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咖真少爷马甲掉了[穿书]   作者:西风狂   文案:   1.   为了不威胁长子的地位,作为弟弟的东方鹤早早地就被家族送走。怕长子孤单,家族甚至特意挑选了一个年龄相当的孩子替代东方鹤陪伴长子身边。   直到东方鹤长大,家族才想起来他的存在,但是彼时东方鹤早被养废。   幸好他一张脸还能看,毕竟是有血缘关系,他们也不忍心真的让他废掉,干脆把他送进娱乐圈选秀当个花瓶。   可是他连个花瓶也当不好,脾气极差,选秀时#东方鹤黑脸#直接飙上热搜第一,人人嘲讽。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成团出道的,但是不妨碍大家骂他拖累全员。   而后来,一个‘东方鹤耍大牌’的视频更是让他全网出名。   一时间,全网都要求他退圈。   2.   东方鹤退圈后,一档‘武林争霸’的直播综艺火了起来。   嘉宾们来到深山老林采访那些门派大家,而谁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东方鹤。   有人怒斥东方鹤居然无耻到硬蹭综艺,而后者只是挑眉:“蹭?这座山都是我的。”   而随着所有的真相被揭露,当年导致东方鹤全网黑的选秀的真相也浮出水面,他们才知道东方鹤究竟受过多少委屈。   众人也逐渐惊奇地发现,他们采访的所有门派居然都被东方鹤揍过。   众人:……鹤哥当年这么狂的?   原来现在的脾气都是收敛过的吗?   而后来,从各个门派那里知道更多东方鹤往事的众人更是恨不得跪着求他恢复以前的狂。   3.   知道东方鹤往事的东方家怒斥各门派:我们东方家的孩子,你们也敢那么欺负他?   他就只是好胜心强一点,至于把他逐出师门吗?   各门派也很生气:那可是东方鹤!那么骄傲狂气的一个人,你们怎么敢这么侮辱他!   居然还骂他被养废了,那可是多少年都出不了一个的天才,你们长没长眼睛啊?   【背景架空,无逻辑,狗血多,设定全是瞎编,勿考究。本文虚构,不要模仿】   本文1v1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娱乐圈 穿书 直播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东方鹤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糊咖小明星的双重身份   立意:不要忘了最初的目的   作品简评:   东方鹤穿进了一本现代武林背景的同人文里,每天矜矜业业刻苦练功,却因为过于张扬被逐出师门。然而他下山后才发现,原身居然是个走丢了多年,并不受宠的小少爷。家人决定下他进入了娱乐圈,然而一直黑料频出,最后不得不退圈,又回到了武林。而不久之后,一款直播类综艺正悄然到来……   本文行文流畅,叙事清晰,构建出了一个新奇的现代武林世界,也同时展现出了东方鹤和文中各种人物的复杂感情与联系。作者笔下的主角强大且温柔,武林中出场的角色也各有其魅力。 第1章   夜晚,倾盆大雨,狂风呼号。   房间内没有开灯,窗外传来的雨声衬得室内愈发安静,只有水滴不停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浴室里没有一丝热气,东方鹤整个人都浸在已经冷掉的水中,他闭着双眼微仰着头,水滴从他的喉结上滑落,整个人苍白得宛如白瓷。   空旷的房间内阴冷又安静,被他放在外面的手机响了几声,不用想也知道网上又爆出了他的黑料。   他抹了一把脸,从冷水中站起身来,赤.裸的上身肌肉线条分明,印着几条不明显的浅淡疤痕。   他没去管电话和信息,随意地点开软件,#东方鹤耍大牌#的热搜稳居第一,下面还有#东方鹤滚出娱乐圈#,#东方鹤霸凌他人#等词条,评论更是不堪入目五花八门,有辱骂诅咒他的,有嘲他是个花瓶脾气还差的,还有把他以前的黑料又整理好发出来的。   他没怎么在意,冰冷的指尖还在滴着水,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   毕竟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只是一本书,他真正的家远在这个世界之外。   他穿进了小说中。   而问题是这本小说并不是原著,而是同人文。   原著是个仙侠世界,同人文里的设定就相应地改成了现代武林的设定,没有什么内力、修为、仙法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真刀真枪地打。   原著里他的身份是个反派,本来是门派中前途无量的二师兄,后来堕入魔道,众叛亲离,屠尽了正道人士,最后被主角砍断双腿,尸体长跪于门派山下忏悔恶行。   他不知道同人文里会是什么剧情,干脆也不管了,直接入乡随俗,天天刻苦练功,醉心于打拳练剑。   本来也就是找个事干,谁知道他居然真的在武学上极有天分,真的成了一个武痴,机缘巧合之下学会了各家的功法,武学越发精进,打比赛总是上头,根本不要命。   后来出于某些原因,他不得不像踢馆一样把其他门派都给打了。赢是赢了,但也把人得罪得透彻,彻底没法在这个圈子里呆了。   而且他又把人家的东西都给学了,这是极为无耻的行为,自家门派也容不下他,把他赶出了师门,并让他发誓这辈子不能再动用门派武学。   他拜别了师门,来到山下,身无分文的时候被东方家的人找到,他这才知道自己还有另一层身份。   他茫然极了,原著里也没这一段啊?   原来这本同人文里设定,东方鹤是个富贵人家的孩子,但是不知怎么走丢了晕倒在路边,被自家师兄捡到,而他正好在那个时候穿进了原身身体里。   东方鹤小时候是养在本家中的,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东方鹤的长相越来越像东方家家主,也就是原身爷爷,东方暮云。   为了稳住长子的地位,东方家直接把东方鹤送到旁系养着,让人好吃好喝地供着,但不要费心培养。   旁系养出的孩子终归见识短浅,怎么能比得上本家精心培养的大少爷,这样一来,等两个孩子都长大了,局势已定,东方鹤自己见了哥哥就会自惭形秽,根本生不起半点其他不该有的心思。   他们怕长子孤单导致人格不健全,甚至还找来了一个和东方鹤年龄相仿的孩子陪伴长子,来填补东方鹤的地位。   东方家族的人算无遗策,他们把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高估了东方家的基因。   东方鹤被养废了,这很好,但他们没想到东方鹤能被养得这么废。   按着他们的计划,东方鹤会得到还算不错的物质和教育,虽然一直在人格上被打压,也没什么志气,但是至少能力还是有的,不算个全然的废物。   可是谁承想旁系把小少爷娇惯得太厉害,居然什么都没让他学到不说,脾气还暴躁又娇气,甚至都比不上他的替代者。   然而实际上东方鹤之所以什么都没学到并不是因为被娇惯坏了,而是人丢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家的人没问,旁系自然也就不说,反正也只是个本家都不重视的花瓶少爷罢了,不过一直也在找就是了。   而他们没想到本家还有要回小少爷的一天,终于重视起来认真找,才发现这小少爷丢了之后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居然什么都没系统地学过,索性就给本家说是被养坏了。   一个注定是废子的小少爷本家自然也不会多问,木已成舟,除了补救也没别的办法。   幸好东方鹤的脸还能看,他们就干脆把人送去了不用什么脑子的娱乐圈,让他专心地当个花瓶。   谁知道这家伙人前也不知道收敛,选秀的时候不配合直播,别人的镜头里还总是黑脸,脾气极差的样子,甚至传出他欺凌队友的消息,还没出道就败光了路人缘。   最后他勉强进了一个乐队,虽然主要发展地不在国内,但总算是进了圈子了。   只是那次选秀开始他的路人缘就极差,各种黑料满天飞,大多数时候都是他耍大牌,又臭脸的负面消息,因此也一直都出于全网黑的状态。   网上很多人在讨厌东方鹤的同时也不禁怜悯东方鹤所处的团队,这得多惨才能摊上这么个人渣,没什么实力还名声极差,拖了全团的后腿。   因为东方鹤的名声极差,东方家也根本不想认这个后辈,干脆收养了替代东方鹤的那个孩子,对外只称这就是他们东方家的老幺。   所以整个娱乐圈里也没人知道东方鹤和那个东方家有什么联系,只以为东方鹤是他的艺名。   后来,那个替代东方鹤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也进入了娱乐圈,和东方鹤阴沉暴躁的性格不同,那人乖巧又听话,长相干净富有少年感,又有些淡淡的儒雅气质,成功成为当红流量小鲜肉。   这样一来,东方鹤连那张脸都没什么用了,彻彻底底成了一个无用的棋子。   从他选秀传出黑料的时候东方家的人就没再关注过他了,后来很快代替他的那个人也进了娱乐圈,并且发展得很好,东方家就更不关注他了,所以并不了解他的生活状况。   他随意地拿了一条浴巾裹住身体,姿态慵懒地像只花豹,随意地翻看着手机。   他点进#东方鹤耍大牌#的词条里。   视频里是之前他录过的一个综艺剪辑,那是个武学体验的主题,师傅们示范让他们简单模仿几拳,所有人都照做了,只有他拒绝了。   导演有些尴尬,硬着头皮问他只打一拳行不行,而他还是拒绝。   事实上他后来简短解释了原因,隐去了自家师门的部分,但是似乎被剪辑掉了。   他当初被逐出师门的时候发过誓,此生都不能再动用各派功法,而那几个师傅的招式和一个门派又有些联系,他不能违背誓言,因此只能拒绝。   评论区里很难看,甚至还有专门给路人科普他黑料的。   “娱乐圈花瓶多见,脾气这么大的花瓶还真是少有。东方鹤哪来的脸啊?”   “本事不大,脾气不小,之前他选秀对我担黑脸的事我骂他一辈子。”   “确实,直播的时候都敢对室友甩脸色,没镜头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欺负别人呢。”   “这视频我看了都觉得难以理解,东方鹤真是个毒瘤,怎么还不退圈?”   “人家老师傅都能打一套拳,他一个成年男性,打个一两拳是能把他累死吗?”   “真的,这事出之前我就讨厌他了,太矫情了,老是耍大牌、黑脸,本事没多少脾气倒挺大。”   东方鹤碾了碾指尖,怪不得父亲今天如此生气,餐桌上就直接用酒杯砸他。   今天是林子羽,也就是代替他的那个人的生日。他在这个时候又出了事,也难怪原身家人没什么好脸色给他。   他被喊去的时候并不知道,连礼物都没准备,只好把随身带着的匕首简单包一下送过去。   本来一切正常,父亲应该也是突然收到了这个消息才如此生气。   他连被酒水淋湿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当场被赶了出去,大概是东方家的人也觉得丢脸吧。   他走时,父亲应该是气急了,让他滚远点,最好永远别回家,他后续也收到了家族的告知信息。   东方家应该也是受够他了,让他退出娱乐圈反思自己的过错,后续的事情他们处理。   这是被家族彻底放弃了,但东方鹤只觉得终于轻松了起来。   他本就是因为占了原身身体的愧疚感才一直待在东方家的,被全网黑他也真的尽力了,但是他越努力反而越糟糕。   所以得到这个结果,他实际上是松了一口气的。   毕竟他也是穿书之后才见识到这种大家族的做派,规矩繁多,东方鹤不得不压着性子忍耐,被家族放弃于他而言反而更轻松些。   而且按东方家一贯的行事和他本来在圈子里的作风来看,那句让他滚,永远也别回家的话应该也不是什么气话。   估计原主父亲也是忍够了,那么一个好面子又古板的人,应该被他这些事折腾得够头疼的。   东方鹤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半是解脱半是歉意地轻喃道:“抱歉。”   如果他之前的同辈们见到了这一幕,怕是会以为见鬼了。   很难想象,那么一个狂妄自大的人,现在会露出这种堪称柔软疲惫的神色。   东方鹤想了想,还是给乐队的队长发了一条信息,内容很简短,只是一句‘我走了’。   对方意料之中的毫无回应。   他们这个乐队一向散漫,现在队里的大哥二哥去度假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短期内联系不上。   乐队离了他的话,想必会发展更好。   而他也要回去了。   逃避了这么久,他也应该回到原本的地方了。 第2章   东方家。   房间内很安静,残留着些许熏香后的淡淡香气。家具墙纸都是暖色系的,看着就令人感到心头轻松舒适,一看就是用心挑选过的。   书桌上的台灯发出暖黄色的光线,林子羽靠在椅子上,一贯温润的眸子此刻有些冷意,专注着端详着手中的东西。   那是东方鹤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是一把小刀一样的东西。   做工并没有很精致,刀套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皮子做的。   抽出小刀后,林子羽才发现这刀身更加古怪。   他本以为这是水果刀之类的,但是这把和商场上卖的似乎并不一样,这刀身表面并不平整,一侧微微向中间凸起,凸起而形成的那条棱也很尖锐,棱之间却又有些凹痕。   刀身过于锋利,也没有刀背一样的部分,很不方便使用,容易伤到自己的手,也不知道商家设计的时候怎么想的。   林子羽从没见过水果刀有这么古怪的类型,他猜想这把刀的用途也许是野外生存用的。   大概是随便在网上买的吧。   对方在他生日送上这样一个礼物,究竟是什么用意?   一般人送刀也许不会有别的用意,但对方性格易怒,和他的关系又十分特殊微妙,送的礼物又正好是一般人不会送的刀,林子羽很难不做其他猜想。   东方鹤应该是在对他示威。   家人为了保护他,一直都在避免他和东方鹤的接触,因此林子羽对于东方鹤的了解大多都来自于网络。   他自然也看过让东方鹤全网黑的那场直播。   难以置信,对方居然那么蠢笨自大,镜头直播下丝毫也不收敛性格,欺凌身体不适的队友。   能养出这样目中无人的性格,可以推断,旁系那边是真的宠惯到没让东方鹤吃一点苦。   如果事实真的如此,那么于他而言确实是一件好事。   只是,母亲恐怕是要伤心了。   林子羽有些愣神,门外的敲门声让他很快回过神来。   门外的是陈淑婉,他名义上的母亲。   林子羽下意识地想要藏起手上的刀,反应过来后又有些迟疑,这样一耽搁,陈淑婉自然也看见了那把小刀。   林子羽抿了抿唇,他是有些私心的。   陈淑婉手上还拿着切好的水果,看到林子羽手上的刀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想到今天的日子,她有些明白了:“是别人送的生日礼物?还蛮特别的。”   “是。”林子羽笑道,话在心头转了几转才不经意一般地道:“是小鹤送的。”   陈淑婉神情微微愣了一下,有些不自然道:“小鹤送了你这把刀作为生日礼物?”   她放下果切,又道:“这件事先别告诉你父亲好吗?我怕他多想。”   林子羽笑着点头,姿态得体而优雅,一点也看不出他内心的失落。   陈淑婉叹了一口气,知道这孩子敏感,恐怕现在心里正难过呢。   她拿过那把奇怪而锋利的刀,小心将其收好后,轻轻抚摸着林子羽的头,声音温柔:“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是你也看见了你父亲今天有多生气,都直接把小鹤赶出去了,我怕他知道这件事后更生气。”   “对不起啊子羽,让你受委屈了。”陈淑婉认真道。   林子羽眼眶微红,点了点头,那点委屈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陈淑婉把他搂进怀里,缓声道:“小鹤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他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也有我的责任在。”   “你也知道,小鹤的爷爷是现在东方家的家主。旁系那边的人大概是想讨好他爷爷,凡事都顺着他的意。   本家旁系关系也敏感,我们也不方便去看,人家会觉得我们不信任他们,所以小鹤的问题我们也没及时发现。”   “那孩子被惯坏了,脾气也有些糟糕,所以只好麻烦你这个做哥哥的多包容包容他了。”陈淑婉叹气道。   ‘哥哥’?   林子羽目光微动:“我也是妈妈的孩子吗?”   陈淑婉揉了揉林子羽的脸,笑道:“一直都是。”   “嗯。”林子羽轻声应道,垂下了眸子掩去神色。   他忽地无比嫉妒东方鹤。   凭什么这样的人也能有这么好的母亲。   那个人不该做出这么多错事,让母亲伤心的。   另一边。   陈淑婉口中‘发了好大火’的东方钟也正和自己的长子交谈。   男人面容严肃,看起来就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只是说的话却没那么硬气了:“你母亲还在生气吗?”   东方钟的长子,东方轩,闻言回应道:“嗯。母亲说您今天太过分了,她现在不想见到您。”   东方轩顿了顿,又开口道:“我也觉得您今天有些过分了。”   小鹤大概是因为子羽的事情生气,一直都不怎么回家,他们都没见过几面。   他的这个弟弟小时候气性就大,又爱哭,那么小的孩子能因为生气三天不理人,就自己坐在那里哭,但是又很好哄,只要好好哄几句又马上会贴上来,就好像之前的委屈从来都不存在一样。   小时候就这个性格,这些年又是顺风顺水长大的,性子怕是更受不得委屈了,这次被父亲直接赶出去又不知道要哭几天。   东方钟怎么可能听不出长子语气里的怨气,道:“你也是知道他的情况的,我不狠些,他怎么会听话?”   “他屡教不改,性子也太过狂妄,不知收敛,没有丝毫的同理心。”   “这样恶劣的品性如果一直放任下去,他迟早要捅出更大的篓子,万一那个时候严重到连家族都保不住他的地步,那要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东方钟道,他对待小辈们一向刻板,很少说这种话。   他前半辈子里,也就只有一个东方鹤让他这么头疼。这小子丢尽了他的脸,但他又着实没法真的把这块肉从心头剜下来。   现在还好,还有时间,可是以后呢,万一他出了什么意外,这孩子怎么办?   所以他只能更加严厉、更加不近人情地对待这个孩子。   现在让那孩子离开娱乐圈,既是惩罚,也是在尽量避免他犯下更大的错。   东方钟叹了一口气,思量许久,还是对东方轩嘱咐道:“不管怎么样你都要记得,他是你弟弟。”   “你迟早会坐到那个位子上,所以将来不论发生了什么,无论如何,你至少要给他一口饭吃。”   东方轩有些无奈,不用父亲说他也会好好照看小鹤的。   想到母亲还在生父亲的气,东方轩也感到些许发愁:“您打算什么时候让小鹤回来?”   “再过一段时间吧,磨磨他的脾气。”东方钟叹气道。   -   东方鹤此刻已经在路上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围的场景也逐渐变得人烟稀少,不断有树枝被车轮压断的声音传来。   路最终消失在了一个早已废弃的隧道前,车也再开不进去。   东方鹤下了车,疯长的杂草以几近腰部。   他轻车熟路地走近那个黑洞洞的隧道,入口处借着外面的光亮可以依稀看见墙壁上有座小小的佛像,五官都已变得模糊。   佛像上略有缺损,看起来年代久远,也不知是何人所雕,东方鹤随意地拜了拜,也算是打了个招呼。   隧道内有些阴冷,这段路程漫长而黑暗,寂静无声,每次东方鹤从这里走过都会产生些许联想,恍惚以为这里就是书里书外两个世界的分界点。   隧道尽头一片光亮,是城市里难以想象的景象。   实际上如果不是他穿越过来时见到的人都穿着现代服装,他真的会以为这里是修仙世界。   大概同人文和原著除了背景设定,其他的都相差不大吧。   他微微闭上眼睛,任凭山风将他的发都吹得凌乱。   ——我回来了。   他无声地轻喃。   属于东方鹤这个身份的所有的东西,都被他丢在了隧道之外的车里,除了身上这套衣服他什么都没带进来,一如当初他离开这里的时候。   自家门派早就不认他了,幸好之前他从其他门派那里赢来过一座山,现在才不至于无处可去。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剧情的影响,这边并不像是真正的深山一样,只是很少使用电子设备,除此之外这里的生活基本和城市差不多。   而他赢来的那座山的名字叫幽冥山,巧合的是,原著中二师兄入魔之后住的地方也叫这个名字,也是他抢别人门派的。   东方鹤上山时已天色已晚,夜幕下的孤山仿佛一只孤独的兽,寂静得只有虫鸣和风声。   他独自走在这只兽的脊背上,稀疏的月光下难以看清被夜色遮掩的路,可他走得却稳当极了。   那房子很久没人来过了,很多东西上面都积了薄薄一层的灰,他简单打扫一下便休息了。   这座山上除了他再没别的人,这样的认知让他感到久违的安心。   他沉沉睡去,丝毫不知道此时被他丢在车中的手机正不断地亮起,又熄灭。 第3章   热搜上#东方鹤耍大牌#的热度迟迟不降,东方家深知自家这个小少爷是什么脾性,担忧再这样下去被扒出来更多黑历史,还不如现在及时止损。   毕竟谁也不知道他在旁系被宠惯得无法无天的那段日子里有没有干出过什么过于离谱的事,现在也就只是个耍大牌的问题,还算好处理。   反正本来东方家也不打算再让东方鹤呆在娱乐圈里了,没了路人缘也没什么太大损失。   他们买好了稿子,用东方鹤本人的账号诚恳地道了歉。   这件事在他们那里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而在公众的眼里,东方鹤道歉就等于是承认了错误,那么这件事就没有任何反转或者其他可能的余地了,糊得完全没有翻身的可能。   之前一直为了他的事四处澄清的粉丝此刻就像个笑话,被人嘲笑正主都承认了,粉丝还在嘴硬。   粉丝们有的跑到东方鹤本人的账号下质问、伤心发泄,但那个账号就像个假号一样,从不回应。   墙倒万人推,他的那些不知真假的黑料自然也就全按真的来算。   他的事业到了这步就算毁了大半,有传言说他受得打击太大,天天去酒吧买醉,甚至还有说他为了翻身去讨好富婆的,连视频都有。   尽管他的粉丝说了那视频里的人连脸都看不清楚,身材也很纤细不像他,但没几个人相信。   经过这件事,他的代言和综艺都掉的差不多了,别的倒没什么,关键‘武林争霸’那档有名的综艺也掉了。   这档综艺很有名气,捧红了很多艺人,本来东方鹤也有望靠着这部综艺翻身的,但出了这种事,东方鹤想要挽回口碑几乎完全没有可能了。   网友们对此自然喜闻乐见:   【东方鹤粉丝还在那嘴硬呢,他们正主这几天都跟死了一样,唯一一次有反应还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买的稿子】   【他粉丝说他这几天太过伤心了才不回应,笑死,伤心伤到富婆床上去了】   【看他那个脾气我还以为多硬气呢,结果滑跪这么快,怂蛋一个】   没过多久,‘武林争霸’官方账号就官宣了阵容,果然,东方鹤不在其中。   林子羽顶替了他的位置。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这自然是林子羽主动争取的,而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做出这个举动时他抱着什么心态。   新阵容官宣后,节目的粉丝都很满意:   【这期不错,没了东方鹤,参与的嘉宾都是能吃苦耐劳的】   【换人挺好,毕竟我们是去看师傅们炫技的,不是去看师傅们受东方鹤气的】   【那师傅还好声好气地劝,要我就直接撸袖子上手教训了】   【话说替东方鹤的那个人是谁啊?脾气好吗?别又来一个耍大牌的】   【大家放心!我们小林很乖的,特别吃苦耐劳!】   评论区一片和谐,大部分人都很期待节目的播出,换掉东方鹤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水花。   虽然家里已经做好决定,让东方鹤退出娱乐圈,但东方轩仍想着是不是还有缓和的余地。   毕竟事关弟弟的事业,尽管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成果,但也是他的心血,就这么放弃着实有些可惜。   他私下里拜托林子羽能不能在节目上带一下东方鹤,而后才知道原来父亲早就提前和小羽说过了。   小羽一向善解人意,自然是同意的,但问题是现在他们谁也联系不上东方鹤。   毕竟众目睽睽之下被亲爹赶出家门确实有些丢人,这个小少爷大抵是气惨了,故意不让家里找到自己,不知道躲去哪里了。   按着网上的消息来看,应该是去借酒消愁了。   当然,东方钟是被那些爆出的黑料气狠了,他心里清楚,那小崽子是憋着一口气想要报复家里。   东方钟一气之下更不让他们去找东方鹤了,甚至还停了东方鹤的卡。   书房里。   “我看这小子还能硬气到什么时候!”东方钟气道。   他本以为这次那小子能好好地反思改正,结果谁知道他反而和家里对着干,又爆出这么多负面消息来。   “他还有脸去买醉!旁系怎么教的?”东方钟神色嫌弃。   一旁的管家适时地递上了茶,道:“您也别怪小少爷生气,那么多人还看着呢您就把人赶出去了,这事确实是您先做的过分了些。”   东方钟茶也咽不下去了,道“我是他父亲,还不能管他了?”   管家见东方钟急了,又缓声劝道:“您何必和小少爷较真呢?那位的意思明显就是让小少爷做个闲人,您又何必这么严厉地管着他?”   他年少时就进了东方家,一直陪着东方钟到了现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东方钟的老友,说话也就随意些,看东方鹤时难免就会带着长辈的慈爱。   “再说小少爷很小就被送走了,这好不容易回来了,娇惯些也没什么。”管家开解道。   东方钟瞪他一眼,茶也放桌上不喝了,不满道:“就你这个态度,迟早把他惯坏。”   他头疼地自言自语道:“这小崽子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省心啊……”   ……   -   ‘武林争霸’是个直播类型的节目,直播播出的内容后期会再剪辑播出。   这期节目嘉宾一共八个,有咖位大的老演员,也有年轻的娱乐圈新人。   最开始主要是嘉宾出场,林子羽出场比较靠后,所以还有空和助理打个电话。   助理那边说,东方鹤那边还是联系不上的情况。   自他生日那天之后东方鹤就再也联系不上了,林子羽想听母亲的话帮东方鹤一把都没有办法。   他心里对东方鹤的评价又降低了几分,都多大的人了,还搞失联赌气这一套,让母亲替他担心。   要不是怕陈淑婉伤心,林子羽是绝对不可能主动和东方鹤这种人扯上关系的。   导演那边已经通知他上场了,林子羽也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跟着节目组人员走。   他前面一个出场的是木秀白,一个小有名气的新人演员,和东方鹤参加过同一个选秀节目,林子羽对他有些许的了解。   直播弹幕上除了粉丝还有八卦的观众,兴奋地询问木秀白知不知道当年选秀的更多内幕。   木秀白显然也看见了那些弹幕,这毕竟是个热门话题,不蹭白不蹭。入场流程紧张,所以他只是简短地说:“我确实了解的比你们多一些,说实话,那段日子还蛮精彩的。”   他说得隐晦,既能恰到好处勾起人兴趣,又不至于蹭得太明显惹人反感。   林子羽自然听出了他的小心思,眼中的嘲弄一闪而过。   是个人精。   这样的人,就东方鹤那个小少爷的性子根本玩不过。   不过木秀白的话也让林子羽对东方鹤的印象更差了。   果然,木秀白的话效果很好,弹幕纷纷道:   【东方鹤就那个选秀出名的,他们选手还住一起,想也知道肯定‘精彩’】   【烦死了,能不能别蹭我哥热度了】   【呵呵,前面的,你哥都自己亲口承认了,塌得不能再塌了,谁会稀罕蹭他】   【说起来下一个出场是不是就是顶了东方鹤的那个?我可太期待了】   林子羽明白这是轮到他出场了,面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笑意,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温和起来。   他眉目温柔,对着镜头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给观众打个招呼。   弹幕瞬间爆了:   【我艹,好儒雅的一个小哥哥】   【我太可了,这不比东方鹤那一款的好太多?果然还是温柔的男人最让人动心】   【这里能不能别提那个男的了?那个垃圾男不配好吗?】   【导演组你们是会选人的】   【活该你们挣钱】   观众反应良好,节目组也松了口气。   林子羽出场结束后就站在一旁,等待其他人结束。   他们的出场秀很快就结束了,接着就是要去山里了。   这些武学门派都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思想上也比较传统古板,那么多门派居然没有一个是在城市发展的,节目组还要自己开车去很远的地方。   为了防止他们迷路,那边还派了一个人来,看起来年龄不大的样子,人倒是很开朗,坐在车上和嘉宾们闲聊也不冷场。   弹幕也表示了欢迎:   【我还以为他们那里应该会很落后呢,结果这小伙子看起来仪态谈吐都还不错啊,居然能和杨老师聊得有来有回的】   【救命,他们能不能别再谈历史典故之类的了,孩子想睡了】   【恭喜前面的,他们现在不聊历史了,开始聊他们门派的心诀功法了……然而我开始听不懂了】   【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听不懂呢】   【笑亖,杨老师睿智的眼神逐渐变得迷茫】   【真的,要不是这是直播,我都以为他们是穿进了哪个修仙小说,他下一秒御剑飞行我都不意外】   【这玩意儿可比飞机好使多了.jpg】   ……   少年给他们介绍了些门派的武学,有些心法晦涩难懂,连杨东晨,也就是观众口中的‘杨老师’都难以听懂是什么意思。   但少年的话里他们能听懂并且很在意的一点是,他们那里各门派经常切磋,受伤是常有的事,甚至因此留下终身的缺陷或者付出生命也是有可能的。   众人都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少年见他们神色紧张,又笑着安抚道:“放心吧,你们是外人,绝对不会要了你们的命的。”   然而气氛反而更怪了,嘉宾里一个年轻的男演员笑着缓和道:“根本放不下心好吗?受伤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也很麻烦的!”   弹幕纷纷嘲笑道:   【笑死,看给我哥吓得,脸都白了】   【放心吧,你们是嘉宾,节目组不会乱来的】   【打也是他们‘武林’中人打吧,那这季节目是不是就能见识到了?】   【不是,真出人命的话没人管管吗?】   【嗯……据我所知,他们这边很特殊,外面的人没法管的】   气氛又轻松起来,而就在此时,车停下了。   前面已经没路了,杂草高得惊人,车难以开进去。   嘉宾们下了车,还没等导演安排什么,就有人被锋利的植物叶茎划破了脚腕。   毕竟在直播镜头前,众人都关心地围了过去,节目组更是急急忙忙去处理伤口,只有那个少年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脸上写满了茫然。   弹幕里粉丝纷纷心疼起来,说这种伤口不能耽误,要赶紧消毒;其他路人们本来还在无语地吐槽明星就是矫情,然而看到那个少年就只想笑了:   【哈哈哈,他看起来好可怜】   【给年轻的小伙子一点娱乐圈震撼】   【小伙子回去想一宿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被草割了个口子跟被截肢了一样】   好不容易处理好了伤口,别的问题又来了。   他们现在要过一个隧道,然而这个隧道太黑了,节目组要求换另一条路。   那个少年还想解释这里面很安全,他们一般都走这条路,然而节目组态度很坚定:   “谁知道另一头有没有被堵死,或者万一里面缺氧怎么办?”导演严肃道:“再说这里说不定有蛇、老鼠之类的,太危险了。”   “这里也很黑,万一我们工作人员不小心绊倒,把设备摔坏了也很麻烦。”   那少年只好咽下了反驳的话,换了另一条路。   这么一耽搁,天色也晚了。   他们路过一座山头,远远能看见半山腰上有房屋,看起来像是个山居别墅,大抵是度假村之类的。   眼下天黑之前恐怕难以到目的地,当务之急就是先找个地方住下来。   那个少年也说了,如果是私人住宅的话,这里的人一般不会拒绝过路人借宿的请求的。   弹幕纷纷感叹:【感觉更像武侠小说了】   -   东方鹤从冷泉中起身,寒冷的泉水泡得他几乎要失去知觉。   小说原著中原身入魔后,练功时总会泡在冷泉中平息魔气。东方鹤想着这是同人文,设定上应该差不了多少,说不定泡冷泉也会有什么额外的效果,于是就来试试看。   事实证明,效果不太好。   当然也有可能是时间太短。   东方鹤不甚在意地捋了捋湿发,向着屋内走去。   他最近愈发觉得,这个世界其实是两个世界构成的。   一个世界是书外的世界,很像真实的世界,而另一个则是书内的世界,笼罩在剧情设定之下。   书内世界杀得你死我活,完全影响不到书外世界的人们上学上班。   两个世界互不干扰,相互隔绝。   所以在门被敲响时,东方鹤还以为只是过路人要问路,或者讨杯水喝。   他在这个世界里没什么讲究,被泉水浸湿的衣衫还大敞着就开了门。   ——然后在看到门外那么多人后愣在了原地。   他的脑子完全停止了转动:   为什么书外的人进来了? 第4章   不仅东方鹤愣住了,观众看到他的状态也愣住了:   【天哪,大晚上的看这个,太刺激了】   【这TM是东方鹤?我直接裤子冒火】   【这个身材好绝,就算知道他是个坏男人也很难不动心】   当然,观众里冷静的还是大多数,纷纷怒斥东方鹤不要脸来蹭综艺,也有怀疑是导演故意安排的,急得导演疯狂解释。   “真不是我们安排的,毕竟嘉宾受伤也是例外,我们来这里借宿也是一时兴起……”导演急得头上冒汗,看见东方鹤的脸就更来气了,不禁埋怨道:“我们并没有邀请您,您这种行为是不是过于无耻了些?”   隔着屏幕观众都能感受到导演的怒火,再者‘武林争霸’本来就很有名气,导演也确实没必要故意安排这种戏码。   弹幕也纷纷谴责起东方鹤,骂他想翻身想疯了,被邀请来的嘉宾们也面露尴尬,谁也没想到好好一个综艺能遇到这种事。   木秀白因着之前选秀的原因和东方鹤算得上相识,此刻也不禁对东方鹤说道:“小鹤,我知道你最近状态不太好,可你也不应该这样做啊!”   他的话听起来很为东方鹤痛惜一般,弹幕纷纷感叹木秀白人真好,选秀的时候东方鹤那么欺负选手们,木秀白还对东方鹤这么和善。   导演心里苦,以东方鹤的性格换人时没闹事简直就是奇迹,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节目组里甚至有人翻了个白眼,导演叹了一口气,只好不情不愿地准备和东方鹤讲理。   东方鹤也回过神来了,他连句话都懒得说,直接面无表情地一甩手,关上了门。   门被摔得发出巨大的声响,被关在门外的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观众也愣了:   【吓我一跳,他怎么突然翻脸了】   【蹭人家综艺就这个态度?】   【看来之前那些东方鹤的爆料都是真的,他果然脾气很差啊】   “……这是什么意思?”导演愣了一下,问道。   “嗯,应该是让咱们滚蛋的意思。”一个年轻男歌手斟酌着说道:“我感觉咱们是不是误会了,他好像没有想参与这个节目的意思哎。”   要不然也不能直接把他们关门外。   杨东晨也道:“确实应该只是巧合,仔细想想,咱们是临时改的目的地,他如果想上镜也不应该在这里等着。”   他算是很有资历的老演员,大家也都能耐得下心听他分析。   “节目的流程都是保密的,这里又容易迷路,咱们都需要人领路,他自己找过来的可能性太小了。”杨东晨分析道:“再说看他的样子应该在这里住了有段时间了,不像刚来的。”   他分析的很有道理,众人也逐渐意识到他们好像真的误会了。   气氛此刻极为沉默,导演回过神后也很尴尬。   他们本来是来借宿的,结果目的没达成,还把人家主人骂了一顿。   【好尴尬……别说东方鹤那个脾气了,要是我我也生气】   【说真的,我觉得他们应该给东方鹤道个歉】   【前面的可算了吧,东方鹤耍大牌的时候可没见他道歉,人渣不配】   【现在道歉的话,就东方鹤那种人指不定怎么小人得志呢,与其被刁难还不如直接走】   导演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根本拉不下脸来敲门,干脆决定直接连夜去目的地算了。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下雨了。   那少年忧心忡忡地说,这种天气,又是晚上,在山路上开车很危险。   “我的建议是还是在这里住一宿,不然万一雨下大了容易出事。”少年道。   众人怎么会不知道眼下最优的选择是什么,但是他们刚刚那么对人家,一般人怎么可能还愿意让他们住一晚。   眼看雨越来越大,观众也忍不住催促:   【要不就去道个歉吧,不然真的太危险了】   【可别,东方鹤那个恶劣的性格绝对会狠狠羞辱他们,然后再把人赶出去的】   【之前选秀的时候东方鹤就不让我担进他房间,现在这种情况就更不可能发善心了】   “算了,大不了我们车开得慢一些,多注意一下。”导演思量许久,最终决定道。   而谁也想不到的是,就在此时门开了。   是东方鹤。   一时之间连弹幕都停住了,没人想到这个时候东方鹤会主动开门。   众人惊奇地看去,而东方鹤只是面容烦躁,语气淡淡道:“先说好,我没蹭你们节目,我本来就住这。”   “雨天开车危险,明天雨停了你们就走。”东方鹤靠在门边抱着手臂,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这座山都是我的,你们去随便找空房间住吧。”   他眉眼清冷,话里毫无为难之意,就好像完全不记得这些人刚刚才羞辱过他一般。   -   众人拿着东方鹤给的钥匙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住处,就像东方鹤说的一样,这里居然真的有其他的空屋子,只是看起来要简陋些。   那个少年感叹这里很像各门派里弟子们住的地方,然而众人都沉浸在刚刚的事情中,没人接他的话。   弹幕也神情恍惚:   【刚刚那个慈眉善目的是东方鹤?他居然那么好心吗?】   【路人路过,感觉他脾气没网上说的那么差啊,之前说他耍大牌什么的是不是误会啊?】   然而很快就有人反驳道:   【这是在直播哎,他肯定是在装啊】   【别洗白别洗白!这位可是个霸.凌咖!】   林子羽垂着眸子思索着。   东方鹤这几天完全联系不上,原来是在这里守株待兔了吗?   他根本不相信什么东方鹤住在这里的借口,以他对东方鹤的了解,那小少爷根本吃不了这种苦。   节目组自己有准备一些食品,众人默默吃着,屋外的雨声更衬得气氛安静。   “东方鹤说这整个山都是他的,他原来那么有钱吗?”不知道是谁挑起了话头,众人也开始闲聊起来。   那个少年适时解释道:“不是的,这种看起来像是某个门派的旧址,不可能靠钱买到的,他们也不会拿来卖的。”   众人起了兴趣,问少年是哪个门派的,少年也对着镜头自我介绍了起来。   他说他叫虎刺,是踏云门的弟子。   虎刺笑道:“你们节目组来找我们门派是找对了,我们门派可是最强的!”   一说起自家门派,这小伙子就一副极为自豪的样子。   看他这个样子,众人就忍不住想逗他:“你说你家门派最强,人家还说人家最强呢!”   毕竟强大不强大这种东西还蛮主观的,虎刺的年龄又正好是小孩子爱炫耀吹牛的年龄,他们也很难相信。   虎刺急了,道:“真的,我们门派最强的,不信你们去问问别的门派,看看他们敢不敢说!”   看他们不信,虎刺又道:“这些门派全被我二师兄揍过,没一个能打的,哪有脸在我们跟前说他们厉害?”   这回导演也惊讶了,不可置信道:“你二师兄一个人,打他们全部?都打赢了?”   虎刺骄傲道:“对!全部打赢了!”   他真的很可爱,说起自家二师兄的时候眼睛都是亮亮的,看得人心都化了,忍不住就顺着他说。   众人纷纷哄着他道:“那你的二师兄真的很厉害啊。”   “对啊!”虎刺笑道:“我听其他师兄说,二师兄特别厉害,学什么都特别快,他还自己造过武器,除了他别人根本不会用,不小心还会把自己弄伤。”   “我每次和别人切磋的时候,一受伤手上就没劲儿了,但是师兄们说二师兄就不会疼。”   一说起自家的师兄,少年语气里不自觉就开始撒娇起来,完全没了一开始成熟的样子。   “怎么可能不会疼啊?”一个脸圆圆的女生说道。   “真的,师兄们说他有一次血都糊了一脸,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把对手打得他师父都认不出来。”虎刺道。   ……打出血?   众人有些愣怔,这才回想起虎刺说过的,他们之间的切磋有可能会受伤,甚至有时候会失去生命。   这样一想,虎刺的二师兄确实是个狠人。   “你的二师兄和其他门派切磋的时候,受过不少伤吧?”杨东晨忍不住道。   那个圆脸女生比杨东晨更直接,语气小心地问道:“你二师兄他,打完比赛还活着吗?”   “当然。”虎刺说道:“我说过我二师兄很强的吧?”   弹幕纷纷感叹道:   【这是什么狠人,短时间打那么多比赛,还是他一个人对人家那么多】   【感觉好帅啊】   【有武侠小说里天之骄子那味儿了,不过感觉这种角色一般都不是主角来着】   【管他是不是主角,你就说帅不帅吧】   【那个,稍微了解一些内情的人士告诉你,这种人一般下场都不太好……】   【?别诅咒我新老公好吧?】   【前面的,这就开始了?】   导演也意识到这是个好话题,于是问道:“我们能见见你二师兄吗?”   “确实,听你说了这么多,很难不心生崇拜啊。”那个年轻男歌手,鹿灿之笑道。   虎刺却支支吾吾地拒绝了:“啊……这恐怕不行。”   “为什么?高人需要隐居,不想别人来打扰?”鹿灿之随口问道。   “不是,师父把他赶走了。”虎刺道,有些替自家师兄委屈:“因为他坏了规矩。”   “所以其实我也没见过二师兄,我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虎刺遗憾道。   “啊?”鹿灿之完全没想到这个展开,急忙打圆场道:“那没事,离开这里还能去外面教别人嘛,一身的功夫肯定能有用武之地的。”   谁知道虎刺的情绪更低落了:“没有以前那么厉害的功夫了,我听师兄们说,师父把他打废了,二师兄再也不可能有以前的水准了。”   “啊??”鹿灿之再次惊讶道:“那他之前把人家打了,别人这不得过来寻仇报复?”   他不满地嘀咕道:“你师父怎么这样啊!”   旁边的人掐了他一下,用眼神暗示他别再说了。   “那后来呢?他怎么样了?”导演关心地问道。   虎刺摇了摇头:“没消息了。”   “啊这……”鹿灿之也说不下去了,只能尬笑。   弹幕纷纷不忍直视道:   【哥你别笑了,怪丢人的】   【真让前面那个人说中了,还真没好下场】   【废了武功又树敌多,靠山还不要他了,这波绝对下场凄惨】   【这个惩罚真的太重了,至少该给他留个活路吧】   【呜呜呜……我那素未谋面的老公就这样无了】   【最看不得天之骄子下场凄惨的情节,真的会很难受啊】   当天晚上,#我那没见过面的可怜老公#冲上了热搜榜一。   而一同上热搜的还有话题#我那狠毒的公公#   话题里都是‘武林争霸’的节目粉丝在‘呜呜呜’地发疯。   一头雾水点进来的路人:? 第5章   #武林争霸#话题也上了热搜,话题下的评论区极为热闹。   “你们看热一了吗?为什么他们这么疯狂啊?”   “看了热一的评论区,我只想说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请各位自重。”   “不是,为什么啊?只是一个连脸都没露的素人的故事而已,大家至于这么真情实感吗?”   很快就有人回答了他们的疑问:   “因为大家都比较偏爱天才的故事吧,更何况这个天才原来那么惊才绝艳,最后结局却那么落魄,很令人惋惜吧”   “谁懂啊,我看直播的时候一声‘老公’都快喊出来了,下一秒我的新老公就无了”   “也不一定真的死了啊……大家为什么这么悲观啊,虎刺不是说最后只是没有消息了吗?”   “嗯,其实吧,他那个情况说不定反而死亡才是最好的结果”   “?什么意思,楼上的姐妹详细说说”   显然有这个疑惑的不止一个人,这条求解答的评论很快就成了高赞,很多人也看到了这个话题楼。   “我说的委婉一些吧,如果一本武林小说里有个角色,性格自负功夫绝顶,然后某天他突然失去了所有依仗,他会是个什么结局?”   “楼上,我知道你说的哪本书了,我记得那个角色最后受不了那么大落差,人疯了,最后成乞丐了”   “啊这,越想越有可能哎,从虎刺的话来看,他二师兄应该脾气也挺傲气的,不会也和那本小说里的人物一样疯了吧……”   “而且他听起来就像个武痴一样,这种人基本上什么都不会,他那样的经历融入城市也很难,脾气又不好,感觉真的不太妙哎”   当然也有人觉得没那么严重:   “大家也没必要这么紧张吧,虎刺说他二师兄只是武功大不如前,又不是全废了”   很快就有人反驳:   “其实还是蛮严重的,我以前去过他们那的其中一个门派,那里面的切磋比赛根本和外界不一样,有各种乱七八糟的规矩,都很伤身体”   “我们还只是旁观者,看着都心惊肉跳的”   “如果他二师兄真的把所有的门派都挑战过一遍的话,那么光是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就足够让他身体留下隐患了”   网友的评论都是担忧的,当然也有画风清奇的:   “惹,就我一个觉得天之骄子变成小乞丐的设定更好冲了吗?”   “?楼上,球球你做个人吧”   ……   这件事的热度很快就过去了,因为网友们发现东方鹤似乎也在直播里。   “没看直播,但听说节目里有东方鹤?这家伙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   “呃,其实实际情况还蛮尴尬的,总之不像大家想的那样,等剪辑版出来大家就知道了”   网友们反应很强烈,纷纷怒斥东方鹤太过无耻,居然硬蹭综艺,有看过直播的因为不能剧透,解释的也很模糊不清。   最后有人解释清楚了,但因为东方鹤的黑历史在先,看他不顺眼的还是很多。   “呵呵,也就是在镜头面前装一下罢了,我不信对老师傅耍大牌的人态度能转变得那么快”   “就东方鹤那种人,一辈子都学不来什么叫谦卑的”   有人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等等,这么说的话,替代东方鹤的那个人这下直接就直面东方鹤了?”   “嘶,我记得那个人看起来还蛮乖的哎,这下惨了”   “直播的时候下着雨天还黑,所以东方鹤没注意到他,但后面肯定会露馅的……”   “小林,危”   林子羽的粉丝很快就来了,安慰大家:   “放心吧,我们小林家里实际上很有钱的,学过拳击和防身术,真打起来说不定谁输呢”   “这么厉害啊,明明看起来是个温润公子的样子……这是什么反差萌”   “东方鹤要是敢乱来,就让小林打他/滑稽.jpg”   “被林子羽粉丝说的我现在突然很想看东方鹤挨打了”   “我也是哈哈哈”   陈淑婉也看到了这个消息,当下就有些担忧。   她想了想,还是给林子羽打了个电话。   她下意识地就忽略了打给东方鹤这个选项。   出乎意料,那边很快就接通了,林子羽温润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妈,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听见林子羽的声音陈淑婉心放下一半,道:“我在网上突然看见小鹤也去了你那个节目,有些担心你。”   林子羽轻轻笑起来:“有什么好担心我的,家里面都安排过武打防身的课程,他不能把我怎么样的。”   陈淑婉叹了一口气,迟疑片刻,还是说道:“小羽,我知道你爸爸还有哥哥和你说过,让你多照顾照顾小鹤。”   “我知道你懂事,肯定会听他们的话,但这次妈妈希望你能优先考虑你自己。”陈淑婉道。   人心都是肉长的,虽然嘴上说都是她的孩子,但到底她养了林子羽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真的做到毫无偏心。   陈淑婉想起网上对东方鹤的评价,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攥得更紧,缓声道“小鹤他毕竟不是我们带大的,心性到底如何我们也并不了解,我怕他气急了真的会做出什么伤害到你的事。”   “所以要是小鹤真的为难你,你一定要反击,一定要优先保护自己,别让自己受伤,知道了吗?”陈淑婉叮嘱道。   林子羽握着电话,久久不能言语。   他眼眶发热,感觉一切都在眼前模糊了起来,良久之后才哑着声音,低声说了一句:“好。”   陈淑婉又叮嘱了几句,让林子羽注意保暖,不要饿着自己,不许熬夜等等,而后才挂掉了电话。   挂掉电话后她才发现东方轩站在不远的地方,不知道听了多久了。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陈淑婉疑惑道。   东方轩抿了抿唇,眼眸中是陈淑婉看不懂的神色:“母亲不和小鹤也打个电话说些什么吗?”   陈淑婉并不知道东方鹤的电话现在打不通,因而她只是拒绝道:“算了吧,我不知道该和那孩子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小鹤相处。”陈淑婉为难道。   “好,那就算了吧。”东方轩只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他走了出去,关门的时候,他突然地说了一句,很轻,但陈淑婉还是听见了:   “母亲,您的那些话如果让小鹤听到,他会很伤心的。”   而后东方轩便关上了门,离开了。   陈淑婉愣在了原地。   她突然有种感觉——她好像又一次地,把她的小鹤抛弃了。   -   第二天早上,众人吃完了早餐后,雨仍然没有停。   不过已经是绵绵细雨了,并不像前一天晚上那么大。   他们总不能就这样一直无聊地呆着,毕竟他们也要直播,不然后面没东西剪辑播出。   于是导演决定让嘉宾们分好组,然后每组行动在山上找食材,中午用这些食材烹饪作为午饭,并比较哪一组的午饭最好吃。   这些就是节目今天直播的内容,虽然老套,但效果还是蛮好的。   毕竟这些嘉宾们除了杨东晨和柳茹君两个年龄稍长的,基本生活技能都为零,为了防止他们真的什么都没找到把自己饿死,节目组还拜托了虎刺去找食材。   弹幕纷纷感叹,这么多成年人还不如一个小孩子靠谱。   除了杨东晨和柳茹君在的两个组找来的野菜还算能吃外,其他几组找来的东西完全不合要求,看起来都不知道能不能吃。   这下都不用观众的弹幕吐槽,节目组都有人感叹:“感觉你们找的东西,看起来就像是吃了会躺板板的那种。”   几人本就心虚,这下被说得羞愧得都抬不起头,只有鹿灿之还厚着脸皮和导演狡辩。   最后导演还是打算把他们找来的给扔了,毕竟这边不是城市,离医院也不近,况且这些嘉宾们都是明星,真吃出问题了粉丝也不会饶了他们的。   权衡之下导演改了任务,变成众人处理和烹饪虎刺找来的食材。   虎刺来的最晚,他来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好奇地问他们找了什么,众人都不好意思回答,忙岔开话题。   虎刺找来的其他的野菜还好,关键这孩子怕他们口味挑,还专门抓了一只鸡来,搞了个荤素搭配。   他本是好心,但现在嘉宾们要处理他带来的食材,这就很灾难了。   导演面露难色,对虎刺道:“你这是抓来的野鸡吗?”   “这地方哪来的野鸡啊。”虎刺笑道:“这里是某个门派的旧址,应该是他们之前在这里的时候散养的。”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众人面色不佳,安慰道:“你们别有心理压力,这本来就是养来吃的,我们那边也养了不少。”   众人看着这只鸡犯了难,弹幕也开始幸灾乐祸起来。   嘉宾里年轻的都没下过厨,最多做个番茄炒蛋就顶天了,杀鱼都做不了,让他们杀鸡着实做不到。   杨东晨和柳茹君虽然年长些,但杨东晨家里都是他妻子做饭,他是完全不下厨的,而柳茹君虽然知道怎么处理鸡肉,但她心善,根本下不了手。   她为难道:“这个真的太残忍了,我没法做这个,还是你们来吧。”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气氛僵硬。   弹幕却很激烈:   【这个确实太血腥了,而且鸡不比鱼类,热乎乎的就更难下手了】   【不是吧,就杀只鸡而已,别这么矫情行吗?】   【呵,你们对着鸡都下得去手,谁知道对着人会怎么样】   木秀白冷静地观察着弹幕,他虽然刚刚面上很抗拒杀鸡,实际上心里对众人的反应都嗤之以鼻。   在这里装什么善人呢。   他心里明白,这个时候至关重要,在这个节点如果他表现得好,那么这就会成为这个节目所谓的‘爆点’和‘高光时刻’。   于是他站了出来,怯怯道:“既然大家都下不了手的话,那就我来吧。”   弹幕瞬间都对木秀白表达了爱怜。   他自己都怕得要死,但因为大家都不想做,所以就算害怕也愿意承担这个任务。   谁能不喜欢这样的人。   【小孩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好乖】   【宝宝估计心里要害怕死了,狗导演怎么安排的!】   【这才叫真男人,要是让东方鹤来,他敢吗?】   【别提那个男人行吗,多晦气啊,他不配和我们宝宝比】   “有没有刀之类的工具啊?”木秀白问道。   “怎么可能,谁录综艺会带刀啊。”鹿灿之无语道,而他话都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林子羽从怀里掏出一把被软皮革包起来的小刀,道:“我有。”   鹿灿之:?   他震惊道:“我靠,你随身带着刀做什么?”   哪有明星随身带刀的啊!   林子羽语塞,他也说不清他自己究竟是什么想法。   木秀白把皮子拿了下来,那把刀的古怪造型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虎刺反应更大,拿过那把刀仔细打量着。   他看了好久,才抬头问林子羽,目光探究:“这把‘刀’你从哪得来的?” 第6章   林子羽不知道虎刺这话的意思,迟疑道:“别人送的,怎么了?”   想到东方鹤的性格,他不得不担忧自己被算计了,心微微提了起来:“这是什么特殊的物品,不能私人所有之类的吗?”   导演适时地缓解气氛道:“不会你这刀一拿出来,我这节目都播不了了吧?”   虎刺也被导演的话逗笑了,神情也没刚刚那么严肃了:“没有没有,哪有那么严重,就是这个‘刀’确实很特殊就是了。”   木秀白插嘴道:“不会吧,这看起来只是个比较锋利的水果刀而已啊。”   虎刺一手握着刀柄,小心地用指尖把刀面上的凹痕指给木秀白和镜头看:“你们看看这个。”   他沉声道:“这是血槽,放血用的。据我所知,没有哪个水果刀会有这种设计。”   “我也发现了,这应该是野外探险用的刀吧。”林子羽笑道。   “羽哥意识很强啊,还准备了这么专业的设备,我们都没想到。”鹿灿之笑嘻嘻地凑了上来。   节目组和观众们都纷纷感叹林子羽细心,而虎刺却直接打断了他们。   他直截了当道:“这把刀,是武器。”   鹿灿之挠挠头,没理解虎刺的意思,不解道:“刀不都是武器吗?”   “不是的,这把不一样。”虎刺解释道,拿着那把刀往一旁的树上随意砍了几下,示意众人去看:“你们看看,它造成的创口和普通的水果刀是不一样的。”   他解释道:“这个创口明显更大,极难愈合。”   “像这样的刺刀捅入身体后,最好不要贸然拔出来,不然那么大的创口绝对会失血而亡。而这把刀最为阴狠的地方就在这里——它做了血槽。”   虎刺比划道:“这样的话就算不把刀身拔出来,血也会顺着血槽流出来。不管拔还是不拔,被捅到的人下场都不会很好。”   他认真道:“所以一般我们都不会做得这么不留余地,因为感觉会比较损阴德。”   “啊,这么说这把刀不好喽?”鹿灿之问道,他语气里还有些惋惜:“可是我听你这么一讲觉得更酷了哎。”   “当然不是,这把刺刀还是很好的,他的主人一定用了很多心思。”虎刺笑道,对林子羽道:“它的制作材料不错,很锋利,杀伤力也大,用来防身很好。”   “这东西在我们这不算多贵,但你们一般人就很难搞到了,可能托很多关系捧着钱都收不到,所以送你的人一定废了很多功夫。”虎刺感叹道:“他舍得送你这东西,你们关系肯定很好。”   出乎意料,这个一贯温润的男人没有回应他,只是兀自愣愣出神。   虎刺怕大家误会,又解释道:“我刚刚的意思不是说这把刺刀不好,我的意思是造这把刺刀的人心态可能有些危险。”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说的不一定准,但一般这种不给别人留余地的人也不会给自己留余地。”   “抱着杀掉别人心态的人,一定做好了自己也被杀掉的准备。我感觉他们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能不能活下来,他们只在乎输赢,就好像生命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一样。”   虎刺道:“我一直都不能理解这种人,生命中比输赢重要事明明有很多啊。对我而言,光是一想到如果我出事了,师兄们会为我伤心我就受不了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个我就蛮替他们难过的,可我也不知道我在替他们难过些什么。”虎刺愁眉苦脸道。   眼看话题越来越沉重,鹿灿之急忙揽过虎刺的肩膀,岔开话题道:“正常人都理解不了他们,这种人估计就是没人爱,不值得你替他伤心。”   话题很快就被岔了过去,众人也开始查找杀鸡的小窍门,而弹幕还在讨论之前的事情:   【灿哥是会安慰人的】   【其实灿哥的话还蛮合理的哎,没人爱没牵挂所以才不在乎生死只在乎输赢吧,一个人但凡有重视的人或者被人重视都不可能把生命当儿戏】   【感觉很可怜哎】   【笑亖,灿哥这歪打正着的,为什么有种大智若愚的感觉】   【粉丝来了,别替他挽尊,他是大愚弱智】   -   耽搁了这么久,众人终于要开始杀鸡的‘大业’了。   林子羽刚刚听了虎刺的话有些神情恍惚,他从没想过,东方鹤送他的东西会那么珍贵。   他误解东方鹤了。   可是刚刚是他主动把刀递出去的,现在拿回来也没什么借口,而且木秀白已经在开始准备了。   林子羽有些焦躁地咬了咬唇,他现在无比后悔。   他确实不喜欢东方鹤,所以没想到东方鹤会真的用心为他准备礼物。要是一开始知道这东西很难得到,林子羽也不会拿出去让木秀白杀鸡用。   这是在糟践别人的心意。   现在只能希望别发生什么意外,赶紧结束这一段吧。   然而木秀白本来就打算让这段成为他的‘高光片段’,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做事。   他表现得像个极度害怕鸡的人,节目组给他抓好了让他接过来,他抓都抓不稳,手一松,鸡跑了。   他又慌忙去追,鸡被他吓得四处逃窜,偏偏嘉宾里有几个真的害怕尖嘴动物的,被惊得尖叫起来,整个场面极为混乱。   木秀白追在鸡后面东一刀西一刀,狼狈极了,弹幕都【哈哈哈】地笑起来,纷纷感叹这是什么笨蛋美人,太可爱了。   林子羽给的刀真的很锋利,尽管木秀白这样糟糕的操作还是让鸡受了伤。   鸡受伤后更受惊了,甚至扑腾得飞了起来,一时间鸡毛和鸡粪乱溅,众人生怕鸡跑掉,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急忙帮着围堵。   嘈杂声中还不时夹杂着虎刺心惊胆战的“小心刀啊!”的声音。   现场乱成一团,只有弹幕还在岁月静好:   【你看看他们(咆)哮得多开心啊】   【哈哈哈哈,他们开不开心我不知道,反正我要笑疯了】   他们直播的地方和东方鹤住的房子很近,那么大的动静,东方鹤想听不见都难。   阴雨天气,他身上之前被打断过的地方都隐隐酸痛,本来就烦,这些人还那么吵就更烦了。   他面色不善地推开门,无言地看着眼前鸡飞狗跳、堪称滑稽的场景,难得地陷入了沉默。   ……这又是什么他不知道的习俗吗?   毕竟见识过那些门派各种各样离谱的规矩,东方鹤面对这样的场景也能接受良好。   “你们在干什么?”他叹气道。   直到东方鹤出声众人才发现他的存在。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无袖背心,两条有力的臂膀裸露在外,隐隐可以看见青色的血管。   弹幕纷纷诚实道:   【妈的,就算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我还是想感叹一句,好涩】   【嘶,他这个手臂,感觉能抡死我】   【坏男人果然不守男德】   【救命啊,所以现在他是故意穿成这样,过来蹭镜头了吗?】   【?前面的别太离谱,虽然我也讨厌东方鹤,但这只是很正常的穿搭吧?】   鹿灿之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弹幕,举起手臂对东方鹤打了个招呼,自来熟地笑着喊道:“我们在杀鸡呢,哥们过来搭把手!”   如果在之前鹿灿之绝对不会主动搭理东方鹤这样的人,但昨天的事让他意识到东方鹤似乎并不是网上说的那样恶劣。   不论东方鹤是否是演的,对方都确实真真切切地帮到了他们,因而鹿灿之也很愿意顺手帮东方鹤一把。   鹿灿之简短地说了大致的情况,东方鹤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刀很锋利,那只鸡已经伤痕累累了,哀哀地伏在地上,偶尔发出一两声细微的声响。   而木秀白明明能抓到那只鸡,却总是操作不当划伤它,鸡受惊后飞开,扑腾几下又摔在地上。   他们就一直不断重复这个过程。   东方鹤看了几眼,突然开口道:“差不多可以了吧,别再虐待它了。”   他自然看得出木秀白是故意的,但他并不知道木秀白这样做的原因。   木秀白动作僵住了,有些诧异地指了指自己:“啊?你说我吗?”   他有些不知所措,看起来被东方鹤的这几句话伤得很深:“我知道我做的不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太害怕了,不是故意弄伤它的……”   他示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东方鹤冷硬地打断了:“刀尖别对着人。”   木秀白一下子涨红了脸,东方鹤的口吻简直像个教官一样,只是简单的训斥的话就让木秀白感到羞愧得无地自容。   明明东方鹤的话里没有责怪的意味,但木秀白却觉得难堪极了。   他本来只是想表演,现在却真的有几分真情实感了。   木秀白无措地用两根手指拎着那把刀,眼眶微红,对上东方鹤的目光后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柳茹君作为嘉宾里面年长些的女性,对人的情绪很敏感,当即就感知到了木秀白的情绪,走过来安抚地拍了拍木秀白的后背,全然是一个保护的姿态。   她对东方鹤不满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东方鹤微微偏了偏头,直视着柳茹君身后的木秀白,沉沉的目光给人以很重的压迫感。   “你害怕我?”他问道,声音冷淡。   实际上东方鹤是真的单纯感到疑惑,他不知道木秀白为什么对他这个反应,明明他就只是简单地叮嘱一下,而他这个行为在别人眼里就是在压迫恐吓木秀白,弹幕从刚刚木秀白红了眼眶后就很愤怒了,现下更是气愤了:   【我艹了,这还有镜头呢,东方鹤直接就开始迫害别人了是吧?】   【心疼死了,小宝之前还和这人渣上过一个节目来着,肯定又想到不好的回忆了】   【这种人渣能不能去死啊】   这毕竟是节目直播,很快就有别的观点的观众发言,弹幕很快吵了起来:   【啊这,可是东方鹤实际上没说什么重话吧……】   【为什么都说东方鹤啊,木秀白做的确实不好啊,鸡也确实受了很多没必要的痛苦啊】   【鸡痛苦?来来来,乐山大佛给你坐】   【我们小白本来就不敢杀鸡,是大家都不做小白才愿意揽下的这个苦差事好吗,东方鹤嫌弃小白做的不好他自己来啊】   【就是啊,摆什么臭脸,要是东方鹤接下了这个活他敢杀吗?我们小白已经很勇敢了好吗】   【笑死,还杀鸡呢,东方鹤早期有个节目,那里面他连杀鱼都不敢,哪来的脸说我们小白】   木秀白瞥了一眼弹幕,心知时候到了,于是委委屈屈地说道:“我做的确实不好,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也不想再让它痛苦了……感觉小鹤你很有经验的样子,可以帮帮我吗?”   他心中暗道,这下稳了。   东方鹤绝对不敢,就算他硬着头皮接下了,他也绝对不会。   木秀白也看过弹幕里提到过的东方鹤早期参加的那个节目,那个节目里厨师在用剪刀处理活黄鳝,东方鹤全程都是背过身的,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现在让他杀鸡,不用想就知道他根本做不到。   东方鹤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垂下了眼眸,看着那只趴在地上的鸡。   “可以。”他道:“把刀给我吧。”   鹿灿之惊道:“不是哥们,你来真的啊?你会杀鸡?”   东方鹤沉吟道“大概吧。”   反正都是杀,换个对象而已,大差不差吧。   鹿灿之:“……‘大概’?”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这怎么还能有‘大概’的? 第7章   东方鹤接过刀才发现有些熟悉,喉间溢出了一声轻轻的:“嗯?”   人群中,林子羽无声地攥紧了拳头,他紧张地看着东方鹤,生怕东方鹤认出那是他送的刀后生气。   而东方鹤似乎仅仅只是感到疑惑一般,疑问了一声后就没了下文。   鹿灿之想到虎刺讲解这把刀的时候东方鹤不在,他担忧东方鹤不知道这把刀的威力,万一不小心弄伤自己就麻烦了,于是提醒到:“虎刺说这刀是不知道哪个精神病造出来的,很危险,你用的时候小心别伤着自己了。”   “……精神病?”东方鹤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了鹿灿之一眼,回道:“好,我会小心的。”   他拿着那把刺刀的手势有些古怪,这种方式下刀的角度特殊,造成的创口比较小,就和普通的小刀差不多,万一不小心伤到人伤口也好处理。   众人听过虎刺的介绍,是知道这把刀的威力的,看到东方鹤的这种拿法纷纷心惊肉跳起来。   鹿灿之更是头皮发麻,生怕他不小心一个操作失误把自己手指头削下来几个,再想到东方鹤之前对于‘会不会杀鸡’的那个问题含糊的回答,更是急得声音都变了,道:“哥们,你要是不会就算了,别逞强了。”   “或者去找找有没有其他好使的菜刀也行。”林子羽也急着补充道。   他是知道东方鹤实际上是什么德行的,让这小少爷用这么危险的东西杀鸡,林子羽的担忧比在场所有人都重。   弹幕也看出了东方鹤拿刀的不熟练,纷纷嘲笑道:   【笑死,就他这拿刀的姿势,还讽刺小白呢】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样特别酷啊,真的油得我眼睛疼】   【就他这样,一会儿绝对杀不成】   【其实我还蛮担心的,他这样一会肯定制服不了鸡,到时候万一不小心被鸡啄了,然后哭或者发疯怎么办,导演和嘉宾都会被骂吧】   【呃,可是现在大家确实在为难他不是吗……其实我还蛮惊讶以他的性格,被这么针对居然到现在都没哭,刚刚柳茹君凶他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会哭呢】   【就为难他怎么了,霸凌咖活该!】   柳茹君还安慰着木秀白,一时走不开,只好对节目组说道:“你们帮他捉一下□□。”   要不然就这个情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不用。”   出乎意料的是,东方鹤拒绝了。   那只鸡实际上早就奄奄一息了,蔫蔫地趴在地上,要不是木秀白老是刺激它,它也不会惊得乱飞。   东方鹤伸手就抓住了鸡的两只翅膀根部,这种姿势鸡根本挣扎不动,只能徒劳地叫唤。   他把鸡的脖子反折过来,裸.露出颈部,抬手便是利落的一刀。   鸡扑腾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迅速极了,甚至众人想帮忙的动作都才做了一半。   一时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只有弹幕在疯狂轰炸:   【我艹我艹我艹,这就结束了??】   【不是,我还等着他追着鸡跑呢,这就完了?】   【真的,好利落……我刚刚都抖了一下】   【确实,我也头皮发麻,我现在相信他霸凌过别人了,太吓人了】   【你们看到他那个眼神了没有!简直像个冷静的疯子……这还是东方鹤吗?】   弹幕有人对东方鹤冷血的行为感到害怕的,也有开始发疯的:   【刚刚发生了什么啊,他动作太快了,我都没看清!】   【我知道我知道,强.制,束.缚,窒.息,道.具.avi】   【?楼上逆大天】   东方鹤没了下一步的动作,鸡血从伤口处涌出,把他的手都染得鲜红。   一直到柳茹君喊道:“愣着干嘛,放血啊!”,东方鹤才迟疑地有所动作。   他顿了顿,还是道:“我不会,你来吧。”   东方鹤把死鸡递了过去,不断有鸡血从他的手上滴落下来。   整个过程中东方鹤的表情都是淡淡的,柳茹君简直头皮发麻,急忙把鸡接过来处理。   她拿着鸡往河边走,杨东晨留下一句“我去帮她”,也急忙跟了过去。   走远后柳茹君才问道:“你不是说你不会做饭吗?”   杨东晨回道:“我确实不会,只是不想呆在那里。”   “那孩子太让人不舒服了。”   没有了镜头,杨东晨才说了实话:“他那个眼神,太渗人了。他不会放血,应该只是第一次杀鸡,可是哪有人第一次杀鸡那么冷静的,全程都没什么情绪起伏,动作还那么流畅。”   他叹气道:“我是真觉得瘆得慌。”   柳茹君点了点头,道:“我也是。”   另一边,东方鹤动了动手腕,自然地把刺刀上的血甩了下去。   之前天黑,他没注意到林子羽,现在他认出了这把刀是自己的,也就意识到林子羽也在这里。   他走到林子羽跟前,捏着刀面,刀尖对着自己,把刀递给了林子羽。   “你的刀,收好。”他淡淡道。   林子羽抿了抿唇,握住了刀柄,把刀放进皮革中包好。   “我会清洗的。”林子羽回道,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观众也注意到了这边,刚刚东方鹤杀鸡的冲击太大了,现在他又和林子羽站在一起,众人的反应就更大了:   【导演!导演人呢!别愣着了!快救一下啊!】   【救命啊!东方鹤去找我老婆了】   【东方鹤被小林抢了资源,肯定是要来算账的啊!就他那脾气怎么可能不报复啊】   【虽然我知道小林学过防身术,但刚刚东方鹤那一下子太狠了,小林怎么扛得住啊】   东方鹤随意地点了点头,毕竟这位也算是原身名义上的哥哥,他自然还是要客气些,于是道:“之前我不知道你也在,态度不太好你别放在心上。在这里住多久都随意。”   林子羽察觉到东方鹤疏离的态度,微微皱了皱眉。   他伸手拉住转身欲走的东方鹤,强硬道:“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   节目组那边在虎刺的帮助下开始处理食材,林子羽瞥了一眼镜头,说道:“换个地方说话吧。”   东方鹤迟疑片刻后,道:“……好。”   他也正打算着回去洗个手。   镜头里只有二人越来越小的身影,以及弹幕徒劳的呼喊:   【快回来!】   【小林,你糊涂啊!你打不过那个变.态的!】   【导演,这边要出人命了,快来管管啊!】   -   路程中,一时没有人说话,只有些许鸟鸣声。   林子羽沉默良久,道“那把刀的事,我很抱歉。”   东方鹤不解道:“什么?”   林子羽答:“我先前,不知道这把刀很珍贵。我以为只是普通的水果刀之类的才拿给他们让他们杀鸡的,我并非想要刻意侮辱你,也没有糟蹋你心意的意思。”   毕竟他们关系特殊,林子羽根本想不到东方鹤会真的认真给他准备礼物。   东方鹤随意道:“不算珍贵。现在是你的刀,随你处置。”   林子羽神色复杂,他刚刚问了虎刺关于这把刀更详细的信息,虎刺说这把刀造型很奇特,应该是他们这的人自己做的。   而能做到这个程度,设计者的水平绝对不低,一般到了那种水平的人很少会把自己的武器给别人用,除非是给很熟悉的人,或者师弟师妹们。   市场上绝对不可能会售卖这种冷兵器,所以这东西根本不是东方鹤嘴上说的那样‘不珍贵’,他一定是刻意寻找,废了很多心思才寻到的这把刀。   而自己却这样糟蹋他的心意。   刚刚木秀白追鸡的时候一片鸡飞狗跳的,那么多鸡毛鸡粪也不知道有没有沾到刀上。   林子羽喉结动了动,才挤出一句话:“你一定废了不少功夫。它对你而言很特殊吧?”   他一向巧言善辩,这种情况下居然也想不到别的话。   东方鹤顿了顿,道:“无所谓,不重要了。”   ……   他们很快到了,东方鹤也去洗干净了手。   “你想说什么。”东方鹤擦了擦手,问道。   林子羽犹豫片刻,还是尽量措辞委婉道:“你什么时候回去?母亲她很想你。”   按理来说这种话轮不到林子羽说,但经过刚刚的事情,林子羽的愧疚感还是促使他开了口。   这话他不说,按着东方鹤的性格,绝对会和家里闹掰。   东方钟也是个强硬的性格,就算心里很在意也绝对不会主动来找东方鹤,两方谁都不肯低头,最后东方鹤和家里的关系只会越来越远。   “回去?父亲不是让我不要再回家了吗?”东方鹤疑惑道,他以为家里的意思就是彻底和他断了关系。   “父亲那只是气话,你做的有些过分了,父亲也是气昏头了才说的那么重的话。”林子羽劝道,他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行为可笑起来。   他现在居然在劝他的竞争对手回家。   林子羽强按下心中的酸涩感,姿态矜贵又优雅,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其实大家都还是希望你回去的,你的房间锁的好好的,我没碰过你的东西,家具什么的也都没扔,妈妈前些日子还给你添了些新的。”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感到嘴里逐渐苦涩,脸上却还要装作贴心的样子,道:“只要你好好听父亲和家主的话,别再惹出乱子来,家族肯定还是愿意接纳你的……”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再回去了。”东方鹤直接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   林子羽感觉自己的舌头像是瞬间被冻成了冰块,一句话也吐不出来,脸上也像被人抽了一巴掌一样火辣辣的疼。   东方鹤的目光平静,但林子羽却觉得自己在这样的目光中仿佛要窒息了一般。   东方鹤完全看透了他的想法。   虽然嘴上在为东方鹤担心,但他心里确实在担忧和惧怕东方鹤真的回去。   现在他就像是小丑一样,那些被他刻意包装出来的儒雅得体的假象在此刻统统被撕破,他所有阴暗的心思完全无处遁形。   他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有,我也是希望你回去的。”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调,强撑着不让自己失态,道:“我知道这些年我一直都强占了你的东西,妈妈也是,哥哥也是,我很抱歉。”   “我会还给你的。所以你快点回来吧,妈妈她真的很想你。”林子羽笑道,他没注意到自己此刻已然红了眼眶。   他撒了谎。   所有的东西,只要东方鹤要,他就愿意还。   什么东西都可以。   只有妈妈不行。   东方鹤沉默着注视了他片刻,而后递给林子羽一包纸巾,扭过了头,不看林子羽此刻的狼狈。   “我说了,没必要。”   “就和那把刀一样,给你的就是你的了,想用它做什么都随意。”   东方鹤道:“你不必强迫自己说什么还给我之类的话,属于东方鹤这个身份的所有东西,我都不需要了。”   