… 垂在被子上的手因为极度压抑而崩起青筋。 他的目光仿佛穿越了岁月的河流,穿过千岩万壑,只为停留在他的身上。 那双深邃的眼眸,点燃起爱火,强烈触动着他的灵魂,唤醒他内心深处的渴望。 他的右胳膊动不了,而云野是在他的左边。 缓缓抬起来,秦冽想要摸摸他的头,却又怕惊醒了他,落在半空中,迟迟没有动作。 谁也不知道此刻的他在那平静的外表之下,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云野…… 男孩的名字在舌尖无声滚动,他想哭又想笑。 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啊…… 秦冽眼底的情愫浓烈得像是要喷涌而出。 恨不能将他拉起来牢牢抱在怀中。 终于,他的指尖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触感很软,是活生生的他。 眼角泛起红,秦冽的身心通电似的发麻,视线模糊地如同蒙上一层雾气,想不出满意的遮羞方式。 看他趴在那儿睡觉,他不禁想起了他第一次见他的场景。 那笑容成为他一条淌过他心间的湍急河流,无法渡过。 说来,那应该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初遇,只是那一次他在他脑海中留下了深刻印象而已。 …… 春雨过后的晌午,空气中弥漫着清香。 漫山遍野笼罩在轻纱样的雨雾里,清新水润,如画一般。 隐隐响过几阵春雷,下起了入春以来的最急的一场雨,秦冽下车之时,雨恰好停了。 有几滴树梢上滴落的水珠落在他的肩上,晕染开一小片的痕迹。 他站在黑色的迈巴赫旁,神色冰冷无比,如同没有感情的雕像。 助理小心翼翼绕到他这边,提醒他路面潮湿,注意脚下。 秦冽置若罔闻,左腿加拐杖,步伐飞快。 单看他上半身的话是完美的,可一旦目光向下,看见那空荡荡的裤管,没有人不会惋惜。 饶是助理跟在他身边多年,也依旧会为此感到遗憾。 秦冽生性要强,即便上台阶也不用别人搀扶。 他拄着拐杖进入大厅之时,无意中瞥见旁边的茶室里趴着一个人。 白衬衫包裹住单薄的身躯,一看就是特别羸弱的气质。 在他的视线望过去时,那人直起了腰,像猫似的懒洋洋打个哈欠,随之向后倒去。 他松开两颗衬衫扣子,把袖子也挽上去,露出的线条流畅又结实,那随意靠着椅背的身体松弛又笔挺,双目微倦,眉心有丝疲惫,整个给人一种很清爽的感觉,如刚刚进门之前闻到的被雨冲刷过绿叶的气息。 秦冽多看了几眼,旁边的助理便询问是不是认识的人,要不要下去打个招呼。 他没应,拄着拐杖径直踏入电梯。 同合作伙伴谈完合同已是一个小时后,公司已经步上正轨,其中的许多事都不需要秦冽亲自出马,他如今不想应对外界的纷扰,多数时候都喜欢待在半山别墅里,独自坐在阳台上,或品茶或看书。 合作伙伴离开后,秦冽推开门去了露台。 他很诧异,自己居然又一次看见了那个男人。 执着一把透明的雨伞,他半蹲在一棵槐树旁,将小盘子放在小猫的面前,正喂它吃东西。 从侧颜看上去,唇角带笑,自然而然流露出温柔的气质。 很明显,他的身体状况不是太好,隔几秒钟就会咳嗽,脸色虚弱得仿佛使点劲儿站起来就能倒下。 在那巨大的伞面下,如同一方小天地,将他和猫困在其中,与这朦胧的雨雾隔绝。 这张脸明明看起来很眼熟,脑海中却对不上号,想不起来他叫什么。 秦冽站在那里看了他许久,竟一点也都不觉得无聊。 如果不是助理进来,打破了氛围,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要看多久。 收回视线后,秦冽径直下楼,老爷子这几日不停地给他打电话,他打算过去看看。 走出去的那一刹那,秦冽看见他在一辆白色的车旁,从车里拿了份文件夹出来。 而他的车就停在他的车旁。 与打电话的他擦身而过,云野急匆匆在讲电话,没有注意到车那边的人。 秦冽听见他的声音很特别,介于沙哑与清亮之间,如同砂石碾过他的心间。 他说:“我们当然是诚心诚意要和祥瑞合作的,之前的问题的确是我们公司失误………” 秦冽只听到这一段,回眸看向他的背影时,那快速而又急促的脚步在路面上踏出了水花。 他目光幽深,收回视线的那一刹,看见旁边那辆白色的车把手上贴了一段英文。 ——The first wealth is health. 健康是人生第一财富。 可能由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在看到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触动到了。 人生可怕之处在哪儿? 你想要好好享受生活,却已经失去了资格。 第101章 秦冽去到老宅,依旧是没什么新鲜事儿,老爷子最近致力于逼婚,经常托人给他送来一叠青年才俊的照片,来自全国各地,让他从中挑选看着顺眼的,来安排相亲。 托老爷子思想比较开明,他并不在意性别问题,反正秦冽已经这个岁数了,能赶紧成家立室就是福报了,其他的他也不图了。 秦冽的态度从来都很顽固,坚持不婚主义,对他来说,人生怎么过都很无趣,若是找个自己不喜欢的伴侣,将两个人强行捆绑在一起,岂不是烦恼加倍? 反正他对未来也没什么希望的寄托,得过且过即可,何必再拖另外的人下水? 直截了当拒绝了爷爷,秦冽起身离开,背后的人佯装无奈叹气,捂着胸口开始演戏,“我看你是想让我死不瞑目,带着遗憾进棺材。” “放心,到时我给你做个纸扎的美女陪你,保证你没空遗憾我的事儿。”秦冽回眸,扔下这一句阔步离开。 秦老爷子抄起烟灰缸想要砸他。 居然敢开他这个当爷爷的玩笑!到底谁是孙子? - 秦冽第二次遇见云野只隔了一周。 或许他们以前也曾擦身而过,却因为没留下印象,也不会记在心里,感觉到特别。 那晚,喝得醉醺醺的云野干呕着扶着墙从他所在的包厢经过。 在这喧闹的人群中,他莫名注视到他每一个细小的动作,脸上每一个表情的起伏。 鬼使神差之下,他跟在他的身后去到洗手间,今天的他穿着很正式。 标准的西装三件套,显得人挺拔清瘦,腰身收窄的地方,虚弱得不堪一击。 在拐角处,秦冽听见他痛苦的呕声,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秦冽找服务生要了温水,在他转弯过来时,递了过去。 他已经喝得神志不清,只出于本能接过漱口,而秦冽不想跟他过多纠缠,随后便转身离开。 当他回到包厢,有人正在聊天,以他人的痛楚作为自己的乐子。 秦冽听见他们说隔壁包厢的云野身体病殃殃,索性自暴自弃,每次陪客户的时候都死命地灌自己。 他们还说了很多,秦冽没有继续听,他对别人的八卦从来都没有兴趣。 离开时,秦冽又望见那个清瘦的身影,看见他神色冷漠地将一份文件撕碎,扔进了垃圾桶里。 那一刻,他才感觉到,这人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纯良无害。 - 时隔半年,秦冽在爷爷为他物色的相亲对象那一堆照片里看到了云野的脸。 老爷子近日身体抱恙,前两天脑出血紧急送医,勉强捡回了一条命。结果醒过来就是逼他相亲。 他们做长辈的,似乎永远有操不完的心,不亲眼看着晚辈成家立业不甘心。 怕爷爷气急之下又要犯病,秦冽不想也不敢忤逆他老人家的意愿。 假装拿起那堆照片挑选的时候,他也没想过真的同意,直到看见云野的照片…… 媒人似乎只是想拿他充数,选的那张照片一点儿都不好看,可他还是能轻松认出来。 将他的照片抽出来,秦冽扔到病床边的床头柜上,对老爷子说:“这个看着还算顺眼。” 秦老眼底闪过一抹笑意,高兴的情绪满得要溢出来。 似乎是害怕秦冽会反悔,他拿起照片仔细端详一番,尽管觉得这个男人的面容带了几分苦相,还是点头同意了。 “那我现在就让人去安排见面。” 秦冽目光闪躲,径直望向窗外,“先说好,我和他只能是形式婚姻。” 秦老从秦冽的这话里听出了深意。 那时他车祸重伤,害得生理器官受损,当时医生告诉他这个情况的时候,他都感觉无法接受,何况是本人呢? 尽管秦老交代过医生不要告诉秦冽,但他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何,他肯定是能够感受得到的。 忍下苦涩,秦老应下,“只要你能找个伴陪你过日子,其他的事情,爷爷都不会再插手。” - 云野被带去见秦冽的那天是个阴天,他走在青石街的鹅卵石小路上,脑海中想象着那个男人会有的表现,心中不由打颤。 他在秦冽面前,估计会吓得抬不起头来吧。 对这个男人,他有所耳闻,酷爱赛车,却毁于车祸,右腿截肢。 传闻中的他阴鸷冷漠,喜怒无常,常年居住在半山别墅,闭门不出。 云野此时已被病魔缠身,这半年来,他的身体消瘦得厉害,虚弱无力,当养父母通知他秦家看中了他,请他去见秦冽时,他非常意外。 他对人生已经摆烂,没有作任何的抵抗,同意去见秦冽。 来到秦冽住的别墅,管家带他去了二楼。 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秦冽拄着拐杖站在落地窗前,身形笔直。 然而目光向下,所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裤管。 云野还未出声,正盯着他打量,不料秦冽猛地回过头。 两人的视线毫无征兆撞在一起。 这一瞬间屏蔽了所有的嘈杂,秦冽的脸上似乎有冰迅速凝结,汇聚成锋利的刺芒,看得云野更为胆颤。 秦冽的深眸凝视着他,未发一语,脑海中是空白的,只有自己的心在胸膛乱着。 沉默了很久很久,秦冽才出声,请他坐下。 云野的腿挨到沙发边缘时,才飞快抬眸扫了他一眼。 男人穿着商务衬衫,修身剪裁完美体现出肌肉的线条。 “需要正式做一下自我介绍吗?”秦冽如同在谈判一般出声,满身威严。 云野紧张地扣着沙发,下意识点头,又摇头。 “关于您的基本状况,我都了解过了。” “很好。”他微微颔首,直截了当,不加掩饰,“我是个残废,你不介意?” 他说话时,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荷尔蒙气息铺天盖地将云野牢牢包围着。 自嘲一笑,云野坦然道:“那我只能说,我的身体状况还不如你。” 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悲凉。 秦冽的话音哽在喉中,片刻后才道:“如果和我结婚,也许只能是形式婚姻,我不喜欢被人过多约束。” “那刚好,我也不太爱管别人的闲事。” 无论秦冽说什么,云野都能用一种淡漠的无关痛痒的话术挡回去。 他仿佛是将世间一切全部看淡,任何都无所谓。 凛冽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寒光,秦冽问了他最后一句,愿不愿意不办婚礼,和他直接结婚,他会尊重他。 当他的口中讲出“尊重”这两个字时,云野的眼底是有惊讶闪过的。 大概他也没有想到,拥有如此滔天权势的男人,还会给人选择的余地。 那一刻他的眼神也十分坚决,语气淡淡的,话音却非常笃定,“好,那就结吧。” …… 记忆被拉回到现实中,秦冽凝视着云野,目光深邃得像是要穿透他的灵魂。 想到带给他的伤害,心中便会悔意翻腾。 那种感觉,犹如变成钝刀,一下下地在心上切割。 在他一眨不眨地注视下,云野困倦地抬起头,打了个哈欠。 他也没想到秦冽会醒过来,当睁开眼看见他也同样睁着眼时,伸懒腰的动作一下子定格在那儿。 云野又惊又喜,眼神里的激动不言而喻。 甚至来不及和秦冽说话,赶紧按了床头铃,请医生来为他做检查。 在医生进来后,进行一系列步骤的检查操作时,秦冽的眼神没从云野的身上离开过。 连医生拿手灯照他的瞳孔时,视线都是望着云野的方向。 那样迫切渴望的目光仿佛是在沙漠中渴行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了水源。 这般炙热的追随,云野自然感受到了。 只不过他并不会往深层次去想,毕竟秦冽刚经过一场意外事故,也许此刻正在庆幸失而复得。 医生检查完出去,云野赶紧为秦冽倒了水,递到他的唇边喂他喝。 如此耐心的呵护,细致入微的关怀,看得秦冽五味杂陈,入口的水都变得尤其苦涩。 “干嘛一直盯着我看?”云野故意询问。 “你好看。”秦冽下意识脱口而出。 云野低头和他对视,发现他的目光似乎变了。 看起来像是有故事有阅历,深沉复杂得让人读不懂。 “别讨好我啊。”云野摸下他的脸,“只要你好好的,不需要说甜言蜜语我也开心。” “是吗?” 秦冽放在腿上的手用力攥紧,莫名发出一声感慨,“你可真爱我啊。” 他的声音是紧绷的,黯哑的,仿佛在极力忍着什么痛楚。 云野背对着他在研究医生开的药该怎么吃,并没有听见他的话。 病房里气氛很安静,云野不会看见背后的秦冽流露出怎样紧张的神情。 他说过的,他更喜欢敢爱敢恨、意气风发、少年气质的他。 “云野。” 声音突然响起,云野转过头,“嗯?” “我……”要出口的话不自觉拐了个弯,“我还想喝水。” 云野对他简直不要太好,立刻给他倒了杯温水过来,还问他是不是觉得很干燥,需不需要准备加湿器。 秦冽一口一口把水喝掉,眼底下藏着晦暗的情愫,把杯子递回时问:“是不是吓到你了?” 秦冽的语气是平静的,但话里隐隐约约正有狭着风暴的暗流在慢慢地涌动。 听闻,云野放下水杯,用力抱紧了他。 “我当然会害怕,再次分离的滋味一定要比第一次更痛,现如今对我而言,不会有比你更重要的存在了。” 云野的表白从来都是直白而热烈的。 完全不会掩饰对他是爱意。 秦冽在听完这样一番话,体会到自己的心急速收缩成一团,如同被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随后再慢慢融化。 他在心底,无声地对云野说了“对不起”。 第102章 自秦冽苏醒过来后,云野一直觉得他不大对劲,让他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摔坏了脑子。 比如他会格外地黏着他,哪怕睡着也攥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再比如他会故作装作很嗨的样子,突然没头没尾蹦出一句,“云野,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之后,云野便认真听他讲,没想到最后冷得要把他给冻住了。 将这些不对劲的地方讲给医生听,这外国人就是幽默,半开玩笑道:“他一定是察觉到自己更爱你了。” 带着疑问,云野和秦冽回了国。 由于秦冽右胳膊骨折,他目前也只能待在家里静养。 云野白天上课,晚上到他的公寓里面照顾他,亲自下厨给他做饭,厨艺越发精进。 当然最开始,云野还是不开窍,熬粥会像煮米饭似的没有一点儿汤,炒个青菜也能炒得黑漆漆的。 之前,秦冽还会嫌弃,调侃他不要下厨,祸害厨房,如今即便难吃,他也会竭力忍受,默默吞下去,然后猛灌一口水。 云野渐渐的开始把他的这些异常行为归结于“创伤后的珍惜”。 一个人只有在他真正快要失去的时候才会明白自己最重要的是什么,在他昏迷之前,必然会意识到他和他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情,害怕来不及去做,这种心理他完全能够体会。 不过除了负责伙食问题,云野还要帮秦冽洗澡…… 他的右胳膊抬不起来,也不能沾水,每次云野都要手举着花洒帮他冲洗。 今晚也不例外。 下课后急匆匆赶到秦冽这边,云野熬上瘦肉粥,炒好菜,两人面对面一起解决了晚餐,他高效率地叫秦冽进去洗澡。 看他好像很赶流程,秦冽有点儿失落地问:“你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去忙吗?” “我们班组织了公益活动,明天要早起去扫大街,所以我今晚得回宿舍住。” “怎么没提前告诉我?” “班主任临时通知的。” 秦冽没有再追问什么,在恢复前世记忆之后,他对待感情的观点已经有了潜移默化的改变。 两个人的相处应当要给彼此空间,云野是很有自我思想的人,特别是在重生之后,他只想要做自己,和他一样崇尚自由,不喜欢被条条框框所约束。 如果他抓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 这几天,其实秦冽有在旁敲侧击地提醒他,自己已经想起来前一世的事儿了,比如他丢掉了家里平价的日用品,他的口味发生了改变,他会一个人坐在窗边沉思,还会看一些经商类的书籍,可云野却毫无察觉,每天按部就班地从学校和公寓之间来回穿梭。 秦冽期待着他发现又害怕他知道。 他还没想好怎么告诉他,自己的脑子还乱糟糟的,没办法平衡两种迥异的人格与思想。 前世的那个人对秦冽而言仿佛是追随着他的影子,他仍然想要潇洒做自己,然而许多事情已然不受控制,他总在无形中受到他的影响,饮食、爱好、习惯等等各个方面,有时还会代入前世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甚至于他还会有种忽然多了条右腿的错觉,总是下意识去摸一摸,感受到绷紧的肌肉,内心会有种特别踏实的感觉。 还有,他同样不习惯自己的生理反应,因为前世的他车祸重伤导致生理器官受损,每次只能勃几分钟便会戛然而止。所以,每次云野为他洗澡,他的那处悄然发生改变之后都会觉得很陌生,忍不住用手指偷偷戳一下来确认。 那种心情紧张又刺激,莫名产生一种纯情少男的羞涩感。 但有一点,秦冽感觉很神奇。 虽然在遇见云野之前的回忆是重合的,但在那之后,他们两个人走了完全不同的道路,当前世的那些记忆像过电影似的输入进他的脑子里,他竟不会觉得违和或者不真实,没有任何矛盾感,反而觉得那就是他经历过的,是他本人的故事。 