林子羽微微冷静了下来,闻言惊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急道:“你是不是怨恨妈妈抛下了你?可是那是家族的安排,她也不是故意要送走你的!”   情急之下他口不择言道:“你以为只有你受到伤害了吗?她的痛苦绝不比你少!”   “不是。”东方鹤微微皱了皱眉,道。   他的语气平淡:“我并不怨恨任何人,只是一切都不重要了而已。”   “我没办法离开这里,所以我不会再回去了。”东方鹤垂着眸子,轻声道。   林子羽愣怔,他不明白东方鹤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没办法离开,怎么来的怎么走就是了。   然而心底另一个念头却让他没法刨根问底地问下去,他悲哀地发现,对于东方鹤的回答他居然卑劣地感到了一丝窃喜。   林子羽还想说什么时,就被一段激烈的敲门声打断了。   是节目组的人,他们一边敲门一边大声地喊东方鹤的名字。   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吧,林子羽想。他距离门那边比较近,因而很自然地过去开门。   开门后,导演发现是他,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而下一秒众人看清楚他的脸后又神色紧张起来。   众人看着他,都有些欲言又止。   “你没事吧?”众人皆关切地询问他。   “没事啊,怎么了。”林子羽有些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脸,他看不到自己的脸,全然不知刚刚和东方鹤谈话的时候自己红了眼眶,现在看起来就像要哭了一样。   导演心里变得更苦了,他早就知道东方鹤要搞事,刚才为什么不看着林子羽啊!   幸好弹幕提醒了他,要不万一真出什么事他怎么给林子羽身后的大人物们交代。   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小少爷,虽然态度亲民了点,但要是真出什么差池导演就别想在这行混下去了。   林子羽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柳茹君眼疾手快地把林子羽拉了过来,仿佛东方鹤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一出门就被众人怒目而视的东方鹤:?   这种莫名其妙就被所有人讨厌的情节,他可真是熟悉。   木秀白怯怯的声音适时响起:“鹤哥,你也差不多该消气了吧?别再揪着羽哥不放了行吗?”   更加一头雾水的东方鹤迟疑地发出了短促的音节:“……啊?” 第8章   东方鹤默然,这种仿佛所有人都看了全部剧情,只有他按下了倍速键的感觉太过熟悉了,每次他都以为自己是少看了一段。   这种情况最开始他还会解释,后来发现越解释越解释不清后他就放弃了。   现在他完全舍弃了东方鹤的身份后就更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了,完全不接木秀白的话,对一脸苦涩的导演点了点头示意后就直接关上了门。   弹幕纷纷愤怒道:   【我擦,他居然关门了!欺负完别人之后他居然关门了,怎么,是害怕大家教训他吗?】   【我是发现了,从刚刚杀鸡就能看出来,他就是个心理变.态,不欺负别人难受的】   【霸凌咖能不能死一死啊】   【我记仇了,真的,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搞死东方鹤】   在众人关切地询问林子羽有没有出什么事后,林子羽才发现众人好像误会了什么。   他急忙解释道:“我没事,刚刚只是迷了眼睛,所以眼睛有点红而已。”   然而任谁都能看出来眼睛进沙子不会是这个样子,再说林子羽刚刚在室内哪来的沙子,肯定是受了委屈,又不想耽误他们录制才这么说的。   弹幕纷纷心疼起来:   【老婆真是人美心善】   【我们小林家里也是富贵人家,在自己家里都没受过这种委屈,凭什么要受东方鹤的气啊】   【林子羽其实还算好的,你们看看木秀白,之前在选秀时候被欺负的现在对东方鹤还有心理阴影呢】   也有清醒的路人反驳道:   【怎么一到东方鹤的环节大家就这么激动啊,林子羽被欺负也只是猜测吧,根本没人真的看见为什么说的像事实一样】   【其实我真没看出来东方鹤脾气不好,越看越觉得这哥只是话少脸臭】   直播里顿时炒成一团,导演紧急叫停了直播,头疼极了。   别的倒没什么,直播关了也就没讨论度了,只是林小少爷的事怪麻烦的。   刚刚他太急了,现在回过味来才觉得,东方鹤可能真的没有为难这小少爷的意思,但他绝对有哪句话不小心惹到这个小少爷了,不然这一贯稳重自持的人不可能连眼眶都红透了的。   他现在得赶紧想个法子让这小少爷把气撒出来,不然对他对东方鹤都没什么好处。   与其之后惹到林家背后的权贵,还不如东方鹤现在吃点苦,这事也就能简单解决了。   某种方面来说,他也是为了东方鹤好。   虽然导演直播关的及时,但是这事还是上了热搜。   自上次东方鹤也参加了这个节目的消息透漏出后,大家就一直很关心东方鹤和林子羽碰上的场景,都想看看这事最后会怎么收场。   大家本来就关注这个事情,更何况林子羽又红了眼眶、疑似哭过的样子,这个话题就更劲爆了。   当即一连串的话题就上了热搜:   #东方鹤再现霸凌风波#   #娱乐圈白月光哭了#   #霸凌者当下地狱#   评论区也很活跃:   “(非VIP用户闻风而来)(发现是直播无法观看)(遗憾退场)”   “一看就知道东方鹤又整幺蛾子了,同非VIP用户坐等直播剪辑版”   “没看过内容,但是是东方鹤的话,骂就对了”   “我是学生我先骂”   “笑亖,今天你骂东方鹤了吗?我骂了,你呢?”   ……   东方轩自林子羽接了这档节目后就一直很关注,前些天又得知了小鹤也在,就一直在担忧。   但他作为东方家未来的接班人,事务着实繁忙,实在抽不出空去看节目直播,因而也只能通过网络得到模糊的信息。   看到这个热搜的时候他正在上武学的课程,看到手机后不免皱起眉头。   东方轩上的课程是私教,请的也是行业内的权威人士。   那老师对东方家的事隐隐约约也了解一些,知道林子羽是东方轩的弟弟。   他也教过林子羽几次,对这个白净又乖巧的学生印象很好。   现在看到东方轩这一贯冷淡的人居然会露出这种表情,他也不由得奇怪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凑了过来,只看到了热搜林子羽被霸凌的话题,顿时明白了东方轩在担忧什么。   他笑起来安慰东方轩道:“放心吧,你弟弟只是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实际上我教他的时候,他可是拿的A+,对付普通流氓足够了。”   “他不会吃亏的,到时候进医院的还不知道是谁呢。”老师笑道。   东方轩摇了摇头,他担忧的自然不是这个。   他是知道小羽的水平的,也明白小羽心里有数,下手时会控制轻重,他现在担心的是,小鹤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小羽哭了。   相比于东方鹤,林子羽一直是内敛的那个,他不会和东方鹤一样,生气了就直接黑脸,或者直接走开不理会人,他只会笑着全盘接收,就好像从来都不会生气一样。   能把小羽逼到这个地步,小鹤一定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见东方轩摇头,老师不由得疑惑道:“那你是在担心什么?”   东方轩回道:“他们说小羽哭了。”   “你也是知道的,他一贯都很坚强,工作上遇到了什么委屈也从来不和家里说,能让他哭出来那一定是不得了的事。”东方轩沉声道。   老师沉吟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这么激动,但你话里有一点其实是有问题的。”   “我能感觉到,你的弟弟其实一直都很缺乏安全感,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   老师缓缓地说道:“小羽和你没有血缘关系,我听说你的亲弟弟最近又回来了,这种情况再坚强的人也会不安的。”   “你是不是最近光顾着你的亲弟弟了,没有关心小羽啊。”老师道。   林子羽毕竟是他的学生,他自然也明白林子羽一个异姓外人,想要在东方家得势必须要牢牢扒紧东方轩这个未来家主,所以他这段话也带了些私心。   “我还是建议你多关心他一下,毕竟他和你没有血缘关系,现在你真正的弟弟来了,他自然就会担心被抛弃,情绪也就会比较敏感。”   “你知道的,小羽他一向心思重,什么都不说,别的还好,万一要是你亲弟弟欺负他,他要怎么开口和你说?他就只能忍着。”   老师叹了一口气,道:“当然,我也没有诋毁那个小少爷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多关心他一下。”   东方轩看着手机页面上的#东方鹤再现霸凌风波#,许久,低声吐出一个字:“好。”   -   ‘武林争霸’节目组那边,林子羽和导演转达了东方鹤同意他们可以再在这里住几天的意愿后,导演便没有急着走。   一是因为这天气,雨一直都在断断续续地下,二则是因为导演正琢磨着怎么让林子羽把这气撒出来。   就算最后不能让小少爷把气撒出来,至少缓和下两人的关系也行,好把之前的不愉快给带过去。   他没琢磨出来,但是直播也不能没内容。   考虑到之前发生的事情,显然不论是找食材还是处理食材嘉宾们都不是很擅长,这一个题材自然就被否掉了。   这里又是荒郊野岭的,设备器材也有限,而且天气也不好,可以用来直播的题材着实是太少了。   最后导演决定,还是玩一场朴实无华的‘真心话 大冒险’算了。   因为也没有牌,所以众人只好借用那些空房子里的纸笔自己写。   导演也知道这种老桥段无聊,所以打算推陈出新,在这些卡牌中加入一些弹幕写的内容,当然,内容是经过他们审核的,不能太过分。   弹幕瞬间来了兴致,一开始都是在发疯,有CP党过来求糖、让某某和某某亲的,有粉丝过来求资源、让某某和他家正主合作的,还有乐子人过来让嘉宾们朗读自己黑料的。   这些自然都不合要求,观众们也认识到了审核的严格,纷纷都认真了起来,提的真心话和大冒险也都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导演从还算正常的里面挑了几个,也刻意地选了几个有话题度的。   比如有个大冒险的要求是,回答弹幕一个问题(不过分),这个自由度就很高,也比较有看点,互动性也好。   弹幕里的挑完了,剩下的就是嘉宾们的了。   怕因为直播中嘉宾们放不开,所以他们写的时候镜头并没有照到他们的纸,导演收的时候纸也是折起来了,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写的。   这样一来,嘉宾们也能放得开。   观众们提的都是被审核过的,而嘉宾们的没有,所以直播间的观众们都期待嘉宾们能写出一些爆炸性的提问或者要求。   很快准备工作就做好了,嘉宾们纷纷参与了各种小游戏,输的人就抽一张纸条。   刚开始的问题都很中规中矩,有让女嘉宾选一位男士说‘我爱你’的,有人被要求回答近期最尴尬的一件事的,还有的被要求现场对导演说‘你真丑’的。   节目效果是有的,但一直没有观众们想看的。   一直到木秀白抽中了一张‘大冒险’,就是之前导演从弹幕中选的要求:   回答弹幕一个问题(不过分)。   木秀白能知道答案的问题里,众人最感兴趣的,想也知道是关于东方鹤的。   再联想到之前木秀白出场时说的关于选秀的那些话,众人就更兴奋了。   “提问,你之前参加过的某档节目里,某位成员把其他人关在门外许久的原因,是否是因为他在房间里正在和某位富有的女性发生些什么不可言说、过不了审的事情?”   这问题虽然没有明说,但众人都心知肚明某位成员指的是谁。   弹幕纷纷被点燃了,完全区别于之前死气沉沉的状态,整体陷入了狂欢:   【我来翻译一下,这个问题的意思是:东某是否在某档节目里和某个富婆在房间里大do特do】   【我是信的,毕竟看东方鹤,呸,东某的样子就能看出来他玩得很花,一定很能*吧】   【富婆必点top.1】   【就那腰,那身材,富婆用过都说好】   【笑亖,哪位姐妹这么勇,有没有考虑过小白的感受】   当然,也有理智的评论合理分析的,然而很快就淹没在众多乐子人的弹幕里。   木秀白状作羞涩的样子,面带惊慌地求助地看向周围。   嘉宾们有的人并没有网友信息流通,因而只是茫然地看着木秀白,惊奇地感叹小白不容易,之前居然还遇到过这种同事,只有观众们笑得手机屏幕的H都要扣烂了。   【谁懂,嘴快笑烂了】   【别光同情小白了,‘这种同事’你们刚刚也见到了】   木秀白吞吞吐吐良久,才含糊不清地说道:“没有那么夸张啦,但是那个时候哥哥们确实被锁在外面30多分钟。”   “我站的比较远,没看清,但是后面确实从里面出来了一个长头发的漂亮姐姐,可能是家属也说不定。”   鹿灿之嘴快道:“啊,原来是女朋友啊,这叫什么来着,‘爱豆失格’,是吧?”   他对于自己无意中补刀的行为毫不知情。   弹幕幸灾乐祸道:   【那个时候居然就有女朋友了,这波东某粉丝破大防】   【笑亖,天天哥哥就只有我们了,实际上嫂子都有了,粉丝就是小三】   【人家选秀天天泡练习室,他选秀天天泡女人】   【怪恶心的】   这个问题之后,后面的问题都不痛不痒,观众的兴致也渐渐低落了下来。   眼见天色渐晚,今天直播的分量和热度都有了,众人也就准备散了。   他们打算最后再玩一局。   最后是那个圆脸女生,金莺莺,抽到了一个纸条:   拜托东方鹤完成一个要求。   这个纸条居然点名道姓,这是完全不合要求的,导演不可能挑这样的要求,这只能是嘉宾写的。   金莺莺还笑着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抽中这样的纸条。   之前见到东方鹤杀鸡的样子后金莺莺就一直有些害怕他,现在好死不死正好抽到了这个。   她哪里敢,只好软着声音和导演撒娇。   导演沉吟了片刻,想着这正好是个机会,也就自己接下了这个纸条。   林子羽因为之前抽中了大冒险的纸条,内容是在山上找一朵红色的蘑菇,现在还在山上没有回来。   正好,就去让东方鹤接人去吧。   这任务不轻不重的,要是东方鹤发挥的好说不定能和这小少爷处好关系,到时候不仅不会为难他们,对东方鹤的事业也有帮助。   于是东方鹤的门就被敲响了,他开门的时候就听见导演说:“小鹤啊,帮我个忙吧。”   东方鹤:?   让他帮忙,他们有那么熟吗? 第9章   毫无悬念地,东方鹤干脆果断地拒绝了导演的要求。   导演不死心地纠缠着:“只是个小忙而已,你都不问问是什么忙怎么就说帮不了呢?”   ‘武林争霸’知名度那么高,帮了不少糊咖飞升,黑星洗白,多少人挤破头都想上这个综艺,以东方鹤现在黑料缠身的状况来看,他太需要这个机会了翻身了,不可能真的不动心。   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导演也急了,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起来:“我还帮了你上镜了呢,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他话还没说完,东方鹤就直接关了门。   梅·开·二·度   弹幕纷纷气愤起来:   【他到底在傲气什么?都这么求他了,都不同意,真把自己当个角了】   【呵呵,不愧是能干出来把队友关门外,自己在门内乱搞的人,东方鹤现在做什么我都不意外了】   【他就是个很冷漠变.态的人啊,从他杀鸡就能看出来了,真的不开玩笑,那种眼神只有杀.人狂才有】   【之前选秀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东方鹤从来都不理人的,也不和别人交流,就是个孤僻阴郁的死怪.胎】   也有零星的弹幕反驳的,【可是东方鹤又不是嘉宾,他没义务参与节目的游戏啊】,不过很快就消失在其他嘲讽的弹幕中:【这种人也当个星追,捡个垃圾就当宝,球球你们吃点好的吧】。   导演见东方鹤的态度完全没有软化的迹象,只好两手一摊,无奈道:“没办法,你们也看到了,挑战失败喽。”   他刻意把话说的轻松一些想要调节气氛,然而弹幕根本不受控制,这也是综艺直播的弊端。   大冒险失败了,自然就要接受惩罚。   导演失败了,但是这个纸条是金莺莺抽中的,惩罚自然也要金莺莺来承受。   ‘武林争霸’的综艺惩罚一向不重,这次游戏的惩罚也是,就只是再换一个问题或者要求就可以。   但是这个惩罚说起来不重,实际上却没有多少嘉宾愿意选择,因为这个惩罚力度并不大,换一个要求和问题会被观众们说玩不起。   直播游戏不比其他,像狼人杀、真心话与大冒险之类的游戏,一旦嘉宾的操作有些许失误,那上了头的观众们绝对是及其可怕的。   与其损失口碑,还不如硬着头皮做任务。   因而金莺莺是这个节目开播以来第一个换个要求的人,按照惩罚,她下一个大冒险要从点赞量到达一定数目的弹幕里挑。   然而被东方鹤气昏头的弹幕怎么可能放过东方鹤的话题,提的要求全是有关东方鹤的,有‘直接给东方鹤一耳光的’,有‘问东方鹤他舔过几任富婆的’,甚至还有个别粉丝来夹带私货,让东方鹤给他曾经霸凌过的所有人下跪的。   金莺莺就只是个小有名气的年轻女演员,最近有一部戏比较火而已,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光是这些观众的恶意就吓得她快要哭了。   她从没见识过这么疯狂的观众。   因为弹幕并不是实名制的,所以多么恶毒的话都可以说。   这些弹幕其实和东方鹤账号评论区里的几乎一样,金莺莺只是第一次见到,才会这么害怕。   这些来自素昧谋面的陌生人的恶意即使不是对准她的,也让她几乎要感到窒息。   眼看观众情绪越来越激烈,节目组迅速地在找了一条符合要求的、且不那么过分的弹幕。   这条弹幕虽然不过分,但点赞高也是有原因的。   它的内容是:   【欺骗东方鹤,就说,“林子羽失联了,手机也打不通,发消息也不回,你能帮我们找找他吗?”】   弹幕都憋着一股气,东方鹤不是拒绝去接林子羽吗?那他们就非要让东方鹤去接,不仅要去接,还要满心焦急的、脚步一刻都不敢停地去接。   金莺莺有些惊恐地摇了摇头,东方鹤杀鸡的事情给她留的印象太深了,她真的害怕。   本来东方鹤就很高,很有压迫感,他杀鸡的时候金莺莺就在旁边,不小心对上了东方鹤的眼神,不知怎么的她就感到害怕,实在不敢自己接触东方鹤,更不要说还骗他了。   而且她也真的不想骗人。   弹幕见她害怕也纷纷安慰起来,但安慰是安慰,乐子人怎么可能拒绝看乐子:   【莺莺姐你去吧,东方鹤他真敢说什么我们骂他】   【东方鹤就是个人渣,姐你不要有愧疚感,这完全是替天行道,替那些被他霸凌的人伸张正义】   【啊,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吗?她这么犹豫不会实际上觉得东方鹤很无辜吧?她是不是也是东方鹤粉丝啊?】   【小金粉丝来说一句,本来还蛮喜欢她的,结果她现在看起来还蛮喜欢东方鹤的,有点失望】   【嗯……别的不说,她抽中了大冒险本来就应该履行吧?之前让导演帮她就算了,现在还推,她是不是玩不起啊?】   【无语,本来还觉得她蛮实诚的,现在就只想说一句,玩不起当初就别定这个规则啊,扫兴】   【VIP的钱能退一下吗】   东方鹤之前‘塌房’之后,他的黑梗几乎是全网都在玩,所以说什么的都有,导演根本控制不住。   弹幕里的这些话相当于完全把金莺莺架住了,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这是直播,还是‘武林争霸’这个著名综艺节目的直播,她一个发挥不好,就会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她的演艺生涯才刚刚有了红的迹象,如果现在失去了观众缘,那她以后都不可能再有什么好的资源了。   可她的良心又让她做不到因为游戏去欺骗别人。   见她这么纠结,嘉宾们纷纷都来安慰她。   “都是人,东方鹤没那么可怕的,那个孩子不是还主动借我们空房间住吗?他不会那么小气的,不会因为一个游戏真的生气的。”柳茹君安慰道。   木秀白也道:“莺莺姐,只是个游戏而已,你为什么那么纠结啊?而且骗了他也没什么吧,只是让他去接个人而已啊。”   明明也不是什么大事,金莺莺非要闹得这么难看,把场面搞得那么僵,节目组的人都心道金莺莺就是死心眼,糊了也活该。   但为了能顺利发展,他们也劝道:“这只是一个游戏而已,没那么严重的。再说我们这也是为了他好,他参加这个游戏的话,也能在我们节目里露脸啊!”   “这只是个游戏,并不严重吗?”金莺莺迟疑地确认道。   嘉宾们都无奈了,纷纷笑道:“只是让他去接一下林子羽而已,这能有什么严重的?”   “说白了,这也只是个玩笑而已,他不会这么开不起玩笑吧?”嘉宾们道。   “是这样吗?”金莺莺迟疑道,周围人都这么说,她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在众人的鼓励下,她终于敲响了东方鹤的门。   门很快就开了。   “有事?”东方鹤问道,声音淡淡的。   不知怎么的,一对上东方鹤的眼睛金莺莺就想哭,她感觉自己腿都软了,声音都在打着颤:“‘林子羽失联了,手机也打不通,发消息也不回,你能帮我们找找他吗?’”   她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来敲的门,所以这话说得熟练极了。   在她的设想中,东方鹤应该立刻就很慌忙地问她情况。   然而东方鹤没有回应,他沉默了很久。   金莺莺被他这样的眼睛看得发慌,手紧张地捏紧了衣角。   东方鹤平静地注视她的眼睛,放软了声音——虽然没什么太大区别就是了。   他说道:“你真的想说这些话吗?”   金莺莺不知怎么地,感到心慌起来,她啜喏着:“……是。”   东方鹤并没有不耐烦,仍是认真地看着她,然后道:“如果你真的想要这样做的话,那你再说一遍吧。”   “只要你再说一遍,我就会去做的。”他垂下眼眸。   之前被金莺莺刻意遗忘的,强烈的愧疚和煎熬此刻卷土重来,金莺莺感到自己的嘴里似乎含着无数根针,嘴唇每动一下就疼得厉害:“林…林子羽,手机,打不通,求求你,你去找他好不好?”   金莺莺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这些话说出口时她感到自己的某一块灵魂也碎掉了,有什么东西随着这些话一同被她吐出去、消失了。   金莺莺说完才发现眼前一片模糊,她居然哭了。   然而她没想到,自己话说的磕绊,东方鹤居然还是信了。   “别害怕,不会有事的。”那个男人说道。   金莺莺的泪水瞬间决堤,她此刻无比唾弃自己,对自我的厌恶感完全达到顶峰。   她知道东方鹤说的是林子羽不会出事,可刚刚那一瞬间,她恍惚竟觉得男人是在安慰自己。   愧疚感几乎要将她吞噬,可笑的是,她悲哀地发现自己竟说不出一句有关真相的话。   有什么东西压着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可她无法反抗。   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卑劣。   -   节目组的人骗东方鹤他们也都出去找林子羽了,约定好找到之后发消息,最后大家回节目组住的地方。   东方鹤只简短地说发消息给摄像就行,便离开了。   因为众人并没有去找,因此直播间分成了两个,一个账号目前只能看一个,后期剪辑应该会剪在一起。   大家闲坐在一起聊天,金莺莺自和东方鹤说过话之后就不怎么精神,独自蜷缩在角落。   弹幕纷纷关心:   【感觉莺莺姐有些难受啊】   【莺莺姐素质还是太高了,明明我们做的是正义的事情嘛】   而不管弹幕说了些什么,金莺莺都没再说一句话。   另一边,东方鹤安静地在山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摄像机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切。   为了不暴露,直播弹幕刷了好一会儿担忧林子羽啊,真不知道林子羽现在怎么样的之类的,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东方鹤根本就不着急,也不看弹幕。   【突然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不是,他怎么根本不急啊】   【从那个直播间过来,莺莺姐现在都没缓过来……所以受伤的只有莺莺姐吗】   【没意思,走了】   东方鹤突然开了口,观众们一阵兴奋,却发现东方鹤并不是在给他们说话:“马上快下雨了,你先回去吧。”   摄像有些迟疑:“可是……”   “你这机子长时间泡在水里也不好吧?”东方鹤道,又补充一句:“放心吧,我会接着找他的。”   “要不然你也回去吧。”摄像纠结许久后说道,他也不敢告诉东方鹤这只是个游戏,只能这样委婉地劝导。   东方鹤笑了笑,却也没说什么。   摄像很快就回去了,毕竟如果设备真的坏了他也付不起责任。   眼看摄像真的走远了,东方鹤便找了间空房间休息。   他又不是真的傻子,林子羽丢了节目组不着急甚至还有闲心让摄像跟着他,想也知道有问题。   替小姑娘解了围就可以了,他并不打算真的折腾自己。   这个天色,接下来一定会有大雨,把摄像忽悠走之后,节目组的人也不会再出来确定情况了。   这个房间他也经常住,所以很干净。   今天晚上对他来说实际上只是换个地睡觉而已。   屋外,天色阴沉,大雨将至。 第10章   【哈哈哈,东方鹤居然真的信了,他真的去找了!】   【为什么一个号只能看一个直播啊,我真的心痒痒】   【这波好爽,终于替我们小羽出口气了】   【霸凌者活该!】   东方鹤走后,观众一反之前的愤怒,都觉得解气极了。   众人闲聊了许久,忽地窗外一声惊雷,连直播间的观众都被吓到了。   快下雨了,众人都不免担忧起林子羽来。   幸好在雨落下之前,林子羽带着他找到的   红蘑菇回来了,虎刺和鹿灿之也跟他一起回来了。   林子羽出发没多久他们就有些担忧,跟了过去,所以现在也一起回来了。   众人都放下心来,笑着说林子羽运气真好。   他们又直播了一会儿,外面的雨已经下得有些大了。   虎刺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忽地问道:“人都在这里了吗?有没有还在外面没回来的工作人员?”   节目组的人清点了一下人数,人并没有少,才问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人在外面就好。”虎刺笑道:“今天的雨还蛮大的,一时半会停不了。这样的雨夜走在山里是很危险的,万一遇到山泥坍塌把人埋里面,或者是别的什么,很容易出意外,一个疏忽搞不好命都没了。”   “而且这里的山和你们那边的不太一样,没有修好的路,山势也险,雨夜爬山容易打滑,万一不小心摔了没人及时发现就完了。”他解释道。   “再说这里你们又不熟悉,在外面也容易迷路。”虎刺笑着补充。   “这么危险啊。”鹿灿之没心没肺地说道:“我还觉得下雨爬山挺有氛围的呢。”   众人又打趣了他一会,弹幕也一片和谐。   忽地,有人想起来什么:   【完蛋,我突然想起来,东方鹤不会还在外面吧!】   看到了这个弹幕的提醒,观众们也瞬间想起来这件事,都有些迟疑:   【要不是前面的提醒,我还真忘了外面有个人了……】   【不会吧……这都过去多久了,他不会那么傻吧】   【没事,垃圾不怕淋】   【可是这么久他要是一直在外面淋着,感觉很有可能出事啊,就他那个娇气的体质】   众人也看见了弹幕,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完全忘了东方鹤的事了。   柳茹君急忙安慰导演别急,连忙让众人打个电话问问。   而在场的嘉宾居然没人有东方鹤电话,林子羽因为身份敏感,也没存东方鹤联系方式,最后还是导演想起来之前因为工作原因存过东方鹤电话。   众人都松一口气,弹幕也缓和了过来:   【吓死我了,还好导演有电话】   【赶紧让他回来吧,万一真出人命就不好了】   也有唱反调的:   【你们急什么啊,就东方鹤那个性格肯定早回去了】   【就他那耍大牌的性格,说不定根本就没去找人呢】   “就告诉他刚刚只是个游戏,现在赶紧回来吧。”嘉宾们说。   然而东方鹤的电话早被他扔在了车里,怎么可能有人接。   于是众人就看到导演惨白着脸摇了摇头,电话里只有对方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   鹿灿之一头雾水地看着众人面色惊慌,不解道:“说不定只是下雨信号不好呢?你们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弹幕也纷纷安慰道:   【鹿灿之说的对啊,说不定真的只是信号不好,不一定会出事啊】   【难说啊……如果他一直在外面找人的话,现在已经过去很久了,真出什么事也是很有可能的】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不会真出事吧?】   【他虽然真是个人渣,但我们也只是想整整他,没真的想要他怎么样啊】   金莺莺面色更难看了,拿过导演的手机连续地播了好几次号。   从刚刚开始金莺莺的状态就很不对劲,现在看起来更是奇怪了,她看起来面色极差,眼睛却亮的人发慌。   她没怎么说话,但是大家都能感觉到她此刻很紧张,精神不正常地亢奋。   鹿灿之都慌了,小心翼翼地问道:“莺姐,你没事吧?”   而金莺莺根本不理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拨电话。   她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可是她一点都察觉不到,这副样子连观众们都吓到了。   节目组的人急忙安慰她:“别担心了,说不定只是手机没电了呢。”   “是啊,东方鹤又不是个傻子,下雨他也知道回去的,怎么可能一直在外面淋呢……”众人都围在她身边劝她。   而这句话直接让金莺莺情绪崩溃了,她两只手攥着手机,崩溃地嚎啕大哭起来:“他一定会在外面找人的!因为是我求的他!”   “他知道我在骗他!所以他一开始就知道找不到的,他只能一直找……”   金莺莺丢了手机,捂着脸哭了起来,听得人揪心极了。   “是我骗的他……”   她几乎是瘫软在了地上,一旁的人扶都扶不起来,整个人都软的让人心惊。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都让她感到窒息又恐惧,她甚至又因为恐惧,被弹幕‘胁迫’着、昧着良心欺骗了别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欺骗东方鹤的只是一件小事,可是为什么这件小事却让她这么备受折磨。   如果东方鹤真的因为她出了什么事,那她真的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金莺莺哭着哭着,竟然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吐了出来,众人都惊得手忙脚乱起来:   “赶紧把她扶到床上去!”   “有没有什么药啊!热水有吗?”   “别让她再看直播了,别再刺激她!”   鹿灿之更是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我靠……这到底是是怎么了……”   不就下了场雨吗?怎么反应这么大?   弹幕也惊了:   【我天哪,不至于吧,就只是个大冒险而已啊】   【莺姐没事吧?我们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啊,怎么还当真了】   【对了,东方鹤那边不是也有直播吗!】   众人忽地醒悟过来,导演急忙问道:“那个直播间什么情况,东方鹤回来了吗?”   一个工作人员面色难看地站了起来,语气艰难地说道:“他、他说马上要下雨了,怕我机子进水坏了,就让我先回来了。”   他补充道:“我回来的时候,他还在找……”   弹幕都无语了:   【你摄像跟这么紧,傻子才不知道这是假的好吗?】   【啊这,林子羽丢了,但还有闲心直播,你们骗人都不知道装一下的吗】   观众们也觉察有些不对:   【所以莺莺姐说的是真的,东方鹤真的一开始就知道大家在骗他……我们还以为他真的被骗了】   【他知道我们是故意在整他……虽然知道他是个人渣,我也感觉大家做的有点过分了】   【我突然想起来,他确实没有很焦急的样子,我那个时候还以为他冷漠,现在想想其实是早就发现了】   【可是他都知道大家在骗他了,为什么还要出去找人啊?一个人再蠢也不能蠢成这样吧……】   节目组的人没工夫再关注观众们的反应,急忙把之前东方鹤那边的直播进行回放。   整个过程中,东方鹤确实表现得很平静,一点都不像被骗到了的样子。   “没事,说不定他早回去了呢。”有人说。   鹿灿之遥遥地看了一眼东方鹤房子的方位,摇摇头:“他没回来。”   他沉沉地看着众人,一反常态的认真道:“现在能给我们讲讲,我们离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林子羽也走到了他的身边,笑吟吟道:“刚刚听见你们提到了好几次我的名字,所以可以说说了吗?”   他虽然笑着,但是眼底却没多少笑意。   ……   “……所以莺莺姐才这么愧疚,但是这明明只是个玩笑而已,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纠结。”木秀白道,毕竟他之前也说了几句,现在自然也为自己辩解起来。   “再说东方鹤又不是个棒槌,他都知道莺莺姐骗他了,怎么可能还去。”有人小声嘀咕道。   “玩笑,有人觉得好笑吗?”鹿灿之气道:“莺莺姐纠结是因为她觉得良心很受折磨啊!”   “只是骗他去接羽哥而已啊,又不是骗他去死……”有人不服气道。   “那是小事吗!”鹿灿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贯笑嘻嘻的脸冷若冰霜:“在那种情况下,这就是‘霸凌’,而金莺莺就是被迫的帮凶。”   弹幕不自在道【不至于说是霸凌吧,哪有那么严重】   鹿灿之显然看到了这个弹幕,直接道:“这就是霸凌。”   “你们还说他是霸凌咖,我看你们才是。”他急上头了,口不择言起来。   幸好弹幕现在正因为东方鹤的事心虚,没人揪着这一点,只顾着反驳他,给自己证明清白。   鹿灿之简直要气笑了:“莺莺姐不愿意骗人你们还威胁她,这和那些学生时代搞孤立,谁和他玩就孤立谁有什么不同?”   “不要再狡辩了,老子是经历过的,你们心里面到底怎么想的我门清。”鹿灿之道。   “生气没有用,雨下大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找到他。”林子羽忽然插.嘴进来。   “说不定他早回去了呢,这都几点了……”木秀白道,他不是很想下雨还出去找人。   “他一定不会回去的。”鹿灿之道,年少时的经历宛如噩梦,他忍不住捂住了脸,低声道:“因为他要是躲了这个惩罚,作为你们小团体一员的金莺莺就是下一个被霸凌和孤立的对象了。”   他垂下头:“所以当时他才会,明知道是在骗他也还是选择相信了莺莺姐。”   弹幕零零星星地发了几条,还有一些金莺莺的粉丝在心疼的:   【当时只是在开玩笑啊,我真没想到莺莺姐真的信了】   【可是各位平心而论,如果我们莺莺真的拒绝了,按当时的情况发展会怎么样】   【骂一顿都是好的,搞不好还会造黄.谣,说他们有一腿】   【……不至于吧,就只是口.嗨而已啊】   【我真没意识到,这对他们的伤害会这么大……】   最后还是虎刺说雨太大了,众人先别出去,他去找就行。   然而他出去了一会也没回来,虎刺也没个手机,众人不知道情况。   焦急和愧疚作祟之下,众人决定还是分散去找,能更快找到人。   众人打着伞在雨夜中找人,大声地喊着东方鹤的名字。   另一边正睡觉的东方鹤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大雨已经下了多时了。   他揉了揉额头,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隔了一层雨幕,他好像听见一直有人在模模糊糊地喊他名字,喊魂似一样,断断续续的。   他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想到以前大师兄给他讲的睡前故事,不由得思绪发散起来。   ……这山不会闹鬼了吧? 第11章   直到出了门,众人才知道虎刺的言辞或许没有夸大。   屋外暴雨倾盆,雨水宛如瀑布一般奔涌着,众人只能艰难地稳住身形。   雨声太大,他们甚至都听不见对方说了些什么,只能用吼叫的方式,夜里山上什么也看不见,手机灯光之外的地方就是一片漆黑。   而最让人心焦的是,放眼望去,这山上的其他寺庙一样的屋子里,除了他们的那一间,没有一处是亮着的。   这次情况紧急,大多数工作人员都出去找人了,没有特意跟着嘉宾们。   屏幕里一片漆黑,观众们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大得让人心惊的雨声,甚至连嘉宾们说话的声音也听得模模糊糊的。   除了弹幕,直播屏幕看起来简直就是黑屏一样:   【我艹,这个景象也太恐怖了,还到处都是树,我好怕他们被雷劈】   【刚刚虎刺讲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夸张呢,结果谁知道下起雨来真这么吓人,这边的山为什么这么陡啊!】   【心慌慌的,好怕他们真的出事……】   还有观众想要嘲讽就这就把他们吓成这样,被其他观众怒怼回去了:   【TMD,之前就是你们惹事,要不是你们这种人口嗨现在事情也不会这么复杂】   【特么这种人就是别人跳.楼他在底下起哄的吧,能不能揪出他们身份啊】   【管理员呢,踢一下人啊】   直播视角里,因为屋子那边是亮着的,所以观众们依稀能看见面色苍白的金莺莺也打着把伞从房间内出来了。观众们急着给导演反应,但这个时候根本没人还有闲心关注弹幕。   观众只能担忧着看着金莺莺深一脚浅一脚地消失在雨幕中。   众人寻找了许久也没看到东方鹤。   吴清搂了搂身上的衣服,他身形在几个男人中是最单薄的,所以很早就感到冷意了。   他后悔极了刚刚出来的时候没多穿几件衣服,心中烦躁的同时,不免又埋怨虎刺夸大事实,搞得大家现在都紧张兮兮的。   他就不明白了,爬个山而已,能有什么危险,更不要说这里还都是他们见过的景象。   一个成年男人能出什么事。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凭着之前的记忆,走得还算稳当。   然而他走着走着,之前印象里明明应该很平坦的地方忽地变了形状,他只觉得脚下一滑,另一个脚慌乱之中想要踩稳,没想到直接踩空,整个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他心下一惊,连惊呼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一瞬间感觉整个身体都凌空了。   幸好求生本能让他死死地扒住身边的东西,他这才稳住身体,回过神来时已然一身冷汗。   大雨让山路湿滑极了,吴清几乎连指尖都在用力才能勉强扒住手下的东西。   他什么也看不见,手机早在刚才的摔跤之中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吴清眼睁睁地看着手机的光线一点点地消失在一片黑色中,连个响儿都没有。   雨声极大,他听不见别人的声音。大雨让他除了冰冷的触感几乎就像五感全失一般,他只能尽力呼喊,希望别人能听见他的求救声,然而他一张嘴雨水就灌进他口鼻之中。   灭顶的绝望攥住了他的心脏,他连眼睛都睁不开,根本看不见其他人在哪。   天色太黑,雨势太大,竟没一个人发现少了个人。   最后还是直播的观众发现少了个人,众人才及时发现了摔了一跤的吴清。   几个人连忙手忙脚乱地把吴清拉起来,吴清吓得腿都软了,也顾不得大雨,整个人软在地上大口地喘息起来。   他的脑子整个都是蒙的,喘.息只是本能动作,他喘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得救了,整个人连手都是抖的。   吴清缓过来后,扭头往之前手机摔的地方看,心都凉了半截,一阵后怕。   那里不知怎么的陷下去了好大一块,雨夜里漆黑一片见不到底,简直像个深渊悬崖。   这样的天气要是不小心摔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节目组的人也面色惨白,他们白天的时候根本没发现这里有个坑。   弹幕也一阵阵后怕:   【我的天哪,差点人摔下去了……】   【我当个观众都要哭出来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山呐,怎么会这么险】   【球球了,别再出什么事了,就不能喊人来帮忙吗?】   【前面的,这里很特殊啊,除了被邀请,外人是不好进来的……】   【我他吗现在要气疯了,当初是哪个脑.残先开始在弹幕里拱火带节奏的,特么的神经病啊,现在出事了你们满意了吗】   有之前发弹幕的人狡辩:【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谁能想到会这样啊】,很快就被其他急疯了的人怼了回去。   然而骂先前那些人也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众人只能期盼着快点找到东方鹤。   【千万别出什么事啊,虽然他是耍大牌,可也罪不至死啊】   【把之前那些带节奏的人ID都记录好,万一真出事了这些人都是杀.人凶手,一个都跑不掉】   这话一出,之前还在装死的观众瞬间急了,哀求道:   【别啊,我们只是口嗨而已啊,谁知道他真的会去做啊】   【之前真的是不过脑子才说出来的,喝了点酒上头了才起哄的,大家应该都能理解吧?】   弹幕吵得很欢,然而根本没人理会它们。   吴清瘫坐在地上抿了一口水,他整个衣服都湿透了他也没察觉。   缓和过来后他也不像刚才那么慌乱了,用别人的手机照了一下周围,面色逐渐变得凝重。   节目组的人以为他还没缓过来,问他有没有事,而他只是摇了摇头,缓慢地说道:“我不记得,白天的时候我们来过这个地方。这里很陌生。”   他直视着导演,神色严肃:“我觉得,我们应该是走错路了。”   导演一愣,下意识道:“不可能吧……”   然而其他人也说:“确实白天没见过,白天也没见到这里有个坑。”   “天黑什么都看不见,走错路也是可能的。”吴清咬牙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到主路上,要不然接着走一会情况就更复杂了。”   众人都心知肚明吴清指的是什么,都赶忙找路。   奈何情况确实恶劣,他们埋头走了好一会儿,最终不得不承认事情的棘手——他们迷路了。   这下东方鹤还没找到不说,连回去的路都丢了。   导演快疯了,这是他的节目,他心理压力最大,之前东方鹤吴清的意外就够让他惊慌的了,现在他们居然还迷路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虎刺出发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那句话。   他觉得人家小题大做没有听从,这才把情况搞得愈发复杂。   幸好他们的运气还没有差到极点,虎刺听到了他们的大声呼救,顺着声音找到了他们,把他们带到了主路。   众人见到虎刺的时候几乎都要热泪盈眶了,问他怎么听见的呼救,虎刺也只是摇摇手,简短含糊道:“修行之人,体质强些。”   他一见面就极其生气的样子,怒道:“不是让你们在屋里好好呆着吗?谁让你们出来的!很危险知不知道啊!”   经历过刚才的事,众人也不敢因为他的年龄小看他了,都低头不言。   虎刺知道他们也是心急,叹了口气,先安慰道:“我知道你们急,我保证一定能找到他,好吗?”   他又叹气道:“你们也看到了,这里多危险,要是迷路或者遇到蛇都很麻烦,所以我才让你们好好呆在屋子里啊。”   导演这次没说什么。   说实话,接连出事,他也产生惧意了。   弹幕也害怕了:   【我天,他们这么多人都差点出事,东方鹤一个人,不会真的……】   【而且我突然想起来他们这房子还是人东方鹤的呢,这么欺负人家,真的,我要是东方鹤我都能气死】   【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啊……】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没那么讨厌他了,反而觉得有一丝爱怜(?)】   因为众人是分了几队找人,节目组也联系其他人现在先回去。   然而很快,负责联系的工作人员就惨白着脸回来了。   众人一见他神色就知道出事了,惊慌着询问怎么了。   那人磕磕绊绊地说:“其他人都能联系到,但是,但是……”   “柳姐一直没回,电话也打不通,他们、他们说,不知道柳姐去哪了,走着走着人就不见了……”   他害怕得说话都带着哭腔,毕竟年轻,哪里想得到就录个节目还能经历这种事,吓得不行。   想到刚刚吴清经历的事,众人心下都是一惊。   导演更是大脑一片空白,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完了完了完了……”   还录什么节目,他怕是要进去。   夜雨的情况下,人本来就精神紧张,也更容易把事情往严重的方向想。   他在开始录制这个节目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因为一个简单的‘大冒险’游戏而有坐.牢的可能。   现在情况紧急,他也只能强撑着不让自己崩溃,振作起来。   另一边的房间里,东方鹤辗转反侧许久,还是决定起来了。   他推开窗户,也不在意他被狂风吹乱浸湿的头发和衣衫,只仔细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他的位置很高,能看到幽冥山的大部分景象。   然后他就发现那似乎是节目组的人。   东方鹤皱着眉,对节目组的迷惑行为不解极了。   下大雨还出来录节目? 第12章   东方鹤在窗边看了一会,他刚开始还结合条件猜想,也许录制内容题材和探墓或者寻宝有关,节目需要这个氛围,所以才在下大雨的晚上录。   这个世界原著毕竟是修仙小说,大反派的山上有个什么机缘秘籍太正常了,现代同人文里换成墓穴或者埋了什么宝藏之类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悠闲地看了一会,忽地觉得有些不太对。   这些人也太分散了,而且走的地方也很偏,都到了山上比较偏远危险的地方了。   这节目组胆子也太大了些,该说不愧是有名的综艺节目吗?   东方鹤想了想,决定还是去劝告一下。毕竟策划有这么多隐患,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节目的录制也应当以人的安全为前提。   这个屋子里也没雨伞之类的,好在他也只是出去和导演说几句话就走,时间也不长。   在东方鹤的概念里,淋一会雨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   ……   那工作人员太慌了,惊慌失措地说出柳茹君联系不上的时候并没有避着直播设备,观众们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一个两个都失去了消息,吴清刚刚还差点出事,弹幕都担忧极了。   【柳姐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他们只是出来找一会就出了这么多幺蛾子,我就更感觉东方鹤的情况不会太好了……】   【真的希望大家都不要有事啊……】   【我现在真的生气,那些人说他们只是在开玩笑,这是在开玩笑吗?】   【唉,生死有命,为他们祈祷吧】   导演此刻心中的不安已然到达巅峰,可他只能咬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论如何,现在都不能再出事了。   林子羽也在这个队伍中,他的眉头一直都没有松开。   如果再找不到东方鹤,他就打算联系东方家了。   虽然导演极力克制住了自己,但说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先联系他们,让他们都回去吧。杨东晨老师年龄大了些,让虎刺他们多注意一下。”   他还没说完,一声兴奋的呼喊打断了他:“导演!”   导演扭头去看,居然是杨东晨那队找过来了。   他下意识道:“杨老师您怎么过来了!辛苦了,是我考虑不周,您没出什么事吧?”   导演正心中难受得魂不守舍的,难免语言混乱起来,絮絮叨叨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而杨东晨却兴奋极了:“导演,人找到了!”   他笑着补充道:“我们也迷了路,正好就遇到了小鹤,他带我们找到你们的……”   后面的话导演已经听不清了,他红着眼,愣愣地看着落在队伍最后的东方鹤。   东方鹤看起来淋了很久,浑身都湿漉漉的,面色苍白,让人只是看着就觉得冷极了。   导演终于绷不住了,一个成年男性,缓过神后居然都来不及顾及形象,直接就扑了过去。   所有的愧疚和不安都爆发了出来,他几乎有些神经质地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你,幸好幸好……”   绷不住的不仅仅是导演,观众也松了一口气,弹幕都愧疚道:   【幸好没事,他要是真的出事,我会恨我自己一辈子的!】   【天呢,他还没带伞,就这么硬抗着,看起来真的好惨啊……】   【就因为怕那些人渣真的为难莺莺姐,他真的淋了好多雨】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我再也不骂他了】   东方鹤总算听懂了,他迟疑道:“你们在找我?”   “不是找林子羽吗?”   他的声音很小,只是疑惑地自言自语,但众人还是听见了,都是一阵愧疚,可对着东方鹤他们又实在没办法开口解释。   说什么呢?说我们只是开个玩笑戏弄你,没想到你真的去找人了?   但凡有良心的人都说不出口。   东方鹤没注意到众人脸上的复杂表情,他只觉得不可理喻极了。   在他的山上找他?这是什么迷惑发言?他绝对要比在场所有人都熟悉这里。   这些人不把自己弄丢就算好的了,还乱折腾这些有的没的。   他叹了一口气,无奈劝道:“这里地形比较复杂,天气也不好,你们要不先回去吧,安全最重要。”   见众人态度居然出奇的配合,他不由得问道:“你们没出什么事吧?”   众人面色都难看起来,一时没人说话,最后还是导演回答:“柳姐,联系不上了。”   节目组的人都灰败着脸,柳茹君算是极有名气的大前辈,万一真出了事他们永远都别想在这行混了。   经历了太多打击,导演也再没办法冷静了,无助道:“他们说柳姐是突然不见的,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的队。”   他喃喃道:“要是只是单纯的迷路还好,就怕是和吴清一样……”   他没敢再接着说下去。   东方鹤挑了挑眉,导演的精神状况明显不对。   他拍了拍导演的肩膀,微微弯腰和导演的视线齐平:“看着我,冷静下来,别想那么多,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他神色认真,语气诚恳:“这座山是我的,没有人会比我更熟悉。所以一会我去找她,我一定能给你找到人,好吗?”   导演愣怔地看着他,不光导演,看直播的观众都惊了:   【我艹,东方鹤这是什么圣人,要是我被人戏弄,被人逼着淋了那么久的雨,我杀人的心都有了】   【我承认了,这哥们是真男人,真正的心胸宽阔】   【他真的,导演其实算是元凶的,他居然还帮忙……放别人身上我会骂一句圣母,但我现在是加害者的身份,我只能说,我真的感觉很羞愧】   【突然很想哭,明明不是我经历这些事,但我总感觉我好像也受了委屈一样,之前那些人就像他杀了人一样骂他,现在他还主动帮忙】   【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我现在真的怀疑那个他耍大牌黑料的真实性……】   【……可是他淋了这么久的雨,再去找人,身体会受不住吧?】   导演回过神来也急忙否决道:“那怎么行,太危险了,你又淋了那么久……”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在场反应最大的居然是林子羽。   “你不准去!”林子羽急道,甚至上手拉住了东方鹤的衣袖。   而触.手的冰凉直接让他打了个冷战。   见东方鹤丝毫不想理会的模样,林子羽急得低声道:“你疯了吗?”   谁也不能保证这雨还会下多久,山体稳不稳固,会不会突然山泥坍塌把人埋在下面,这个时候去就是拿命在赌。   先让虎刺去找,虎刺找不到就让东方家的人去找,总能找到的。   东方鹤到底在发什么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又普通的演员而已,值得堂堂东方家的小少爷赌上命去救?   林子羽怎么想都想不通,他总觉得东方鹤现在的状态很奇怪,就好像是变了个人,什么都不在乎了一样。   先前是不在乎父兄和妈妈,现在居然连自己的命也不放在心上了。   最让林子羽难以接受的是,东方鹤一个正统的东方家的人,居然真的淋着雨满山找他一个异姓外来人。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东方鹤略微思索了片刻,理解以导演和林子羽的处境,估计是怕他出意外他们承担不了。   东方鹤无奈地安抚道:“没关系的,这是我自己的意愿,与你们无关,我承担所有责任。”   他神色淡然,就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放心吧,我保证,真出什么事不会有任何人来追究的,我的公司那边和家人都不会在意的,他们也不会来追究。”   他努力说服导演道:“我知道这里哪几个地方最容易出意外,怎么在这里找人,我干这事会比你们加上都快。”   林子羽已经愣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导演也没别的更好的办法,缓缓地说了一句:“……好。”   弹幕有些沉默,零星几个人在感叹:   【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好平静,可是我听着就很难过,就好像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所有人都比他重要一样】   【我也……现在想想,实际上他的黑料只是个模模糊糊的耍大牌而已啊】   【感觉他这个心态也正常,看看之前莺莺姐玩游戏时候的弹幕就能发现,那些骂他的话真的过于恶毒了】   【其实那些恶毒的评论从他选秀的时候就有了,应该就是他对家吧,要不一般人也不至于对他恶意那么大……】   【那些评论真的,就和杀人一样】   虎刺也要跟着去,被东方鹤提溜着扔导演怀里了,虎刺甚至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整个人都震惊到恍惚了。   他居然对一个普通人毫无抵抗之力,是他最近太放松了还是刚刚只是个错觉?!   东方鹤并不知道虎刺的内心巨颤,道:“你也回去。”   小孩子来瞎凑什么热闹。   尽管虎刺也没比他小很多就是了。   导演内心复杂,第一次真心地对东方鹤说道:“谢谢。”   而对方只是摆了摆手,不在意道:“小事。”   回去的路上,众人都心情沉重,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一路上都很安静,直到杨东晨突然开口,语气复杂:   “刚刚,东方鹤扶我一把的时候,问了我,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   “他问,林子羽回去了吗?”   杨东晨顿了顿,嗓音干涩:“那个时候,我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实际上那个时候东方鹤只是客套的话,毕竟他们上一次见面的背景还是林子羽丢了,也就自然地随口提了一嘴,表示关心。   然而他说的坦荡,可心里有愧的人听了却只觉得羞愧。   杨东晨说完这段话后,一路上众人都安静极了。   没人再说过一句话。 第13章   柳茹君一个人磕磕绊绊地走着,她迷了路,又不小心崴了脚,整个人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的。   刚开始她还尝试着靠自己找到路,可随着身边的路越来越陡峭,她也不敢再移动了。   现在只能听天由命,等节目组的人发现她的失踪了。   忽地,她看到林子里突然钻出来一个人影,她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野生动物,而看清那是什么的时候,她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是东方鹤。   他打的伞看起来是节目组的,虽然打着伞,可他身上几乎全湿透了,雨水顺着发丝往下流,那双眼睛还是冷冷的,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起来像找到猎物的狼一样,让人头皮发麻。   在看到东方鹤的一瞬间,柳茹君就脱口而出道:“太好了!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我们都以为你出事了,你怎么手机也联系不上?”   东方鹤点点头,简短地说明了情况。   “……所以我就过来找你了,现在跟着我回去。”   “好。”柳茹君点头道,终于遇到个人,她面上都笑盈盈的:“那咱们快点回去吧,别让导演他们太担心了。”   而没走几步,东方鹤就忽地喊住了她:“你的脚怎么了?”   东方鹤的声音本就清冷,大雨中更添了几分冷漠。   柳茹君动作一顿,之前的记忆又漫了上来。   她想起东方鹤杀鸡时候的眼神,他应该是个效率至上没什么感情的人,说难听点就是冷漠,没有任何同理心。   自己这样拖拖拉拉地走路,他估计很不满。   柳茹君想到网上传的东方鹤的那些黑料,心下叹气。   网上说他脾气不好、睚眦必报,活脱脱一个地痞无赖,她之前为了维护小白又得罪了他,这下估计要被东方鹤为难了。   其实为难她也没什么,毕竟东方鹤被骗的事她也有错,没人在经历过这种事心里还能没怨气的,东方鹤心里有怨也很正常。   “……没什么,就是之前迷了路,不小心崴了一脚,没什么大事。”柳茹君不情不愿地含糊过去。   “脚崴了吗?”东方鹤道:“那你扶着我,我看一下你的脚腕。”   柳茹君愣愣地看着东方鹤,怎么都没想到东方鹤会是这个反应。   羞愧感逐渐充盈了她的内心,她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东方鹤已经蹲下了,她只好扶着东方鹤,受伤的脚也踩在了东方鹤的膝盖上。   东方鹤的裤子很快就脏了,可他一点没在意,只专心地在检查柳茹君的伤势。   “没事,没伤到骨头。”他简短地说道:“我背你吧。”   柳茹君抿了抿唇,她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羞愧万分。   她也是这个圈子里的老人了,各种各样的人她这些年里也算见识得差不多了,但她从没有见到东方鹤这样的人。   这里没有直播设备,东方鹤也根本没有表演的可能。   这就是没了镜头后,一个人最真实的模样。   柳茹君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人,为什么网上会传出他那么多黑料。   想起他们之前的作为,柳茹君怎么好意思让东方鹤背她,急忙拒绝道:“这怎么能行,你淋了很久的雨,再背着我的话身体肯定受不了。”   东方鹤此刻看起来狼狈极了,网上又盛传他娇气耍大牌是因为身体虚,柳茹君这么猜想也很正常。   东方鹤内心不解,背个人而已,这有什么受不了的。   他实在不懂这些人弯弯绕绕的心思,直接不容拒绝道:“山路滑,万一再受伤就不好了,而且我背你回去也快一些。”   柳茹君也只好同意。   她内心复杂极了,几乎煎熬了一路。   -   节目组的人谁也没想到,最后东方鹤是背着柳茹君回来的。   众人见到柳茹君没事,简直要喜极而泣,一群人急忙拥上去把人扶下来,着急忙慌地问有没有事。   导演看起来最激动,甚至连说话都哆嗦,众人也都心情放松地笑了起来。   弹幕也松了一口气:   【幸好所有人都没有事,这事终于结束了,今天晚上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只有我注意到东方鹤吗?他居然是背着柳老师回来的,他之前还淋了雨,我总感觉他回去得发烧……希望他身体别留什么隐患才好啊】   【他裤子都脏了……】   【我真的对他改了看法,柳老师之前还说过他吧,他居然一点都不计较】   【感觉现在大家都在关心柳老师,没一个人给他递毛巾的,要是我我真的会很难受】   【……我也】   东方鹤也悄悄松了一口气,他是没想到就下一场雨而已,这些人居然差点迷路到回不来。   既然现在没什么事了,他也打算走了。   在弹幕的提醒下,众人也想起来了东方鹤,急忙叫住他。   想到人家为了他们的事受了那么多气,还跑前跑后地折腾那么久,他们居然到现在才注意到人,都有些心虚。   还是导演先说了话:“你就这样回去容易感冒,先喝些热水吧。”   有人把装着热水的杯子递了过去,东方鹤只是垂下眼,淡淡地拒绝了:“不用了。”   见众人态度热情,东方鹤只好说道:“我只喝没开过封的瓶装水。”   弹幕反应各异:   【?我刚对他转了看法,他就搞这出?怎么,矿泉水香是吧?】   【前面的先别生气,东方鹤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大家住的是他的地方,喝的水肯定也是一样的,他不可能嫌弃的】   【那他这是……?】   忽地有人想到了什么,迟疑地在弹幕说道:   【我忽然想起来个事……之前东方鹤选秀的那段时间,好像吃过粉丝给的东西,然后那东西里面有针,把他的舌头给扎伤了……】   【他是不是因为这事才这个反应?】   观众都是第一次听说,都奇道:   【怎么还有这种事?不是说他选秀的时候搞霸凌?他这像是被霸凌了吧?】   【这么严重的事,当时怎么没有上热搜啊?他粉丝不得疯】   【前面的,实际上他那个时候已经是全网黑了,那个时候其实评论都是说他活该的……】   【天,我算是知道东方鹤为什么脾气差了,要是我被人这样对待还一群叫好的,我TM毁灭世界的心都有了,大家都别活】   【真的好奇怪啊,之前不是有人说东方鹤选秀时期一直作威作福欺负别人吗,怎么你们说的和他们说的完全不一样,东方鹤在那个选秀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啊】   弹幕还在讨论,而导演这边被东方鹤拒绝之后场面一时陷入了尴尬。   他知道自己这事做的确实不地道,幸好人家东方鹤不和他计较还帮了他,要不然这事情绝对不可能那么简单就解决了。   他很快就下定决心道:“真的太谢谢你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导演诚恳道:“我希望你能参加‘武林争霸’,以后只要是我的节目我一定都请你来,绝对给你留个好位置。”   他这个感谢极有分量,仅仅‘武林争霸’这个节目就不知道捧红了多少人,东方鹤如果真的参加了,绝对能顺利洗白,甚至爆红。   更何况导演手里的有名节目不止这一档,他的这个承诺,多少圈里的明星求都求不来。   弹幕也感慨:   【我靠,导演这次真下血本了,东方鹤这波赚翻了,洗白预定】   【这可太好了,我正愧疚呢,他来这节目我肯定支持】   【我现在真的能理解小说里追妻火葬场的角色心理了。真的,不论他接下来接什么戏,他就算杵在那里喊数字我TM都闭眼冲播放量】   【?这怎么还提前开始洗白了?他之前那些黑料你们都选择性忘了?】   而东方鹤并没有像众人设想中的那样欣喜若狂地接受,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你不用觉得因为愧疚所以想要补偿我什么,或者想要用这种方式感谢我,这只是件小事。”   导演应该只是想用这些好处来堵他的嘴,让观众挑不出错,但他真的不需要,也完全没兴趣。   导演还想再说服东方鹤,而东方鹤只是简短地拒绝道:“不必再说了,我不需要。”   他道:“我早就退圈了。”   众人只觉得茫然极了:“……什么?”   弹幕空屏了一瞬,然后整个屏幕就彻底炸了:   【啊??】   【他说什么??】 第14章   #东方鹤亲口承认退圈#的词条很快就被直播来的观众们冲上了热搜。   路人兴冲冲的点进来,然而没想到评论区完全不是他们设想的欢天喜地的场景,而是一片鬼哭狼嚎:   【直播来的,真的好难受,点开词条发现果然大家都在emo】   【直播结束得太突然了,甚至都没机会问清楚他到底为什么退圈……我总感觉他直播的时候表现的怪怪的,希望别是我想的那样】   【我现在真的就十分后悔,当初真不应该说那么重的话的,他要是真退圈了,我还怎么补偿他啊】   眼见评论区一片魔幻,路人也不禁开口道:   【不是,你们疯了还是我疯了?那可是东方鹤啊!他那个人渣退圈了不应该皆大欢喜吗?】   【别跟我说直播发生了什么,我不在乎,我只知道霸凌别人的就该亖,他要是真被网暴退圈了我只能说这都便宜他了】   【早想到了这个综艺会捧红洗白他,我只能说,你们或许能昧着良心喜欢他,但是我是绝对不会忘了,我正主那么一个阳光的小男孩,被他霸.凌得现在不小心碰到了别人都会浑身僵硬】   两方顿时吵了起来: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别觉得他的那些破事没人记得】   【不是,你们总说他选秀的时候欺负别人,但是我现在都没看过一个证据视频,全是你们在说】   【真搞笑了,动不动说你们正主眼里没光了,和别人接触神情不自然了,我就纳闷了,这真不是你们过度解读吗?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怎么还能往东方鹤身上赖啊?】   【那个他欺凌别人的视频我也看了,明明是你家哥哥准备的节目和别人重了不敢表演,全程都在看那个人脸色,要不是东方鹤强硬要求你家哥哥上场,你哥哥连表演的机会都没有好吗?】   直播的观众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个词条热度也没有很大,因而还算占着上风,而很快,另外几个词条就爆了,大量的没看过直播的人点进来,他们的解释很快就淹没在评论中。   #东方鹤富婆女友# #东方鹤把队友关门外#的词条和武林争霸的#大雨众人寻东方鹤# #柳老师失联#的词条连在一起,直接让众人有了不好的联想。   网友们很容易就猜测到,柳茹君是因为寻找东方鹤才失联的。   【TMD这个人渣死了算了,还连累到了我们柳老师!还好最后柳老师没事】   【柳老师十年老粉不请自来,特么的柳老师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他拼命,他算什么东西,没就没了,犯得着喊柳老师去找他?】   柳茹君的粉丝年龄都有些大,不太喜欢直播之类时长很长的节目类型,一般都更喜欢看剪辑版,因而也完全不了解直播发生了什么。   涉及版权,众人也没法用视频解释,口头解释又很快被其他愤怒的评论刷下去,根本看不见。   一些看了直播的柳茹君的粉丝拼命地号召大家不要再吵了,但是根本没有用,柳茹君的路人盘太大了,众人都很愤怒,吵上头了什么恶毒的话都往外说,看了直播的柳茹君粉丝都绝望了。   人家明明帮了他们,结果还因为他们现在被人这样骂,他们都愧疚死了,偏偏东方鹤还退圈了,他们甚至连补偿都没办法。   而就在这个时候,#东方鹤女友#的词条又爆了,有人把当初那个视频都扒出来了。   那个视频很古怪,刚一开始全是让人不舒服的笑声,不知道在笑些什么,屏幕里一群人在踹一个门,每踹一下那些笑声都更放肆了些。   他们踹了很久,最后那个门还是被踹开了。   门里是东方鹤。   他看起来似乎是睡过去了,整个人都蜷缩在沙发上,本来很高的一个人蜷缩起来成了小小一团,看起来有些可怜,头枕在一个女生膝上。   视频中传来了男声的起哄、吹口哨的声音。   那女生穿着有些中性,长发垂下看不清脸,众人都进去举着录像机了也没反应,连个眼神都欠奉,只是小心地捂着东方鹤的耳朵,生怕众人吵醒了他一般。   而后就是这群人忽然地惊呼,视频中一片混乱,紧接着就黑屏了。   ——拍摄被人打断了。   这个录像完全证明了这个词条的真实性,评论纷纷道:   【哦豁,这下他完全糊了,连粉丝都不能再装瞎护着了吧】   【把队友关外面,他在里面温柔乡了,可真行】   很快东方鹤的评论区再一次沦陷了,看过直播的观众的评论比较理性,然而也没人注意他们:   【说真的,只有我感觉这个视频的氛围很难受吗?联想到之前直播的东方鹤反应,我总觉得当年的选秀有隐情】   【我现在感觉东方鹤的心理状态很不对,他要是真的有女友怎么也不来安慰一下啊,就让孩子自己一人住山里?这心理不出问题才怪】   而更多人都是感到难受,因为他们之前也是这样对东方鹤的,现在跳出来才发现,他们当时说的话有多过分。   【……感觉很难受,我看直播之前对东方鹤也是这个态度来着,现在想想真的好过分】   【明明没看过直播,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怎么就那么确定是东方鹤害得柳老师丢了呢】   【预言一波,等后期剪辑出来之后有这些人哭的】   【可是那有什么用啊,伤害都已经造成了啊……】   ……   -   东方家怎么都没想到,东方鹤都退圈了,还能整出这些黑料来。   尤其是他选秀的时候和女友在房间里把队友关门外的事,陈淑婉和东方钟一点都不了解,他们完全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来。   他们以为东方鹤只是脾气不好,对人没有同理心,也没有什么能力,但他毕竟小时候被旁系娇养大的,他们都还能理解,但是乱搞关系,他们真的难以容忍。   东方钟头疼极了,这几天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这孩子是被教坏了。”   陈淑婉哭了一场,她这样心慈贤淑的妇人,很难接受自己的儿子成了这个样子。   她把自己关在屋里很久,出来之后大家都以为她对东方鹤应当失望至极了,而她却目光坚定,只道:“那是我的孩子,是我没教好他,是我的责任,怎么能怪他呢。”   平静下来后她想的更多,也许小鹤还瞒了他们更多事,她决定去旁系好好问问,把那些不好的苗头都尽早地扼杀掉。   东方钟自然也是陪她一起的,这个孩子成了如今的模样也有他的失责,他也想尽可能地挽救。   而他们没想到的是,刚到地方,那里的一个女仆听了他们是本家的人居然腿软到站不稳,陈淑婉急忙把人扶住,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话,只是面色苍白,问什么都是摇头。   想到对方是知道他们身份才是这个反应,陈淑婉不由地猜测道:“姑娘,你是不是见过小鹤?”   那姑娘看起来更害怕了,陈淑婉便愈发笃定女仆这个反应和自家小鹤有关,想要问个清楚的时候便被人打断了:“伯父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来人是个少年,看起来和东方鹤差不多大,温润有礼,见到他们也是笑意盈盈,落落大方。   “伯母好。”少年得体地和陈淑婉打招呼,神情关切道:“父亲不在家,母亲倒是在,伯父伯母来有什么事情吗?”   他的举止挑不出一处错来,丝毫没有东方鹤那种在长辈面前的拘谨和不自然,如果不知道的人也许会以为他才是本家的孩子。   他们进了屋子,见到了少年的母亲。   众人寒暄了一会儿,便提到了东方鹤。   陈淑婉试探地询问东方鹤的事情,而妇人支吾地说不出话,陈淑婉和东方钟不由得更加疑惑了,怎么一提到东方鹤的事,这些人就都遮遮掩掩的。   最后还是那个少年,也就是东方士开口道:“伯母,有关小鹤的事,母亲确实不方便开口,毕竟小鹤他……”   陈淑婉急忙问道到底是怎么了,东方士犹豫良久才为难道:“不是我们说小鹤坏话,但您也看到了,刚刚那个女仆的样子。”   陈淑婉心下一沉,问道:“小鹤是不是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东方士只是苦笑,而他这个表情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陈淑婉也急了,语气不自觉地有些埋怨道:“那你们怎么不管管他啊,就放任他乱来吗?”   最后成了现在这样?   她怎么能没有怨气,她把一个好好的孩子送过来,结果最后被养成了这个样子。   东方士眼眸微沉,转而又是苦笑道:“我母亲怎么敢啊,责罚重了你们又心疼生气。”   陈淑婉急道:“那你们至少也该教他些东西啊!”   东方士无奈道:“您也知道小鹤那性子,他不想的事,谁能强迫他啊。”   陈淑婉又问了一些,而东方士都是苦笑。   陈淑婉看着神态大方自如的东方士有些怔怔出神,再想到自己的小鹤,不由得对妇人喃喃叹道:“你把你的孩子教的这么好,怎么把我的小鹤教成了那个样子啊……”   她这话怨气太重,连东方钟都看了她好几眼,急忙补救道:“小鹤那孩子,这么多年辛苦你们了。”   他试图活跃气氛,笑道:“小士这些年也包容了小鹤不少吧,真是麻烦你了。”   东方士只是摇头笑道:“哪里的话,就是他刚来的时候想家,闹腾了些,别的都还好。”   陈淑婉有些愣神,众人又寒暄了一会,他们便离开了。   他们走后,那妇人有些紧张地问道:“士儿啊,咱们这么骗他们,万一他们知道真相了怎么办?”   她有些忧愁道:“当时确实对这孩子凶了些,谁知道他自己悄悄地跑了,找也找不到。”   “没事,找到他的时候不是吓过他吗,他不敢说的。”东方士眯了眯眼,说道:“他只要还想过东方家荣华富贵的日子,就该知道,东方家不会要一个连学都没上过的后辈。”   他嗤笑道:“他翻不起浪的,再说家主本来的意思就是把他养废,我们也没必要对一个废物那么上心。”   仿佛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一样,东方士又道:“对了,您看网上那些评论了吗?”   他笑意盈盈,看起来矜贵又儒雅,说出的话却满是讥讽:“要是我是他,我可没脸再活着了。”   “这样的人,家主怎么可能还把他当做自己的族人?”   另一边,陈淑婉坐在车上,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总觉得,东方士提起小鹤的语气太过生疏了些,不像是一起长大的关系。   至少轩儿提到小羽的时候就不会这样。   东方钟没想那么多,无奈道:“小羽那么乖巧东方鹤怎么比得上,就东方鹤那个脾气,女仆都怕他,怎么可能和人家处好关系?”   陈淑婉迟疑地点了点头,女人的直觉让她总觉得有些不对。   她靠在自己丈夫的肩上,叹气道:“咱们的小鹤如果当初不送走,现在也能和那个东方士一样优秀吧?”   东方钟笑道:“现在好好教教那臭小子也不晚。”   他搂着自己的妻子,轻声保证道:“都来得及的……” 第15章   导演愁得几乎一晚上没怎么睡,第二天早上起来眼圈都是黑的,把节目组的人都吓了一跳。   他想了东方鹤的事情许久,越想越觉得他们这事做的确实不地道。   当初东方鹤出事的时候,他们官宣阵容没有人家,这本来就是在落井下石,而东方鹤非但没计较,直播开始以来还帮了他们这么多。   甚至之前大冒险那件事,现在想想完全就是在欺负东方鹤,而这件事最后要不是东方鹤根本收不了场。   导演现在是真心想帮东方鹤,至少对他们之前做的事弥补一二。   他的节目捧红过那么多明星,他有把握也洗白捧红一个东方鹤。   但现在问题是,东方鹤说他退圈了,根本不愿意参加‘武林争霸’。   不过导演也看透东方鹤了,这人也就面上冷淡,实际上心软得很,多纠缠纠缠肯定就同意了。   所以导演也打算在直播的一些环节里生拉硬劝,尽量让东方鹤也加入,或者说在直播里露个面。   只要东方鹤肯来,导演就有自信扭转东方鹤的风评。   虽然东方鹤本人并不需要就是了。   因为之前差点出了意外,所以他们今天的直播也是在幽冥山上,惯例的节目环节过后,导演又提出了一个新要求。   之前他们雨夜差点出危险的词条登上了热搜,他们又一直在直播没什么机会联系家人,导演想让他们在这里给自己此刻最想联系的人打电话。   众人自然是同意的,实际上在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后,他们也早就想和家人通话了。   直播中弹幕一直都有人断断续续地提到东方鹤,这个环节更是有人直接道:   【其实我蛮想知道东方鹤家人会是什么反应哎,他们孩子大半夜淋这么多雨,估计要心疼死吧】   【要是我是东方鹤,估计受了这么多委屈给妈妈打电话就只想哭吧】   【嘶……要是我的孩子平时都酷的不行,突然和我哭的话我是连杀人的心都会有的,直接冲过来就对节目组一顿捶】   弹幕纷纷‘哈哈哈’地笑起来,调侃节目组要小心了。也有仍然看不惯东方鹤的弹幕,但很快就被其他弹幕刷下去了。   那件事之后,直播的观众们对东方鹤都微妙地转变了态度,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补偿心理,都默契地对他的黑料避而不谈。   节目组让脸皮最厚的鹿灿之去拉东方鹤参加,鹿灿之也明白以东方鹤现在的风评,这个机会简直就是他翻身的唯一机会,因而极为热情地拉东方鹤参加。   他又是说要感谢,又是说要道歉的,专业歌手的肺活量说起话来简直滔滔不绝,东方鹤甚至没有插.嘴的机会。   东方鹤本来打算直接拒绝的,但导演的这个提议确实让他有些动心。   他的手机扔在了车里,又不打算再出去了,等节目组离开后他也基本不可能再和外面的人联系了。   他确实有还想要联系的人,因而也就同意了。不过另一个方面是鹿灿之确实太热情了,他着实难以拒绝。   众人是分开打电话的,这个环节同时进行,为了方便整合进了一个直播,观众们可以自行选择看谁的直播。   这个环节一开始,众人都直接拨通了电话,只有东方鹤因为用的别人手机,还在输入号码,自然也就慢了一步。   弹幕在也很热情地反应道:   【啊,柳茹君老师果然在给丈夫和孩子通话……老师应该是怕家人担心,真的不提那件事哎】   【莺莺姐也是,明明之前哭的那么惨,家人面前就什么都不说,只说这边风景好】   【哈哈哈,只有吴清老师在嚎啕大哭】   而对于林子羽,观众们本来就都知道林子羽不是一般家庭,早就十分期待了,等到陈淑婉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来都激动极了:   【呜呜呜,这就是富婆妈咪的声音吗,好温柔啊!】   【妈咪康康我,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孩子啊】   【谁能想到大帅哥私下里会软软地喊‘妈妈’呢,他们家庭关系真亲密啊,我成年之后再喊‘妈妈’就会觉得脸红了来着】   【怪不得小林让人感觉那么温润如玉,原来是因为有个这么温柔的妈妈,羡慕了】   林子羽和陈淑婉报过平安后也看到了弹幕上的内容,笑道:“妈妈,大家好像都很喜欢你哎。”   陈淑婉闻言,笑着和观众们打了招呼,直播间纷纷感叹要幸福地晕过去了。   而另一边,东方鹤的号码也输完了。   他好像是先输了一串号码,犹豫了一会之后又全部删除了,反复删除了几次才最后输了一串号码。   嘉宾们打电话要么是和父母,要么是和丈夫子女,因而众人自然也就以为东方鹤也是和父母打电话。   弹幕也纷纷好奇到底什么样的父母才能养出东方鹤这种人:   【我真的好奇,感觉东方鹤这个性格,妈妈应该也是很酷的人】   【哈哈哈,说不定听见东方鹤受了委屈直接骑着摩托(?)来节目组砍人了】   弹幕一片欢乐,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东方鹤的状态不对劲。   【看他这个样子,我真的觉得悬……】   【删了一串又打一串,感觉他很纠结的样子,该不会是家里人其实不待见他吧】   【嗯……感觉有可能哎,你们想想他现在网上的风评,实际上也就只有我们直播的观众对他态度好一些吧……】   众人都担忧地看着发展,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东方鹤并不是在和什么爸妈打电话。   ……虽然也差不多。   他在和队友打电话。   他离开的时候队里的大哥二哥都联系不上,他也早就习惯这两人的作风了。   现在也不知道这两人有没有看到他退圈的消息,如果看到了的话,应该会很生气,所以东方鹤在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安抚一下。   大哥的脾气真的很差,每次生气都很认真,有一回甚至把自己气进了医院。他生起气来完全不管不顾的,所以东方鹤还是蛮怕他生气的。   因而东方鹤下意识输入大哥的号码后,又迟疑地删除了。   他想着也许采取迂回战术好一些,先和二哥打电话探探口风,实在不行让二哥帮忙劝,反正大哥也打不过二哥。   所以最后东方鹤删删减减,输入的还是二哥的电话。   二哥的电话也没打通,东方鹤却松了一口气。   没打通好啊,没打通说明他们还没回来,还不知道他已经退圈了。   虽然他们迟早要知道,但能晚一会是一会吧,东方鹤自我安慰般地想着。   为了表现自己确实是真心想打通电话的,东方鹤甚至还装模作样打了好几次。   他也就只有在面对队友的时候才会这么幼稚。   而弹幕可不知道东方鹤松了一口气的心理,都有些沉默了:   【……虽然我之前也觉得东方鹤是个人渣,可是那是他父母,又不是和网友一样的陌生人,不至于也这么讨厌他吧】   【好绝情,可能是因为我原生家庭比较幸福的缘故吧,我真的没法想象要是我爸妈这样对我我会怎么样,我感觉我真的会崩溃】   【他还在拨号……我真的感觉心疼了】   【感觉就像被放弃了一样,我妈稍微偏心一点我妹我都受不了,他这直接被放弃心里估计更难受】   【唉,没办法,也不是人人都有林子羽那么包容的妈妈的】   众人的通话环节很快就结束了,而这整个过程中,东方鹤都没有拨通过一次电话。   导演显然也看到了,小心翼翼地问东方鹤要不要再拨一次,说不定他们只是在忙,下一次就能拨通了。   而东方鹤却拒绝了。   笑话,装装样子就可以了,真拨通了那可麻烦了。   就大哥那脾气,绝对会闹。   他这个全然拒绝的样子,导演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只能试探地问:“要不我把电话给你吧?你回去再打打试试?”   “不必了。”东方鹤拒绝道:“这个环节结束了,我也该走了。”   而他这话很难不让观众多想:   【是我错觉吗,感觉他有点落荒而逃的样子】   【他之前说的原来是真的,真的没人会因为他来找节目组的事,真的没人在乎他】   【东方鹤后面如果看了节目,应该会很羡慕林子羽那样和谐的家庭吧……】   ……   陈淑婉挂断电话时面上还带着笑意,道:“刚刚小羽和我通话了,他说他没有事情,让我们放心。”   东方钟点点头,道:“好。”   碰巧东方轩也在这里,他忽地想到什么似的,道:“我记得小羽在录节目?他有时间和家里通话吗?”   陈淑婉笑道:“是在直播,我还和观众们打了招呼,大家都很喜欢小羽呢,我也就放心了。”   东方轩忽然觉得不对:“我记得他们节目组好像遇到了小鹤?小鹤也在直播里打电话了吗?”   “应该不会吧……”陈淑婉迟疑地说道。   她莫名地感到了些许不安。   “他们应该只是碰巧遇到,我看网上说小鹤不是嘉宾,不会参与直播的。”陈淑婉道。   陈淑婉打开手机,未接电话那一栏空空荡荡。   她存了小鹤的电话,所以不会被当做骚扰电话拦截,如果小鹤打来电话,未接电话里会有记录。   她逐渐地安下了心来。 第16章   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了。   节目组的人已经在幽冥山上耽误了很多日子,也是时候离开,进入‘武林争霸’这档综艺的真正主题了。   众人也跟着虎刺去往踏云门。   虎刺描述的门派让他们觉得简直就是现代的武侠世界一般,一想到马上要去那样的地方,众人都难免紧张起来。   进入踏云门时,众人都有些惊了。   这里要远比幽冥山大得多,修好的阶梯高耸入云,不知延伸到了哪里,看不见尽头。不时有一些弟子经过他们身边,有些认识虎刺的会行礼打招呼,而后又匆匆离开。   嘉宾们完全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直播的观众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真的不是什么武侠电影里才有的场景吗……】   【要不是他们穿的都是现代的衣服,我真的会以为这是哪个仙侠电视剧来拍摄了】   【我现在发弹幕都不敢放肆了】   虎刺给他们解释着,因为节目组往后面拖了几天,正好和别的事务撞一起了。   现在正好快要门派大比,各门派都有人来,所以踏云门的人也比往常多上许多,有些就是别的门派的弟子。   来别人的地盘肯定要见见主人,节目组的人打算拜访一下掌门或者门派长老,直播里还能说说一些普通人接触不到的东西,也算给他们宣传。   而众人没想到的是,人家根本没把他们放眼里,压根没打算见他们,一个辈分比较高的更是说他们只是一群俗人而已,没必要见面,传话的弟子说这话的时候都有些尴尬了。   他们这才了解到,邀请他们来的人虽然是各门派里都能说的上话的人,但辈分并不高,算是小辈,而门派辈分比较高的是十分排斥他们这些外人的,也完全瞧不上他们。   让他们来拍摄和宣传只是门派里年轻小辈们的主意,而他们的师父师叔们都只是抱着‘随他们玩闹吧’的心理。   观众们根本没见过这种操作,哪个综艺去拍摄不都是被人捧着的,让他们吃闭门羹的这还是头一个。   然而观众们有人忽然琢磨出不对劲来:   【我突然想起来,这掌门是不是就是虎刺他二师兄的师父来着】   【!啊,所以这就是我那恶毒的公公?果然很恶毒啊】   【笑亖,你们别太搞笑了】   而有人却忧心忡忡道:   【完全理解不了你们为什么那么欢乐……知情人来说一句,现在看来导演他们完全没取得这些门派中真正话语权者们的认可,那么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他们破坏了规矩或什么的,真的有可能要受罚】   【他们才不会管外人知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也不会给外面的人面子,所以你们千万不要卷进他们的事务里啊!】   看到这个弹幕的人都迟疑道:   【不会吧,应该不会又出什么事吧……】   【千万要注意安全,平安回来啊!】   既然来到了这个地方,众人自然是要参观一下的,虎刺也适时地进行了介绍,众人都听得入神。   只有鹿灿之全程心不在焉的样子,好不容易等到休息的时候急忙凑到虎刺旁边,丝毫没有知名歌手的架子,好兄弟一般揽住虎刺肩膀,道:“好兄弟,你也别介绍这些东西了,真没多少人愿意看。”   他笑道:“讲些有意思的听听呗?”   虎刺一脸茫然,不解道:“也没什么有意思的啊?练功就是很枯燥的事。”   鹿灿之把话说的更明确了,他点了点直播,道:“你看,大家的关注点和我都是一样的……讲讲你二师兄的事呗~”   虎刺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其实二师兄的事算是忌讳来着,平时大家明面上都不提他,连他住的地方也是锁起来的,不让我们靠近来着。”   “要不是师兄们和我们说,我们都不知道还有个这么厉害的二师兄,所以我了解的可能不多。”他道。   而他这话根本没有用,观众们也来了兴致,大家也催促他讲,容不得他拒绝。   弹幕打趣道:   【笑死,感觉像什么脑.残粉聚会一样,虎刺少年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吧】   【感谢鹿哥的嘴,等我和二师兄结婚的时候让鹿哥坐主桌】   【前面的大白天就说梦话了?】   也有弹幕发现了虎刺话的含义:   【不是,凭什么是忌讳啊,我老公可是为门派做过贡献的,凭什么抹去他的功劳啊】   【明明‘踏云门最强’的概念是建立在他的付出之上吧……】   虎刺没看弹幕在发些什么,想了想,说道:“踏云门现在主要掌事的除了各位师叔们,主要就是两位师兄。大师兄经常找不到人,三师兄是待定的下一任掌门,平时也很忙。”   他话还没说完,鹿灿之就不满地打断道:“凭什么啊,掌门应该是二师兄啊!”   虎刺无奈地解释道:“当初确实是二师兄,听师兄们说,其实最开始都没三师兄什么事。”   他断断续续地回忆道:“我私下里听师兄们八卦,大师兄最开始实力很差,而二师兄又极有天分,所以大家原本都觉得下一任掌门肯定就是二师兄了。”   “师兄们还说大家那时候都嘲笑大师兄,因为他实在是太笨了,什么都学不会,还总是闯祸,都是二师兄帮他解决的。所有人里也只有二师兄不会嘲笑大师兄,他们关系也很好,甚至住一间屋子。”   “可是后来大师兄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开窍了,一时居然和二师兄不相上下。”   “大师兄脾气本来就比二师兄好很多,之前大家嘲笑他他也不生气,只是好脾气地笑,所以他实力上来之后,大家都喜欢大师兄了,连师父那样对什么都很冷淡的人居然也更偏爱大师兄一些。”   说到这里的时候虎刺的表情有些难过:“师兄们说二师兄是个很傲气的人,平时就只在乎师父的态度。原本师父对谁都冷淡倒没什么,可这下师父对大师兄明显的偏爱二师兄就受不了了。”   “所以二师兄就和大师兄闹掰了,成了死对头,最后他们很凶地打了一场,那一场二师兄输了,师父就更喜欢大师兄了。”   虎刺说道,声音低低的:“后来二师兄就去打其他门派了,师兄们说他是为了向师父证明自己不比大师兄差……但是师父最后把他赶走了。”   “师兄们说他的武功最后也废掉了,彻底没法比得上大师兄了。而且还是大师兄动的手。”   虎刺停了一会,又道:“大家都以为大师兄最后会成为下一任掌门的候选人,可是谁也没想到,大师兄拒绝了。师叔们都很生气,可是又捉不到人,就只能任他去了。”   “所以最后这事就落到了三师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三师兄也不愿意,不过他反抗不了师叔们,就只能被迫同意了。”虎刺道。   一时久久无人言语,连观众们都在认真听虎刺讲故事。   从天之骄子,全门派的师弟们都尊敬的二师兄,最后落魄到废了功夫,被最喜欢的师父赶了出去,下落不明,这样大的落差,他们只是听众都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鹿灿之最先打破沉默,感叹道:“你们掌门还真是个绝情种,他不会修的无情道吧?”   自己最有天分的徒弟,还那么崇拜喜欢自己,最后居然连一点活路、一点尊严都不给这个徒弟留,非要他那么难堪地苟活着。   观众也感叹道:   【鹿哥这次说的对,其实最开始师父要是注意到了二师兄的心理,把人安抚好,根本就没后面这些事】   【当时二师兄也不大吧……感觉就是个争宠的小孩,谁小时候还没因为觉得父母更偏爱另一个孩子而生气的】   【而且他们父母都不在这吧,只有师父的样子,那不就更缺爱了,渴望得到师父的关注也很正常吧】   【但凡二师兄父母在他身边这孩子都不可能这么偏激】   【这个师父我真的不能理解,那可是自己照顾着长大的宝贝哎,居然真忍心赶出去,他有没有想过,二师兄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离开这里他连怎么养活自己都不知道,把他赶出去他要怎么办啊】   【别说了,热搜预定#那个狠毒的男人#】   林子羽见气氛沉重了起来,岔开话题道:“别说这些沉重的了,说些你二师兄的战绩吧。”   他心里清楚,毕竟这是人家地盘,在人家门派说人家掌门着实不是一件聪明的事情。   虎刺二师兄的事情确实令人感慨,可他们到底只是陌生人,也没必要为了一个故事中的人物得罪不必要的人。   虎刺闻言想了想,说道:“二师兄确实很厉害啦,不过他厉害的方面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该给你们说哪个。”   他停顿片刻,笑道:“有了。最近不是要门派大比吗?”   “师兄们说,二师兄很早就得过大比第一了,而且那之后,只要他参加,第一都绝对是他。”虎刺语气自豪道。   众人都心下惊叹,这人果然是个天才。   鹿灿之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对导演说道:“要不我们还是去试试拜访一下掌门吧。”   他认真道:“我是真的想问问他是不是脑子里有坑。”   这么厉害的徒弟都扔? 第17章   虎刺他们在参观的时候动静不算很小,毕竟那么多机子照着,想低调都难,因而早就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半月宗的小辈们本来在等师兄们商议大比事务,看到虎刺他们的举动后心生奇怪,便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虎刺被节目组一群人围着,竟真没有注意到。   他们跟在后面,刚好听见虎刺最后一句有关门派大比的那句话,听到虎刺说那个人大比次次第一,都纷纷皱起眉来。   他们师兄那般厉害的人物都不敢这么说,这人是疯了吗?   况且上次大比第一的姜澈就在他们宗,是各门派的长辈们都公认的天才,可就连姜澈都不敢笃定自己这次也能拿大比第一,这人是怎么敢的?   姜澈此刻就站在这里,半月宗的人都不敢看他的脸色,杜聿风心知自己这个师弟的脾性,急忙笑着开口朗声道:“那位小兄弟别开玩笑了,当心吹牛吹大了晚上挨师兄们揍。”   节目组的众人忽地被打断都心下一惊,他们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被人跟着。   虎刺表情也冷了下来,面色不善地看着来人。   “这位兄弟面生啊,想来是没参加过门派大比吧?既是没有参加过,还是不要乱说的好,以免显得自家门派浅薄无知,你觉得呢?”半月宗的一位弟子笑道。   那弟子虽笑着,可笑意却没多少,话里话外也都在嘲讽。   邻近大比,各门派之间本来火气就重,说话也自然不客气。   节目组的人都心生不满,这人说话太过分,全然一副挑衅的姿态。   鹿灿之最沉不住气,直接开口道:“不是,你谁啊,上来就这么说,懂不懂礼貌啊?”   然而说话的那个半月宗弟子根本没有理会他,嘴角都还带着笑意。   他甚至都没看鹿灿之一眼,只是看着虎刺,眼里满是挑衅,随意地摇了摇手制止了鹿灿之的话,道:“这里没有你们插.嘴的份。”   “外面的,俗人。”   那弟子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但嘲讽和蔑视的意味很重。   鹿灿之火气瞬间上来了,节目组的人急忙拦他,就连弹幕也都在劝:   【冷静啊鹿哥!各位千万别和他们起冲突,我们是外面的人,不能卷进他们的事里啊!】   【别生气别生气,我们在人家地盘,就要遵守人家规矩,大家都冷静点,我们确实干不过他们的】   弹幕里虽然愤怒的占大部分,但是有人提前科普过这里的规矩,因而也只能忍气吞声地劝节目组忍忍。   被这样嘲讽,虎刺语气也不好,道:“我并没有吹牛,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不信是你们的事情,只能说明贵派的人见识短浅罢了。”   气氛紧张起来,节目组的人毕竟是外面的人,也插手不了人家的事务,一些人已经在暗自祈祷不要发生什么冲突了。   而之前一直沉默着的姜澈终于开了口,他面色沉沉地看着虎刺,语气冷淡:“你在说谎。师兄们从未和我们提起过有这样的人。”   “这不合理。”他道。   半月宗的人一向自视甚高,如果踏云门真的有过这样的人,他们不可能没有交过手。   虎刺道:“你师兄没提过是你师兄心里有鬼……”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姜澈打断了,那家伙的眼睛像条毒蛇一样,毫无感情,目光沉沉道:“证据。你既然说是真的,那么就证明给我看。”   杜聿风看自家师弟这个样子顿时觉得头疼,心知姜澈又开始犯病了。   姜澈本人极有天赋,多少年也出不了一个,门派师叔们对他的态度简直几近溺爱。他又是个武痴,心里单纯得只剩个武了,所以门派里不管师兄们还是师弟们都自然而然地宠着他,生怕他被谁拐了骗了。   因而姜澈的脾气被养得傲气的很,极在乎大比名次的事情,而虎刺说的话表明了有另一个天才的天赋远在他之上,他这从小被大家捧到大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忍,自然要问个明白。   眼见师弟这么在乎,杜聿风挠了挠头,决定把这个恶人当到底了,于是语气恶劣地开口了:“就是啊,随便说说谁都可以,那我还说我武林第一,这些门派里谁都没我强呢,那可能吗?”   半月宗的人除了姜澈,简直是一群笑吟吟的狐狸,面带笑意游刃有余地嘲讽,虎刺很快就被激起了火气。   他性子又直,全然不觉自己进了坑,急道:“你们不信的话,那就跟我来吧。”   众人便跟在虎刺后面,然而随着他们的前行,周围的景象却越来越偏僻,到了后面除了他们已经看不到别的弟子了。   半月宗的人不禁开口威胁道:“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我们姜澈可是多少届都出不了一个的天才,各派掌门长老们都关照的,真出什么事你也没法和你师叔们交代。”   虎刺并不理会他们,继续走着,最后众人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屋前。   “这是?”杜聿风迟疑道。   “那个师兄的住处。”虎刺道:“这就是证据。”   鹿灿之惊道:“你不是说你二师兄住的地方是禁地,不让来的?”   林子羽面色凝重道:“这种地方既不让来,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吧。”   众人也都同意他的说法,然而姜澈已经走到了门前。他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方,怎么可能直接回去。   那门是关上的,姜澈敲了敲门,众人都屏息等着,然而门内并没有什么回应。   “里面没人,我们走吧,毕竟这是人家禁地……”杜聿风的话还没说完,姜澈就已经踹开了门,走了进去。   众人对视一眼,心思各异,也都跟上。   门内,姜澈已然愣在了原地。   而进来的众人也看清了门内的景象。   屋里的设施都很简单,大抵是很久之前建造的房子的原因,窗户很小,让人觉得很压抑,床上只有一床叠好的被子,古怪的是床头却缠着极粗的锁链,有的部分已经上了锈。   墙壁都已然变了色,地上墙上都是划痕,还有些刻意地看起来像是计数的刻痕,不知道主人的用意,房间里还有被打坏的木人桩,上面还画着略显粗糙幼稚的笑着的人脸,看起来莫名有些渗人。   观众们在之前的虎刺介绍里见过踏云门其他的房子,突然看到这么简陋奇怪的房间都有些感叹:   【是我的错觉吗?总感觉这房子看起来怪怪的,而且很压抑】   【……感觉像是个关疯子的地方,根本不像人住的】   【这里真的越来越有修真小说那味了……说起来我那恶毒公公让我老公就住这地方,真的不算虐待吗】   【不是,他师父就让他住这种地方,他还喜欢他师父呢?他是没住过好地方吗】   而姜澈愣住的原因却并不是因为这个。   这里有很多很多的武器,有些是踏云门的,有些却是其他门派的,而他们半月宗的独有的武器居然也在这里。   半月宗其他的弟子显然也看到了,那些武器里有一种锁链样式的是他们半月宗独有的,此刻他们看到这个锁链都有些惊疑不定。   杜聿风喃喃道:“不应该啊……这种锁链因为杀伤力太大,太过残忍,半月宗都已经废除停止使用了,连我都只是听师兄们说的,这里怎么会有呢?”   有些弟子反应过来后愤怒道:“这种武器早就被废除了,两派之间切磋极易造成重伤,一个不小心直接都能把肉剔尽了。这里住的到底是什么疯子,居然会有这种锁链?”   而虎刺也没有回应,他也是第一次闯进这里,听着半月宗弟子的描述他也已然面色发白了。   然而不用他说,半月宗的人也明白了,这就是虎刺话里说的那个人住的地方。   “这是什么疯子啊……他知道他在做什么吗?这简直就是在糟蹋他的天赋!一个不小心他就会成废人!你们门派的师父师叔们就放任他乱来吗?”之前那个笑盈盈嘲讽虎刺的半月宗弟子道。   他是最溺爱姜澈的师兄之一,谁敢用这么阴险的东西对付姜澈他能急到和人家拼命。   他实在不敢想如果姜澈成了废人的那种可能,所以他极其不理解,踏云门的人怎么会放任一个天才这么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别的不说,那家伙的师父师兄也不管吗?   姜澈神态复杂,许久没有缓和过来,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良久之后他才轻声地叹道:“疯子……”   这不是踏云门的武器,所以这人一定和他们半月宗交过手,并且一定赢了当初用这个诡谲锁链的弟子。   这个人,简直太……让人头皮发麻了。   太狂妄了。   节目组的人从没见过这些东西,在这个房间里呆了一会就难以忍受了,这里实在是太过压抑,而半月宗的人也快维持不住笑意了。   姜澈仔细地看着那些武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态,在没人在意的地方,小心地把这里的一枚被改良过的极薄的暗器藏在了身上。   外面忽然嘈杂起来,众人出去查看情况,原来是半月宗的师兄们商谈完小辈们的大比事宜,一出门发现师弟们都不见了,四处问人才找到这地方。   踏云门的弟子们都面色不善起来,毕竟这是他们的禁地,但因为带头的是自家的师弟,最后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半月宗的人赶紧离开。   路上,师弟们一反常态的安静,半月宗的师兄们完全一头雾水,疑惑极了。   去个禁地而已,又不是撞鬼了,怎么一个个的都魂不守舍的?   “你们今天怎么回事啊,被踏云门的人吓到了?”师兄们打趣道:“要我说你们也是活该,人家不让去的地方非要去……”   姜澈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直直地看着他:“师兄,我想知道,踏云门曾经有没有一个极有天分的人,而你们为什么从未提起过他?”   此话一出,刚刚还在笑着的师兄顿时僵在了原地。 第18章   姜澈问完这句话就发现,一贯笑眯眯的师兄们此刻都沉了脸色。   这个人是不能提吗?杜聿风迟疑地想着。   而姜澈却没那么多的考量,他想知道的一定会问个清楚。   师兄们叹了口气,沉默良久,才问道:“你们怎么会知道那个人的?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绝对遇见了一些事情,不然姜澈今天也不可能那么反常。   “说吧,在那屋里见到什么了?”一个师兄抱着胳膊问道。   “‘血月’,我们半月宗的‘血月’。那么危险的武器,我们自己门派都已经销毁,停止学习和使用了,为什么踏云门还会有这种东西?”那个笑眯眯讽刺节目组是一群俗人的半月宗弟子,圣玉枫急道。   那个武器之所以名为‘血月’,是因为它造成的创口深可见骨,血色中隐隐可以看见骨头,嫩白的颜色仿佛月亮。   “这种残酷的武器为什么还会有人使用?”圣玉枫道,其他师弟们也都情绪激动。   只是门派切磋而已,用这种武器的人何其恶毒!   师兄们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神情中看到了无奈。   一个师兄语气核善地说道:“‘何其恶毒’?小崽.子,我看你们是皮痒了,连师兄都敢骂?”   另一个师兄揣着手,眯着眼睛笑得像只狐狸,道:“实话告诉你们,‘血月’以前就是我们用的,说话注意点儿。”   师弟们顿时仿若雷击,他们实在想不到,自己的师兄们看起来那么和善,居然也用过这种武器。   “不可能,这也太残忍了……”师弟们神情恍惚地喃喃道,他们从来不知道师兄们居然瞒了他们这么多。   一个师兄瞪了那两人一眼,无奈解释道:“嗯,怎么和你们说呢,你们现在只是‘切磋’,和我们当时其实很不一样的。”   他解释道:“我们当时着实有些血腥,不提也罢。当时的很多武器现在都因为各种原因停止使用了,你们从没接触过,自然就有些难以接受。”   他笑道:“包括现在门派大比,你们不是总觉得师兄们把你们的大比当儿戏吗?因为我们也是经历过的,当时的大比可和你们的完全不一样,现在的大比和当初的比起来,说是游戏也不过分。”   “不过师兄们也很在意你们大比事宜的,你们也很棒。”那师兄又赶忙安抚道。   而师弟们已然怔怔出神了,尽管师兄们说得隐晦,但不难听出来他们那时各派比拼的残酷,毕竟连‘血月’这种武器都算寻常,当初厮杀的血腥可见一斑。   “所以说你们现在的条件好,切磋都跟玩似的……要知道珍惜啊,臭小子们。”一个师兄感叹地说道。   姜澈垂下了眼眸,紧贴着那枚暗器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他从不知以前的大比是这般凶险的,居然还沾沾自喜了那么久,简直就像……井底之蛙。   他忍不住去想,那种大比中能多次胜出的人,他的天赋究竟恐怖到了何种地步?   姜澈问道:“所以,踏云门的人说的都是真的?那个人真的赢了很多次大比?”   实际上不用师兄们回答,他心中也早已有了答案,可他实在不解,那般厉害的人,为什么他从未听师父师叔们提起过?   而且有那样的人在先,为什么师父师叔们还对他这般夸赞?   他根本就比不上。   “为什么我从未听你们提起过?”姜澈还是问了,他实在是不甘心,巨大的挫折感宛如藤蔓,一点点缠上了他的胸口,堵得他喘不过气来。   然而师兄们对视了一眼,都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不可说。”一个师兄高深莫测地忽悠道。   然而师弟们发现师兄们瞒了他们这么多的事后早不吃这套了,纠缠在后面问个不停。   师兄们头疼道:“真没法告诉你们。”   “他的存在可以说是各门派的污点了,所以是忌讳,不能提。”   “总之,你们只要知道不能在师父师叔们面前提起这个人就行了,他们绝对会生气的。明白了吗?”师兄们头疼道。   杜聿风沉默片刻,思索后问道:“那么师兄,如果我们真的遇到这个人,有几成把握能制服他?或者说能坚持几个回合?”   他怕师兄们误会,又补充道:“我说是我们,不止我一个人。”   一个师兄瞥了他们几眼,怜悯道:“我的建议是呢,你们最好刚露面就跑。”   “千万不要盲目信任自己啊,小崽.子们。”   杜聿风不相信道:“不至于吧,几个回合应该还是可以的?”   “直接跑也太丢人了吧。”有人小声嘀咕道。   师兄们但笑不语,只是目光愈发怜悯了些。   还是经历的少了,才会这么自信。   幸好那人已经不在这里了,这群小崽.子们再怎么作也不用担心会出什么问题。   ……   另一边,节目组的人也终于联系上了当初邀请他们来的负责人。   负责人的身份特殊,各派之间的活动基本都是他主持,联系节目组的主意也是他想的。   正好最近要进行门派大比,负责人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素材,邀请节目组嘉宾们参加,只参与前面一些他们能参与的,后面比较危险的就退出。   踏云门因为历史残留问题,是公认的比较强劲的门派,因而参与弟子本来就少于其他门派,以作平衡。   平常这部分缺少的就按零分来算,节目组的人来了正好就算作踏云门的人员,挣一些聊胜于无的分数。   本来踏云门也没指望他们这些外行挣分数,因而他们主要就是来体验的。   “不对啊,各派的武功不是很机密吗?我们这一直播不都全泄露了?”鹿灿之奇怪道。   虎刺说他二师兄学了人家门派的功夫,最后都被赶出去了,可见他们应该对本派绝学很重视才对。   “没事。”负责人摆摆手笑道:“那都是以前,现在早不讲究这些了。可能就只有一些长老们在意吧,不过他们不会和我们小辈们计较的。”   鹿灿之有些愣怔地回道:“……哦。”   他忽然感觉有些委屈,却不是因为他自己。   弹幕也都感慨良多,当初那么大的罪过,放到现在,居然就只是这么轻轻放过了?   门派大比算是比较正式的,这部分以直播的形式呈现效果会比较好,所以导演最后决定这部分的直播直接放出,不用VIP,把热度炒上去后再放出第一季全部的剪辑版。   一套连招,这节目想不火都难。   他们本来打算在踏云门住下的,但踏云门最近来的人实在很多,而且屋子也着实不如幽冥山的舒服,导演他们考虑了一会还是决定回去蹭东方鹤的房子。   反正这人也说过,他们想住多久都行。   而且正好趁这个机会也让东方鹤体验体验门派大比,这次没有任何恶意剪辑,能呈现他最真实的状态,直播的时候说不定就能圈一波粉。   他们便很快离开了,厚着脸皮在幽冥山住下来。   东方鹤没说什么,毕竟林子羽也算得上是原身哥哥,他能帮的自然会帮。   导演还在说什么,东方鹤垂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然而他听着听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导演居然说他们准备参加门派大比。   东方鹤一下就精神了,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只觉得荒谬至极。   参加……什么?   他都不能保证次次全身而退,这些人是疯了吗? 第19章   嘉宾们那边还在兴高采烈地谈论着直播大比的事宜,一个个的都很兴奋,尤其是男嘉宾。   毕竟谁小时候还没个武侠梦,能有这样亲身体验的机会着实太难得了。   东方鹤欲言又止,他想说些什么,又怕打击到这些人,只能斟酌着语气尽可能委婉道:“我觉得,你们最好还是别参与比较好。”   鹿灿之看出来东方鹤在担心,笑着说道:“没事的,出不了意外,我们只参与大比里前面简单的活动,后面危险的就退出了。”   东方鹤卡壳了一瞬,他微微歪着脑袋努力回忆着。   大比里简单的部分?   是指什么?   门派大比不是上来就打吗?还分简单的危险的?   是指对手实力低吗?   “是啊,听负责人说有些像趣味活动之类的,拍出来应该还蛮有趣的,我还是第一次参与这种活动呢,好新奇啊!”金莺莺笑着道。   ……趣味活动?   东方鹤已经有些茫然了。   即使是他,也没法把大比和轻松有趣联系起来。   他不禁心生敬意,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现在的弟子心理素质比他们那时候强多了。   他那个时候还有人叫他疯子,真该让这些人看看现在的弟子,连他都自愧不如。   “不过他们还让我们记得带支笔以防万一什么的,说是有可能会进行笔试。感觉就像回到了上学的时候呢。”女嘉宾苏巧笑道。   东方鹤动作一顿,笔试?   现在的门派大比已经复杂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他也发现了这个门派大比和他印象中的完全不同,他这个拿过第一的甚至都感到了陌生。   既然负责人说可以,那应该没有问题吧。再说各派的长老都在,对外面的人应该会注意分寸。   想到这里他也不再准备劝说,打算回去了。   而这个时候话题不知怎么扯到了他身上,导演居然邀请他一起参与。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也算是还我之前欠你的人情。”导演诚恳道。   他是真心实意地邀请东方鹤参与,毕竟错过这个机会,东方鹤就很难再洗白自己,就算退圈也会一直背着骂名。   没人能忍受一直挨骂,更何况东方鹤性格是出了名的差,肯定更急于洗白。   出乎意料的是,东方鹤极其迅速地拒绝了,态度很坚决。   东方鹤想的很简单,他是绝对不可能去的。   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他现在落魄到只能欺负小孩呢,虽然他年龄和辈分都不大就是了。   这种大比哪有师兄下场的啊?   再说他也早就被逐出师门了,各派武法都不能用。非要打的话也不是不行,可他并不是很想见旧人。   他有自己的思虑,但观众可不知道,见他不配合都有些着急:   【别啊,这是多好的能红的机会啊,他难道想背着这个骂名一辈子吗?】   【感觉这哥现在真的很佛系,就,很丧的感觉,完全没有之前刚进娱乐圈意气风发的样子了……只有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吗?】   【别说,他那个时候虽然脾气差得不行,但真的像个小狮子一样,野心都从眼睛里溢出来了,看得我腿软,跟他现在真的不一样,换了个人似的】   【我以前不能理解,但看了这么久的直播也能共情这哥了……连他父母对他都这么冷漠,我觉得他还能心态正常就很不错了】   【感觉他真的很抗拒参加节目哎,他这个态度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是之前参加过的节目里被恶剪过吗?】   【?前面的几个意思?不要试图洗白他嗷】   看他态度坚决,导演也劝不动,只好就此作罢。   不过他给东方鹤留了个手机,万一以后东方鹤改主意了还能联系他,他只要能帮得上忙就绝对会帮。   东方鹤推脱不过,也只好无奈接受了。   -   节目组的人凑热闹一般去参加了门派大比,当天,#武林争霸最终直播#的词条就上了热搜榜Top.1。   这个直播和以往的不同,是实时且免费的,所以很多路人也点了进来,纷纷在弹幕上活跃。   【路人来辣!听说这场免费的最终直播结束后就播出剪辑版的了,喜滋滋坐等】   【所以这些人都是武林高人来着?他们看起来好年轻啊,就是蛮凶的】   【笑亖,标题不是说了是‘门派大比’吗?你考试笑着考?】   网友们看了一会儿直播,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一些乐子人直接开口道:   【等等,我记得节目开播的时候不是说遇到了东方鹤吗?他人呢?我不信这么好的洗白机会他不来蹭】   【前面的,这一看就是要废力气的,我们割割连打拳都嫌累呢】   【呵呵,打一拳都嫌累,但是有力气把人家关门外自己在房里和富婆卿卿我我呢】   一旦牵扯到东方鹤,网友们都仿佛失了理智一般,肆无忌惮地发泄着戾气。   因为他名义上已经‘糊’了,那么辱骂他就是正确的事情,就是‘正义’。   一直观看直播的观众们根本插不上嘴,他们的弹幕也很快就被刷了下去,淹没在那些恶意的评论中。   【大家为什么戾气都这么大啊……东方鹤明明人都不在这里吧】   【我现在忽然觉得他不来也好,看不见这些评论也就不伤心了】   【所以这就是他性格转变那么大的原因吗?他原来明明那么张扬耀眼的……我以前从来不知道网络评论会对一个人影响这么大】   大比很快就开始了,果然就和负责人说的一样,刚开始的活动他们都可以参加,勉强能跟得上这些武林的弟子们,只是很狼狈就是了。   而随着时间逐渐流逝,他们的体力逐渐也消耗殆尽,甚至连衣服都有些脏了,粘上了泥,有些人还被杂草割伤了腿。   观众纷纷感叹,也有粉丝在心疼的,弹幕一片和谐:   【我记得之前有人腿被草割伤了,大家都很紧张的样子。我就一段时间没看,大家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怎么都变得这么坚强了,真让人感动啊】   【我的天,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这么牛?我真的好后悔没看直播】   【啊啊啊,嘉宾们这次也太辛苦了,导演组不做人,这么脏的土万一感染了你们负责吗】   意料之中的,节目组的人没有得到多少分。   这个环节很快就结束了,嘉宾们都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休息,惹得弹幕又是一阵心疼。   而这个时候负责人来了,他说接下来的环节可能有些危险所以想问问他们还要不要参加。   他说这次门派大比的裁判换了人,是比较较真的,所以这次前面简单的环节就少了一些,导致导演的素材可能不太够,他也很抱歉。   现在退出的话最终直播的内容就会太少,显得第一季结尾仓促,节目组的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接着参加。   下一个比赛的规则有些复杂,就是尽可能地找到各类武器,并且在裁判面前展示它的使用方法。   节目组的人不会使用,所以裁判会先示范,他们跟着学个大概就可以。   这是多好的一个节目题材啊,导演简直内心狂喜。   然而事情却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他们的速度远远比不上人家,也没人家熟悉这里,放武器的地方早就被找完了,根本轮不到他们。   有些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很快又被别的组抢走,而且对方甚至不觉得他们的行为有什么不对,把节目组的人都气得不行。   最后还是有人在评论里科普,众人才知道这就是大比的规则,大家都想要的话那就打,反而他们这种又哭又闹试图和人家讲理的才是违规。   众人纷纷感叹这都是一群什么野蛮人,观众也极为气愤,直到他们看到了其他组的抢夺场面后,都沉默下来。   同样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观众也都复杂极了:   【……不是,就只是一分两分而已,他们至于这么拼命吗?都见血了】   【前面的在讲什么笑话,这是武林门派大比哎,当然拿命拼了】   【稍微了解过的人说一句,这还算好的,他们之前的大比才残酷呢,那场面都不能播】   【真的,怪不得人家看不起他们,说他们是‘俗人’,要是我我也看不起他们】   到了现在,众人也只得了一分,还是林子羽原本就带在身上的那把刀。   他们现在完全就是束手无策了。   众人都愁眉苦脸起来,林子羽沉默良久,忽地开口道:“我知道谁那里还有武器。”   话音刚落,众人都急忙看向他。   顶着众人焦急的视线,林子羽抿了抿唇,才说道:“东方鹤那里,可能会有。”   毕竟他的这把刀就是东方鹤给他的,他猜测东方鹤可能是对这些武器感兴趣,才会收藏这些,那么说不定东方鹤那里会有其他类型的武器。   导演眼前一亮,急忙给东方鹤打电话求助。   由于之前东方鹤帮了他们太多次,导演甚至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因为是直播,所以导演和东方鹤的通话也是外放的,直播里所有的观众都能听见。   导演简短地和东方鹤说了诉求,最后道:“所以你只要拿个武器过来,按照他们的示范随便耍两下就行了,可以吗?”   弹幕从导演打电话开始就在看乐子了,听了导演这话不禁更想笑了:   【笑亖,求谁不好求东方鹤,这些武林中人打斗那么狠,东方鹤来了恐怕腿都软得走不动道】   【导演真的高估他了,耍两下对别人来说可能简单,对他来说别把自己手指削掉就是好的了】   【我真的不理解,他过来了万一被吓哭了乱发疯怎么办】   东方鹤那边并不知道他说的话直播里都能听见,只是语气淡淡地拒绝了。   门派大比不是那么儿戏的事情,他不可能中途加入,也不可能做这种类似于作.弊的事情。   况且他发过誓,不能在人前使用各派武学,所以哪怕导演嘴里只是简单的‘耍两下’,他都不能去做。   然而他反应平淡,弹幕却几乎要炸了:   【多么熟悉的一幕,我早该想到的】   【之前那个老师傅那么拜托他,他都不愿意打一拳,现在导演求他他又怎么会照做呢】   【人家为了这一分两分都拿命去拼,东方鹤就仅仅只是让他来照着人家的示范随便耍两下都不愿意】   【我真的从来没见过这么耍大牌的人,我们小林家里那么有钱,脚腕割破了都没喊过一声疼,他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啊?】   导演眼看弹幕逐渐不妙,急得疯狂劝说东方鹤,而东方鹤却反应平平,最后更是直接挂了电话。   他甚至最后还说了一句,让导演别再因为这件事给他打电话了,不管打几次他都不会同意的。   他这个态度更让观众生气了。   东方鹤自然不知道这些,他只觉得导演在无理取闹。   这不就是在作.弊吗?   现在大比的规矩都这么松了?   ……   ‘武林争霸’还正在直播中,本来热度就大,又牵扯到了东方鹤,很快这件事就上了热搜,下面的评论都难看极了。   东方钟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子都不在娱乐圈了还能整出这么多事,他简直头疼得不行。   “马上把这小子喊回家,该骂的骂,该打的打,不听话就不给饭吃,我还不信教不好了!”东方钟气道。   陈淑婉第一次没有反驳东方钟,她有些出神。   “我一直都以为,小鹤只是脾气不好,只是因为没有感受过真正的爱所以才没有同理心,我一直都以为他只是被惯坏了,内心还是善良的……”陈淑婉声音低低的说。   她有些哽咽道:“我看了那个直播的回放,那些人真的太粗鲁了,太血腥了,我真的很担心小羽……”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那种情况下,他们都那么恳求他了,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帮一个小小的忙,他就那么恨小羽吗?”陈淑婉道:“小羽是他哥哥啊,他怎么能拒绝得那么干脆?”   “他有没有想过小羽的处境多危险啊?”   陈淑婉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残酷野蛮的场景,因而极为担心林子羽,担忧惊惧之下对东方鹤难免就有些怨气。   东方钟安慰地拍了拍陈淑婉的肩。   陈淑婉喃喃道:“旁系真的把他教坏了。她自己的孩子那么好,怎么把我的孩子变成了这样?”   “那个女仆那么害怕我们,他又送了小羽那样一把刀,我真的担心他学坏了,当时真的应该扒.开那个女仆的胳膊,看看她有没有伤痕的。”陈淑婉有些崩溃道:“当初我把他送走的时候,他就那么小一点,那么乖,那么可爱,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知道东方鹤不学无术的时候,周围的富太太们有时会隐晦地嘲笑她这一点,她都觉得没什么,可是一想到东方鹤是从内里坏了她就受不了了。   她能接受自己的孩子蠢笨,但不能接受他恶毒。   陈淑婉冷静了一会,决定还是给东方鹤打个电话,强硬些让东方鹤听导演的话。   他在娱乐圈的口碑不能再下降了,能救回一些是一些。   陈淑婉拨了东方鹤的电话,可那个手机早已没了电。   它被安静地放在车里,屏幕一片漆黑,似乎从来都没亮起过。 第20章   东方鹤不愿意帮忙,他们也没有了别的办法。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为了保证通过率,这一段比赛最后还有一个环节,通过这个环节就可以拿到10分的基础分,正好可以通过这段比赛。   嘉宾们接受良好,毕竟试卷上最后的大题分高一些是常识,他们倒是没什么异议。   这个环节规则和之前的差不多,只是不同的是需要一个人先进入裁判这边的木楼中,木楼中有机关,随意乱动可能会有危险,而其他的人去指定的地方拿到指定武器,规定时间内学会使用方式并给裁判展示即可。   时间内完成,木楼中的人就是安全的,但如果超出了时间,或者任务没完成,那么木楼的机关就会被触发,里面的人就会受伤。   制定的武器都不是寻常样式,因而想要学会没那么简单,所以进木楼的人一定是对自己的队友极为相信才行。   姜澈自然会参加这个环节,他甚至都没思考,就率先要走进木楼。   “要不我去吧?我比不上你,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也不可惜。”杜聿风拉住姜澈道。   姜澈瞥了他一眼,道:“里面危险,我去更好。”   如果机关触动了,他逃出来的可能性也更大。   他对圣玉枫微微点头后,头也不回地进了木楼。   本来还在犹豫的节目组看到他们之后也决定参与了,周围人进的太果断,神情都很自然,就好像没听见木楼里有机关一样。   观众们也争执了起来:   【感觉还蛮危险的,要不别参与了】   【凭什么啊,他们拿的工资那么高,就这么不敬业吗?】   【这么多人都进去了,看他们的表情也不像很危险的样子,应该没什么事】   那木楼说是木楼,其实并不是,有很多道门,人进入后机关启动门就会卡死,除非用相应的武器作为‘钥匙’嵌入,门才会再度开启。   嘉宾组一共八人,男性有五个,杨东晨年龄大了,吴清又瘦弱,木秀白看起来也柔柔弱弱的,林子羽看了一眼,无奈地发现这里也就只有他和鹿灿之能上了。   “我去吧。”林子羽主动提出来,鹿灿之急忙要说他去,林子羽拒绝了,他苦笑道:“鹿哥,这里就你体力最好,我们还要靠你去找到武器呢。”   导演怕出事,有些犹豫,而林子羽却没放在心上:“不会有事的,他们自己的人都在木楼里呢。”   木秀白也道:“是啊,这就是个比赛而已,我们还在直播呢,他们不敢搞太危险的。”   节目组也被说服了,不再多说什么。   “我肯定尽快回来。”鹿灿之保证道,林子羽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那扇门开的空隙很狭窄,行动不太方便的样子,林子羽就把外套脱了交给节目组保管,而后才很小心地挤了进去。   随着他的进入,门瞬间翻转关上,机关卡死的声音传来,闷闷地打在众人心上。   观众们看得津津有味:   【别说,还真有武侠片那味了,导演这次整得挺用心】   【小林不会出事吧?感觉那个人说的挺危险的样子】   【嗨,大家看了乐子就行了,就他们这个身份,真的超出时间了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这次因为是指定的武器,所以没有人和他们竞争,鹿灿之很快便出发了。   本来他只打算自己出发的,苏巧怕他一个人出事,硬是跟了上去。   只他们两个人行动,速度也更快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别人组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寻找武器主要是靠运气,并非实力越高越快,所以杜聿风那组也还没来。   众人等了很久,都以为鹿灿之他们出事了的时候,他们终于回来了。   而令众人没想到的是,苏巧是被鹿灿之搀着回来的,众人都急忙围了上去询问发生了什么。   鹿灿之表情愧疚,像只犯了错的大狗子:“是我的原因,苏巧才会……”   苏巧直接打断了鹿灿之的话,表情凝重:“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她抬头看着导演,认真道:“恐怕我们都想错了,这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比赛。”   “他们是认真的。”   杨东晨急急忙忙想要找人治疗苏巧,而苏巧拉住了他,摇了摇头:“别管我了,这都是小事。如果他们真的是认真的,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林子羽弄出来。”   她咬牙道:“那里面可能会有危险,我们最好越快越好。现在就只能希望他在里面千万不要乱走动。”   众人都被她的态度惊得愣怔,纷纷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巧见她不给个解释众人根本不可能罢休,只能沉声道:“我们在路上得到了其他的信息。”   “这个木楼机关让人寻找的武器,从没重复过。”   她凝重道:“也就是说,木楼的每个门,都是一次性的。”   “……什么意思?”众人疑惑道,他们完全没理解为什么苏巧会这么严肃。   苏巧缓缓道:“门的机关一旦开启,里面就必须有东西,要么是人,要么是‘钥匙’,时间一过第二道机关启动,‘钥匙’也失效了,门就彻底无法开启了。”   “不管被关在里面的是人还是‘钥匙’,这个房间都不会再打开了。”   一时寂静无声,连屏幕都空了,观众们也震惊地说不出话。   苏巧语气艰涩,道:“他们是认真的。”   如果仅仅只是开不了门那还好解决,现在社会不像真的武侠小说,大不了把房拆了。   但裁判说过,时间过了里面的人有可能会受伤,真出什么事了外面的人根本来不及赶过来。   他们急忙给裁判说他们要退出,可机关已经开启,哪里还有中途退出的可能。   现在就只能装模作样学两下武器的使用,然后展示给裁判看。   他们的指定武器是一把极为夸张的重刀,说实话,这刀与其说是用来砍人的,还不如说是用来把人砸死的更可信些。   路途遥远,为了省力,他们来的时候都是节目组轮流让两个人扛着,所以他们来的速度也慢。   有人给他们示范了,鹿灿之先尝试了一下,可是那刀太重了,他根本舞不起来,就算把刀舞起来了,动作也走了型,根本不合格。   鹿灿之急得满头冒汗,偏偏大家担忧林子羽的安慰一直催他,他心里愈发着急,一个不注意竟把自己拉伤了,没法再接着舞刀了。   女孩的力气小拿不起来,吴清和木秀白也尝试了,根本不行。杨东晨倒是试了几下,可他毕竟年岁上来了,挥了几次刀差点把自己弄脱臼。   唯一一个有可能舞得动这刀的就是林子羽,可林子羽在楼里关着呢。   节目组的人急得想上,但是最开始报名大比的时候只报了嘉宾的名字,他们不算参赛人员,不能介入。   大家都急得发慌,偏偏裁判这时候还火上浇油地问:“没别的成员了吗?”   众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巧忽地想到了什么,扯了扯导演的袖子,道:“东方鹤是不是也算嘉宾?”   这句话直接点醒了导演,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道:“对!东方鹤,他也算是嘉宾来的!”   见裁判不相信的态度,导演急忙喊工作人员过来,给裁判看直播回放,证明东方鹤也参与了他们节目,也算是嘉宾。   那裁判也是新人,以前也没见过东方鹤,因而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可是东方鹤不是说不来吗?”木秀白为难道:“这可怎么办?”   “他不来也得来!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是他任性的时候啊!”导演道。   “没事,这孩子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好好和他说他肯定回来的。”柳茹君道,她被东方鹤救过,了解东方鹤不是那么冷血的人。   弹幕已经吵疯了,导演顾不上这么多,急忙给东方鹤打电话,说明了情况,拜托他抓紧时间过来,毕竟他多耽误一分时间,林子羽就多一分危险。   然而东方鹤全程都只是静静地听着,对比众人的焦急,他简直安静得让人心慌。   出乎所有人意料,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他依然坚决地拒绝了导演的请求。   他语气刻板,听起来丝毫没有人情味:“我说了很多次,我不能去。”   他垂下眼:“门派大比是很严肃的事情,你们当初参与的时候就应当有这个觉悟。十分不是小数目,我不能随意介入,那也是对其他人的不尊重。”   他甚至还有闲心说些别的:“我认为你们没有资格得到这十分,你们太儿戏了,也并不认真。”   直播里众人都气疯了,而就在这时,林子羽外套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节目组人员接听后,发现居然是林子羽的母亲,她居然也在看直播。   一想到人家儿子现在的处境,节目组的人就感到有些心虚,然而陈淑婉却没说什么,她也没想到林子羽的手机落在外面了,愣怔过后便要求和东方鹤说几句。   于是东方鹤这边正在冷静地说:“我真的没法参与”时,错不及防地听见电话的另一边传来陈淑婉的声音。   “如果是我来求你呢?我来求你救救我的儿子,你也不愿意吗?”陈淑婉道。   东方鹤整个人都僵住了,仿佛有道电流顺着脊背窜上了后颈,他一时没反   应过来是原身的母亲,一声“母亲”马上就要脱口而出,幸而他的手更快,那称谓迅速地被他扼在了嗓子中。   “M……呃,咳咳……”电话里传来古怪的声音,而后过了片刻,那声音又再度变得平稳:   “……陈太太。”   他有些生疏地喊道。   东方鹤从未觉得这么难开口过:“真的不行,我真的不能参与的……”   “我真的有苦衷。”他叹气。   他能听出来陈淑婉在哭,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喉结徒劳地动了动,最后什么话都没吐出来。   陈淑婉已经崩溃了,哽咽道:“我不知道什么苦衷能让你这么冷血,我只想救我的孩子,这也不行吗?”   “他们求你没有用,那我来求你,可不可以?”陈淑婉道,她知道小鹤恨小羽抢了他的东西,可他不知道小鹤竟这么恨,恨到宁愿眼睁睁地看着小羽受伤。   “我求你去帮帮小羽,好不好?”陈淑婉哀求道。   “我真的不能……”东方鹤的声音低低的,试图和陈淑婉讲明白。   可陈淑婉简直急昏了头,什么都顾不上了:“只要你帮他,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想要,只要我有。”   电话里安静了很久,东方鹤的声音才传了过来。   他似乎很无奈,道:“我不要你的东西。”   “您别伤心了,我立刻就到。”东方鹤又叹了一口气,陈淑婉太崩溃,他也没法再说什么。   况且那是原身母亲,她的要求他不太好拒绝。   缓过神来他甚至觉得有些荒谬的好笑,道:“我保证,他绝对不会出事。”   一个木楼而已,能出什么事啊。   陈淑婉愣愣地挂了电话。   不知为什么,她居然真的被东方鹤的话安抚到了。   然而冷静下来之后,她才逐渐察觉出,刚才她对小鹤说了很过分的话。   直到被人打了肩膀,陈淑婉才回过神。   “怎么了?”东方轩奇怪地问道。   陈淑婉两只手捧着手机,六神无主的样子。   她说:“我感觉,我好像把小鹤推得更远了。” 第21章   陈淑婉的电话后, 大家心情都很沉重:   【我的天哪,之前看‌过直播,小林的妈咪是个很温柔的富太太来着, 肯定急坏了】   【妈咪那样的富太太, 肯定是第一次看这种综艺吧……肯定吓坏了, 刚刚说话都哽咽了】   【真的感觉很复杂,她那样的身份居然低声下气地去求东方鹤】   【东方鹤真的, 小人嘴脸,他这不是能‌来吗?非要人家妈妈这么求他他才愿意来?】   【感觉等‌林子羽出来之后,要是知道‌他妈妈那么求东方鹤,估计要愧疚死 】   一时之间弹幕都是在骂东方鹤小人得‌志的, 有人忽然道‌:   【大家的家人都在看‌直播的话,那东方鹤的妈妈是不是也在看‌啊, 我们这么骂是不是不太好】   而很快就有人回答:   【哈哈哈,看‌了直播的人告诉你, 不会的】   【他爸妈都讨厌他到不接他电话呢, 而且他打‌了好几遍, 都没人接喔】   【爸爸妈妈是懂大义灭亲的, 说不定现在还跟我们一起在骂呢哈哈哈】   【连他最亲近的人都对他这个态度,那我觉得‌这个人的人品可能‌真有问题】   陈淑婉还在看‌直播, 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手机。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看‌到网友们对小鹤的评论,这种直白到毫不掩饰的恶意几乎让她遍体发寒。   她一直都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虽然婚姻是豪门联姻,但结婚后东方钟也一直对她极好, 她从没想过, 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恶毒的话。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边还在夸赞自己的弹幕, 为‌什么转头对小鹤却那般狠毒。   陈淑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大家好像都默认了她是林子羽母亲,而不是东方鹤的母亲。   她忽地想起来,刚刚她满脑子都是小羽的时候,小鹤似乎叫她的并不是‘妈妈’。   是,‘陈太太’。   而她居然没有发现。   他们什么时候生疏至此了?   直播那边,众人都在焦急地等‌待东方鹤。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说东方鹤要来,他们本能‌地就安心下来,也没有刚刚那般恐慌和焦急了。   鹿灿之也放松下来,捂着肩膀随便找个地儿坐下休息。   他甚至还有闲心发挥他的碎嘴子功夫,拉着裁判扯皮。   裁判不理他,他就去找其‌他的辅助人员。   另一边杜聿风的队伍也会来了,圣玉枫此刻在研究那个武器,他也就不问了,此刻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鹿灿之发挥嘴皮子功夫。   他真的第一次见到这么自来熟的人,居然敢对着裁判侃天侃地的。   不过如果对方打‌的是让裁判通融的主‌意,那他就打‌错算盘了。   就算比不上师兄们那个时候,现在的门派大比他们也是拿命拼的,绝不是这些外‌人想的,说说情撒撒泼就能‌给分那么儿戏的事‌情。   “哎,你们这个门关了以后真打‌不开吗?那以前有没有人真的被‌关在里‌面‌出不来了?”鹿灿之贝戋兮兮地凑过去问道‌。   裁判不理他,但是辅助很闲,于是开口道‌:“应该是有的,我听说,以前这里‌的竞赛项目要更难。”   “据说是把一群人放进去厮杀,在有限的时间里‌抢夺一个东西,然后要在计时结束前从楼里‌出来,不然所有门都会关上,里‌面‌的机关全部‌打‌开,如果没出来就完蛋了。”裁判道‌。   鹿灿之打‌了个寒颤,光听描述他就感到头皮发麻了,然而他嘴上还是下意识地捧哏道‌:“呃,感觉有点像那什么,瓮中杀鳖?”   “瓮中捉鳖。”杜聿风也凑了过来纠正道‌,而后又好奇地追问着:“听起来完全不像一个木楼呢,感觉万一没出来真的会很恐怖啊……”   “确实啊,还是现在的大比好。”辅助感叹道‌:“你们看‌那个木楼,听说以前不是这个颜色,这个颜色都是被‌血染的。”   “你们这也太有武侠小说那味了,怎么动不动就刀光剑影的。”鹿灿之感叹道‌。   杜聿风的关注点则不在这,他更关注另一个问题:“所以有没有人关门之后逃出来的?”   他有些担忧姜澈了。   “有。”辅助笃定道‌:“据说那个人在门关上以后三天都没动静,大家都以为‌他绝对死在里‌面‌了,结果就在这三天里‌他不知道‌找到了哪个机关,这木楼居然塌了。”   “那个机关应该很关键,建造这个机关楼的人留了一手,那个人找到了,才活了下来。这应该就是唯一的生机了。”辅助道‌。   “不过楼塌了以后各派又派人来重新修造了,所以现在的机关楼是新的,门也不像以前那样到时间全关上,改成了现在的规矩了,一个一个关,还挺有意思的。”   他拍拍杜聿风的头道‌:“你们也不用太担心,这个环节不难,考的是弟子们之间的互相信任,送分的,是为‌了让你们顺利通过这个环节的,所以不出意外‌都能‌出来。”   他笑道‌:“自新建以来,这楼里‌还没关过人呢。”   杜聿风想到了什么,试探地问道‌:“那个逃出来的人是谁?踏云门的人吗?”   辅助皱着眉沉思一会,道‌:“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没人提起过他,也不知道‌是哪个弟子了。”   杜聿风心下一凝,那一定就是那个不能‌提的人了。   他真的很疑惑,这里‌面‌实在是太过古怪了。   从师兄们和辅助的话里‌不难发现,这个人实力简直强到离谱,可这么强的一个人居然没人知道‌他是谁,似乎他的名字被‌刻意抹掉了。   师兄们说这个人的存在是各派的污点,可是这个人实力很强,为‌什么会是污点?   他真的想不通。   他暗暗决定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姜澈,要不以姜澈的性子非得‌要搞清楚那个人到底是谁,然后提着剑去天天和人家切磋的。   那人听着就像个疯子,偏偏还是个强到离谱的疯子,姜澈绝对会吃亏。   他还是想要一个完整的师弟。   -   东方鹤来的速度很快,导演他们几乎没有等‌多久。   鹿灿之瞥了一眼弹幕,自然地揽过东方鹤的肩膀,遮住直播的屏幕,笑道‌:“好兄弟,来这么快。要不是我拉伤了也不用麻烦你,怪不好意思的。”   东方鹤很少和人这么亲昵过,肩膀上的触觉简直陌生到让他感到新奇。   弹幕自然没什么好话:   【不是,鹿哥人也太好了,这种人都帮着】   【东方鹤这人让他打‌一拳都费劲,这么重的刀我不信他能‌提起来】   【啧,为‌什么喊他来啊,就他这样的肯定连刀都拿不起来啊,能‌不能‌让他进去换小林出来啊,毕竟我们小林是练过的,跟他这种人完全不一样】   【笑亖,他能‌有这刀重吗,木秀白这种天天练舞的人都拿不起来,我不信他能‌拿起来】   鹿灿之有些担忧道‌:“哥们,这刀很重很重,你撑不住不要硬抗,别‌和我一样受伤了。”   东方鹤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明白了。   他看‌着眼前的机关楼,忽地觉得‌有些熟悉。   ……他是不是来过这地方?   不能‌吧?他记得‌那地方被‌他整坏了啊?   那楼里‌的机关几乎都废的差不多了,要么被‌他触发了,要么被‌他搞坏了。   最后他不知道‌触发到了什么机关,整个楼都塌得‌差不多了,所以那楼大概是废了……吧。   事‌情有些久远,他都不记得‌那楼什么样了。   后来踏云门还赔了人家一部‌分钱来着。   他从回忆中脱身出来,简单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里‌都是新面‌孔,没什么熟人,衣服他倒是都认识,大概是各门派的新人。   他微微松一口气,做的快一些,一会就能‌悄无声息地回去了。   东方鹤是放松了,然而看‌直播的东方家的人却紧张起来。   “母亲,您也太激动了,您不该这么做的。”东方轩叹道‌:“您把小鹤架到了那个位置,您有没有想过,万一小鹤完不成怎么办?”   “完不成?”陈淑婉神情迷茫,她完全没理解东方轩的意思。   “怎么会完不成呢?”   东方轩叹了一口气,坐在母亲身边,缓声道‌:“母亲,你要知道‌,小鹤他和小羽,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斟酌着开口道‌:“小鹤是旁系养出来的孩子,他和小羽接受的教育完全不一样。母亲,我们总说小鹤不学无术,但您知道‌不学无术到底意味着什么吗?”   看‌着陈淑婉迷茫的神色,东方轩解释道‌:“意味着,小羽接受过的教育,他都没有。”   “他没有上过贵族学校,所以不可能‌会有小羽那样得‌体自如的谈吐;他没上过礼仪课,所以也不知道‌在高‌档场所或者家族聚会的时候他应该怎么做,应该说什么才能‌不出丑;他远离本家那么久,手里‌什么实际的东西都没有,所以也不会有家族看‌得‌上他,愿意让自己的子女成为‌他的伴侣。”   “他也没有上过武术课,所以他也不能‌和小羽一样,有拿得‌起那把重刀的能‌力。”   “所以他现在只能‌出丑,就像他第一次去家族聚会一样。”东方轩道‌。   他没有说的是,这个出丑,还是母亲强硬逼小鹤的。   陈淑婉被‌他说得‌愣怔,她从来都没想过那么多。   她以为‌她欠小鹤的只有母爱而已。   她以为‌小鹤在旁系那里‌过的那么好,什么都不会缺,可她从来没想过原来小鹤比小羽缺少了那么多。   她总说,为‌什么旁系把自己的孩子教的那么好,把他的孩子教成了这样,她现在明白原因了。   陈淑婉一直都以为‌小鹤有旁系娇惯着,不像小羽一样早早地离开了父母来到了他们身边,她以为‌小鹤比小羽拥有的多得‌多。   而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这件事‌。   她一直都以为‌,小鹤回家,小羽是最不安的那个,所以她都尽可能‌地关心小羽,可她却没想过,也许小鹤才是最不安的。 第22章   东方鹤看着那把重刀, 愈发觉得眼‌熟了。   他记得,当初那个机关楼里就有很多武器,方便他们拿来厮杀用的, 这把重刀就是其中一把。   当时根本‌没人用这把刀, 楼里本‌来就空间小, 这重刀仅凭手臂就想自如地挥动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根本不适合在楼里用。   ……所以这真是那个机关楼, 是吧?   没想到时隔那么久,他又栽在它身上了。   他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把重刀,一时有些感慨。   他下意识地握住那把刀的刀柄处,然而却被辅助笑着纠正了:“这位小哥, 刀可不是这种拿法‌。”   东方鹤有些迟疑地收回‌手。   不是这种拿法‌?他做错了?   难道这么久没回‌来,他真的连怎么拿刀都不知道了吗?   他不至于退步这么多吧?   “我先给你示范一下, 你看‌完再上手。这刀重,没经‌验很容易受伤的。”辅助道。   东方鹤乖巧地退到一边看‌, 心下感叹, 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现在的弟子要比他们那时候强多了。   辅助小心地握住刀, 这把刀很重,所以即使是他们这种专业人士也小心翼翼的, 一举一动都万分凝重,生怕一个动作做错了就伤到肌肉。   他的动作很缓慢,刀自身的重量放在那里,没做几个动作他已经‌冒汗了。   观众们纷纷感叹:   【真的很感谢导演做这种类型的节目, 要不我们也没有机会看‌到这些, 平时我们哪有机会接触到啊】   【是啊,这个刀是重, 但舞起来真的有种庄重盛大的感觉,谁懂,就感觉莫名有种祭祀(?)舞刀的感觉】   【真的很震撼……跟轻刀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想哭,就,很震撼】   【说‌真的,还得是专业的人来,这么重的刀居然都能拿得起来】   东方鹤看‌着看‌着,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怎么会出这么多汗?   他注意到,辅助已经‌气喘吁吁了。   事情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这刀本‌来就重,辅助这种舞法‌消耗了太多力‌气在刀的重量上,对手还没怎么样自己‌就先累的气喘吁吁了,这还怎么打‌?   而且他也发现了,辅助说‌他握刀的姿势不对,可从‌辅助的示范来看‌,他那个姿势极容易伤到手腕,这也是辅助一直都小心翼翼地舞刀的原因。   他也注意到了,辅助的姿势确实很漂亮,很有舞刀的韵味,可是别的就没了。   东方鹤简直欲言又止,他是真的看‌不懂这是什么打‌法‌。   他们当初用这重刀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啊?   几年没回‌来,他们那样的都已经‌被淘汰了吗?   不管怎么样,这种打‌法‌确实不符合东方鹤本‌人的用武器习惯,他斟酌良久,还是开口问道:“这种舞刀的方法‌应该很累吧,应该打‌不了很久?”   “确实。”辅助笑着承认了。   他道:“你也看‌到了,这刀很重,所以早就不在战斗中使用了,就只是表演用。”   “人家用轻剑快得很,你这重刀还没挥起来,人家的剑早把你穿透了,也就是表演看‌着还行‌,真用起来还是得用轻刀,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造这种刀。”   “所以这重刀很早就淘汰了,现在也没几个弟子会用了。”辅助笑道,话语里微微有些遗憾。   观众们自然也听得出来,叹息道:   【他说‌的很对啊,这刀确实舞起来好看‌,但是也确实不实用啊】   【感觉好惋惜,现在弟子都不怎么学了,那再过‌段时间是不是就失传了?】   【可是学这个也没用啊……】   【有点难受,不知道为什么】   ……‘表演用’?   东方鹤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这人是认真的吗?   这么好的刀,就用来表演?   当初在木楼那是因为条件限制才没有人用,换别的开阔的地方,用这重刀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   他缓缓地吐了一口气,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方式来。   而一拿到刀,他就好像换了一个人,整个人的戾气都不再收敛。   东方鹤没有注意到,他的唇边已然带上了笑意,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全然享受的,甚至有些病态的笑意。   众人都在屏息凝神地准备看‌东方鹤小心翼翼地挥刀,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的动作对比刚才的辅助示范简直是迅速。   他们甚至只感到眼‌前一花,东方鹤已然开始了。   那把刀此时和在辅助手中的完全不同,仿佛成了东方鹤肢体的一部分一般,收放自如,气势磅礴。   刀很重,所以东方鹤是用全身的肌肉在舞刀,甚至有时还会用脚踢一下来借力‌。刀在他的手中完全没了刚才的生涩停滞之感,反而流畅又狂放。   重刀有时会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众人甚至能感受到刀身带起的风。   刚才辅助舞刀的时候他们只觉得欣赏震撼,而此刻他们却只能感到脑中一片空白。   真的是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和额角不断滑下的汗,眼‌球被那把刀死死抓住,就好像下一秒那把刀就会挥过‌来一般。   刚才辅助说‌,用重刀的话,人家的轻剑早穿过‌去了。   而他现在看‌着眼‌前的场景,完全说‌不出这话了。   只怕那轻剑还没近身,就先被这重刀砸断了。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直到现在众人才体会到这话的含义。   就好像这把刀之前一直都只是死掉的躯壳一般,直到在东方鹤手中它才真正活了过‌来,才有了灵魂。   杜聿风也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场景,他不禁想到了他们半月宗同样早就被禁用的‘血月’。   如果对手用的是这把重刀,恐怕血月还没近身,锁链就断了。   他一直都以为无解的‘血月’,居然就这样得出了破解之法‌。   杜聿风忍不住戳了戳一旁同样目瞪口呆的鹿灿之,小声问道:“不是,兄弟,你这哥们什么来头啊?”   鹿灿之同样一脸茫然,愣愣地道:“我不到啊。”   弹幕也已经‌卡顿了:   【我艹我艹,这TM是东方鹤?这TM是东方鹤?!】   【我真的震撼,现在人都是恍惚的,是我起太猛了吗?】   【真的,他比人家专业的舞的还好,我甚至觉得他做的这个才是真正的使用方法‌】   【内行‌人来了,我现在也是震惊的,明显就是东方鹤做得更好,他甚至汗都没怎么流啊我的天,这是人?】   【你们快看‌那个辅助和裁判,他俩都愣了】   观众们震惊之后也很快地反应过‌来了:   【等等,他明明这么厉害,为什么当初让他打‌一拳他都不愿意啊?重刀都舞了,那对他来说‌只是个小儿科吧?】   【是啊,当初他但凡随便意思意思,现在都不会被骂那么厉害吧?】   【我看‌不懂了我真的看‌不懂了,我现在真的觉得东方鹤好陌生,这真的是他吗?】   东方鹤很利落地结束了,他没怎么关注直播屏幕,自然不知道现在弹幕的巨震。   他抬头看‌着裁判,简短地问道:“这样可以吗?”   说‌实话,他内心稍微有些没底,毕竟他的方式和辅助的示范很不一样,但辅助那种方式太容易受伤了,也很累,他不是很想模仿。   