以至于他思考问题的方式都无形中发生了改变,会被他影响。 所以,秦冽才会担心当他变得成熟稳重,不再那样洒脱不羁,云野还会不会觉得他有很大的魅力呢? 之前,秦冽还会吃醋,不确定云野终究喜欢谁,当他的脑海中清清楚楚浮现出前世的记忆之后,见识到他和云野之间尊敬但并不亲密的相处,那种不自信的感觉瞬间便消除。 他们就是一个人,只是在不同的时期遇见了云野,相比之下,前世的自己倒霉多了,以最狼狈的样子遇见了爱的人。 而今,秦冽还没有办法将自己与那个男人完全融合在一起,因为他对云野的独占欲,不想同任何人瓜分。 但每每想到前世的自己失去云野时的痛彻心扉,他却能够感同身受,那样的绝望,让人终其一生也不想体会。 秦冽和云野自然是不同,他只是从梦境中获取了,而他是真真实实地重生了。 但还有一种可能,他也是重生的,只不过他已经在和云野相爱,个人的意识没有完全受到前世的他主导…… 因为最后一幕的记忆是前世的他走到了悬崖边,仿佛要纵身一跃而下。 假如前世的他真的自杀了,那从此以后便不复存在了。 进浴室之后,秦冽的身上仍身着一条贴身的平角短裤。 他很不好意思在他面前全部脱光,好像那样会很难为情。 云野也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还突然娇羞起来了,明明他们该做的都做过了,该看的也全都看过了。 秦冽在凳子上坐下,云野先冲了遍他的身体,然后涂上沐浴乳。 面前的男生背部宽阔厚实、沟壑分明,肌肉线条像雕刻出来似的好看,荷尔蒙简直要扑面而来。 云野只能努力抑制住兴奋,让自己躁动的神经平静下来。 然而看在秦冽的眼里—— 他帮他洗澡就真的只是为了洗澡,完全没有别的什么想法。 每一次秦冽都期待他主动抚摸他,彼此深入交流一下,可云野从来没有过。 明明追到他之前,他还很主动,如今却好像对他没有吸引力了。 也有可能是他顾忌他受伤,怕他影响伤势恢复才不敢的吧? 心中自我攻略着,秦冽委屈巴巴。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亲密过了。 秦冽抬起头,盯着那张在白色雾气中模糊不清的俊颜,静静看了片刻。 即使是在氤氲的雾气之中,他的眼睛也像太阳,那么炽热,那么明亮,点燃了他内心深处的欲.望。 秦冽倏然出声,“我感觉自己快好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让云野愣了下,他眨眨眼,“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有这么快。” “是啊,还要九十天。”秦冽叹气,假装自言自语,“那我再忍忍吧。” 饶是云野再迟钝,也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不对劲儿了。 他的胳膊环住他的肩膀,绕到他面前。 “你想干嘛?”目光中隐隐透露出兴味,快速向下瞄了眼,“秦冽,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想那事儿呢?” “我伤的是胳膊。”言外之意并不耽搁。 “可是一定会不小心碰到的。” “不会的,你乖乖站在那儿,我保证上半身不动。” 一番对话下来,云野像冲了个热水澡,从脸红到了耳后。 秦冽了解他,如果云野没有反对,那就表示默认。 他低下头,看着他绷紧的手背上血管爆筋的样子,感到隐隐的兴奋。 云野被拉到男人的腿上,他粗暴地扯开他领口的纽扣,吻在他胸前那片雪白的肌肤上。 这里仿佛是一片未受侵扰的圣地,让他心神安定。 暧昧的痕迹渐渐显露,云野被他舔.弄得身体滚烫,有种别扭的感觉,却又顾忌他的伤,不敢挣扎。 ……… 酣畅淋漓过后,云野倒在秦冽左半边的臂弯,问他今晚怎么这么猛。 秦冽唇角微扬着没有回答。 其实他是潜意识下想要证明自己,毕竟受前世的记忆影响,他拼命地想要证明自己,释放那种压抑已久的快感。 见他久久没有回答,云野抬起头看向他,“秦冽,我发觉你有点儿奇怪。” “怎么了?”他的指腹在他的腰间轻轻磨着,心想难道他察觉到异样了? “你今晚很喜欢掐着我的腰进,把我的腰都掐红了。”他控诉,又像是疑惑。 “不然我站不稳啊,一条胳膊垂着又不能动。” 云野摇下头,“这不是细节。” 他故意卖关子似的层层递进,在秦冽的眼里流露出疑惑的时候,才开口说:“你变坏了,几秒钟就要回撤一次,谁教你这样的?” 闻言,秦冽的表情定格住,有一丝异样划过。 果然他还是受到了影响。 在云野看来他是故意使坏,想要“折磨”他,其实他只是出于惯性所作出的本能反应,怕自己会突然交代。 空气有几分安静,秦冽凑近问:“那你喜欢这样吗?” 云野没有回答,起身的瞬间,眼底闪过一抹深虑。 秦冽越来越反常了,仅仅是从性格方面来说,不存在撞傻了的可能。 那他为什么会这样呢? 就在云野思考的时候,秦冽从背后环住了他,“云野,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你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了?” “你有没有设想过,如果这个时空里同时出现两个秦冽,你会怎么选择?”秦冽语气严肃,证明他不是在开玩笑。 云野笑了,“你这个问题和我更爱谁有区别吗?” “有,因为我的假设会有结论产生。”秦冽目光深邃,吻在他耳廓,“无论你怎么选,我都只会成为你喜欢的样子。” “秦冽,爱一个人会爱他的全部,不需要你改变自己去迎合。” 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秒,云野立刻给予了回应。 第103章 最近这段时间,云野对秦冽的不对劲越发怀疑,在这次受伤之后,他明显像变了个人,说话做事给人感觉特深沉,有时让人看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 即使在家休养,秦冽也没有耽误公务,每日同公司的员工连线,远程指挥,对内部一切情况都了如指掌。 云野看得出他的努力,秦冽就是那种不逼自己浑身难受的典型,他这人只要闲下来就会觉得自己落后了。 怕他每天操劳过度,休息不好,云野总会提醒他注意身体,钱是赚不完的,这话毕竟是他的经验之谈。 秦冽听后,只会淡淡一笑,也不说话。 他似乎变得越发沉默寡言了。 云野盯着他,时不时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但他对他也没有冷淡,工作的时候,只要他在旁边,他要么是从背后抱着他,一只手要把他的手握在手里,要么是让他坐在他的腿上。 每次有他在,秦冽都会不专心。 他们两个人那么亲密无间的距离,只要低头,他的鼻尖便要轻抵住他的,亲吻很快就会落下来。 所以,秦冽的变化让云野怎么也想不通原因。 不知不觉,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秦冽的石膏终于可以拆下来了,云野上午陪他去了趟医院,医生说伤势恢复得不错,痊愈后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下午还要上课,秦冽打车送云野回学校。 在去学校的路上,云野看到一家火锅店,他想到自己好久没吃了,扭头问秦冽可不可以。 秦冽被他的问题搞得皱眉,他这样问好像他是多么不通情达理的男朋友。 直到两人进了店里,秦冽才明白他刚才为什么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他。 因为他给他点的是清水锅,还不能沾底料,而他点的是麻辣和番茄双拼。 面对一位只能吃清水煮白菜的病患,云野吃得那叫一个大快朵颐。 秦冽十分好笑望着他,目光却渐渐变得温情。 能够看见他这样毫无防备和顾虑地开心生活,真好啊。 他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住。 突然之间,秦冽觉得自己嚼的白菜都有了甜丝丝的味道。 爱情果然是一种增味剂。 当这个想法从脑海中冒出来的时候,他的心都慌了一瞬。 怎么他开始习惯性用前世的视角去看待事物了,他明显要和前世的那个自己融合了。 见秦冽定在那儿,也不吃菜,云野以为他味蕾麻木,已经生无可恋了,便好心从他的番茄锅里捞出一片肥牛卷递过去。 “这个没辣椒,应该可以吃。” 筷子伸到秦冽的嘴边,他却作出个下意识回避的动作,眉头一皱道:“我不喜欢番茄的味道。” 云野一怔,筷子抖了下,肥牛卷险些掉落。 因为他记得前世的秦冽也讲过同样的话。 ——我不喜欢番茄的味道。 那次是他们俩刚刚结婚,厨房给他炖了番茄鱼汤,秦冽回家后,云野出于礼貌询问他要不要喝一点,他本能回绝,说的就是这样一句。 可…… “你现在不是爱吃番茄味的泡面吗?我看到你家里经常都有囤的。” 一个人可能会因为年轻时候爱吃某样东西吃吐了,后来就变得不爱吃了,但秦冽这前后不到俩月,变化得也太快了吧? 秦冽隐隐在期待他能自己察觉到,当听见这个问题,心底有兴奋雀跃而起,但面上却傲娇一转头,“就是突然不想吃了。” 两人说着话,完全没有察觉到旁边有人突然靠近。 当那人走到他们的桌旁时,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呼。 “天呢!云野真的是你!!” 郭序刚才远远地走来只看到秦冽,他对他很崇拜,想着过去打个招呼,越看越觉得坐在对面的那个男生很熟悉。 结果走近一瞧,竟然是他的舍友啊!!! 郭序此刻的心情比看到外星人还震惊。 云野没料到在这儿能遇见熟人,短暂惊讶过后想到这家火锅店离学校并不远,像郭序这种朋友漫山遍野,爱吃爱玩的,碰到也不奇怪。 刚好他最近想找机会把秦冽正式介绍给他们认识,所以不等郭序问他们的关系,云野便大方开口道:“秦冽是我男朋友。” “……第几任?”郭序也不知自己怎么蹦出来这句。 空气一瞬间凝固,云野和秦冽对视了眼,感觉有点儿尴尬又好笑。 微妙的气氛下,郭序讪讪然一笑,赶紧解释,“那个,我跟你们开个玩笑,肯定是初恋啊!” 这人说话永远都是脑子追不上嘴巴,这要不是初恋的话,那就更尴尬了。 在郭序知道这事儿之后,学校里所有认识云野的朋友差不多都知道了,范围在他们宿舍的那一整层。 结果完全在云野的意料之中,面对着大家发来祝贺的消息,他失笑扶额,心想原来恋情公开得到朋友的祝福竟然是这样的感觉啊? 昨天的火锅吃得云野很满足。 隔一日,云野早起后又帮秦冽做早餐,看到柜子里囤的番茄鸡蛋方便面,他又想起昨天的事情,心中不由觉得疑惑。 难道秦冽又做关于前世的梦了?他是不是梦到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一些记忆片段? 那天他的比赛眼看着就要抵达终点,却在关键时刻摔了,这一点也很蹊跷。 不过顾忌秦冽的自尊心,怕提起这事儿会让他心理不舒服,云野便没有问。 但他心里并不觉得那是偶然,也许在那个当下,秦冽的身体状况出现了问题,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发生。 聪明如云野,很快联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之前帮他收拾桌面时,看到他手画的矩形图,云野便联想到前世的秦冽会有这样的习惯,头绪杂乱无章的时候,会习惯性在纸上整理思维。 云野越想越澎湃。 会不会秦冽他记起了全部的事情呢? 在他思考的时候,洗漱完的秦冽悄然出现在身后。 云野急着去上课,没时间问他,将煮好的面捞进碗里之后就要离开了。 秦冽问他刚刚发呆在什么,云野只给他留以神秘的笑也没回答。 将其送到门口,在他要进电梯之前,秦冽说:“下午我去接你。” 云野比了“OK”的手势,进电梯后,心跳还在持续加快。 如果秦冽真的全都想起来了,他为什么没告诉他?难道他是在跟他玩游戏,等他自己发现吗? - 下午放学,云野走到校门外,看见秦冽正站在路灯下,似乎正在打电话。 他说好了来接他,绝不会食言。 周围人来人往的同学偷偷望他,秦冽抬起头却只看得见云野。 昏黄温和的光线,自他头顶落下,让他落在那光晕里,整个人犹如被染上了一层光辉,抵挡不住得耀眼。 哪怕是一身简单干净的黑色,依旧让他身形显得利落修长。 “去学校吃饭?” “走。” 云野随口一问,两人一拍即合。 正是初夏时节,华灯初上的温度正凉爽。 宿舍里的灯光透过窗,落在绛红操场上,勾勒出点点斑驳,空气中透露着凉意。 走到学校宿舍楼后面的那条小吃街,云野故意试探询问:“那边有家牛肉面要吃吗?口味还挺清淡的。” 他记得前世的秦冽种种的习惯以及喜恶,比如他尊贵优越,不吃垃圾食品,不吃路边摊,只吃五星级厨师为他做的米其林料理。 这些特点在这个年纪的秦冽身上还没有凸显出来。 他虽然有钱有势,但也会和同学一块去吃食堂,和朋友一块去吃大排档。 果然,秦冽的脸上流露出了犹豫,但他还是选择尊重他的意见,“你想吃?” “嗯,我们宿舍都爱吃这家。” “那走吧。” 云野没有错过秦冽脸上不情愿的神色,其实他也不是非要勉强他,换做是之前,他都会顺着他,意愿进行妥协。 来到店门外,云野演不下去了,这种试探的游戏根本一点儿都不好玩。 他停下来,直截了当问秦冽,“你是不是全部记起来了?” 男生的目光澄澈分明,还带着一股坚韧。 秦冽和他对视着,心中的小人笑出了声。 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高兴,也许是潜意识里的那个秦冽在庆幸,他没有被遗忘,云野还是能从点点滴滴的细节中发现他的影子。 秦冽张口,正要回答,云野却忽然对他摊开了手。 他没有看懂他的意思,疑惑皱下眉,云野霸道命令,“把手给我。” 迟疑地要将手递到他的掌心,没想到云野反手拍了他一巴掌,用力十足。 莫名其妙被打,秦冽很无辜,问他什么意思。 云野神色严肃,强调出声,“不管你记没记起来,我要在你回答之前先告知你,这一世我不可能再做那个谨小慎微的自己,被你压迫了,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不苟言笑也好,不怒自威也罢,我都要在你的上面。” 趁着秦冽还没承认,云野先发制人地宣布。 现在的他对秦冽虽然没有那种惧怕了,但前世的他每次面对秦冽都会不自觉流露出紧张,在他面前什么也不敢说,不敢做,胆小又怯弱,而这一切的原因都要归结于秦冽的气场太强大,而且是一种很阴郁很低沉的气场,所在之处皆会将人冰冻三尺。 秦冽听他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辞,歪了下头,唇角流露出不羁的笑。 “听起来,我现在是处于你的下面?我就这么没地位?” 云野看似轻蔑扫他一眼,“你才知道?” 第104章 月影稀疏,秦冽和云野对望着,看到他脸上傲娇的小表情,漆黑的眸中渗透出点点笑意。 云野说完那话也垂头哑笑,遮掩住眼底的柔光,嘴角的笑意径自蔓延而开。 两个人在路过的人眼中是有点莫名其妙,但他们都清楚地知道彼此在笑什么。 “你怎么这么可爱?” 没料到秦冽会突然撩他,云野的耳朵倏地红了,略有几分慌张地转移开视线。 但秦冽却变本加厉凑到他的耳边低语:“可惜现在不是在家里。” 听懂他的暗示,云野偏过头去,面色红一阵白一阵,连脖颈都微微发红。 秦冽看得心脏都要融化。 他的手伸出手,像承诺又像立誓,极其坚定地说:“我会永远让你在我的上面。” 曾经,秦冽是桀骜不驯的,不听从任何人的安排还有指点,从来都是我行我素,而今他在云野的面前,总习惯性会放低姿态,竟也不会觉得哪里奇怪,只要能和他一起,似乎怎么样都是完美的。 云野刚刚那话说得很轻松,似玩笑的口吻,秦冽如此郑重其事,倒是让他觉得不自在了。 目光晃了一下,他看向旁边,“那你快回答我啊。” 秦冽眉梢轻扬,故意卖关子地拉起他的手,“不是肚子饿了?那先吃饭。” 云野被他拽进店里,学校里的店铺通常面积不大,只够摆几张桌子。 他们进去后才看到已经坐满了。 两个人牵着手,正在吃饭的同学齐刷刷抬头看向他们,云野脸皮薄,下意识甩开秦冽的手出去了。 失笑着跟在他后面,秦冽见他走那么快,从后面揽上他的肩膀,“刚才我看你好像很想吃这家的面啊?” “我那不是为了试探你。”云野大方承认,十分坦荡,“谁让你最近表现得那么奇怪。” “哪儿奇怪了?具体说说。” “不。”云野摇头,抬眸扫他一眼,“所以……你是真的都记起来了?” 秦冽沉默了片刻。 他看到云野眼中的期待,那种小心翼翼的期冀,就像是在看梦幻的泡泡,怕它一触即破。 在他眼里,一定很希望他能够想起来,记起前世所有的事情,像他一样,只有这样他们两个人才算真正的没有“芥蒂”。 如今,秦冽已经不会去计较云野更喜欢谁的问题了,在最初恢复记忆的时候,他还会有种排异现象,只觉得和自己无法融入,但经过这些天,他已经慢慢将其融入到自己的脑海中,和他曾经的过往与未来做了一个调解。 无声微笑,秦冽抬起手摸摸他的头,肯定回答,“是的,我记起来了。” 饶是自己已经猜到,被秦冽亲口证实之后,云野还是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曾经在哪里看到过,描绘人生最好的词莫过于三个。 失而复得、虚惊一场、久别重逢。 虽然重来一世,他又和秦冽在一起了,但属于两个人的回忆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记得,那感觉还是有点儿遗憾的,他能记起来,便填补了空缺的那块。 爱而不得像是人间常态,爱与被爱同时发生爱才有意义。 这一刻,云野的圆满到达了人生的巅峰。 他眼眶湿润,想哭又想笑地望着面前的男人,很想表达自己的心情,可是喉咙里却像灌满了沙子似的,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秦冽自然能读懂他眼里的情绪,那种璀璨的光芒如同洒入了万千星辰。 “云野,对不起。”秦冽抿下唇,“之前……让你受委屈了。” 想想最开始他勇敢的不顾一切的朝他走来,而他却不留情面地一再拒绝他,惹得他伤心难过。 每每想到这些,秦冽的心中便悔意十足。 “没有。”云野忍住眼泪摇头,“你没做错什么,秦冽。” “乖。” 秦冽的指腹替他抹去眼角微微溢出的泪,事到如今多说无益,他逗弄地刮下他的鼻尖,“不过在我对你完全没记忆的时候又一次爱上你,也证明了你的魅力,还有我们俩的宿命。” 听闻,云野一下笑出来。 他定定打量着他,突然有个问题从脑海中蹦出来,满眼写着困惑,“秦冽,你和他是怎么共存的?” “共存?”被他这个词逗笑了,秦冽饶有兴致挑下眉,“你自己说过的我们是一个人,现在你也觉得别扭了?” “我……”云野的心情很复杂。 由于年龄的差异造成了性格的截然相反,秦冽两世并不一致,即使他恢复了记忆,也因为记忆的偏差,无法融入。 那现在站在他面前的秦冽会是第三种人格吗? 好家伙,谈一场恋爱居然谈出了跟三个不同的男人交往的错觉,真特么刺激。 云野默默往肚子里吞咽了下口水,不敢让秦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你等我先消化消化。”他现在没法跟他谈论这个问题。 见他急匆匆往前走,秦冽有点儿莫名其妙。 他还以为云野知道事情真相以后会特别激动,拉着他问长问短,可现在的反应却完全出乎意料,他像是在逃避什么。 - 晚饭过后,云野和秦冽回了家。 他那如同坐过山车一般三百六十度起伏的情绪也终于得到平复,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整理好几个问题,准备好好问一下秦冽。 进门之后,云野便让秦冽去阳台,随即他端了杯红酒坐到他的对面,神色严肃,摆出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疑问太多会导致自己胡思乱想,夜里失眠。 与其自己一个劲儿地猜,还不如直接跟秦冽来一场坦白局,问出所有令他感到疑惑的事情。 秦冽慵懒靠在椅子上,指腹滑动着手机屏幕,知道他要干嘛,先行声明,“太弱智的问题我不回答。” 还真拽起来了。 这种多讲一个字我他妈都要收费的霸总范儿,真是有前世那味了。 云野不懂怎么界定“弱不弱智”这个范围。 听他说完后,咳嗽一声道:“第一个问题,你觉得现在的自己是受前世的影响大还是现在的?” “我就是我。” “………”云野语塞两秒,忍住想扁他的冲动,继续问:“第二个问题,当初为什么选择我作为你的结婚对象?” 秦冽的脸色明显一变,转头看向窗外。 这个反应让云野兴奋了。 他就知道一定有隐情的。 身体下意识前倾,云野的眼睛闪闪发光似的,暗戳戳问:“你不会是之前在哪见过我,早就开始暗恋我吧?” “我怎么可能暗恋别人!”秦冽下意识否认。 不是觉得云野不好,是他本能地感觉这个词很怂,不想同自己挂钩。 “那还能是为什么?我后来越想越觉得你没道理和我结婚,因为以你的身份,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好的选择,懂吗?”秦冽强势反问,指尖点了下太阳穴,“我在和你相亲之前的确见过你几面,印象还不错,勉强能称得上是喜欢吧。” “还不错?勉强?” 本来挺开心的,可注意到他的用词,云野冷笑出声,抿了口红酒,“很好,今天的访谈到此为止吧。” 他没办法对着这么一张臭屁的脸,再继续跟他聊下去了。 见他起身要走,秦冽赶紧拉住他,“好,我承认,那会儿第一次见到你,对我的冲击力特别大,在幽兰山庄,你穿着白衬衫,气质干净纯粹,还会喂流浪的小猫,给我感觉心地又很善良……” 秦冽的求生欲爆棚了,一口气说了好多夸奖云野的话,听得人脸都要红了。 心潮翻腾,云野宛如平静的心湖中投入了一枚石子,泛起了涟漪。 当猜想变成事实,那种悸动的喜悦比从前更甚。 担心他接下来还会说出更肉麻的话,云野连忙叫停。 “打住,我们现在没有时间谈这些不相关的事情,只要你回答我提出的问题就好。” “夸奖你怎么是不相关的事情了?”秦冽揶揄望着他,“这不是我终其一生该好好学习的课程吗?” 云野,“………” 喝口酒压压惊,之后他问第三个问题,“你当年的车祸是因为什么?” 听闻,秦冽敛下眸,似乎不想提及这个问题。 他沉默了片刻后开口回答:“和任何人都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 “怎么会……”云野感觉很不可思议。 “那个时候的我在赛车行业功成名就,打破了多项世界记录,手底下的车队也做到了业内顶尖的水平,在这种情况下,我整个人开始变得飘忽所以,可以说是自负……” 秦冽的语调有几分沉重,闭眼挖掘出当时的记忆心脏有几分闷痛,“我这个人生来不服输,喜欢挑战自我,如果没有人能超越我,那我便要努力超越自己,打破我创下的记录。所以,距离一场国际赛事还有半年的时候,我铤而走险,私下偷偷练习了一个极高难度并且迄今为止没有人成功过的项目,在我能够稳稳完成之后,不满现状,又去练了一条险象环生的赛道,企图用最短时间完成,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个决定,彻底葬送了我的未来……” 说到这儿,秦冽长长吐出一口气,“其实我还算幸运,毕竟只是截了一条腿,按理来说那种情况下,我连命都该保不住。” 难怪他之前一直没有主动跟他聊过车祸重伤的原因,甚至于云野也没听别人提起过,原来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你会后悔吗?” “说没后悔过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我也没有多强烈的感受,因为我知道这样的事情迟早会发生,因为那个时候的我追求刺激和至高无上的荣誉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断腿对我来说可能是最轻的惩罚。” “那你后来是怎么走出来的?再也不能玩赛车了,不会崩溃吗?” “其实我醒过来得知自己截肢的那个瞬间,反而是很平静的,就有种终于走到头我可以松口气的感觉,不然我可能一直要不停地挑战自我。” “不过后来的日子确实枯燥无聊,每天都要面对忙不完的公务,还要应付我出门时别人异样的眼光。” 秦冽扯唇笑了下,看向云野,“直到遇见你,我才觉得黑暗的生命中照进了一束光,你都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我每天和你相处,心里有多开心,只是我的人生经历过那种大起大落之后,彻底麻木了,我不想被人看穿心事,所以我的脸上做不出多么明显的表情,我也学不会表达,即使喜欢你也只能藏在心里不去流露出来,当然了,在当下那个时候,我也许没察觉到自己对你的情感,我会觉得你有趣,和你待在一起很舒服,忘了那就是爱情。” “如果你对我流露出哪怕一丝丝的好感,也许那个时候我会有勇气主动。”云野自嘲笑了笑,无奈耸肩,“看吧,人生中有太多的阴差阳错了。” “因为那个时候的我总是觉得,你嫁给我是出于一种自暴自弃的态度,你面对我会紧张会恐惧,有时候会下意识回避我注视你的目光,我从来不觉得你有喜欢上我的可能。” 听他说完这些,云野无奈叹了声气,“你啊,还真是对爱情不开窍。” 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在面对他的时候手足无措,如果他能坦然自若,说明对他没什么感觉。 秦冽也觉得自己那个时候很傻,揉揉眉心,他温柔询问云野还有什么想要问的。 前世的他不敢问,这一世他要把他想知道的全都告诉他。 云野想了想,疑惑道:“我不是告诉你,我怀疑是周子琰对你动了手脚吗?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你那个时候怎么会和他闹掰?” “他的确是背叛了我,将车队的一些训练经验卖给了别的车队,还在暗地里帮别的车队挖我们这边的人,被我发现以后,我直接把他驱除了。” “原来是这样。”云野若有所思点点头,“那看来我没有错怪他,这人真不是个东西。” “后来我把车队也解散了,不光是因为我玩不了,而是在车祸那件事过后,我对赛车一下子失去了兴趣,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带领他们夺冠,怕我耽误了他们的前途,所以便让他们找个有能力的帮他们圆梦。” “那他们不会很伤心吗?像陈瑞这样的有领导能力的,你完全可以交给他……” “他们只是想当赛车手,没有当领导的能力,况且他们了解我的情况,也怕触及到我的自尊心,毕竟让一个曾经对赛车那么热爱如今却再玩不了的人领导他们,对他未免太过残忍了。” 从秦冽的话里,云野听出了通透感。 这绝对不是二十出头的秦冽能聊出来的内容,这一刻他感受到面前这个男人的成熟感,他只是坐在那里,身上便有一种踏破尘俗的稳重感。 云野定定看着他,眼里有光也有崇拜。 他很难想象秦冽在经过那样重大的挫败之后是怎么重拾信心的,换做是任何一个人,很有可能便一蹶不振了,可是他没有,他很快重振旗鼓,接手了家族事业,并且将公司业绩翻倍,做得如日中天。 这样的男人,他的心理该有多么强大。 秦冽从云野的眼里看到了钦佩,他无声弯下唇,问他在想什么。 云野只是摇头,静默不语。 “过来,坐我腿上。” 冲他轻抬下巴示意,待云野坐上去后,秦冽抵住他的额头,“还有一个问题我没说。” “什么?” “那个时候我对你提出形式婚姻,没有碰你,是因为我那里受伤了。” 听闻,云野的脸骤然升起一抹红,迅速蔓延至耳根。 他的目光静静地停在他的身上,似染上了温和的月泽,光华流转。 “这件事情你不需要强调,我知道的。”云野小声嗫嚅。 秦冽微微眯眸,“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是你那次喝醉了酒吻我,我当时能感觉到你的渴望有多强烈,因为你全身都在发烫,可是你明明想却没有那样做,我不小心碰到了,感觉到那儿很快疲.软下来………” 云野话音未落,被秦冽用力吻住。 他受伤的胳膊悬在那儿,用一只手掐着他的腰,唇齿相依间低喃着问:“是这样问的吗?” “不………” 云野在间隙回答,“还要更热烈。”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得哪里好笑,秦冽突然闷笑了声,撤开了唇。 “你笑什么?”云野很莫名其妙。 “我在笑前世的我。”秦冽挑着眉,有一丝得意,“其实那次他根本没有喝醉,只不过是因为想亲你的冲动攒了太久,兜不住了,才会借酒装疯。” “不是吧?我当时明明觉得他醉得一塌糊涂。” “哦,那只能说明他演技好。”秦冽唇角高高扬着,“真可怜,想亲你还要演戏,不像我想亲就亲了。” “你们俩的情况能一样吗?”云野下意识反驳,过后又觉得不对劲,“你别把你们说的好像两个人一样,那岂不是显得我脚踏两条船?” 秦冽失笑。 云野揽着他的胳膊,恢复了正经,问他以后是如何打算。 他们之间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彼此都能懂。 “赛车带给我的刺激前一世已经体会过了,我也尽力做到了我能达到的最高水平,所以这一世我只要好好跟你谈恋爱就行了,真的没有遗憾了。” 秦冽说得特别认真,云野默默收紧了力道,诚实道:“我也不想让你再玩赛车了,太危险了,可是我害怕你不甘心,既然你这样说,我也没后顾之忧了。” 温情的气氛持续很久,云野靠在秦冽的胸膛,看外面的夜空,眼中终于流露出毫无戒备的轻松。 在他重生之后,只有这一刻才是完完全全的放松,因为他和秦冽之间该说开的全部说开了,已经没有什么隔阂。 忽然,秦冽低下头叫他名字。 云野一抬头,看见他冷冽的目光,不由错愕,“怎么了?” “前世在你离世后的一段时间,我才振奋起来,发现你去世前曾经和你的养母通过电话,那个时候我便怀疑,是这通电话导致你猝死,所以我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云野倒吸一口凉气,“你把楚思玲杀了?” “我把她送进了监狱,买通了人折磨她,后来她忍受不了,自杀了。” 云野听得脊背发凉,不由确认这是不是真的。 秦冽很严肃,他当然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刚刚我和你说起这件事情是想要问你,这一世还要不要对付他们?” “既然恩怨已经在上一世结清了,这一世便到此为止,我不希望再和他们扯上关系,也不想我们之间节外生枝。” “那如果他们不肯放过你,暗中对你动手呢?”秦冽的眼底闪过一抹凛然的恨意。 脑海中痛苦的记忆翻涌,他忘不了在云野死后那一段时光有多么煎熬。 云野还未回答,听见秦冽沉声道:“所以我想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他是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现在这位在他面前的秦冽行事雷厉风行,果断坚决,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便一定要做到。 云野能够体会他的感受,在这件事情上,他一定会比他更痛苦。 “如果你真的还想要报仇,那我不会阻止你。”云野的手搭上他的手背,“秦冽,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秦冽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他无声扣住云野的手,“我以为你会害怕这样的我。” 刚刚他其实有故意的成分,想试试看将自己阴暗面暴露在云野的面前,会引起他怎样的反应。 没想到他居然选择站在他的这一边,毫不犹豫,义无反顾。 “我只会爱你,怎么可能害怕?”云野蹭一蹭他的鼻尖,“反正你的锋芒只会留给外人,在我面前温柔不就好了吗?” 爱人的话如阳光下被晒过的温暖的山泉水。 秦冽被他的爱意所包围,这一刻忽然有了对抗全世界的勇气。 如果那个时候有云野在身边,他也不会想要步步攀登去往最高峰,因为有在意的人会让人害怕死亡。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希望自己能够好好地活着。 “云野,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后面的话太肉麻,秦冽没有说出口。 他和云野抱在一起,以融入彼此身体的热烈。 - 暑假悄然而至。 秦冽的伤终于彻底痊愈,在假期刚开始,云野陪他去外地出差一趟,权当旅游了。 等回来后,爷爷便要安排他进公司学习,等进入大三时期,老爷子明显有完全交给他管理的计划。 云野已经打算好将公司交给苏益西管理,自己只掌握股权,拿股票分红,只是还未和苏益西正式商量这件事。 回苏家大半年的时间里,他一直在暗中观察苏益西。 暂不说他人品如何,起码他对待苏氏集团是真的尽心尽力,有在好好管理。 除了把公司交给他,云野也没其他更好的人选,便坚定了这个想法。 于是在进公司工作后的几天,云野约了苏益西吃晚饭。 亲耳听到这话,苏益西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抬起头反复确认了下,见云野真不是在耍他玩才点头同意。 两人来到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厅,在苏益西眼里,这顿饭也许是个鸿门宴。 他以为云野要劝他离开公司,另谋高就,却不想云野一开口就问他还有没有兴趣坐回总裁的位置。 任何人在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都不会是开心。 特别是苏益西这种曾经坐在那个位子上而今被赶下来的。 他下意识的反应以为云野是在耍他玩,唇角噙起了一抹冷笑。 “云野,你有什么想法大可以直说。” “我发现你情绪好像也不太稳定,我才只问你一句也没说其他的,你怎么那么大反应?” 云野摇摇头,“我看你就是太在意得失了,这样不好。” “好歹我也大你几岁,需要你来教我?”苏益西抿了口咖啡,“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烦请直说。” 闻言,云野也懒得跟他兜圈子了,直截了当道:“我嫌累,对经营公司没兴趣,决定把总裁的位子让给你当,只当幕后决策人,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只要是为公司好,我都不会干涉。” 话音落下,气氛一片寂静。 苏益西沉默了半晌,从外缝里挤出一句,“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打工?” “你现在不就在打工?如果我进公司,还会对你管这管那,都说全让你做主了,别不知足。” 