不过‌要是实在不行‌他就简单地模仿一下算了,反正他也已经‌记下来了那辅助的动作,来一遍的话也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可以,当然可以。”裁判回‌过‌神来后急忙道。   “能问一下您师从‌何人吗?怎么会这么,这么……”他甚至都找不到什么形容词。   东方鹤顿了片刻,才道:“只是爱好,所以略微的了解一下。”   他含糊道:“我只是个业余的俗人,刚刚见笑了。”   ……业余的?   裁判怀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辅助更是神情恍惚。   该说‌果然是高手在民间吗?   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   东方鹤拖着那把刀走近了机关楼。   一层一圈都是门,果然就和他们那个时候一样,只是不同的是他们那个时候所有的门都是一起开关的,而现在的门有的开着有的关着。   一旁开着的门里黑洞洞的,看‌不见里面的场景,让人莫名感到心底发寒。   当初那个机关应该是对这个机关楼破坏很大,能看‌到很明显的修缮痕迹。   看‌来之前踏云门赔的钱都被用在这里了啊,东方鹤难免有些心虚,又有些怀念。   没想到这个木楼还在使用。   他们当初也是组队来着,他和师兄弟们一起。他虽然辈分大但是年龄小,所以师弟们反而把他当师弟照顾。   进门的时候大家都千叮咛万嘱咐他千万不要打‌上头,万一被关里面就完蛋了,结果他没打‌上头,三师弟却被困住了,最后的时候他只好一脚把人踹出去,然后他就被关在里面了。   后来想起来,他都无比感谢当初那个果断的决定。   那里面的机关确实很多很复杂,如果被关进去的是三师弟,可能就真的出不来了。   不过‌他也没想到的是,等他三天之后出来的时候,大家连他的坟都想好埋哪了,正在哭呢,他就出来了。   当时的场景就是,两方都很茫然。   不过‌后来还是免不了被师弟们痛哭着一顿痛骂就是了。   见他没事大家都很高兴,所以最后管钱的师妹们掏钱赔楼的时候都很痛快,这在之前简直是不敢想的事。   东方鹤不自觉地勾起唇角来,不过‌他很快就认真起来,处理面前的事情。   门上的机关设计的很精巧,刀身正好可以嵌进去,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这门应该是翻转的形式,‘钥匙’放入后武器的一面进去,里面的人出来。   和他们那个时候的机关一样。   他敲了敲门,弄出些声响,也算给里面的林子羽一个信号,提醒他门要开了。   然而东方鹤刚要把重刀嵌进去,便被人叫住了。   木秀白他们有些怯怯地看‌着他,说‌道:“哥,你刚刚舞了那么久的刀,肯定累了吧,要不让别人来吧?”   观众看‌着直播里东方鹤连喘都不喘的样子,陷入了疑惑。   你们在说‌什么胡话?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累的样子啊!   东方鹤也没理解,道:“有话直说‌。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呃……就是,刚刚他们讲解的时候你不在,要不还是让人家专业的来吧?”苏巧硬着头皮说‌道,她也知道他们这样用完就丢的行‌为很过‌分,但事关重大,万一出错了怎么办?   吴清也小声道:“是啊,你刚刚不也说‌了你是业余的嘛,别真的出什么岔子了,人家专业的保险点。”   东方鹤有些失笑,裁判说‌不定还没有他了解这个楼,毕竟他在里面实打‌实的呆过‌三天,那些机关都是他亲身体验过‌的。   不过‌他也能理解他们对他的不信任,毕竟这件事还是蛮重大的,他们自然不会放心让他来操作。   于是他只点点头,把刀递给裁判后便打‌算离开了。   事情解决了,这里也就不需要他了。   直播镜头又对准了楼门,而观众们的心思却早已不在这上面了:   【虽然能理解吧,但是感觉这节目组把人用完就丢的行‌为真的蛮过‌分的哎】   【人家其他组就是自己‌来的,说‌到底就是不想给东方鹤镜头呗,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东方鹤确实有些晦气】   【前面的,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和你一起骂东方鹤,但见过‌他舞刀之后,我就没法‌骂了。人家是真大佬,我反正骂不出口】   【……所以当初他根本‌不是懒、耍大牌,他是压根没瞧上人家师傅吗?】   【不会吧,那他也太狂了……可是他好像又确实有这个资本‌哎】   裁判把刀放了进去,机关立刻启动,发出了沉闷的‘咔哒’一声。   东方鹤没走远,听到这个声音瞬间停住了动作。   他迅速地转过‌身,目的明确地直奔木楼。   这个机关的声音不对!   他在那里呆了那么久,机关被触发的声音他做梦都不会忘,这种声音绝对有问题!   几乎只是眨眼‌间东方鹤便来到了门前,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裁判就被他从‌门前扯开了。   此刻门已经‌翻了一个很小的角度,东方鹤大声喊道:“林子羽!不要靠近门!”   所有人都被这突发的变故惊得僵在了原地,全场还能冷静地盯着机关楼的只有东方鹤自己‌。   他提防着随时可能射.出的冷箭。   果然门开了一个小角度后,忽然停止不动了,紧接着就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巨大的金属摩擦的声音,在这种场景下既刺耳又有些渗人。   随着声音不断地传来,门也卡在一个角度反复小幅度地抖动,众人恍惚都以为整个楼都在颤。   而最为可怕的是,这些机关一个连着一个,眼‌看‌着这个机关出了问题,其他的门的机关也被触动,发出了一脸串机关触动卡死的清脆声。   杜聿风瞬间从‌迷茫发懵的状态清醒过‌来,目眦欲裂:“姜澈!”   “圣哥!姜澈还没出来!”他大吼道。   圣玉枫本‌来还在和辅助学习武器,瞬间被杜聿风这声喊醒,直接从‌还没反应过‌来的辅助手上抢了武器就跑。   辅助急忙在后面吼道:“你干什么!犯规了,快回‌来!小心我取消你参赛资格!”   然而圣玉枫头都不回‌,他几乎是跑出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急忙把武器嵌在对应的墙里,可是已然迟了,机关已经‌卡死,门纹丝不动。   他几乎崩溃地想要暴力‌破坏掉门,然而却被迟来的辅助制止了。   “你这样有可能触发更多机关,他在里面更危险!”   一旁的裁判已然大脑停止了转动,愣怔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什么也没做啊,怎么会这样?”   东方鹤目光沉沉,道:“不关你的事,应该是机关出故障了。”   他就说‌,这楼都塌得差不多了怎么还能用,结果还真出了问题。   修缮不要只修外面啊,机关你们不看‌看‌的?哪怕换换零件上上油呢?   观众们完全被这个变故震惊到了,直到此刻才有功夫打‌字:   【我的天呐,这简直超出了我的想象,这真不是节目效果吗?】   【怎么突然就出事了,现在要不要打‌电话求助啊?】   【其他的门怎么也关上了,真的好可怕,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直播出这么大事的】   林子羽的粉丝反应最大,弹幕里一时间都在担忧。   那机关被卡住的动静越来越大,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幸运的是那个门开了一个角度,此刻房间内外并不是封闭的,林子羽的声音也传来出来,可是动静太大,大家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节目组的人只感到一阵无力‌感,他们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么残酷的事,有人更是哭了出来。   “天呢,那么多人都还在里面,大比从‌没发生过‌这么大的事故……”裁判喃喃道。   东方鹤无暇去管他,迅速地靠近木楼。   没去管众人的惊呼,他抽出随身带着的一把匕首,靠着记忆中隐隐约约的印象一下把匕首插.入了机关门的关键之处。   机关门的受力‌点顿时从‌机关变成了他的匕首,被死死地卡在了这个角度,张不开,但也合不上。   刺耳的机关摩擦声,停了。   【我艹,发生了什么?】   【刚刚是,东方鹤做的?天啊,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现在觉得我之前骂错人了,这根本‌和我认识的东方鹤完全不一样啊!】   【天啊,这太危险了,别让他在门前站着了,有没有人把他拉回‌来啊!】   然而林子羽的粉丝完全急疯了,疯狂催促东方鹤看‌看‌林子羽的情况,甚至还有人又是求他又是逼他修好木楼的。   观众都惊呆了,因为东方鹤之前的表现,他们对东方鹤的偏见也小了很多,此刻也能正常看‌待东方鹤了:   【大家冷静一点啊,东方鹤不是说‌了他只是个爱好者,他也不一定能把小林救出来啊】   【林子羽现在危险,他就不危险了吗?你们别逼他了,现在赶紧趁着门被匕首卡死喊人来才是正解啊】   【要命了,他逞什么能啊,一会别再把他也卷进去了!】   然而不论弹幕发了些什么,东方鹤都不可能去看‌的。   他轻轻地敲了敲门,试探地问道:“林子羽?你能听见吗?”   众人都屏息等着,很快,里面就传来了林子羽冷静的声音。   “我没事,没受伤。”他毕竟是东方家本‌家教出来的孩子,这个时候也能保持从‌容不迫:“是出问题了吗?”   他没听出这是东方鹤的声音,还以为是来救援的人员。   众人简直要喜极而泣,纷纷大声喊着:“你别害怕!没事的,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出去了!”   现场一片混乱,林子羽反而才是最冷静的那个。   他听着外面的人惊慌的声音就猜到,情况可能不会很好,而且可能很紧急。   于是他从‌容地开口道:“可以把镜头靠过‌来些吗?我想跟我妈妈说‌一会话。”   如果真出了什么事,现在应该已经‌上热搜了,那母亲应该也在看‌着直播为他担忧。   他不想让母亲为他难过‌。   众人都猜到了他想要干什么,这种气氛的烘托下,林子羽要说‌的这几句话愈发像极了遗言。   有人忍不住哭得更厉害了。   林子羽知道母亲此刻也许正为他感到揪心,于是放软了声音安抚道:“放心吧妈妈,我没事,也没受伤,他们一定能救出我的,您不用担心。”   他的声音柔和极了,缓声安抚后,又道:“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当面和您说‌。”   “我想说‌,一直以来,我都因为能成为您的孩子而感到无比的幸福。”他笑道。   弹幕里,众人都知道他这可能是在进行‌告别,都感到无比难受。   【要是我的孩子被关在里面,我真的会崩溃】   【是啊,而且他妈妈还是个那么温柔的人,肯定会更难受了】   【而且他居然还那么冷静地在安慰自己‌妈妈,真的,说‌不上来的想哭,好无力‌啊】   东方鹤有些愣愣地看‌着眼‌前堪称悲苦的氛围,简直摸不到头脑。   不是,这是在做什么?   是不是太夸张了?   他知道陈淑婉此刻一定在看‌直播,无奈地对镜头说‌道:“陈太太,您放心,我保证过‌的,绝对不会让你的孩子出事的。”   他又微微用力‌推了推门感受了一下,心里逐渐有底了。   “林子羽,你能听见我说‌的话吗?”东方鹤问道。   “能。”林子羽也极为配合。   “好,你现在过‌来,把身体尽可能地贴在门上,记住,一定要很靠近这个门。”东方鹤道。   林子羽也听见了刚刚东方鹤说‌的话,他心中更加认定东方鹤是请来的救援人员了,因此对他说‌的话很是服从‌。   东方鹤听见了门内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再一次确定林子羽已经‌按照他说‌的做好了。   “好,接下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你一定要死死贴住门,知道了吗?”东方鹤难得地放软了声音。   他安抚道:“放心吧,很快的。”   众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东方鹤的动作。   东方鹤用力‌拔出了那把匕首,失去的匕首卡住的门又重新小幅度颤动起来。   他看‌准了那个角度,迅速地向门内挤进去,一片黑暗中,他按着模糊记忆中的方位伸长了手臂,用蛮力‌狠狠地推下了那个卡住的机关。   机关终于顺利运行‌,门瞬间翻转,林子羽贴着的那一面直接翻了出去。   见到林子羽完好的出现在面前,众人再也坚持不住了,有人甚至嚎啕大哭起来。   而与此同时,东方鹤也被卷进了机关楼之中。   门彻底关上了,不再留一丝缝隙。 第23章   【我‌艹, 东方鹤踏.马的怎么进去了!】   【天‌哪,别高兴了,快救人啊!】   【要死‌要死‌要死‌, 这是什么极限一换一啊, 东方鹤怎么这么傻啊, 救人是这么救的吗?他不要命了?】   节目组的人也被这变故惊呆了,反应过来后导演腿一软差点跪下, 也‌顾不上形象了,大吼道:“救人‌啊!”   其他人‌也‌急疯了,急忙跑了过来就要砸门,被别人‌拦住了:“你们冷静一下!万一触发了机关‌他在‌里面‌更凶多吉少了!”   辅助怕他们冲动, 劝说道:“你们先不要太着急了,我‌看那个小哥的样子应该是比较了解机关‌的, 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事。”   他虽然‌这样说,但其实众人‌并不相信。   如果真的没事的话, 之前半月宗的人‌就不会那么急了。   他们后来听虎刺说才了解, 现在‌各派中‌最有天‌赋的弟子是姜澈, 就是他们之前在‌踏云门见过的人‌, 是上届大比的第‌一。   他那么厉害的人‌被困在‌了里面‌他的师兄们都慌成那样,东方鹤就一业余人‌员, 在‌里面‌危险只会更大,根本不可能像辅助说的那样。   弹幕也‌都急晕了,谁能想到好不容易林子羽出来了,东方鹤又‌被卷进去了。   【不是, 他怎么敢的, 他那身体素质还不如人‌家小林呢,至少人‌家练过, 他就一业余人‌员啊】   【他是不是操作失误了啊?急死‌我‌了,不会逞什么能啊!】   【前面‌的,应该不是,你看他动作多熟练。我‌觉得他其实是很‌了解这个机关‌楼的构造的,要不也‌不能把林子羽给‘翻’出来】   【而且我‌觉得他应该是故意的,因为别管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就说林子羽有没有被救出来吧】   他们也‌逐渐发现了,东方鹤好像是故意的。   【他那么了解机关‌楼,他肯定早就发现这个门是翻转的了,你们没发现他之前还推了推门试探吗?他就是故意的!】   【他一开始就是打算用自己‌换林子羽的!】   【天‌哪,这也‌太疯了……可是为什么啊?这个综艺里林子羽不是还顶了他的位置吗?】   【之前拉踩他最狠的就是林子羽的粉丝吧……他特么是圣人‌吗,一点都不记恨的?】   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了,因为他答应过陈太太会保证林子羽没有事吧?】   【对哦,之前他不愿意来的,但是林子羽妈妈一打电话他就来了……他是想到了自己‌妈妈吗?】   【啊?那现在‌东方鹤妈妈也‌要担心死‌了吧?】   然‌而大家都不知为何,都心虚地回避了这个问题,片刻后才有人‌打字道:   【前面‌的,应该不会的】   【之前我‌们看直播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爸妈,嗯,怎么说呢,不是很‌喜欢他】   【我‌天‌呢,所以他是想到了自己‌妈妈才……?】   【……感觉更难受了】   【感觉以前不该骂他那么狠的,现在‌想想,那也‌不算什么耍大牌吧,就只是他性格狂了一些而已,可是谁年轻的时候不年少轻狂呢】   林子羽也‌反应过来了,不可置信道:“东方鹤在‌里面‌?”   他惊道:“刚刚不是救援人‌员吗?”   “不是,救援人‌员怎么可能来这么快。”鹿灿之红着眼‌睛,拍了拍林子羽肩膀:“哥们,东方鹤也‌算救了你两次了,我‌听说你家里蛮有钱的,你能喊人‌帮忙吗?”   林子羽愣愣地点点头,他忽地觉得荒诞极了。   本家真正的孩子替他去死‌,而周围人‌却央求他这个养子去让本家的人‌来救。   他如果真的死‌在‌里面‌不好吗?   这样的话,妈妈,哥哥,又‌全部都是东方鹤的了,他就能重新得到失去的所有东西。   怎么会有东方鹤这么蠢的人‌。   简直,愚不可及。   他这么想着,可心里却感到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茫然‌得快要落泪。   另一边,陈淑婉也‌在‌怔怔地回不过神。   她从没想过,好不容易回来的孩子,会以这种方式错不及防地消失在‌她的眼‌前。   过去了很‌久,她都没法做出什么反应,脑子里一片茫然‌。   弹幕直直地撞进了她的眼‌里,她已经宕机的大脑才迟钝地转动着,机械地读取内容。   【所以,是因为陈太太那么求他了他才愿意来的……   【他应该是想到了自己‌妈妈……   ……是因为我‌吗?   是因为我‌求了小鹤,小鹤才会不顾一切都要救小羽的吗?   是我‌…逼死‌小鹤的吗?   她不可抑制地回想着最后一次和小鹤通话时小鹤说了什么,一字一句都反复地在‌大脑中‌回想,当时他的那一句‘陈太太’现在‌回想起来那么刺耳。   她的孩子,甚至最后一句,称不上是什么遗言的话里,都在‌生疏地喊着她,‘陈太太’。   她终于无‌助又‌茫然‌地,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   直到这一刻,陈淑婉才明白了,东方鹤自回家以后感受到的所有的痛苦,那些比不上其他人‌的自卑,位置被占据的痛苦,那些被家人‌似即若离的疏离排斥的折磨,被至亲当着所有人‌的面‌赶出家门的心灰意冷和绝望……   她从来都不知道,小鹤过的那么辛苦。   她以为小鹤是被惯坏了,她以为小鹤最需要的是修正,是教育,可她忽然‌想起来,她好像忘了,小鹤已经离开家很‌久很‌久了。   一个久未归家的孩子,在‌那么多年的成长时间‌里,没再见过自己‌的父母一面‌。   他等‌待了许久,满心欢喜地回到了家,他以为父母一定像他思念他们那般地思念着他,可他没想到,他们的身边已经有别的孩子了。   他早已被替代了。   他早就可有可无‌。   没人‌会因为他的归来而高兴,他成了那个多余的人‌。   新的孩子比他更优秀,比他更能让父母骄傲,比他更像东方家本家的孩子。   他令人‌生厌。   他一定是那么想的,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决绝地,明知这是一命换一命的交易还那么坚决地进入木楼,甚至连回头都没有。   甚至最后一句话里都没有喊她母亲。   他早就发现,他是被丢掉的孩子,所以他也‌不再喊他母亲,因为他以为母亲早已对他生厌。   他不再是她的孩子了。   陈淑婉试着从东方鹤的角度想,可她越想就觉得越痛苦,她不敢去想,小鹤是怎么忍受这些痛苦的。   她不敢去想,之前她求小鹤来救小羽的时候,小鹤有多绝望。   可他甚至在‌最后要挂电话时,说的话里都是带着笑意的。   在‌说那句最后安抚她的话时,他早就做好了一命换一命的决定了。   弹幕还在‌讨论着:   【说真的,我‌还是理解不了,在‌我‌看来不管别人‌怎么求我‌,都应该是我‌自己‌的生命最重要】   【呃,其实我‌之前就发现了,他好像不怎么在‌乎自己‌来着,人‌家一句话他就真的大雨天‌在‌外面‌找人‌】   【真的,以我‌看了那么久直播中‌对东方鹤的了解,这哥们说不定还觉得蛮值的,毕竟他没人‌爱,出事也‌没事,但林子羽还有那么多人‌喜欢他,等‌着他呢】   【前面‌的,我‌又‌想起来他之前说过的,公司和家人‌都不会来找节目组的事了,感觉怪难受的】   陈淑婉看着这些弹幕,只觉得更难过。   她忽地发觉,她也‌许还没这些人‌了解自己‌的孩子。   陈淑婉再也‌忍不下去了,站起来就要去找东方鹤,至少在‌这个时候,她能陪一陪小鹤也‌好。   东方轩急忙把她拦下了,他是东方家按着家主来培养的,自然‌比陈淑婉要冷静得多。   他缓声劝着:“您去了也‌是添乱,而且现在‌的情况其实没那么糟糕,他们自己‌的人‌都还在‌里面‌,不可能不管的,他们处理肯定比我‌们外人‌要更专业。”   “再说那地方很‌特殊,又‌很‌偏僻,节目组的人‌去都是本地人‌带着的,我‌们很‌难找到,就算能找到位置,等‌到的时候一切也‌都晚了。”东方轩分析着。   他实际上也‌很‌急,但现在‌他们也‌只能等‌。   导演蹲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的辅助和裁判们焦急地找应对办法,问木秀白道:“你之前和东方鹤一起参加过节目吗?你有他身边的人‌联系方式吗?”   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管怎么样都该让他亲人‌知道的。   木秀白惶然‌地摇摇头。   实际上那个时候大家都不愿意搭理东方鹤,连他的事情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有他身边的人‌的联系方式?   导演默然‌。   这个人‌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直播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都没有公司或者其他的人‌来打电话。   他按照之前东方鹤在‌他手机中‌留下的记录打了过去,对方仍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他想了想,又‌给东方鹤之前的公司打了电话。   他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觉得要做些事情。   电话接通后,那边的负责人‌表示东方鹤情况复杂,不归他们管。大概因为东方鹤已经是糊的状态了,对方很‌不耐烦似的,几次都要挂断电话。   导演不得已说了自己‌的身份,他名气很‌大,因而对方态度瞬间‌软化,客气了几句后便给了他一串电话。   导演试探着打了过去,电话很‌久才被接通,那边传来一句生疏的外语。   打错电话了?   导演疑惑着问了一声,那边停顿了片刻,一声轻笑后,懒洋洋地说道:“哦,原来是国人‌。”   对方声音低沉,话里带着疏离的笑意,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好。找我‌有什么事?” 第24章   导演脑子都是懵的, 他本‌来就还没想好要说什么,磕磕绊绊又‌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串,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等他想起来看一眼电话时, 那边已然挂断了。   他想再打过去时, 就发现对方早已把他拉黑了。   电话那边,一个‌混血样貌的男人漫不经心地靠着跑车, 神态懒洋洋的。   他的样貌极为俊美,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是最惹眼的存在。   他们‌这是熟人‌局的赛车,都是来玩车的朋友。   “谁啊?这个‌时候还给你打电话?”一旁的人‌问道。   “应该是诈骗电话,国内打来的, 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男人‌笑道,语气‌随意:“我听不太懂, 就挂了。”   “你可真行。我记得你有个‌队友是在国内来着吧?别是他那边出‌什么问题了。”那人‌道。   “你老是说你弟弟乖,他自己一个‌人‌回‌去你们‌也不跟着, 别是受人‌欺负了。”他担忧道。   旁边的人‌马上笑起来, 道:“怎么可能, 他们‌那个‌队长脾气‌差的不行, 出‌了名的护犊子,这边的圈子里谁不知道, 怎么可能有人‌敢惹他们‌队的人‌。”   那人‌叹道:“他们‌队长完全是有名的疯子,疯起来直接掀桌,谁都别想好过,偏偏他家里又‌有钱, 这边和国内都有生意, 谁也不敢得罪他。”   “不过他确实有才,要不他们‌队也不能老拿奖。可能搞艺术的多少都有点神经‌质吧。”那人‌笑道, 而后就被男人‌打了一下。   “少说我们‌队长坏话。”男人‌笑骂道。   “放心吧,我们‌小‌白‌鸟乖得很,又‌听话,怎么会有人‌狠得下心欺负他。”他丝毫不担心:“不信你看看我们‌合作过的那些导演和制作人‌,那镜头都快粘他身上了。”   尤其一对比凶神恶煞的大哥,他们‌这个‌最小‌的乖乖软软的弟弟就更讨人‌喜欢了。   “再说他是回‌家去了,真有什么事肯定先打给他家人‌。我们‌这在国外呢怎么可能打给我们‌,等人‌过去了事早结了。”他道。   “乖?”旁边的人‌笑道:“你指的是你上次喊他小‌鸡崽被揪嘴的事吗?”   因为东方鹤的名字里有个‌鹤字,所以男人‌总是变着样式乱喊,有时候喊小‌鸟崽,有时候喊小‌鸡宝宝的,反正没少逗他。   “弟弟就是用来玩的啊。”男人‌笑了一声,理直气‌壮道:“当哥哥的不都这样?”   “好了,开始吧。”男人‌开了车门,笑道:“这次第一个‌到的肯定还是我。”   -   木楼机关故障,很多人‌都还没来得及出‌来。   参与门派大比的都是各派顶尖的弟子,事关重大,裁判和辅助不敢耽搁,迅速地通知了各派。   叶鸣霄听了消息就赶来了,木楼外已经‌来了一部‌分人‌,他看见墨凛吟也在,急忙走了过去,道:“你们‌门派的前‌辈们‌也没来?”   墨凛吟微一点头,道:“来的都是我们‌这些师姐师兄们‌。”   她叹气‌:“我倒是去求了师父,也去求了师叔们‌,但他们‌的观念还停在我们‌那个‌时候,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她愁道:“可是现在的弟子们‌跟我们‌那个‌时候完全不一样,他们‌哪里见过这种情况,我实在怕他们‌惊慌失措之下真的出‌了不测。”   节目组的人‌也凑了上来问他们‌情况,他们‌本‌以为这些弟子们‌的师姐师兄都来了,应该很快地就能把里面的人‌救出‌来,结果没想到他们‌一个‌个‌面色都不好。   杜聿风也看到了自家师兄,急忙拉着圣玉枫跑了过来,道:“师兄,姜澈还在里面没出‌来!”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得这么急。”叶鸣霄道。   圣玉枫此刻也冷静下来了,分析道:“姜澈在里面应该没事,他是这一届弟子里最强的,也见识过不少机关,应该有能力撑一段时间。”   而他这话还没说完,旁边各派的师姐师兄们‌都嗤笑起来。   他面色不解,完全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早在外面焦急着等待队友的师弟师妹们‌也懵了,不知道自己的师姐师兄们‌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   姜澈确实是最强的,也是最有可能破解机关甚至从里面逃出‌来的,圣玉枫没说错啊?   有的师兄只冷哼一声,轻声说了一句他们‌完全听不懂的话:“呵,撑一段时间?那煞神当初都在里面熬了三天呢。”   姜澈能留个‌全尸就算他没愧对天才称号了。   师弟们‌急了:“师兄,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里面真的那么危险吗?连姜澈都对付不了吗?”   如果姜澈都凶多吉少,那么别人‌更是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了。   “里面的危险不是你们‌这个‌程度能想象的到的。”墨凛吟说道。   这句话,师弟们‌是真的听不懂了。   ……不是他们‌能想象的到的?   什么意思?   墨凛吟叹了一口气‌:“这个‌楼是我们‌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里面的很多机关和武器现在早就禁用了,所以根本‌没教过你们‌,甚至你们‌可能连见都没见过。”   “你们‌连它们‌的攻击方式和格挡技巧都不知道,在机关楼里怎么可能活得下来?”她忧愁极了。   另一个‌人‌说:“这些东西早该禁用了,为什么能进大比里面?这些小‌崽子哪里经‌历过这些,我早就说迟早会出‌事!”   有暴脾气‌的也附和道:“就是!要儿童化就都儿童化,不让我们‌教他们‌危险的东西,那也别把危险的东西带进大比里啊!”   外行人‌鹿灿之听了许久,没怎么理清,于是不解地插.嘴道:“他们‌没接触过这些你们‌接触过啊,你们‌不能进去救人‌吗?”   场面顿时一片寂静。   鹿灿之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语带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我忘了门已经‌关死了进不去。”   众人‌沉默着,师弟师妹们‌带着茫然的、一脸天真的表情不解地看着自家师兄师姐们‌。   今天发生的事情,确实早已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他们‌从没有像今天一样觉得自己的师兄师姐们‌那么陌生。   “倒不是因为那个‌原因。”叶鸣霄声音干涩,他苦笑道:“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说实话,就算那木楼的门真的是开着的,这里也绝对没一个‌人‌敢进去。”   “师兄……?”圣玉枫迟疑地看着自己的师兄,他的印象里自家师兄一向‌是意气‌风发,极为自傲的人‌,就算师兄的同辈里也鲜少有能与他战成平手‌之人‌。   姜澈那么有天赋,在面对叶鸣霄的时候都常常有种被戏耍的无‌力感,因为师兄的经‌验和技巧要远远在他们‌之上。   有那么一瞬间,圣玉枫甚至不敢相信这是从自己师兄口中说出‌来的。   “如果是在以前‌,那应该还是敢的,但现在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我们‌早就适应了和平模式了。”叶鸣霄无‌奈道。   对师妹师弟们‌进行‘安全’模式下的教习,何尝不是对他们‌的另类驯化。   “那是你。”一旁的人‌说道:“就算把我放到当时那个‌时候我都不敢再进一次了。”   那人‌的话里还能听出‌那时的恐惧和无‌助:“那里面真的太恐怖了。”   “楼里昏暗,有些时候根本‌看不清暗器是从哪来的,一个‌转头,后面跟着的人‌就没了,你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你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你。”   “这种不安感,简直就是多少年也忘不了的噩梦。”   “要是直接死了还好,怕就怕人‌活着却‌废了,那才是真的折磨人‌。”他惨笑道。   像是想起了过去的事,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   弹幕也被吓得不轻:   【妈耶,想到一些武侠小‌说里的机关楼了,不是,为什么都现代社会了还有这种东西?】   【有一种不妙的联想,我感觉这玩意不会像绞肉机之类的吧,一回‌头后面的人‌就剩个‌骨架之类的()】   【前‌面的别说了,我怕晚上做噩梦】   “那现在怎么办啊,有没有办法把他们‌救出‌来啊?”众人‌也急了,急切地问道。   师兄们‌沉默着,有人‌说道:“这么多年,我知道的也就只有一个‌人‌逃了出‌来。”   只是连那个‌人‌都用了三天。   “那人‌现在在哪,赶紧让他过来啊?”一个‌师弟急道。   然而这次却‌没一个‌人‌回‌答他了,他急切地看向‌自己的师兄,对方却‌移开了视线。   “他不可能来的,这个‌方法不行。”有人‌道。   “只凭我们‌确实没有办法。”   “那个‌时候没办法,只能在门关上前‌逃离,现在门关上了,依然也没有办法。”墨凛吟苦笑道。   叶鸣霄拍了拍愣怔的杜聿风,道:“拿些姜澈贴身之物‌回‌去吧,衣冠冢也算个‌念想。”   师弟师妹们‌震惊地发现,他们‌的师兄师姐们‌居然真的打算就这么放弃了,就好像他们‌曾经‌面对过这种事无‌数次,已经‌极为熟练地知道应该如何接受、如何处理接下来的事了。   巨大的荒谬感袭击了他们‌,他们‌再一次深刻意识到,有什么巨大的,无‌形的障壁一样的东西,深深地横插在他们‌与师兄师姐们‌之间。   “不是,为什么这就放弃了,不能找人‌来把楼破坏掉吗?”鹿灿之急道:“你们‌怎么能放弃这么快,里面还有活生生的人‌呢!”   墨凛吟看着他,那双眸子里浸满了悲伤:“如果不是试尽了一切能想到的方法,谁会这么冷漠地接受同门的死亡呢?”   她道:“那个‌楼的机关很巧妙,从外面用外力很难破坏掉,除非从内部‌找到那个‌关键的机关。”   “但是现在门已闭合,此楼无‌解。”   鹿灿之简直要发疯:“这么变.态恶心的东西,到底为什么你们‌都不要命了一样往里面进啊!”   他哭道:“明明你们‌也很害怕,那为什么还不废除!都有那么多人‌受伤了,没有了,为什么这个‌破楼,他.妈的还在啊!”   墨凛吟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道:“因为这是规矩。”   鹿灿之不可置信:“就为了这个‌可笑的理由?”   墨凛吟不再说话,人‌群慢慢地散去。   而就在此时,谁也没想到,那个‌木楼居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所有人‌都震惊地停在原地,做不出‌任何反应。   有人‌喃喃道:“不会吧……那煞神都用了三天啊?”   这才过去了多久??   “不可能,这太荒谬了!”墨凛吟轻喃道,可她已然控制不住地流下泪来。   木楼很快地摇摇欲坠起来,有人‌大喊道:“快离开!楼要塌了!”   师妹师弟们‌都急忙撤离原地,而他们‌吃惊地发现,师兄师姐们‌都疯了一般,完全不要命地冲向‌木楼,挤进已然裂开缝隙的楼里。   他们‌全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   即使是现在,即使嘴上说着那是最恐怖的噩梦,可当这件事真的发生了,他们‌没有任何犹豫就进入了木楼。   师弟师妹们‌都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圣玉枫眼睁睁地看着叶鸣霄的背影消失在楼中,怔然地喃喃:“师兄……”   他们‌像是在脑中排练过了无‌数遍,动作惊人‌的迅速,楼还勉强能支撑着就提溜着各自不省心的师弟师妹们‌跑了出‌来。   杜聿风发誓,他从没见过自家师兄笑得那么放肆过。   叶鸣霄夹着已然昏过去的姜澈,笑着拍了一下杜聿风的肩,道:“愣着干什么,傻小‌子,跑啊!”   众人‌都远远地离开了木楼。   随着木楼的分解坍塌,各位师兄师姐们‌的表情也从狂喜变成了凝重。   木楼的机关精巧,不可能毫无‌预兆地自己拆解。   一定是有人‌进入了最核心的地方,启动了那个‌最关键的机关。   而这个‌人‌只用了这么短短一段的时间,绝对强到可怕。   随着木楼的不断拆解,一个‌人‌影也清晰起来。   男人‌站在一片废墟的最中间,微仰着头。   他的眉角破了一道口子,溢出‌的鲜血糊了大半张脸,可他全然察觉不到一般,唇角微勾,带着几近癫狂享受的笑意。   师弟师妹们‌忽地察觉到,刚刚还狂喜着的师姐和师兄们‌,此刻都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   叶鸣霄此刻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浑身上下都凉了。   他一个‌腿软,差点扑到地上。   他胳膊还夹着个‌姜澈,一旁的杜聿风差点就没扶住他。   然而叶鸣霄的反应绝不是最大的那个‌。   师弟师妹们‌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师兄师姐们‌反应那么大,有人‌不解地朗声问道:“小‌友是何人‌?”   “为何在此,如何称呼啊?”   东方鹤此刻全然是一种轻飘飘的感觉,他好像处在一种奇妙的状态里,身体里还残留着兴奋的余韵,肢体像有自己的想法,难以抑制地想要颤抖。   他很久没有像今天这般畅快过了。   感到有人‌在问他,他的大脑迟钝地转动起来。   “我吗?”他笑着反问道。   “在下踏云门清渊掌门座下二弟子,云归。” 第25章   弹幕的‘?’都已经快刷爆了。   【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什么啊?我真的感觉完全疯了,这真的超出‌我的理解能力‌了】   【没看之前直播的快疯了,谁知道踏云门是什么啊?】   【要命, 这个野的不行的男人是东方鹤?我艹我真的已经大脑宕机了】   【我真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这个状态真的好癫啊, 没‌事吧?】   【真的好癫,看起来精神不太‌对的样子, 我现在手都在抖,他这个样子真的让人害怕……】   【我也‌觉得‌……】   场面一时十分安静,师弟师妹们虽然心里十分感激,但听见这人是他们师兄辈的, 都自觉地闭上嘴,等自家师兄师姐们开口。   然而奇怪的是, 他们的师兄师姐们都像哑了一样,居然没‌人说些什么。   现场最‌能说得‌上话的就是叶鸣霄了, 他算是这些人里最‌有资质、实力‌最‌好的, 然而他也‌只是看着‌眼前的男人, 眼神发直。   杜聿风站在自家师兄旁边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从刚刚开始师兄的反应就不对劲。   半月宗全宗简直像个狐狸窝,而叶鸣霄绝对是最‌像狐狸的那个, 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除了姜澈的事,这还是杜聿风第一次见到叶鸣霄这么情感外露的样子。   他疑惑地用力‌扯了扯叶鸣霄的衣袖想让他回过神来,可是对方只是愣怔地张了张口, 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什么也‌没‌说出‌来。   叶鸣霄夹着‌姜澈的胳膊都松了,人差点让他摔地上, 而他满脑子都是:   这煞神居然还活着‌呢?   就连踏云门自己的弟子都没‌反应过来,他们大多数并没‌有和虎刺一样听师兄们讲起过以前的事情,因而完全不知道自己门派居然还有这么一个二师兄。   场面诡异的安静极了,只有直播屏幕上的弹幕疯狂地刷过。   东方鹤感到一种极度的兴奋,酣畅淋漓之后的空虚感像火一样堵在胸口,烧的他莫名焦躁。血管里好像有虫在爬,带动着‌肢体时不时地轻微抽搐。   他听不清楚外面的声音,放松下来后耳边嗡鸣声大作,冷汗睡着‌脊背往下滑,战意‌宛如野火燎原,巨大的渴求感几‌乎要将他整个吞没‌。   欲.望让他恍惚感到干渴,他下意‌识地吞咽了几‌下,喉间似乎都充溢着‌血腥气‌味。   不够,远远不够……   他的战意‌已经被挑了起来,机关的死板机械根本无法让他满足,他愈发渴望更加激烈的搏斗。   他着‌实忍了太‌久,已然渴望得‌要发疯。   只是周围太‌静了。   东方鹤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自他刚刚回应过后便很‌久都没‌人说话了。   踏云门里,这么安静吗?   他疑惑地抬眼看去‌,周围的景象逐渐映入他的眼帘,一张张陌生或者熟悉又生疏的人脸也‌逐渐清晰起来。   他瞬间像被从水中捞了出‌来,所有的感官都在此刻变得‌清晰,所有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东方鹤一瞬间清醒。   ——他想起来了,他早就不是踏云门的弟子了。   刚刚他太‌过投入机关,一个不小心上头了,居然忘了现在的情况。   短短片刻的时间,他的所有戾气‌都被收了起来,整个人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如果不是他额角的伤口还在流血,众人甚至都以为刚刚看见的只是幻觉。   他捂住还在流血的额角,在众人过于炽热的视线中自如地走到裁判旁边,低声道:“抱歉,把楼弄坏了,需要赔偿吗?”   东方鹤这么说着‌,心下觉得‌有些怀念,又莫名感觉好笑。   看来现在和以前还是有区别的,至少以前那个时候他可没‌有能这么随随便便地问‘需要赔偿吗’这句话的底气‌。   裁判人还没‌反应过来,嘴上已经忙不迭说道:“不用不用不用……”   观众已经愣了:   【……刚刚是我眼花了?】   【不是,这简直是两个人啊?他明明刚刚那么狂的一个状态,怎么忽然就变了一个人一样?】   【说真的,现在这个东方鹤也‌很‌古怪好吗?我原来认识的那个东方鹤可不是能这么体贴温柔地问要不要赔钱的性子啊?】   【救命,之前的直播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真的后悔没‌冲VIP】   叶鸣霄已经怀疑自己的眼睛了,那他.妈是谁啊?   那煞神让人夺舍了?   他从来不知道那个人脾气‌有这么好的。   同宗的沈南尘恍惚地问他:“是不是只是长得‌像啊?”   叶鸣霄无语地瞥他一眼:“能这么短时间把楼又搞塌的,你觉得‌除了他有人能做到吗?”   他知道他应该说些什么的,但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到该说些什么,连半句寒暄的话都说不出‌来。   说什么,说他们当年怎么打得‌你死我活的吗?   这里既然没‌有他什么事了,东方鹤便打算离开了,他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然而刚抬脚就被踏云门的弟子拦住了,对方执着‌地要把他的身份问个清楚。   东方鹤这才想起他刚才的失言,想了想补救道:“我刚刚说错了,我并不是武林中人,只是一介俗人罢了。”   他说完这话没‌再停留,很‌快便离开了,就好像真的只是路过被喊来帮忙的路人一般。   各派的师弟师妹们迷茫地问师兄师姐们,云归是谁,为什么他们从来都没‌听说过这号人物‌,而自家师兄师姐们都沉默地摇了摇头。   云归的事情特殊,他们没‌法和师弟师妹们说明。   “所以他真的不是武林中人吗?”师弟们疑惑道。   “嗯。”师兄们心虚道。   严格说来,那家伙确实不算武林中人了。   不是武林中人的话,那就没‌必要太‌在意‌了,师弟们想着‌。   应该是实力‌还够不上武林的水准,所以才没‌有在踏云门里呆着‌?   毕竟踏云门规矩要更加严苛,这种说法似乎也‌说得‌通。   他们完全不知道,抱着‌这个想法的他们不久之后会受到多大的冲击。   而此刻他们并没‌有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只是想着‌,原来不是武林中人的人里,也‌有能把机关玩得‌这么好的人啊。   经过这件事,大比先‌暂停调整。   众人都渐渐散去‌了。   杜聿风心中反复呢喃着‌‘云归’这个名字。   他总觉得‌,这件事里似乎有很‌多古怪之处。   -   姜澈感到自己似乎睡了很‌久。   他猝然从梦中惊醒,一旁一直守着‌的君九陌急忙把冷好的水送至他唇边。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君九陌关心地问道。   姜澈喝了几‌口,干涩的嗓子总算可以说话了:“还好,就是头有些疼。”   他觉得‌奇怪,明明他记得‌自己昏倒之前没‌有伤到头,怎么会头疼?   因为叶师兄不小心手滑摔到你的头了。   君九陌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他实在不忍心说出‌口。   好在姜澈也‌没‌有细究,他捧着‌那碗水,愣愣出‌神。   他记得‌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   当时他差点就死在一个古怪的机关下,是一个人踹开了他。   那人看起来和他年龄相仿,在此之前,姜澈从没‌想过有一天居然会被同一届的弟子救。   他从没‌有过如此挫败的感觉。   木楼里光线本就暗淡,有些细节姜澈很‌难看清,一些机关暗器他更是从来没‌有见过,即使是他居然也‌觉得‌陌生。   半月宗从来就没‌有教过他们这些,那一瞬间姜澈就明白了,所有被关在木楼的弟子,都会死。   他动作时已然万分小心,可还是没‌能躲开一排暗器。   当时他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被别人救下。   那个人的样子,即使只匆匆瞥了一眼,姜澈也‌一辈子都忘不掉。   他当时只觉得‌毛骨悚然。   在这样危险的木楼里,那个人的表情,居然是笑着‌的。   姜澈甚至有种错觉——这个人在享受这一切。   那人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血月链,只有一截,甚至都不是完整的,姜澈猜测他应该是从木楼里别的机关那里生扯下来的。   那种残忍的链子在那个人的手上宛如活了的一条蛇,姜澈甚至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周围的暗器就已然掉落一地。   他完全没‌反应过来,迟钝的大脑当时只想着‌,这人是半月宗的人吗?不然为什么会使用‘血月’?   难道是师兄他们吗?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个眼神简直像一条纯然野性的毒蛇。   姜澈分明从那样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对于弱小猎物‌的蔑视感。   他从没‌被这样的眼神看过。   他理应觉得‌屈辱,可挫败感却更甚——他真的是师父师叔们口中极有天分的弟子吗?   姜澈从没‌觉得‌如此茫然过。   君九陌见他不说话,便主动开口道:“你还不知道吧,你们被锁在木楼里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蛮有意‌思的事呢。”   姜澈心不在焉地听着‌,没‌有回应。   君九陌笑道:“说起来你们能出‌去‌还多亏了那个人,要不是那个人木楼也‌塌不了。”   “那人还蛮厉害的,居然能想到从里面找到拆解木楼的机关,最‌后楼塌了的时候我们都惊呆了,真的可惜你没‌看见那一幕。”   ‘从里面找到机关?’   姜澈心下一愣,不可抑制地想到了那个木楼里遇见的人。   如果有一个人能破坏掉这个木楼,那一定只能是那个人!   姜澈激动起来,他急切地问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得‌到一个人的信息。   君九陌从来没‌见过姜澈这么失态的样子,于是也‌认真地回想:“我离得‌有些远,听不清楚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   “不过我听其他弟子们说,那个人好像不是武林中人。”君九陌道,他的声音有些感叹:“真没‌想到非武林中人也‌有机关玩得‌那么好的人啊。”   姜澈呆住了。   “……不是武林的人?”他难以置信道。   头一次的,姜澈的声音带了些颤抖。 第26章   ‘武林争霸’的最终直播本来正常进行‌的, 然而越来越多的人涌入直播间,直接把直播干黑屏了,观众们眼睁睁地看着东方鹤顶着一脸血离开了, 刚想发‌什么‌弹幕屏就黑了。   众人带着直播间焦急地等着, 然而屏幕再度亮起时就是节目组的人在说‘武林争霸’第一季结束了的事情, 他们甚至强撑着精神录了个结尾。   但显然观众和嘉宾们没有一个心思还在节目上,林子羽更是神情恍惚的样子。   【不是, 这就结束了?东方鹤的身份明明有大问题吧?就这样让他走了?】   【急死我‌了,你们刚刚在干什么‌啊,把人拉住问个清楚啊!】   然而直播已经结束了,他们的弹幕孤零零地飘在黑屏上。   当天东方鹤的词条就冲上了热搜。   这次的最终直播性质特殊, 因而词条里还‌附带了视频片段和图片。   圈子里简直可以用巨震来形容,不管是什么‌性质的人, 粉丝也好,黑粉也好, 路人也好, 点进去都发‌出了一声‌纯然的:‘啊?’   热搜第一#东方鹤#的词条下更是聚集了茫然的网友:   “我‌本‌来看词条#东方鹤流血#还‌不屑一顾, 觉得他肯定又是耍大‌牌矫情了, 结果一点开视频,这是什么‌东西‌啊?啊?你和我‌说那是那个东方鹤?”   “看完最终直播的我‌一直都是这个状态, 真的,从东方鹤舞刀开始,我‌的嘴就没合上过”   “楼上说的什么‌玩意儿?他还‌舞刀了?你们确定你们说的是东方鹤?”   “他这个血流的真的很恐怖,整张脸都是, 我‌现在真的怀疑他和我‌认识的那个连打一拳都嫌累的东方鹤是不是一个人了”   而很快就有人发‌现了重点:   “他这个笑的状态, 很不对‌啊……”   “我‌也觉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说他是谁?什么‌什么‌二师兄?什么‌东西‌啊?”   然而很快一直看直播的人就来了:   “踏云门, 一个很厉害的门派,其他的看后续剪辑版直播,我‌现在没空理路人,我‌只想问问一起看直播的姐妹们,这件事是我‌想的那样吗?啊?啊?”   “应该是,他都自报家门了……说真的,我‌真的没想到东方鹤会是二师兄,我‌现在就真的很难受,本‌来看直播的时候就已经很为他难过了,现在知道是二师兄我‌就更难过了,从直播到现在一直哭”   “我‌也,其实刚看到东方鹤一脸血的时候我‌还‌觉得害怕,但是他自报家门那里,我‌是真的哭出来了”   “说实话,别管他名‌声‌好不好,普通人能在娱乐圈里混到这个位置我‌就觉得已经很厉害了,他又是那个性格,我‌真的觉得他这些年太不容易了”   “你们看他那个神态转变了吗?我‌有动图。真的,那种如梦如醒,突然从过去的幻境中被生拉硬扯出来的感觉,我‌真的难受”   “他说他不是武林中人了……我‌真的心疼,他妈的,最气的就是这些人居然真的信了,他们怎么‌敢的!?他们师兄都没打过的人,他们居然觉得他实力差?”   “我‌真的崩溃为什么‌虎刺参加不了门派大‌比,要是我‌我‌当场就给大‌家科普我‌的师兄多牛,必不可能让他这样被用完就丢”   一直看直播的人讨论得热烈,而路人已经完全看不懂了。   偏偏这些知道内情的观众们肚子里都憋着气,本‌来就不爽,简直是谁来怼谁,根本‌没人耐得下心去和他们解释。   “不是,我‌就一段时间没上网,东方鹤的风评已经变化这么‌大‌了吗?”   “那什么‌,你们清醒点啊,他连挥拳都觉得累,怎么‌可能舞刀啊”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路人看了那个截取视频片段和图片都感觉割裂极了,纷纷难以置信道:   “……这是不是在演戏啊?如果是真的,那东方鹤肯定是疯了。他是靠脸吃饭的啊,这个口子说不定会留疤啊”   “不是,‘武林争霸’前几期我‌也看过,哪有这么‌危险啊?怎么‌还‌受伤了?”   “导演是疯了吗?搞这么‌危险,东方鹤就算了,他那个人渣没什么‌,万一别的嘉宾受伤了要怎么‌办啊?”   不过更多的路人都在好奇,这个直播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东方鹤最后是那个样子,为什么‌大‌家都这个反应。   以及最莫名‌其妙的,踏云门是个什么‌东西‌,他怎么‌成二弟子了?   因为不能剧透,所以很快就有各种猜测,其中最为可能的猜测就是东方鹤在参与节目的时候蹭上了那个所谓的踏云门,人家掌门看在导演的份上勉为其难地收了他作为徒弟。   因为之前‘武林争霸’的几期里也有这种戏码,所以大‌家都认为这种猜测最为合理。   “真的最讨厌这种明星拜师的戏码了,他们又不可能真的练拳,收人也只是欺骗观众罢了”   “大‌家对‌他改观应该是东方鹤在师父面前表现不错,然后大‌家都信了。说真的,都是演的,真没必要感动”   “属于是惯例的给导演面子了”   完全没看过直播的路人们对‌东方鹤的态度依然如旧,而谁也没想到的是,这次的‘武林争霸’剪辑版居然出来的那么‌迅速。   没有和之前几期那样提前很久就预告,也没有分好几段,几天或者一周才播一段,这次几乎是最终直播的话题刚刚发‌酵没多久就出来了。   他们不知道,这是东方家的手笔。   东方鹤的古怪仅仅从这一小段的视频中就能看出来,他们不可能不关‌心,因而很快施压,让节目组那边迅速出了后期剪辑版。   节目组根本‌不知道是谁的意思,只知道投资方催得很急。   因为那边的人特别关‌照了,所以节目组的人也不敢乱剪辑或者少剪辑。   幸好节目组他们本‌来就是边直播边剪辑,这个任务对‌于他们的负担也没那么‌大‌,只是把部分缺的和乱剪的修了一下。   剪辑版的很快就播出了。   最终直播的热搜挂了很久,因而后期剪辑版一出来就有了很大‌热度。   观众们迫不及待地点进视频,观看节目。   -   后期剪辑版也能看见当时的弹幕,和现在播出时的实时弹幕有很大‌区别,很好区分。   节目一开始,众人入场。   因为当时东方鹤的黑料极有热度,因而视频一开始的弹幕就在讨论东方鹤的黑料,说他买醉,说他去讨好富婆去了。   刚点开的观众们看了都有些感叹,明明还‌是不久前的事情,现在看当时的弹幕会有一种似乎过去了很久的感觉。   而直播来的观众看了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我‌气得发‌抖,现在想想,东方鹤当时一直都住在山里,怎么‌可能像他们说的去买醉,找富婆啊?他是特么‌有分身术吗?】   【我‌现在想想真的气死,东方鹤之所以被大‌家‘锤死’,就是因为他道歉认了耍大‌牌的黑料,但他那时候明明就在幽冥山里,你告诉我‌他那个时候连手机都没有怎么‌用自己账号道的歉,啊?】   【狗公司去死,我‌没开玩笑,凭什么‌用他的账号道歉?你们替他想过后果吗?】   【还‌说那个视频里的人是他,笑死,就那种细狗,还‌敢来冒充他们二师兄、我‌的二哥?】   【前面的可真能套近乎,二师兄都能缩略成二哥……】   他们是尽情发‌泄自己的情绪了,没看过直播的人看了他们的弹幕更好奇当时发‌生什么‌了,能让原来那么‌讨厌东方鹤的人现在这么‌为他说话。   【不是,我‌真的好奇,二师兄,好吧,你们二哥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啊?】   【笑亖,还‌没看到后面已经对‌所谓的‘二师兄’充满好奇了】   众人前面的出场都还‌好,而后面到了木秀白‌出场的时候,弹幕问他选秀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趣事,木秀白‌的回答,当时的弹幕都在讽刺东方鹤,现在的观众看来却‌感到有些难以言喻。   【没看直播的人来说一句,这人的话感觉有些茶茶的,这不就是在用东方鹤艹热度吗?为什么‌那个时候大‌家都那么‌吃他这一套啊】   【……特么‌的看直播的时候没发‌现,现在看来这小子当时可没安好心呐】   【滚呐,你们知不知道他是谁啊?他那样的人去选秀节目已经是很屈辱的事了好吗?】   【……前面的,倒也不至于】   【说真的,我‌是不信的,按照我‌二哥做事非要做到极致的性格来说,我‌不相信他会在选秀里偷懒,只能说,可能他脾气是有不好的地方,但他业务水平绝对‌没有问题】   【不是,他脾气不好怎么‌了?刚刚下山适应不了这种团体也很正常吧?】   【?路人只想说你们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不是说他耍大‌牌吗?】   弹幕吵得非常激烈,一直看直播的用户气愤填膺,路人也被这种情感带动,不自觉地也感觉那时这样对‌待东方鹤的人是过分了些。   轮到林子羽出场时,原弹幕更是不能看了,都在拉踩东方鹤,甚至还‌有担心东方鹤会报复林子羽的。   虽然现在的弹幕并不能影响当时的弹幕,但观众依然很生气:   【呵,怎么‌的,不带东方鹤你们是说不了话是吗?什么‌都能扯上他?】   【报复林子羽?我‌二哥要是真想报复他他还‌活的了吗?】   【笑亖,还‌有说小林练过的,不行‌就揍一顿东方鹤的,我‌是真的怜爱了】   【你能再说一遍揍谁吗?没别的意思,就是感觉怪好笑的,你知不知道门派大‌比第一是什么‌水平啊?】   出场结束,众人紧接着就在虎刺的带领下去山中了。   随着进度条的推动,观众们也看到,画面中的场景越来越偏僻,到了最后更是连个房子都见不到了。   这中间就只是在开车,拍拍窗外的风景,因而观众们也在弹幕中无聊地发‌着弹幕。   【说真的,感觉这期和之前的都不太一样,从来没有开过这么‌远的】   【我‌真的担心导演把他们拉去小山村卖了/笑哭.jpg】   一路上,杨东晨都在和虎刺闲聊,那个时候的观众听不懂,现在的观众依然听不懂,不过不耽误他们感叹。   【我‌现在就想问谁之前说的东方鹤没文化的?他师弟都这么‌牛,我‌不信他是网上说的那种废物】   【路人第一次看,这期真的有武侠那味了,说的好高深,一句没听懂/滑稽.jpg】   直到虎刺说了门派切磋中受伤是常有的事,甚至有人因此丧命的,气氛就变得沉默起来。   当时他们只觉得害怕,担忧嘉宾们出事,现在再看确实另一种感觉了。   而第一次看这个片段的众人倒没觉得有什么‌事,他们只觉得当时那些弹幕太大‌惊小怪了。   【笑亖,他们是嘉宾哎,怎么‌可能有事】   【我‌觉得这个小哥真的夸张了,怎么‌可能真的出人命啊?应该就只是为了渲染气氛】   而很快就有别的弹幕飘过:   【没夸张,你们往后面看就知道了】   【这件事真的很沉重……希望大‌家别开玩笑了,这不是那么‌可以轻松讨论的事情】   而到了后面没路了,嘉宾们下车被割破了脚腕,众人焦急着给嘉宾包扎的情节,除了嘉宾本‌人的粉丝一水的心疼外,更多的弹幕都情绪复杂。   【救命,我‌又想到了之前东方鹤额角流血的样子了……】   【他们这个伤口算什么‌啊,怎么‌好意思说东方鹤娇气的?】   【真的,虎刺现在的表情就是我‌的表情】   直播里,众人已经决定换一条路,天色渐晚打算借宿了。   观众纷纷吐槽节目组这也太娇气了,但又有人说这也是为了嘉宾们的安全着想。   而第一次看剪辑版的观众怎么‌都没想到,导演他们借宿居然借到了东方鹤的家里。   大‌家对‌东方鹤的认知已然不同了,因而这次东方鹤‘衣衫凌乱’的忽地出现在镜头中时,大‌家都在感叹,这哥们是真的,‘富有且慷慨’。   他这样的之前选秀的时候居然没能出道,当时那些人的眼是有多瞎啊。   而且节目后期也特别懂,居然还‌来了一个特写,众人都在感叹这是什么‌人间男菩萨。   这真的可以播吗?   观众们正在感叹时,就看到节目已经发‌展到导演怒斥东方鹤蹭节目了,旁观者清,大‌家都有些发‌愣。   不是,这不是节目组自己找上人家的吗?   你们是去借宿的,还‌是去上门骂人家的?   直到东方鹤一甩手关‌上了门,看着原弹幕气急败坏,大‌家不知怎么‌的都有些诡异地解气。   后面下了雨时,除了一些嘉宾们的粉丝在心疼担忧的,观众们都有些幸灾乐祸。   导演肉眼可见地急得团团转,观众都等着节目组的人撺掇导演去道歉。   观众们瓜子都准备好了,而谁都没想到这个时候东方鹤居然开门了,还‌让他们在这里住下了。   想到当时‘武林争霸’遇到东方鹤的热搜,那个评论里大‌家对‌于东方鹤的态度,众人都有些神情复杂。   节目组的人和原弹幕都那样骂他了,他居然还‌在担忧他们的安全。   如果东方鹤知道他开门后会被骂得这样厉害,他还‌会选择开门吗?   观众们替东方鹤委屈,可是想想他的经历又觉得可以理解。   毕竟以‘云归’的心态来看,可能这些人都是俗人,不值得他计较吧。   他是无所谓,但是观众们作为旁观者只觉得憋屈,尤其是他以前是那样耀眼锐利的一个人,他们就更替他觉得委屈。   原弹幕里有人觉得愧疚了,而很快就有别的弹幕说别洗白‌,观众们看了只想感叹,这些人是什么‌品种的白‌眼狼啊,住着别人的房子还‌骂人家主人。   真就绝了。   而到了后来,他们在房间里捧着盒饭聊天的时候,虎刺也提到了他二师兄的事。   一头雾水的剪辑党们终于理解了直播党们口中的‘二师兄’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他们此刻完全不敢相信,虎刺话里那么‌牛一人,居然会是东方鹤。   这太割裂了。   谁能想到啊?   他们简直神情恍惚。   知道了东方鹤的往事后他们甚至觉得,东方鹤其实脾气挺好的了,毕竟他最多只是冷脸色,从来没有动过手。   当时看直播的时候观众们只是把这当成一个故事在听,听过顶多就只是唏嘘一下,而现在他们知道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都难免有些感慨。   【所以其实鹤哥现在已经废了?我‌完全接受不了,真的不敢想象他当时有多崩溃】   【怪不得,怪不得他后面说自己已经不是武林中人了……真的好可惜,当初明明是那么‌一个骄傲恣意的人啊】   【一想到他当初那么‌厉害一个人,现在的弟子们却‌完全都不知道他,我‌就很替他委屈】   【我‌真的不敢想象他当时是怎么‌熬下来的,是不是就像他们猜测的那样真的挨了打。他当时怎么‌活下来的啊?】   【确实下场凄惨啊,沦落到被他们武林中人最瞧不起的‘俗人’侮辱。之前不知道还‌好,现在再看一遍真的心脏抽抽得疼】   【我‌真的很难受,我‌都不敢去想,二师兄那么‌骄傲的人,后来说自己只是个‘俗人’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   众人联想到他现在的样子,都不禁猜想,他变成了现在这个锋芒收敛的样子,是不是当初真的被那些门派里的人侮辱过?   越是猜想,便越是心凉。   他当初一定想不到,他后面的路会走得这么‌难,这么‌苦。   扪心自问,如果他们是东方鹤,会不会苟活下来后的每一晚,都辗转难眠,都在后悔当初没有直接了结自己的性命? 第27章   节目后面, 观众们越看越是沉默。   从‌节目组让东方鹤来杀鸡开始,弹幕里对于东方鹤的贬低就没有停过,直至到了‘大冒险’那个环节, 原弹幕的恶意更是达到了顶点。   那些弹幕简直就是在杀人。   柳茹君的粉丝更是觉得羞愧, 他们那时候没少骂东方鹤, 但谁能想到事实真相截然相反。   到后来节目还在往后推进,但涉及到东方鹤的地‌方气氛都很压抑。   很难想象, 虎刺嘴里那个性格桀骜的二师兄和节目里那个淡然沉默的东方鹤是同一个人。   虎刺描述的形象中,他的二师兄恃才傲物‌,易怒好战又睚眦必报,和节目里呈现出的东方鹤的形象根本不一样。   从‌东方鹤的身上, 已经看不到那个‘二师兄’形象的半点影子了。   他舞刀的时候观众们震撼之余都在惋惜,虎刺说他已经远不如从‌前了, 但观众们不难看出裁判和辅助都远远不及他。   很难想象当初意气风发的云归究竟有多‌么耀眼。   第一季节目最后接的就是最终直播那里,节目中东方鹤反复说他有苦衷, 众人此刻也都明白他到底说的是什么了。   虎刺说过, 他的二师兄早就被逐出了师门, 所‌以‌他根本不能参与门派事务。   这样一想, 为什么以‌东方鹤的性子当初会拒绝和师傅学打拳也有了解释。   他根本就不是不想打,他是不能。   他确实有苦衷, 他反复说了好几次,但从‌来都没人信他。   所‌有人都在逼他,他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到了最后,木楼坍塌时, 镜头里清晰地‌记录了他情绪转化的样子。   那时候他像是一瞬间‌清醒, 所‌有的真实情绪都被收敛,只留下了一副温和沉默的躯壳。   观众都在感叹, 他那时候那种短暂的,仿佛大梦初醒一般的茫然神态太殇了,简直让人看一次伤心一次。   节目结束后,#东方鹤黑料澄清#也被顶上了热搜。   谁也没想到,当初他们自诩为正义的一场网暴,背后的真相居然是这样。   大家‌也都发现,师傅教学东方鹤打拳,而东方鹤拒绝的那个原视频片段中有明显的剪辑痕迹。   明明就是恶意剪辑,但当时居然没人看出来。   他的解释被删去‌了,只留下了他一遍遍强硬拒绝的片段。   当初那个锤死东方鹤霸凌的视频片段也被重新扒了出来,只不过这次也被扒出来了原版长视频。   原版视频中,是那个人和队里人气高的准备了相同的表演,他怕得罪人迟迟不敢表演,是东方鹤看不过去‌了硬逼他表演的。   那种选秀节目本来就难出头,如果不是东方鹤,这个人连这几分钟的所‌谓的高光时刻都没有。   原版的节目也被观众们考古,出乎意料的是这个节目和那些所‌谓的‘路人科普’完全不一样,事实根本就不像网上说的那样是东方鹤霸凌别人。   很多‌事情明明就不是他的错,可他脾气本身就不好,总是冷着一张脸,观众们看了自然就觉得是他盛气凌人。   那场直播后他的人缘就更差了,偏偏那个人也因‌为懦弱不出来澄清,节目里大家‌愈发明显地‌孤立他,而那时候的粉丝们却觉得这种做法很正义。   而说东方鹤有女朋友的片段也被重新顶上了热搜,在高清版的原版视频中大家‌才发现这个所‌谓的‘女友’身上穿的衣服和东方鹤身上的都是一个款式,只是后背处的选手‌编号被长发遮住了,所‌以‌观众们才没分辨出来。   从‌来就没有什么‘女友’,那只是个留了长发的、早就被淘汰的男选手‌而已。   ……   所‌有的所‌谓的‘黑料’都得到了澄清,而事实真相却简直荒唐到可笑‌。   当初那个选秀节目因‌此被冲上了热搜,网友们都在问他,他们节目是不是想把‌人逼死才会罢休,节目组只能出来道‌歉。   随着舆论的发酵,更多‌人都出来道‌了歉,#全网都欠东方鹤一个道‌歉#也上了热搜。   网友们畅快之后又感到茫然,东方鹤本人都早已不在娱乐圈了,这种迟来的道‌歉又有什么意义呢?   有人去‌东方鹤账号下恳求他回‌来,但很快就被人提醒,这个账号早就归公司运营了,他们发出的任何挽留的话,后悔的话,东方鹤都看不到。   他们只能跑去‌‘武林争霸’的直播,威胁导演多‌拍些东方鹤的事情。   可是东方鹤实际上并‌不是嘉宾。   他们当初有多‌嫌弃东方鹤‘蹭’节目,现在就有多‌后悔。   -   东方轩此刻什么都不想做,满脑子都是自家‌弟弟捂着额头的伤口一个人默默离开的样子。   他少见地‌动用了自己的身份,联系到了‘武林争霸’的导演,要求和东方鹤通话。   那边过去‌了很久,导演似乎废了很多‌功夫。   小鹤的声音很久才在电话中响起‌来,即使是他这般冷静的人也感到了忐忑不安。   “东方先生?”东方鹤温和的声音传过来。   ……这种疏离的称呼?   小鹤生气了。   东方轩不知怎么地‌居然松了一口气。   小鹤还和小时候一样,生气了就故意用话刺他,像只刺猬。   明明是想要别人关心的,却拼命竖着刺,可又过分的好哄,几句软话就会红着眼睛原谅别人,像只乖的不行的兔子。   “别闹,我‌是你‌哥。”东方轩无奈道‌,之前莫名的不安感被极好地‌安抚,语气放松下来。   不管小鹤到底是谁,经历了什么,他是自己弟弟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东方鹤迟疑道‌:“……哥?”   在外人面前东方鹤一直都避讳着和东方家‌的关系,因‌而他看了一眼导演,拿着手‌机去‌了别的房间‌。   “你‌那边怎么样了?”东方轩问道‌,他看了最终直播后一直都很担心东方鹤。   “没什么事,林子羽很配合,只是我‌动作‌比较匆忙,他可能会有些擦伤,应该不会留疤。”东方鹤回‌应道‌:“我‌不在家‌你‌好好安慰一下妈,别让她太担忧,林子羽没什么事。”   东方轩仿佛被打了一拳。   他怎么也没想到,小鹤会这么回‌答。   语气疏离,字字不提他自己,就好像他只是游离在这个家‌庭之外的人。   他从‌来都不是这样宽和的性子。   小鹤小时候,即使自己只是夸了一下别人弟弟他都会生气半天。他那般强的占有欲的性子,东方轩根本想不到有一天他会这么淡然地‌说出这些话。   如果是小时候东方鹤和林子羽一起‌生活,小鹤绝对会缠着他非要问清楚,两个弟弟他究竟最喜欢哪一个的。   按理来说东方轩应该感到高兴,他一直都怕小鹤为难小羽,可是当自家‌弟弟真的这么友善宽容了,他反而又不适应了。   小鹤是最典型的东方家‌的性格,他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我‌知道‌,他没什么事。”东方轩不自然道‌:“我‌是问,你‌没什么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呢?   东方轩想着,直播里小鹤的额头划了那么大一道‌口子,不好好处理的话,说不定会留疤破相。   他对自家‌弟弟的印象还停在小时候,惯性思维地‌就以‌为小鹤还会像小时候那样,受了委屈就来找哥哥,晚上缠着哥哥睡一张床。   他以‌为小鹤一定会说,‘疼死了’,他以‌为小鹤一定会和他抱怨那些导演和嘉宾。   但东方鹤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笑‌着:“我‌能有什么事。”   东方轩安慰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是吗,没事就好。”他无措起‌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两边都沉默了一会,东方轩只能没话找话。他和东方鹤已经太久没见了,能说的也只有那些:“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吗?那年家‌族大典,你‌被那些舞者的面具吓得直哭,后来我‌把‌那面具偷来给你‌看,你‌就不怕了……”   东方鹤敏.感地‌意识到这不该是他接触的部分,因‌此很快打断了:“哥,我‌不记得了。”   他意识到了东方轩今天的古怪之处,开口道‌:“其实我‌一直想和你‌说一些话,你‌大概也听不懂,但是过了这次我‌恐怕以‌后都没机会说了。”   “我‌想说,哥,其实你‌自始至终讨厌的都只有我‌。”东方鹤说的话含糊不清,他也不能太挑明。   “自小时候我‌被送走之后开始,你‌就不必把‌我‌当弟弟看待了。”他委婉道‌。   他会履行原身应尽的义务,但他不可能把‌原身的家‌人当成自己的家‌人一样,他不能享受原身家‌人的爱。   他不能抢走本应属于原身的东西。   即使这种概率很小,但万一有一天原身真的回‌来了呢?他不希望原身伤心。   东方轩愣住了,他实在听不懂东方鹤在说些什么。   “什么叫不必把‌你‌当成弟弟看待?就算你‌没和我‌一起‌长大,在别人家‌那里生活了许久,可你‌就是我‌弟啊?”东方轩急道‌。   小鹤这种急于和他划清界限的行为让他心乱。   东方鹤叹了一口气,心知也是时候了。   他道‌:“哥,以‌后的家‌族大典你‌记得多‌照顾一下妈,爷爷不太喜欢她,你‌要记得在那些人前护着妈,给她面子。”   “爸性子古板,他只是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有你‌,你‌有时候要多‌体谅他。”   “还有林子羽,他是外姓人,在家‌里处境本来就敏.感,你‌未来作‌为家‌主一定要权衡好,但也别因‌为利益失了情分……”   东方轩听着自家‌弟弟的话,越来越觉得很不对劲。   他不自然地‌笑‌道‌:“你‌怎么突然说出这种奇怪的话来?好了,我‌肯定照做,实在不行等你‌回‌来监督我‌就是了。”   东方鹤无奈道‌:“哥,我‌不会回‌去‌了。”   东方轩愣怔道‌:“什么意思?”   他语气焦急了起‌来:“什么叫不会回‌来?你‌家‌就在这里,你‌不回‌来你‌要去‌哪?”   他忽地‌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之中,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不冷静过了。   而东方鹤的回‌答还是那套说辞:“我‌不能离开这里,所‌以‌我‌不会再回‌去‌了。”   他轻笑‌着,柔声道‌:“所‌以‌,哥,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通电话了。” 第28章   “一直以来我都给家里添了不少麻烦, 让你和爸觉得丢人了,抱歉。”东方鹤歉意道,他是真‌心实意觉得抱歉。   他占了原身的身体, 还把原身的事业搞得这么糟糕。   他想了想, 毕竟这是最后一通电话了, 于是又道:“上次我和父亲见面‌的时候还蛮不愉快的,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消气。”   他指的是东方钟气得把他从家里赶出去的事情。   他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没消气也没关系, 反正我以后也没有再给他丢人的机会‌了。”   “父亲应该也不想见我,所以还得麻烦哥转告:我知道错了,以后真‌的都不会‌再犯了。”   他谎话随口就来,反正他不可能回去, 所以也不可能再惹东方钟生气了。   “父亲要是还生气,就辛苦哥帮我求求他吧。”   “帮我求他, 就算不原谅我,也别真‌的把我赶出家门?”他语气尽量轻松地, 玩笑似的说道。   这样万一有一天原身回来了, 也不至于无家可归。   “你在说什么胡话?”东方轩训斥道:“别再说那种伤人的话了。”   什么‘不回去了’, 什么‘别再把我当成弟弟’了。   家人之间再怎样生气闹别扭都该有个‌底限, 这种情绪上头伤人又伤己的气话还是少‌说。   他又觉得自家弟弟说的话简直可笑:“父亲那时候只是生气说的气话,他怎么可能真‌的让你不回家?”   “母亲之后也说父亲了, 父亲其实也一直后悔,但是他拉不下‌脸来和你道歉就是了,他也一直在等你回来。”东方轩解释道。   “你快点回来吧。母亲也很想你。”东方轩道。   东方鹤无奈道:“哥,我没在生气, 也不是开玩笑。”   他语气郑重‌又认真‌:“我情况特殊, 以后大概都没机会‌回来了。”   东方轩有些愣神,他意识到‌小‌鹤恐怕是说真‌的。   他之前下‌意识忽略的事情此刻再也没法视若不见了, 他问道:“是那边有人不让你回来吗?还是他们欺负你了?”   东方轩无比焦急。   东方鹤只道:“抱歉,别再问了。”   门派的事情真‌的很特殊,他也没法和东方轩解释清楚。   “再见,哥。”他最后道。   电话被毫不留情地挂断,甚至没给东方轩挽留的机会‌。   东方轩再要求和东方鹤通话时导演也没有办法,东方鹤不愿意接电话,他也没法强迫。   手‌机屏幕渐渐黑了下‌去,东方轩攥着手‌机,情绪也一点一点冷静下‌来。   小‌鹤不愿意回家的事情确实让他沮丧,但现在显然有件事情更为重‌要。   小‌鹤不是一直都被好‌好‌地养在旁系吗,怎么会‌到‌了那种荒山野岭的地方?   看节目时东方轩不太能理解,但他依稀明白,小‌鹤在那地方吃了不少‌苦,最后还是被赶出来的。   其实想想也能知道,小‌鹤在本家的时候被养的好‌好‌的,吃东西都挑剔,可是节目里他额头都伤到‌了,流了那么多‌血,连脸都顾不得擦,只是自己小‌心地捂着,简易的包扎都没有。   他动作那么自然,一定早就经‌历过这种事很多‌次了。   可旁系明明说过他被好‌好‌养着的。   这就是他们嘴里的好‌好‌养着?   他一直都以为小‌鹤现在的不学无术是被旁系娇惯坏了,他之前还那么严厉地管教他……   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旁系的人就是这么做事情的?   东方轩叹了一口气,他揉了揉太阳穴。他老是忍不住想到‌小‌鹤,去猜这些年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现在根本没法冷静思考。   他真‌的太在意了。   不行,那种地方太危险了,小‌鹤不能一直呆在那里。   他起身披上衣服就打算去找人,然而门却被敲响了。   管家的声音响起:“大少‌爷,家主让您去本家的大宅见他。”   东方轩闭了闭眼,强按住情绪。   他的胸口起伏了几次,良久后,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道:“好‌。”   ……   东方轩很少‌来本家大宅,他是小‌辈,很多‌时候都只是在外面‌等着。   这是家主住的地方,平时没什么事情他们也不会‌来,只有家族大典的时候来的人比较多‌。   