面对云野头头是道的分析,苏益西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我就另请高明,反正我对经营公司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我看得出,你在经商方面有天赋。” 苏益西居然夸他了? 云野有种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感觉,他看到对面的人停顿片刻又要开口,赶在他前面说:“你不用羡慕我的天赋,勤能补拙。” 苏益西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想揍人。 他放在桌下的手用力攥住,问云野外公知不知道这件事。 “他老人家当然不知道了,我得先和你说好才能和他讲,没有个帮手怎么能行。” “你怎么能确定我会答应。”苏益西双手抱臂,一脸高傲看着外面。 云野将好处简单跟他分析了遍,之后往后面一靠,“过了这村没这店,你想快三十了白手起家,那我只能说你勇气可嘉,隔行如隔山,我祝你成功。” 第105章 在云野拿出他拟好的合同之前,苏益西都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直到他将那一份文件递到他面前,告诉他,待他接手公司之后就会在这上面签字,苏益西才相信他是认真的。 合同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云野会请他当公司的领导者,尊重他合理的意见,只拿股票分红,平日里绝不轻易干涉公司事务。可以说是给足了他颜面。 苏益西按了按太阳穴,“你倒是会算计,不用你操心还能有钱拿。” “我有没有钱拿的前提条件是你能为公司赚多少,所以我也是基于相信你个人能力才会交给你。” “那你就不怕我暗中夺权?” “如果你这么做,说明我看走了眼,那也怨不得旁人。” “………你这pua的本事跟谁学的。”苏益西无语又好笑,将文件甩回桌上,“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尽管开口。” “在你接手公司之后,如果我能将公司业绩提升,到时你要卖我百分之十的股权。” “据我所知,你现在已经有百分之十五了吧?若是把我的给了你,我这边的股权就要减少,万一被有心人利用,他当了大股东怎么办?” “行啊,脑子转得挺快。”苏益西挑下眉稍,“你要不这么爽快拒绝,我还真会对你起疑心,这样看来你也是标准得利己主义。” “说了半天你是在试探我。”云野摆摆手,不想再说那么多,“总之,我已经将我的计划告知你了,估计到我接手公司还有两年时间,在这期间你可以好好考虑。” 扔下这话,云野起身离开。 他径直出了餐厅,来也干脆走也利落。 苏益西坐在那儿半晌,望着窗外的人流如织,眉宇间浮现出一抹愁色。 如果可以,他当然想靠自己的能力白手起家,但云野俨然是看透了这点,他说得对,他脱离了苏家便什么都不是,即使再怎么努力也达不到那样的高度。 替他管理苏氏集团,听上去像是在给他打工,但实际的地位摆在那里,无论是谁见了都要敬畏他三分。 况且,只有他真正有能力有实力还有财力,才能帮得上陈暮洲。 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儿想了很久,苏益西离开时恰好撞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对方穿着休闲服,背着电脑包,还是那副简单大方的模样。 然而他们就像两个萍水相逢的陌路人,眼神短暂交汇,微微颔首,之后便错过了对方。 回眸看向他的背影,苏益西的眼里流露出遗憾。 如果他没在陈暮洲的面前失控,流露出对他的喜欢就好了。那样的话,他们起码还能当朋友。 - 见完苏益西之后,云野去了趟苏星若那儿。 进门后习惯性抱起猫,苏星若在画漫画,他坐到她旁边,瞄了眼上面的内容,脸红了。 “你……怎么画这种内容?” 电脑屏幕上两个男人正在窗边OX,画面基情四射。 如果是纯情的小男孩看到以后一定春心荡漾,但云野只感觉面红耳赤,因为他和秦冽也曾get过同款姿势。 “我是一位创作者,画什么不都正常?” 苏星若轻描淡写,一副鄙视他没见过世面的口吻。 云野的意思其实是在奇怪她怎么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如此坦然地画这种十八禁的内容。 错开视线,云野不跟她聊这个了,转到正经话题上。 “刚刚我去找苏益西了。” “找他干嘛?” “之前跟你提过的,我准备让他替我管理公司,我只做幕后。” 听闻,苏星若动作一顿,“你真的想好了?” “都大半年了,我考虑得很清楚。”云野怕她会生气,紧接着说道:“姐,我曾经做过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我因为拼命工作伤了身体,才三十岁出头就猝死了,我不想过那种生活,即使拥有再多的名誉也比不上好好享受生活来得重要,你说对不对?” 苏星若似乎是听懂了他的话,迟疑点下头,“只要你自己想通了就好,这日子终究还是要你自己来过。” 说完之后,她重新执笔创作,只不过动作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了。 气氛沉默了片刻,苏星若忽而开口:“对了,你这件事儿还没告诉爷爷吧?想好怎么跟他老人家说了吗?” “我如果直接告诉他,我不想管理公司,他肯定会生气,认为我没出息,不思进取,万一因为这气到了身子,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要不然我去帮你和爷爷说?”苏星若想了想,“罢了,反正最后肯定是留给你的,他不妥协也没别的办法,我们到时候再看吧。” 听她这么说,云野很感动。 “有姐姐真好啊。”他忽然发出这一声感慨,搞得苏星若都不好意思了,“你才知道?” “以前没有当然不知道,现在越来越觉得有个姐姐陪在我身边,不管我遇到什么困难有她和我一起面对,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好了好了,别说了。”苏星若不是矫情的性格,听不得肉麻的话。 她叫停之后立刻转移话题,“下个星期就到你真正的生日了,这是你回家之后过的第一个生日,我想和爷爷说,好好给你办一场。” “别了。”云野下意识拒绝,敛下眸。 那天除了是他的生日,还是父亲的祭日。 他怎么能够开开心心地庆祝。 知道他在想什么,苏星若安慰,“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那天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是你出生了,快二十年了你都没有真正过一次属于自己的生日,姐姐也没给你庆祝过,就当是弥补我的一个遗憾了,好不好?” “我……”云野做不了决定,本能有些抗拒,“我真的不想过。” 见他态度坚持,苏星若也不再勉强了。 她心里暗暗地想,还是将这件事情告诉秦冽,让他为云野布置一个生日惊喜,只有他们两个人悄悄地过吧。 这个坎,云野终究还是迈过去的,一直放在心里怎么能行? - 周六下午,云野去了霖城。 距离秦冽当时在他两个哥哥以及集团诸位股东,许诺过的要将利润翻多少倍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 这段时间秦冽每日忙得连电话都没时间打,更别提去尚城看他了,云野便过来找他,准备慰问一下男朋友。 暑假期间,谢嘉耀也回来了,两个人不在同一座城市,能见面的机会很少,云野知道秦冽这个点正忙,所以一回来就去见了他。 距离上次见面已有大半年,这次谢嘉耀见到云野发现他又有了新变化,是气质上的,整个人比从前自信了许多。 一下午的时间,两个人除了闲聊,就是窝在网卡里玩枪战游戏。 云野每次和谢嘉耀待在一起都有种回到高中的错觉,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侃天侃地,追忆往昔,展望未来,哪怕是互怼也不会生气。 这真的很神奇,只有他才能带给他。 不知不觉中,外面天都要黑了,云野还惦记着秦冽,准备玩完这一局就去给他送晚饭。 他最近每晚都要加班,估计今晚也不例外。 不过没等云野走人,秦冽的视频电话先打了过来,他们俩就像心有灵犀似的,感应到了对方的思念。 云野接了电话后故意将摄像头翻转,拍了电脑屏幕给秦冽看。 “我在打游戏。” 说完之后,他便将手机开扩音,放在手边,继续敲键盘。 秦冽那么敏锐的人,自然一下就看出来在哪儿。 “你怎么没在学校?和同学一块出去的?” 旁边的谢嘉耀听见后,撇下唇角,故意拉长声调喊,“不是吧?谈个恋爱还要查岗啊?” 秦冽对这个声音简直不能再熟悉了。 当初和谢嘉耀打过那一架之后,他真是给他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永生难忘。 “你们俩怎么在一起?”秦冽没理会谢嘉耀的话,沉声问。 “我来霖城了。”云野十指飞快,敲得啪啪响。 对面的人忽然没声音了。 来霖城居然不是先见他?秦冽醋了。 云野没听到他说话,直接开口问:“你忙完了吗?我要不要现在过去找你?” “你来。”秦冽刻意回避了他的问题,不管他忙没忙完,云野都要出现在面前。 许是谢嘉耀听出来他的强势,轻哼了声道:“既然你那么忙没空陪男朋友,不如今晚就让云野和我一起玩吧。” “行了,他那么小气的人,就别刺激他了。”云野忍俊不禁,故意气秦冽。 对面的人缄默几秒,竟出乎意料的说:“我晚点还要开会,连晚饭都没时间吃,确实也没空陪你,你们想玩什么就玩去吧。” “………”啧,这苦肉计让他玩得真溜啊。 还要拐着弯提醒他没吃晚饭呢。 “是吗?”云野假装答应了他,“那我和嘉耀等会儿去酒吧蹦迪。” 这是往气死男朋友的方向发展的。 秦冽硬生生从牙关里挤出一个“嗯”字,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气。 强忍住笑,云野跟他说“拜拜”挂了电话,谢嘉耀瞥他一眼,说也就只有他能受得了秦冽这种性格。 自己的男朋友当然不希望被人吐槽,云野听他这样说反问一句,“你不觉得他这样特别可爱吗?” 谢嘉耀怀疑云野被荼毒了。 “可爱”这个词和秦冽沾边吗?他是怎么违心说出来的? - 另一边。 秦冽挂掉电话后再看文件发现自己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白纸上面的那些黑字就像蚂蚁一样乱爬。 平常异地的时候怎么都行,云野不在他身边,他也能竭力控制住想他的那股念头。 可如今他都来了霖城,离他那么近,为什么不来他身边陪着他,还要和谢嘉耀蹦迪? 他难道一点儿都不想他? 心中的小人正怒气冲冲地吐槽,秦冽的手机屏幕上忽然弹出消息。 [冽哥今晚有空吗?出来喝杯。] 韩煜发来的。 秦冽的公务繁多,光是面前的文件夹便堆了厚厚一叠,自然是没空出去喝酒。 但在拒绝的前一刻,他鬼使神差地打了“好”。 秦冽起身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心里想他是要去找韩煜喝酒的,不是因为小心眼吃云野的醋。 助理见他离开,连忙阔步跟上去,问秦冽今晚还加不加班。 秦冽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蹦出一句,“我男朋友来了”。 从他的口吻中听出了炫耀的意味,助理心中暗想,全公司上下谁不知道您秦总有男朋友的事儿? 压抑住想笑的冲动,助理低头忍俊不禁道:“那秦总您好好陪男朋友吧,一切的事情交由我来做就好了。” 秦冽正有此意,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这月给你发奖金。” 听见这话,助理眼睛一亮。 并且心中狂喜。 真希望秦总的男朋友能每月都来一趟。 - 云野拎着爱心晚餐打车来到秦越,助理一听说他来了立刻夹道欢迎。 只是,秦冽前脚才刚走,他不是说去见男朋友了? 助理也不敢在云野面前表现出什么异常,走出办公室后偷偷向秦冽汇报。 秦冽真以为云野去蹦迪了,听说他来了办公室找他,一时间都不太相信。 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公司,推门而入后,秦冽看见云野正坐在他的真皮转椅上,身子慵懒靠着后面,手里把玩一支笔,举手投足间一股总裁范儿。 二人视线笔直相撞,看到秦冽一席笔挺的深色西装,搭配款式简约的白色衬衣,浑身的气质矜贵而散漫,云野懒洋洋出声,唤了声“秦总”。 带上门,秦冽站在那儿,故意端着架子问:“感觉良心上过意不去了?” “你非得这样说话吗?”云野将笔往桌上一扔,“我说什么你都信?不用脑子思考?” 这语气听起来像在批评员工。 平时,只有秦冽这么对待别人的份,谁敢这么跟他说话?除非活腻了。 勾唇笑着上前,秦冽去到他身后,双手搭上了男生的肩膀。 “惹得我们总裁不快了?”秦冽的力道温柔有力,轻捏慢揉着,“我自然是对你的话深信不疑的,倒是你,怎么故意惹我伤心?” “这叫情侣间的小情趣,你懂吗?”云野拉下他的一只手,而他的指尖戳在了他的脸上,“我就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 秦冽勾住他的指尖,顺势吻下去,唇瓣吮着他的同时呢喃:“可是惹我吃醋的后果很可怕,确定你能承受住?” 云野的眼角余光往门口的方向瞄了眼,“这可是在你办公室。” 言外之意他不敢在这儿拿他怎么样。 听闻,秦冽低笑了声。 “你还真是小瞧我了。”他的手在办公室摸索,接连按下两个按钮。 很快,百叶状的遮阳窗帘缓缓降下,办公室的门也反锁住。 偌大的办公室顷刻间暗下来,本就严肃的场合更显得庄重和压抑。 秦冽扯了下领带,将其痞气拽下来,系了云野的手腕上,“现在,你还敢说我不敢拿你怎么样吗?” 云野自然知道他是个什么都敢闯敢做的人,即使是在办公室这种不够隐秘的场合,也无法阻止他。 目前的状况是他落了下风,云野见好就收,讨好地笑一声道:“刚刚是我小瞧你了,我向你道歉。” “晚了。” 指尖从他的侧脸滑下,秦冽的眼里是势在必得的自信,“刚好我们还没试过在办公室里……” 话音未落,云野赶紧打断,“你正经点,还有半点总裁的严肃样子吗?” “现在我不是总裁啊。”秦冽的笑容里全是蛊惑,缓缓俯下身,一只手掌捂上云野的眼睛,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是伏在你脚下的臣子。” 他声音清冽,像夏日里冒着冷气的冰镇气泡水,但这声音在此刻听来,却像拥有着足够撩人心魄的力量。 “有臣子给他的主人绑起来的吗?” 秦冽闻言,立刻松开了他的领带。 “主人想怎么吩咐我?” 几个字像在糖罐里滚过一样甜,伴随着话音,秦冽含住他的耳垂。 云野惊呼,本能地张口,下一秒他便强势地攻上,待侵入牙关后,才轻轻扣着他的后脑,收起了刚刚那刹那泄出的霸道,目光专注而柔情地勾和舔。 云野的耳垂逐渐充血成粉红色,揪着他的衣领,不停地从鼻翼间呼气和渡气。 汹汹的醋意和丝丝的埋怨从这个吻宣泄而出,秦冽弓着腰,在吻他的同时随手脱下西装外套,高高扬起,不知扔向哪里。 温柔缱绻的吻,令两个人如同浸泡在蜜罐里一般,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如果不是突然响起的内线电话打断,他们也许已经在进行下一步了。 秦冽接起电话后,助理告诉他,某一位集团老总今晚的飞机抵达霖城,突发奇想地要来公司这边看看,再过半个小时就到。 本该漫长的过程被设了期限,哪怕按加速键也没用,只能舍弃前戏。 挂电话后,云野本能想推开秦冽,却被他抱起来,走向了落地窗前。 “人马上就要来了,你干嘛?” “半个小时足够了。”秦冽嗤笑一声,挑着云野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吻住,撕咬研磨。 与此同时,握着他的手,搭上他的腰。 “请好好宠幸我,主人。” 百叶窗外,那一轮明月渐渐被乌云覆盖,像是要沉没于无尽的黑暗之中。 月光努力想要冲破云层,照亮大地,却始终像有阻碍,怎么也无法突破重围。 秦冽的攻势迅猛,带着不容拒绝的疯狂。 在他的心中仿佛是有计时器,必须要在半小时内解决。 云野被秦冽的胸膛压在玻璃窗上,手也被他按住。 他手指跟随着他的意动一点点扣进来,直至和他严实合缝相扣。 云野根本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 在霖城待了两天,秦冽终于得空,说要带他出去走走。 车子开上那条熟悉的公路时,云野便已经有了预感,当他的车停在幽兰山庄的门口,彻底验证了他的猜想。 根据秦冽所说,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到他的地方,也就是那一天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 自然这里对他们来说是有着特殊的纪念意义的。 如今山庄还在建设的过程中,没有对外开放,秦冽牵着云野进去时,工人们正在往假山上栽树。 也就是秦冽面子大,人家老板才会批准进来。 这里的一景一幕,看起来都很眼熟,却又和记忆中的不大一样。 秦冽带着他浏览了一番,给云野指了当初见他的那个地方。 神奇的是,今天居然也有只小猫趴在那儿,而且和当年的那一只看起来差不多,是橘色的小狸猫。 云野不觉得这会是个巧合。 他回过头看向秦冽,问:“这是不是你特意安排的?” 秦冽耸肩,不予置否。 他甚至连猫粮都准备好了,从口袋里掏出来,和云野一起喂。 那个时候从后面看他,清瘦的背影孤孤单单的,看上去就惹人心疼。 好在,终于有人陪着他了。 云野在喂小猫的时候,旁边的秦冽一直在看他。 记忆中的那个身影比眼前的更为单薄,现在的云野多了份从容,也比那时阳光开朗许多。 明明他厌倦这世界,却唯独眷恋他眼中的小小宇宙。 看着看着,他情不自禁笑起来。 他们看见了对方的底牌,了解彼此的阴暗,却依然相爱,甚至更爱。 秦冽想,他的一生大概只有两次幸运,一次是遇见云野,还有一次要过很久才能被验证,那便是和他走到底。 一回头看见他的笑容,云野的眼里流露出困惑,“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忽然有些感慨。” “嗯?” “没想到那个时候偷看的是我未来的老婆。” 秦冽的一句话又成功惹得云野脸红。 丢下手里的猫粮,他跳起来弹下他的额头,“怂!” 被鄙视了,秦冽皱起眉,看他逃跑立刻追了上去。 山庄里有个很大的人工湖,黄昏落日下,湖水倒映着一层金光。 两个人你追我赶到了湖边。 云野累得气喘,停下来呼吸了半晌。 秦冽说要和他比比谁的垂钓技术更厉害,云野自然不服输,拿起鱼竿就开始挂鱼饵,势要和他比试一番。 两个人钓到了天黑,云野的那个桶里都快满了,他得意地朝旁边看了眼,秦冽连一半都还不到呢。 “怎么样?没我厉害吧?” “是。”秦冽笑着点下头,“你最厉害。” 他的眼里满是宠溺和纵容的光。 云野钓鱼钓上瘾了,转过身又继续钓,完全没发现秦冽什么时候离开了这儿。 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听见身后响起的歌声。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天色已晚,秦冽捧着蛋糕走来,烛光在漆黑的夜里摇曳,照得他双眸璀璨。 手里的鱼竿掉落下去,云野望着他,双眸湿润。 秦冽将蛋糕放在小凳子上,仰头看向他,“我知道今天的日子对你来说也许会有些悲伤,但我希望我们能够让美好冲淡那些痛楚……” 他的声音也有些哽咽,调整一番才继续说道:“云野,我要感谢你的父母,将你带来这个世界,让我能够遇见你,不然我怎么可能知道人生还能够如此精彩和快乐。” 云野静静地听着他说。 这一刻,他的幸福浓度的确是盖过了那些不好的东西。 在秦冽说完之后,云野深呼吸一口气,双手合十开始许愿。 他希望下一世下下一世,生生世世都能够遇见秦冽。 而秦冽的心里在想,他的男孩能永远开心快乐。 吹灭了蜡烛,云野的眼泪滴落在秦冽的手背上。 “再哭成小花猫了。” 秦冽的指腹揩了奶油,趁其不备抹了上去。 云野轻哼了声,“还不是被你感动的。” 他们在夜色下同吃了一块蛋糕。 谁也不知秦冽的心底翻涌着多少苦涩。 他没有告诉云野这是他亲手做的蛋糕。 他也没有告诉云野,前世的他也亲手为他做了生日蛋糕,他却没有尝到。 而今,这个遗憾在今夜得以圆满,就像他们的爱情,如摔成两块的镜子,兜兜转转还是拼合到一起,尽管会有一道类似伤痕的裂缝,但那也是经历,没有过那样极致的痛苦,这一世他们怎么会不顾一切用尽全力抱紧对方。 在云野看不到的角落,秦冽的眼角无声流下了一滴泪水。 他想,往后还是给云野过他真正的生日吧。 前世他的生日变成了他的祭日,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一天。 - 大三这一年,云野顺利通过保研,与此同时,他和班里几位同学所研发的项目也在全国大赛上突出重围被推向世界。 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热爱的事物之后,每一天都是充实的。 领奖的那一天是在巴黎,云野穿着学院风的西服和同学一起登上领奖台时,秦冽就坐在台下。 他的手里举着一台摄像机,在他的男孩登台的那一瞬,立刻按下了快门。 台上,云野用流畅的英语发表了自己的获奖感言,引来台下的阵阵掌声。 将奖杯高高举起时,他是那么自信从容,温柔中又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量。 如今的云野已经不是那个不堪一击的他了。 秦冽与有荣焉般,嘴角始终维持着上扬的姿态。 所有的祝贺都在他的眼里,直白而不避讳。 在云野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将摄像机交给旁边的人,而后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花悄悄地去往下台的那里,准备在云野迈下最后一节台阶时,给他献上惊喜。 谁料,当他走到那里做好准备时,却听见云野清澈的嗓音说:“Finally,I want to thank my boyfriend……” 他的声音通过话筒,响遍各个角落。 I want to thank my boyfriend……(我要感谢我的男朋友)” 捧着花束的力道一紧,秦冽的眼底翻涌起爱意,在这个时刻勇敢走到了台上。 云野诧异的目光望过去,但仅有一秒,很快眼底渗透出浓浓的笑意。 光华璀璨的舞台,他们的眼里倒映着彼此的身影,一步一步靠近对方。 秦冽怀里的鲜花十分绚烂,却比不上他这一刻的笑容。仅仅几十米的舞台,他所踏出的每一步都格外郑重。 他们的世界变得和别人不同,云野静等着他朝他走来。 终于,爱人穿过光影站定在他的面前。 “He's my boyfriend……”他骄傲地向在场的人介绍。 秦冽将花献给云野。 十一朵向日葵。 主持人打趣似的问他有没有想对男朋友说的话。 话筒交到了秦冽的手上。 他的眼睛望着云野,从前世到今生,从沧桑变回少年,形象慢慢重叠。 薄唇轻启,秦冽坚定看着他出声:“云野,你慢慢走吧。光在前面,我永远在你后面。” 秦冽的眼神热烈而赤诚,坦然地毫无保留地献上他蕴藏在心底最深也是最浓烈的情感。 在云野以为他说完那一句不会再有下文时,却又听见他用极其温柔的嗓音开口说:“我爱你。” 简短的三个字,他说得很慢很慢,咬字格外郑重又清晰,像是怕他听不清。 拿着奖杯的手在剧烈颤抖。 此刻,已经没有任何言语可以表达云野内心的感受。 他眼含热泪,几步飞奔到秦冽面前,在现场数千人的见证下,紧紧抱住了他。 “秦冽,如果有来生,我们还要在一起。” “好。” (正文完结) 第106章 圆满if线 ——假如我们的人生有另外一种可能。 清晨的五点多钟,远方灰蒙蒙的天刚露出鱼肚自,霞光渐渐穿透云层,照射大地。 晨曦徐徐拉开这一天的帷幕,转眼又是一个美好的周末将要来到。 舒雅看到一旁的丈夫睡得正香,手撑在床沿,动作慢吞吞起床,想要去洗手间。 临近生产,肚子越发得沉,上厕所的次数也开始频繁。 然而她刚站起身,却听见旁边的丈夫惊呼了声“不要”,在她错愕回头之际,他已经从床上坐起来。 “做噩梦了?”舒雅抽出放在床头柜上的纸巾,体贴地为丈夫擦了擦汗。 苏意然的目光是空洞的,没有焦距的,他震惊又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唇瓣喃喃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 他不是已经去世了?作为一缕游魂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成了植物人,他的儿L子被人谎称死亡而掉包…… 眼下如此真实的场景又是怎么回事? 颤抖着抬起手,苏意然尝试着触碰了一下面前的女人,她的脸是软的,是有温度的,而她的一双美丽动人的眼睛也像含着秋水般在看着他。 愣了很久很久,苏意然激动把人抱进怀里,却又在感受到妻子的肚子凸起时,小心翼翼地分开。 “小雅……” 眼角有激动地泪水涌出来,他紧紧握住妻子的手,告诉她:“接下来这一个月,我们哪都不要去了,老老实实在家待产。” 苏意然并不是商量的口吻,作为一个温柔又体贴的男人,他对妻子很少有如此强硬的态度。 舒雅急着去洗手间,好笑戳下他的额头,“你又做什么噩梦了?” 看着妻子的背影,苏意然的手按上胸口的位置,感受到心跳的强烈与快速,他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这是多么难得。 上天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他一定要珍惜。 - 接下来一个月,苏意然连公司都不去了,每日待在家里陪着舒雅,处理公务,陪她下下棋,给她做饭,女儿L放了学,还给她辅导功课。 对于丈夫如此小心谨慎,舒雅虽感觉好笑,但心里也是幸福的,庆幸自己嫁对了人。 不知不觉,预产期就要到了,苏意然的心情比孕妇本人还要紧张,挑了个万里无云的晴天,将舒雅送去保密性最强的妇产科医院,并加派了人手在附近巡逻,搞得好像怕人来抢孩子一样。 舒雅的生产也十分顺利,来到医院后的第二天便顺产生下一个男婴,体重足足有七斤,身体各方面指征都良好,白白胖胖,健健康康。 直到孩子生下来,苏意然紧绷的神经才终于能放松一点。白天他当着别人的面不好意思流露,只有夜里一个人的时候抱着儿L子在偷偷流泪。 “宝贝,爸爸从没敢想还能有见到你的一天。” 怀里的小宝贝颊边带笑,眼睛困得睁不开似的,迷迷糊糊。 儿L子长得很像他,一样得帅气。 苏意然的心里全是满足感。 他每天摇摇晃晃的,不知不觉就晃到了百日宴。 按照尚城这边的习俗,到了这一天,孩子必须要起个正式的名字了。 苏意然望着儿L子的脸,脑海中电光火石,也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中蹦出了两个字,“云野。” 旁边的妻子听到后,诧异扬眉,“这是你给儿L子起的名字吗?” 回过神,苏意然怔怔点头,“对,白云之下的田野。” 这个解释脱口而出之时,他自己也有些许诧异,完全没经过大脑思考。 “怎么会想到起这个名字?”舒雅奇怪地嘀咕,但还是听取了他的意见。 百日宴的这一天,来了许多贵宾,这可是苏家的长孙,地位非同一般,不光是亲朋好友,连合作伙伴也要亲自到场祝贺的。 苏老爷子这些天一直笑得合不拢嘴,抱着孙子去跟他的那帮朋友炫耀。 进了一间包厢,里边坐着的都是成功人士,个个西装革履,派头十足。 孩子一进来,他们赶紧掏红包。 时刻跟在旁边的苏意然一一道谢,替云野把红包接过来。 众人正寒暄之时,后边有个浑厚的声音传来,“不好意思,来迟了。” 苏老回过身,看见来人牵着一两岁多的小男孩,努了努嘴。 “秦大山,这么重要的场合你还能来迟?太不给我苏某人面子了。” “还不是我这孙子,路上嚷着肚子疼,我让司机带他去医院检查,到门口又蹦蹦跳跳的说好了。” 在秦老说这话时,他牵着的小男孩已经从他手里挣脱,抱住了苏老的腿。 “弟弟、弟弟……” 他正处于牙牙学语的阶段,一股小奶音。 苏意然低头望着,莫名觉得他十分亲切,弯腰将其抱了起来,让他离近点看了看。 小婴儿L的手手白嫩嫩的,又胖乎乎的,摸上去触感很好。 “可爱……” 小男孩的脸上露出微笑,想去戳戳他的脸蛋,却又不敢。 看出他的犹豫,苏意然温柔地说:“你可以小心点碰下弟弟。” 他带领着他摸了下云野的脸,怀里的小宝贝儿L竟然接着笑出了声。 这是苏意然第一次听见儿L子笑出声音,他都感到不可思议,下意识看向周围人,问他们听到没有。 秦老一挑眉,对苏老说:“看来你孙子很喜欢我孙子呢。” 苏老哼了声,没接茬。 “你留下来陪弟弟玩好不好?”苏意然轻轻戳着他的脸,宠溺笑着问。 这小男孩一点儿L都不认生,居然真的点点头,答应下来。 苏意然失笑,询问秦老他孙子叫什么。 “秦冽。”秦老把孙子抱回来,故意说:“你们要不嫌孩子多,等回头放假我就把他送过来,反正我三个孙子,正好匀给你们,一人俩。” 听闻,苏老嗤了一声,不甘示弱道:“用不着你好心,我们还得再生。” 这话说完,苏意然连忙接了句,“爸,您要想生我们当子女的真不反对。” 苏老,“………” - 云野长到半岁的时候,苏意然手里的证据也掌握得差不多了,足以将楚天林送进监牢里蹲他个三四十年。 楚天林企图杀了他儿L子的这仇当然要报,他留这样蛇蝎心肠的人在身边就是个隐患,苏意然尽管心地善良,却也不会任由别人一直践踏和陷害,更别提他还做了那么丧尽天良的事儿L。 之前他暗中私收回扣,跟外面的人勾结,损害苏家利益,苏意然看在亲姐姐的面子上,始终睁只眼闭只眼,但他没想到楚天林居然完全不免及恩情,反而贪心不足蛇吞象。 这段时间,他和楚天林如往常一般相处,公司的诸多事务,他反而以自己要照顾妻子和孩子为由,交给楚天林进行打理,想看看他会不会加大贪欲,露出破绽。 果然,贪心的人是控制不住自己本能欲.望的,楚天林接手房地产项目之后就开始和政府的人进行勾结,想要搞个大的。 苏意然不露声色,任由楚天林作妖,只在暗中盯着他,等的就是将他一网打尽。 当然,为了不伤害和姐姐的感情,苏意然并没有妄自行动,而是假借他人之手,让楚天林自己露出马脚,然后让警察去抓他,再彻查他,拔出萝卜带出泥。 在这件事中,苏意然全身而退,楚天林被揪出来后,惹得苏老勃然大怒,一切都由他处置,苏意茹也不敢有任何意见。 经过半年时间,楚天林最终因私自挪用公司财产等多项罪名被判刑二十五年,此事尘埃落定。 在这期间,苏意然将公司重振旗鼓,尽量减少了此事对于公司声誉的影响,反而将业务翻了几倍。 看到他的能力显著提升,苏老惊讶之余,又十分欣慰,认为他是当了父亲之后更加有了担当,肩上多了责任感。 苏意然毕竟是重活一世的人,心态肯定比之前要成熟。如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陪伴家人,经营好集团也只是为了给他们的生活加一层保障。 一年一年的时光转眼即逝,苏意然在管理公司这方面越发游刃有余,家庭同样也兼顾得很好 苏老对此已十分放心,决定在六十六岁这一年正式退休,把集团完全交给他的儿L子,他则去游山玩水,逍遥快活。 彼时,云野也从小宝宝长成了大孩子,六岁的他刚上小学一年级,聪明的小脑瓜不管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通。 暑假到了,作为妈妈,舒雅给他报了钢琴班和武术班,她想让男孩子能文又能武还懂艺术,但云野学了没几天就腻了,偏偏对那些自然事物感兴趣,比如研究地里的蚂蚱和螳螂,天上的星星还有月亮。 苏老见状,决定带他去乡下住一段时日,刚巧有好友邀请他,说是在郊外盖了栋大别墅,请他过去玩。 爷孙俩简单收拾一番,接着就出发了。 那地在尚城和霖城的中间,是一座沿海的小城,还能出海打鱼。 别墅盖在离海不远的地方,远远地能看见蔚蓝的海平面上不规则分布着几座岛屿。 云野拉着他的小行李箱,被爷爷牵着走进去时,看见院子里有个哥哥躲在花园旁边,拿着根木棍插进土里,不知在忙活什么。 好奇使然,他松开爷爷的手小跑过去,自来熟地开口询问:“哥哥,你在干嘛呢?” 蹲在地上的男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我在钻木取火。” 云野似懂非懂点下头,“我好像听妈妈说过。” 对方随手拿起另一根木棍递过去,“你也试试。” 舒雅很爱干净,云野穿着一身白衣服出门,平日里也很少接触这么原生态的玩法,见状为难了下,明显是怕把衣服给弄脏。 “那你看我玩吧。”没为难他,秦冽说完把木棍一扔,“自己搬个凳子坐着去。” 苏老在身后默默看着,见别墅里面走出来一人,脸上顿时浮现出笑容。 “秦大山,没想到你也会来啊。” 听闻,秦老哼了一声,“要不是听说你来,我也就不来了。” “这话说得好像我在你心里——” “打住。”秦老赶紧喊停,“我就是嫌我自己一个人来太麻烦人家。” “行行行。”苏老不跟他抬杠,“让俩孩子自己玩吧,我们下棋去。” 秦老看了眼云野,“啧”了一声,“你这孙子怎么养的?瞧这皮肤白的,跟女孩子一样。” “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了。”苏老极其护短,“男孩子就不能白了吗?他随他妈妈,天生的。” “你这人就爱较真,我这不是在夸他吗?” 两个老人你一句我一句贫着,到了棋桌前面。 云野和秦冽玩得很开心,他们一起挖土,一起浇花,一起捉虫子,很快成了好朋友。 小孩子的友谊可以来得很迅速,但也会以光速消失。 在相处了几天后,他们渐渐熟悉起来,与此同时,矛盾也跟着来了。 下午两个人还玩得很和谐很愉快,到晚上就翻了脸。 云野比较娇气,属于被父母捧在手心从温室里长大的,没爬过树走过夜路,秦冽喊他出去摘柿子,他吓得摇摇头,怎么也不敢,结果被秦冽嘲笑,说他是胆小鬼。 听完之后,云野一下就生气了,闷不做声回到别墅里面,不再理他了。 秦冽见他如此开不起玩笑,也扭头走人,心想他不跟他一起去就算了。 结果没想到秦冽这次翻了车,摘完柿子要从树上下来的时候踩了空,一下子把脚给扭伤了。 他一瘸一拐回到别墅时,云野刚插上酸奶的吸管,起初没注意到他的异样,目光闪躲了下,还问他要不要喝。 秦冽也很窘迫,他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自己爬树有多厉害,要是被云野知道他掉下来,肯定要笑话他。 怕被看出来不对劲,影响自己威风凛凛的男子汉形象,秦冽想打发他上楼,故意没好气地说:“都多晚了还在下面晃悠?上楼睡觉去。” 看他这么凶,云野哼了声,扭头就跑上楼了。 在他回到房间以后还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要跟秦冽玩了。 