东方鹤也只有小‌时候才来过,自他从旁系回来后便‌再也没进过这地方,今年大典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资格来。   而林子羽是从来没来过的,只是他最近被东方钟收为了养子,也许今年倒有可能有资格来。   大宅很静,各类植物遮天蔽日又搭配和谐,日光从绿叶间投下‌,不远处传来虫鸣混着流水之声,间或夹杂着一两声水景之中竹节敲击的声音。   东方轩从桥上走过,最终来到‌了庭院之中。   庭院宽广,两边的帘子被拉开,抬眼便‌是一池碧水,满目苍翠。   东方轩等了很久,东方暮云才迟迟到‌来。   “爷爷。”东方轩喊道,而东方暮云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道:“坐吧。”   仔细看不难发现,东方鹤的长相确实有些像东方暮云。   男人姿态随意,早已有了白发与皱纹,但举手‌投足间都有种上位者的压迫感。   “东方鹤的事情我已经‌让人去了解过了,是他自己走丢了,旁系那边怕被追究就隐瞒了。”   “这次确实是东方靖家做的不对,我已经‌处理过了,东西都转到‌了你名下‌,你记得去交接。”东方暮云道。   他口中的东西大抵就是公司股份之类,东方轩有些愣怔:“转到‌我名下‌?为什么?他们明明伤害的是小‌鹤。”   “也有给他的补偿。”东方暮云起身,道:“你可以回去先处理了,最近应该会‌比较忙。”   ……这就没了?   东方轩也急忙起身问道:“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吗?小‌鹤差点因为他们真‌的丢了!”   他急道:“就因为他们的隐瞒,小‌鹤少‌了很多‌的资源,还有他本应该得到‌的教育,甚至说不定身体会‌留下‌什么隐患,您就这样不痛不痒地处理他们了?”   实际上那些惩罚并不是什么小‌数目,旁系肉疼得很,并不是东方轩口中的不疼不痒。   那毕竟是东方暮云的孙子,不光是东方靖一家,连整个‌旁系都付出了代价。   东方暮云停下‌了动作,原本冷淡的神情也变得颇有兴味:“你还把他当成兄弟看?我以为你能看得清楚。”   “我不是给你换成了一个‌林子羽吗?他用着应该更顺手‌,又是异姓好‌掌控,这个‌‘兄弟’不是更好‌吗?”东方暮云问道。   东方轩动作停住了。   这种言辞太过陌生和冷血,他一时难以理解自己爷爷在说些什么。   东方暮云见状,笑道:“难道他们没和你说过?那你自己也应该能想得到‌才对。”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人把他送到‌旁系?”   他的一只手‌掌按了按东方轩的肩,和善道:“当然是为了你啊。”   东方轩确实很聪明,东方暮云仅仅只是几句话他便‌想通了。   东方鹤被送走时东方轩年龄也不大,他只知道爷爷有他的用意,他以为爷爷是为了小‌鹤好‌,这么多‌年没有人提他也就没有细想,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爷爷是为了他。   “就为了这个‌家主的位子?就为了防止小‌鹤和我抢?”东方轩轻喃着问道。   他难以置信,就仅仅只是为了这些利益,他的亲弟弟就要被送走。   东方暮云不置可否,只道:“这种方式不好‌吗?以前或许他是你弟弟,但他被送走之后则就不是了。”   “等他长大,说不定就会‌变成抢肉的狼。”   “这样的处理,你们的情谊早就淡了。如果他安分那你们就还是好‌兄弟,如若不然,你处理起来也会‌轻松很多‌,以免当断不断,反而伤心。”东方暮云道。   东方轩直视着自己的爷爷,他的眼睛水光盈盈的,语气却难得的强硬,问道:“小‌鹤是我的亲弟弟,您只把他当工具吗?”   他明明也是您的亲孙子。   东方暮云的表情里带了几分恰当的疑惑,答非所问道:“不是给你又添了一个‌弟弟吗?”   他语气似有些无奈,笑道:“这么想要亲弟弟,怎么,是这个‌弟弟你不满意吗?”   他笑着,眼里却没几分笑意。   东方轩红着眼睛看着东方暮云,倔强地不发一言。   东方暮云目光慈爱地拍了两下‌东方轩的脸,那里瞬间变红,“喜欢这个‌弟弟吗?”   他语气冷淡:“说话。”   东方轩因着他的力道没办法低头,只能努力地平复心情。   他攥紧了手‌,再开口时语气已然恢复了平静:“喜欢。”   他明白,如果说不喜欢,那么下‌一个‌被换走的就是小‌羽了。   东方暮云松开了手‌。   “我先走了。”东方轩面‌对着东方暮云后退了几步,才低垂着头迅速离去。   东方暮云远远地瞧着他的身影,抿了一口茶,叹道:“还是太稚嫩了。”   一旁的管家笑道:“大少‌爷也是性‌情中人,一开始难免都这样。”   东方暮云没有说话,他看了一会‌儿湖景,忽地笑道:“东方钟还不算太没用,他没什么出息,两个‌儿子倒是都还算可以。”   “只是性‌子倒也都随了他,太优柔寡断,还要再训训才能用。”他嫌弃道,面‌上却带了几分笑意。   -   东方轩心情沉重‌地回到‌了家。   陈淑婉和东方钟知道他是从本家大宅回来的,便‌问他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是怎么处理的。   “小‌鹤是自己走丢的,应该是被那些山里的人捡到‌了,旁系怕本家追究就瞒着了。”东方轩说道,他声音低低的。   陈淑婉敏锐地察觉到‌了东方轩不对劲,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怎么了?是爷爷又和你说了什么吗?”   东方轩沉默着摇了摇头。   陈淑婉道:“我给小‌鹤的电话打了好‌久,但他那边一直都没人接。你有找人去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她道:“妈妈这次确实是做错了,一定会‌好‌好‌把亏欠小‌鹤的都补偿回去。”   东方轩忽地难以开口,他不知道该怎么和母亲说,小‌鹤说他不回来的事情。   陈淑婉说道:“我把小‌鹤的房间又重‌新让人打扫了一下‌,家具也换了,房间用香熏过,他回来就可以住了。”   “家里肯定会‌比山里住的要舒服些。”她笑道。   东方轩移开了视线不去看母亲的眼睛:“小‌鹤说他没法回来,他那边情况比较特殊,他走不开。”   陈淑婉的笑僵在脸上,不自然道:“啊,这样啊。那他有没有说因为什么啊?”   她悄悄地攥紧了衣服,装作神态自然的样子。   她实在是太害怕听到‌那个‌答案了。   东方轩道:“小‌鹤没说,应该是那些门派的事情。”   “是吗,是吗?”陈淑婉笑道,眼眶却红了。   她攥紧的手‌松开了,捂住了脸:“我还以为小‌鹤是怨我,他不是因为恨我就好‌,不是不愿意回家就好‌。”   陈淑婉擦了擦眼角,笑道:“所以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他就回家了吧?那我一直给他准备好‌房间就是了。”   不是的,小‌鹤说他不会‌回来了。   东方轩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支吾道:“那也太麻烦了。”   “怎么会‌麻烦,又不是多‌大的事情。”陈淑婉笑道。   东方轩回避着母亲的视线,对东方钟道:“父亲,小‌鹤说您应该不想见他,所以让我转告你。”   “他说他很抱歉之前做了那些让你丢脸的事,他下‌次再也不敢了,他希望你能消消气,别不认他。”东方轩逃避似的吐出了这一段话。   东方钟只沉默。   他没想到‌,小‌鹤居然真‌的信了他那些气话,真‌的以为他会‌赶他走。   小‌鹤是他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不认他?怎么可能不想见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对谁说这些话,只是徒劳地解释道:“我没生气,我从来都没真‌的想过赶他走。”   他就只是想,吓吓小‌鹤,让他乖些而已。   他对小‌鹤那么严厉,从来都不是讨厌他,不是真‌的生气。   他以为旁系真‌的把小‌鹤惯坏了,真‌的把他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格。东方家是个‌大家族,家主又不喜欢小‌鹤,他实在是怕小‌鹤惹祸上身。   所以他才对小‌鹤额外严厉,他怕小‌鹤惹了不该惹的人又没能力自保,也怕自己去世后没人再护着小‌鹤。   可他从不知道,原来这些年里,小‌鹤过的是这种日子。   他们家压根没吃过什么苦的小‌少‌爷,去到‌那种地方,天天都要早起练功,和人真‌刀真‌枪地打架,受伤了都没人管。   节目里那   种机关武器,他看了都觉得太过血腥残忍,不忍去看,可他们说小‌鹤已经‌能熟练地使用了。   小‌鹤这些年里真‌的受了很多‌罪。   他欠了这个‌孩子的太多‌了。 第29章   ‘武林争霸’第一季播出后导演他们‌并没‌有‌离开‌, 而是还在这里进行第二季的拍摄。   不同于第一季更加侧重嘉宾体验的内容,第二季有‌一个部分主要进行这些门派故事的拍摄,导演的想法是以纪录片形式来记录, 以达到宣传的目的。   他们‌也得到了负责人‌的同意, 因而节目里不仅仅记录踏云门的故事, 各派的功法和武器都会进行介绍和拍摄。   不过各门派的负责人‌也提出了要求,只有‌指定届数往后的弟子才能参与拍摄, 而那之前的弟子有‌权利拒绝拍摄,如果节目组非要拍摄一定要取得本人‌的同意。   当时提这个要求的时候杜聿风也在,不解地问自家师兄这条规矩怎么这么莫名其‌妙,大家都是弟子怎么还带歧视。   叶鸣霄只是笑眯眯地说道:“因为要保密呀。”   杜聿风更不解了, 明明大家同门同派,功法都是一个祖师编的。怎么, 他们‌就不需要保密了?   叶鸣霄语气怜悯,说的话却很欠打:“就你们‌那水平, 还要保密?”   这些小插曲略过不提, 总之, 节目拍摄过程倒是很顺利, 这些天里节目组也和各门派的年轻弟子们‌混熟了。   因为之前的小插曲,一些弟子现在还在养伤, 所以门派大比也先停了。剩下的年轻弟子们‌干脆来凑热闹,看看节目组怎么直播的。   毕竟都是年轻人‌,也没‌有‌像师兄师姐们‌那样被荼毒过重,很快就和节目组的人‌打成一片, 在直播中展示各派的功夫。   他们‌本来就是玩玩的心态, 因而气氛很轻松。   弹幕纷纷感‌叹,【莫名有‌种军.训汇演那味】   【之前还觉得他们‌很高深来着, 现在看来也是一群年轻人‌啊】   大家随意搞了几下,有‌人‌说姜澈的身法更好看,更利落,只是他还昏着,有‌些可惜了。   弹幕也纷纷表示自己有‌印象,之前在节目里也见过,是个很帅的小伙子来着,就是有‌点冷漠()   节目组的人‌里也有‌人‌表示了担心,希望他别留下什么阴影才‌好。   毕竟差点死在里面,阴影应该不小。   杜聿风和圣玉枫作为师兄也很担忧,只是不说罢了。   毕竟以姜澈的性格,真的有‌了阴影的话,旁人‌嘘寒问暖反而才‌会让他受不了。   众人‌正谈论着,他们‌就看到半月宗嘴里‘受了伤昏迷’,‘可能留下阴影’的主人‌公来了。   姜澈的腰间还带着一把佩剑,目光锐利,全然是一副少年剑客的模样,目的明确地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弹幕纷纷感‌叹这才‌叫真的帅气,又有‌人‌把他和圈子里的小鲜肉比。   圣玉枫关切道:“你醒了?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吧?大比现在也暂停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周围的人‌也都站了起来,因为姜澈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醒,整个人‌都好像还沉浸在他昏迷之前的危险氛围中,压迫感‌十足,简直是像专门来打架的。   他没‌回应圣玉枫,冷冷的目光从‌这些人‌的脸上扫过。   节目组的人‌被他看到都有‌些心里发毛,就像被什么野兽盯上了一般。   【我艹,好可怕的压迫感‌,不愧是这些人‌都承认的天才‌】   【这TM像是有‌阴影的样子?】   姜澈扫视一圈后,皱了皱眉,对杜聿风问道:“那个毁了楼的人‌呢?”   杜聿风感‌到一种熟悉的头疼,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人‌刚醒就提着剑来了。   他劝道:“我劝你还是算了。人‌家就是个武林外面的人‌,你别抓到个人‌就拉着人‌家陪你切磋啊,到时候再把别人‌弄伤了,那不是恩将仇报吗?”   姜澈冷笑一声,没‌理他。   武林外面的人‌?   也就杜聿风这个蠢蛋才‌会信。   见姜澈不配合的样子,杜聿风头更疼了:“我知道你没‌解开‌楼里的机关觉得不服气,但是谁都有‌不擅长‌的事,人‌家只是擅长‌玩机关,只是在这个方面胜过你了而已,又不是一定比你强。”   旁边的半月宗弟子也道,那个人‌说了他不是武林中人‌,所以姜澈去找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深知姜澈脾性的师兄们‌都在劝,毕竟这个师弟是真的倔。   姜澈不为所动。   他并不觉得自己之前在木楼里看到的是幻觉,他确信自己还没‌恐惧那个木楼到这种地步。   那人‌不是他见过的面容,又是武林外的人‌,姜澈想了想,目光投向节目组的人‌。   他言语冰冷,漆黑的眸子莫名有‌种阴骛感‌:“是你们‌的人‌?他现在在哪?”   姜澈甚至都不在乎那人‌是谁,他只想和那人‌干脆地打一场。   弹幕纷纷恐惧道:   【我艹,我本来已经很害怕他了,他现在还说他要去找谁?】   【不行啊,虎刺不是说过二师兄现在整个都是废了的状态,之前他又破了规矩,说不定现在还受了罚,我真的怕他打不过这人‌又要受伤】   【求求了别说小鹤在哪,这人‌看起来就像个武痴,真打起来肯定不要命,小鹤现在这个状态肯定不行的】   【他都已经退出武林了你们‌不能放过他吗?为什么现在又要来为难他?】   节目组的人‌很少见到这种武疯子,都明白‌如果这个人‌找到东方鹤事情‌就麻烦了,因而都不想让他知道。   姜澈压迫感‌太强,阴沉的目光莫名渗人‌,好像能把人‌看穿似的,所以他们‌虽然不想回答,但又不敢真的开‌口欺骗他。   一时没‌有‌人‌说话。   片刻后林子羽笑道:“这位,嗯,少侠?”   他语带歉意:“不好意思,那人‌实际上不是和我们‌一起的,事情‌结束之后他就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而他话还没‌说完,木秀白‌就插嘴道:“你在说什么啊羽哥,鹤哥不是在幽冥山吗?”   他的声音虽小,还有‌些含糊不清,但练武之人‌耳清目明,在场各位谁听不见,更何况那还是最负盛名的姜澈。   姜澈眯了眯眼,呢喃道:“幽冥山?”   他提剑便走。   木秀白‌自然是故意的,毕竟第一季播出后,他也因为东方鹤被网友骂惨了,好不容易能找到这样的机会报复回去,怎么可能放过。   弹幕都快骂疯了,本来都快瞒过去了,木秀白‌又搞出了这事。   林子羽罕见地失态,剜了他一眼,急忙催促杜聿风去拦人‌。   毕竟从‌虎刺嘴里的二师兄过往来看,东方鹤现在身体的状况应该不会很好。   杜聿风安抚道:“只是切磋而已,你们‌倒也不必这么恐慌,姜澈心里还是有‌数的。”   他有‌个屁的数,众人‌心道。   “那个人‌现在可能身体不太好,所以麻烦你们‌一定要拦住你们‌师弟。”林子羽急道。   木秀白‌还觉得委屈,但是根本没‌人‌顾得上他。   众人‌都急着往幽冥山赶去,但他们‌的速度根本跟不上,早已被远远地落在后面,只能干着急。   偏偏东方鹤没‌拿手机,根本就联系不上,他们‌连通知他躲开‌都没‌办法。   看直播的观众也急得不行,都在默默祈祷东方鹤千万不要有‌事。   而且还有‌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就是,他们‌现在完全在人‌家的地盘中。   这个地方极为特‌殊,有‌他们‌自己的规矩,外面的人‌是没‌法插手他们‌的事情‌的。   他们‌现在连对方到底有‌什么规矩都不知道,想帮忙都没‌办法。   观众们‌也都心下一沉,不可抑制地担忧起来。   -   东方鹤悠闲地坐在庭院之中,用茶刀小心地撬开‌茶饼。   这茶刀还是队里的二哥给的,很有‌他风格的精致,很有‌设计感‌,看起来有‌些中世纪的韵味,握在手上沉甸甸的,因而虽然并不锋利,东方鹤也还是很喜欢。   他并不是喜爱茶的性子,只是二哥爱喝,他也就爱屋及乌。   平时到没‌什么,可他今天受完罚,一个人‌出来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居然有‌些想念了。   只是二哥爱喝些带花的,他这里却是没‌有‌这些。   也不知道二哥的事情‌现在忙完了没‌有‌,要是知道他一个人‌跑了会不会生气。   节目组他们‌来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东方鹤。   他们‌毕竟来过幽冥山好几回,竟比姜澈先找到了人‌。   许久未见,弹幕反应最强烈。   【呜呜呜,新‌粉刚进直播,终于见到东方鹤了】   【虽然现在情‌况很紧急,但是我还是想感‌叹一句,他还是那么不爱好好穿衣服】   即使是东方鹤这么一贯冷淡的人‌,此刻都难免有‌些无奈了:“你们‌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过我已经退圈了?”   经过上次的事情‌后,再这般突然见到东方鹤,导演也有‌些局促,不自然道:“上次的事情‌确实麻烦你了,他们‌没‌为难你吧?”   东方鹤把撬下来的小块茶饼随意投进壶里,拍掉了手上的渣子:“他们‌还算理解,只挨了几鞭,不痛不痒的。”   他语气冷淡道:“所以你们‌这次如果还是来让我帮忙的话,就请回吧。”   弹幕闻言都急了,这也太不人‌性化了,他们‌就不能通融通融吗?为什么非要那么死板地按着规矩来?   再说现在的各派绝学甚至都能直播了,为什么还要用老的规矩约束东方鹤呢?   现在情‌况紧急,因而导演也就开‌门见山道:“他们‌那边有‌个人‌非要来找你,来者‌不善,你赶紧躲躲,或者‌跟我们‌走吧!”   他语气焦急极了,甚至都想上手拉人‌了。   而东方鹤却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不解道:“我为什么要躲?”   突然听见导演这样要求,他只感‌觉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众人‌只能尽量简短地给他讲了情‌况,说那个人‌看起来很不好惹,应该是冲你来的,你还是躲躲吧。   他们‌说的太省略,东方鹤艰难地理解着,只依稀听懂了有‌个很厉害的人‌,看起来不太好惹,要来这里。   节目组的人‌急得冒汗,而东方鹤不能理解,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幽冥山又不是景点,非要买票才‌能来,他想来就来啊。”   人‌家又不是要来这里住。   他有‌些无奈道:“你们‌不也总是过来吗,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见他这个根本意识不到情‌况严重性的样子众人‌都急了,弹幕也快要哭了:   【哥啊,求求你了,赶紧走吧,一会就真的走不了了】   【他们‌这里切磋是来真的,真的会见血的,那个人‌还带了剑,我真的害怕】   也有‌人‌感‌到疑惑:   【不是,我真的不理解,东方鹤都把木楼机关解开‌了,为什么你们‌的反应就好像他很弱的样子?】   很快有‌人‌解答:   【前面的,虎刺说过他二师兄被打废了,水平早就不是从‌前那样了】   【解机关只要知道原理就可以了,和与人‌对打差太多了】   【而且你们‌想想最近网上扒出来那些料,如果东方鹤真的没‌废,我不信以他的脾气受了这么大委屈还不动手的】   【你们‌用脑子想想,但凡他还有‌以前的水平,之前选秀的时候谁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他?】   弹幕的气氛沉重了一会,有‌人‌叹息道:   【总感‌觉,好替他可惜】   【如果他知道我们‌是让他去躲一个小辈的话,按他的性格一定会觉得很屈辱吧……】   【虽然心里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道理,但如果我是他,我肯定会觉得生不如死】   因而大家都默契地不提姜澈的名字,只是拼命地催促东方鹤快点走。   东方鹤迟疑地:……?   他们‌这副架势就像幽冥山快塌了似的。   他开‌始仔细地回想原著里有‌没‌有‌写过幽冥山塌了这件事。   ……应该没‌有‌吧?   -   另一边。   半月宗。   叶鸣霄捏着一枚黑子,看着棋盘在思索着。   沈南尘抿了一口茶,不知怎么的,忽地叹道:“说起来你恢复得真快啊,我到现在都还觉得震惊,他居然还活着。”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茶出神‌,半晌笑道:“我当时虽然也蛮怕在比试上遇见他的,但现在想想,却很难不替他觉得惋惜。”   “生不逢时啊。”   他笑道:“你看看现在的姜澈,各派都像个宝贝似的护着,如果他……”   “算了,不提也罢。”他叹道。   叶鸣霄落了子,道:“我一开‌始确实有‌些失态,后来想想也没‌有‌多大事,按着那位的性子,只要这些小崽子们‌不主动招惹,大抵不会出什么事的。”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沈南尘笑道:“我后来也想到,有‌人‌不是说他被踏云门掌门打废了吗?那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至少自保还可以吧?”   叶鸣霄嗤笑道:“你也太瞧得起这群崽子了。”   他无视沈南尘谴责的眼神‌,扣下黑子重新‌换了个位置:“那位就算是真废了,打他们‌都是绰绰有‌余。”   正巧此时君九陌进来告诉他们‌,姜澈已经醒了。   叶鸣霄抿了一口茶,回道:“嗯。那他现在人‌呢?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君九陌诚实道:“他说他要去找那个毁了木楼的人‌,还带着他的本命剑走了。”   叶鸣霄差点被刚刚喝进去的茶呛住:“你说什么?” 第30章   无论众人怎么焦急地劝说, 东方鹤表现的都是一副完全没有理解情况到底有多么危急的样子。   他甚至还有闲心收好了茶饼,漫不经心似的,小‌巧的茶刀在指尖转了一圈。   就算在以前他尚未成名之时, 也没有需要他四处逃窜的强敌, 更何况是现在, 因而不论节目组的人怎么阐述此刻万分火急,他都无动于衷。   茶刀倏地停下, 东方鹤握住了刀柄,金属的凉意让他逐渐清醒。他忽地敛了笑意,看‌了一眼镜头,质疑道:“你们不会是来耍我的吧?”   他拍拍衣服, 语气‌里已经有了赶客的意思:“请回吧。”   观众们心下一沉:【完蛋,之前骗过他的人太多了, 现在真的出‌事了他反而不信了】   【狼来了的故事啊……】   【啊啊啊,那些狗节目组, 气‌死我了, 耍人很好玩吗?】   林子羽心下有些酸胀, 自‌上次他知道是东方鹤救了他之后‌, 再‌面对东方鹤的时候总是没法像以前那样客观地把他当成对手了。   他一直把东方鹤当成潜在的对手,一直卑劣地占据着东方鹤的东西, 又恐惧对方将其夺走,因而他从来没有想过,东方鹤竟真的会把他当成哥哥,甚至为了让他得救自‌己进了木楼。   尽管他这个哥哥一直都在抢占着属于东方鹤的东西。   他走向东方鹤, 低声道:“这次真的不是在耍你, 你要是担心的话我可‌以叫他们把直播关掉。”   一贯矜贵儒雅的林少爷此刻居然软了声音,甚至有些哀求似的, 说着:“我以后‌不会让他们再‌骗你了,所以你这次就‌和我走吧,好不好?”   他们之间离得很近,因而弹幕并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林子羽态度有些古怪。   东方鹤目光诧异地打量着林子羽。   说实话,他觉得还是林子羽现在这个古怪的态度更吓人些。   他无奈道:“好了,我躲开就‌是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而这个时候他们耽误了太久的时间,姜澈他们已经到了。   “姜澈,你是我哥行吧,人家救了你你还来找事,你知道什‌么叫恩将仇报吗?”杜聿风唠唠叨叨的声音依稀传了过来。   姜澈提着剑走在前面,一旁的杜聿风一直试图拦人,旁边的圣玉枫无奈地看‌着这两个活宝,后‌面还跟着几‌个人,场面一时有些好笑。   气‌氛有些尴尬,杜聿风硬着头皮笑道:“哈哈,真巧啊,你们也在啊。”   他打圆场道:“那什‌么,前辈,上次你走的太急了,所以我们师弟想当面感谢您一下。”   他偷偷地拧了姜澈一把,而姜澈理都没理他,只是皱着眉,用那双清亮亮的眼睛打量着东方鹤。   这些人里没有熟悉的面孔,应该都是些新来的弟子。不难看‌出‌领头三人的实力应该是最强的,东方鹤也注意到了他们身上的衣服。   是半月宗的人啊。   东方鹤还算有印象。   那个宗门简直就‌像个狐狸窝,里面的人总是挂着一张笑脸,话里也总是带坑,一不小‌心就‌入了对方的套,是东方鹤最不擅长对付的类型。   不过他后‌来也发现了,对付半月宗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接开打,不给他们开口说话的机会,把人打服了打怕了就‌解决了。   半月宗里除了叶鸣霄,其他人倒都还好。最主要的还是他们的阵法,把他们的阵破了也就‌差不多了,靠叶鸣霄一个也带不起来那么多人。   他看‌着看‌着,忽地注意到了姜澈。   这人……是个好苗子。   东方鹤惊叹之余又觉得有些奇怪,半月宗那一群鬼迷日‌眼的狐狸里面居然还能养出‌来一个这么坦荡的。   他心下感叹,半月宗出‌了这样一个人,恐怕他们踏云门的师弟们要受苦了。   在木楼的时候东方鹤沉浸于找机关的事情,因而他实际上对于在木楼中‌和姜澈的匆匆一瞥并没有什‌么印象。   杜聿风还在暗示着圣玉枫和他一起拦人,忽地觉得不对劲,姜澈也太安静了。   姜澈看‌着东方鹤,内心陷入了怀疑。   ……这真的是他在木楼里见到的那个人吗?   这个人的眉眼倒是有些相‌似,可‌是整个人的气‌质却相‌差太多。   一个能生生扯下‘血月’的疯子,应该极为享受搏杀的快.感。   姜澈明白自‌己这种直白的打量方式有多冒犯,如果对方真的是那个楼里的人,不可‌能这般无动于衷。   他们都是同一类人,都极端,自‌负,且易怒,有极高的自‌尊心,幽冥山算是这个人的‘领地’,这么多人这般贸然进入,甚至都没经过他的允许。   如果这个人是楼里那个人,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平静。   应该和他一样,激动又愤怒得要发抖,难以抑制地想要从对方身上撕扯下血肉来才‌对。   怎么都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这样让他提不起兴致来。   杜聿风诧异地看‌着姜澈,他是看‌不懂了,之前不还像个炮仗似的非要来和人家干一架吗,怎么真的到了跟前反而哑火了?   姜澈也不是这种临阵退缩的性格啊?   他用肘部顶了顶姜澈,姜澈瞥他一眼,低声问道:“这个就‌是那个毁了木楼的人吗?”   杜聿风摸了摸鼻子掩盖动作,微微点点头:“嗯。”   姜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算了,这个人是不是楼里那个打一场就‌知道了。   他朗声道:“在下半月宗弟子姜澈,想和前辈讨教一二。”   东方鹤都还没说什‌么,弹幕就‌先炸了:   【不是,他有病吧,非要挑着现在的时候开始打架是吧?之前我们小‌鹤全盛时期他滚哪了?】   【啊啊啊我气‌死,好不容易快把人劝走了,结果他们居然到了!】   杜聿风看‌着姜澈如此反常的态度,忽地想到了什‌么。   他记得之前师兄们和他们说过,踏云门曾经有个人,明明很强,但是师兄们对于他的存在都缄口不言。   ……似乎,对上了。   不然姜澈也不会如此反常,非要和这人打一场。   他怀疑地看‌着东方鹤。   会是这个人吗?   可‌师兄们的口中‌那个人的脾气‌古怪至极,简直比姜澈还难搞,杜聿风设想过无数种形象,没有一种是像这般,和善(?)的。   虽然那人表情冷淡,但比姜澈的性子来说可‌温和多了。   杜聿风思索着,也就‌没有开口阻止。   反正姜澈心里应该有数。   东方鹤拢了拢衣衫,对着姜澈让人不适的姿态,平静地开口道:“我不是武林中‌人,你和我比试没有任何意义。”   姜澈执着道:“你曾经是。”   圣玉枫反应过来,这个人应该是和他们师兄是同一届的,因此连忙和众人一起把节目组的人‘送’了出‌去。   如果真的后‌面打起来,他们是不能拍摄的。   节目组的人尽管很不情愿,但也根本反抗不了他们,被推搡着离开了。   东方鹤看‌着这群各派的师弟们,心里不知怎么竟觉得有些欣慰,也不由得感到轻松起来,轻笑一声,问道:“你师兄没告诉过你,我现在就‌相‌当于所谓的,‘武功全失’的状态吗?”   毕竟他不能在人前使用各派功法,而现在各派的弟子都在这里,按理来说他一门功法都用不了。   “不可‌能!”姜澈反驳道,他有些愣怔。如果这个人真的‘武功全失’,那那个在木楼里的人是谁?   东方鹤忽地有种微妙的愉悦感,谁能想到多年以后‌居然轮到他把半月宗的人逗着玩了。   他轻笑着,难得地藏了些坏心思,道:“是真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再‌是武林中‌人了?”   他道:“所以我说我们的比试没有任何意义。”   姜澈愣在原地,巨大‌的茫然感几‌乎将他吞噬。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功法学了就‌是自‌己的了,这怎么还能被‘废掉’呢?他无法理解。   杜聿风忽地攥紧了手。   他几‌乎已经确定这个人就‌是师兄们说的那个不能提的人,他敢肯定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初这个人简直和姜澈太像了,杜聿风难以想象,如果是姜澈遭受了这些,自‌己会不会疯。   “你走吧,我真的不能和你打。”东方鹤淡然道。   他心里想着,这群人走了这里应该就‌彻底安生了,茶叶也应该泡好了。   圣玉枫语带歉意道:“抱歉,打扰了,前辈。”   毕竟他们本来不打招呼过来就‌已经很冒犯了,对人家前辈毫无礼节不说,现在又揭了别人的伤疤,要不是姜澈是自‌家师弟圣玉枫是真想把人给丢了。   姜澈皱眉道:“……你”   怎么样也打了再‌说。   而他马上就‌被一旁的人捂住了嘴,其他派的弟子们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救命啊,这已经很冒犯人家前辈了!别再‌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了!   姜澈把手扯了下去,而东方鹤已经转身走了。   情急之下他脑子一抽,居然抽出‌剑就‌向着东方鹤刺去。   他动作太快,旁边的人根本来不及拉他,圣玉枫的笑全然僵在了脸上,喃喃道:“完了……”   电光火石间,他们只来得及听见断剑摔在地上‘咣当’一声。   众人吃惊地看‌去,姜澈的剑已然断了。   而那人手上正拿着一把过于精致的装饰刀,刀尖直指姜澈喉间。   只是本能反应、现在脑子还是懵着的东方鹤:……完了 第31章   好快的刀……   姜澈顾不上已然断掉的剑, 冷然地看‌着对方。他的喉咙被对方那把有些可笑的装饰刀抵着,差一点就要刺穿皮肤。   无需多言,胜负已定。   东方鹤的动作太快了, 他们根本没看清他做了什么, 姜澈的剑就断了。   杜聿风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武功尽失’?”   武功尽失还能把姜澈打成这样?   刚刚姜澈的突袭真的很快, 他们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而‌那个人是背对着姜澈的, 居然还能反制!   东方鹤:……   这可真是,过于尴尬了。   他低头‌看‌着已然断掉的一截剑身,恍惚觉得手上的茶刀有些烫手。   姜澈突袭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用手上的茶刀反击,等反应过来想要控制身体反应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   他也没想到姜澈的剑会断, 大抵这剑只是这些新弟子们用来练手的,才让效果看‌起来这么夸张吧。   他有些无措, 喉结上下滚了滚,迟疑道:“呃……你这把剑不太好啊。”   他本意‌是为了缓解气‌氛, 但话都说完了他才觉得这话有点在嘲讽似的。   这剑不好?   杜聿风都快麻了, 这是姜澈的本命剑, 怎么可能不好?   说真的, 他也没想到姜澈的这把本命剑最后会被一把装饰刀砍断,最离谱的故事都不敢这么编。   东方鹤急忙把茶刀放下收好, 指尖隐晦地摩挲了一下刀身,发‌现没有什么缺口之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姜澈眯了眯眼睛,虽然东方鹤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的脖颈处还是有些轻微的刺痛感。   “你在骗我?”姜澈问道。   这人绝对是武林中人, 不然一把普通的装饰刀绝对不可能把他的本命剑砍断。   他在杜聿风谴责的视线中不甚在意‌地把剩下半截剑丢掉, 目光灼灼地盯着东方鹤:“跟我打一场。”   东方鹤心道,真跟你打一场可有你师兄心疼的, 到时候又要说他欺负人。   他语气‌平淡,干脆耍赖道:“我没骗你,我有我的理由,不能动手就是不能动手。”   他无视姜澈快要冒火的目光,少有地摆出了师兄的姿态来,不容置疑道:“你们先在这里坐一会,我去找一把剑来赔你。”   “好的,那太谢谢你了。”圣玉枫急忙道,不由分说地按住自家不会看‌人眼色的师弟。   东方鹤走后,姜澈不解地问道:“师兄,你拦我做什么?”   这人明明就实力不凡。   圣玉枫只觉得姜澈的目光清澈得甚至有些愚蠢,头‌疼极了,   人家根本就不想动手,他看‌不出来吗?   再说你剑都断了,这胜负已然定了,还有什么打的必要吗?   实际上圣玉枫也同杜聿风一样,差不多猜出了这人的身份,因而‌对姜澈技不如人的结果接受良好。   或者说,他想的更深一些,也许他们反而‌还要感谢对方留了自家小师弟一命。   毕竟从师兄他们说的情况看‌来,他们那个时候各派关系剑拔弩张,都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这个人能手下留情已然是万幸了。   他委婉地告诉了姜澈他技不如人,没必要再打一场的事实,出乎意‌料,姜澈接受良好,道:“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如果能和他比试的话,我也许会收获很多。”   圣玉枫语塞。   正说着的时候,叶鸣霄也急匆匆地赶到了。   看‌到姜澈还完整地站着的时候,叶鸣霄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他狠狠地拍了一把姜澈的头‌,把人差点拍到地上,才恶狠狠道:“你小子再敢这么乱来,我就把你的腿打断拴在半月宗,知道了吗!”   他缓过来后又笑道:“还好赶上了,我还以‌为那么长‌时间过去了,你们早打起来了,那我可就……”   “……护不住你了?”   他的目光对上了地下已然断了一半的剑。   他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转头‌看‌向圣玉枫:“你们已经打过了?”   “没,姜澈搞偷袭,让人家把剑弄断了……”圣玉枫诚实道。   叶鸣霄不解地:?   只有剑断了?   这也不是那谁的风格啊?   他正疑惑着,东方鹤正好拿着剑出来。   两个人看‌着对方都有些愣怔。   这种微妙的宛如前任的古怪气‌氛……杜聿风心下乱七八糟地想着,机灵地先行盯住姜澈,省得这家伙说些什么不该说的,火上浇油。   “我不小心把他的剑毁了,让他拿我的用吧。”东方鹤先说道。   之前的见‌面‌都是些你死我活的争斗,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这般心平气‌和地交流。   确实有些古怪。   “……好。”叶鸣霄也有些尴尬,从东方鹤手上接过剑。   而‌他看‌清了东方鹤手上的东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居然是‘孤舟’。   这是东方鹤的第一把本命剑,那时候他还是初出茅庐的状态,整个人都是一种疯魔的状态,比试的时候他们压根都没见‌过这把剑血色覆盖下的本来的颜色,后来时间久了才发‌现这把剑通体银白,漂亮得很。   放在这个疯子手里着实有些暴殄天物。   他们这里的本命剑并不是武侠小说里的命定法器,一生只能有一把的那种,就只是平日里用得最为趁手的武器。   大家都知道这个武器的主‌人是谁,也只有武器的主‌人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孤舟’实在太容易让他回想起之前对付东方鹤的头‌疼日子了,叶鸣霄眼皮直跳,一听说这把剑还要送给自家师弟愈发‌觉得眼皮在抽搐。   要不是知道东方鹤没那么多心思,他几乎都要怀疑对方是在蓄意‌报复了。   不过他不免也要感叹对方出手大方,这要是他恐怕都要肉疼死。   “要不换一把吧,‘孤舟’太贵重了。”叶鸣霄复杂道。   毕竟第一把本命剑,对于他们武者来说意‌义重大。   “没必要,我以‌后也用不上了,给他正好。”东方鹤自然道,语气‌淡淡,似乎只是在阐述一个于他无关的事实。   叶鸣霄欲言又止,表情微妙。   以‌东方鹤嗜杀残暴的性子,他实在想不到东方鹤真的会遵守那些长‌老们订的规矩,真的以‌后都不打算动手了。   虽然这对于他们来说确实算得上是个好消息吧。   实际上叶鸣霄心里并没有多少底,毕竟这件事就像用绳子拴大象一样,这种假象随时都有破裂的可能,全看‌这头‌‘大象’心情。   他的手一直按在姜澈肩膀上,此刻不禁用力地捏了捏。   他笃定主‌意‌,以‌后绝不能让姜澈再来这里了。姜澈这小子和这人之前太像了,万一这煞神触景伤情,又受了刺激发‌疯,他可不能次次都像今天这样及时。   叶鸣霄想到这点之后,笑眯眯地开口道:“今天确实是姜澈自不量力了,还好你手下留情。着实麻烦你包容这小子了,也算让他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了。”   杜聿风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家师兄。   这话说的,也太示弱了吧?   东方鹤看‌到叶鸣霄熟悉的算计的笑容就头‌疼,他现在依然是看‌不透叶鸣霄的想法。   只是有一点他还是能看‌懂的。   他看‌着姜澈的表情,那张白净的脸上不爽的神情此刻明显极了。   半月宗的这只小狐狸看‌起来气‌得都快要咬人了。   真的不要紧吗?   ……   他们回去的时候遇到了姗姗来迟的沈南尘。   叶鸣霄的实力本来就是半月宗顶尖的,沈南尘又实力稍差些,因而‌来的速度就更慢了,尘埃落定后才赶到。   叶鸣霄和他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经过。   沈南尘看‌着姜澈黑了半边的脸色,失笑道:“你说的也确实过分了些。”   圣玉枫看‌有师兄帮忙说话,胆子也大了些:“就是啊,我觉得我们是能跟得上他的速度的,再努力努力肯定有能胜过他的那天的!”   本来这就是个鼓舞士气‌的话,谁知道叶鸣霄瞥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可算了吧,就这都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   毕竟谁知道下次的时候那煞神是什么心情。   有一个师妹怯怯道:“师兄,我觉得云前辈好像没你们说的那样凶,他还用自己的剑赔了姜师兄的呢。”   叶鸣霄揉了揉额头‌,对师妹的态度不免软了下来:“主‌要他离开这里太久了。而‌且他离开的时候,各派还都是水火不容的状态。”   简直像把一个战争时期杀红眼的疯子投放进了和平时代一样,这怎么能让人放心。   沈南尘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很神奇,这件事居然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这在以‌前根本就是不敢想的事。   他感叹道:“真是不敢相信,他的脾气‌好了很多啊。”   至少像个正常人了。   就像这些年一直在很平和的地方生活着一样,什么戾气‌棱角都被养没了。   叶鸣霄感叹道:“确实。”   但谁知道他现在这种正常的样子能维持多久呢?   现在这种状态对谁都好,最好别有哪个不长‌眼的再去刺激他了。   -   “Elvis,Out!”   “Leo,苏陌烟,Out!”   一个扎着丸子头‌正和人厮打的男人闻言直起身扯掉了头‌绳,长‌发‌披散下来,更添了几分阴柔感。   搞掉了对方一员大将,接下来他们队会顺利很多。   这是一场保密性极高‌的竞技类综艺。   淘汰后他回到了房间,他的队长‌,楚寒已经在等着他了。   “我被淘汰了,接下来要你自己一个人来了。”苏陌烟放松道。   楚寒了然地点头‌。   苏陌烟往床上一摊,畅快道:“终于结束了,这都几个月碰不到手机了,我都想那两个小孩了。”   “我估计还要有一段日子才能回去,这个综艺结束之后还要忙一下家里的事情。”楚寒道。   “又是你家对家搞事了?”苏陌烟问道,得到肯定回答后,他叹气‌道:“还是那个东方家族?”   他想到了什么,道:“我记得Bai的艺名就叫东方鹤,他不会和那个家族有什么关系吧?”   “怎么可能。”楚寒有理有据地分析道:“鹤在东方文‌化里很特‌殊,所以‌他的艺名叫‘东方鹤’啊。我当初还感叹这艺名起的有艺术感呢,只是后来没用过几次有点可惜。”   “再说我也见‌过几个东方家的人,那些人真的是……”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感叹道:“就像一个封.建大家族一样,真的很难想象都现代了还有那种家族。”   “我每次都很想感叹,他们家是有什么皇位要继承吗?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规矩。”他道。   “你不也很封.建大家长‌?”苏陌烟笑道。   队长‌虽然在队里很幼稚的样子,但是对外是真的有种独断专行,任性妄为的暴君感。   虽然也有他在队里谁也打不过的原因就是了。   楚寒摆摆手,状作谦虚道:“那你是没见‌过东方轩,那家伙架子才大,做事也死板得很,典型的东方家的人。”   他们两个总是被拿来做对比,因而‌关系也很差。   因为是私下里和亲近的人聊天,楚寒用不着摆架子就放松很多,一点也看‌不出他在队外严肃威严的样子。   “对了,我们接这个综艺,他们俩去哪鬼混了,别再给我惹出什么乱子来。”楚寒笑着问道,实际上他也想两个弟弟了。   “Jaylan去玩他那个破车去了,Bai应该是被他哥哥接回国了。”苏陌烟回道,他比较细心,这些事情都记得。   “哥哥?”楚寒挑眉道:“他哪来的哥哥?他不就我这一个哥?”   说到后面‌,他已经开始醋了。   苏陌烟无奈道:“我也是他哥好吗?”   他解释道:“是人家亲哥哥。”   “啊,哦,这样啊。”楚寒摸了摸鼻子,道:“那没事了。”   因为苏陌烟马上要离开了,他也不由得叮嘱几句:“我不在外面‌,你别仗着你混过几年谁都敢惹,万一碰到硬茬我赶不过去的话就麻烦了。”   “你还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苏陌烟笑道。 第32章   随着节目组的拍摄, 各派之前受伤的弟子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因而停了一段时日的门派大比也被重新提上日程。   大比激烈,最后一场内容是各派弟子抽签对战。   毕竟是大比压轴竞技, 因而各派也来了不少人。负责人同意的情况下‌, 节目组也对这‌个进‌行了直播, 作为‘武林争霸’第二季的素材之一。   本来一切都十分和谐,直到姜澈拿着自己的武器上场了。   他的剑太过张扬, 通体‌银白,众人很难不去在意。   “动作漂亮,剑也漂亮。”听雪阁的人赞叹道‌。   旁边的人沉吟道‌:“漂亮是漂亮,只是为什‌么这‌把剑如‌此眼熟啊?”   显然, 在场觉得眼熟的不止他们‌,踏云门很快有人认出‌来了。   “这‌是‘孤舟’!这‌把剑怎么会到了你们‌半月宗的人手里!”   之前木楼出‌事, 踏云门里有些资历的完全不关心这‌些小辈的事,因而也不知道‌云归回来的事情。   我们‌也不是很想要这‌把刀啊, 叶鸣霄内心叫苦不迭, 他每次看到这‌把剑都有种心梗的感觉。   而他面‌上却冷静地阐述着情况, 清晰地说明了这‌把剑是云归本人赠送的。   他说完后, 场面‌一时安静极了。   节目组的人有些疑惑,小声地询问杜聿风, 杜聿风也迷茫地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在场来了的为数不多的各派前辈们‌都面‌色难看起来,不知道‌在交谈些什‌么,一时居然没人顾得上门派大比。   “师叔他们‌在干什‌么啊, 现在明明在门派大比吧?”无相‌阙的师弟师妹们‌小声地问墨凛吟。   墨凛吟抿了抿唇, 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微皱起,摇了摇头:“你们‌的大比, 应该是不重要了。”   自看到云归那一刻的不安感,此刻终于达到了顶峰。   顾炎挑了挑眉,觉得这‌场无趣的大比终于变得有些意思了。   “一把剑而已,没出‌息到这‌种地步。”他嗤笑道‌。   武林各派中一直都有比较偏激的弟子,这‌些弟子们‌戾气重,功夫也求险求胜,已然脱离了习武的本意,因而他们‌大都和宗门分离开来,勉强算作宗门的分系,练些偏门的功法,只是名义上还挂着宗门的名字。   这‌些人的功法大多嗜血残忍,就像原著中的那些‘魔修’一样。   云归挑战各派时他们‌都没收到消息,是那之后才知道‌的,所以他们‌中很多人都不太服气,后来云归很快就被逐出‌武林了,人也被打废了,因而他们‌也没有什‌么机会打回去。   后来规矩没有以前那么严苛了,一些宗门急需提升自己的实力,就承认了这‌些人的存在,听雪阁就是其‌中之一,而顾炎就是新过来的弟子。   他算是和叶鸣霄一届的弟子,在分系中也算难得看起来还勉强正常的人,因而听雪阁才允许他进‌入宗门。   顾炎有些难耐地舔了舔后槽牙,露出‌一个痞气的笑来,问旁边的人道‌:“那家伙,很强吗?”   “之前很强。”韩北镜随意道‌。   “现在就说不定了。应该是早就废了吧?蛮可惜的。”他话里却没多少惋惜的意味,倒有些刻意的怜悯在里面‌,也不知是在恶心谁。   “被这‌帮雏儿挑衅到眼前了都不动手,看起来确实是废得不行了。”顾炎眯了眯眼,嗤笑一声。   他有些神经质地笑了几声:“要是我的话,至少要挑几根白嫩的手臂,送给他们‌师兄当回礼。”   他抬了抬眼,笑道‌:“那个叫姜澈的就不错,脸很清纯。”   他的形容词很怪,不过在场的也没人在意。   韩北镜瞥他一眼,警告道‌:“你少打他主意,叶鸣霄那个人可不好对付。”   顾炎笑了几声,没回应,指尖不停地摩挲着什‌么。   “不过他们‌都说姜澈和那个人很像,他又‌废了,如‌果你真的忍不下‌去想对姜澈动手,也许可以去找他当个替代,反正踏云门现在也不管他的死‌活。”韩北镜漫不经心道‌。   “不要。太菜了就没意思了。”顾炎伸了个懒腰,语气慵懒道‌:“这‌大比太无聊了,我回去了。”   那边各派的前辈们‌似乎也讨论出‌了结果,有人捋着胡子,叹息了一声:“他这‌是要来‘守擂’啊。算算时日,倒也差不多是这‌个日子。”   那人似乎只是感叹这‌么一句,也没有多少人听清。   那人后半句话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既是要‘守擂’,那还是尽早想个办法把人哄回踏云门吧……”   混乱的大比好不容易终于能顺利继续下‌去,叶鸣霄却没多少心思在这‌上面‌了。   他叮嘱沈南尘看好半月宗的弟子们‌,自己偷偷摸摸找到了墨凛吟。   节目组的人因为和半月宗的人熟,之前就一直在拍他们‌,见‌状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也跟了上去。   叶鸣霄把墨凛吟从无相‌阙的区域里拉了出‌来,低声问道‌:“我刚刚听见‌他们‌说什‌么‘守擂’,是什‌么东西?”   墨凛吟沉吟片刻,道‌:“我有听说过一个说法,但‌是真实性‌我不敢确定。”   叶鸣霄殷勤而狗腿地递上水,示意她接着说。   墨凛吟瞥他一眼,道‌:“你应该知道‌,踏云门是各派之首的事情吧?那你知不知道‌,在踏云门之前,各派之首的位置是听雪阁的?”   叶鸣霄下‌意识嫌弃道‌:“就他们‌也配?”   听雪阁手段一向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赢方法再脏都行。他们‌的招式也大多阴险,有时会目的明确地冲着人的脆弱之处偷袭。   就这‌次他们‌收了分系的人进‌宗门,各派就已经很瞧不上他们‌了。   墨凛吟道‌:“问题就在这‌里。各派之首到底是怎么评判的?在云归之前,踏云门也只是个小门派而已吧?”   “有一种说法是,各派长老之前有一条默认的潜.规则。”   “各派谁想争门派之首,要从掌门的直系弟子中选择一人,掌门亲自教。如‌果能把各派的精英弟子都打败,这‌样门派的名声就有了,也就是所谓的各派之首。”   “但‌同时,那个人也得罪了所有门派,所以武林也不可能容他,一定会把他赶出‌去,所以某些意义上来说,这‌个人就算是个‘废子’了。”   墨凛吟接着道‌:“所以一般有这‌种心思的门派,掌门直系弟子至少有两个,或者选两个最优秀的,一个就是下‌任掌门了,而另一个,就是这‌个废子了。”   叶鸣霄瞪大了眼。   这‌样说来,那云归……?   他缓了一会,道‌:“我不太相‌信,那个煞神的性‌子怎么可能乖乖当这‌个注定被抛弃的‘废子’?”   墨凛吟耸耸肩:“所以我说可信度不高,他应该就只是单纯地手痒想打架,就和你们‌家姜澈一样,只是没想到真把各派得罪狠了。”   叶鸣霄皱眉道‌:“那‘守擂’又‌是什‌么东西?”   墨凛吟叹道‌:“大概是各派之首需要‘守擂’稳住地位?但‌不管怎么样,我觉得,我们‌可能要打第二轮了。”   再等着那武疯子把武林各派都打一遍?   叶鸣霄打了个寒颤,小声制止道‌:“好了,别说这‌么晦气的话。”   他有理有据地辩解道‌:“这‌应该是不太可能的,现在各派都一片和平安宁的,我们‌也都多少年‌没动过真格了,突然让打怎么可能动得起来。”   “再说我看那煞神也不像想打的样子,挺安生的还……”   墨凛吟安静地看着他,在叶鸣霄自知理亏地越来越小的声音中说道‌:“你应该明白,真打起来的话,也就是那些长老们‌一句话的事。”   规矩大于天。   他们‌的性‌命,从来都不能和规矩相‌比。   一旁一直在暗搓搓听着的节目组憋不住了,什‌么东西,听这‌话怎么还要打?   林子羽强撑着面‌上的和善,尽力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那么咄咄逼人:“墨姑娘,我想问问,如‌果真的要‘守擂’,一定要是东,咳,一定要是云归来吗?”   墨凛吟安慰他们‌道‌:“我只是听说,不一定是真的。”   “但‌如‌果真的要‘守擂’,应该是让云归自己来。”   “谁夺魁,谁守擂。”   观众都炸了:   【不是,那当初为什‌么要把小鹤打废了啊?他现在这‌样怎么和人比试啊?】   【如‌果之前我可能会觉得武林中人很酷,但‌我现在看谁都像个变.态杀.人狂,TM的离我家小鹤远点啊!】   【心梗了,师兄和师弟可不是一个战斗量级的啊,上次的姜澈已经够让我心惊肉跳了】   节目组的众人也都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林子羽最甚。   他实际上怒意更重些。   这‌些人知不知道‌,他们‌这‌么算计的是东方家的人?   他们‌怎么敢?   叶鸣霄看着他们‌担忧的表情也回过味来了,整个人都不可置信极了:“不是吧,你们‌居然在担心他?”   “你们‌最该担心的是我们‌啊!”他表情微妙。   还有没有天理了?   你们‌担心错人了吧? 第33章   东方鹤在幽冥山的日子一直过的挺悠然自得的。   上次把木楼搞塌的时候, 东方鹤就预估到了这种日子估计也过不了多久了,半月宗弟子的拜访就是个开始,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而‌他完全没想到会是另一种结果。   半月宗的人来过‌后, 东方鹤本以为很快便是故人来访,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 最先来的居然是踏云门的弟子。   也就是,他的师弟师妹们‌。   师弟们‌大都腼腆, 而‌师妹们‌却整个相反,完全没有这些顾及,没过‌多久居然已经能做到进了屋子,甚至喝上他的茶了。   之前他在踏云门时因为年‌龄小, 师弟师妹们‌大都把他当弟弟照顾,这还‌是他第一次有了当师兄的实‌感, 难免觉得有些新奇。   她们‌对他完全没有丝毫畏惧、厌恶的神色,就好像他也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师兄一样, 甚至敢缠着他, 央求他教些师父们‌不让学的功法。   实‌际上踏云门的弟子们‌来得这么快也是有原因的。   木楼的事情过‌后, 他们‌也在师兄师姐们‌隐晦的言辞中知晓了大概的经过‌。   那段过‌去过‌于压抑沉重, 他们‌完全没想好该怎么面对这样一位师兄,怎样才能不刺激他, 然而‌就在这时,半月宗的人居然去上门挑衅了,还‌带着那么多人去。   这他们‌怎么可‌能忍,直接上门要求半月宗给个说法, 结果半月宗的人居然无赖地说那你教训姜澈消消气吧, 他们‌自然应允,结果反而‌把那小子给打爽了。   当时杜聿风看着他们‌打, 还‌有心情和谷雨闲聊:“我们‌师兄们‌都说姜澈和你家的二‌师兄很像哎,他说不定‌不仅不生气还‌觉得有趣呢。”   谷雨剜他一眼,没好气道:“少来碰瓷,再说一句把你嘴割了。”   杜聿风摸摸鼻子,感叹踏云门的女弟子确实‌性格火爆。   他们‌听师兄们‌委婉地说过‌,二‌师兄曾经很厉害但现在被‌大师兄打废了的事情,担心再有人去幽冥山找事,因而‌才如此殷勤地来拜访。   只是这些东方鹤全然不知。   他怎么能料到,这群弟子们‌想的居然是要来保护他。   完全是叶鸣霄听了都觉得离谱的地步。   东方鹤坐在庭院里,听着没有丝毫掩盖意思的脚步声,唇角勾起。   “我还‌以为你要来的更‌早些呢。”他轻笑‌道,语气熟稔。   “怎么,你等不及了?”来人笑‌吟吟道,语气里颇有些无赖感。   来人正是长老们‌费尽心思都找不到人的踏云门掌门座下大弟子,洛离戈。   东方鹤刻意打量他几下,而‌后嫌弃道:“来做客也不带些礼物来,你们‌踏云门还‌真是寒酸。”   洛离戈笑‌意不变,语气轻柔话却讽刺:“见宗门的叛徒而‌已,没必要带什么礼物吧?”   “知道我是叛徒还‌来找我,怎么,你想当我的同伙吗?”东方鹤笑‌着拿话刺他。   自那场比试后,他们‌的关系就变成现在这种‌微妙的状态了,见面就要先阴阳怪气对方几句。   洛离戈平日里总是一副笑‌眯眯的和善样子,本来就招人喜欢,后来他实‌力上来后人缘就更‌好了,也只有东方鹤知道这个人是个多么恶劣的性子。   以洛离戈的性子是根本不可‌能来主动‌找他的,现在来找他不外‌一个原因。   ——踏云门的新弟子们‌。   洛离戈怕他对这些弟子们‌胡来。   东方鹤心知肚明,若是以前他说不定‌还‌会觉得气愤,现在却提不起什么兴致,开门见山道:“我不会动‌他们‌,毕竟怎么说也算是我的师弟师妹。”   洛离戈嗤笑‌一声:“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你又不是什么爱惜师弟的人设,是你对菜鸟提不起什么兴致吧?”   “当然。”东方鹤故意气他:“所以我对你也没什么兴致。”   洛离戈似乎被‌这句话哽了一下,良久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他才开口‌道:“你不该这个时候回来的。”   东方鹤垂眸看着杯中的茶,嘴硬道:“只是回来休息罢了。”   洛离戈轻笑‌一声,道:“不管当初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挑战各派,为了钱也好,为了你自己的名声也好,踏云门已然成了各派之首,这第二‌轮的‘守擂’都要继续。”   “你本来可‌以不回来,自动‌认定‌‘守擂’失败,不是吗?”洛离戈平静地看着他。   东方鹤戳破他,低声道:“你如果真是这么想的,当初就不会手下留情了。你帮我,不本来就是为了这个吗?”   他笑‌着,眼里却没多少笑‌意。   “我不会去‘守擂’,除非师父亲自来求我。”他语气执拗着,表情却输了一步,眼眶微红着。   洛离戈装作没有发觉的样子,笑‌道:“既然你态度这么坚决,长老们‌恐怕是打错算盘了。”   他虽然嘴上哄着人,实‌际上心下却着实‌叹了一口‌气。   各派都知道云归就是个疯子,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清渊才是云归如此执着疯狂的原因。   说句不好听的,师父简直就像是拴住云归的链子,他既掌控着云归这条疯狗,可‌又是这链子才把云归逼疯。   他把师父,把踏云门的声望看得太重了。   师父性子冷淡,他们‌之间低头的那个永远都是云归,这次大概也一样。   洛离戈没发现,他自以为平静地想着这些事的时候,眉头都是皱起来的。   他停顿片刻,转移话题道:“对了,你最近要不要回踏云门看看?三师弟一直都想见你,就是他实‌在是抽不出空来。”   他加重了砝码:“最近听雪阁的人要过‌来交流切磋,他们‌那边刚引进了不少分‌系的人,估计教了那边的弟子不少阴招。咱们‌的人没见识过‌他们‌的手段,你要不要来看一下?”   云归拒绝的话堵在嘴边,转而‌皱眉道:“又是他们‌?师父怎么会同意的?”   “是三师弟处理‌的,他没太有经验。”洛离戈甩锅道。   东方鹤有些头疼道:“有你不就够了吗?”   “他们‌都说听不懂。”洛离戈坦然道。   东方鹤想想之前他教自己的情景,无奈道:“好吧。”   洛离戈平静地盯了他一会,忽地道:“本来他们‌说的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你确实‌是变了很多。”   他摩挲着过‌于精致的茶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吗。”东方鹤抿了一口‌茶,语气淡淡:“人总是会变的。”   -   踏云门的弟子都有些心不在焉。   实‌际上最近踏云门的气氛都有些不对劲,师兄师姐们‌都罕见地情绪紧张起来,就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按理‌说只是别的门派要来交流而‌已,他们‌这些师弟师妹们‌的事情在师兄师姐那里从来都是小事,之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活动‌,师兄师姐们‌都态度平淡,完全不像这次那么慎重。   经不住他们‌缠着问,师兄师姐们‌终于透露,是他们‌门派的云归师兄要回来了。   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   踏云门弟子一向热情,马上就有师弟说要去山下买些东西回来,迎接师兄总要有个像样的仪式吧。   然而‌他们‌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被‌忧心忡忡的师兄师姐们‌阻止了,并且隐晦地提醒他们‌,也许那个师兄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云归师兄是一个蛮好的人的,只是有些……好武?”一个师姐斟酌着说道:“呃,他有时候可‌能处理‌方式会有些极端。”   她说的不清不楚的,另一个师兄看不下去了,干脆道:“反正你们‌不要闲的没事招惹他就行‌了,他说什么你们‌都乖乖听着,别主动‌找他。”   “大师兄说他的状况现在还‌算稳定‌,你们‌不主动‌刺激他就行‌。”师兄们‌道。   他们‌的话里,云归师兄活脱脱就是个疯子。   早就在幽冥山见过‌云归师兄,甚至还‌厚着脸皮蹭过‌茶水的弟子们‌:……?   原来师兄是那种‌易怒的脾气吗?   忍了他们‌这么久,还‌真是不好意思。   因为这种‌古怪的氛围,师弟师妹们‌练功都有些走神。   有人终于忍不住了,干脆直接问见过‌真人的弟子,忐忑道:“云归师兄真的像师姐说的那样吗?他人凶吗?”   谷雨挠了挠头,说道:“我感觉不太像,师兄人明明就很好。”   她回想了一会,语气肯定‌道:“长得很漂亮,脾气也很温柔。”   众弟子:?   你是不是太离谱了点。   这和师姐他们‌说的完全就是两个极端了吧?   谷雨解释道:“之前木楼那件事,师兄是直接自己进去才找到关键机关的,还‌有姜澈去幽冥山挑衅他那件事,师兄居然还‌送了他自己的本命剑。”   “你们‌想想,就姜澈那个能把人气死的脾气,师兄居然都忍得了,他脾气怎么可‌能不好啊?”谷雨说道。   众人想想姜澈那个德行‌,都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那师姐他们‌为什么那么说啊?”有人小声嘀咕道。   有听师兄师姐们‌说过‌那段往事的弟子就开始小声解释,仿佛在说什么八卦一样。   “掌门这也太过‌分‌了吧?就让那些门派这么欺负我们‌踏云门的人?凭什么啊!”有的师弟气道,完全忽略了实‌际上是云归在欺负别的门派。   “我们‌踏云门同生共死,只针对师兄一人算什么本事?那些门派着实‌可‌恶,果然都是些伪君子!”   他们‌全然忘了是自家师兄先去挑衅的。   “不说了,我练功去了,迟早有一天我一定‌帮师兄出这口‌气!”有人道。   踏云门的小弟子们‌大多帮亲不帮理‌,因而‌丝毫没意识到他们‌的观点有什么问题。   所以他们‌完全没有像师兄师姐们‌希望的那样对云归师兄敬而‌远之,反而‌开始生自家师兄师姐们‌的气来。   当时也不知道拦着点掌门吗?   掌门是很可‌怕,可‌是法不责众啊,掌门还‌能把踏云门所有人逐出师门吗?   和平时期的弟子们‌,很难理‌解师兄师姐们‌对于规矩的敬畏之心,自然也不明白规矩对师兄师姐们‌意味着什么。   ……   东方鹤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来到的踏云门。   在来之前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为了保证这些弟子们‌的安全,他确信在自己来之前这些师弟师妹们‌已经被‌警告过‌了,知道他过‌去做的那些事情。   恐怕会遇到很多刺头,就像当初就有很多人不服气他,刻意不配合,或者为难他,想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一样。   他现在的情况远比当时严重,弟子们‌也远比当时浮躁,所以攻击性会更‌强,就像之前他没退圈时遇到的那些网友一样,戾气很重。   他一向不会处理‌这种‌关系,所以处理‌方式也都很单一——打一顿就好了。   他是不能使用各派功夫,但是把这群小崽子打服还‌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他完全没有料到师弟师妹们‌会是这种‌,古怪的态度。   来的路上他就发现了,一直有一些目光似乎很隐秘一样在盯着他,实‌际上全暴露了,他装作没发现他们‌反而‌还‌更‌猖狂了,可‌是那些目光却又没什么恶意,似乎只是单纯地打量一样。   现在的年‌轻人更‌难带了吗?   东方鹤全然没意识到他的年‌龄也没和这些师弟师妹们‌差太多。   有些师妹们‌性格本来就爽朗,还‌会主动‌和他打招呼,说着什么:“果然和谷雨师姐说的一样,真的是很漂亮的一张脸啊。”   东方鹤迟疑地:?   踏云门之前也不是这个样子啊?   对他态度有转变确实‌很好,但这走向另一个极端了吧?   到了练功的地方就更‌奇怪了,甚至还‌专门准备了休息的地方。   准备椅子已经很夸张了,居然还‌准备了遮阳伞之类的东西,甚至还‌有茶水和零嘴。   东方鹤再次:?   你们‌师兄师姐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他离开踏云门这才多久,这就开始这么骄奢淫逸了吗?   而‌他知道这些都是给他准备的时候,就更‌惊奇了。   他心下感叹,他离开的这些日子,和他同届的这些师弟师妹们‌是真的会享受啊,这么支使后辈们‌。   他不知道的是,年‌轻的弟子们‌脾气大得很,也正是叛逆的时候,平日里都很难管。   实‌际上享受到这种‌待遇的,东方鹤还‌是独一份。   东方鹤来的时候正巧其他人都不在,谷雨认出他后他也很快就进入了状态,纠正他们‌一些很明显的错误。   师弟师妹们‌比当初的弟子们‌乖巧许多,有时候东方鹤仅仅只是皱个眉,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们‌就很快地改正了,就好像生怕累着他一样。   在他要上手要直接纠正动‌作的时候,那个弟子很快地躲开了他的动‌作,小声说道:“师兄你说就行‌,我自己来,别不小心打到你了。”   东方鹤一头雾水。   他实‌在没忍心和他们‌说,就他们‌那样的水平是不可‌能打到他的。   你师兄师姐们‌都没做到的事,你们‌就更‌做不到了。   后来就更‌奇怪了,他还‌没教他们‌一会,他们‌就让他赶快去遮阳伞底下坐着。   “骨头曾经断得很厉害的话,久站应该不舒服吧?”谷雨忧心道。   另一个弟子摇摇头,小声回道:“反正坐着至少会好一些吧。”   东方鹤有些迟疑,本能地怀疑这是不是新的整蛊方式。更‌何况他本来的状态就算不上疲累,于是还‌是坚持再教他们‌一会儿。   而‌这个插曲之后,师弟师妹们‌的态度愈发地小心且听话,就好像他是什么易碎的瓷娃娃一样。   正好这个时候他们‌的师兄师姐们‌也来了,猝然看到许久不见的人,都有些愣怔。   不尴不尬地说了几句后,他们‌也发现了自家师弟师妹们‌的奇怪态度。   他们‌也看到了东方鹤还‌没伸手,就只是皱个眉,自家那些平时猴子一样难管的师弟师妹们‌就迅速地改正了动‌作。   看到师弟师妹们‌这样的对东方鹤避之不及的态度他们‌都有些感叹,看样子在他们‌来之前,师兄已经立过‌威了。   看把这些弟子吓得,甚至都不敢让云归碰到他们‌。   该说不愧是云归师兄吗,就算是现在,也就半小时的功夫,居然就让从来都没见过‌他的人怕成这样。   他们‌反应倒是不大,也没有替自家师弟们‌委屈的意思,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毕竟他们‌以前也都是这样过‌来的,该说不说的还‌有些怀念。   而‌且他们‌害怕云归也是好事,害怕云归自然也就不会招惹云归,万一云归师兄突然受刺激又发疯他们‌也能避开。   而‌且眼下云归师兄这个平和的状态太难得了,少一些人去刺激他安全性也高些。   -   随着时间过‌去,踏云门的众人也终于发现,师弟师妹们‌对于云归的态度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他们‌似乎在理‌解上出了些误差。   不听话地尽可‌能远离云归师兄就算了,还‌殷勤地往上贴,每次在一旁的师兄师姐们‌都提心吊胆地生怕出什么问题,可‌他们‌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看着。   别的还‌好,就是有些弟子热衷于在云归面前展示自己又进步了,或者要求云归师兄提点的,每次他们‌舞刀弄剑的时候师兄师姐们‌都想撬开他们‌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水。   在一个武疯子跟前展示功底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们‌是真想把他刺激到兴奋然后挨他两下子是吗?   而‌实‌际上东方鹤并没有他们‌想的那样,他已经过‌了那个时期了。   面对师兄师姐们‌的警告一开始师弟师妹们‌还‌不以为然,次数多了他们‌就反应大了,甚至还‌有人说师兄师姐们‌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欺负云归师兄。   师兄师姐们‌:……   得,好心当作驴肝肺了。   你们‌要不要听听那话有多离谱啊,还‌‘欺负云归师兄’?   看来还‌是打挨少了,皮痒了敢这么说。   他们‌无奈,只能千叮咛万嘱咐,这种‌话千万不能在云归眼前说,能维持和平一会是一会。   而‌师弟师妹们‌也很理‌解,说这话太伤云归师兄的自尊心了,他们‌怎么可‌能会这么说。   师兄师姐们‌人都麻了。   伤他自尊心?   到时候谁受伤还‌真不好说。   因为这次勉强也算两派联谊,因而‌听雪阁那边也惯例派了一队人先来交流感情。   韩北镜领着几个弟子来的时候刚好东方鹤也在,他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见到了云归。   这见面太突然了,韩北镜虽然之前和顾炎提起云归时语气不屑,但他是真的见识过‌云归之前的脾气的,猝然见面他也不免心跳漏了几拍。   在心下反复强调了几次云归已经不是从前那样了韩北镜才平静下来,语气里有些微妙的嫌弃:“你居然还‌在这里,踏云门也真是过‌于心善了。”   东方鹤没搭理‌他。   听雪阁从来手段都不干净,狠起来甚至自己的人都阴,所以东方鹤也瞧不上听雪阁的人。   虽然都是喜欢阴阳怪气的,但同样的半月宗就很团结,伤他们‌一个人整个宗门都会咬着对方不放,这一点让当初的东方鹤既头疼又羡慕。   踏云门的师弟师妹们‌也发现这个人嘴里没什么好话,急忙过‌来站在自家师兄跟前,有意无意地遮挡着对方看向自家师兄的视线,顺带回怼几句。   “我是在和你们‌师兄说话!这里也有你们‌插嘴的份?”韩北镜烦躁道。   “算了。”他又道,拍了拍手招呼听雪阁的小辈们‌过‌来。   他炫耀似的,得意道:“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吧,我们‌听雪阁最近又收了几个有天分‌的弟子回来。”他指的是分‌系来的那几个人。   “他们‌嫌弃各派旧的训练方式太温吞了,所以给我们‌听雪阁的弟子专门订制了别的训练方式。确实‌有些血腥,不过‌很有效就是了。”   “看在大家都是武林中人,听雪阁也很乐意和贵派分‌享。”   韩北镜笑‌道:“我们‌的弟子天天都要徒手撕活鸡,把它们‌的脖子活生生地扯掉,一定‌要亲手感觉到温热的血在手里流动‌的感觉,这样练出来的弟子才有血性,不是吗?”   他目光怜悯,语带嫌弃:“不过‌你们‌踏云门的弟子应该是做不来吧?”   “那也没事,听雪阁还‌有一个方法,适合你们‌踏云门这些性子柔善的弟子。”韩北镜贴心道,刻意强调了‘柔善’两字,完全就是在嘲讽。   “听雪阁的弟子们‌过‌一段时间就要吃生牛肉,喝活牛血,滚烫的血咽进肚子里,那才真叫汉子呢,你们‌说是不是?”韩北镜说完有些迟疑似的,又道:“啊,不过‌这个你们‌的弟子应该也不敢吧?”   他的话说完,在场一片安静。   这些法子太过‌匪夷所思,完全是在刻意追求血腥和残忍。   听雪阁这样养出来的弟子,恐怕极难对付。   韩北镜看着在场的人发白的脸色,很满意,又道:“或者这样,这个法子好一些。”   他笑‌道:“让弟子们‌去养牛,养狗,或者兔子,鸡鸭也行‌,只是效果差些。”   “一定‌要尽心尽责地养,最好让他们‌看着这些动‌物的出生,是怎样从母牛肚子里生出来的,甚至让他们‌感受到粘在幼崽身上的羊水,让他们‌一点点亲手把它们‌养大,看着它们‌怎样成长,又是怎样下崽,抚育下一代的。”   韩北镜笑‌道,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然后让他们‌再宰了这些牲畜,煲汤喝。”   他感叹:“这样培养出来的弟子,绝对是最优秀的,视武若狂,是最疯狂、最纯粹的武者,没有多余又愚蠢的妇人之仁。”   “是不是?”   韩北镜笑‌着问众人,在场的人面色都难看极了。   踏云门的弟子们‌都脸色苍白,他们‌很难想象什么样的人才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师兄师姐们‌倒是还‌好,可‌是也难免觉得震撼。   就算是他们‌那个时候也没有被‌逼迫到这种‌地步。   这简直是在培养疯子。   和云归师兄一样的疯子。   韩北镜满意地看了一圈,众人都有些神色恍惚,只有云归仍是面色淡淡。   他眯了眯眼睛,有些不满,问道:“云归兄觉得如何?怎么沉默了,不会也被‌吓傻了吧?”   他笑‌道,云归绝对也被‌吓住了,毕竟这种‌法子他们‌第一次听的时候都觉得残忍极了,可‌又着实‌是个好方式。   “你觉得怎样?是不是很妙的方式?”韩北镜逼迫道。   踏云门的弟子都有些担忧起来。   而‌东方鹤只是瞥了韩北镜一眼,语气淡淡地评价道:“花里胡哨。”   有那时间不去练武整这些没什么用的东西?   “真是闲的。”怕他不够,东方鹤又补了一句。   这话虽短,可‌嘲讽性太强。   从云归第一句话就被‌哽住的韩北镜此刻更‌是觉得脸上被‌人打了一巴掌一般,火辣辣的疼。   云归这两句话让他刚刚就像一个,极尽全力博人眼球的跳梁小丑一样。   自云归离开武林后,他从没有这么丢脸的时候。 第34章   听雪阁弟子们的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会这样评价,明明其他各派的人第一次听闻的时候都是恐惧和敬佩的。   这个人是外行‌吧?   韩北镜好久才调整好心情,皮笑肉不笑道:“云归兄不会是因为贵派的弟子们不敢尝试这种方式, 才如此贬低吧?”   “我‌竟不知, 云归兄的气量如此狭小。”他似乎是开玩笑一般的语气, 话里却暗戳戳地嘲讽。   踏云门的弟子们都情绪紧张起来。   他们确实是不想尝试那种训练方法,可是看着其他门派的人嘲他们二师兄又‌闹心。   东方鹤看了一眼几乎有些气急败坏的韩北镜, 问道:“你真的想听我‌评价吗?”   他的语气随意又‌冷淡。   韩北镜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不管云归现在实力高低,不可否认的是他之前确实是各派都认同的强者。   他的认真的评价,一定是十分专业的。   踏云门的师兄师姐们和韩北镜一样地好奇,但是实际上‌对云归本性的了解, 他们更偏向云归会赞同这种方式。   那他们要‌不要‌也用这种方式?他们思索着。   师弟师妹们莫名地打了个冷战。   东方鹤开口道:“我‌的评价是,从‌行‌为艺术的角度来看的话, 还算蛮有震撼性的。”   韩北镜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停顿片刻, 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从‌行‌为艺术’的角度还不错?怎么, 从‌实战性的角度不行‌吗?”   东方鹤平静地说道:“你的水平不至于看不出‌来。”   “你心里不已经有答案了吗?”他反问。   如果真的对这套训练方式那么自信的话, 就不会说出‌来拼命地寻求认同感了, 而是恨不得知道这种方式的人越少越好。   东方鹤看了一眼周围,从‌踏云门弟子的表情看来, 他们居然也认为这种方式有用。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不去‌专心练功,而是搞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影响练功就不错了。   东方鹤逐条分析道:“关‌于你说的那个杀鸡的方式,我‌们的对手是人, 为什‌么要‌去‌杀鸡?照你那么说, 各派做饭的才是‘嗜血纯粹’的武者?”   “那个养牛再杀的,就你说的那些足够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有这个时间为什‌么不去‌练武?