结果等到第二天,云野才知秦冽从树上掉下来,扭伤了脚踝。 他没去嘲笑他,在他住的门外徘徊打转了许久,回自己房间拿了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没舍得吃的巧克力送去给秦冽。 “哥哥,你是不是很疼?吃块巧克力就好了。” “没听说巧克力还能治病的。” 秦冽虽然这样嘀咕着,却还是从中取出一块,神色不自然放进嘴里,尝到微微发苦的甜味后,低声回他两个字,“谢了。” 云野一看就是那种不记仇的人,听秦冽这样跟他说,脸上顷刻间绽放出璀璨的笑容。 “不客气哥哥,你喜欢吃就都给你。” 说完这话,他踩着小拖鞋“噔噔噔”跑了出去。 秦冽一边说着“我最不喜欢吃甜的”,一边又扒了块放进嘴里。 这巧克力什么牌子的?还挺好吃。 他得告诉林叔,让他多买几盒送过来。 - 在云野童年的回忆里,这是一个无比快乐的夏天,碧海蓝天、椰树成林,是像盐汽水那般冒着丝丝透着凉意的甜味,以至于后来回想起来,许多场景都还历历在目。 在他眼里的那个哥哥,虽然没什么耐心,经常凶巴巴的,心地却十分善良。 他有好吃的会让着他吃,看他划破了腿会帮他贴创可贴,他哭鼻子了,还会想办法哄他开心。 他们共同度过了一个月的美好时光。 他们会拎着小桶去海边堆沙堡、捡贝壳、挖螃蟹,相互泼着打水战,套着游泳圈在海里游泳。 他们坐在沙滩上,手里沾满了沙子,抬起头便是一望无际的星空,广袤无垠。 俩人再见面,是隔了两年之后,秦冽跟着爷爷到尚城这边来谈合作,到爷爷家吃了个饭。 云野一直记着这个哥哥,很热情地拉他去参观他的房间,想要送给他珍藏的玩具。 但他的态度却很冷淡,来到他的房间后沉默得一言不发,他将自己拼的乐高拿给他看,他并无任何兴致,导致云野有点儿L尴尬,悻悻然缩回了手,不再不识趣。 秦冽在他这儿L待了不久就离开了,云野甚至没跟他说几句话。 对此他有点儿L失落,忍不住问爷爷他为什么不开心。 苏老摸摸他的头,告诉他,“秦冽他妈妈患了很严重的抑郁症,身为她儿L子,肯定不会高兴。” “爷爷,什么是抑郁症?” “就是每天都不开心,你想想看你爸爸妈妈不开心的时候是不是要骂你?” 云野似懂非懂,只觉得秦冽很可怜,后悔没把自己最喜欢的赛车模型送他了,今晚聊天的时候还听秦爷爷提到过,秦冽很喜欢车的。 “爷爷,他们是不是明天离开?那我能不能去送秦冽哥哥一个礼物?” “你想去那就去好了。”苏老没有阻止。 等到第二天,云野带着礼物去了他们爷孙俩下榻的酒店。 秦冽没想到云野会来,当时他还穿着一件短袖,云野清楚看见他胳膊上的那道划伤,口子很深,像是刀割出来的。 许是这一幕太冲击,他整个人一下子定在那里。 被云野看到,秦冽很难堪,别开头,冷冷出声,“你怎么来了?” 开口时,转过身拿起搭在沙发边缘的浴巾,披在了身上,同时盖住了那道伤疤。 “我……”云野飞快回过神,把礼物递上去,“这是我想送你的赛车。” “哦。”秦冽接过去,看似随手扔在了沙发上,“谢谢。” 见状,云野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他也在为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感到尴尬,只得挥挥手道:“那我回去了,哥哥。” 在他转身去到门口时,秦冽叫住了他。 他也没什么好礼尚往来的,便将自己一直带在身边的限量版钥匙扣摘下来递给了他。 “给你的礼物先欠着,下次见面记得找我要。” 这个钥匙扣是兰博基尼的,云野小心接过来,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眼尾上翘,好似月牙。 “哥哥,要开心哟!” 拉开门,他对他挥挥手,“再见。” 秦冽送他出门,看着他消失在走廊拐角处的身影,摸了摸后脑勺,嘴角有丝笑意倾泻而出。 他今天好像是挺开心的。 只是他们口中允诺的下次见面,过了很久很久都没能再见。 云野慢慢长大了,从小学到初中一直名列前茅,是班级里的佼佼者,无论是家长还是老师,都以他为骄傲。 生活已经足够丰富和有趣,可偶尔还会有点儿L遗憾,他和那个哥哥只有两面之缘。 只能记得当初一起做过的事情,留下的那些快乐,关于他长什么样子,却在记忆中渐渐模糊不清了。 云野从爷爷的口中听说过他的消息,这位哥哥的母亲去世了,他被送到了国外读书,很少回家。 所以他在某些重要场合里见到过他的爷爷,却没见过他本人。 也不知他现在过得开不开心。 随着青春期的到来,云野交了许多朋友,渐渐快把那位哥哥给忘了。 不过在他十四岁那一年,爷爷又带着云野去了趟霖城。 那是一座很美丽很有韵味的城市,总飘着濛濛细雨,老街里都是青石板路,典型得江南水乡。 云野来这儿L是和爷爷参加一个商会,现场来了好多人,还有不少媒体。 他不是一个活跃分子,熟悉起来了还能跟人侃上几句,但这种初来乍到的陌生场合,却只想猫在角落里不被人发现。 爷爷去跟故友聊天,云野端着杯橙汁坐在窗边,静静地欣赏湖面上轻轻驶过的乌篷船。 他们这是在一座有名的古镇里,目光所及之处的风景清爽而又秀丽。 在他拿出手机拍照之时,后面忽然响起一道冷冷的声音:“云野?” 回眸,看见一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云野的手机差点掉了。 对方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年纪,然而他的打扮却太潮太酷了,头发两侧烫了微卷,穿着美式复古不规则漏洞T,戴着潮男项链,下面配一条看起来像猪大肠那种层层叠叠的裤子。 潮得他风湿都要犯了…… 对比之下,衬得云野像个土狗。 他快速在脑海中搜索着,确定不认识对方,才出声询问:“我是云野,请问你是?” “几年没见,真把我忘了。”男生噙起唇,扯出漫不经心的一笑,“怕是说名字你也不记得了。” 从对方的笑容里感受到戾气,云野挠挠耳朵,“万一我能记得呢?” 他的话音刚落,对方紧接着开口:“秦冽。” “啊。”云野恍然大悟,心想这可跟他印象中的那个小男孩大相径庭了,匆忙站起身,礼貌颔首:“哥哥好。” “用不着这么客气。”秦冽口吻桀骜,态度拽得有点儿L难以接近,“怕你待在这儿L无聊,我爷爷让我带你出去转转。” “还好,我不是很无聊……” 话没说完,对方便开口:“我可是为你准备了骑马、攀岩、冰球等一系列挑战项目,既然你不无聊……” 说话间,秦冽已然有要转身的准备,“那就算了。” “别啊。”云野连忙跟上去,从后面拉住他,“我想去玩。” 看了眼抓着他胳膊的那只手,秦冽眉梢轻挑,“那你去跟你爷爷说一声,我们出发。” 云野眼睛一亮,“我现在就去。” - 跟着秦冽来到马场,秦冽问他以前有没有骑过,云野说他跟他爸爸一起玩过。 一听他没什么经验,秦冽担心他受伤,给他挑了一匹温顺的马让他骑。 云野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就跟个小孩子似的,明明只比人家小两岁,但无论是从言行举止还是穿衣打扮,都显得那么幼稚。 在马场溜达了圈又去攀岩,云野玩得快虚脱了,跟着秦冽去他爷爷家的时候,浑身都没力气了。 在车上,他才找到机会问秦冽,“哥哥,你还记得我们俩小时候在一起玩吗?” “你那么爱哭鼻子,我怎么可能忘?” “谁说的!”云野下意识反驳,却没什么底气地补充:“我就哭了两次……” “两次还不够?我从记事开始加起来也就哭过两次。” “哪两次?” 秦冽的眼底闪过一抹晦暗,弹下他的额头,“打听那么多干嘛?” 来到秦家老宅,大家就等着他们俩了。 云野坐下去,一一跟他们打过招呼,对面坐着的人里有秦冽的大哥还有二哥,他们看起来都很和善,要比秦冽好相处,却又给人感觉很假。 这一顿饭,云野吃得很安静,快结束的时候,秦老问他要不要趁着还没开学,多在霖城待几天,就住在他家里,好好玩上一番。 云野是个很怕麻烦别人的性格,听完这话下意识摇头拒绝,“不用了,我作业还没写完。” “还惦记着作业呢?”秦老忍不住夸奖,“这一听就是个好孩子,学习成绩肯定不错。” 话音未落,某个懒洋洋的声音接了句,“学霸是不会在假期结束的前几天赶作业的。” 这话显然是在故意拆台,秦老往秦冽的方向瞪了眼,“就你那成绩,你懂什么是学霸吗?别替人家乱发言。” 苏老可听不得别人说他孙子不好,气定神闲说道:“这话说得有理,学霸之间也是有区别的,我们云野的成绩从来没有掉下过年级前三。” 听闻,秦冽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云野和他对视一眼,似乎看懂了他眼里想表达的意思,好像是说:小时候那么笨,没想到长大了这么聪明啊。 第107章 圆满if线 秦冽的二哥相比起秦冽更为热情,云野那边刚一放下筷子,他便提出带他参观参观。 架不住人家那么诚心邀请,云野只好答应下来,客气回了句,“那就麻烦哥哥了。” 两人离开后,秦冽余光跟着朝后瞥,见他们上了楼梯,懒洋洋回眸,往嘴里塞了片清热祛湿的苦瓜。 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拐角处,秦冽才收回视线。 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秦老爷子故意问:“你这一天带云野去哪玩了?玩得怎么样?” “马场。”秦冽不动声色擦擦手,“他胆子小,不过学起东西来也快。” “你啊,就喜欢那些刺激性的。”秦老冲苏老努努嘴,“他从小就喜欢车,现在整天玩那种赛车,还组织了车队。” “男孩子有胆识挺好的,不像我们云野,天天就知道看书学习,我也想让他经常出门活动活动。” 这不着痕迹的一番话,凡尔赛意味深长。 秦老其实是想夸自己孙子,却不想被暗暗踩了一脚,连忙道:“我们秦冽学习也不差的,稳稳的年级第一,就是这跟他其他方面比起来太微不足道,我都没必要提了……” 听爷爷越说越夸张,秦冽坐在那儿都有些尴尬。 他拿出手机扫了眼,看见群里说今晚十点浔兰江有烟火表演,眼底闪过一抹微光。 “要不你们一老在这聊,我再带云野出去转转?” “这么晚了,还转?” “您刚才不是说希望他经常出门活动吗?” 苏老被秦冽这话反问得哑口无言。 这小子是真会抓人话柄啊!堵得他半句话都反驳不了。 这边聊天的时候,那边云野跟着秦洛南进了他的房间。 秦洛南说要带他看看他收藏的那些古玩。 结果进门之后,他径直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也没给人事先打一剂预防针,转手就递了过去。 “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套手办是朋友亲手做的,仅此一套。”秦洛南微笑开口解释。 云野打开后发现是他最爱的动漫,一套火影的手办,每个人物都刻画得栩栩如生。还说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这不是完全击中了他的点吗? 没等云野表达疑问,秦洛南便挑下眉,“你这件T恤上有鸣人。” 若不是因为喜欢,怎么会把动漫主角穿身上? “啊……”云野恍然大悟,对他竖起大拇指,“一哥,你的观察力好强。” 秦洛南不予置否,眼神示意一下,“走,我陪你放到车里,刚好经过花园,给你看看老爷子种的花。” 捧着大礼盒,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地下楼,恰好撞上要上楼的秦冽。 云野想给他让路,下意识往左靠,他也跟着他一块动,他往右,他又跟着往右。 知道这人不好惹,云野讪讪然一笑,“哥,你先过。” 秦冽眉头紧锁,好似是在思考什么,几秒后才突然出声,“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个地方没带你去。” 不等云野反应,他已然转身,“走吧,都安排好了,不能放人鸽子。” 事情的发展让人有些猝不及防,云野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看向秦洛南,有点儿不知所措。 秦洛南表面在笑,但那张伪装的面具之下却藏着渗人的冷意。 他看出来秦冽是何意思了,怕他和云野走得太近,成为朋友,怕他因此会和苏家建立上密切的联络,怕他巩固了自己的地位,所以他要横插一刀,阻止他和云野深入了解和发展。 秦冽做事情从来都是如此,只顾自己的感受和体会,不给人留面子,也不管别人难不难堪。 “没关系,你和他去玩吧。”秦洛南非常体贴开口,说话间还拿出手机,“我们加个微信,无聊的话可以找我聊聊天。” 将一维码递到云野面前,他顺手接过他抱的箱子。 云野加了他为好友,之后匆匆出了门。 把秦洛南送他的礼物交给司机,一转头,看见秦冽靠在黑色的重型机车上,他朝他走过去。 “你不会要骑这个车带我过去吧?” “不信我的车技?”秦冽轻嘲开了口,不等对方回答,笑容顷刻消失,“我后座不载人的,你想坐也没机会。” 说罢,他走向路边停的那辆黑色宾利。 云野听闻,心里想他才不稀罕呢,坐那种摩托车有什么好的? 一人上车后,各自望着窗外,彼此都是一言不发。 云野也不知道秦冽是要带他去哪儿,都这么晚了,他是怎么说服爷爷的? 换做是以前在家,爷爷都不允许他九点之后出门。 苏家的家风很严,哪怕是到了他爸这个年纪,很多事情也是要听从爷爷的。 车子平稳地开着,云野今天起得太早,在这种密闭空间里,很容易产生困意。 头抵在车窗上,他迷迷糊糊中便睡了过去,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秦冽的视线朝他看过去时,他的脑袋正向下一点一点的如同捣蒜。 假如司机在此刻猛地急刹车,估计他会一头栽到前边。 估摸着快到目的地了,秦冽无情地叫醒了他。 被噪音吵醒,云野皱眉睁开眼,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就不该跟你出来的,躺在床上睡觉不香吗?” 他嘴里嘟哝着不知在说什么,秦冽凑近去听,云野一下子噤了声。 男生的眼睛特别亮,脸很白,也特别……漂亮。 虽然用这样的词形容他有点儿别扭,但秦冽脑海中所浮现出的就只有这个。 “下车了。” 他撤回身子的同时,胳膊朝后一伸,拿起件外套盖在了云野的身上。 “这边风大,披好。” 说完,他便下了车。 云野能猜到这外套是秦冽他自己的,因为上面沾了他的味道,一种很清爽的草本植物的香气。 慢吞吞推开车门,下车之后,云野才发现他们来到了一个了无人烟的地方。 四周是青山,不远处有一座高塔,像黑暗中的引路灯。 “拐卖小孩啊?哥。”风呼呼吹着,云野裹紧外套,“别告诉我这里能有好玩的。” “放心,不会把你卖了。” 秦冽阔步朝前走,云野有点儿怕黑,立刻跟了上去。 注意到他的脚步飞快,跟他保持同频,秦冽不由发出低笑。 “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他低语着,单手插兜。 云野打量着四周,心脏正紧张得“怦怦”直跳,哪听得到他说什么。 一人来到了那座高塔下,有个人正站在那儿等着,当秦冽过去后,他亲手把钥匙交给了他。 秦冽什么都没说,让云野跟好他,接着迈上台阶,开始往上走。 在他上去后,送钥匙那人挠挠头,心想冽哥突然说来这边,怎么是带男孩子过来的? - 云野本来还昏昏欲睡,可到了塔顶,他一下子不困了。 放眼远眺,整个霖城的夜景尽收眼底。 脑子还没清醒,手已经伸进口袋里面,准备掏出手机拍照了。 在其身后,秦冽看了眼时间,烟火表演还有五分钟开始,他们到的刚刚好。 这里是绝佳的观赏视角。 还记得他们小时候去海边,云野放一支仙女棒都能兴奋半天,如今长大了也还是这样,能为简单的快乐动容。 云野正在拍照和录像,突然天空中传来“嘭”的一声巨响,远方的天空烟花簇簇,五彩斑斓。 他的镜头出其不意记录下这一刻,那比星星还耀眼的双眸仿佛也被点燃了。 “哥,能帮我拍张照吗?”云野兴奋转身问。 秦冽耷拉着眼皮,淡定又懒散地点下头,又勾勾手指,“给我手机。” 云野解锁后递到他手里,秦冽看到他的壁纸是很简单的一句话。 “做向日葵吧,你向阳生长,我向你而来。” 目光一滞,他眉梢叛逆扬起。 才十四岁就谈恋爱了? 这样的句子怎么看也是有明确的对象才能发出的感悟。 没去想那么多,秦冽开始帮他拍照。 在其身后是明媚绚烂的焰火,他的脸在那种如梦似幻的光影里白得醒目,双眸熠熠璀璨,如同精灵一般。 拍了两张照片,秦冽之后让他检阅。 云野看过后,无奈摇摇头,“果然不能相信直男的拍照技术。” “我不……” 秦冽下意识想反驳他不是直男,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不满意?” “你把我的身高拍成了一米五。” “本来你也不高。”在他面前要矮一个头。 “我现在有一米七一好吗?”云野不服气反驳,“我每天都喝牛奶,肯定还能长,起码长到一米八!” 秦冽嗤了一声,懒得和小孩争论。 他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才比云野大两岁而已。 转过身,云野继续欣赏烟花。 今晚这场盛宴比他以往看到的都要盛大,半个小时了还未停歇。 “云野,想好考哪所大学了吗?” 秦冽忽然在身后询问。 云野在一片璀璨星辰中回眸,颊边漾出浅浅的笑意,“我高中都没考,哪想那么远。” “人生总要有目标。”秦冽走到他的身旁,满脸正色,“我大学会回国,准备考尚大。” “你要来我们这儿?”云野未加思索,“我应该也要去尚大,那你先去那里等我。” 气氛沉默了会儿。 秦冽望着转瞬即逝的烟火,无声点头,意识到他在专注拍照,才又应了声“好”。 ——我在尚城大学等你。 两人下去时,已经很晚很晚了,云野那边接到爷爷打来的电话,催他快点回酒店。 虽然嘴上答应着,云野的心里还是有点儿不情不愿。 他都是个青少年了,怎么爷爷对他还不放心呢? 跟着秦冽上车,云野告诉了司机地址。 车子稳稳前进之后,放在腿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一亮,云野下意识点开,看到秦洛南发来一条消息。 [刚听朋友说,霖城过两天要举办火影展,你想留下来看看吗?] 秦冽在旁不动声色瞄了眼,尽管看不清聊天的内容,但秦洛南的头像他可是眼熟得很。 这么快就加上微信了? 看到云野飞快敲着键盘,秦冽不动声色咳嗽了声,望着窗外低声开口道:“今晚没拍照,你挑几张好看的发我。” 听闻,云野下意识开口:“传蓝牙吗?” “都行。”秦冽点开手机,像是不小心戳进微信里边,“还是加好友吧,方便。” 云野没觉得哪里奇怪,将自己拍的最好看的那几张烟花的图片发给了秦冽,还问他摄影技术如何。 秦冽的这张嘴向来是损惯了,“一看就挺业余的。”“我跟人家专业的摄影师当然比不了。”云野嘀咕了句,挠挠耳朵,“夸人两句能怎么的,真讨厌。” 他后面那一句跟蚊子似的嗡嗡嗡,秦冽完全没听清说了什么。 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话,要不然他不敢那么小声。 车子一路开到酒店门口,安全起见,秦冽将云野送进大厅里面。 他仿佛是迫不及待要和他告别,一声“拜拜”连话音都没落下就火速冲进电梯。 这一天又带他骑马又带他看烟花,但人家丝毫不为所动。 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秦冽敛下眸,心中暗道了一声:云野,我们两年之后尚城再见。 - 开学就到了初三,中考在即,云野给自己设立的目标不光是要考上重点高中,而是必须考进市里的前十名。 由此,他的时间更为宝贵,在课堂上专心听讲,课下奋笔疾书,回到家里也挑灯夜读。 苏星若对他如此积极进取的精神可太佩服了,当初她要是能有他这样的劲头,也能稳稳考进国内top3的大学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云野的中考成绩超过了他平时的名次,排在市里第五位。 苏意然和舒雅自然是高兴坏了,两个人安排着带他们姐弟俩出门旅游,询问他们想去哪里玩。 对于旅游,云野没那么热衷了,从小到大他跟着爸妈去了不少地方,整个欧洲都快走遍了。 知道爸妈是想奖励自己,云野便顺势问他们,能不能送他去学摄影。 云野是真的很喜欢记录生活,平时没事的时候,他就会拿摄像机拍家里的花花草草,猫猫狗狗。 只不过怕爸妈误会他耽误学习,云野也不好意思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兴趣有多浓厚。 难得儿子跟自己提要求,苏意然怎么可能会拒绝,接着就给他安排了一位金牌摄影师带着他到处去拍照。 哪怕是后来上了高中,他们这对开明的父母也没有逼迫孩子为了学习成绩放弃自己的兴趣爱好。 在云野上完高一这一年的暑假,他跟着教自己摄影技术的老师去国外参加了为期近两个月的摄影大赛。 待云野回国之时才猛然记起来一件事。 秦冽之前说过他要考尚城大学,如果他说话算数,那么现在应该要来尚城报道了。 那他作为东道主,是该表示一下欢迎的。 可是好久没联系,云野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去问他。 说不定人家当时只是一句玩笑话呢。 这两年,云野和他联系得很少,也许是因为他在国外和他有时差,考虑他在上高中,所以都不怎么找他聊天,只有几次像是喝醉了酒,才发条语音关心一下他的学习。 云野最怕这种半生不熟的关系,开玩笑都要小心翼翼。 还不如他和秦冽的一哥,他倒是时不时会来找他聊几句,不过也没什么共同话题,聊天记录不满三页就结束了。 不好意思去问秦冽,云野便找秦洛南打听。 他问他秦冽是不是考上尚大了,秦洛南回他一句:[你怎么不去问他本人?] [秦冽哥看起来有点儿凶……你懂的。] 云野也不能直接说他们俩不怎么熟。 秦洛南告诉云野,秦冽已经去大学报道了,这会儿应该在军训了。 既然他来了好几天都没联系他,可能他也不大想和他扯上关系。 云野心中暗忖,出于礼貌,还是问候了一声。 如果他态度冷淡的话,那就不提请他吃饭的事儿了。 [秦冽哥,我听一哥说你已经到尚大报道了,恭喜恭喜啊!] [大忙人总算是想起我了?] 秦冽回得比想象中要快,而且是秒回。 他最后莫名加了个问号,以至于这句话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 [我前些天去国外参加摄影比赛了。] [哥哥,我可一直记着你要考尚大的。] [嗯,所以呢?] 这话应该是问他有什么表示吧? 开学之后,云野就要上高一了,到时候更没有空,趁着还没开学,他便问秦冽有没有空,说要请他吃个饭。 怎么说他之前去霖城,他也十分热情地招待他了。 秦冽倒也干脆,没跟他计较太多有的没的,直接定了第一天中午见面。 说来也巧,第一天下了暴雨,军训临时取消了。等到了云野和秦冽约定好要出门的时间,雨渐渐停了。 司机将他送到尚大附近。 刚下过雨,街道上是一片潮呼呼的气味。 梧桐树分布于街道两侧,密密簇簇地压下来。学校门口的街道本来也不宽阔,在树影子的遮蔽下,更显得拥堵。 乌云渐渐的淡了,日光乍现。 从车上下来,云野很倒霉地一脚踩进了水坑里面。 纯白的板鞋溅了几滴污水,他懊恼蹙眉,赶紧关上车门,站到一棵树下,从包里抽出纸巾擦了擦。 等再抬起头,云野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那里是一家音像店,他的身形修长清瘦,深邃似海的眼睛里高深莫测。 男生的目光静静地停注在云野身上,隐约上扬的唇角似乎噙着淡淡的笑意。 好久不见,云野发现这位哥哥更潮了,梳着当下最流行的发型,下摆不规则的衬衣,一侧随意扎在腰里,看起来像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却又显得那样随意。 他的身高应该是窜到一米八八,不会再长了吧。 云野站起来,冲他挥挥手。 “好久不见啊,哥。” 他说完忍不住笑了笑,把卫生纸随手扔进垃圾桶。 走到他面前,秦冽单手轻松接过了云野的书包。 他神态懒洋洋,仿佛手里的包没有重量。 云野前段时间忙着参加摄影比赛,暑假作业都还没完成,虽然他也不认为刷这些重复的题对学习会有帮助,但老师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距离开学仅仅只有两天,他只能争分夺秒,和秦冽找个地儿吃饭叙叙旧,然后就去图书馆写作业。 “你想吃什么?” 两个人转头看向对方,几乎异口同声地问。 云野示意他先说,秦冽想了想,“貌似你更熟悉尚城吧。” 少年发丝张扬,有几分痞痞的味道,云野跟他在一起,不免还是会被他气场震慑。 “我是挑了几家不同口味的店,不知你偏好哪一口。” “我都行。” “哥,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云野很无奈耸肩,“我担心我做主,你到时候不爱吃。” 秦冽的视线直直盯着他,云野和他对视,不知想到什么,倏然失笑。 但仅有一秒,他便立刻收敛起笑容。 要是让秦冽知道他刚才看他时,眼前恍然出现了他邻居家那只藏獒,估计要气晕了。 “我喜欢清淡点的。”眼皮附着光的阴影,秦冽拖腔带调道。 云野比个“OK”的手势。 他早已做好万全准备,不管他喜欢吃什么,都能实现。 - 饭后,云野问秦冽要不要回学校,他心中盘算着,要是秦冽不回去也行,还能陪他去图书馆,给他讲讲题。 秦冽自然看得出他背个书包出门是什么意思,手指在他额头上点了下,“不就是赶作业吗?哥陪你。” 去到图书馆,把作业拿出来,云野弱弱地将一本数学习题册放到秦冽的面前,“哥,你要闲着没事也可以帮我写一下。” “………”确定这是学霸? 秦冽怀疑地看他一眼,“还想考尚大吗?” “当然,智商摆在这儿呢。”云野奋笔疾书。 秦冽可不会真依着他,当替他完成暑假作业的“帮凶”。 从口袋拿出耳机,插上后,他点开了音乐软件,双手环胸,闭眼朝后靠去。 不经意间扭头看了一眼他,恰好望见那浓密的长睫在脸上落下阴影。 云野第一次觉得,这哥哥是神颜啊! 不过,长得太帅的都有危险,还是少靠近为好。 “看我干嘛?” 突如其来的发问吓了云野一跳。 这人闭着眼睛都能发现他偷看。 “哥,有道题不会。”云野向他请教。 秦冽轻抬眼帘扫了下题,随后执起笔,修长的手指抵在纸上。 讲题的时候,他垂着眼睛,露出的侧脸线条堪称完美到勾人,从他嘴里说出的物理公式都像有了电流。 “啧。”云野忍不住问:“哥,你在学校一定是校草级别的吧?追你的女生是不是特别多?” “关于这个问题,你应该比我有发言权。” 拿笔敲了下云野的头,秦冽沉下脸,“认真做题,别分心。”“哎,八卦一下都不行吗?”云野无奈摇头,吐槽他没幽默感。 - 自那天见面之后,云野和秦冽的联络越发密切,关系也在不觉中拉近了。 高中学业繁忙,云野又选择了住宿,他们能见面的机会很少,不过秦冽偶尔经过他们学校门口,会买些零食投喂给他。 两年的时光转眼即逝,马上就要高考。 对于这场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云野的心态放得很平,因为他对考入尚城大学,已有十足的把握。 考前几天,学校为他们高三生放了假,想让大家能轻松上阵,奔赴考场。 云野本来计划着抽一天的空去山里拍些照片,没想到当晚收到秦冽的消息,问他要不要去霖城看他比赛,只去两天就可以,车接车送。 想到可以去比赛现场拍摄自己从没有拍过的照片,云野十分心动。 只是这种事儿,云野不能单纯依照他的想法做决定,自然要和爸妈商量,征询他们的意见。 苏意然和舒雅都知云野和秦家的那位哥哥走得近,可一直都还没见过,也就是从老爷子的口中听到过,说那个男孩子人品正直,很有主见,才不反对他们来往。 听云野说在高考前这节骨眼儿上要跟他去霖城,还要观看赛车比赛,他们免不了担心。 对于管教孩子,苏意然不想那么严苛,但高考是人生的头等大事,不能在这种节骨眼儿上出岔子,犹豫一番,还是狠心拒绝了。 很明显,云野的眼底顷刻间闪过一抹失望,他从来不会和爸妈顶嘴,见他们不同意,也没再说什么。 可他越是这样,越让苏意然的心里过意不去。 思前想后一番,干脆决定自己带云野去霖城。 反正只抽出两天时间就可以,有他这个大人跟着还能放心一点。 云野听说爸爸要和他一起,开心极了,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秦冽。 也是在这个时候,秦冽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做法不太妥当。 云野的家人一定是不放心他在高考前夕去那么远的地方,不然为什么跟着一起? 估计他的形象在苏家人的眼里要一落千丈了,跟带坏他们家孩子的坏人没什么两样。 不知道还有没有办法补救? 秦冽琢磨了一个晚上,等第一天下午,苏意然带着云野来到霖城时,亲自开车去接他们。 苏意然经常听说秦冽,但只在小的时候见过他,当成年后的他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不由眼前一亮。 看到他足足比他高出一大截,气场有超出年龄的沉稳,苏意然的心底顿时蹦出一个想法。 这么优秀的男孩,要是他女婿就好了! 第108章 圆满if线 经过两天的相处,苏意然对秦冽是愈发满意,虽然他看起来很有个性,给人一种叛逆的感觉,但这恰恰说明了他是个有主见,能成大事的人。 回到家后,苏意然故意把自己拍的照片还有视频给苏星若看,旁敲侧击问她感觉如何。 苏星若怎么可能听不出她老爸的意思,这明摆着是想把她介绍给秦冽认识,让他们俩往恋人的方向发展呢。 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圈,苏星若故意说:“爸,你在这边跃跃欲试,说不定人家根本不喜欢女生呢。” 听闻,苏意然仔细看了看视频里的男生,嘀咕着:“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同性恋吧?” “哪能每个同性恋都能让你肉眼可见啊。”心虚地晃了下眼珠子,苏星若摆摆手,“我出去玩了啊。” 她才不想和老爸聊这么尴尬的话题。 苏意然并没有放弃撮合他们俩的想法,等云野高考一结束,他便告诉了云野,询问他的意见。 云野眉头皱了下,有些犹豫,“我姐横行霸道惯了,秦冽哥也是非常嚣张的个性,他俩在一起那不是火星撞地球吗?” “说不定他们彼此慕强,就喜欢对方这一款呢。” “行吧。”云野勉强应下,“那我回头去帮你打听打听。” 机会很快就来了,隔一天后,云野收到秦冽发来的消息,问他考得如何。 都过去这么久了才问,估计他是刚想起来前两天高考了吧。 云野当然不会追究,像秦冽这样的大忙人,能想到来问问他就已经很好了。 [基本属于正常发挥。] 略谦虚地回复之后,云野看到他又回过来一句:[叔叔阿姨同意放你出来玩吗?] [哥哥,你要带我去哪儿玩啊?] 云野的心一下子兴奋起来。 跟着秦冽,他能体会到许多刺激性的新鲜事物。 [同学组织去海边露营,想去就带着你。] [好啊,我正好想去拍日出日落呢。] [你要没意见,那我亲自去向叔叔请示。] 上次见面,秦冽主动加了苏意然的微信,为的就是以后方便联系。他办事靠谱,又不去很远的地方,苏意然自然不会反对,爽快答应了。 第二天临出发前,云野背着包刚要出门,他老爸还特意交代他,让他不要忘记帮忙打听一下秦冽的喜好之类的。 说白了,苏意然就是想知道他究竟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但当着云野的面,又不好说得那么直接。 秦冽的车开到了苏家别墅的门口,云野上车后发现只有他一个人。 “哥,你同学呢?” “他们坐另一辆车。”秦冽随手递给云野一袋食物,“怕你没吃早饭。” 车子缓缓发动,云野将包甩到后座,“我吃了,留着中午吃吧。” “可我还没吃。” 秦冽朝他看了一眼,眼神居然有些湿漉漉的,感觉很可怜。 没吃早餐就没吃吧。 干嘛表现出一副被伤害的样子。 “那你能边开车边吃吗?” “能,你拿着喂我。”秦冽目视前方,语气平平。 “我……??”喂你?? 云野想表达质疑,但看他开着车确实不大方便。 于是他撕开三明治的包装纸递到秦冽的嘴边。 这人事还挺多,吃完一口就示意他开牛奶,还要吃一口喝一口。 云野“伺候”着他,心里忍不住想,他爸究竟看上秦冽哪一点了? 这么“龟毛”的男生确定能当他姐夫?不得天天和他姐干架啊! 眼角余光捕捉到云野正皱眉打量他,秦冽猝不及防转下头,问他在看什么。 云野恍然回神,嘴角溜过一丝被抓包后窘迫的笑。 “没、没笑什么。” 他摇摇头,仓皇看向窗外。 秦冽眯下眸,确定这小男孩不会说谎了,不自然全写在了脸上。 - 抵达海边之时,秦冽的室友以及隔壁宿舍的两位都已经来到了,正在热火朝天地搭帐篷。 不等秦冽介绍,他们便主动介绍起自己的身份。 “我叫杨逍。” 嘿嘿一笑,这位积极分子友好地对云野伸出手。 另一位叫洛亦辰,看到云野时微微挑眉,“冽哥还有这么帅的弟弟呢?” “少打他主意。”知道洛亦辰花,秦冽给了他一记警告的眼神。 云野感觉自己的大脑发出“叮”的一声,gay雷达疯狂作响。 怎么?他这位舍友是同性恋吗? “跟我过来。” 秦冽把云野给叫走了。 看到云野亦步亦趋跟在秦冽的后边,洛亦辰无奈摇头,叹了声气,直道可惜。 “你可惜个什么劲儿?这么帅的男生除了冽哥,谁也不可能看得上。” 言外之意——就算没冽哥,人家也不可能瞧上你。 听完杨逍这话,洛亦辰忍不住瞪他,就你长了张嘴是吧??? - 第二天早上,只有云野和秦冽爬起来看日出。 昨晚他们俩睡在一个帐篷里,各据一方,倒是谁也没打扰谁。 不过清晨时,云野设的闹铃一响,秦冽那边也警觉地睁开了眼。 两人打着哈欠从帐篷里出去,遥远的海平线上方似乎乍现出一抹亮光。 脖子上挂着高清摄像机,云野边揉着惺忪的睡眼边调焦距。 日出很快就来了,先是鱼肚白,随后慢慢腾空,万千的璀璨流光洒向墨色安静的海面。 云野拍了许多,其中有一张,秦冽入了镜。 他没有特意去拍他,可能也正因为如此,效果看起来才好。 一片浅金色的背景下,他的身形颀长,透着被潮湿海水浸染的清冷,画面感绝美。 云野可太喜欢这张照片了,莫名让他感受到一种生命的张力。 拍完照片,此行最重要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见其他人都还没醒,云野打算回去补个觉。 可是…… 秦冽坐在沙滩上,似乎没有要动的打算。 他不由奇怪地问:“哥,你不回去再睡会儿?” “睡不着了,我觉少。” “你这话听着耳熟,好像我爷爷也说过。” “………你可真会聊天。” 云野笑出声,故意当成是他在夸他,盘腿坐在他旁边,“既然你觉得我会聊,那我好好陪你聊聊。” “………”秦冽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狐疑打量着云野,他确定他是有话要跟他说,不然不可能接那句话。 即使看透了,秦冽也并未戳破。 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大海,等着他开口。 云野的话在舌尖上滚了几圈,设想了好几种表达方式都感觉很突兀。 手指在柔软的沙子上勾画着,他忽然间想到什么,佯装不经意开口道:“我画画一点儿都没天赋,不像我姐,出神入化,鬼斧神工。” 