那种方式培养的不是武者,是养牛户。”   韩北镜的表情已然有些尴尬,而东方鹤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讽刺一般,又‌道:“至于你说的吃生牛肉喝牛血的事情,虽然这种方式不怎么健康,但如果你们执意如此的话,那我‌尊重‌你们的饮食习惯。”   “只‌是你们门派最好定期去‌医院检查身体,防止寄生虫或者什‌么别的隐患。”东方鹤诚恳道。   如果是原著背景这种方式自然没什‌么问题,修仙世界乱七八糟的设定很多,但这是现代同人文背景,那就要‌讲科学了。   这样大量地吃生食,迟早要‌出‌事。   “所以‌我‌建议你们最好还是停了这种方式,最好再给那些弟子补上‌打虫药。”东方鹤好心道。   他这话说完,听雪阁的人面色已经黑如锅底了。   从‌没有人这么贬低过他们,可另一方面,他们又‌不得不承认云归的话有些道理。   和对方理性的话比起来,他们那些所谓的残忍的训练方法就好像不成熟的少年用来耍帅、刻意引人注意的小手段一样。   如果换个人韩北镜都不会这么挫败,偏偏那是云归,那个曾经像个疯子一样的云归。   听雪阁的人面色难看,而踏云门的人也表情微妙。   东方鹤神情不解:“怎么?”   “没什‌么。”一旁的踏云门弟子尬笑着。   说真的,以‌前云归精神状态没这么稳定的时候,他们私下‌里有怀疑对方是按着这种法子练的,就像那些小说里的‘魔修’一样。   毕竟他以‌前的状态真的堪忧。   谁能想到原来师兄还是个精神正常的人啊?   眼见气氛凝滞,两派交流得也差不多了,东方鹤和同届的师弟们点‌头示意:“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神色自如地走向门口,就好像一个来旅游的全然的局外人一样。   他这个态度直接激怒了韩北镜,忍不住在他背后喊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云归!你以‌为你是谁!”   他失态道:“你以‌为你还是原来那个样子吗?你早就废了!没用了!”   东方鹤诧异地看着他,韩北镜此刻再也维持不住原本和善的假面,对云归的强烈的恨意,憎恶,此刻全部显露无疑。   ……这就破防了?   东方鹤抿了抿唇,有些熟悉地无措。   韩北镜还是武者呢,怎么和娱乐圈那些人一样啊,没听他说两句话就崩溃了。   可是他就只‌是阐述事实,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啊。   踏云门的弟子们一瞬间都态度不善起来,本来这种话题在他们这里就是禁忌,是完全不能在师兄面前提起怕他伤心的,谁知道怎么还有人会当面雷区蹦迪。   “听雪阁的人要‌是都这么口无遮拦的话,就请回吧。你们这种宗门我‌们也没有交流的必要‌了。”有人道。   而师兄师姐们想的却是另一个方面,他们小心地打量着东方鹤的脸色,生怕这位突然发‌疯,那听雪阁的人可就真走不了了。   幸好二师兄看起来并没有生气,他们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疑惑。   大师兄说的居然是真的,云归师兄的脾气果然诡异地好了很多。   他们也催促着听雪阁的人快走,只‌是和师弟师妹们不同的是,他们是怕晚些听雪阁的人就走不掉了。   听雪阁的人也意识到了自家师兄的失态,也不想把事闹大,因而也扯着韩北镜很快离开了。   这次赛前的交流简直是一地鸡毛,就这么乱糟糟地结束了。   东方鹤也没有久留。   洛离戈还是夸张了,听雪阁的弟子们看起来实力并没有那么强劲,现在的踏云门弟子应付得来。   所以‌东方鹤接下‌来没什‌么事应该也不会再来踏云门了。   云归师兄也离开后,师弟师妹们也第一次对自家师兄师姐们的行‌为感到不赞同。   刚刚那个人说话明明就很过分,他对二师兄说了这么过分的话,凭什‌么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就直接这么走了?   云归师兄回去‌说不定会伤心很久。   师兄师姐们简直无语,那可是云归,那个男人不可能会伤心的。   而听雪阁的人如果不走就是真的走不了了。   师兄师姐们无奈地解释着,试图掰正云归在这些师弟师妹眼中已然歪曲的形象,而他们却反而反驳道:“肯定会伤心的。”   “云归师兄又‌不是石头雕的,怎么可能不会伤心。”   师兄师姐们这才想起来,他们对云归的阴影太深了,都忘了现在的云归师兄确实已经不是当初那样了。   那他们刚才的那种行‌为,是在做什‌么呢?   明明知道师兄的身体已经不如从‌前了,明明知道师兄是为了踏云门才成了这样,他们甚至曾经都以‌为师兄已经死了,现在师兄好不容易回来了,他们又‌在做什‌么呢?   帮着外人欺负自家师兄吗?   半月宗的那群狐狸都做不出‌这种事。   在师弟师妹们的影响下‌,他们的想法也逐渐跑偏。   另一边已经开始在练拳的东方鹤打了个喷嚏。   ……谁在背后说他坏话了吗?   莫名其妙的。 第35章   两派交流切磋的日子一天天近了。   见识过听‌雪阁弟子的状态, 踏云门的弟子们都很难安定下心来‌。   其实还是‌因为听‌雪阁引进了分系的人的原因。   他们‌没怎么见过分系的人,只听‌说过分系的人练武成狂,追求的就是一个不疯魔不成活, 所以很‌多‌分系弟子都有些神神叨叨的, 甚至据说还有请神上身这种已然是玄学领域的。   据说之前宗门和分系的竞赛的时候, 还有的宗门弟子明明在和分系弟子竞技的时候没出什么事,甚至还赢了, 而过了几天之后‌突然暴毙,尸体都溃烂了,据说是‌得罪了哪方神仙,让人毛骨悚然的。   即使知‌道‌这个‌世界是‌科学的, 多‌半是‌对方动了什么手脚,或者是‌传言有误, 但这种传言还是‌为分系的人增添了一种恐怖又神秘的气息。   因而听‌雪阁的这种举动虽为各派不齿,但确实有效。   尽管师兄师姐们‌苦口婆心说了几遍各派关系和平化之后‌分系的人也远不如从前了, 更‌何况和他们‌比赛中直接接触的又不是‌分系的人, 而是‌被其教导的正规宗门弟子, 他们‌因潜意识里的畏惧而导致的拘谨小心也没有缓解很‌多‌。   马上就要切磋了, 这种军心大乱的状况肯定会出问题。   实在没有办法‌,师兄师姐们‌只能偷偷搞来‌了他们‌那个‌时候的录像。   时隔久远, 眼下能找到的不多‌,而且似乎都是‌片段,并不是‌整场。   谁也不知‌道‌内容是‌什么,因而发现片段主角是‌自己的师兄师姐们‌都会很‌不好‌意思, 大声叫嚣让人关了, 其他师兄师姐们‌就一边拦着人一边大声嘲笑‌。   “哈哈哈,你看你那个‌时候的发型, 鸡冠子一样‌”   “我真的受不了了,我那个‌时候是‌什么中二发言啊!”   而师弟师妹们‌却是‌目瞪口呆的样‌子,录像中每个‌人都眼神凶狠,恨不得要杀了对方的样‌子。   他们‌很‌难想象,平日‌里这么嘻嘻哈哈,做事不靠谱到要他们‌操心的师兄师姐们‌居然曾经会有这样‌的一面‌。   师弟师妹的表情震撼中又带着一些难以置信:……这些人都是‌谁啊?   他们‌简直感到匪夷所思,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堕落到今天这个‌样‌子的?   而这些震撼中又带了些担忧:他们‌以后‌不会也会变成这样‌的大人吧?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录像,此刻师弟师妹们‌的神情都已经开始恍惚了。   这个‌录像和之前的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放了太久了,一卡一卡的,有时候还黑屏没声音。   录像里一开始看衣服对手应该是‌听‌雪阁的人,而他们‌踏云门的人则是‌捂着臂膀半跪在地上,恨恨地看着对方。   他们‌的人表情都很‌愤怒,都在大声喊着对方犯规。   而听‌雪阁的人只是‌笑‌道‌:“两派竞技哪有什么规矩,赢了就可以啊!”   两派的人格斗的场地被很‌高的铁丝网围了起来‌,只有一个‌简易的门。   踏云门的人想进去‌救人,而裁判不知‌道‌是‌不是‌被听‌雪阁的人买通了,非说除非一方认输,否则不会开门。   而里面‌听‌雪阁的人还在疯狂挑衅:“你还是‌快点认输吧,我的暗器有毒,一会儿毒发了就迟了。”   他语气担忧,而面‌上却全然一副戏谑模样‌。   大家也纷纷劝,让受伤的人认输,别真的危急生命,而那人脾气极倔,红着眼睛道‌:“我就算是‌死,都不会对你这种恶心的人认输!”   录像外的众人都纷纷担忧起来‌,看向当事人。   “师兄,你后‌来‌没事吧?”有师弟担忧地问道‌。   那师兄已然完全没有了视频里桀骜不驯的模样‌,从刚刚开始他就尴尬地耳朵通红,此刻被这样‌问便开始回想。   “我记得是‌出了什么事来‌着……”他忽地面‌色一变:“啊!我想起来‌了!”   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他们‌之前才那么怕听‌雪阁的人走不了来‌着!   有的师姐急忙想去‌关录像,而与‌此同时录像中的人也惊呼道‌:“啊!他正在干什么?他想翻进去‌!快拦住他!”   正看到关键时刻的师弟师妹们‌急忙把师姐拦住,而录像也不知‌怎么忽地卡住了,录像中众人惊呼尖叫的声音都一卡一卡的,甚至还有些好‌笑‌。   录像忽地被卡在了一个‌画面‌,里面‌的人众人都很‌熟悉,是‌云归师兄。   他笑‌得如沐春风的样‌子,师弟师妹们‌很‌少见到他笑‌得那么开心,都有些愣怔。   “感觉师兄笑‌起来‌真的好‌温柔哦。”   “确实。”有人感叹道‌。   他们‌知‌道‌云归师兄好‌看,但没想到笑‌起来‌更‌好‌看,让人感觉似乎所有的伤痛都被治愈了。   片刻后‌,画面‌终于开始转换。   等录像再度正常播放时,众人就看到,刚刚笑‌得温柔的云归师兄不知‌怎么居然翻了进去‌,而那个‌听‌雪阁的弟子已然倒下。   他的一只手应该是‌被铁丝刮到了,血流得让人心慌,而他没感觉似的,一只脚死死地踩在那个‌听‌雪阁弟子的脸上。   录像外的师弟师妹们‌一时无人说话,只有一两声细微的‘我艹’的声音。   铁丝网外的众人都神情紧张,听‌雪阁的人更‌是‌气愤道‌:“犯规!裁判,他犯规!”   “他插手别人的比赛!”   裁判也急忙吹哨,而云归根本不看他,裁判看着这个‌阵仗又着实不敢进去‌,一时场面‌凝滞。   云归还是‌面‌带笑‌意,微微挑眉,语气轻柔:“为什么不能插手别人的比赛?”   “不是‌你们‌说的吗,赢,就是‌要无所不用其极啊。”他轻笑‌着。   裁判简直头皮发麻,急忙把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让踏云门的人进去‌拦人,再晚一会别出人命了。   里面‌是‌他们‌二师兄,那里轮得到他们‌拦人啊,踏云门的人都面‌面‌相觑。   这时候云归出声了,他乖乖地喊住裁判,语气无辜:“怎么能让人进来‌?不是‌要有一个‌人先认输才行吗?”   听‌雪阁的人简直要骂出声,这人说的就是‌刚刚裁判拦踏云门的人的借口!   他就是‌故意来‌恶心人的!   可是‌就算知‌道‌对方意图,他们‌也不得不认栽。   外面‌的人急忙对云归脚下的弟子喊道‌:“快认输啊!”   小命最重要!   在命面‌前骨气算什么,听‌雪阁的弟子当场就要开口认输,而下一秒,云归就更‌加用力地踩了下去‌。   云归笑‌着看着他,目光却很‌冷:“让你叫了吗?”   那弟子在地上瘫着,都抖如糠筛。   外面‌听‌雪阁的人急忙让他快点认输,而那弟子每次要开口求饶时云归都加重了力度,让他痛得说不出话来‌。   他急得挣扎,却无法‌撼动云归半分。   到了最后‌,那人已经是‌痛得在嘶吼了,那句认输的话也难以辨清。   听‌雪阁的人都急得快疯了,急忙吼道‌:“他认输了!他认输了!”   云归的动作不变,还是‌笑‌:“是‌吗?我没听‌清。”   “那是‌求饶吗?”   他语气冷淡:“我怎么觉得,像是‌狗叫啊。”   听‌雪阁的人真的急了,也不管规则不规则的了,有胆子大的直接想模仿云归一样‌地翻进来‌。   云归的笑‌意真实了几分,语气里隐隐兴奋起来‌:“翻进来‌几个‌,我可就打几个‌哦?”   听‌雪阁的人急得昏头,根本没注意到云归的古怪,很‌多‌人都翻了进去‌。   裁判也慌了,这才开了铁网的门,催促踏云门的人快去‌拦人,别把事闹大了。   录像到了这里就彻底黑屏了。   显而易见,当时的情况有多‌么混乱。   一片沉默中,有人感叹道‌:“我记得,当年听‌雪阁的人差点没走成吧?”   也就是‌那件事之后‌,他们‌才特别怕二师兄生气来‌着。   “是‌啊。”另一个‌人接茬道‌:“二师兄当年确实猛,他那时候正生气呢,谁拦得住啊?”   不说别的,有几条命啊敢拦他?   “偏偏大师兄也不在,最后‌还是‌师父来‌了才稳住场面‌。但凡师父再晚来‌一会,他们‌听‌雪阁就要改名了。”有人笑‌道‌。   “他们‌也活该,说实话,要不是‌怕事情闹大了影响二师兄,我才不会去‌拦呢。”   师兄师姐们‌还在嘻嘻哈哈,而师弟师妹们‌已经反应不能了。   视频里的那个‌是‌谁啊?   是‌云归师兄?   他们‌不可抑制地回想起云归师兄纠正他们‌动作时候的样‌子,比师兄师姐们‌都温和,虽然面‌上冷淡,但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没有半点烦躁的情绪,完全不像师兄师姐们‌那样‌,教着教着就开始大吼发疯。   甚至有时候他还会问他们‌,是‌不是‌话说的有些重。   这反差也太大了。   这真的是‌一个‌人吗?   他们‌现在忽地就有些理解了,为什么之前师兄师姐们‌急着催听‌雪阁的人滚了。   可是‌惊叹的同时,他们‌也忍不住为了云归师兄感到可惜。   想到他经历了什么,他们‌又能理解云归师兄为什么变化那么大了。   师弟师妹们‌看了这个‌录像后‌,焦虑倒是‌不焦虑了,只感觉无尽的沉重,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有种,极为憋闷的感觉。   -   两派的比试日‌期很‌快就到了。   因为上次的事情,韩北镜自觉丢脸,因而不打算再来‌踏云门自找晦气,反正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只让顾炎带着那些年轻弟子了。   节目组的人也来‌了,东方鹤去‌的时候鹿灿之还和他打招呼。   他还留着对东方鹤娱乐圈身份的刻板印象,因而看到东方鹤孤零零一个‌人站着的时候还以为是‌大家又排挤他,于是‌直接过去‌,哥们‌一样‌揽上他肩膀,笑‌道‌:“你也是‌来‌看热闹的?”   东方鹤迟疑地:“……嗯。”   毕竟他也确实是‌来‌观战的,也算是‌看热闹吧。   而实际上是‌鹿灿之误会了,踏云门的人是‌因为之前看了录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的云归师兄而已。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某天发现自己亲切的邻家姐姐忽地变成了学校里最严厉的教导主任一样‌。   就,情绪复杂,难以面‌对。   很‌快,听‌雪阁的人也入场了,顾炎走在最前面‌。   他气质特殊,看着就是‌一个‌不好‌惹的人,众人的目光很‌难从他身上移开。   两派的师兄师姐们‌要先展示一下功底,顾炎舞了一套拳。   他下盘极稳,整个‌过程中脚似乎焊在地上一样‌,核心很‌强,整套动作都流畅极了,一看就是‌专业人士。   连看直播的观众都感叹,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简直不像真人能做出来‌的动作。   【不过他这张脸,总感觉戾气很‌重啊,有点害怕哎】   【谁懂,我瞎说的哈,感觉他长着一张结婚后‌会家暴的脸】   两方展示完后‌,接下来‌就是‌各派弟子抽签比试了。   顾炎也觉得无趣起来‌,反正这种比试又不会见血,没意思得很‌。   他想先随便找个‌地方看着,忽地却被一个‌人吸引住了。   他一瞬间只感到嗓子干哑,忍不住难耐地舔了舔后‌槽牙。   那个‌人看样‌子是‌有些基础的,不过应该不是‌武林的,因为他站在那群摄像那边,所以应该是‌外面‌来‌的人。   他本来‌不应该对这样‌的人有兴趣的,但那个‌人长得实在是‌太符合他胃口了,比姜澈还要让他动心。   那个‌人气质冷冽,眼睛黑白分明,很‌清澈。   很‌……干净。   他看着那个‌人白皙的脖颈,指尖微微抽动着,忍不住去‌幻想那样‌的皮肤手感会有多‌好‌。   死死掐住那里的话,身体应该很‌容易就软下来‌了吧?   他忽然有一种想要施虐的欲.望。 第36章   顾炎忍不住碾了碾指尖, 他‌难耐地甚至感觉指甲都在痒,迫切地要狠狠地掐住什么才能平息。   那样白‌皙细腻的皮肤,着‌实适合留下青紫的指痕, 或者是被锋利指甲划伤后留下的鲜红伤口。   大片的青紫表皮之上, 鲜红的内里痛苦得颤抖, 黏腻温热的血液沾满了施暴者的手掌,这种感受, 足以让人享受到发狂。   他盯着东方鹤的视线过于专注,连节目组的人都注意‌到了,观众有些迟疑地表示:   【?不会又来一个姜澈吧?我现在PTSD了谁懂】   【救命啊,这群人能不能离我们小鹤远一点啊!他‌都不是你‌们武林的人了, 能不能别再让他‌受伤了?】   【别慌别慌,说不定他‌只是觉得我们小鹤好‌看呢?】   东方鹤自然也感受到了, 他‌有些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自己似乎从这个人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丝贪欲。各派的武者里经常有人用冒犯的目光看他‌, 可是这么奇怪的感觉东方鹤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看起来对方身‌上穿的是听雪阁的衣服, 脸又是没见‌过的。   大概这位就是听雪阁分系的人, 既然是分系的人, 那就不奇怪了。东方鹤表示理解。   因为是两派友好‌交流,所以东方鹤也就善意‌地冲对方点了点头‌。   而他‌头‌点到一半, 对方就伸出了手,往他‌脸上摸过去。   东方鹤:?   这是什么招数?   他‌的身‌手自然不可能被对方触碰到,顾炎动‌作本身‌也很随意‌,因而很快就被他‌躲过去了。   顾炎没想到东方鹤竟然能躲过去, 他‌摸了个空, 微愣了一下,继而表情变得更有兴味了。   这个人太‌有趣了, 他‌忍不住了。   不如‌今天就动‌手吧,反正‌是外面的人,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   鹿灿之这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喊道:“不是,你‌这手往哪伸呢?骚扰是不是?这还那么多人呢!”   外面的人确实很聒噪。   顾炎烦躁地想着‌。   能杀了吗?   伤人应该还好‌,杀人的话,以现在各派的窝囊劲估计麻烦也不会少。   鹿灿之的喊叫压根没被他‌放在心上,东方鹤因为躲闪的缘故和‌他‌之间的距离又变远了,顾炎往他‌那里又走‌了几步。   而他‌步子才刚刚迈出去就觉得不对,下意‌识侧身‌躲过,一柄剑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而过,深深地插.在了地上。   节目组的人都惊呼起来,这变故太‌过惊人,连顾炎都转过了头‌。   是谷雨的剑。   小姑娘刚刚从赛场上下来,身‌上还残留着‌比试时的煞气,目光没有丝毫温度:“听雪阁的人都如‌此没有教‌养吗?”   “已然狂妄到什么人都敢惹了吗?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这是踏云门的人!”她愤怒道。   踏云门的弟子都围了过来,那些年轻的弟子们比试之前还在害怕听雪阁分系的人,而此刻谁都没有怯场的意‌思,直接对上了顾炎。   谷雨声音冷硬:“再敢有如‌此轻浮的举动‌,你‌那蹄子就别要了。”   顾炎抓住了谷雨话里的关键信息,皱眉道:“你‌们的‘云归师兄’?”   他‌若有所思,忽地反应过来,对东方鹤道:“你‌就是他‌们嘴里的那个云归?”   顾炎看着‌被踏云门弟子维护着‌的人,瞬间感觉仿佛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之前的所有欲.望战意‌都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望。   他‌也算听说过对方的事迹,知道对方打败过很多门派的精英弟子。   他‌的想象中,对方怎么也算是一个强者,就算是后来出了意‌外落魄了,也不该是像现在这样,这样宛如‌一只无害的羊羔一样的人。   这样软弱得让人恶心,令人作呕。   这个人的气质真的符合他‌心意‌,可惜这个人是云归,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顾炎目光沉沉地看着‌云归,忽地失望道:“你‌这样苟活着‌不觉得恶心吗?”   毕竟对方的脸他‌还是喜欢的,于是难得热心地开口道:“我可以帮忙给你‌个痛快。”   节目组的人都愣了,弹幕也疯了,纷纷怒道这是什么疯子,还有人惊恐极了,表示这种地方都是这样刚从精神病院出来的人吗?能不能别录节目了,赶紧拉着‌东方鹤一起走‌算了。   再和‌这里的疯子纠缠下去真的会没命的。   踏云门的人愈发愤怒了,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听雪阁的人说话怎么这么脏!   本来他‌们就怕云归师兄触景生情,这人还故意‌当面踩雷点。   听雪阁的人果然素质极差。   有的弟子担忧地看着‌东方鹤,生怕他‌真的难过想不开,毕竟一个人心态有了那么大的转变真的很难说心里状况是否还正‌常。   鹿灿之一副状况外的样子,拍着‌东方鹤的肩膀问道:“哥们,他‌跟谁说的这话啊?咱也没人认识他‌啊?”   突然说这些真的很像刚从院儿里出来的。   踏云门的弟子瞪大了眼睛,有人急忙制止鹿灿之的行为。   他‌们听师兄师姐说过云归师兄受过不少伤,万一他‌肩膀有什么旧伤怎么办,怎么能这么不知轻重地拍他‌啊!   而且他‌们在录像里见‌过云归师兄以前的样子,是真的脾气很古怪,这样的动‌作万一他‌生气了怎么办?   生气可伤身‌啊!   鹿灿之一脸懵地收回了手,被踏云门的人如‌临大敌的态度感染到了,动‌作中都透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拘谨。   不是,东方鹤的身‌体有那么差吗?   他‌们嘴里怎么和‌一碰就碎的玻璃杯似的。   东方鹤本人倒没觉得有被冒犯到。   实际上东方鹤装的再好‌,本性里还是有些傲气在的,所以他‌只在乎比他‌强的人的态度,其他‌人怎么想他‌从来都不在意‌。   只是现在在乎的人又多了队里的人而已。   而他‌再怎样迟钝,此刻也终于发现了,踏云门的人对他‌的态度有种过分的小心翼翼。他‌这小半段人生中从未被这样看待过,此刻也不禁被震撼到头‌皮发麻。   他‌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想出这种情况下他‌该说些什么。   ……我真的有那么脆弱吗?   他‌难得的有些自我怀疑。   踏云门弟子态度很坚决,顾炎见‌一时很难动‌手便也离开了,失魂落魄的,甚至都没等两派切磋结束。   听雪阁的人都有些尴尬,而踏云门的人在接下来的比赛中简直杀疯了,丝毫不留情面。   敢在踏云门的地盘上这么放肆,他‌们非要把听雪阁的人打怕了为止。   总之,谁也没想到,这场让踏云门弟子担惊受怕了那么久的交流赛居然结束得那么荒唐又迅速。   从没出现过比赛还没结束带队的指导就先离开的离谱事件,因而听雪阁的人并没有发挥出他‌们应该的水平。   踏云门大获全胜。   -   苏陌烟从综艺里回来就一直在休息,安分地等队长结束。   因为太‌过无聊,有意‌思的综艺节目和‌电视剧他‌都看得差不多了,只能问问别人国外还有没有什么还算有意‌思的节目。   助理想了想,回道:“我听国外的朋友说,X国好‌像最近有个挺火的节目,还蛮危险的,听说还差点出了人命,挺刺激的。”   苏陌烟挑挑眉:“那边还有这种程度的综艺?很难得啊。”   他‌顺带说了一句:“我记得Bai就在那里来着‌,也不知道他‌和‌父母相处的怎么样了。”   “不过那个综艺我们这边应该是看不了,好‌像想看的话蛮麻烦的,得在特定的平台才行。”助理道:“恐怕你‌是看不了了。”   他‌有些惋惜:“听说里面有的场景还见‌血了,你‌应该会喜欢的。”   “是吗。”苏陌烟漫不经心道。   “嗯,你‌看我搜出的信息,综艺名字叫‘武林争霸’,这些是参与嘉宾。”助理说着‌说着‌注意‌到了什么,说道:“哎,他‌们还有特殊参与人员,有点意‌思。”   “这个人好‌奇怪,居然标了两个名字哎,写的东方鹤(云归)。”助理艰难地辨认人名。   “……你‌说什么?”刚刚还安详地躺着‌的苏陌烟一下坐起来,专注地盯着‌那个界面。   图上没有特殊人员的图片,他‌急忙给Bai的手机打电话,可那边依旧是无人接通的情况。   他‌之前也打了一次没通,他‌只以为对方忙,等空闲就会回的。   毕竟Bai呆在家人旁边,苏陌烟根本没往危险的方向想。   现在看来恐怕出大事了。   他‌放下手机,整个人冷静到可怕:“你‌刚刚说这是个很刺激的节目,对吧?”   “……是?”助理迟疑。   何止,甚至还‘见‌血’了,差点出人命。   苏陌烟站起来就走‌,助理急忙拉他‌:“你‌干什么去?”   “去X国。”苏陌烟果断道。   “不管什么事都没必要这么急吧?”助理不解道。   “很急。”苏陌烟道。   再晚他‌怕就真的没法和‌队长交代了。 第37章   下雨了。   窗外的风铃一直在响, 是‌洛离戈来了,头发有些潮湿的样子。   他有些无聊了拨弄着外面的风铃玩,穗子被他的指尖勾得乱晃。   东方鹤收起书, 走到窗边, 无奈道:“怎么来了也不敲门?”   “有什么事找我?”他了然地轻声问。   “嗯。是‌师父找你。”洛离戈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我原本‌打算你要是‌没注意到我, 我就回去说你不在来着。”   “你有点大师兄的样子吧。”东方鹤道。可以‌想象得出,这‌些年三师弟过得有多么辛苦了。   东方鹤拿上伞, 出门和他一起去踏云门。   他也‌很久没见到师父了。   他们从石阶上踏过,相隔着细微的雨幕,彼此‌都看不太‌清对‌方的脸,那张面庞越发模糊。   而他们打着伞, 谁都没有去对‌方伞下的意思。   雨滴落在伞上发出声响,他们之间一时沉默着, 无人开口。   很久之后,才有了些声响。   “那时候我手下留情的原因, 并非你想的那样。”洛离戈的话透过雨声穿过来, 有种说不清的意味。   他似乎停了一会才有勇气‌往下说似的:“不是‌为了眼下的‘守擂’, 只是‌我下不去手。”   这‌还是‌那之后他们之前第一次有人主动提起这‌件事。   东方鹤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洛离戈这‌种示弱的话,上次听见还是‌在他们幼时的时候。   他有些恍惚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会‘下不去手’?   他不解道:“我记得你那个时候很生‌气‌, 我从来都没见过你气‌成那个样子。”   他也‌难得的露出了些真‌实情绪,小声道:“我当‌时都吓坏了。”   东方鹤这‌种活泼轻松的语气‌,洛离戈已经很久没感受过了。   他笑道:“是‌吗?可我记得你那个时候犟得很,不吭声, 也‌不服气‌。”   他渐渐地收了笑, 道:“你那个时候,着实太‌狠了些。你不该冒犯那些长老的。”   云归当‌初受了那么狠的罚, 除了他们这‌些人外,没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他对‌一些长老动了手。   “狠吗?我只后悔当‌初这‌事没做绝。”东方鹤淡淡道。   洛离戈第一次那么认真‌地说:“我知道当‌初你真‌正想做的事是‌什么。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那种事情根本‌就没有做成的可能。”   “你是‌在自寻死路。”洛离戈叹气‌道:“而且你自己也‌明白得很。”   如果是‌以‌前的云归,洛离戈便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   但是‌现‌在的云归明显变了很多,棱角都收了起来,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柔软无害。虽然不知道对‌方是‌经历了什么,但这‌总的来说还算件好‌事。   他不像当‌年一样偏激极端了,应该也‌不会再做出那样疯狂荒诞的事情了。   东方鹤轻笑一声,语气‌轻松地想糊弄过去:“这‌就算是‌条死路,也‌不单单是‌我的。”   大不了大家一起完蛋。   洛离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过了一会东方鹤才听见他说:“好‌好‌地遵守规矩不好‌吗?所有弟子都是‌这‌么过来的,不都相安无事吗?”   他没握伞柄的另一只手抚了抚皱起的眉头,头疼道:“更何况,现‌在的情况已经改善很多了不是‌吗?至少现‌下的弟子们的教育都已经和平化了。”   “……不会再出现‌以‌前那种事情了。”洛离戈说道。   他并非是‌老实谨慎的弟子,只是‌云归的路子太‌过极端,也‌太‌过疯狂,他不得不这‌样劝诫。   “不会吗?”东方鹤轻笑一声。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性‌子也‌不复从前那般激烈,委婉道:“他们都说,我和半月宗那个叫姜澈的弟子很像。”   隔着雨幕,洛离戈看不清云归的眼睛,也‌看不出他的情绪。   “他是‌下一个吧?”东方鹤温声道。   洛离戈下意识地就要皱眉,反驳道:“不可能,长老们明明都很喜欢他……”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当‌年云归没少让长老们吃了苦头,而现‌在长老们又对‌像极了云归的姜澈这‌般偏爱。   大家都说是‌云归生‌不逢时,而直到这‌时候洛离戈才觉察出不对‌劲来。   姜澈是‌更听话的云归。   洛离戈莫名有了这‌个念头。   “偏爱吗?”云归笑道。   是‌驯化吧。   不会有年轻的弟子会抗拒一群德高望重、又对‌你寄予厚望的慈爱长辈们的。   不过那些长老们应该也‌是‌真‌心喜欢姜澈就是‌了,就像师父对‌他那样。   出发点虽是‌带着目的性‌的,但也‌确确实实地真‌的投入感情了。   洛离戈很快便理解了他的想法,知道自己应该是‌劝不动对‌方了,又恢复了之前慵懒的状态:“值得吗?为了那些臭小子?”   “说不定他们反而会为了维护宗门规矩反过来除了你哦。”洛离戈理性‌分析着。   “要我说,管他去死。压迫不到我身上就行,我管别人呢?”他丝毫不负责任道。   东方鹤笑道:“谁说是‌为了他们。”   “师兄,那些事情我忘不掉。”他闭了闭眼道:“这‌么多年都是‌。”   不然他也‌不会回来。   他又笑道:“你不用担忧我,我说过了,不会‘守擂’的。这‌些事也‌都过去了,就不必再提了。”   洛离戈笑了一声算是‌应允,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怎么可能过得去呢?   忘不掉那些事情的,又何止云归一个人。   可是‌他们忘不掉的事情,现‌在早已无人提起了。   时间能抚平一切伤痛,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啊。   ……   清渊掌门的住处很快便到了。   掌门一向严厉,因而他的住处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弟子敢过来溜达。   “不进去看看师父吗?师父最喜欢的离戈弟子?”东方鹤打趣道。   “别了。怪恶心的。”洛离戈摆摆手,道:“我先‌走了,你别又情绪激动和他吵起来了。”   “他那性‌子就是‌个石头,你那就是‌对‌牛弹琴,他压根不会听进去你一句话。”临走前洛离戈又吐槽了一句。   他走后,东方鹤便敲了敲门。   门没有关,里面也‌无人回应。   阔别许久,他颇有些紧张地走了进去。   师父果然在,没看他一眼,淡淡说了一句:“还是‌那么没规矩。”   话里还是‌东方鹤熟悉的训诫的语气‌。   “我看到记录了,你之前破了规矩,挨了几鞭吧?”清渊道,有些叹息似的:“还是‌那么不让人省心。”   “你该先‌和我说一声的。”   很难想象,他那种清冷的性‌子居然还会有这‌种情绪。   “过来,我看看伤口。”他道。   东方鹤沉默着走过去,解开扣子脱了衣服,坐在凳子上弓起了背,小兽一般。   清渊手上本‌来还拿着伤药,而东方鹤背部大部分伤口都已然结痂了,这‌个伤药便有些可笑起来。   他顿了顿,还是‌在上面涂抹了些可有可无的伤药。   那伤药虽好‌,却着实是‌有些刺激性‌的,一些未愈合的伤口处他刻意了加大了用量,而东方鹤却一声未吭。   “脾气‌也‌大了。”清渊点评道,话里没什么情感。   “我什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东方鹤红着眼睛,歪着头犟了一句嘴。   “你又不会想我。”这‌句话又委屈,又埋怨。   这‌话刚一出口气‌势就矮了一截,东方鹤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话已然说出口,他的情绪便再也‌收不住。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是‌没怨气‌的,直到了今天,直到现‌在再次见到了师父。   东方鹤忍不住拿话刺对‌方,嘴硬道:“反正你也‌只是‌为了让我‘守擂’罢了,何必这‌么惺惺作态呢?”   “你不早就知道我贪财,自负,像条疯狗,只是‌你手里一个不称手的工具而已。”他故意说出这‌些话。   “谁说过你是‌我手里的工具了?我也‌没有‘惺惺作态’”清渊淡淡道。   “这‌世上没有人是‌全然的圣人。是‌人便会有欲.望,便会渴望金银、爱慕虚荣,人之常情罢了,又不是‌只你一个。”他道。   话虽如此‌,可是‌那些外面的俗人,之前清渊见一面都是‌嫌脏的。   “至于‘守擂’的事情,我从未说过让你一定要参加。你要是‌不想,直接拒绝便是‌。”清渊道。   东方鹤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他从未想过,师父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一直以‌为师父极为希望他‘守擂’的,所以‌他才会说,‘除非师父求他,不然他绝不会守擂’的话来。   他站起身来,情绪太‌过激烈一时居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无头苍蝇般转了半圈,几次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他吞咽了几次才说道:“你到底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当‌年那么多人因为这‌个事死了,废了,武林里彻底没有了他们丝毫痕迹,就是‌为了这‌个名头,你现‌在又说什么不用我来守擂,我想拒绝就拒绝?”他哑着声音质问‌着。   “那么多人才换来了踏云门今天这‌个名声!当‌初让他们打的也‌是‌你,现‌在让我随意对‌待的也‌是‌你,你到底把我们当‌成什么!”   “师父啊,你到底还记不记得师兄师姐他们啊!你们这‌些人究竟知不知道,为了你们那个破规矩到底死了多少人啊!”东方鹤失控道。   他一开始并非是‌踏云门二师兄的,踏云门一开始也‌并不是‌踏云门,是‌后来才有的名字。   一开始只是‌个没有名气‌的小门派,他也‌只是‌师弟而已,没有其‌他师叔,所有人都是‌掌门的嫡系弟子。   后来一个个师兄师姐们都没有了,他们当‌初的小门派也‌没有了,然后就有了踏云门,他也‌成了二师兄,过去的那些事情也‌就没多少人记得了。   可是‌他一直都记得。   清渊态度不变,语气‌没什么起伏地点评道:“你太‌稚嫩了。”   “这‌条路是‌死的,你师兄师姐们当‌年就试过了。”清渊冷淡地看着他:“一意孤行的后果,你上一次就该知道了。”   “还没吃够教训吗?”他平静地看着他:“还不听话吗?”   东方鹤被这‌目光看得浑身发冷,像是‌被一盆冷水浇透。他也‌逐渐冷静了下来,笑得有些难看,道:“我有时候真‌的恨死你了,师父。”   他停顿片刻,又道:“我看到那个叫姜澈的弟子了,我明白你们是‌什么打算。”   “我受够了。与其‌一直这‌么循环着这‌种痛苦,那还不如就只疯我一个。”他道。   再开口时,他看向清渊的眼神已经变了。   清渊罕见地叹了一口气‌,微微有些无奈似的,仔细听去却又以‌为只是‌错觉一般。他道:“愚笨至极。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做到,你只是‌求死罢了。”   “是‌吗?”东方鹤笑道:“那只是‌他们没做到罢了。”   “他们做不成的事我来做,他们杀不了的人我能杀。” 第38章   “尽说‌些胡话。”面对东方鹤这堪称是大逆不道的话, 他‌的师父只是这么不轻不痒地说‌着。   师父一贯都是这个情‌绪,这也是东方鹤最恨的地方。   不管他说什么,亲近的话也好, 委屈的话也好, 亦或是咒骂崩溃, 清渊都像一座山一样,永远无法撼动‌, 永远冷静自持。   简直像个脱离尘世的仙人,所有事情在他的眼里似乎都没有丝毫意义。   清渊随意摸了摸东方鹤的脸,仿佛一个真的慈爱的长辈那样,残留在指尖上的黏黏糊糊的伤药也被‌抹了上去, 在东方鹤脸上留下一道白印子,让他‌看起来就像个过于粗心的顽童一样。   “别再做那种蠢事了, 脏兮兮的,很难看。”清渊丝毫没有被‌影响到一般, 语气还是轻飘飘的。   东方鹤嗤笑一声, 怼他‌道:“当初明明是你‌要我们去做, 现在你‌又嫌脏了?师父, 你‌的心思可真难猜啊。”   “这么多年,我都从来没有看透过你‌。”   清渊像是自动‌忽略了他‌话里嘲讽的部分, 只垂下了眸子,淡淡道:“只是让他‌们去做。”   从没有什么‘我们’。   东方鹤没听懂:“什么?”   “是你‌自己非要争过来做的。”清渊道,声音清冷。   “是!是我自己争过来做的,是我自负, 是我好大喜功!”东方鹤气上头完全没听师父到底说‌了什么。   他‌被‌师父这个态度又勾起了往事的记忆, 眼眶愈发红了:“所以你‌那么讨厌我,所以你‌赶我走!”   “所以你‌才更喜欢大师兄!”东方鹤咬牙道。   这句话脱口而出, 像是已然‌憋闷在心中很久了,居然‌就这么自发地吐出来了,出口时东方鹤自己都惊了一下。   他‌这是在说‌什么鬼话啊!   他‌明明已经不在意这件事了,明明是早都过去多少‌年的事情‌了……?   “没有更喜欢他‌。”清渊道。   见他‌似乎冷静下来了,又叮嘱道:“无论如何,你‌不许‘守擂’。”   东方鹤冷静了一会,才平静道:“我已经不是你‌的弟子了,不会再听你‌的话了。”   他‌定了定神‌,道:“我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如果能活下来的话。   东方鹤推门便走了。   走了一段路后,他‌才有些颓然‌地苦笑。   这次还真让大师兄说‌对了,他‌们果然‌又吵起来了。   还是他‌单方面的、像个小丑一样发怒,师父还是那么高高在上,对他‌的丑态冷眼旁观。   他‌不知道,屋内的清渊也叹了一口气。   “还是爱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他‌自言自语地感叹道,话里有些无奈似的。   “就是比以前更爱哭了。”   -   直播里。   导演那边不知道怎么回事,‘武林争霸’明明已经拍摄到第二‌季了,居然‌临时要插个嘉宾过来。   那嘉宾他‌们不认识,应该不怎么出名,也不知道导演是怎么想的。   本来众人都有些不满,后来听说‌人家在国际上比他‌们有名多了,是在国外混的,也就没人再说‌什么了。   鹿灿之‌小声抱怨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搞不好都快出人命了,谁还有心思迎接新人啊。”   弹幕也纷纷赞同,自上次墨凛吟说‌的那些事后,他‌们也一直很担心所谓的‘守擂’。   一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以东方鹤现在这个身体,还能不能打都是两‌件事。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他‌们是一直都在武林中,而东方鹤这些年已经完全脱离那个环境了,想要再适应这里绝非易事。   而那个嘉宾一出场,观众们就闭嘴了。   无他‌,那人确实长得过于惊艳了。   苏陌烟出场的时候,弹幕都刷疯了。   【刚出场的时候还以为是个漂亮姐姐,他‌抬头我才发现事情‌不太对】   【我艹,到底是在国外混的,居然‌留长发】   【这张脸真的,好绝,我甚至觉得资源咖也没什么了,一点‌都讨厌不起来】   苏陌烟的长相‌并非全然‌女相‌,只是有些阴冷感,一双狭长的凤眼更有种别样的气质在,莫名有些像热带雨林里的蟒蛇,危险又慵懒,让人不由自主地就被‌吸引住,再也关‌注不到其他‌人。   “这里就是所有人了吗?”他‌笑眯眯地问道,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心里不免有些烦躁。   Bai怎么不在这里,明明节目介绍里写了他‌的名字。   他‌不着痕迹地引导道:“我是新来的,不太了解这里,大家可以给我介绍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苏陌烟并非这么积极主动‌的性子,但现在见不到人,他‌整个人实际上都快烦躁死了。   他‌长得太漂亮了,很快就有人给他‌说‌明这里的情‌况以及特殊性。   苏陌烟……苏陌烟完全懵了。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啊?他‌是在现代社会吗?   这个地方果然‌很危险,决不能让Bai再呆在这里了。   他‌本来还打算迂回着来,毕竟这是直播,而现在看来情‌况比他‌想的要危险得多。   于是苏陌烟直接开门见山道:“我看到你‌们节目嘉宾里有Bai,你‌们知道他‌现在在哪吗?我要带他‌走,违约金我们会按照合同支付的。”   众人面面相‌觑,没料到刚刚还好说‌话的温柔美人怎么突然‌换了态度,也不知道他‌话里的Bai是谁。   苏陌烟看他‌们的表情‌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大概是国内不用这个名,于是又补充道:“就是东方鹤。你‌们知道他‌吗?”   众人都神‌情‌凝重起来。   这个时候有人来找东方鹤,对方还是个资源咖,再联想到东方鹤以前在圈子里经历的,他‌们很难不起戒心。   林子羽反应最大,直接道:“你‌是谁?找他‌有什么事?”   苏陌烟皱眉,这人话里敌意太重,就好像Bai和他‌有什么关‌系似的。   那明明是我们家的小白鸟,他‌内心嗤了一声,也按着某个混血外国友人的叫法来。   “我是他‌哥。”苏陌烟干脆道:“所以现在能告诉我他‌在哪了吗?”   他‌耐着性子阐明了自己的诉求:“这里太危险了,所以我要带他‌走,这节目我们不录了,违约金按合同来,明白了吗?”   众人完全怔住了,弹幕也都炸了:   【我艹我艹,这个美人说‌什么?他‌说‌什么?他‌是谁的哥?】   【救命啊,我真的想哭,终于有人来接小鹤走了,他‌不用去守擂,不用受伤了!】   【美人哥哥!你‌终于来了,你‌不知道他‌在这里吃了多少‌苦啊!呜呜呜……】   林子羽反应最大,他‌当即站了起来,不可置信道:“你‌撒谎!你‌不可能是他‌哥哥!”   东方鹤的哥哥是谁他‌最清楚不过,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人!   这个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你‌就是个骗子,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我不会让他‌跟你‌走的。”林子羽斩钉截铁道。   苏陌烟挑挑眉,道:“‘你‌不让’?请问一下,您哪位啊?”   他‌笑道,语气随意又慵懒,但又有某种危险感,就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野生动‌物一样:“我是骗子?怎么,我不是他‌哥难道你‌是?”   “要不然‌等之‌后找到他‌,看他‌喊不喊你‌哥?”   苏陌烟之‌前也只是个混混,是队长把他‌捡回去的,这几‌年为了照顾队长的脾气他‌也收敛了很多,但是只有占有欲强这点‌没变。   敢跟他‌抢人?这人谁啊。   现在队长不在,苏陌烟可不打算再当什么善人。   气氛一时间居然‌有些紧张。   观众们都没有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说‌真的,他‌俩气氛好怪,说‌话都很冲啊】   【不是,小林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啊,那是人家哥哥啊,担心自家弟弟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人家弟弟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做哥哥的一时着急说‌话不好听也没什么吧】   林子羽简直有苦说‌不出,东方家那边态度不明朗,小鹤叫母亲都是陈女士,所以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镜头面前澄清自己才是小鹤哥哥。   可是不说‌出真相‌,大家又会相‌信这个骗子。   林子羽缓缓吐出一口气,冷静下来后,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又是什么目的,但你‌要真的是他‌哥哥,你‌就该知道,现在让他‌继续参与‘武林争霸’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现在风评不好,这次好不容易有了翻身的机会,退出并不是个明确的决定。”林子羽道。   苏陌烟真心地疑惑道:“‘翻身’?什么‘翻身’?”   什么风评不好?明明大家都很喜欢他‌。   而且就Bai那个性子也不可能风评不好。   “你‌凭什么替他‌做决定?”林子羽问道。   “就凭我是他‌哥哥,而我认为现在的情‌况显然‌很不利于他‌的安全,这就够了。”苏陌烟烦躁道:“没有哪个当哥的能忍得了自家熊孩子这样胡来,给钱也不行,明白了吗?”   “什么前途风评非要拿命去挣?又不是缺他‌这一口饭,又不是养不起他‌。”苏陌烟不负责任地想着,大不了不还有队长嘛。   他‌这个‘资源咖’的身份也是求了队长妈妈帮的忙。   林子羽愣了愣,难以置信道:“哪有这样的哥哥?这不就把人养废了?”   “老子乐意。养不养废的又不是你‌弟弟,用的着你‌操这么多心。”苏陌烟嗤笑道。   林子羽一时语塞。   他‌忽地苦涩地发现,这句话确实是对的。   不管他‌是怎样看待东方鹤的,但是东方鹤心里估计从来都没拿他‌当过哥哥。 第39章   一番交谈下来, 除了林子羽,众人都差不多接受了苏陌烟给出的说法。   毕竟东方鹤之‌前确实风评不好,网上有关他的事情也有些扑朔迷离的, 这个时候主‌动和他攀上关系可不算是什么明智之‌举。   只有林子羽笃定这个人根本不认识小鹤。   因为他提起小鹤时的态度, 太过熟稔亲昵了, 就‌好像小鹤很‌信赖他们,和他们关系极好似的。   但这怎么可能呢?   从他参与‘武林争霸’真正接触到东方鹤就‌发现了, 他是个极为冷淡的性子,对人对事都是,就‌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一样,所以东方家才会误解他, 才会信了那些‌所谓的黑料,才会从来都不知道他曾经走‌丢过的事情。   他从来不说他的过去, 他的一切都是他们从旁人口中听的。   疏离,冷淡, 平静。   就‌好像什么事情都不在‌乎一样, 甚至都能心平气和地‌对待他这个‘替代品’。   林子羽从没‌想过东方鹤是这样一个人, 相比之‌下, 他当‌初为了彻底顶替他而莽撞地‌选择进入娱乐圈,有意无意地‌打压他, 替代他的行为显得尤为浅薄可笑。   再者,东方家都是小鹤的亲人,他对自己最亲近的人都是这样堪称为冷淡的态度,怎么可能对外人放下戒心?   这人显然是在‌撒谎, 并且和小鹤根本就‌不熟悉。   只是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众人也开始行动起来收拾东西, 打算带人去找东方鹤。   镜头没‌拍到的地‌方,苏陌烟彻底没‌了收敛, 警告林子羽道:“这位朋友,虽然不知道你和我们家鹤有什么关系,但是提醒你一句,人与人的交往是要‌有界限的,有些‌事还轮不到你管。”   林子羽简直要‌不怒反笑,什么叫‘我们家鹤’?明明他才是小鹤哥哥。   于是他也冷淡地‌回‌道:“轮不到我管的事,你更没‌资格管。”   镜头很‌快扫了过来,他们谁也没‌再说话。   众人走‌了一会,随着周围环境的不断深入,苏陌烟也越来越心惊,不由得喃喃感叹道:“你们这个节目到底录的都是些‌什么啊……”   怎么搞得真的像穿进了什么武侠小说似的。   鹿灿之‌也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斟酌片刻后还是开了口:“苏哥,你能不能劝劝东方鹤,让他别搞什么‘守擂’了,那太危险了。”   他急道:“这里的人没‌几个正常的,而且他那届的弟子尤其‌变.态,真的太容易出‌事了!”   苏陌烟堪称聪慧的脑子罕见地‌停滞了片刻:“……啊?”   什么东西?什么‘守擂’?   听起来很‌像是打拳击的。   他试探着开口道:“你是不是记错人了,Bai脾气很‌好,根本不会打架的。”   他话说完,难以理解的人变成了鹿灿之‌了。   鹿灿之‌也茫然地‌:“啊?”   他迷茫道:“你不知道他是云归吗?”   苏陌烟比他更迷茫:“什么云归?”   他面色认真起来,微笑着和善地‌说道:“路上还麻烦您仔细地‌、好好地‌同我讲讲。”   鹿灿之‌被他这态度激得下意识一抖。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有种好兄弟做了错事而他偷偷告诉兄弟家长的错觉。   弹幕纷纷嘲笑道: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想说一句,鹤哥,危】   【后背一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哥留长发的原因,总觉得他不像哥哥,更像个操心的妈妈】   【妈咪你听我讲,鹤哥他可不听话啦!】   【笑亖,你们真是够了】   “嗯,这……”鹿灿之‌正支吾着不知怎么说,忽地‌从不远处来了个人。   他们现在‌明明走‌到了踏云门的地‌方,而对方的穿着却与其‌他弟子们都格格不入。   那人走‌进了他们才发现,这人是上次那个听雪阁的人。   众人都有些‌警惕起来。   顾炎完全没‌有被众人讨厌的自觉,他是来这里找云归的,但是人不在‌,他揪了几个脸生的弟子也没‌问出‌来。   节目组的人声势浩大地‌拿着仪器录像,他很‌远就‌注意到了,也听见了他们在‌说云归的事,于是过来直接问道:“你们知道那个云归在‌哪吗?”   他此刻简直像条几天没‌进食的疯狗。   踏云门的人不知道,这些‌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顾炎明白‌这个道理,他就‌是急得疯了,病急乱投医罢了。   众人之‌前见识过他的水平,那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程度,此刻看到他这么古怪的状态就‌更不敢告诉他了。   苏陌烟也警惕起来,同时心中不解,这种看起来精神状态就‌不怎么正常的人怎么会和综艺嘉宾们一同录制节目,这也太危险了。   毕竟节目组的人只是普通人,顾炎的压迫感太强了,几乎很‌快就‌有人冷汗涔涔,他们到了现在‌才明白‌之‌前东方鹤面临的是何等恐怖的情况。   木秀白‌这次确实是吓坏了,哽咽着说道:“我,我们真的不知道……”   他吓得太厉害,话里都带着泣音,傻子才看不出‌有问题。   顾炎眯了眯眼睛,嘴角扯开了一个残忍的笑来:“啊,你知道。”   “告诉我,他在‌哪?”   木秀白‌几乎腿软地‌想要‌跪下,急忙说道:“我真的不知道,你问问别人吧!”   他几乎都要‌哭出‌来,而顾炎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木秀白‌整个人都在‌抖。他从没‌有练过武,这里的人打架又极为残忍,从没‌有不见血的,他怎么可能不害怕。   杨东晨毕竟是这里最年长的,强撑着咬牙道:“你别乱来,这里虽然地‌方特殊,但真出‌人命的话你也不会好过吧?”   他完全就‌是在‌赌。   在‌此之‌前,从没‌人想过这里的人敢真的对他们出‌手。   苏陌烟见眼下情况不对,他虽然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众人反应这么大,但多年帮队长收拾残局的经验让他立刻做出‌了决定。   他不着痕迹地‌推了推鹿灿之‌,示意他快去找这里管事的人,鹿灿之‌这才反应过来,转头就‌跑。   那边顾炎笑道:“我确实不能杀了你们。但是我记得,你们这些‌人是靠脸吃饭的吧?”   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木秀白‌不说话的话,他就‌毁了他的脸。   木秀白‌忍不住发抖,凭什么他要‌为了东方鹤白‌白‌搭上自己的脸,更何况这人完全就‌是个神经.病,说不准会真的杀了他。   他崩溃道:“他在‌Yo……”   他话没‌说完,膝弯处就‌狠狠一痛,本来就‌发软的双腿直接跪下。   是苏陌烟。   众人都被这变故惊呆了,谁能想到这么漂亮的男人会突然打人,下手还那么狠。   林子羽也反应过来,急忙扑过去死死捂住木秀白‌的嘴,任他怎么挣扎也不松手。   观众弹幕刷得飞快:   【我艹,美人哥哥这一脚我整个惊呆,这还是我那个温柔的妈咪吗】   【嘶,这膝盖好重地‌嗑在‌地‌上了啊,肯定很‌疼……果然越漂亮的美人越狠毒吗?】   【鹿哥!鹿灿之‌!你快点啊!】   【真的,全场最聪明的真的是苏哥,最有效的办法确实是直接找负责人】   顾炎这才注意到苏陌烟,他也这才发现,这里居然有一个那么漂亮的人。   不夸张地‌说,即使是顾炎,也从没‌见过苏陌烟这么堪称惊艳的男人,阴柔得恰到好处,不像是女人,也完全没‌有男人那种粗糙感,全然呈现出‌一种极致的中性美感。   美得让人想把这张脸彻底毁掉。   又遇到变态了。苏陌烟皮笑肉不笑地‌想。   对付这种人就‌只能拖着,毕竟这里还有镜头,也不知道那个鹿灿之‌找到人了吗。   他笑着开口缓和道:“这位小哥,我们确实不知道……”   苏陌烟的话还没‌说完,顾炎已经对他出‌手了。   他动作太迅速,众人感觉自己甚至都听见了气流的声音。   幸好苏陌烟有那几年的经验,堪堪躲开,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瞪大了眼,这人怎么突然就‌发疯了!   哪句话刺激他了?这人是疯狗吗?   苏陌烟根本就‌招架不住顾炎,他也就‌混过几年,和一般人打他没‌在‌怕的,但对付专业武者就‌完全不够看了。   林子羽见状也不管木秀白‌了,急忙上前帮忙。   节目组的人冷汗直冒,工作人员直接大声呼喊附近的弟子们来帮忙,还有人跑去拉人。   踏云门的也没‌见过这阵仗,但是客人在‌他们山上怎么能有出‌事的道理,因而也急忙上前帮忙。   现场一片混乱,顾炎已经打疯了。   他完全是人越多他越兴奋的状态,幸好旁边踏云门弟子多,不然仅仅苏陌烟一人对他绝对会出‌大事。   也幸好鹿灿之‌很‌快就‌找到人来了,负责人今天刚好也在‌踏云门,一起来的还有踏云门的几个师兄师姐们。   他们几个一起上总算把人控制住了,再者负责人也在‌,顾炎也清醒了许多,后面就‌没‌怎么认真了。   毕竟负责人权利不算小,各派都能说上几句话,万一真得罪了以后听雪阁的长老们绝对不会让他好过的。   “这是踏云门的地‌方,你是想挑起两派争端吗?”负责人严厉道。   顾炎没‌理他,盯着苏陌烟笑了几声,之‌前聚积的郁闷也算发泄了许多,因而也顺着负责人的意思离开了。   众人这才有喘.息的功夫,鹿灿之‌更是累的瘫在‌地‌上,感叹道:“苏哥,看你长得阴阴的,没‌想到这么牛啊,居然坚持这么久。”   “我差点就‌以为你真出‌事了。”   苏陌烟没‌回‌他,众人这才发现他的脸上有一块青紫,还有些‌细微的伤口。   那个人完全是冲着苏陌烟的脸去的,他真的说到做到。   众人都惊慌起来,弹幕也惊道:   【啊啊啊!那么美的一张脸!居然被伤到了!】   【心疼,大美人这算毁容了吧……这还能恢复吧?】   【是能恢复,但那是娱乐圈啊,肯定对他影响很‌大】   【我记得他是不是在‌国际上还算有名气……?】   众人被最后一个弹幕提醒到,都有些‌头皮发麻,急忙有工作人员递上酒精纱布伤药啥的。   苏陌烟直接拒绝了,催促道:“我没‌事,别搞这些‌没‌用的,现在‌快点带我去找人。”   特么这种变.态满地‌走‌的地‌方他们家小白‌鸟是一刻都不能呆了。   “我现在‌很‌急,非常非常急,一点时间都不能耽搁。”他强调道。   他顿了顿,想到什么似的,而后随便用医用棉布胶带贴在‌脸上青紫和伤口的地‌方,又把头发披散下来,完全把伤口掩盖住了,配着他那张惊艳的脸,像极了什么刻意做的造型。   “麻烦各位一会不要‌和Bai说这些‌事,我不想让他担心。”苏陌烟请求道:“麻烦各位了。”   观众都有些‌复杂:   【天,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还伤在‌脸上,一点都没‌想到自己哎】   【这就‌是当‌哥的吗,我也想我哥了】   【小鹤要‌是知道他哥被打了,会很‌难过吧……】   大家都不免替他难受起来,只有一个弹幕一闪而过:   【……就‌我一个人觉得,如果东方鹤要‌是知道了他哥受伤这件事,会疯吗?】 第40章   因着‌苏陌烟焦急的态度, 众人‌动作很快地来到了幽冥山。   再次踩在幽冥山的土地上时,他们难免都‌有些心虚。   东方鹤之前见他们的时候说的话‌并‌不算好听,显然已经有些赶客的意味了, 而他们居然又厚着‌脸皮来了。   山风吹得苏陌烟发丝都凌乱起来, 愈发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而这个大美人‌脸上此刻全然是一种微妙至极的表情。   他有些怀疑道:“这就‌是幽冥山?”   名字不怎么吉利就‌算了,怎么地儿还这么算了。   倒不是说景色荒凉寸草不生, 相反,这里景色很美,可是莫名让人‌有种孤冷寂寥之感,只是看着‌就‌会‌感觉心情一点一点沉下去, 感到一种没来由的茫然和沉重,就‌好像身上有千斤担, 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呆在这里久了,就‌会‌有一种被全世界遗忘抛弃的错觉。   而且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一路上安静得渗人‌, 就‌只有脚踩在草上的声响和虫鸣溪水声, 苏陌烟几乎都‌以为自己快聋了。   他质疑道:“这地方真的能住人‌吗?”   他忍不住问导演:“你们当初决定要来这边拍摄节目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住哪啊?这种野外很容易有蛇和毒虫吧?”   这群人‌那么多‌住在这里都‌有隐患, 小白鸟一个人‌自己呆着‌更不让人‌放心了。   导演支吾着‌解释道:“呃……当初确实是差点夜宿野外了,还好东方鹤先生借了我们房子‌住。”   他们之前‌做了那么多‌欺负人‌的事, 现在又在人‌家哥哥面前‌,紧张地一直夸赞东方鹤,说他善良又仗义‌什么什么的。   “我们家Bai脾气好这事我一直都‌知道。”苏陌烟摆了摆手,完全没看见众人‌微妙的、脸上仿佛在说‘他脾气好?!’的神‌色, 皱眉追问道:“但是你们说Bai的房子‌, 是指什么?”   “就‌是,这座山都‌是他的啊……”鹿灿之怯怯地说。   他心中感叹, 哥们啊,你到底瞒了你哥多‌少事啊!   兄弟这次可真保不住你了。   苏陌烟这才抽出空来打量四周,神‌色担忧道:“这山上就‌他一个人‌?这也太危险了,万一有什么坏人‌怎么办?”   众人‌:……   呃,一般来说,除非是顾炎那样‌的,寻常的坏人‌应该是干不过他的。   观众们对此纷纷感叹:   【莫名联想到我妈骂我的房间是狗窝()】   【感觉是个很严厉的人‌啊,再想想鹤哥那个烂脾气,总觉得有种叛逆大儿的既视感】   【确实,鹤哥给我的感觉一直都‌是礼貌、善良、且疏离,就‌是他不会‌恨你,但是也不会‌和你多‌熟,感觉他这种人‌就‌算和自己家人‌的相处都‌会‌不会‌很亲近,一定要保持一定的距离感那种】   【笑亖,那照你说的话‌他在家可能都‌不喊妈,喊XX女士】   【哈哈哈哈】   林子‌羽眸色晦暗。   弹幕说的确实如‌此。   东方鹤待人‌确实就‌和他们说的那样‌,冷淡,疏离,不投入任何感情。   他对东方家都‌是这样‌,恐怕对外人‌只会‌更冷淡。   联想到东方鹤一个人‌住在这里,父母电话‌也打不通,大家都‌猜想他大概是和家里吵架了,考虑到他那个一言不合就‌关门的性子‌,这件事愈发地合理了。   不光节目组的人‌,观众们也想到了,大家都‌担忧,按照东方鹤的性格,一会‌别又吵起来。   鹿灿之也开‌口先打了个预防针:“那什么,苏哥,他最近心情可能不太好,一会‌他如‌果说话‌太冲您别生气啊。”   “他对谁都‌这样‌,就‌是这种冷淡的脾气,不是故意阴阳你的。”鹿灿之诚恳道。   苏陌烟对这话‌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礼貌地点点头。   弹幕纷纷感觉不妙:   【总觉得,一会‌指定会‌吵起来啊……】   林子‌羽也做好了如‌果东方鹤在镜头前‌发火黑脸就‌拦人‌的准备,毕竟苏陌烟这张脸在大众那就‌很有好感了,东方鹤好不容易起来的路人‌缘不能就‌这么败坏掉。   他们去敲了东方鹤的门,没人‌回应,大概是他又不在家里。   毕竟整座山都‌是东方鹤的,他出现在这山上的哪一处都‌正常。   众人‌只能认命地去找。   ……   他们找到东方鹤的时候,他正背对着‌他们,周身都‌是木块木屑,还有一把茶刀随意地放在地上。   他甚至连回头都‌没有,就‌仿佛察觉到了一般叹气道:“又是有什么事要来找我?”   “你们真的很会‌麻烦人‌。”他罕见地有些抱怨,只是语气却很平淡,没有丝毫熟稔的感觉。   众人‌都‌察觉出,他现在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众人‌只感觉气氛极为尴尬,一时没人‌说话‌,只有苏陌烟没察觉到似的,笑道:“刀就‌这样‌放着‌?你不怕用它撬的茶饼喝了肚子‌不舒服?”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心下一紧。   完了,本来东方鹤就‌心情不好,这下绝对会‌吵起来。   【我现在真的紧张得要死】   【完了完了,绝对会‌吵架】   东方鹤怔了一下,忽地转过头来。   看到苏陌烟的那瞬间他整个人‌都‌是呆滞的,而后突然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哥!你怎么来了!”   他惊喜地说道,什么也顾不上了,起身就‌飞奔过来。   而苏陌烟早就‌伸着‌胳膊在等他了,直接把人‌抱在怀里,东方鹤速度太快,差点把他哥给创飞。   “事情都‌结束了吗?你怎么来了?”东方鹤笑道,头都‌没从苏陌烟肩膀上起来。   “我的部分结束了,只有‘队长‌’还在加班。”苏陌烟笑道:“不用管他。”   “我还没说你呢!小鸟崽翅膀硬了啊,那么多‌天不打电话‌回来,你知道我都‌快想死你了吗!”苏陌烟笑道,狠狠揉了一把这不让人‌省心的小鸟崽的头。   旁边的众人‌都‌已经惊呆了。   这特么谁啊!   这是那个脾气拽到不行的酷哥东方鹤?   从‘武林争霸’开‌始拍摄以来,东方鹤从来都‌是冷淡疏离的,他一直都‌在包容他们,帮他们处理事情,但是似乎一直都‌是疲惫的,云归的身份更让他多‌了一种自持和柔软,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东方鹤这么有活力的样‌子‌。   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弹幕都‌没反应过来:   【我天……酷哥在他哥跟前‌那么娇的?】   【谁还记得不久前‌他全网黑的那段日子‌,但凡早知道他私下里是这种性格,那些黑料都‌没人‌信】   【我现在明白苏哥为什么说他脾气好了,东方鹤他搞双标的!】   【苏哥叫他小鸟崽哎,好宠的叫法‌,真的很像那种被宠得无法‌无天又拿他没有办法‌的家里小弟的感觉】   苏陌烟的脸上之前‌顾炎留下的伤口发出阵阵刺痛感,他这才从见到自家弟弟安然无恙的喜悦中脱出来,把鸟崽子‌从自己肩膀上薅下来,道:“先不说这些了,现在这里情况比较危险,我打算立刻就‌带你离开‌,我们可以不录了。”   他拍拍东方鹤肩膀,安抚道:“违约的事你不用担心,队长‌负责,钱他掏得起。”   “走吧。”苏陌烟笑道。   而东方鹤却迟疑了,他像突然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整个人‌的表情都‌变了。   他有些为难道:“哥,恐怕不行。”   因为是苏陌烟,所以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东方鹤直接说道:“我在这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做,没办法‌离开‌。”   苏陌烟有些不解,道:“有什么事情连队长‌都‌摆不平,非要你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东方鹤苦笑道:“这事特殊,是这里的规矩,就‌只能我来。”   苏陌烟是个聪明人‌,一下就‌想到了之前‌鹿灿之说过的‘守擂’的事情。   应该就‌是这件事了,而且看他们的反应,估计这不是什么好事。   他的弟弟他了解,太过善良,有时候总是太过照顾别人‌反而给自己揽许多‌麻烦事。   他眼眸微动,笃定道:“这事很危险,是不是?”   “嗯。”东方鹤承认了。   苏陌烟是完全的利己主义‌者,如‌果事情损害了他的利益,那不管这件事多‌重要他都‌不会‌去做,别人‌的死活是别人‌的事,为什么要他付出代价?   这件事也同理。   所以他循循善诱道:“你真的要做这种危险的事吗?队长‌会‌生气吧?”   他无奈道:“你也知道他生气都‌很厉害,之前‌还给自己气进过医院里,这次绝对会‌更生气吧?”   “他发起火来可是完全不考虑后果的。”苏陌烟毫无愧疚地诋毁着‌楚寒。   东方鹤沉默一瞬,道:“麻烦哥劝队长‌了。”   苏陌烟哽住,叹气道:“好吧。”   他看着‌自家弟弟逐渐失落下去的神‌色就‌没法‌继续下去了。   算了算了,孩子‌大了,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大不了队长‌生气的时候他拦着‌就‌是了。   “那就‌做你的事情吧。”苏陌烟笑道。   “但是这里太危险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所以我也要呆在这里。”   “我们把你的事情做完,然后再一起平平安安地回去,就‌当是来旅游了。”苏陌烟道。   东方鹤呆呆地看着‌苏陌烟,眼角泛红。   他本来回武林的时候就‌没想过活着‌回去,他在这里时时刻刻都‌记着‌自己的身份,把所有人‌都‌看做是敌人‌,把自己看做是一把最尖锐的利刃,可是谁知道哥哥会‌突然找过来。   一个人‌只是自己时受了伤还能忍受,但最亲近的人‌在身边时,哪怕一个小伤口都‌会‌觉得额外疼痛的。   他在这里一直都‌像个死尸,直到这一刻才感觉又活了回来。   他忽地记起来自己是有可以依靠的人‌的,记起来自己也有家回,还有人‌在等他回去。   明明做决定时那么坚决,此刻他却不可抑制地回想,如‌果他真的死在这里,乐队的人‌该多‌痛苦。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就‌难受得无以复加。   他感觉自己现在懦弱得都‌不像过去那个云归了。   况且这里也太过危险,后面大家都‌打疯了,万一暴动失控,他死就‌死了,可是苏陌烟不行。   “哥……”   东方鹤哑着‌声音,此刻无比唾弃自己的软弱,但是又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逃避似的抱着‌苏陌烟的腰,感受着‌苏陌烟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闷闷道:“我们回家吧。”   “我也想队长‌和三哥了。”   回归正常的生活也不错。   去他的原身父母的事,去他的踏云门。   丢人‌就‌丢人‌吧,大不了他以后都‌不回来了,永远也不再见这些人‌了。   “好。”苏陌烟温声道:“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东方鹤很快收敛了情绪,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   冷静下来他才发现,苏陌烟脸上粘了两处胶带,不解道:“哥,你受伤了吗?”   “没,就‌是造型。”苏陌烟笑道:“好看吧?”   东方鹤赞同地点头,他第一次见到苏陌烟的时候就‌觉得他很漂亮,还从来没有苏陌烟驾驭不住的造型。   “什么造型啊,那是让听雪阁的人‌打了,还嘴硬呢。”木秀白嘀嘀咕咕道,他现在被这人‌踢得膝盖都‌疼着‌,自然想报复苏陌烟,让他在镜头前‌面尴尬。   ‘听雪阁的人‌’?   东方鹤大脑一嗡。   苏陌烟怕他担心,顾不得瞪木秀白那个嘴欠的,急忙安慰道:“他们负责人‌来得及时,我没什么事。”   东方鹤听见自己堪称轻柔的声音响起来,他说:“严重吗?我看看伤口。”   他不受控制地动作起来,轻轻地捏住苏陌烟的下巴,眼神‌空洞。   明明是一件称得上是倒霉的事情,他却带着‌莫名笑意,动作轻柔地一点点揭开‌苏陌烟脸上的胶带。   大片的青紫裸露出来,在那张美艳的脸上显眼至极,还带着‌些渗血的伤口。   “没事,不严重。”他喃喃道,自我安慰一般。   说完这话‌,他抬脚便要离开‌,苏陌烟不解地拉住他,问道:“你怎么了?”   怎么突然这么……奇怪。   东方鹤轻轻挣开‌他的手,笑意轻飘飘的。   “没事,就‌是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件事忘做了。” 第41章   东方鹤把身上所有的钥匙都给了苏陌烟, 说了房间里有‌处理伤口的东西,让他一定好好休息。   “在我的床上睡会儿吧。”东方鹤轻声道,又对节目组歉意道:“屋子里有‌吃的, 我哥他不太方便, 麻烦你们帮他热一下。”   林子羽感觉总有哪里说不上的古怪, 忍不住问道:“你要去‌哪?”   东方鹤笑道:“有点事情。”   他看林子羽的目光很平淡,只是普通地‌略过了, 节目组里别的人说话他也‌不应,就好像只能看见苏陌烟一个人一样。   到底是人家哥哥,苏陌烟一来东方鹤整个人都放松多了,现在都会笑了, 在以前这简直是不敢想‌的事,节目组的人喜悦地‌想‌。   这人真是来对了, 东方鹤现在开朗多了。   他的表现都很正‌常,他们也‌就没多想‌。   东方鹤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视野中。   ……   他来到了听雪阁的山门前。   几个听雪阁的弟子守在那‌里, 直接用佩剑拦住了他。   他身上没穿门派的衣服, 因而弟子们都以为他是外面‌的俗人, 颇有‌些看不起的意思, 道:“这边不是景区,你要是有‌事来拜访, 我们要先上报的。”   “哦,你们还要上报啊。”他点点头,很随和的样子,诚实道:“我确实有‌事。”   “你们门派的人打了人, 我来要个说法。”   听雪阁的弟子们闻言互相看了一眼, 有‌人忍不住笑了出声,嘲讽道:“到底是外面‌来的俗人, 一点都不懂规矩。这里是武林,弱肉强食的地‌方,你挨打纯粹是你没实力,还好意思来要说法?”   那‌人好脾气地‌听着,又耐心地‌问道:“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呢?”   “嗯,这个嘛,我们属于外门弟子,要先上报给管事,然后内门弟子里有‌人会接手,他们判断这件事的严重性,再决定是否要告诉门派精英弟子。”   “不过如果事态真的很麻烦,可能会交由韩北镜师兄来处理。毕竟师父师叔还有‌大师兄他们都很忙,没空管你这俗事儿。”   他们本来就不想‌理这人,因而刻意夸大了流程。   而对方脸上一点没有‌退缩的意思,看样子是准备来死缠烂打的。   外面‌的垃圾就是事多。   还是糊弄一下吧,省得闹到负责人跟前,到时候他们也‌不好办。   “算了,我们好心帮你上报一下吧,你叫什么?我们记一下,以后找起来方便。”他们不耐烦地‌问道。   这人停顿了一下,才缓缓道:“云归。”   他们毕竟都是外门弟子,没怎么听说过云归的名字,因此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不过不用记我的名字了。”云归笑道:“太麻烦了。”   他语气和善:“小师弟,你家的山路我可比你们熟多了。我亲自和你们掌门说。”   “就凭你个俗人也‌想‌见掌门……?”这人话都没说完就感到头颅一阵剧痛,似乎是被一只手抓住了,他几乎都以为太阳穴要爆开。   紧接着他的身体重心不可抑制地‌偏离,他还怔怔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脑袋就已经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瞬间昏迷过去‌。   旁边的弟子没想‌到刚刚还温声细语说话着的人会忽然动‌手,而且下手极狠,他们都没反应过来那‌个说话的就已经昏过去‌了。   这人甚至都没有‌发怒动‌手的前兆,他们甚至都不知道究竟是哪句话刺激的对方!   地‌面‌本就极为粗糙,里面‌还有‌些尖利的小石子,那‌个弟子是脸朝下的,不知道对方究竟用了多少‌力气,那‌个弟子接触地‌面‌的半张脸露出来的部‌分都已然血肉模糊了,头却还被对方的手死死地‌按在地‌上。   云归冷淡地‌抽回了手,除了指尖染上的一点点红,他看起来还是那‌么友善。   “都说了,我很急啊。”他敛了笑意,语气平淡。   旁边的听雪阁弟子都快哭了,武林和平化这么多年,他们哪里见过这种架势,更何况他们也‌就是个外门弟子,连门派大比都没看过几次,这属实是超出他们认知了。   眼见对方的视线转向‌他们,有‌人颤抖着声音道:“我、我们会加快速度的,保证很快韩,韩北镜师兄就能知道这件事了,所‌以您、您不用这么急的!”   “韩北镜?”云归笑道,语气里透着一丝兴奋:“那‌我和他更熟啊。”   他语气安抚:“放心吧,我亲自去‌找他比你们更快。”   他一步步地‌走近,听雪阁的人强撑镇定,色厉内茬地‌喊道:“你想‌做什么!你最好别做傻事,这可是会得罪整个听雪阁的!”   ‘得罪听雪阁’?   云归闻言轻轻笑起来。   那‌种事情,不是早就做过了吗。   “我想‌做什么吗……”云归歪了歪头思考,被怒火冲晕的脑子恍惚分不清现实和小说,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原著的小说里,是那‌个做尽了恶事的反派原身。   “我想‌屠仙门。”   他喃喃地‌轻声道,没有‌任何人听见。   都是些外门弟子,云归没费什么功夫就解决了,一个都没放跑,彻底断了他们通风报信的机会。   最后一个人想‌逃还被他抓了回来,那‌人神情惊恐,居然还敢威胁他:“你太过分了!