话题开启得太过突兀,秦冽扫了他一眼,“成语是这么用的吗?”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你明白就行。” “我明白什么了?”秦冽很坏地故意问。 不等云野回答,他朝他倾身几度,再次询问:“你姐画画很厉害?” 看他逼近,云野反射性朝后仰去,手掌撑在了沙滩上。 意识到自己的小计谋好像被看透了,他不自然一笑道:“我就随口说说。” “是吗?”秦冽不信的样子,“我还当你要介绍你姐给我认识。” 自己的目的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了。 云野心中的小算盘飞快敲打着,故意以退为进道:“你身边有那么那么多优秀的女孩子,还需要我给你介绍吗?” 这话说完之后,气氛沉默了些许。 拍拍手掌上的沙子,云野有点儿忐忑。 秦冽为什么不接话了?是聊不下去了吗? 太阳已经升起得很高了,明晃晃的日光照得人眼睛睁不开。 不聊就不聊吧。 云野正要起身,却听见旁边的人突然出声,“我不喜欢女生。” “啪叽”,他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什么意思啊?”云野来不及缓冲震惊。 “意思很明显……”秦冽痞笑勾下唇,“我性取向是男。” 他如此坦然而直接讲出来,反而弄得云野不太好意思了。 虽然性取向是什么都正常,但知道他喜欢男生,和他相处起来,顿时就觉得不太对劲儿了。 老天爷啊!!快来个人救救他吧!! 云野不知道怎么接话,总不能生硬地说这样也很好吧?就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秦冽忽然反问他,“那你呢?” 他? 是问他的性取向吗? 目光闪躲着,云野的双手背在身后,嗫嚅道:“应该也是男吧。” 他回答得很没有底气。 秦冽一下子便听出了话外音。 “看来你没有喜欢过任何人,所以才不确定。” “那你有喜欢过谁吗?”云野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怎么转得那么快了。 “没有。”秦冽眸光深邃,令人看不透是何意味。 云野总觉得他看他的眼神很不一样。 两个人对视着,后面忽然有个声音不合时宜传来,“你俩醒这么早啊?” 杨逍伸着懒腰,凑到云野面前,示意了眼他的相机,“我看看你拍的照片。” 云野很大方展示给他。 两个人离得近,头不免要靠在一起。 秦冽移开视线,待走远几步后,突然大喊:“杨逍!” “干嘛?”被吓得肩膀一抖,杨逍反射性回头,“有事直说。” “去买早餐。” “行吧。”杨逍无奈应下,对云野说:“那我回头再看。” 起身跑到秦冽的身边,杨逍撞下他的胳膊,八卦挑眉道:“哥,你猜我刚才看到什么了?” “说。”他才懒得猜。 “云野偷拍了你。”杨逍笑得很贼,“他绝对有意思。” “什么意思?” “喜欢你的意思啊。”杨逍转了下眼珠,煞有其事分析,“要不然他怎么不敢正大光明的拍你?而是从背后偷偷拍?” 秦冽沉默抿住唇。 尽管杨逍的理由很扯,可他听得还挺爽的。 - 这趟海边之旅对云野来说非常圆满,拍下来的照片他挑挑拣拣,最终选择了秦冽那张有虚化效果的背影照自行上传到网站,参加了一个摄影大赛。 本是无意之举,没想到还获了奖。 当主办方通知云野到线下参与颁奖仪式时,云野有点儿心虚了。 虽然他自我感觉和秦冽哥的关系还不错,但未经他允许就拿他的照片去参赛,他会不会很不高兴?犹豫之下,云野还是主动告诉了秦冽,说可以付他肖像权的使用费。 秦冽却没理他这些话,只问要去哪里领奖。 云野告诉他去北城,没想到他居然说他刚好要到北城去看车,可以捎他一起。 这事儿告诉了老爸,苏意然听后,狐疑蹙眉,问他怎么和秦冽越走越近了。 明明是很正常的问题,云野却有点儿无从作答。 最终,还是秦冽载云野去了北城。 领完奖,云野开心地跑下台,说要用这笔奖金给秦冽买个礼物。 “主办方看中的是你的摄影技术,和我无关。” “如果不是因为你气质好,这张照片也不会出来那么好的效果吧?” 听他夸他,秦冽的嘴角差点倾泻出笑意。 他勉为其难假装点头,“那你请我吃顿饭。” 两人在北城只待了一天,回去后,秦冽的假期也到了,该回家了。 云野对这个暑假的安排满满当当的,他有好多想去了解的领域,给自己报了潜水、摩托艇等一些兴趣课。 在充实的假期生活中,大学的新生报道日也在不知不觉中到来了。 前半个月是军训,入学当天云野便去领了军训服,秦冽给他发消息的时候,他正打算和室友到处逛逛。 秦冽所在的宿舍楼就在隔壁,步行五分钟就到,云野去到他楼下,看见他正在打电话。 他没有打扰他,默默站在那里等他忙完。 “哟,云野。”杨逍从里边走出来,看到人连忙挥手打了声招呼。 “杨哥。”云野客气颔首,“你去哪啊?” “去食堂吃饭。”杨逍瞄了眼秦冽,凑近云野低声道:“我看到冽哥用你的照片当电脑壁纸了,千真万确。” 云野听完之后,只感觉有一道雷从天劈下来。 “你开这种玩笑,一点儿都不……” “真事儿,我拿这骗你干嘛?”杨逍使个眼色,“可别说我告诉了你这个。” 讲完,他拍拍云野的肩膀,意味深长离开了。 云野挠挠耳朵,怎么都感觉匪夷所思。 一个男生用另一个男生的照片当壁纸,还能是因为什么啊? 可秦冽他不太可能对他有那种意思吧…… 尽管很难以置信,但云野转念一想,秦冽对他那么上心,处处照顾,也不会是平白无故的。 “想什么呢?” 秦冽已经打完电话,不知何时站定在云野面前。 “没……”云野下意识摇头。 他很不擅长撒谎,有心事全写在脸上。 “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秦冽勾下唇,率先迈步。 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云野越发别扭。 他是个直来直往的性格,也许是因为家庭缘故,爸爸妈妈有什么事情都会讲出来,耐心和他沟通,使得他也养成了不会把心事一直压在心底的习惯。 但这种事情,要怎么聊啊? 云野决定还是先观察,不要戳破比较好。 两人去到校外一家餐厅吃饭,秦冽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像个大哥哥的样子,该照顾的地方会照顾,其他地方也不会越轨。 云野越看越怀疑杨逍是在拿他开涮。 然而接下来的几日,秦冽频频出现在他面前,先是在他军训的时候,雷打不动给他送水,之后又给他送各种防晒、祛暑的药品。 由于出现的次数太多,同学们都按捺不住地开玩笑,问云野那是不是他男朋友。 云野有说是他的一个哥哥,但没人信,有谁家的哥哥会对弟弟那么好?(何况还不是亲的) 秦冽的示好无形之中击退了许多试图追求云野的人,不管男生女生,看到这样一个强劲的对手,谁还敢不自量力往前冲呢? 憋了那么久的疑问,在军训结束后,云野终于憋不住了,打算找秦冽问清楚。 当然,他也不会傻乎乎直接去问他,而是循序渐进套他的话。 两人吃饭的时候,云野佯装感叹地忽然说:“大学生活就是自由,比高中可轻松太多了,这么美好的时光不谈场恋爱有点儿太可惜了啊。” 旁边的人目光一敛,沉默片刻,不动声色问:“你想谈个什么样的?” “温柔体贴,幽默风趣,不用很帅,太没安全感了。” “………”他说得全是和他相反的方向。唇角紧抿成一条线,秦冽还未接话,听他又说:“我觉得你们宿舍的辰哥就挺不错的。” “所以,你想找洛亦辰那种花心的,脚踏N条船的?” 这下,云野被问住了。 他怎么没看出来洛亦辰原来那么渣? 秦冽端起酒杯轻酌一口。 摇晃着杯中浅褐色的液体,倏尔发出轻笑声。 “云野,你知不知道你很不擅长掩饰自己?” 心脏蓦然一紧。 视线躲避着,云野假装看窗外,没有回答。 秦冽重重将酒杯放回,调整一下坐姿,“以后就别在我面前玩这种试探的小把戏了,你不就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你吗?” “………”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陷入僵持的沉默。 眼下这节骨眼儿,秦冽也用不着他开口讲什么,想说的该说的话既然已经开了个头,剩下的就容易了。 “我直接告诉你,我是什么时候对你心动的吧。” 凝视着那张白皙的脸,秦冽的面上是竭力想用坦然掩饰的紧张。 “第一次,我察觉到自己对你心动是在商会那天。” “当时的你在看外面,而我在后面默默看了你很久。” “第二次,我察觉到自己心动的时候,意识到我也许是喜欢上你。” “就是你到尚大找我的那天,你从车上下来,弯腰擦鞋,我看到你的侧影,才发觉那些没有见面的日子里,我有多想你。” 云野表面如常地听着他的告白,看似反应平平,然而放在桌下的两只手都快把人的餐布揉碎了。 秦冽懒懒靠在沙发椅背上,日光照在发梢,像碎碎的亮片,白衬衫贴着身体,带点薄薄肌肉的骨架。 他从来都是那种唯我独尊的气势,哪怕此刻是他在告白,也不会让自己落入下风。 随意靠着椅背上,喝口酒都透着贵气,好像他并不是这里的客人,而是掌权者。 “是不是觉得那些话挺肉麻?”秦冽说完都不自在了,淡淡一笑道:“可我心里就是那么想的,对你好也是顺其自然的反应。” 云野的脸骤然升起一抹红,迅速蔓延至耳根。悄悄呼出一口气,他的手无意识转着杯子,思考自己该怎么回应。 以前不是没有被人表白过,可也没这么紧张。 秦冽看出他的为难,站起身道:“没有逼你现在给我答复,你可以慢慢考察我。” 说完递给他一个眼神,“走吧,我们回学校。” 就这样? 他未免也太淡定自若,现世安然了吧? 云野有种自己被他看透的感觉,好像不管他做什么反应都在他的掌控范围内。 “秦冽哥。” 走出餐厅后,云野叫住他。 “你说。” “其实刚刚我说的那一句话是真的。” “哪一句?” “我喜欢温柔体贴,幽默风趣,不用很帅,能带给我安全感的。” 这是变相拒绝? 秦冽的眸色冷却几分,逐渐黯淡,没刚刚那么有自信了。 “你是很好,但未必适合我。”云野挺直腰,笑笑道:“如果做不成好哥们儿,那我们以后还是保持距离。” 说完之后,对他抱歉颔首,“那就这样,我回学校了。” 望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秦冽无声攥紧了手。 真有他的啊。 - 那天拒绝了秦冽之后,他有一周没再出现在云野的面前,还以为他是放弃了,结果昨天下午从餐厅出来,却正好撞上了他。 云野并不尴尬,甚至主动对他点头。 当然,只是礼貌性地问候。 “吃完饭了?”秦冽没有放他走的意思,“要不要跟我去转转?” “我等会儿还要去图书馆。” 毫不犹豫拒绝,之后云野从他的身边走过去。 这个时候,他是真没想过他会和秦冽这种性格的男生有任何的可能。 然而心是不可控的,在秦冽一次次锲而不舍地追求之下,云野发现他开始动摇了。 那样一个骄傲的男生,无论他对他讲怎样的重话,对他不留情面,他都不曾退缩过,甚至于更坚定。 在这种状况下,云野慢慢开始察觉到,其实他并非不喜欢秦冽,只是害怕自己和他差距太大,怕自己掌控不了他,怕拥有过又失去,才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 特别是运动会的那天,当他从跑道上摔倒,扭伤脚以后,秦冽第一次时间出现在他面前,半蹲下来,要背他去医务室,云野清楚听见了心跳加速的声音。 他那么沉稳有力托起他,一路上没讲任何安慰的话,但不停加快的脚步却显现出了内心的局促。 云野揽着他的脖子,回想这半年多的时间,秦冽一直以守护者的姿态陪伴在他身边,从未对他进行过道德绑架,无论付出什么都是心甘情愿。 他喜欢他,但也没有故意放低姿态,只是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 天气转冷时,他会送上保暖物品。 感冒时,他会亲自送药到他宿舍里。 但当课业繁忙时,他又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生日,他会订蛋糕送到学校让他和室友一起过。 圣诞,他会亲手制作一棵小小的挂满星星的圣诞树送他。 春节,他会在新年的钟声敲响时,亲口对他讲一句“新年快乐。” 无论哪个节日,他都会惦记着他。 明明。 他看上去并不是那种细心的男生。 秦冽的追求并不猛烈,他是在尊重的前提下,润物细无声。 行至医务室门外,云野回想到过往的一幕一幕,忍不住叹气。 他无声搂紧了秦冽的脖子,差点要将脸埋进他的发尾。 听见他那一声,秦冽还以为太疼了,一冲进去立刻命令医生做检查。 医生还以为这个学生怎么了,出了多大的问题,结果看到只是脚踝轻微扭伤,都忍不住要笑秦冽。 “男子汉这点儿伤还怎么了?你可是够关心你同学的。” 说着,他拿了消肿止痛的药膏递给秦冽,让他帮忙抹药。 毕竟这会儿太忙了,这种没技术含量的小事情就用不着他亲自动手了。 两人去到旁边的小屋,云野找个凳子坐下。 秦冽在他面前半蹲下,慢慢掀起了他的裤子,看到那一片红肿,眉宇间拧起褶皱。 这都不严重那得扭到什么程度才叫严重? 将药膏慢慢涂抹在云野的伤处,秦冽还取笑他名次没拿到,白落了一处伤。 听完这句,云野下意识回击道:“哥,你嘴巴要不这么毒,早有老婆了。” 话音落下,秦冽的眼底掀起万丈波澜。 握着云野的小腿,他缓缓抬起头。 “那我要是改,就能有老婆了?” 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云野的眼底顿时闪过一抹尴尬。 他用力抿住唇,不再吭声。 秦冽放下他的裤腿,轻飘飘丢下一句,“早说不喜欢我这点,也省得我追你那么久。” “我不喜欢你的地方多了去了,又不是因为这个。”云野气鼓鼓道。 “那你还有喜欢我的地方?” “我……” 云野回答不上来,选择缩成鸵鸟,“我还是回宿舍吧。” 后来的几天,云野窝在宿舍里面养伤,没再见到秦冽。 他倒是惦记得紧,每天都会发消息问他怎么样了,甚至还会拜托他的室友给他捎药和零食上来。 云野能感觉到,横在他们俩中间的那道膜已经薄得近乎透明了,一戳就能破。 但他都不着急,他也装没事人。 这天下午,云野刚下课回到宿舍,发现只有他自己。 原来,几位室友心血来潮出去玩滑板了,考虑到他的脚伤还未痊愈,便没有叫他。 洗个澡,云野准备吃个三明治,刷刷剧,还没坐下,忽然听见敲门声。 过去拉开门,外面的人居然是秦冽。 “你怎么来我们宿舍楼了?”他满眼惊讶。 “不是来你们宿舍楼,而是来你宿舍。”秦冽纠正他的说法。 云野的脑子转得很快。 秦冽显然是有预谋过来的,偏偏挑了他室友都没在的时候。 “你………” 他还没问,秦冽自己先招了,“没错,是我请他们去玩滑板的。” 果然。 这人太腹黑了。 带上门,云野看见他拎了袋子,转移话题地问他带了什么好吃的来。 “都是你喜欢吃的,小龙虾、醉蟹。” 秦冽放到云野的桌上,打开包装袋,拿出打包盒。 云野站在他旁边看着,没成想他突然转了头。 “洗完澡不吹头发?”秦冽阔步走向洗手间,去洗了手,然后问:“吹风机呢?” “我自己吹就好。”云野连忙说。 他笑了,“我也没说要给你吹。” 懊恼蹙眉,云野气自己话说得太快,这一局又败了。 头发吹完之后,云野去到桌前落座,看见秦冽只剥不吃。 他记得他是不爱吃这些东西的,很显然是剥给他的吧? 但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云野这次不问了,只专心吃自己的。 笔记本电脑上放着一部美剧,两个人很安静地肩并肩坐着,谁也没出声。 秦冽剥的虾眼看着比小山还高了,他问云野怎么不吃。 “我可不会自作多情。” 看他那傲娇劲儿,秦冽低笑了声,“你够记仇的。” 电影播放的是什么内容,云野一直没看进去,倒是秦冽每次跟他讲的每一句话,乃至每一个字,他都能清清楚楚作出反应。 只是他故意逞强,假装风轻云淡,哪怕心中清楚早已被他看穿,也不甘心轻易认输,让自己的表演落寞。 “我承认,刚才是逗你的,虾也是剥给你吃的。”秦冽终于松了口。 他抽出纸巾给云野擦了擦嘴角,动作轻柔。 云野不自然扭动下身体,想说自己来,一抬手却碰到了他的指尖。 四目相对,有暧昧在发酵,云野慌了。 他本能地不敢看他,视线想逃离,谁料秦冽捉住他的手腕,突然朝他倾身。 “试用期七个月零五天了,够格转正了吗?” 男生强势地锁定他的视线,不容许退缩。 云野的视线从他的眉宇看到眼睛再到鼻梁,还有他性感的唇…… 其实,他很久之前对他就有冲动了。 语言功能丧失,他闭上眼,飞快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以行动代替了回答。 秦冽眸光晦暗,白皙的手背隐忍得崩起青筋。 窗外的云层在黄昏时分呈现出淡淡的橘色,玻璃窗上倒映着男生接吻的画面,宿命纠缠的旖旎。……… 【彩蛋】 云野睁开眼是在秦冽的怀里。 昨晚的梦境好长,他梦见了自己的父亲,梦见了他重生,他没有颠沛流离的一生。 心怅然若失片刻,胳膊默默收紧抱住面前的人。 还好身边仍是有他在。 晨光中,云野抬起手揉眼,却被什么给硌了下。 当他看到无名指上的戒指,目光瞬间凝滞。 这一定是昨夜他被折腾得昏昏沉沉时,秦冽为他戴上的。 在他怔住之时,熟睡的男人突然苏醒,一个猛扑将他扣在了身下。 “戒指先戴着,不算求婚。” “那是什么?” “宣示主权。” 云野的手被他压住,手指一点点扣进来,直至十指相扣, 秦冽不急不缓,耐着性子寸寸亲吻和吮.咬,直至云野浑身发软,不得不松开唇齿,他便趁虚而入,掠夺一切。 男人带着不容拒绝的疯狂,彻底向他贯彻“宣示主权”的含义。 而这一贯便是终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