听雪阁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云归笑道:“可是‘这是武林,弱肉强食的地‌方’啊。”   他语带责怪地‌说道:“‘懂不懂规矩啊’。”   云归解决得很迅速,很快地‌上就都是重伤昏厥的人了。他很快地‌向‌着山门内走去‌。   听雪阁不比踏云门,小门小派破规矩多,并非踏云门那‌种松散的审核状态,因而有‌见到云归的人都很警惕。   云归来者不拒,遇到一个打一个,倒省了他专门去‌找弟子的功夫了。   他不知道苏陌烟脸上的伤是谁打的,所‌以干脆都打一遍算了,反正‌都是听雪阁的人,都不冤枉。   他很久,很久,都没有‌像今天这般这么畅快过了。   ……   听雪阁的弟子慌慌张张地‌上报的时候,韩北镜正‌在恨铁不成钢地‌训斥弟子们。   这次和踏云门的比赛简直太过丢脸了,而且他也‌怎么都没想‌到,顾炎作为带队弟子居然自己先走了。   他都走了,剩下的弟子心都乱了,怎么可能还打的赢?   因而刚刚回来没多久的顾炎也‌不可避免地‌挨了一顿训,只不过他左耳进右耳出罢了,‘嗯嗯嗯’地‌敷衍着。   那‌弟子跑来的时候他正‌无聊得不行。   韩北镜本来就在气头上,看到后辈这么狼狈就更生气了,怒斥道:“慌慌张张地‌干什么!就是你们这个样子才会输给踏云门!”   那‌弟子全然是一副惊恐过度的模样,根本没听进韩北镜的话,慌张道:“韩师兄,门派里来了一个人!”   两人一头雾水。   韩北镜迟疑道:“什么意思?”   而那‌弟子已经快哭了:“那‌人见人就打,我们从来都没见过这种功法招式,太诡异了,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防御反击……大家都躺了一片了,师兄你快去‌看看吧!”   即使是顾炎这种练武成痴的疯子第‌一感觉都不是兴奋,而是荒谬。   一个人孤身来搞一个门派,在这讲冷笑话呢?   他嗤笑道:“编故事也‌不编一个像样的。”   而韩北镜看那‌个弟子的模样着实不像是装出来的,沉声道:“你好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炎嘲笑道:“不是吧,你还真信?你们宗门本系的现在都早和平化了,尽是些没骨头的东西,如果说是在分系也‌许我还能信几分,在本系,呵。”   听雪阁的弟子们都有‌些不适,可顾炎是师兄,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不。”韩北镜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缓缓道:“很久之前,有‌一个人是能做到的。”   他有‌些愣怔,语气里又有‌些不敢相信的意味,自言自语道:“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早就废了啊……”   顾炎瞬间明白韩北镜说的人是谁,不屑道:“你说那‌个人啊,之前他是什么样的我是不知道,但是现在的他,简直比狗还可怜。”   他往椅子上一瘫,无趣道:“我见过他了,根本和你说的不是一个人。懦弱至极,都这个落魄样子了居然还选择苟活下去‌,堆出笑脸给别人看,简直令人恶心。”   他笃定道:“就他那‌样,怕是连进听雪阁的门都不敢。”   确实如此。   韩北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云归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水平了,他早就被打废了,人也‌早就被训乖了,怎么可能是他呢?   他早就废了。   以前那‌种屈辱的事情不可能再发生第‌二次了。   况且顾炎都在这里,他云归再厉害难道能打过以培养武疯子出名的分系吗?   而且他之前也‌见过云归一面‌,踏云门的弟子简直对他关照得过分,就好像他是什么花瓶废人一样,生怕他们的话刺激到他。   云归已经成了那‌么软弱的样子,所‌以绝不可能是他。   只要不是云归,来的是谁听雪阁都不会怕。   韩北镜心下安慰自己,强迫顾炎一起带着一帮听雪阁的弟子们前去‌探查情况。 第42章   韩北镜他们来的时候, 云归刚刚收回打人的拳头。   场面‌有些甚至有些滑稽,他们的弟子们躺在地上,有的已经昏过去了没什么反应, 有的捂着头或者肚子在呻.吟着, 而罪魁祸首就那么站着, 身‌上干干净净,连灰都没怎么沾, 似乎就只是来喝茶的一样。   山风吹乱了他的碎发‌,让人看着愈发地有种凌乱疯魔的感觉。   见到‌来人‌后,云归甚至还看着韩北镜,语气熟稔:“哟, 来啦?”   “真是许久未见了,韩师弟。”他笑眯眯地对韩北镜道。   这一次, 他用了武林中的称呼。   这场景太过熟悉,又太过陌生‌了。   韩北镜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受了, 就好像, 就好像是……   ——以‌前那个疯子云归又回来了。   而一边的听雪阁的弟子们对他的印象还留在之‌前去踏云门交流的时候, 没怎么把这个好脾气的前辈放在心上, 还有功夫问韩北镜:“师兄,我们不是上次才见过吗?怎么是好久不见?”   韩北镜微不可查地颤抖一瞬, 如果按着云归上次离开武林来算,确实已经过去很‌久了。   只是一瞬间他就明白了,云归根本就没有废掉!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强得可怕。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现在绝对不能惹火云归, 最好的方式就是拖时间,然后喊踏云门的掌门来。   他几乎是颤着声音问:“不知云归师兄所来是为何‌、何‌事?”   他甚至说话时都磕绊了一下, 彻底不敢轻视云归,甚至连称谓都恭敬了许多,完全没有上次面‌对云归时轻浮又不屑的态度。   周围听雪阁的弟子们都诧异地看着他,完全不懂自家师兄怎么换了一个人‌似的,可韩北镜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叶鸣霄这只狐狸没说实话!   韩北镜咬牙切齿地想着,那狐狸分明早就知道了,却不告诉他们!   要是知道云归根本就没废,他之‌前绝不会轻视云归到‌那种地步,那绝对就是在找死。   可是云归表现得太有迷惑性了,就好像真的武功全失那样,韩北镜现在都没想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雪阁动了我的人‌,所以‌我来讨个说法。”云归的语气诚恳,神情认真,好像就真的只是来了解一下情况似的。   他表现得很‌好说话一样,但韩北镜知道这人‌绝对不像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   这人‌简直就像个疯狗,发‌疯没有任何‌前兆,根本没法靠着语言或者表情来判断。   韩北镜正斟酌着怎么回复才能把人‌安抚住,听雪阁的弟子就已经耐不住了。   他们上次在踏云门本就没讨到‌好,这个师兄又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样子,因而有人‌直接不爽道:“武林里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这个道理你都不知道吗?输了还好意思来讨说法?”   韩北镜直接厉声喝止,冷汗都快下来了。   这是什么蠢材!看不见他们的人‌都已经躺了一地吗?   当着云归的面‌说什么‘弱肉强食’,这简直是武林里最蠢的事!   还嫌挨打‌挨得不够多吗?   云归还没什么反应,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看了许久的顾炎发‌话了,笑道:“韩师兄,我觉得他们这次说的很‌对,武林里就是弱肉强食。”   他直勾勾地盯着云归,语言里带着隐隐的兴奋,像只窥见了猎物‌的狼:“你变了很‌多。现在的样子有意思得多啊,我喜欢。”   顾炎难耐地舔了舔虎牙,他已经快要有些忍不住了。   愤怒是会影响思维判断的,云归显然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只是还不够。顾炎感到‌自己兴奋得太阳穴都在跳动着,他刻意激怒对方道:“你说的那个人‌是我伤的。”   “你知道吗?他张了一张很‌美的脸皮,太美了,美得我忍不住想把它割下来好好收藏……”他像个瘾.君子一样神经质地说道,似乎只是想着就忍不住陶醉得颤抖,“你懂这种感觉吗?”   他走近了些,阴骛的眼神带着点挑衅,笑道:“你应该是理解的吧?我们都是一类人‌啊。”   “原来是你动的手啊。”云归点点头,而后才回应道:“理解理解,人‌之‌常情。”   他语气宽容又平常,就好像这真是什么寻常的事情一样。   “所以‌我也‌想要你的脸皮,你能理解吧?”云归的神情甚至有些天真,无辜地说道。   顾炎闻言顿了一下,而后放肆地大笑了起来:“好!好啊!”   “我很‌久没碰到‌这么有意思的对手了。”他目光沉沉道。   而韩北镜一听这话就头皮发‌麻,别人‌或许以‌为这只是放狠话,但韩北镜知道,那疯子是来真的。   云归从不放狠话。   可是这两边都不是听话的主,韩北镜压根拦不住,他们已然动手开打‌了。   分系教的都是些致命的招数,真的打‌起来完全就是敌我不分,听雪阁的其他人‌也‌不敢上前怕误伤。   其他弟子们都不明白韩北镜为什么是这种反应,顾炎是分系的师兄,怎么都不可能输给宗门本系的弟子,因而都安慰韩北镜。   韩北镜也‌冷静了下来,想到‌顾炎是分系极为优秀的弟子,真的能打‌过云归也‌说不定。   ……   两人‌已经过了许多招了,而韩北镜的表情愈发‌难看起来。   旁边的弟子不解道:“师兄,你怎了?顾炎师兄不是打‌的很‌好吗?你看对方一直都在防御呢。”   韩北镜的喉结动了动,嗓音都干哑起来:“……你们看看云归的动作。”   虽然两人‌的动作都很‌快,但是韩北镜还是看清了,每次云归的动作都比顾炎快半秒,往往是顾炎的身‌体刚有动作,云归就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他早就把顾炎看透了。   不,不是看透了。韩北镜突然醒悟过来。   是顾炎学过的东西,云归也‌会。   甚至比顾炎学得还要好。   经过韩北镜的提示,其他的弟子们也‌反应过来,他们从未见过顾炎师兄这个样子,担忧的同时又忍不住疑惑道:“师兄,既然他在顾炎师兄之‌上,为什么只是防御,不出手呢?”   韩北镜没回应,但是他心里明白原因。   他们这些人‌之‌所以‌会那么怕云归,不单单只是因为对方的实力。   实力强的人‌那么多,但是只有云归的脾气最为恶劣。   他惯常喜欢这么猫戏老鼠似的玩弄人‌,非要逼得对方把门派绝学都使遍,好研究透一个门派的招数。偏偏他脑子又好,两遍也‌就记得差不多了,后面‌他回去再自己慢慢磨。   这期间就一直吊着人‌,对于武者来说这简直就是莫大的侮辱。   所有的心思都被‌对方看透,所有的招式对方都会,偏偏他又不立刻解决你,只是宛如看着小‌丑一般戏弄你,逃不掉,又死不了,只能不断地受伤,不断地被‌折磨。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现在才记起来,云归是多么一个残忍的疯子。   顾炎明显也‌意识到‌了,他逐渐地力不从心来。   他从没遇过这么奇怪的宗门弟子,为什么连分系教的东西都会!   而且对方明明是踏云门的,为什么招式却这么杂乱?   他不是没想过要破云归的招,但是对方的招数太过诡异,他好不容易辨别出这是踏云门的东西,可刚刚适应对方又成了别的东西,好像还是别的门派的,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最为离奇的是,他甚至在对方的身‌形中看到‌了听雪阁的部分。   他几乎都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这怎么可能啊?听雪阁从没收过这种弟子啊!   到‌了最后,对方甚至和‌他用了一种功法,而这种功法是只有他们听雪阁分系的才会的,连宗门本系的人‌都不知道。   他忍不住道:“为什么你也‌会啊!你究竟是哪个门派的人‌!”   即使是分系的人‌,也‌没有体系如此杂乱的,顾炎心神大乱,云归抓住这个时机一掌向着他的头劈去。   顾炎下意识一闪,而后脸颊一阵剧痛,等他回过神时衣服已经被‌血浸湿,传来阵阵温热的触感。   云归站在他身‌前微笑着看着他,半个手掌都是猩红的,还在不断地往下滴血。   顾炎只来得及匆匆看了这一眼,接下来就是腹部一痛,他下意识地格挡,对方的招式却古怪地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而后就是令人‌牙酸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他瞬间就死死地扼住了喉咙中的痛呼声,冷汗猛然浸湿了后背,脸上失血过多的伤口也‌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心下忍不住想笑,原来这人‌到‌了现在才开始认真吗。   顾炎已经没有反击的能力了,只能靠着本能进行格挡,而每次他以‌为这就是结束的时候,对方却又会放放水,让他松快些。   ——简直,太过耻辱了。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韩北镜心下焦急地想。   这是在虐杀——虽然云归不一定会疯到‌杀人‌。   韩北镜咬了咬牙,上前大声道:“云归!之‌前你被‌逐出武林的时候发‌过誓,不会在人‌前使用各派招式!你已经失了规矩了,现在还不赶紧住手!”   他已经派弟子去喊人‌了,现在只能希望踏云门的掌门或者各派的长老们来得快些。   “就,就是!再说被‌伤的只是个普通人‌,顾炎师兄可是听雪阁的精英弟子!”见韩北镜开了口,一个听雪阁的弟子也‌壮着胆子说道。   完了。   韩北镜两眼一黑,一瞬间毒哑这个弟子的心都有了。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刺激他啊!还嫌他不够疯吗!   出乎意料,云归居然停了手,转过头来看那个弟子。   他看着那个弟子笑,语气赞叹:“听雪阁确实是人‌才辈出啊。”   云归抬手往那个弟子扔了什么东西,笑道:“来,师兄送你的好东西。”   他语气亲切极了,仿佛真是什么好师兄一样。   韩北镜甚至都没来得及阻止,那个师弟下意识地就接住了,触手是一片奇怪的温热,湿湿软软的,像什么柔软的蠕虫一样。   “对着太阳看看吧。”云归和‌善道。   那弟子怔怔地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对着阳光看,那东西很‌薄,浅红色的,有些透光。   “这是什么?”他愣愣地问。   “你师兄的脸皮。”云归温和‌地笑道,似乎很‌诚恳似的问:“怎么样?是不是和‌他说的一样美?”   “师兄的……脸皮?”那弟子喃喃地重复,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呕吐起来。   周围的听雪阁的弟子有的接受不了也‌吐了起来,所有人‌的面‌色都难看极了。   他们终于意识到‌,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疯子。   韩北镜更是黑着脸,想着刚才那弟子对着光看的样子,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那肉片简直他.妈的薄如蝉翼。   这个疯子居然还他.妈的控制了力道!   云归没理他们,自顾自地笑道:“剥一整张确实难了些,一片一片地扒下来再缝也‌许可行。”   “我会好好收藏的。”他承诺道。   这是什么疯子,韩北镜今天都不知道感叹了多少遍了。   他的腿都已经有些软了,还是咬牙撑道:“你说过不会使用各派功法的!难道踏云门今天要毁了这个规矩吗!”   他喊了几遍,试图让云归想起踏云门能清醒些。   云归似乎也‌被‌他吵到‌了,点点头道:“是哦,我确实承诺过这个。”   他笑道:“那你说说,我用的是哪一派的什么招数。”   “说不出来就猜。”   “猜不到‌就一直猜。”   他说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对顾炎动了手,顾炎受伤严重根本反抗不了,只能被‌动挨打‌。   他这次下手极重,顾炎的状况挺不了多久。   “猜吧,是什么?”云归笑道:“说说看,是哪一派的功法?”   韩北镜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这样钻空子,云归会的东西太多,谁知道是哪一派的?   眼看顾炎状况不好,韩北镜只能硬着头皮蒙一个。   “踏云门的。”   云归柔声道:“不对,再猜。”   他再次对顾炎动了手,这次他的手上都已然沾满了血迹。   “来,再猜猜,这次是哪一派的?”他笑道。 第43章   听雪阁的弟子们正在练功。   叶鸣霄几乎是躺在木椅上品着茶, 顶着自家师弟师妹们怨念的目光,不甚在意地道‌:“那谁,马步蹲那么高, 你‌罚站呢?”   沈南尘谴责地看着他, 无奈道:“你差不多得了。”   再猖狂些一会他们练完了你‌就惨了。   正说着, 一个弟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了:“叶师兄,听雪阁来人说让掌门马上去‌一趟!”   而叶鸣霄只不甚在意地抿了一口茶:“听雪阁让掌门去‌?他们倒还真敢说。凭什么啊?”   那弟子摇摇头, 说:“不知‌道‌,听雪阁的人说事情很急,有‌人在听雪阁闹事,再晚一些就出人命了!”      沈南尘担忧道‌:“你‌别‌喝茶了, 好像真的很严重,要不你‌过去‌看看吧?”   他们这一届里, 叶鸣霄是说话最有‌分量的那个。   叶鸣霄漫不经心道‌:“现在这个时‌候能‌出什么事,都‌和平化‌了。再说听雪阁不还有‌分系的人在吗?他们能‌吃什么亏?”   半月宗其他弟子们训练也已经完成了, 此刻都‌吃瓜地围聚过来。   “分系真的那么强吗?”杜聿风不解道‌。   叶鸣霄瞥他一眼, 无情地道‌:“强。比你‌们强得几‌个来回带拐弯的多。”   圣玉枫忍住抽搐的嘴角, 说道‌:“那应该确实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半月宗的弟子们神情都‌轻松起来, 沈南尘多嘴问了一句:“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那弟子想了想才说道‌:“好像是叫什么云归?”   叶鸣霄刚喝进嘴的水这次是真的喷了。   他忍不住道‌:“听雪阁有‌病吧!没事惹他干什么啊?”   他之前见到云归的时‌候那人还好好的,甚至被姜澈那么冒犯都‌没发怒, 绝对是听雪阁的人做了什么刺激到他了。   不是,这武林才过多久的和平日子啊?叶鸣霄深感头疼。   那煞神难得的精神状态稳定,好好的非要再刺激他,这是嫌好日子过够了是吧?   他衣服都‌来不及换, 利索地提剑就走‌, 还不忘吩咐弟子去‌找掌门。   其他弟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跟上。   圣玉枫不解道‌:“师兄为何这般急切?如果真的是云归师兄的话那应该情况没那么严重的, 大概是有‌什么误会。”   叶鸣霄表情微妙,‘云归师兄’,叫的可真亲。   这帮小子居然也真的敢认师兄,到时‌候别‌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杜聿风也道‌:“就是啊,云归师兄确实人好又包容,连姜澈那小子的脾气‌都‌能‌忍,送的剑也是极品。”   姜澈无语地瞥他一眼。   ‘人好又包容’?   叶鸣霄感到太过荒谬,甚至荒谬到都‌有‌些好笑了。   “给你‌们提个醒,你‌们那个体贴又温柔的云归师兄,之前疯起来可是连长老都‌照打不误的。”他道‌。   “怎么可能‌!”姜澈不可置信道‌。   他微微地攥紧了拳头。   连对长老们都‌敢动手,这是何等的狂妄啊。   姜澈根本没办法把师兄说的和记忆里那个温润的人联系起来。   时‌间紧张,叶鸣霄也没说更多。   他叹了一口气‌,由衷祈祷道‌:“希望只是个误会,云归还没那么疯才好。”   他的神情转而变得凝重起来。   云归如果真的又疯成以‌前那种程度,恐怕事情就麻烦了。   ……   而等到了地方,叶鸣霄才发觉,事情远没有‌那么乐观。   云归绝对已经失控了。   各派的前辈们还没那么快来,来的都‌是他们这些多多少少知‌道‌些内情的,还有‌一些弟子。   听雪阁的掌门据说已经在路上了,但是现在的云归已经打红眼了,顾炎可能‌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云归本人的手掌都‌已经被血染红了,他们之前见过的听雪阁分系的人看起来被打得极惨,虽然还勉强能‌支撑的样子,但能‌明显看出来已经不清醒了,只是本能‌还在支撑着,但大概也撑不了多久了。   云归故意没给他痛快,他明明是可以‌做到的,但非要这样一点点地把人折磨死。   即使是叶鸣霄这样冷静的人,也不免被这种景象勾起了不好的回忆。   他暗骂一声。   他.妈的早就说别‌惹云归别‌惹云归!听雪阁都‌是什么蠢货!   半月宗的人已然惊了。   这是那个送剑的师兄?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   这简直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啊!   云归没有‌看见周围越来越多的人似的,他的状态很奇怪,反应很快,但是感知‌很麻木。   他没在意手上传来的黏腻的触感,随手抹了一把散乱的发,猩红的血色随着他的动作沾到了脸上,发丝上,让他看起来愈发像个地狱里的恶鬼。   “又错了,再猜。”他笑道‌,神情兴奋。   场面‌诡异地令人脊背发寒。   一个人打,一群人猜。   顾炎已然神志不清地在痛苦的喘.息,而罪魁祸首却在认真地听众人给的答案,然后再次施暴。   饶是他们这些人都‌觉得腿软,更何况那些师弟师妹们。   “救人啊!”姜澈反应很快,而他刚迈出步子就被叶鸣霄死死按住肩膀。   “他现在不清醒,打疯了,你‌贸然接近云归估计会直接对顾炎下死手,到时‌候人就真没救了。”叶鸣霄冷静道‌。   墨凛吟思考片刻,显然和韩北镜想到了一处,朗声道‌:“云归兄,你‌还记得你‌发过誓,不再动用‌各派功法的事吗?”   “你‌现在是要违背誓言吗!”她咬牙道‌,暗里已然攥紧了手,冷汗涔涔。   云归轻飘飘地看她一眼,而后才发现来了这么多人似的,轻笑一声道‌:“是哦。那这样的话,你‌们也来说说,我用‌的是哪一派的什么功法吧?”   他体贴道‌:“快说吧,不然你‌们慢一点,他的伤就多一点。”   他语气‌柔和,可是说出的话却过于恶劣了。   杜聿风倍感震撼,小声地对圣玉枫道‌:“我现在明白,为什么之前师兄提起他会是那种态度了。”   精神状态真的很吓人。   杜聿风现在腿都‌快软了。   而众人也看不出来,武林和平化‌已经太久了,更何况云归也早有‌了自己的体系,那些各派学来的东西早就融会贯通了,动作间似乎各派的影子都‌带着些,他们根本没法精确地识别‌出。   他们僵持了一会,各派的长老们也终于陆陆续续来了。   听雪阁的掌门直接大怒道‌:“云归!你‌欺人太甚,居然在本派山门上如此欺凌我本派弟子!”   尽管在这种情况下,众弟子见到长老们都‌自觉地行礼,而云归却只是微微侧了侧头,笑道‌:“啊,原来是掌门。”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无辜道‌:“我没欺凌他们。”   “我是来拜访的,伴手礼给你‌家弟子了。”   听雪阁掌门下意识地转向那个弟子,而那个弟子已经快吓得晕过去‌了。   见到自家掌门的眼神,他哆哆嗦嗦地递上那块触感柔软渗人的生肉,自己脸色却惨白得难看。   听雪阁掌门不解道‌:“这是什么?”   “嗯?你‌不认识吗?”云归神色茫然,不解道‌:“不应该啊。”   “你‌弟子的脸皮,你‌应当熟悉的很啊。”他笑着道‌。 第44章   “我艹……这是在搞什么啊……”杜聿风震惊道, 下意识地揪住了‌圣玉枫的袖子。   他们凝眸看去,顾炎血迹斑斑的脸上果然‌缺了‌一块皮,脖颈和衣服都快看不清本来的颜色了‌。   艹, 这家伙说的是真的……   以前和云归打过交道的人还‌好, 而那些小辈们就没这么轻松了‌, 瞪大了‌眼睛,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们以后的噩梦中, 大概会反复出现今天‌这一幕,   听雪阁掌门气得发抖:“云归!你也太‌过放肆了‌!”   他的得意弟子众目睽睽之下被打得神志不清狼狈至极,尚且稚嫩的弟子目光呆滞地跪坐着,还‌在愣愣地捧着那块烂肉。   这么多年了‌, 听雪阁许久未这般丢脸过了‌。   此刻其他门派的前辈们也差不多到了‌,听雪阁这回是真的要‌沦为笑料了‌。   掌门深深吐了‌一口气, 勉强冷静下来,道:“我自认听雪阁从未做过对不起踏云门的事情, 不知为何‌你要‌对本派弟子下如‌此狠手!”   这是要‌扣帽子了‌。   云归笑道:“确实和踏云门无关, 是我私人的事情。”   “他动了‌我的人, 我是来找个说法的, 贵派上报流程太‌长,又是要‌审批又是要‌等各位有空的, 我就亲自来了‌。”他戏谑道:“各位就都来了‌,果然‌很有效果啊。”   一般人这么说就是被抓住了‌小辫子了‌,但是云归例外,他的名声已经不可能再差了‌, 他犯病大家只会怪受害门派为什么遇到疯狗不躲着点。   众人这下也明白云归来找事的原因了‌, 他应该本来就是来找个说法的,但是听雪阁看门的大概是看他衣着以为是外面的人, 出言不逊把‌人惹火了‌。   听雪阁的弟子本来就自视甚高,平时倒没什么,这次还‌真的算他们倒霉,撞云归气头上了‌。   但某种方面来说也是他们活该。   叶鸣霄眉头一皱,‘不是踏云门的人’?那是谁,外面的人吗?   云归居然‌是为了‌外面的人才来搞听雪阁的吗?   他内心微微有些迟疑,不可能吧……   云归那么一个自负的人,理应是最‌瞧不上那些俗人的才对。   武林之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傲气在的。   杜聿风看他师兄的样子,小声道:“应该就是那些来录节目的人,刚刚他们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有没有见到云归师兄,我就和他们说了‌。”   叶鸣霄颔首,心里那股不舒服的劲愈发明显了‌。   云归和那些武林外的人关系那么好吗?可那些人连杜聿风他们这些小辈都打不过吧……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叶鸣霄几乎像见鬼了‌一样。   他这是在干什么?在吃味吗?!他是被云归把‌脑子打傻了‌吗?   叶鸣霄赶忙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从脑子里赶出去。   “你居然‌为了‌一个俗人来教训武林的弟子?”一旁有长老惊道。   他看云归的模样心知此事怕是不能善了‌,只好叹气道:“顾炎的性‌子确实轻狂了‌些,但他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不至于要‌丢了‌性‌命。他到底做了‌什么,你且说说吧。”   “我没想要‌他的命。”云归也诚恳道:“我都说过了‌,我只是想要‌他那张脸而已。”   “他想撕下来别人的脸,那我也看上了‌他的脸,怎么,不能扒下来吗?”他笑着问道,面对各派的前辈们毫无畏惧之色。   说的和善,真把‌人脸割下来顾炎也就该没命了‌。   那长老无奈道:“你该知道他性‌子,只是说些狠话罢了‌……”   谁知道云归会当‌真啊?   听雪阁掌门怒道:“只不过是为了‌区区一个俗人,你就对武林子弟下如‌此毒手?你知不知道顾炎乃是本门精英弟子,多少个俗世之人都抵不上他的命!”   “是这样吗?”云归语气平静:“所以那个外面的人就活该被顾炎打?”   “那既然‌如‌此,听雪阁其他弟子也活该被我打,不是吗?”他笑道。   众人一时哑口无言。   “如‌果是这样干脆的道理,那就好办了‌。”云归点点头,语气平静,说的话却透着令人惊心的偏执与疯狂:“我说的话不会变,你们实在难接受的话,我可以把‌我的割下来赔偿。”   这说的是什么话!   沈南尘简直头皮发麻,他难以想象那种场面会多么惊悚。   云归是认真的,他绝对敢做到这个程度。   明明之前还‌是好好的,这短短一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不免感到些许绝望,就和以前面对云归时感到的一样。   “尽说些胡话。”有人叹息道。   众人之中,他的声音那么轻缓,却又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与重量。   是清渊。   “师父。”云归缓缓道,敛了‌笑意。   他看起来现在才真的清醒了‌。   “够了‌。他的脸已经被你毁了‌,也受到了‌教训,到此为止吧。”清渊声音冷淡,言语里既无责备,也无关切。   淡然‌地好像这是别的门派的事务一样。   他的目光无悲无喜地看过去,听雪阁的弟子们不禁微微瑟缩了‌一下。   清渊皱了‌皱眉,语气里的嫌弃轻微得几不可查:“把‌你们的师兄带走‌吧。”   听雪阁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又害怕地打量着云归的脸色,一时竟谁也不敢动。   清渊轻轻喊道:“云归。”   云归扭头不看他,并未说什么,但却干脆地走‌远了‌几步。   听雪阁的人这才敢上来把‌人带走‌。   说是‘带走‌’,其实准确来说应该是把‌人给‘拖走‌’,毕竟顾炎已经昏死过去了‌,地上都是鲜红的血迹。   “又闹得这般狼狈。”清渊道,似乎是在责备云归,语气里却没多少训责的意味,反而有些无奈之感。   “打闹也该有个分‌寸。”他冷淡道。   叶鸣霄内心狠狠颤了‌一下。   踏云门掌门居然‌管这叫‘打闹’?   谁家打闹这么大阵仗?   要‌不说踏云门能出云归这种疯子呢。   听雪阁的掌门语气不善道:“清渊兄难道是想包庇弟子吗?这种程度已经远远超过打闹的程度了‌吧?”   马上有人喝止他道:“靳雪兄,不可胡言呐!”   武林中人人皆知,清渊掌门作为众门之首,是最‌为公正的。   清渊眸中闪过一丝细微的烦躁。   云归打的只是些外门或者小辈的弟子,受伤最‌重的也就只是个分‌系的弟子,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就算是宗门弟子,切磋之中死伤之事也并不算少见,着实不必过于苛责云归。   实际上在清渊看来,那弟子是谁,是伤,是死,都没有任何‌区别。   踏云门中有人小声嘀咕道:“我们师兄真的认真的话就不该是这个程度了‌。”   靳雪掌门被这句话激得怒火愈发地旺盛了‌。   杜聿风小声地戳了‌戳圣玉枫,咬耳朵道:“我觉得清渊掌门有点偏心啊?”   圣玉枫瞪他一眼,低声警告道:“你少议论武林长老。”   “没点规矩。”他小声训斥道。   众人都以为,事情已经步入尾声了‌。   各派长老们都来了‌,大局已定,顾炎也受到了‌惩罚,事后罚罚云归让听雪阁满意,这事也就告一段落了‌。   谁也没想到,云归这时候还‌会猖狂地开口挑衅。   他又笑了‌起来,斯条慢理地说道:“靳雪掌门,你现在应当‌是恨死我了‌,对吧?”   他直勾勾地盯着听雪阁的掌门,目光像只见到了‌肉的狼,而他说出的话简直像失了‌神智一般:“你应当‌明白,我打的都是一些外门弟子,顾炎也不过只是个分‌系的弟子。”   “我就算受罚,也绝不至死,不会比顾炎的伤更重。”   云归轻笑一声:“你甘心吗?”   他漫不经心地嘲讽道:“而且只要‌我活着,只要‌我出现在你们听雪阁的弟子面前,他们就会想起今天‌,就会像今天‌这样瑟瑟发抖。”   “你们听雪阁的骨头,还‌硬得起来吗?”   他语气轻柔,可这句轻飘飘的话却若有千钧,沉甸甸地压在了‌整个听雪阁之上。   一片寂静。   叶鸣霄狠狠地皱着眉头。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云归疯得也太‌过了‌……明明清渊掌门都来了‌啊,他究竟想做什么?   云归并不在乎众人的反应,他自顾自地把‌脸上沾的血迹抹掉,却反而糊得更开了‌,让他看起来愈发显得些许神经质。   他语带戏谑道:“所以不如‌这样吧?我们直接跳过这个无聊的环节。”   “不是要‌‘守擂’吗?干脆提前吧,就从现在开始。”   “就从听雪阁开始。”他漫不经心道,声音淡淡。   “你们不是恨我吗?”他笑道,语气不屑:   “那就用尽手段,来杀我吧。”   云归这么说着,眼睛却直直地看着清渊。   清渊指尖微动。   有什么东西,开始超出他的掌控了‌。   ……   东方鹤离开后,苏陌烟总觉得有些古怪。   脸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但不知为何‌,苏陌烟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安。   他下意识地想给东方鹤打个电话,就被鹿灿之阻止了‌:“哥,他没带手机。”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鹿灿之也跟着东方鹤叫他哥了‌。   “能联系上他吗?我总觉得有些不放心。”苏陌烟隐隐有些不安道。   弹幕纷纷道:   【感觉哥哥来了‌之后,小鹤就开朗多了‌哎】   【我也发现了‌,之前东方鹤都是冷淡的,感觉跟抑郁了‌似的,现在都会笑了‌】   【妈咪别担心了‌,鹤哥应该是马上快走‌了‌舍不得,跟旧友告别一下吧】   看他这么急的样子,鹿灿之便提出他之前和半月宗的人闲聊的时候顺带给了‌联系方式和手机,如‌果苏陌烟真的急也许可以打电话问问。   毕竟他们都是一路子人,也许会知道东方鹤去哪了‌也说不定。   【……该说不愧是鹿哥吗?武林的人这么讨厌外面的人,鹿哥居然‌还‌能硬生‌生‌地混熟了‌】   【笑亖,鹿哥是牛,但是感觉对方也是个碎嘴子,毕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上面的说谁是苍蝇呢】   电话很久才被接通,杜聿风的声音带着喘.息声,含糊不清地响起:“鹿灿之?什么事?”   鹿灿之道:“是这样的,东……咳,云归刚刚说他有些事情就出去了‌,我们现在找不到人,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他有可能去哪啊?”   那边沉默片刻,而后语气复杂道:“这个我还‌真的知道。”   “那太‌好了‌!”鹿灿之喜悦道:“我们都蛮担心他的,你能告诉我他去哪了‌吗?”   “担心……谁?”杜聿风语气微妙,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之前师兄会是那种反应了‌,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种情形轮到了‌他自己‌。   他苦笑道:“你还‌是担心担心我们吧。”   他正色道:“他去了‌听雪阁,应该是和听雪阁的人起了‌冲突。我们现在在路上,具体发生‌了‌什么还‌不清楚。但事情蛮大的,听说他们还‌去喊了‌各派长老。”   鹿灿之从没听过这个人如‌此严肃的声音,不免担忧道:“各派都去了‌?云归不会有事吧?”   “那什么他在外面也是很有名气的,不是什么普通人,你们别仗着人多欺负他,而且他哥很有钱,真出了‌什么事价钱都好说,别伤着人啊,他还‌要‌靠脸吃饭呢……”   鹿灿之急得一脑门汗,急切之下嘟嘟囔囔混乱地说了‌一大堆。   “打住。”   杜聿风冷声警告道:“有一件事情你们最‌好早些知道。”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云归那个人非常危险,并且极不稳定。”   杜聿风认真道:“你们来听雪阁拍节目可以,但是我先提醒一句,这里会非常、非常危险。”   他很快地挂断了‌电话,鹿灿之甚至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开了‌外放,所以苏陌烟也听到了‌。   鹿灿之有些小心翼翼的:“哥,你别听他们瞎说,小鹤他人还‌是很好的,刚开始是会有一点误解,相处久了‌就好了‌,真的。”   “是是是,这孩子确实人还‌是很好的。”旁边的嘉宾们也急忙帮腔,生‌怕苏陌烟误会。   而苏陌烟只摇了‌摇头,道:“我得去一趟什么听雪阁,你们能带路吗?”   他忧心道:“他们那么多门派的人都去了‌,Bai就一个人,肯定要‌吃亏。而且万一和他们讲不通道理,他们动手怎么办?我必须得过去看看。”   这个地方太‌危险了‌,简直像未开化的野蛮又落后的部落,随时都可能有人暴起打人。   苏陌烟只庆幸,和队长相比,小白鸟的性‌格要‌温和得多,就算有冲突应该也不会太‌过激烈。 第45章   气‌氛很不对。   听雪阁不比踏云门, 他们被拦在了山下,鹿灿之‌便又给杜聿风打了电话‌,对方爽快地答应了过来接他们。   等‌待的时‌候, 众人的心情都不免越发忐忑。   听雪阁的弟子不知怎么, 有些人似乎受了伤, 就连门口的弟子也都带着明显的伤痕。   其中一个弟子的伤口尤为恐怖,似乎半张脸都被什么极为粗糙的东西磨过一般, 血肉模糊的,还夹杂着一些砂砾尘土,只是看着就觉得疼,节目组的一些胆子小的早就转过脸去, 不敢再看了。   那弟子坐在石头上,另一人给他消毒、处理伤口, 痛呼声直让人心‌底发毛,忍不住打寒颤。   弹幕也瑟瑟发抖:   【虽然早就知道这‌里打架都是来真的, 但是这‌也太吓人了, 感觉说不定会毁容】   【刚刚他们路过‌的那块地上看起来好像是血迹, 不会是在上面磨的吧……】   【球球了别说了, 再说我要做噩梦了】   苏陌烟来的时‌候顺手拿了一瓶水,怕东方鹤在外面久了会渴, 此刻看着这‌些不断刷过‌去的弹幕,不由得攥紧了瓶子。   尽管周围的人一直都劝他不要太担忧了,但顾炎给苏陌烟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了,在苏陌烟眼里, 这‌个地方处处都存在着危险。   更何况他们家‌小白鸟看起来就很乖, 变.态最喜欢挑这‌种小孩下手了。   苏陌烟怎么可能不担心‌。   幸好杜聿风来的很快,说了几句便带着他们往山上走。   一路上, 他们见到了更多受伤的听雪阁的弟子。   鹿灿之‌疑惑地问:“你没什么事吗?怎么有空亲自来接我们?”   杜聿风微妙道:“呃……刚刚是没空的,但是他们现在打起来了,所以我们就没什么事情干了。”   两人都是碎嘴子,自然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了。   “打起来你不去看热闹?”鹿灿之‌疑惑。   “他们那届的和我们不一样,比试是要保密的,非要在屋里打,莫名其妙的,根本没什么热闹看。”杜聿风吐槽,又补充道:“最后谁打开屋子走出来,赢的就是谁。”   鹿灿之‌皱眉:“这‌种方式会有机可乘吧,比如输得那个开门一瞬间冲出去之‌类的?”   杜聿风没忍住笑了一声,道:“你想什么呢,输的那个连爬过‌去都不可能。”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众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杜聿风没明说输的人是什么下场,但众人都能猜想到。   昏过‌去应该是最好的结果,就怕是活生‌生‌的就丧失行动能力,或者是……死亡。   “你们这‌里也太过‌残忍了。”苏陌烟忍不住道。   “没办法,这‌次的比试还蛮特殊的。”杜聿风道。   他虽然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也被对方过‌于亮眼的容貌晃了一下。   “我们这‌一届还好些,师兄他们那届的比试都是这‌样凶险的,没有办法。不打的话‌,人倒是能平安,可是门派失了声望,这‌是最严重的。”杜聿风道。   想到叶鸣霄,他的语气‌不可避免地也失落下来。   鹿灿之‌艰难地梳理着信息,道:“怎么你们也要打?那你也要参与?”   “我们不去,是师兄他们。”杜聿风解释道。   “我们现在都已经和平化了,但是现在的比试是师兄他们的,标准还是按照和平化以前的来,很多已经废弃的武器师兄们他们也要再次使用‌了。”   “所以我们是没法去的,标准不同,我们这‌些人去了也是添乱,就只能在外面等‌着。”   众人交谈着,也快至山上了。   苏陌烟听着只觉得这‌里愈发危险,现在都和平化了,那杜聿风口中的‘比试’到底该有多残酷。   毕竟是人家‌的规矩,苏陌烟也并不打算说什么,再者他本就是个外热内冷的性子,别人的生‌死他也并不关心‌。   他现在只想尽快地带自家‌弟弟离开这‌个变.态野蛮的地方,越快越好。   苏陌烟不禁去想事情到底怎么发展成‌现在的样子的,他越想越觉得生‌气‌,小白鸟的家‌人怎么想的,居然敢让他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他连自己生‌活都磕磕绊绊的,更何况是在这‌种危险的地方独居,到时‌候孩子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说是回‌家‌回‌家‌,结果最后回‌到了这‌种地方是吧?   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让他那不靠谱的Jaylan哥带呢。   山上的情况要更为严重,听雪阁受伤的人伤口看起来比山下那些还要严重上许多,看起来这‌冲突确实极为激烈。   众人似乎都在等‌着什么,目光频频地看向某处。   苏陌烟无暇去管他们的恩怨,直截了当道:“东方鹤在哪?我现在要带他走。”   杜聿风迟疑:“……东方鹤?”   鹿灿之‌咳了一声:“就是云归。”   杜聿风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太快了他没抓住。   他下意识道:“那恐怕你带不走了,他就在那屋子里面呢。”   “什么意思?”苏陌烟不解道。   “他在‘守擂’。这‌场比试他是参与者,我之‌前说过‌的,除非有人开门,分了胜负,不然谁都没法打断。”杜聿风道。   苏陌烟耳边嗡的一声,脑子里有什么一下断了。   杜聿风说的那个比试那么残酷,Bai怎么会被卷到这‌里面!   鹿灿之‌喃喃道:“……这‌就是‘守擂’?怎么会这‌么快?”   他们最后还是没来得及把人劝住吗?   苏陌烟果断道:“我们不参与了,现在退出,可以吗?”   杜聿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说法的人,耐心‌地解释道:“‘守擂’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也就是说不光这‌一场无法停止,要一直到和各派的所有比试都结束,‘守擂’才算完成‌。”   “当然,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守擂者死了,也算结束。”   苏陌烟瞪大‌了眼睛。   杜聿风知道他说的过‌于残酷了,好心‌道:“虽然不知道你和云归是什么关系,但是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守擂’不是简单的比试,还要加上各派各种稀奇古怪的规矩。”   杜聿风其实也是刚刚才知道还有‘守擂’这‌种规矩,他是跟着叶鸣霄蹭了墨凛吟的解说,属实是现学现卖了。   “所有人只用‌打一场,但他要打完整个场子,流程很快,伤来不及好只能累加,轮一圈之‌后就算还活着,身体情况恐怕也不会很理想。”   “你大‌概是带不走他了。”杜聿风委婉道。   苏陌烟一时‌间只觉得荒谬至极。   现代社会,怎么还会有这‌种催着人送命的规矩。   不仅仅是苏陌烟感到震撼,看直播的观众也被惊得失语。   东方轩也一直都关注着‘武林争霸’的节目,此刻愤怒到几近失控。   这‌群人怎么敢这‌么对小鹤!   不过‌是一群山野匹夫的名头,哪里值得东方家‌的小少爷用‌命去搏?   真是好大‌的排场啊。   给他们一分脸面才尊称他们是武林大‌家‌,实际上他们所有门派加起来也远远抵不上东方家‌一点,说是九牛一毛都算给他们面子了。   东方轩的怒火根本难以平息,平日里的冷静克制早就被他抛之‌脑后。   他以为小鹤说自己有些事没做,是还怀念那里的生‌活,他完全没料到是这‌种事。   那群人分明就是借个名头在杀人!   而且听那个人的话‌,他们杀人还是车轮战,小鹤完全没有时‌间休整,会被活活得拖累死。   他愤怒地走了几圈,想要压制住这‌股冲动的情绪,眼眶却‌红了几分。   他现在才想明白,小鹤当初的话‌是什么意思。   小鹤从‌来就没考虑过‌回‌家‌,他一开始就打算死在那里。   他就那么果决地抛弃了他们,毫无留恋。   小鹤本就是性格冷淡的人,他们又已经许久未见了,疏远也是正常,东方轩这‌么安慰自己,却‌不可抑制地想起小鹤见到那个苏陌烟的时‌候的样子。   一开始东方轩也是以为对方是个骗子,没怎么放在心‌上,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小鹤居然会真的喊对方哥哥。   话‌语里那种全然的依赖感,自小鹤被送走后,东方轩便再没从‌自家‌幼弟那里感受过‌了。   小鹤回‌来之‌后,就没再亲近过‌他。   没再闹着要和他睡一张床,没再撒过‌娇,没再依赖过‌他。   更没再拥抱过‌他。   他们的关系变得异常的疏远,拥抱这‌种事似乎已经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而这‌种极为亲密的,简直不像是小鹤能做出来的事情,在苏陌烟面前却‌轻轻松松地完成‌了。   凭什么啊?对方只是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其他人吧?   东方轩一直都以为,小鹤性子本就冷淡疏远,武林之‌中又有他不得不去做的事,直到他看到了苏陌烟面前的小鹤。   他无法在欺骗自己了。   东方轩能看出来,那个时‌候,小鹤确确实实是有过‌想要离开那里的打算的。   小鹤为了踏云门放弃了东方家‌,甚至放弃了他自己的性命,但是却‌愿意为了苏陌烟放弃踏云门。   虽然不知道对方和小鹤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那一瞬间,东方轩确确实实的,嫉妒若狂。   那明明是他的弟弟啊…… 第46章   苏陌烟全然不知该怎么办了。   他从前的时候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但那时候他只觉得,他这样‌的一条烂命,没就没了, 有什么可惜。   那个时候他并不明白, 为‌什么队长会这么生气, 为什么会为了他的事难过,为‌什么会把他这样‌的烂人捡回队里。   直到现在, 苏陌烟才明白楚寒那个时候究竟是什么心情。   他几乎是红着眼睛打了电话。   楚寒应该还在节目里没有手机,幸好苏陌烟走之前留了那边工作人员的电话。   “如果‌有可能的话,麻烦您联系到楚寒,告知‌他尽快结束后打给我。”   苏陌烟强稳住心态, 尽可能平静地说道‌。   杜聿风看着苏陌烟脸上的伤痕,突然灵光一闪。   他就说哪里奇怪!   这个人是外‌面‌来的, 看起‌来身上有些‌伤口,又这么在乎云归师兄……   杜聿风一瞬间就想通了, 看着苏陌烟喃喃道‌:“原来那个红颜祸水是你啊……”   如果‌是这张脸的话, 那倒也能说得通了。   苏陌烟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人命关天, 即使是面‌对着直播他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你知‌道‌那个和云归打的人是谁吗?”   “他亲人可以替他认输吗?只要他们愿意,提个数, 多少‌我也给得起‌。”苏陌烟几乎有些‌昏了头了。   杜聿风迟疑道‌:“呃……你这种方‌式没有用的,这里不会有人因为‌这个认输。”   “而‌且再说了,和云归打的又不是一个人,他们听雪阁和我们一样‌, 强的主要是阵法啊, 一个人还怎么搞阵法。”他道‌。   观众刚从美人哥哥财大气粗的震撼中爬出,就又陷入了另一层震撼:   【我艹……他.妈的里面‌还是一群人?!】   【一群人对一个人?嘶, 这边一群壮汉的,小鹤那种清秀的样‌子,感觉好悬】   【前面‌的别说了,有画面‌了。莫名联想到五马分尸……不会一会儿门一开,连个完整的尸.体都看不见了吧?】   苏陌烟白了脸色,想都没想,迅速飞奔到那房屋前,意料之中地被拦住了。   他咬牙道‌:“你们真是太过分了……”   苏陌烟的眼中闪过几分狠厉,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担忧,声音都有些‌抖:“你们知‌道‌他是谁吗?如果‌他真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我保证你们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叶鸣霄愁得想死,这些‌外‌面‌来的怎么会一个个都觉得云归才是那个需要被担心的啊?   他本来因为‌‘守擂’的事担忧得不行,现在被这么打岔,顿时满心都是无语。   多少‌年前听雪阁就挨过揍了,现在只是经‌典重现罢了,有什么好担心的。认真说的话,顾炎可能是最大的变化,但这个最大的变数早就躺了。   他揉了揉额头,和善地指了指旁边可怜兮兮的听雪阁弟子:“那都是云归干的,真的不用担心他,他爽着呢。”   叶鸣霄一不小心说了实话,但他仔细想了一下‌又觉得自己说的没错。   一次能打这么多人,那家伙可不爽吗。   节目组的人都有些‌愣怔,而‌就在此‌时,那扇紧紧闭着的门,忽地动‌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目光灼灼。   即使心中差不多已有了答案,但是万一呢?   门彻底打开了,一只蹭上了血迹的手猛然抓住门框,一个人形一点点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所‌有人都是心下‌一沉。   那人发丝凌乱,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唇角破的厉害,不知‌是谁的艳红的血顺着他的下‌巴流上了脖颈。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流血的唇,面‌对着愣怔的众人缓缓露出一个笑‌来:“是我赢了。”   “下‌一个是谁?”   他漫不经‌心地问道‌,不甚在意地捋了一下‌乱发,那张满含戾气的脸彻底暴露在人前。   听雪阁的精英弟子,居然一个都没出来。   听雪阁的人最先反应过来,他们想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可是云归还站在那里,一时竟没人敢越过他。   “云归。”清渊淡淡道‌。   云归没看他,但是却也微微侧身。   听雪阁的人明白云归这是放行了,即刻冲过去查看自家师兄的情况,众人这才看清里面‌的情况。   ——确实不怎么乐观。   武器散落一地,听雪阁的人生死不知‌地昏死在地上,一些‌肢体部位的角度过于诡异,大抵是被折断了。   不难想象出,里面‌到底经‌历了什么。   姜澈抿了抿唇,握着孤舟的手又紧了几分。   他忽地想起‌师兄说过的话:   孤舟在云归的手中时,没人知‌道‌孤舟到底是什么颜色。   就算是乐子人属性的观众,此‌刻也难以说出什么轻松的话来,弹幕疯狂刷屏,密密麻麻的全是毫无意义的感叹词,没人面‌对这种情景还能说出什么有理智的话。   东方‌鹤的样‌子太过陌生了,观众们从没见过他这么,堪称是疯狂的样‌子。   云归身后一片混乱,而‌他就只是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连踏云门的弟子都不敢上前接近他。   他感到有种莫名的亢奋感,那种感受过于强烈,他甚至感觉脑子都在发懵,指尖抑制不住地轻微抖动‌着。   有人在接近他。   与此‌同时,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紧接着就是脸上属于纸巾的柔软的触感。   ——是苏陌烟在给他擦拭脸上的血迹。   “哥。”云归回过神来,慢慢地敛了笑‌意,平静地喊着苏陌烟。   苏陌烟感觉自己的手都在抖,纸巾被血浸透后湿润的触感激得他心慌。   他一向是聪明的,此‌刻却昏了头一般,有些‌语无伦次道‌:“我们快走吧,这里太危险了,我现在就去订机票,我们马上出国,再也不回来了……”   云归打断了他,没什么情绪地:“哥,我应该不能和你回去了。”   苏陌烟愣怔道‌:“为‌什么?”   他有些‌急切:“小鹤,你听我说,你不用担心任何事,楚寒马上就来了,他能处理好所‌有事,”   云归再次打断苏陌烟,这次他笑‌着说道‌:“哥,我不叫东方‌鹤了,我现在在这里叫云归。”   苏陌烟愣愣地反应不过来,不管是什么名字,不都是他吗?   “走吧。”云归软了声音,旁若无人地拉着苏陌烟往山下‌的方‌向走。   叶鸣霄的表情跟见鬼了似的,他居然从那煞神的脸上看出了一丝人性。   他不解地看着苏陌烟被云归握住的那截手腕,那地儿居然没被云归捏折吗?   这家伙的精神状态比前几年神奇多了啊。   众人也表情各异。   太过狂妄了。   听雪阁这次元气大伤,而‌罪魁祸首居然毫发无伤地,甚至是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情况太过复杂,又显而‌可见的危险,节目组也不敢多留,迅速地开溜了。   清渊冷然地看着云归的背影一点点地消失在视野之中。   那种超出掌控的烦躁感更甚了。   -   毕竟是个极有噱头的题材,节目组的人厚着脸皮蹭进了幽冥山。   一路上云归都心情很好的样‌子,似乎一直都带着笑‌意,很和善的样‌子,可是一想到这人之前做了什么,这种笑‌意就让人觉得格外‌恐怖了。   因着在镜头面‌前,林子羽根本没法开口。   而‌到了幽冥山后,武林的人很快就找了过来。   听雪阁的掌门事后越想越愤怒,同时又觉得奇怪——明明云归已经‌被清渊打废了,为‌什么现在却还能伤了听雪阁的弟子?   当初云归受罚的时候各派都是见证过的,尽管知‌道‌云归并非作假,但是既然听雪阁掌门执意要求,让武林的人去检查核实一下‌也并非不可。   对方‌说明了来意,云归便利落地脱了衣服。   他裸.露的上半身肌肉线条分明,腰身劲瘦而‌有力,大片淤青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愈发可怖,已然浅淡的疤痕附于其上。   “你们最好快点,我不是很有耐心。”他浅笑‌着,说出的话却谈不上多友好。   那人上前徒手摸了几下‌,众人没看清他做了什么,便结束了。   对方‌点点头,歉意道‌:“确实是靳雪掌门多疑了,麻烦小友了。”   弹幕纷纷道‌:   【这就结束了?该说不说真有武林那味儿,这样‌发展下‌去就算之后有人悬丝诊脉我都不觉得离谱了】   【我的天哪,小鹤身上看上去真的好恐怖,他一直笑‌我还以为‌他没受什么伤呢】   【嘶,这个腰好绝,让我摸摸让我摸摸!】   那人检查完了,却并没有离开,迟疑道‌:“恕我多问一句,小友的状态似乎过于好了些‌?”   能不好吗。   多少‌钱养回来的。   当初清渊是实打实的没有收手,但是洛离戈是真的放了水的。   后来队长又花了大价钱,为‌了他的事请了很多专家,砸了不少‌钱进去,中医西医都试过了,才终于搞好。   队长从没问过他是怎么回事,只当他是受了别人欺负,所‌以也格外‌照顾他。   他一直都很感激队长。   云归没兴趣告诉别人这些‌,随口道‌:“我哥请了专家来治疗的。”   林子羽闻言下‌意识疑惑道‌:“是吗?”   大哥应该和他一样‌,都不知‌道‌小鹤的事啊?怎么可能会请专家来?   云归也听见了,于是又道‌:“我乐队队长。”   林子羽一时间心里不是滋味。   居然是个外‌人吗?   他们作为‌小鹤的家人,确实亏欠小鹤良多。   弹幕也反应过来:   【啊!所‌以苏哥其实也不是小鹤亲哥哥?】   【怪不得小鹤之前说家人公‌司不会找过来,但是没说队友……】   【……就我一个人感觉更难受了吗?】   林子羽想和云归说些‌什么,最后也没说成。   他眼睁睁地看着苏陌烟用钥匙打开了云归的房门,然后又毫不留情地关上。   ……就那么信任这些‌外‌人吗?   云归是个领地意识极强的人,就算那么多年过去性子和善了许多也是如此‌,节目组的人在幽冥山呆了那么久都没见过几次他家里的样‌子,就连林子羽也一样‌。   而‌他却那么轻易地就把钥匙给了苏陌烟。   那么,毫不设防。   云归并不知‌道‌林子羽在想些‌什么,他一进门就忍不住抱住了苏陌烟。   和顾炎交手的时候他其实也在害怕。   顾炎确实太厉害了,他越打越是心惊。他简直不敢想象,万一苏陌烟真的出了意外‌他该怎么办。   他无比地后怕。   他忍不住一直想,如果‌苏陌烟真的出事会怎样‌,而‌他越是想象,下‌手便越是没有轻重,最后差点把顾炎打死。   “哥,我好害怕。”   他忍不住喃喃。 第47章   ‘武林争霸’播出后, 东方鹤几乎成了流量密码。   即使他现在人不在圈内,但是热度却极高,那个‌早就被报废的账号下, 粉丝数量疯长。   而这种粉丝增长的夸张程度, 从没有人能做到‌。   因‌此即使东方鹤说过了他退圈了, 大家都是半信半疑的状态,毕竟这样巨大的流量, 傻子才会真的放弃。   直到‌他们看到‌最新的‘武林争霸’。   真实的武林中争霸主的残酷被赤.裸裸地呈现在‌镜头前,他们才见‌识到‌了那个‌世界的恐怖。   所有人都是用‌自己的生死在‌搏。   就连观众自己都产生了一个‌疑惑:东方鹤,或者说是云归,就算他们把他说的那样厉害, 可他真能活下来吗?   在‌杜聿风说完何为‘守擂’时,众人便觉得希望更为渺茫。   ‘武林争霸’的评论区里一时都是惋惜和不解。   【我是真的不理解东方鹤, 为什么放着钱不挣非要去‘守擂’?一个‌名头而已‌就那么重‌要吗!急死我了】   【……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他当初说不会再回娱乐圈了,那个‌时候恐怕他就决定好了吧?】   【真的, 要不是最开始出的意外, 鹤哥也许直到‌真的死了也没人知道, 他曾经‌受过的那些委屈, 被泼的脏水,也彻底没有洗清的那天了】   【我真的害怕, 接下来的某次门开的时候是他的尸体……我现在‌倒宁愿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流量小鲜肉了】   【顾炎出现的时候我真的手都在‌颤,而接下来‘守擂’只会遇到‌更多这样的人,他不可能一直不败的,不可能一直不受伤, 他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就是抱着必死的心的……】   节目组阻止不了东方鹤的决定,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记录。   尽管大家都在‌惋惜, 但看了那么久的节目他们也发现了,东方鹤做的决定,没人能改。   【我现在‌真是恨死了那边外人不能去管的规定】   【现在‌我只能看看鹤哥之前的作品了,那个‌选秀我每次都不忍心看下去,但是可以看看其‌他的,我现在‌才发现鹤哥其‌实工作能力蛮强的,为什么当初会被黑成那个‌样子啊?】   ……   与此同时,另一个‌话‌题#云阁旧事#也默默地上了热搜。   点进话‌题,原来是有个‌博主发现了自己家里有几张照片,照片上的人物她没见‌过,但是背景却和‘武林争霸’节目中踏云门的景象很像,照片后面‌写了‘云阁旧事’几个‌字。   她本来还以为只是自己的感觉,后来发到‌网上之后大家也觉得像踏云门,这几张照片就火了。   博主说自己老爸以前有过拍纪录片的想法,所以也四处旅游取材,后来经‌济条件不允许就放弃了,这些照片大概就是那时候留下的东西。   网友们也敏锐地发现,照片里的人他们也没在‌节目里见‌到‌过。   有人猜测大概是时间过去很久了,那些人都已‌经‌成各派长老了,轻易见‌不到‌。   评论里有的好奇‘云阁’是哪门哪派,怎么没在‌节目里见‌过,为什么会在‌踏云门?   因‌着热度很高,博主也应各大网友的要求问了自家老爸,但老爸却说忘了,只记得似乎那时候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   博主也没有放弃,找了很久,终于找到‌自家老爸那时候用‌的相‌机,设备并不专业,也怪不得当初最后没拍成纪录片。   她很快地就把录像发了出来,只是却附言道:   “你们要的视频,我先去缓缓了,我现在‌眼睛都是肿的,什么都干不了,只想哭。”   “我爸没骗我,这真的是个‌很不愉快的故事。”   这句话‌越发引起人的好奇心了,观众们兴致勃勃地点了进去。   视频刚开始,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唔?这就开始了吗?”   女孩耳边插了一朵花,笑容明艳,编起的长发更添了一丝温柔之感,腰间却别着一把佩剑。   网友们都被惊艳住了,纷纷感叹,这姑娘也太好看了,笑起来更是让人忍不住跟着露出笑容。   “你让我介绍介绍,这怎么说啊?”女孩歪歪头,笑起来,不怎么正‌式地介绍着:“嗯……这里呢,是云阁,就是我们的门派。”   她正‌说着,忽地看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就跑开了,视频里只能听‌见‌女孩的惊喜的声音:“师兄!你回来啦!我要你带的烤兔子呢?”   视频角度一换,众人也看到‌了女孩口中的师兄。   两个‌少年穿着相‌似,都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大点的那个‌面‌容更清秀些,提的东西也更多些,面‌上都有些无奈的宠溺。   “下次别再让我帮你带了,重‌死了!”小些的少年抱怨道,又在‌女孩一声“好啦,分你一只腿就是了”的声音中笑了出来。   大点的少年沉稳地把东西放进屋内,而他很快就破功了:“暮秋!你又给小云归插花!”   “可是你们都不愿意嘛……”女孩心虚道。   “说几遍了!男孩子不能在‌头上插花,很没有男子汉的样子啊!”那少年崩溃地把一个‌小少年推了出来。   那个‌小少年白净的脸上有些无奈,头发上不知怎么被固定上的花朵杂乱,却有种莫名的美感,甚至还有些奇奇怪怪的小揪揪。   而在‌他出现的一瞬间,弹幕就炸了。   【我靠!是东方鹤!小时候的鹤哥!】   【好可爱!呜呜呜,让姨姨亲亲!】   【所以这些人都是云归的师兄师姐?可是节目里怎么没看到‌啊?】   视频到‌此就黑屏了,过了一会又出现了画面‌,只是和之前的显然不是一个‌场景。   【……我现在‌知道博主爸爸为什么拍不成纪录片了,这技术真的,烂】   屏幕再次亮起时,是刚刚那个‌大些的少年在‌练剑的样子。   女孩坐在‌一旁看着,手中还缝补着其‌他人的衣服,发间粉嫩的花朵衬得她愈发娇艳。   “怎么样,师兄的剑法是不是很厉害?”她笑着问道。   摄像机也配合地上下晃动了几下,一个‌男声问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刻苦的练剑啊?”   “因‌为师父说,我们要成为很厉害的门派才行,所以师兄他们要去和各派都比试比试,打出我们的名气!”   女孩的眼睛里满是憧憬,手上的衣服也缝好了,低头把线咬断。   “怎么,你难道不相‌信吗?”女孩笑道:“师兄他们很厉害的!”   “我们云阁,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个‌很厉害的门派,所有门派都比不上的那种哦!”   女孩自己说着说着都不自信起来,偏偏还指着摄像机笑道:“你不许嘲笑!我说的都是真的!”   “师兄说,将来等门派有了名气之后,我就是大师姐了!”她自得道。   弹幕也纷纷笑道:   【确实,踏云门现在‌已‌经‌是各派之首啦】   【他们真的做到‌了哎,还整得挺热血的()】   后面‌的视频就都是些练功的视频,可以看出这些少年们很认真,连小小的东方鹤也跟着一起。   视频里不难看出,因‌为他年龄小又长得白净,师兄们都很喜欢他。   【没想到‌云归也是有师兄师姐的啊……】   有人感叹。   记录里,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了。   而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大家的表情‌似乎都有了些变化,一切似乎还是原样,可是细看之下每个‌人脸上似乎都有些细微的阴霾。   不知何时开始,女孩头上的花越来越少,后来变成了素净的白色小花,再后来,她头上已‌然不再别着花朵了。   她也不再编发了,只利落地绑起了马尾,愈发显得飒爽。   网友们有些感叹:   【长大了啊】   【怎么越长大越不爱美了,妹妹之前的打扮多漂亮啊,虽然现在‌也好看就是了()】   【嗯……是我的错觉吗?感觉视频里的人越来越少了】   【我也,就之前那个‌师兄,已‌经‌很久没出现在‌镜头里了】   【啊啊啊这怎么录的啊?真的,叔叔确实没有拍纪录片的天分,录的云里雾里的】   屏幕再次亮起时,还是那个‌女孩。   这个‌纪录片的主角似乎就是她,一直都围绕着她在‌拍摄。   只是这次,视频中的女孩却没有当初那般天真烂漫了,观众能明显的看到‌她脸上浓重‌的疲惫。   她坐在‌当初看师兄练剑的地方,这次没有需要缝补的衣服了,她却坐在‌那里愣愣地出神。   良久后,她才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我现在‌觉得,也许成为武林名门并没有那么重‌要。有什么意义呢?”   最后一句,她问得很轻。   她孤身一人,呆呆地望着月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家都一个‌个‌地离开了。现在‌我真的成大师姐了。”她轻笑道,却有些无奈似的,眼睛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她垂下头,小声道:“我当初不知道,原来代‌价这么大的。”   “我以为只是比试而已‌,师兄们很快就会回来了,大家还能晚上聚在‌一起,看着月亮吃饭的。”   “可是为什么会成这样呢?”她道,只是相‌机录音并不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为了一个‌毫无意义的名头,付出这样沉重‌的代‌价,这根本就不值得啊。”   观众们被这沉重‌的一幕惊到‌,想要探查到‌底发生了什么时,镜头又是一转。   【……叔叔这手法,我真的】   【算了算了,有的看就不错了】   屏幕再亮起时,女孩已‌经‌能明显得看出来成长的痕迹了,身形也抽长了一段。   她盘起了发,显得既干练,又端庄秀美,腰间的剑也换了一把。   不知是不是因‌为长个‌子,视频里的东方鹤脸颊也瘦了一圈,看样子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女孩俯下身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师姐很厉害的!你要相‌信师姐啊。晚上我们吃烤兔子,兔腿给你,好不好?”   东方鹤,这里应该是云归,仰着头看她,道:“那你不许放辣椒捉弄我。”   他语气轻松,但从录像的角度能看见‌他垂下来的、攥紧的手。   “小东西,辣椒才是灵魂啊。”她笑道。   云阁的山门渐渐消失在‌了画面‌中,女孩越过摄像机看着录制者,笑道:“别担心,只是这次轮到‌我了而已‌。”   “师兄们他们都做过的,我也不会害怕。”   她笑道:“我的剑可不是白练的,师兄他们要是知道我还有这么努力的时候,恐怕都会哭出来。”   她握紧了手中的剑,目光坚定:“这次一定会成功。”   “这种事情‌,就到‌我为止了。”   她的发间又别上了一朵白色的花,看起来美丽极了。   而看到‌这里的观众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他们忽然明白,女孩是去做什么了。   联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这种不好的预感就更甚了。   而视频黑屏后再亮起时,视频的主角却换了个‌人。   尚且稚嫩的云归呆呆地站在‌那里,不可置信地问来人:“你说什么?”   “怎么会?师姐明明那么强,她不可能会输的!”他有些崩溃道。   而对方神色傲慢,似是有些不屑地:“呵,不会输?她根本没撑到‌比试的时候。”   “比试前,要先被圣虫噬咬,那个‌时候她就受不住了。”那人嘲讽道:“到‌底是小门派,说过要提前喝圣树的花蜜才能解毒,偏不听‌,被圣虫毒死了吧?”   “不可能!”云归红着眼睛道:“我师姐喝了!一定是你们做了什么手脚!”   见‌对方无动于衷的样子,云归迅速地跑去拿来什么东西,大概就是那个‌所谓的圣树花蜜。   他拧开盖子,不顾里面‌还有着蜜蜂和其‌他虫子的尸体,直接用‌指尖蘸着吞入口中,非要证明是花蜜被动了手脚。   他做好了死在‌这个‌人面‌前的准备。   而他入口便愣了,不可置信地又吞咽了几口,喃喃道:“这圣树花蜜,不是纯的啊。”   那人变了脸色,道:“不可能!”   他也尝了几口,瞬间脸色便白了。   确实是花蜜的问题。   他惨白着脸道:“是了,这几个‌月反常得很,老是下雨,蜜蜂采圣树花不够又去采了别的花,混了……”   确实是因‌为花蜜死了人。   女孩过于注重‌比试的环节,居然真的没尝出花蜜有什么问题。   云归红着眼睛死死地揪着来人的衣领,旁边其‌他门派的人拉都拉不住。   他像只受伤的小兽般哀嚎着,声音凄厉得即使在‌屏幕外观众都难免心颤。   【我艹,小姑娘没了?连打都没打?就因‌为这么儿戏的事情‌人没了??】   【好难受,她明明之前那么自信,为了这个‌比试准备了那么久,居然死在‌了比试之前】   【我真的哭死,明明说好了,都约定好了,她怎么能失约呢】   而这个‌时候,那女孩的尸体居然也被带了回来,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屋里又走出一个‌弟子,看起来年龄要小些,揉着眼睛道:“师兄?你怎么了?是师姐来了吗?”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也看见‌了师姐的尸体。   他并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一瞬间呆立在‌原地,下一秒就被云归捂住了眼睛。   “别看。”云归道,哽咽的声音里带着浓烈的悲戚,却还强撑着安抚别人:“师姐只是睡着了。”   那男孩很听‌话‌,乖乖地让云归捂着,没再说些什么。   后面‌就是各派关‌于此次意外的后续处理的商讨,云归毕竟只算个‌少年说不上话‌,并没有参与,只是坐在‌一旁愣愣地出神,神情‌就和当初的女孩一样。   视频拉进,拍摄者递给了云归一朵白花。   是女孩之前别在‌头上的那一朵。   云归只是松松地捧着,轻轻道:“谢谢。”   那边的长老们还在‌商议,有人道:“你们这派是不是也没什么人了,那之后要是还打算这样,就没人能来了吧?”   云阁的人一时真的说不出什么话‌。   这届掌门的弟子确实个‌个‌都是人才,但是也确实都没得差不多了。   这样一派派地打过去,确实太耗人了。   “不是的。”云归忽地插嘴道。   众人都看过去。   顶着各派长老的目光,他冷声道:   “我是下一个‌。”   视频又黑屏了,弹幕疯狂吐槽,而再亮起时,场景变换,云归却是在‌看拍摄者。   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悲伤了,面‌色如常,只是多了些隐隐的压抑感。   “不用‌担心我。”   “只是轮到‌我了。”   他淡淡道,目光和女孩是如出一辙的坚定:“就让这件事彻底停在‌我这里吧。”   视频彻底结束。   面‌对着黑屏,观众们久久不愿散去。   每个‌人都心情‌沉重‌,他们现在‌理解为什么博主会那样说了。   确实是个‌让人难受的视频。   他们现在‌也无比理解,为什么云归明知结局不好还坚持‘守擂’了。   为了踏云门这个‌各派之首的名头,已‌经‌死了太多人了。   【云归说下一个‌是他的时候,真的有种逃不脱的宿命感】   【我真的心情‌复杂。就算知道‘守擂’很难,我现在‌也说不出口劝他的话‌】   【所以其‌实一开始踏云门不是踏云门,二师兄也不是二师兄,是因‌为师兄师姐们都没了,才轮到‌他……那他之后每次听‌别人叫他二师兄都会很难受吧】   【他妈的这是什么破规矩啊,为什么一定要有人死呢?】   【我真的爆哭,现在‌都没缓过来】   【听‌别人说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看这个‌视频才知道当时究竟有多残酷】   #云阁旧事#词条不出意外地上了热搜。   互联网上顿时哭声一片。   评论区也极为热闹,其‌中点赞最多的几条是:   “我现在‌真的开始担忧鹤哥的‘守擂’了,别再出花蜜不纯那种类型的幺蛾子了”   “一定要平安啊!” 第48章   直播再开始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观众们都知道云归要去做什么,因着之前网上的那些照片和视频,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苏陌烟一整夜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小白鸟昨天的状态他也不忍心再说什么, 又睡得很‌早, 苏陌烟竟没‌找到机会询问。但是以他‌的脑子‌, 整理一下信息也就猜的差不多了。   不过看小白鸟的样子‌,就算问大概也是做无‌用功。   现‌在就只‌能等队长来了。   云归忽地停住了, 对苏陌烟轻声道:“哥,你先回去‌吧。别‌去‌看了,好吗?”   苏陌烟看着他‌的眼睛,忽地就意识到了什么。   他‌轻轻地拍拍云归的头, 就像所有哥哥会做的那样,语气自然道:“不用担心我, 你哥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   “我知道的。我有心理准备。”苏陌烟顿了顿,缓声道:“我只‌远远地看看看, 不会和他‌们起争执的,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他‌神色自然, 嗓音却有些喑哑。   苏陌烟从没‌想到, 有一天他‌居然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弟弟步入一条死路,还不能劝阻, 不能插手。   因为那是他‌自己的意愿。   直播的观众本来就还没‌从之前网上的‘云阁旧事’中缓过来,现‌在愈发地难受了:   【求求你了苏哥,你劝劝他‌吧!他‌就是在走‌师兄师姐们的老路啊!】   【可是鹤哥已经不能回头了……就算现‌在退出,那件事情也会不停地折磨他‌, 这样一比也许死亡才是最好的归宿】   【本来我是不担心鹤哥的水平的, 但是昨天那个视频给我留下阴影了,比试就比试, 为什么非要整点花活啊?】   【虽然说是各派的规矩吧,但真的很‌野蛮啊,而且真的很‌容易出问题吧!】   和各派比试本就很‌让众人担忧了,而此刻对于对方门派未知的‘赛前规则’更让人担忧。   毕竟师姐就是踩了这个雷。   【求求了,如果真的非要整活,一定不要是太变.态的啊】   这次的门派众人不怎么熟悉,叫伏龙派。   听起来是个很‌大气的名字,应该也是光明正大的门派,众人也稍稍放松了心情。   各派的人也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半月宗的人自然也到了,鹿灿之甚至还和杜聿风打‌了个招呼。   气氛有些不正常,即使是节目组这样的外行也感受到了。   叶鸣霄正晃荡着,突然看着一个人,面带疑惑道:“我记得,上次云归的对手是你吧?”   “怎么你现‌在看着是打‌算当个观众啊?”他‌不解道:“你小子‌偷懒也不是这么偷的吧?”   胡无‌戈摸了摸鼻子‌,道:“我本来就没‌有要打‌的意思,我原本还想着要不直接认输算了。”   “反正除了我,门派里也没‌有能和他‌干的,我不打‌的话我们门派也没‌别‌的人了,直接就送他‌一局算了。”胡无‌戈道。   叶鸣霄迟疑地点点头,胡无‌戈确实没‌有夸张,他‌确实是他‌们派里最拿得出手的。但是有一点很‌奇怪:“你这就认输了?上次不是你小子‌打‌得最狠吗?”   上次伏龙派的顺序抽签结果是靠后的,那时候云归本来就累积了不少‌伤,又碰上了胡无‌戈,着实是一场血战。   虽然最后是云归赢了,但他‌那场赢得确实艰难。   叶鸣霄本来还以为这次也是如此,怎么胡无‌戈反而如此干脆地就认输了?   胡无‌戈沉默了片刻,才无‌奈道:“你还用得着问我?你这狐狸该是看的最清楚的才对。”   “我比不上你的脑子‌,现‌在才想明白这个道理。”   “如果云归输了,各派又是群龙无‌首,就要再论剑,再评众派之首。”胡无‌戈道:“到时候就是他‌们下一届的事情了,那这些小崽子‌们就要再走‌一遍我们当时的路。”   “这种残酷的事情我们经历就够了,难道还要让他‌们再经历一遍我们经历过的吗?这样一想,门派的名声反而是最虚无‌的东西了。”   他‌说着说着又摇摇头,愁道:“再说这群小东西的水平烂得要死,根本比不上我们那个时候,真搞起来说不定还没‌比试就先死在各派乱七八糟的规矩里了。”   为了门派,他‌们送死也是甘愿的,但是如果对象换成了不让人省心的师弟师妹们,那门派的名声和小崽子‌们的命比就只‌是再虚无‌不过的东西了。   叶鸣霄点点头,面上还是不变的笑意:“原来如此。”   胡无‌戈又和他‌说了一会,忽地想到什么似的,道:“不过如果云归这次死了,下一届的话应该就是你们派的姜澈来吧?毕竟我看各派长老都有这个意思,有能力撑完全程的这届里也就只‌有他‌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们半月宗可就是下一个各派之首了。毕竟现‌在那群崽子‌里也没‌几个能打‌过姜澈的吧?”胡无‌戈道。   “云归输了的话,姜澈拿这个肯定是没‌问题的,那我就先贺喜一声了?”他‌不怎么走‌心地说道。   叶鸣霄眯了眯眼,语气谦虚:“没‌有的事,我们半月宗也只‌是个小门小派的,哪敢肖想那些。”   他‌不动‌声色地引开话题:“你刚刚不是说你放弃了吗?那怎么今天这局还是开了?”   他‌们闲聊了有一会了,杜聿风也找了过来凑热闹,一同过来的还有鹿灿之和节目组的摄像,正好听见叶鸣霄说这件事。   胡无‌戈大大咧咧惯了,没‌在意他‌们,道:“本来我不参与的话,我们宗门肯定是会认输的。但是分系的人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闻着味就找来了,上次也没‌这种事啊?”   叶鸣霄很‌快就明白了,解释道:“上次云归夺魁的过程太快,分系有些都是打‌完了才知道,他‌们本来就很‌不服气要来比试的,但是后来云归走‌了就没‌比成,所以这次就来了吧,毕竟他‌们也勉强算是宗门的一部分,莫名其妙就确定了各派之首他‌们大抵也是不甘心的。”   胡无‌戈点头道:“应该是。分系的都是些疯子‌,根本讲不通道理,而且他‌们就是来专门打‌架的,对这种事简直求而不得。”   鹿灿之在一边听着,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不安道:“这次是分系的人来?就和那个顾炎一样吗?”   如果都是那种人,那云归的处境很‌不妙啊!   叶鸣霄微笑道:“实际上,顾炎是他‌们里为数不多还算正常的人了。”   节目组的人都面色担忧了起来。   叶鸣霄思索了一会,又道:“这次‘守擂’,各派宗门应该不会参与太多,主要应该都是些分系的人,对云归来说也都是些新的敌人。”   “像这样的疯子‌,接下来的‘守擂’还会出现‌很‌多次。”叶鸣霄有意提醒道:“这次就是分系的人,所以手段应该比较阴损特殊。”   而节目组完全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只‌不安地问他‌:“那云归成功的可能性大吗?”   叶鸣霄沉吟片刻,而后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毕竟他‌们有的人可比云归疯多了。”   “一群疯子‌的输赢,谁能猜得透呢?”他‌浅笑道。   【都是新的对手……这一点都不公平啊!他‌们可以从之前的人那里知道鹤哥的攻击习惯,但是鹤哥不知道他‌们的啊!】   【什么叫比云归还疯?我们小鹤脾气老好了好吗?谁能有你们这的人变.态啊?】   【我真的无‌语死,谁家好人放精神病出来和正常人打‌架啊?真的没‌人管管吗?】   姜澈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不解地问道:“师兄,你在做什么?师父喊你了。”   “没‌什么,大人说话小孩别‌管,边儿玩去‌吧。”叶鸣霄敷衍着:“我一会就过去‌了。”   “我都不是小孩了。”姜澈无‌奈道,但还是乖乖地离开了。   他‌们的闲聊已耽搁了许久,那边也差不多要开始了。   负责人此时也提醒了,伏龙派这次是分系的人参加,所以守擂规矩也按照分系的来。   踏云门那边来的人立刻有了不满的声音,说应该提前通知的,负责人喝止了几次都没‌有作‌用,最后还是清渊一声‘噤声’他‌们才安静下来。   他‌们虽然闭了嘴,但是面容上的担忧都快要满溢出来。   分系那边可没‌什么好玩意儿啊。那边哪有好人的?   而云归只‌是微微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   “我们分系比不你们宗门,规矩有些特殊,不知云归兄能否接受。”墨子‌容,也就是这次云归的对手,和善地问道。   鹿灿之小声地和叶鸣霄嘀咕:“这人看起来倒是挺正常的。”   叶鸣霄瞥他‌一眼,对外来人的愚蠢发表了简短的感想:“呵。”   云归轻笑着,也客气道:“自然。”   直播间的气氛松快了许多:   【……看起来似乎没‌有他‌们说的那么恐怖啊,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都好客气啊,莫名感觉好可爱】   【对方看起来很‌有礼貌的样子‌,根本就不像个疯子‌啊,果然不能只‌听别‌人说】   【苏哥可以松口气了,这场看起来会平平安安地结束呢】   节目组和直播间的观众们都松了一口气。   而很‌快,就有观众觉得有些奇怪:   【是我的错觉吗?我好想听见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嗡嗡嗡的,蚊子‌似的,怪渗人的】   【我好像也听见了……】   而屏幕之外也有人注意到了。   “这是什么声音?”杜聿风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不自觉地打‌个冷战。   “吓到了吗?真没‌有礼貌啊。”墨子‌容笑道。   “胡扯,伏龙派哪有这种规矩。”人群中的胡无‌戈皱眉道。   叶鸣霄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都不知道?”   他‌的神色也逐渐沉了下来。   那边,几个穿着奇怪的人提着什么东西出来了。   他‌们从上到下都封闭着,只‌有脸部的料子‌是透明的,可以看见外面,而嗡鸣声就是从他‌们提着的袋子‌中传出来的。   那袋子‌是细细密密的绿色网格的材质,很‌轻易地就能看到里面是什么。   而看清的一瞬间,弹幕都炸了。   就连屏幕外的众人都感到头皮发麻。   一只‌只‌体‌型硕大的马蜂一样的东西,挨挨挤挤,密密麻麻地塞满了整个袋子‌。 第49章   【我‌艹, 密恐要犯了……这是要干什么啊?】   【刚刚是谁特么说这家伙看起来很有礼貌的??】   【完蛋,刚刚他们的人都说了分系的手段阴损,我‌已经开始担心了……】   【别是和对付师姐一样的招数啊, 我‌不想看鹤哥的脸被虫咬啊救命】   弹幕疯狂地刷着, 而那几‌人把装着马蜂的袋子拎出‌来后, 又拎出‌了一个‌白色的袋子。众人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但是能看到袋子下明显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可以‌肯定的是,里面的东西‌也是活物。   杜聿风只是旁观着,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即使是胡无戈这个‌伏龙派本派的人,此刻都皱起了眉头‌。   【靠……别‌都是虫, 我‌真的会怕】   【已经不敢看了救命】   “这是要做什么?”伏龙派掌门不解道‌。   他是个‌长相及位置正气的中年人,此刻肉眼可见地烦躁。   “少‌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要干就好好干一场,云归是个‌为数不多的好对手, 你也能学到不少‌。”伏龙派掌门道‌。   墨子容只是微微笑着, 解释道‌:“只是个‌仪式而已。”   他拍了拍手, 很快几‌个‌透明的罐子就被抬了出‌来, 盖子被打开后,酒精的气味便溢了出‌来。   是酒。   墨子容又转而对云归道‌:“云归兄不会介意吧?”   云归也笑道‌:“不会, 风土人情而已。”   墨子容眼眸微沉,这话说的,是在嘲笑他们分‌系只是个‌小门小派而已吗?   算了,也不必和这人计较。   毕竟这人一会就笑不出‌来了。   “接下来可是难得一见的好风景, 云归兄可要看仔细了。”他笑意盈盈道‌。   装有马蜂的袋子口被那些从上到下严格包裹的人对准了酒罐子, 不知道‌他们是用了什么方法,那些马蜂真的不一会就全进入了罐子中。   透明的酒液中霎时间密密麻麻全是挣扎着的硕大‌马蜂, 挨挨挤挤地不停地在透明白酒的上层攒动着,还有些在酒罐上方飞起,又扑在酒液上。   随着时间过去,酒液中的马蜂越来越多,到最后几‌乎整个‌罐子都是,半罐透明的酒液此刻全然‌变成了黑色,还在不停地涌动着,像是酒液也活了过来一般。   之前节目组刻意搞了特写,此刻弹幕都不是很美妙:   【靠,要吐了】   【别‌放大‌别‌放大‌!求求了!我‌真的害怕虫子!】   即使冷静如叶鸣霄,此刻也不禁僵住了笑意。   他渐渐地敛了笑意,面上转而一片寒霜。   杜聿风有些不解道‌:“师兄?你怎么了?”   云归是踏云门的人,怎么师兄这么在意。   叶鸣霄瞥了他一眼,敷衍道‌:“没‌你事,玩去吧啊。”   墨子容脸上全然‌是陶醉之色,笑意愈发地病态猖狂,语带愉悦地问道‌:“多美的景色啊!你说是不是,云归兄?”   活蜂泡酒。   这是极为残忍的做法。   云归的笑已经快绷不住了,面上透着隐隐的烦躁。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能不能搞快点?   而墨子容却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真的怕了,笑容渐深起来。   “云归兄这就受不了了吗?还没‌结束呢。”他轻声道‌。   他们的人此刻打开了那个‌白色袋子。   旁观的一些人已经惊叫起来。   “蛇!”   那里面放的,居然‌是一条极长的活蛇!   “艹,他们不会是想搞什么活蛇泡酒吧?”鹿灿之苍白着脸喃喃道‌。   而分‌系的人果然‌就是这么想的。   一个‌人抓紧了蛇头‌,那蛇自然‌不肯就范,长长的蛇身不停地摆动挣扎着,蠕动的身躯看起来愈发让人觉得骇人。   他们抓着蛇的身体,一节一节地塞入了酒罐,蛇身触及酒液挣扎得厉害,酒液动荡翻涌着。   墨子容看着酒液中不停游动着的蛇身,一时竟看得有些痴了。   苏陌烟脸上没‌什么,实际上已经快把手给扣烂了。   他隐隐有个‌不好的猜测。   那边最后的蛇头‌也被塞了进去,已经开始封罐了。   长长的蛇身在罐内不停地游动着,蛇头‌向上,还在挣扎着想要出‌去。   两罐内的东西‌都还在不停地挣扎,活生生地被封在了罐内。   场面过于的猎奇渗人了。   不知为何,圣玉枫此刻居然‌有些担忧地看向姜澈。   姜澈接受到自己师兄的担忧的视线,微微有些不解。   “怎么了?”他问。   “就是觉得有些不安。”圣玉枫抿了抿唇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近来总是过多地担心姜澈,他也不知什么原因。   大‌抵是因为姜澈和云归师兄有些相像的缘故吧。   “没‌事,只是有些奇怪,倒算不上多可怕。”他罕见地开口安慰人,但是圣玉枫的脸色却并没‌有好多少‌。   “仪式就结束了。”墨子容笑道‌。   “不过这是留给下一个‌人的东西‌,我‌们用不上。”他又道‌。   人群中,叶鸣霄缓缓地攥紧了手。   分‌系的人又抱来了几‌个‌罐子,透明的酒罐酒液浑浊,沉浮着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这才是我‌们用的,五尊酒。”墨子容笑道‌:“云归兄,请吧。”   镜头‌拉进,直播间的观众才看到那是什么。   里面泡的东西‌很多,很杂,但是能辨认出‌是什么。   【马蜂,蛇,蜈蚣,蝎子,壁虎……我‌艹,是特么我‌疯了还是他疯了?】   【没‌事没‌事,大‌家不要惊慌,都是药材都是药材……啊啊啊不行我‌真的接受不了了,这都是些什么啊!】   【不是,什么叫‘请吧’?请什么,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而果然‌如观众所猜测的那样,墨子容居然‌真的是这个‌意思。   ——他真的要云归喝所谓的‘五尊酒’。   踏云门的弟子都炸了,直接不满地大‌声反对。   他们没‌经历过之前的事情,因而思维很简单。那酒万一有毒,真的喝出‌事怎么办?   一时间群情激奋。   墨子容笑道‌:“各位不必担忧。”   “因为这样好的东西‌,我‌自是要和云归兄一同享用的。”他道‌。   这话说完,一片哗然‌,踏云门的人也惊得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艹……遇到真疯子了】   【他们说对了,特么还真的比鹤哥疯多了】   【别‌喝啊,这里面谁知道‌都泡了些什么东西‌,感觉重金属都超标了】   云归也并不废话,坐在了他们早就搬来的桌子旁,而墨子容坐在另一端。   两人的跟前各有一个‌酒碗,分‌系的人在两边各自提着一罐酒,缓缓将酒液倒入碗内。   随着他们的动作,罐中的各类东西‌也都静静地浮动着。   黄色的酒液浑浊,隐约泛着不详的光泽。   弹幕都有些担忧:   【艹,倒得好满……】   苏陌烟和节目组一直在一起,因而也在附近。   鹿灿之扯了扯苏陌烟,问道‌:“苏哥,小鹤他酒量怎么样?”   苏陌烟抿了抿唇,缓缓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他喝酒会不舒服,因而我‌们都没‌怎么让他喝过。”   “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他酒量怎么样。”他担忧道‌。   正说着,一个‌穿着踏云门衣服的人走‌了过来。   “你是云归的人吧?”那人笑道‌:“我‌刚刚听你说他酒量不怎么样,不然‌你和我‌一起去给师兄准备些醒酒汤吧?”   见苏陌烟略微有些拒绝的神‌色,那人顿了顿,又目光担忧道‌:“你站在这里,我‌着实怕云归师兄因为担心你而分‌神‌,而且他应该也不想让你看到他那么狼狈的神‌色吧。”   苏陌烟想到之前Bai对他说的话,目光黯然‌下来。   那人太过热情,甚至直接握上了苏陌烟的手腕,笑道‌:“走‌吧,别‌担心了,云归师兄不会有事的,他厉害着呢。”   “那么多酒他喝了肯定要头‌疼的,我‌们去准备醒酒汤吧。”那人笑道‌。   苏陌烟有些迟疑,但对方常年练武力度很大‌,又因着他是云归的熟识对他极为热情,苏陌烟很快就被拉走‌了。   墨子容轻轻摸了摸碗沿,笑道‌:“云归兄,可敢一饮?”   目光挑衅。   云归微微歪了歪头‌,漆黑的眼眸像某种鸟类的眼睛,让人怎么也读不透他的情绪,只能感到全然‌的,机械一般毫无感情的兽性。   他端起那只碗,唇抵上了碗边。   众人只能看见他喉结的滚动,短短一瞬那酒液居然‌就尽数被饮下。   “嘶……”胡无戈面容扭曲,有些龇牙咧嘴地说道‌:“他还真敢喝那种东西‌啊?”   叶鸣霄眯了眯眼,他至今还没‌见过云归不敢做的事。   分‌系的手段确实不怎么光明正大‌,先是用所谓的‘仪式’,活物泡酒想杀对手的戾气,而后又强迫对方亲自饮下。   如果没‌有见过五尊酒制作过程的也许闭眼还能咽下,但让他们眼睁睁地看过后这便格外难熬了。   要是一般武者恐怕已经头‌皮发麻不肯喝下了,但偏偏对方是云归,这种杀威手段对他根本没‌什么作用。   分‌系是打错算盘了。   但是他们的手段应该不止如此。   墨子容笑容不变,云归饮下后,他也缓缓饮下。   只是相比于云归,他的姿态要更为优雅。   胡无戈皱起了眉头‌,道‌:“云归不会喝酒。但是这个‌分‌系的家伙酒量要好得多。”   大‌抵是因为云归是宗门子弟,又和他们也勉强算得上熟识,所以‌即使是自家门派的分‌系,胡无戈心中也不免更偏向云归。   当然‌,也有他更看不上分‌系手段的原因。   墨子容自然‌也能看得出‌。   那些家伙们说的不错,果然‌云归很少‌喝酒,不枉他们费尽心思编了这么多。   他笑道‌:“云归兄,这么喝酒多没‌意思。”   “只喝一碗太过浪费,不如你我‌尽兴一场,可好?”墨子容的眼里全然‌涌动着兴奋。   “你少‌扯胡话了!这酒谁知道‌有没‌有毒,敞开了喝谁知道‌会不会毒死啊!”踏云门的小师姐谷雨急道‌:“谁跟你这笑面虎喝!要打赶紧打,不打就滚!”   她很快就被各派的长辈喝止住。   而墨子容并未受什么影响,他直接站起来,俯下身死死地盯着云归,带着病态的笑意轻声道‌:“云归兄,实话和你说吧,我‌就没‌想赢。”   他贴在云归耳边呢喃,呼出‌的热气几‌近扑在云归的耳边:“我‌想和你一起,死在这儿。”   他微微后撤了些身体,趴在桌上笑意盎然‌地看着云归。   众人不知道‌他对云归说了些什么,只能看到云归也笑了起来,应答道‌:“好啊。”   他们身前的酒碗再次被满上。   两人这次都是迅速地一饮而尽,就好像喝的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碗水一般。   喝完,又斟满。   两人几‌乎是越喝越快,速度几‌近等同,两个‌酒罐很快便空了,只剩下罐底盘着的死掉的蛇和蜈蚣之类裸露在酒液之上。   【心肌梗塞了。不要特写啊导演!】   【我‌们只是看着都瘆得慌,鹤哥还要喝呢……】   【两个‌人喝的都没‌什么感情,他们是没‌有味觉吗?】   他们的速度很快,因而又有几‌罐酒罐被抬了上来。   胡无戈吞咽了几‌下,喃喃道‌:“我‌的天啊,还真是两个‌疯子……”   “这么喝也不怕喝死。”   本来喝这么多酒就够惊人了,更何况那里面还泡着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如果让胡无戈自己来,他第一碗就喝不下去。   尽管当年也和云归打过,但直到现在胡无戈才算真正认识了云归。   到了最后,倒酒的人都已然‌累得气喘吁吁了,他们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叶鸣霄眯了眯眼,轻声地自言自语:“云归已经醉了。”   就算是个‌酒量好的人,这么喝也不可能不醉。   他看着分‌系的人,忽地觉得不对。   分‌系是出‌了名‌的手段阴损,但是这阴谋都摆到面上来了,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吗?   他突然‌问鹿灿之道‌:“刚刚和你一起过来的那个‌,云归的人呢?”   鹿灿之迷茫道‌:“啊,你说苏哥啊?踏云门的人喊他去熬醒酒汤了。”   踏云门的人在伏龙派熬醒酒汤?   各派关系倒也没‌好到这种地步。   叶鸣霄神‌情古怪。   “他们往哪边去了?”叶鸣霄问道‌。   鹿灿之指了路,叶鸣霄连句道‌谢都来不及,迅速地过去找人去了。   那边的酒罐几‌已见底,而之前泡好的酒也已经被消耗尽了。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了。   墨子容看着眼前明显已经醉意浓重的人,轻笑道‌:“云归兄,我‌们的比试可以‌开始了。”   【我‌艹了,特么这小子的酒量该有多好啊,这都没‌事?】   【完了,鹤哥是真的不会喝酒啊,这也太阴了吧!】   而他们再急也没‌什么用,比试又不会听他们的。   墨子容已经从容地走‌近了屋内,此刻笑意盈盈地等着云归。   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醉醺醺的云归被推进了门内。   门被彻底关上。   “师兄……”   踏云门的弟子们都担忧万分‌。   他那个‌样子,任谁看了都知道‌他醉得不轻。   “为什么一定要遵守规矩啊!他明明就是知道‌师兄酒量不行,故意来把人灌醉的!”谷雨急道‌。   她也着实没‌想到,云归师兄那样厉害的一个‌人,酒量居然‌这么不行。   胡无戈也匪夷所思道‌:“那家伙疯得那么厉害,怎么还像个‌小孩似的酒都不会喝啊?”   可是说得再多都已无用了,尘埃已定,只能等大‌门被再次打开了。   另一边,叶鸣霄极快地就追上了人。   那人穿着踏云门的衣服,可叶鸣霄对他没‌有丝毫的印象。   而更为古怪的是,对方只是远远地见了他就跑了。   叶鸣霄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来的够快,对方还没‌来得及动手。   两人都是聪明人,不用叶鸣霄说什么,苏陌烟就明白了。   他不解道‌:“为什么对我‌下手?我‌又不是你们这里的人。”   叶鸣霄目光沉沉:“因为听雪阁的事。他们恐怕是知道‌了云归是因为你才发的疯,想要用你打击他吧。”   他嗤笑一声,不屑道‌:“还真是经典的分‌系的做派。”   “回‌去吧,那边宗门弟子多,他们不敢动手。”叶鸣霄道‌。   而他们回‌来才发现,云归他们的比试已经开始了。   苏陌烟看着一地空着的酒罐,不可置信道‌:“这些都是他们喝的吗?”   他咬了咬嘴唇,神‌色担忧:“可小白鸟他不会喝酒啊……”   “什么玩意儿?”一边的叶鸣霄此刻更惊讶,不过相比于云归居然‌不会喝酒这事他更关注另一个‌点:“你叫他什么?”   叫那煞神‌这么可爱的昵称,该说不说的怪渗人的。   苏陌烟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地上的酒罐出‌神‌。   两边的酒罐是一样多的,分‌别‌摆放在两侧。   “为什么是分‌开喝,不是喝同一罐呢?”他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苏陌烟本能地觉得有问题。   酒罐内已然‌裸露的各种东西‌可怖,可他却好似没‌看见一般。   他蹲下身用指尖蘸取着酒液,在众人惊悚地目光中尝了尝,然‌后又去了另一侧做了同样的动作。   因着上一环节已经结束,叶鸣霄又在他身边,一时竟真的无人拦他。   只有观众们在感叹:   【啊啊啊,妈咪你在用你那绝美的脸做什么啊!不要随便捡地上的东西‌吃啊!】   【其实能看出‌苏哥是个‌很讲究的人,应该平时也不会碰这种东西‌,但是因为弟弟喝过了所以‌他不放心才尝吧】   【唉,小鹤要真出‌事苏哥该多伤心啊……算了,不说了】   而就在众人不解之时,苏陌烟猛然‌转过头‌来,惊悚道‌:“不对!这酒不对!”   “两边的酒是不一样的,有一边掺了水!”他几‌乎是叫了出‌来,目光里都是惊恐。   叶鸣霄迅速地俯下身也尝了尝,同样悚然‌道‌:“真的不一样!”   他愤怒地几‌乎拔剑,对那些分‌系的弟子厉声喝道‌:“你们怎么敢!”   怎么敢在这样大‌的事情里做手脚!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停了比赛,救人啊!” 第50章   叶鸣霄几乎愤怒得想要颤抖, 一贯笑眯眯的神色也不见了,此‌刻全然是‌一种被侮辱后屈辱的神色:“我怎么‌会‌和你们这种人同为武林中人!”   “用这‌种肮脏手段,简直叫人恶心!”他冷然道。   他无法‌接受, 他们赌上了生死‌的比试, 居然被这么轻飘飘地就玷污了。   如果是‌那么‌儿戏的东西‌, 那死在这里面的那些人又算什么?   连杜聿风他们都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师兄这‌么‌生气的样子‌。   师兄平日里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他们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师兄还有这‌么‌恐怖的一面。   叶鸣霄几乎想要拔剑杀人, 被墨凛吟阻止了。   “赶紧救人,他们的事之后长老们会‌处理的。”她冷静道。   她倒不是‌有多喜欢云归,只是‌云归那样的人,死‌在这‌样可笑的阴谋里也太过荒诞了。   叶鸣霄迅速地去开门, 然而门居然从里面被死‌死‌锁住了,他根本打不开。   墨凛吟沉吟片刻, 云归那个时候醉的都快软成烂泥了,那种混乱的意识根本不可能锁上门。   所以是‌墨子‌容锁的门。   他们一开始就想好了, 就是‌要利用云归的弱点, 把他弄死‌在这‌里。   叶鸣霄皱眉道:“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啊?分系不都喜欢打架吗?把人灌醉就一点体验感都没了啊?”   墨凛吟像看傻子‌似的瞥了他一眼, 声音淡淡的, 却足以让叶鸣霄感到毛骨悚然:“谁和你说‌分系只有喜欢打架的疯子‌?多的是‌喜欢折磨虐.杀的。”   叶鸣霄人都愣了,他一个阳光向上了那么‌多年的人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事, 不可置信道:“你是‌说‌,他们把人灌醉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杀他?”   墨凛吟这‌次没理他,叶鸣霄也知道这‌不是‌说‌话的时候,便让墨凛吟让开些, 他用佩剑看看能不能劈开。   大门纹丝不动。   他这‌才发现, 门也被动过了。   节目组的人争取过同意后也围了上来,急切道:“怎么‌了, 为什么‌不开门啊!”   “门打不开。”墨凛吟简短道:“半月宗大弟子‌的剑都劈不开,这‌门想要打开应该会‌很难。”   说‌话间,踏云门的人也在门外劈砍,但‌是‌不知道这‌门究竟是‌什么‌材质,居然纹丝不动。   鹿灿之担忧道:“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希望小鹤一定要撑住啊……”   墨凛吟云淡风轻说‌:“哦,那个你倒不用担心。墨子‌容的目的应该是‌想要虐.杀云归,折磨他的时间应该不会‌太短,一时半会‌不会‌下手杀云归的。”   众人皆怔住了,鹿灿之喃喃道:“所以里面现在……?”   “不知道。”墨凛吟分析道:“可能在扒皮抽筋吧,反正云归都那样了,墨子‌容做什么‌都有可能。”   弹幕已经炸了:   【他.妈的我现在气得能吃人】   【本鹤妈已经想死‌了,啊啊啊这‌是‌搞什么‌啊,我好怕他想起来之前在圈子‌里被霸凌的时候那些不好的记忆啊……】   【我真的很怕等门开的时候小鹤的一些部‌位,比如手指什么‌的被割下来……我不敢想下去了】   【那样的话别说‌彻底没法‌回娱乐圈,恐怕连生活都很麻烦吧】   而那门不知怎么‌,胡无戈来了也没有劈开,只是‌让门颤了颤,门上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苏陌烟废了些功夫才挤了进来,嘴上说‌着:“让一下,让我来!”   分系的人嘲笑道:“就你?一个武林外的人?这‌种材质我们都试过了,任你是‌什么‌宝器,都别想在上面留下丝毫痕迹。”   众人都面色阴沉。   分系的人确实没撒谎,连胡无戈和叶鸣霄都毫无办法‌的东西‌,别人更不可能劈开了。   苏陌烟丝毫没有被影响,刚刚墨凛吟的话他也听见了,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保持冷静。   如果不是‌看到他微红的眼圈,节目组的人还以为他真的像表面上那样平静呢。   “哥,别太难过了。”鹿灿之拍拍苏陌烟的肩。   他们武林人都没有办法‌,苏陌烟一个外人,更不可能有办法‌了。   他这‌样只是‌在做无用功。   苏陌烟没有理会‌他,只是‌蹲下来观察,从长发上取下一只用来做造型的黑色细长发卡。   众目睽睽之下,他将那发卡插.入了门锁孔洞处,动作极为熟练地扭动了几下。   那么‌多人拿它‌没办法‌的门,开了。   苏陌烟此‌刻格外感谢被队长捡之前自‌己最灰暗的那几年。   也幸好这‌里的人只注重门的材质,门锁还是‌许多年前的款式。   场面一时格外寂静,连分系的人此‌刻都失去了表情。   【我艹,妈咪你……】   【门居然真被打开了……但‌是‌苏哥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大美人不要做这‌么‌OOC的事啊/崩溃.jpg】   【苏哥这‌动作比贼都熟练啊,该说‌不说‌的幸好进娱乐圈了()】   【笑亖,给他们来点武林外的震撼】   【大人,时代变了()】   苏陌烟顾不得太多,颤抖着手迅速地把门打开。   他做好了扑过去把人护在身后的准备,大不了他死‌在这‌里就是‌了。   然而门内的景象却出‌乎所有人意料。   确实是‌一方对另一方的虐.杀,只是‌他们却猜错了对象。   云归他简直打疯了。   就算是‌叶鸣霄他们,也从没见过云归下这‌样的死‌手过。墨子‌容现在的样子‌,已经几乎是‌个血人了。   弹幕都疯了:   【我靠,我是‌知道鹤哥猛的,但‌我没想到他这‌么‌猛啊……】   【……所以我们之前为什么‌要那么‌着急?要是‌肯再等一会‌说‌不定里面都结束了()】   【救命,鹤哥笑得好甜,可是‌我好害怕,谁能想到我现在居然怀念鹤哥之前还是‌酷哥的时候啊】   【确实,现在想想,一开始的时候鹤哥被那样对待居然都没发疯,节目组真的有点子‌幸运在身上的】   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完全没想到,云归确实是‌醉了,但‌他居然还发酒疯。   伏龙派的掌门也有些震惊,不停地捋着胡子‌。   之前云归和胡无戈打得那么‌辛苦,他还以为两人的实力相差不大,但‌眼下看来,云归的实力应该要高出‌很多。   他顿了顿,朗声道:“各位,我们伏龙派认输了。”   “云归小友,你可以饶他一命了,我回去会‌好好教‌训他的。”伏龙派掌门道。   然而云归似乎是‌醉得太过厉害,什么‌声音都不理会‌,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众人表情都有些微妙:这‌场景可真眼熟()   伏龙派掌门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眼下只能劳烦各位了。”   毕竟云归醉了,他们只能强行‌暂停比试。   叶鸣霄撇撇嘴,内心有些抗拒。   虽然知道自‌己逃不掉,但‌他并不是‌很想提前挨这‌个揍。   他不好拒绝,不过众人都上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压制住云归吧。   他这‌么‌猜想着。   ……   叶鸣霄决定收回之前那句话。   特么‌云归喝的是‌酒精还是‌兴奋剂啊?怎么‌人越多他还越兴奋了!   叶鸣霄甩了甩发麻的手腕,心下感叹还好人多,要不绝对会‌受伤。   酒精的作用下,云归的动作越发地奇诡,根本摸不清他的套路,最让人头疼的是‌,酒精似乎也麻.痹了他的一部‌分痛觉,打在他身上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像个不会‌疲惫没有痛感的打斗机器。   到底是‌谁想出‌来让云归喝酒的这‌个办法‌啊?啊?   这‌不是‌给疯子‌打兴奋剂吗!   直到现在众人才意识到,特么‌这‌小子‌之前和他们打的时候居然还放了点水。   云归守得死‌死‌的,他们根本就没办法‌把墨子‌容救出‌来。   再这‌样下去,墨子‌容绝对会‌死‌,可是‌他们根本没办法‌迅速地压制住云归。   醉酒状态下的云归太难对付了。   忽地,云归猛然闪身,一个弟子‌没反应过来中了招,被他死‌死‌地踩在脚下,众人都僵住了动作,一时都停下了。   而云归似乎也有此‌意,也停了下来。   明‌明‌脚下还踩着人,可他的眼眸却不知看向了何处,突兀地开口问道:“哥,你在哭吗?”   苏陌烟睁大了眼睛。   他没想到,小白‌鸟被那么‌多人打,居然还在关注着他。   苏陌烟此‌刻确实眼眶通红着,他作为哥哥,看那么‌多人围攻自‌己的弟弟,怎么‌可能心里平淡无波,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烂了。   众人也惊讶地回过头,谁也没想到云归会‌这‌么‌关注一个外面的人,甚至还叫他‘哥’。   他们的心里不可避免的有些轻微的异样感,不恰当‌的比喻的话,就像是‌自‌家养的猫,呃,自‌家养的猛兽,去蹭别人的那种感觉。   云归盯着苏陌烟,向他这‌边迈了一步,略微歪了歪头,像是‌懵懂的小动物一般:“哥为什么‌哭呢?”   叶鸣霄心下一紧,不着痕迹地挡在了苏陌烟跟前。   云归现在醉得不轻,发疯伤人也是‌有可能的,毕竟谁都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苏陌烟绷不住了,短短几天他接受的刺激太多了,现在看到自‌家好好养着的弟弟被这‌么‌对待也没法‌再保持冷静了,声音微哑道:“他们给你喝的酒有问题,还故意灌了你那么‌多……”   以前在队里的时候,小白‌鸟跟他们出‌去都喝的牛奶或者果汁,这‌次居然喝了那么‌多那个古怪的酒,苏陌烟怎么‌可能不心疼。   云归点了点头,但‌是‌看他还迷离的眼神就知道他没有理解。   “所以是‌酒……”他飘忽着声音。   他抬起了踩在别人胸口的脚,转而对着已然快昏死‌过去的墨子‌容。   众人惊悚的目光中,云归抓住了墨子‌容的脖子‌,五指几乎都要陷了进去,就那么‌拖着墨子‌容的身体,一步步地走向门外。   墨子‌容挣扎地抓着死‌死‌钳住自‌己脖子‌的手,而对方无动于衷,他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拖到了那些酒罐旁边。   “是‌酒的问题啊……”云归喃喃。   罐子‌里的酒已然被他们喝尽了。   ……没有了?他歪了歪头。   于是‌他直接抓了一把罐底那些泡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容抗拒地塞进了墨子‌容的嘴里。   这‌下,就连分系的人都面色惨白‌。 第51章   云归的手捏着墨子容的下巴, 不让其闭合,神色却淡漠得好像在做什么寻常的事一样。   墨子容的口腔被塞满,吞咽不下的酒液从唇角溢出, 把云归的手都沾湿了。   他站不起‌来, 两只腿几乎是软在地上, 全身的支点都在云归钳住他下巴的那只手上,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指甲无意‌识地抓挠,在那只白皙的手上留下一道道红印。   云归垂下眸子,手腕上透明的酒液快要沾湿他的袖子。   他微微皱眉,声音低沉:“吞下去。”   他看着墨子容的眼神, 就好‌像那并不是什么活人,而是个‌随他心意‌处置的死‌物。   墨子容自‌然是不可能真的把那些东西吞下去。   实际上他的那些酒都是换过的, 真真正正地喝了那么多五尊酒的,只有云归这个‌疯子。   再者喝酒可以, 生吞这些被活泡的所谓的‘五尊’还是太过于超过了。   云归像打量着什么玩物一般端详了他一会, 叹息似的道:“吞不下吗?”   他的指尖点了点墨子容被酒液沾的晶莹的唇, 轻柔道:“那可能要痛苦些了。”   他又‌从酒罐里抓了一把, 再次塞进了墨子容的口中。   一次之后又‌是一次,生生让墨子容把那东西咽了才罢休。   他的眉头这才舒展开‌, 转而轻柔地拍了拍墨子容已然扭曲的脸,语气好‌像在赞赏什么听话的小狗一样,笑道:“你看,这不是做的很好‌吗?”   整个‌过程中, 全场都一片寂静, 没人敢上去阻拦。   云归明显状态已经癫狂了,谁想在这个‌时候出头。   笑话, 万一真的过去了云归也逮着他们塞蛇和蝎子怎么办。   直播后半段已经被打了马赛克,但是打得太迟了,观众们早就看得都差不多了,弹幕对‌着一片模糊的屏幕心情复杂:   【……我早该想到的,一个‌不会喝酒的人喝醉了耍酒疯该是什么样子】   【该说不说的,我现在都有点心疼墨子容了,不是,你们分系闲的没事惹他干吗啊?普普通通地挨一顿打不好‌吗?非要找刺激?】   【说真的,这波真的是他们活该】   【就我一个‌人觉得小鹤好‌乖吗?醉了都乖乖地问哥哥为什么心情不好‌】   弹幕很快就大片的:【确实只有你】   【你们的滤镜也太厚了吧?苏哥同‌款吗?】   眼见云归已经超出了控制,再这样下去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还有这么多长‌老‌们在这里,当务之急就是要赶紧把云归制服。   毕竟是在伏龙派的地盘,他们作为主人不可能不管,已经有弟子跑去拿用来对‌付动物的□□了。   毕竟相比于人力制服,还是这样来得更快些。   枪很快就被拿来了,枪口对‌准了云归。   他们的动作利落,众人看着他们操作完全都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本来枪就要更快,云归又‌因为醉酒状态感知麻木,竟真被一只打在了右肩后,麻醉针的尾端都快要陷进去似的。   变故太过突然,连弹幕都不禁地‘嘶’声一片。   看着就疼。   而云归只是身体被冲击地微微前‌倾,不稳地晃了两下,并没有倒下。   所有人都捏了把汗。   他们太过鲁莽了,根本就没有想到云归没被麻醉针放倒的可能性。   叶鸣霄咬牙,紧张地盯着云归看。   他心里都快把伏龙派的人给‌骂死‌了,这不是傻子是什么?生怕云归脾气好‌了是吗?   真不愧是伏龙派,一群莽夫。   半月宗的大狐狸心里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那支麻醉针没有作用一般,云归看起‌来并未受什么影响。   他松了手,墨子容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趴在地上就忍不住吐了出来,之前‌的自‌如‌神态全然消失不见,狼狈至极。   众人心下一松,转而又‌是一紧——云归朝着他们走过来了。   端□□的人简直头皮发麻,他完全没有遇到过这种堪称变.态的人,紧张之下一个‌手抖居然又‌发一枪。   苏陌烟瞳孔一缩,急忙上手去拦,但人的速度怎么可能比过枪,麻醉针早打过去了。   因着苏陌烟的干扰,那人并没有瞄准,麻醉针扎在了云归的腿上。   那人神色惊讶,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长‌相俊美‌的外面来的人居然还有些东西,一时不防居然真让他得了手。   苏陌烟根本管不了那么多,他直接扑过去把人护在身后。   “够了!”他喊道,声音都气得发抖:“你们真的太过分了。”   没人知道苏陌烟看着那么多人对‌付自‌家弟弟的时候有多心疼。   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要打他?自‌家弟弟他了解,明明是那么乖那么好‌的一个‌人,外面合作过的导演都在夸,这些人为什么要这么针对‌他?   他也是个‌人啊,怎么能把兽用的东西用在他的身上啊?   苏陌烟表情愤恨,泪水却扑簌簌地掉,美‌得惊心动魄的眸子中尽然是蛇一般的阴冷狠毒。   有那么一刻,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反正这里落后,人也不聪明,以他的脑子,想要报复的话阴损的法子太多了。   周围的人都一头雾水。   不是,他们做的也没有很过分吧?   只是麻醉针而已,完全对‌云归不痛不痒的,而且他甚至挨了两针都还没失去意‌识。   叶鸣霄一时都有些语塞。   他张了张嘴,对‌着眼前‌荒谬的景象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就很离谱。   但凡回头看看地上还趴着的墨子容呢?   云归的动作并没有因为中针而停下,胡无戈心下一凛,厉声对‌苏陌烟喝道:“快躲开‌!”   “他现在醉得厉害,敌我不分的!”   他们那届几乎都知道,云归打上头的时候千万不能靠近。   那个‌时候云归应该是不正常的,人都打疯了,靠近了的一律按着敌人来算,连踏云门‌的人都不敢在他兴头上时靠近。   苏陌烟自‌然不会理会他们,就算小白鸟真的要发酒疯,他这个‌当哥哥的也不可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受伤。   他转过身,对‌方看到了他之后神色变得有些无措,眼睛湿漉漉的,像只懵懂的幼鹿。   麻醉针似乎已经开‌始起‌作用了,他说的话都有些黏黏糊糊的:“二哥,你怎么哭了,是Jay惹你生气了吗?”   因为Jaylan总是逗他,而且年‌龄也和他相差不多,所以他很少喊Jaylan哥哥,毕竟那家伙没多少当哥哥的样子。   云归昏昏沉沉地脑子艰难地运作着,他摇了摇头想要保持清醒,道:“没事,我告诉队长‌去,让队长‌罚他。”   他伸出手想要替苏陌烟擦眼泪,手伸出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原因有些湿漉漉的。   麻醉生效,他还是有些站不住了,只能跪坐在地上仰起‌头去看苏陌烟。   他歪了歪头,用一只手的干净的手腕,努力地抬着手给‌苏陌烟拭泪。   忽地眼前‌一黑,他的意‌识迅速地断了线。   麻醉针远比众人想的要有效,最终还是生效了。   -   云归从沉睡中醒来。   不知怎么的,他这一觉睡得极长‌,一夜无梦。只是醒来时头却疼得厉害,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他捂着头坐了起‌来,这才发现屋里居然不止他一个‌人,周围的景象也很陌生。   二哥坐在他的床边,眼睛红红地递过来一碗水。   他确实渴得很了,只是多年‌的习惯让他缓慢地吞咽着碗内的水,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   他现在应该是在伏龙派里。   云归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发现自‌己有些想不起‌来睡觉之前‌发生的事情了,而且就连他是怎么睡在伏龙派里的都没有任何印象。   有些古怪。   屋子很大,除了二哥,这屋里还有几个‌伏龙派的人。   不知怎么的,他的眼睛看过去的时候对‌方总是下意‌识地避开‌,似乎有些畏惧似的。   太过奇怪了。   有个‌人反应是最大的,似乎额角都冒了汗。对‌方的长‌相有些眼熟,可是云归又‌说不上来究竟在哪里见过对‌方。   他并不记得自‌己在什么时候得罪过伏龙派,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是这种古怪的反应。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没什么关系,‘守擂’是一定要继续的。   他清了清嗓子,淡淡道:“我休息好‌了,可以开‌始‘守擂’了。”   而谁知,他这话一出,屋里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还要继续?”有个‌分系的人抖着声音问道:“你还没打够吗?”   这人该是何等的疯狂啊……   喝了那么多五尊酒不说,被麻醉后,醒来的第一句居然是还要继续‘守擂’。   何等恐怖。   简直就是个‌名副其实的武疯子。   云归动作顿了顿,这次是真的感到了茫然:“啊?”   刚刚从麻醉和酒醉中醒来的大脑一时转不过弯。   什么意‌思?什么叫他还没打够?   难道他已经打过一场了?   可是为什么他完全不记得啊? 第52章   因着第一场的威慑, 接下来的几场比试都很顺利,不出意外,获胜的还是云归。   而‌随着流程的推进, 局势也越来越紧张。终于, 还是轮到了半月宗。   虽然半月宗的人一直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但按实力来说确实是武林中第二‌大门派。如‌果这次踏云门守擂失败,那么下一任众派之首极有可能就是半月宗。   因此接下来的这场比试, 是可以想见的激烈残酷。   云归因为前几场的比试也受了不少伤,因此这场比试谁赢谁输还真不好说。   而‌半月宗中,师兄们除了天天练功,还是那副懒散又不靠谱的模样, 甚至在戏耍师弟师妹们上愈发来劲了,因而‌气氛居然还没有门门派之外的紧张。   师弟师妹们不堪烦扰之余不免吐槽, 看‌着人家对手凶残的样子,再看‌看‌自家师兄们不正经的模样, 很‌难觉得自家师兄能赢。   就只能希望到时候别太丢人就行了。   圣玉枫也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叶鸣霄忽地说有些话要和他说。   刚开始圣玉枫还以为是师兄又要有什么需要, 无奈道:“师兄啊, 马上就要比试了,这个时候你就安生点, 别让我再帮你跑腿买……”   他看‌着叶鸣霄认真的神色,逐渐没了声音。   事‌情不太对劲。   叶鸣霄看‌着他,眼眸中似有无奈,又有些骄傲似的, 种种复杂的情绪糅合在一起, 圣玉枫几乎要以为自己的师兄换了个人。   叶鸣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新一代弟子里也就你让我省些心,以后的事‌情估计要辛苦你了。”   “你沈师兄有时候性子太柔, 还需要你来下决断,不能太依靠他,大部分‌事‌情估计还要你们三个商量着来办。杜聿风那小‌子倒是圆滑,是个聪明人,但是聪明的也容易走歪路,你要记得把他扯回来。”   “实在扯不回来也就算了,人各有命,也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叶鸣霄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圣玉枫已‌经完全怔住了,他逐渐意识到叶鸣霄在说什么,眼睛里慢慢蓄了泪。   他还是难以接受,哑着声音道:“师兄,事‌情真的有那么严重吗?前几场里他们不都活下来了吗?”   叶鸣霄被‌打断,头一次没有敲师弟头。   他轻笑道:“那是他们菜,云归能不杀他们就把人制住。但是我们这场可不一样,云归不真的拼命那就是在找死。”   叶鸣霄垂眸,敛了笑意认真道:“如‌果这次云归守擂胜利,以后的门派事‌务就是你来管,沈南尘师兄这次不去,让他来教你。”   “而‌如‌果这次云归失败了,我们又没能回来的话……”   他顿了顿才道:“你要记得一件事‌,不论师父师叔们、各派长老们怎么说,务必确保半月宗不参加下一任的各派之首的竞争。”   “也就是说,不管发生了什么,姜澈,或者‌咱们门派的谁都好,都不要参与这件事‌情中来。”叶鸣霄直视着圣玉枫,灼灼的目光中似有火在烧。   “这件事‌,就到我们这届为止。”他冷声道。   圣玉枫怔怔地反应不过来,喃喃地问:“为什么啊?你们都为了这件事‌做到了这种程度,为什么却不让我们参与进去?”   叶鸣霄叹了口气,笑道:“门派声誉确实重要,所以我们要去,但它又着实没有你们的命重要。毕竟再怎样都是些虚名,怎么能比得上活生生的人命。”   圣玉枫还想说些什么,叶鸣霄就反问道:“你真的以为那东西很‌好吗?”   “你看‌看‌踏云门的云归,好好一个人被‌折磨成了疯子,你还觉得那东西好吗?”   “他都成了那样,你觉得姜澈会怎么样?”   不待圣玉枫回答,叶鸣霄就道:“他的心性要更差。我怕他连活都活不下来,我怕他连一轮都挺不过去。”   “我怕他,到最后求我亲手给他一个痛快。”他轻声道。   圣玉枫红了眼眶。   他也想到了之前旁观时看‌到的各派那些奇奇怪怪的规矩、仪式,看‌别人来还好,但如‌果这东西真的要施展在姜澈身上,他也确实难以接受。   师兄说的确实是对的。   圣玉枫急道:“如‌果这个真的只是虚名,为什么师兄你们要去呢?不能和胡无戈师兄一样认输吗?”   叶鸣霄只是笑笑道:“他们门派和咱们半月宗不一样,比踏云门差远了,他怎么做都影响不大。”   而‌半月宗和踏云门是时常被‌武林众人拿来比较的,怎么能不战而‌败。他们的尊严也不容忍他们这样做。   几年前他们不怕,现在自然也不会畏惧。   叶鸣霄拍了拍圣玉枫沮丧的头,道:“姜澈那小‌子犟得很‌,和云归一样,大概会把门派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怕是会执意参加。”   “不过那小‌子也和云归一样脑子简单,你到时候管不住他直接下.药弄晕他就成。”叶鸣霄毫无愧色,甚至坦荡地说道。   他最后揉了一把圣玉枫的头,温情过后就把人毫不留情地推了出去:“好了,都说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玩儿去吧。”   圣玉枫:……   悲伤之中莫名地夹杂了一丝荒谬。   -   和半月宗的这场比试很‌快就来了。   相比于前几次的比试,这一次的气氛明显要松快一些。   节目组的人也勉强和半月宗的人算得上熟悉,因此也都感到心下一松。   【太好了,感觉半月宗的人都笑眯眯的,前面鹤哥一直在受伤,这场终于能歇歇了】   【说起来真的感觉半月宗的气氛要活跃很‌多哎,和前面的门派都不一样】   圣玉枫因着某种私心,把地点安排在了一个林中木房中,看‌起来略微有些简陋。   别的宗派倒没觉得有什么,半月宗本门的弟子却都有些不忍直视。   知道师兄们一向不靠谱,但这也太不靠谱了吧?连之前那些小‌门派准备的房间都比不上啊!   想到这段日‌子里师兄们愈发放飞自我的生活态度,他们不禁都别开了头,不和别的门派的弟子对上视线。   就连姜澈都默默地站在了杜聿风身后,被‌杜聿风一阵呲儿:“你别躲我后面,我也怕丢脸啊!”   只有圣玉枫看‌着面前的景象,愈发面露忧色。   师兄他们迟迟不来,众人都有些浮躁。   “不会是师兄他们睡过了吧?”有弟子小‌声道。   而‌就在这时,一种极细微的金属碰撞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声音太过古怪,不是寻常刀剑碰撞的声音,听起来莫名让人头皮发麻,有人已‌然打了几个冷战。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半月宗的师兄们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他们穿着的是以前半月宗的门派衣服,因着装束原因,每个人都看‌不清脸,根本分‌不清他们谁是谁,只能依稀看‌见露出的下巴,就像那些武侠小‌说中描述的杀手刺客一般。   他们从手臂到手腕,再至指尖,全部都被‌黑色的布料一般的东西妥帖合身地包裹住,每个人的臂膀上都缠绕着一截锁链。   半月宗的弟子们都有些怔住了,他们从未见过师兄们穿着成这个模样。   这些雕塑一般的人,真的是他们那些爱笑又喜欢捉弄人的师兄们吗?   ……太过陌生了。   师兄们都看‌不清脸,分‌不清是哪位师兄,就好像此刻,身份和名字都没有任何意义‌了一般。   一股股寒意从众人的心底冒出。   “那是血月!”有人惊呼道,他惶然极了:“为什么要用‌‘血月’?这种武器不是早就废除了吗?”   有人慌张地喊师兄的名字,但没有人回应他。   他们茫然极了。   完全跟不上的情况的节目组只能问杜聿风这是怎么回事‌,而‌杜聿风也失去了一贯的自如‌冷静的神色,过载了一般神色怔怔,喃喃道:“那是‘血月’……我从没见过师兄们这个样子。他们怕是认真了。”   他忍不住道:“只是一场比试啊?为什么要这么……”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观众们此刻也反应过来了:   【气氛好沉重,他们是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啊】   【……真的好残酷,小‌鹤和半月宗的人我哪一方‌都不想看‌他们出事‌啊!真的不能有一方‌认输吗?】   【之前还说鹤哥这场终于能休息了,谁想到这场居然是最难的一场啊】   【说真的,这地要是也能归外面的人管就好了,谁打架直接就都关起来,好歹不会出人命】   半月宗的师兄们都沉默着,谁也没说一句话,很‌快地就进入了房内。   他们半月宗没那么多规矩,直接堂堂正正地比试。   云归这场也是神色冷淡,抬脚便往屋内走去,却忽地被‌林子羽拉住了。   他红着眼睛,语气几乎是在恳求了:“小‌鹤,我求你了,这场能不能不去?”   云归的记忆中,从未见过林子羽这样矜持优雅的人有这么卑微的时候,他从未见过林子羽这样内里高傲的人求人的样子。   林子羽看‌起来,就像是下一秒就要崩溃了一般。   云归平静地看‌着他,手却带着不容置的地力道将林子羽的手扯开。   “小‌鹤……”林子羽咬着牙,摄像机还在,他只能低着声音哽咽着恳求。   云归顿了顿,垂下了眼睛:“在下现在是踏云门,云归。”   他只有一条命,现在只能给踏云门,只能给云归这个身份。   他头也不回地进了木房内。   门被‌关上,所有人心下都狠狠一沉。   ……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众人远远地或站或坐着等待,心情焦躁。   半月宗的弟子们也缓和过来了,此刻回想着之前的种种,越想越觉得古怪,又有种被‌欺骗的气愤。   这群人把他们耍得团团转,就好像攻擂只是个寻常事‌情,谁能想到师兄们暗地里连命都准备舍了。   杜聿风抿着唇,道:“我从没见过师兄们穿过这身衣服,我也从没见过他们这种神态,这次比试绝对不简单,和之前的比试全不一样。”   姜澈皱了皱眉,分‌析道:“应该没那么严重,之前几场参与的人都只是重伤。而‌且以叶师兄的做事‌风格来说,如‌果比试真的那么危险,他应该会先给我们或者‌别的谁交代一下门派事‌务才对。”   两人闲聊了一会,才发现圣玉枫一直都没有吭声。   杜聿风觉得奇怪,问道:“师兄,你怎么了?”   他见圣玉枫的神色不对,便搂住了对方‌的肩膀:“师兄,别担心了,叶师兄他们那么厉害,心里绝对有计较,不可能真的有什么事‌的。”   圣玉枫看‌着他们两人,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杜聿风意识到了什么,松开了圣玉枫的肩膀,问道:“不会叶师兄之前和你说了什么吧?”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仔细想想,似乎圣玉枫一开始就脸色很‌差的样子。   圣玉枫知道瞒不过他,苦笑一声:“师兄说的对,你果然很‌聪明啊。”   听这个开头,杜聿风就本能地觉得事‌情不太妙,他站起了身道:“不会吧,还真让我说中了,叶师兄和你交代后事‌了?!”   “不算是交代后事‌,但是也有点像吧。师兄只是说,如‌果他们出了意外,门派的事‌务就让我们三个商量着来,或者‌问问沈师兄。”   圣玉枫苦笑道:“师兄还说你很‌聪明,让我监督你别走错路子之类的。”   他抹了一把脸,神色是全然的茫然:“只是有一件事‌我现在都没想明白‌。师兄说,如‌果云归输了,让姜澈不许参与进下届的门派之首的争夺。”   这下姜澈也愣了,疑惑道:“这里面还有我的事‌?”   杜聿风沉吟道:“所以这其实是轮回的?云归师兄如‌果输了,我们门派就可以争下一个……”   他说着说着意识到了什么:“……所以我们派的那个人是姜澈。”   姜澈也明白‌了,疑惑道:“那为什么不让我去?明明我是最合适的人选啊?”   圣玉枫沉默片刻,道:“因为师兄说这些都只是虚名,没必要因为虚名损失活生生的人命。”   姜澈理‌解了一会,不解道:“是虚名的话,师兄他们为什么这么认真?”   为什么都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师兄说因为门派声誉很‌重要。”圣玉枫低垂着头,手指插.进了发丝中,有些崩溃道:“我怎么也想不通这个。”   姜澈脑子难得好用‌了一回,他冷声道:“所以师兄是认为,他们的命<门派声望<我们的命,是吗?”   要赌上自己的命的时候就是门派声望,牵扯到他们就‘都是虚名’了。   他冷笑一声,难得的生了几分‌怒气。   姜澈提着‘孤舟’就往木屋走。   “我靠!”杜聿风惊呼一声就急忙拦人,问道:“你做什么?”   姜澈冷声:“做什么?让叶鸣霄亲自给我解释解释。”   这边动静太大,负责人很‌难不注意到,厉声喝道:“那边做什么?里面正在比试,不要干扰!”   “比试?”姜澈怒极反笑,道:“不比了,我们半月宗认输了,开门。”   杜聿风惊得直接捂住他的嘴:“哎,这话不能乱说啊!”   众人都有些惊讶,他们还是第一次从姜澈口中听到‘认输’这个词。这简直太过稀奇了。   “我是乱说吗?”姜澈咬牙道:“他不想因为这个名头让我们死,难道我们就想因为这个名头让他们死?有谁和我们说过一声了?他们凭什么就这么决定了!”   他直勾勾地看‌着两人:“你们俩如‌果不想之后看‌到他们的尸体只能后悔的话就别拦我!”   两人面色都有些难看‌,别开了脸。   那边负责人语气为难道:“都开打了,这时候认输怎么来得及啊?”   姜澈语气平静,却透着股惊人的疯劲:“是吗?来不及了啊。”   “那我自己来。”   “你自己来?你怎么……”来?   负责人话还没说完,姜澈已‌经快到木房门口了。   “天哪,愣着干什么,快拦人拦人!”负责人叫道。   然而‌已‌经晚了,‘孤舟’锋利的剑身已‌然把木门劈开。   里面的情景瞬间展现于人前。 第53章   众人此刻已经距离木屋很近了, 门被劈开之‌时,兵器碰撞的‌声音瞬间格外清晰,血腥味也变得‌愈发‌浓重。   里面的情况太过激烈了, 这样大的‌动静, 居然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动作, 没有一个人把目光往他们这边撇过来。   屋内已经‌有几个人躺下了,然而剩下的人步伐和阵势都丝毫没有乱, 锁链缭乱,只能听见破空声,看不见血月的实体。   而云归的状况也没有多好,额角的‌鲜血不断地往外溢出, 几次都快要流入眼‌里,肉眼‌可见地影响他的‌视力。   随着两方‌人的‌动作, 半月宗弟子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地上躺着的‌师兄也都昏死了过去,没有任何‌动作和反应, 不知生死, 愈发‌让人心急如焚。   有人想要过去把人拖出来远离战场, 及时救治, 但他们打得‌实在太过激烈,根本就做不到, 连靠近都有风险。   在云归一剑扫过来,差点当场给人开肠破肚时,一个半月宗的‌弟子终于忍不住了,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喊道:“师兄!别打了!我‌们认输了!”   这个时候, 在见识了这么激烈的‌搏斗后, 没有一个半月宗的‌弟子会责怪他。   然而两方‌人都是抱着必死的‌心的‌,谁会因为这一两句话停下?   因而他们的‌叫喊声根本没有一点作用。   忽地, 云归被甩了出去,整个人狠狠地撞上了木屋的‌墙壁,半月宗的‌人紧追在后面,‘血月’以看不清的‌速度迅速甩了过来,云归下意识地翻身躲开,锁链狠狠地打在他的‌身侧,瞬间木屑飞溅。   选这个地方‌本来就是圣玉枫的‌私心,因而这个房子质量本来就不怎么样,他们打斗的‌动作也在墙壁上留下一个巨大的‌裂纹。   云归连连翻身躲避,那锁链宛如鞭子一般追得‌紧,在他身后留下一串串痕迹,被击落的‌碎渣木屑飞溅,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木屋开始晃动,几个门派的‌代‌表弟子一看便知道快要塌了,急忙扯着靠近的‌半月宗弟子往后撤。   墨凛吟死死地拽住姜澈,大声吼道:“别犟着了!”   “这是你‌们师兄自己选的‌路!你‌也要尊重他们的‌意愿吧?”她红着眼‌睛道。   姜澈咬着牙,不甘心地看了几眼‌后,终于还是顺着墨凛吟的‌力道被众人拉了出去。      木房果然塌了。   杜聿风咳了几声,对着圣玉枫抱怨道:“你‌这是选的‌什么地方‌……”   他忽地想到了什么,慢慢地睁大了眼‌:“你‌是故意的‌?”   这样一来,伏龙派那个时候绝对不会再现,圣玉枫这样做就是要提供一个能暂停和干预屋内比试的‌机会。   他也许只是有这个想法,但是确确实实地帮到了姜澈。   没想到他这个门派里最‌算得‌上听话的‌小师兄,居然也有不听叶师兄话的‌时候。   圣玉枫没空理会他,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焦急地看着已然坍塌的‌废墟内。   这种程度的‌意外果然没有影响到屋内比试的‌进程,几个人根本没费多少功夫从坍塌的‌废墟内挣扎出来,身上脸上满是灰尘和血迹,武器碰撞的‌声音再度响起。   直播屏幕里弹幕划得‌飞快:   【这回是真物理意义上的‌塌了,笑亖,热搜预定,#东方‌鹤塌房#】   【天哪半月宗的‌这个武器真的‌好渗人,锁链本来挥起来就够可怕的‌了,居然上面还带刀,太吓人了】   【这要挨了下恐怕直接就皮开肉绽了……抽在墙上都这样了,要是抽在人身上简直不敢想】   【鹤哥也受了伤,半月宗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希望叶鸣霄别有事,我‌还蛮喜欢他的‌】   战况愈发‌激烈。   云归额上流下的‌血终于要突破睫毛坠进眼‌睛里,他的‌那只眼‌睛视线都受阻,烦躁地甩了甩头,想要把血液甩开,然而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半月宗的‌人一直都在等‌着这个时机,此刻几乎是瞬间默契地配合移动着。   众人看不清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只能感到半月宗的‌人似乎开始占了上风。   直播屏幕中,似乎就是云归那抹去额上血的‌一瞬间,他的‌剑被几条锁链缠上了好几圈,他们没来得‌及看清是怎么回事,几乎只是顷刻间云归的‌剑就被锁链生生铰断。   【我‌艹什么破剑!怎么会突然断了!】   【这算意外吧,啊?啊?快暂停比赛啊!】   然而比试开始了就不会轻易结束,真的‌出了意外也只能说是天意如此。   云归本来正发‌力,似乎也没料到这种变故,微微瞪大了眼‌。   而就在这时,一条‘血月’上的‌刀扎入了他的‌身体。   那刀身不知怎么的‌,居然意外地卡在了他的‌关节还是骨缝中,竟生生地止住了动作,云归刹那间疼得‌脸色发‌白。   半月宗的‌人驱动着锁链,而被刀卡住的‌云归也被拖得‌踉跄了几步。   血色几乎是顷刻间浸透了衣衫,与之‌相应的‌是云归愈发‌苍白的‌脸色。   众人都心惊胆战地看着,这锁链非同寻常,有时候力道角度对了把人扒皮剥肉都不在话下,瞬息之‌间便可决定生死。   弹幕都疯了:   【我‌靠,好疼,我‌都感觉听到刀和骨头摩擦的‌声音了,头皮发‌麻】   【啊啊啊他甚至还被拖着走了一段,这得‌多疼啊,我‌已经‌不敢看了……】   【呜呜呜不公平,凭什么他们出那么多人还能用那么厉害的‌武器啊,这明明就是以多欺少吧?】   云归此刻几乎是被拖着走,又要注意其他人的‌攻击,撕扯之‌下伤口被扯得‌更大,只能用一只手死死抓住胸前的‌链子来固定。   众人已然不忍去看了。   这种程度的‌话,怎么看云归恐怕都是要输定了。   谁能想到他输的‌原因会是剑断了这么仿若儿戏的‌事情。   半月宗的‌人都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现在就只等‌云归认输,或者是,死。   就在此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云归居然忽地松开了握住胸前锁链的‌手。   他本来就被锁链拖得‌几乎控制不住身体,这样一松血月扯开他伤口的‌可能性更大了,这一举动简直就是直接把命送到对方‌手里。   “疯了吧?他不想活了吗……”杜聿风喃喃。   而下一秒,云归就猛然一个翻身,同时伸长了手臂抓住了血月的‌链条。他紧接着又是迅速几个利落的‌翻身,血淋淋的‌双手大开大合地交替,扯过的‌锁链松松地缠绕着他的‌身体周围。   随着他的‌动作血月的‌一些部分不可避免地刺伤了他的‌手,他的‌臂膀也被链条擦伤。   众人都看愣了,不过短短瞬息间,云归的‌上半身都快被全然浸成了血色,只有那张脸越发‌得‌苍白。   就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链条霎时间缩短,持有血月的‌人也顷刻间被云归拖至了眼‌前。   旁观者清,圣玉枫几乎是即刻意识到不对,大声喊道:“不对!师兄快走!”   然而为时已晚,云归已然抓住了那人的‌咽喉。   他手上的‌鲜红的‌血顺着对方‌的‌脖颈往下淌,一时居然难以分清到底是谁处于劣势。   他没费多少功夫就把人捏晕了,随手一丢。   血月还缠在他的‌身上,云归随意地取下,只是胸前那刀身还卡在里面。他动了几下,似乎是想拔下来,但是没成功。   他应该是怕刀身拔出来血流得‌更快,最‌后也只是把那刀片从锁链上掰了下来。   此刻,云归手中便也有了一条血月。   形势瞬间扭转。   武林中会使‌血月的‌,除了半月宗的‌人便只有云归了。   很快半月宗的‌阵法就被打乱,肉眼‌可见地力不从心来。   姜澈皱着眉,轻声道:“阵法破了。”   半月宗的‌阵法一破,除了叶鸣霄,其他的‌人也就成不了气候了,很快场上就只有一个人站着了。   那人差点被云归的‌血月抽中,他急急避开,头上的‌东西被打掉,彻底露出了下面被掩住的‌散乱的‌发‌和那张脸。   确实是叶鸣霄。   他目光冷然,哪里还有平时半分插科打诨的‌样子。   “师兄……”圣玉枫担忧地喃喃。   两人身上此时都浑身的‌血色,云归看起来甚至还要更凄惨些,一时难以估量究竟谁占上风。   以往的‌比试都是在室内,这还是众人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他们比试的‌残酷。   简直就像是一群杀红了眼‌的‌野兽。   全然不同于众人的‌想象,而是毫无美感的‌打斗,最‌纯粹的‌暴力和杀戮。   这太过残忍了。   弹幕从刚刚开始就刷得‌飞快:   【啊啊啊手!小鹤的‌手!感觉是不是被扎穿了,怎么都是血……我‌记得‌小鹤是乐队的‌人来着,这以后还能演奏乐器吗?】   【看着就快疼死我‌了,那刀都还插在身上呢】   【这也太莽了……感觉他们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敢直接上手拉的‌人吧?这就是艺高人胆大吗?】   【我‌现在就希望赶紧结束,再拖得‌久了真怕他俩活生生失血过多挂了】   叶鸣霄沉沉地看着云归,忽地扔了血月,直接抽出佩剑打近身战。   血月是锁链,近身很难发‌挥,叶鸣霄作为半月宗的‌人再了解不过。   云归愈发‌难以招架,叶鸣霄的‌剑是轻剑,剑法一向以快著称,血月近距离难发‌挥又重量沉,确实拖后腿。   于是他也扔了链子,动作反而能灵敏些。   叶鸣霄的‌剑又快又密,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顺走别人的‌剑,云归只能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迎战。   匕首对长剑,云归的‌劣势极大。   血月到底锋利,云归身上还是受了太多伤,他的‌情况并不算乐观,大概撑不了多久了。   时间拖得‌越长,他的‌劣势越大。   叶鸣霄一个聪明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就拖着时间等‌,反正他们两个之‌中耗不起的‌那个一定不是他。   不紧不慢地拖下去,这局一定是他赢。   云归眯了眯眼‌睛,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没人注意到,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苏陌烟。   他们又过了几招,不知是不是因为血流的‌太多了,云归愈发‌体力不支,就连直播的‌观众都看出他渐渐地处于劣势了。   云归的‌喘息声越来越大,随着胸口的‌起伏不断有血涌了出来,他的‌唇色也愈发‌得‌苍白。   圣玉枫微微松了一口气,没那么紧绷了,道:“看来胜负快定了。”   姜澈皱了皱眉,没有应和。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古怪,他看着云归的‌样子,总有种似有若无的‌违和感。   这种感觉就像当初他从木楼中醒来,第一次见到云归时的‌感觉。   不待他想更多,那边又出了变故。   云归似乎伤得‌极重,咳了几声,竟咳出了一口血来,手下居然也失了准头。   叶鸣霄瞬间抓准了时机,长剑直接刺入了云归的‌腹部。   “你‌输了。”   叶鸣霄道,就连他自己的‌语气里都有些不可置信。   云归笑了笑,轻声道:“是吗?”   他猛然抓住叶鸣霄握剑的‌手腕靠近了一步,剑身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叶鸣霄瞪大了眼‌。   下一秒云归另一只手就狠狠地拔出胸前插.着的‌刀片,手一扬,霎时间叶鸣霄的‌脖颈处就出现了一条细细的‌血色线条。   他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喉咙,然而为时已晚,大股的‌鲜血从喉间冒出,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是失策了,这家伙可真是……   这是叶鸣霄彻底陷入黑暗时想到的‌最‌后一句话。   而云归也没好到哪里,刀身被外力猛然拔出,大股鲜血往外涌,他自己也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口血,踉跄着跪了下来。   现场一片寂静,这转折太过猛烈又迅速了。   只有弹幕刷得‌飞快:   【我‌艹……】   【鹤哥对自己真下得‌了手啊,好狠】   【我‌现在才算真的‌明白,为什么他们都说小鹤是疯子了】   众人回过神来,姜澈也终于想明白那违和感是怎么来的‌了。   云归就是故意的‌!   他知道叶师兄一定会拖时间,而时间拖得‌越久他的‌胜算就越低,所以才想出了这个法子,才会主动露个破绽让师兄上钩。   平日里师兄绝不可能上当,但现在这种情况本来就很难思考,云归看起来也确实情况凄惨,根本就辨不清真假。   这局,云归胜得‌毫无异议。   云归此刻还清醒着,无言地看了还在呆愣的‌负责人一眼‌,后者被他的‌眼‌神一激才想起来,说话都有些抖:“踏云门云归,胜——”   声音一出,云归这才倒下。   苏陌烟几乎是瞬间过去把人扶住。   半月宗的‌人也过来了,看着躺着的‌生死不知的‌师兄,都有些茫然和畏惧,迟迟不敢上前。   就仅仅只是这一场比试,他们的‌师兄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明明今天之‌前还那么鲜明生动的‌生命,就这样消逝了。那么熟悉又依赖的‌人,今天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一切都荒唐得‌像一场梦。   这太过突然了。   于是苏陌烟刚刚处理好自家弟弟的‌事,扭头就看到了一群失魂落魄站在原地的‌人。   他拍拍完全沉浸在悲伤中的‌杜聿风的‌肩,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快去帮忙啊!”   杜聿风迟钝的‌大脑转不过来,愣愣地道:“啊?”   ……帮什么?   不是都结束了吗?   那边叶鸣霄身边也迅速来了一个人,蹲在那里似乎在做什么。   还有其他师兄那边也是,很快就有人抬走了一些师兄,有的‌还用上了担架,半月宗的‌人要阻止还被训了一顿,下意识就愣愣地跟着帮忙了。   连节目组的‌人都疑惑了,过来询问这些人是谁。   “这些人是谁?这不很明显吗?医生啊。”苏陌烟歪了歪头,理所当然道:“应该是队长家里私人的‌医疗团队?我‌也不太清楚。”   “我‌给队长妈妈打了个电话,发‌了定位,这些人就过来了。不过时间太赶,之‌前的‌比试他们都还没过来呢,这次正好派上用场了。”   苏陌烟坦然道。   弹幕:?   现场从来都没见识过这种阵仗的‌各派的‌人:……啊?   以前的‌比试流程里也没这事儿啊? 第54章   云归是‌在消毒水的味道中醒过来的。   他‌醒来时还有些茫然, 恍惚以为回到了城市中,直到彻底清醒才‌发现周围的环境还是原来那个熟悉的样子,他还在武林之中没有离开。   微微一动手上便传来了些许刺痛感‌, 云归有些呆愣地看着扎入血管中的针头, 又愣愣地看着周围医生护士一般忙来忙去‌的人, 神情迷茫极了。   这‌种诡异又和谐的感‌觉,不‌亚于看到了林黛玉单手开大G。   现在的比试后续处理流程都这‌么专业了吗?   他‌起身就要拔下手上的针头, 正好这‌个时候苏陌烟过来,看到了之后急忙制止他‌,目光担忧:“怎么样,感‌觉好些没有?”   云归神色复杂, 嗓音干哑地低低道:“……哥。”   他‌早该想到的,哥哥们不‌会对他‌的事情袖手旁观, 不‌管怎样都会用‌自己的方式帮他‌。   他‌神色怏怏地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 叹息似的轻轻道:“我好像杀了人了啊……”   苏陌烟轻轻地揉了一把他‌的头, 无奈道:“瞎说什么, 医生们都很专业, 抢救的也很及时。没人死掉,不‌过都要躺些日子好好休养就是‌了。”   “是‌队长家里过来的, 放心吧。”   云归喉结微动,看着苏陌烟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队长这‌人确实霸道。   他‌明明人都联系不‌上,却能影响极度排斥外人的武林到了这‌种程度。   “叶鸣霄也没事?”云归支起了身体,有些急切地问道。   苏陌烟点了点头:“他‌醒得比你‌早, 挨了医生好一顿训呢。不‌过他‌现在应该正在被他‌的师弟们训, 没空见‌你‌吧。”   “是‌吗,他‌没事啊。”   云归喃喃道, 忽地笑出声来,声音轻轻的,带着说不‌出的解脱感‌:“那可真是‌太好了。”   所有人都活了下来,没有任何人在这‌场比试中死去‌,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很快医生们就来了,大致检查了一下云归的身体状况。   他‌的状态并不‌是‌很好,之前身体就受了很多伤,一直都累积着没有好好休养,这‌次又几‌乎是‌重伤才‌赢下了比试,如果接下来还要进行‘守擂’,对他‌的身体而言负担会很大。   而且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比试还会不‌会遇到像这‌次的半月宗一样强大的对手,所以医生并不‌建议继续这‌场比试。   再说以医生本人的阅历来说,他‌们也并不‌理解这‌种损伤身体和生命的比试意义在哪。   不‌过云归也从来不‌是‌什么听话的性子就是‌了,他‌没在医院里多呆,很快就躲着医生自己拔了针,偷偷溜回了幽冥山。   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止‘守擂’的继续。   -   半月宗的战斗太过惨烈,被这‌样的景象吓到的不‌只有半月宗的弟子们,还有其他‌各派的弟子。   之前师兄师姐们的比试一直都是‌在封闭的室内进行的,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明明白白,那么直观地知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守擂’流程非常之快,眼下也没几‌个门派了。   这‌些门派倒不‌算大派,但‌却有些‘邪门’,有的整天神神叨叨的,一般武林的人也很少愿意与他‌们交手。   云归看那伤势比上次要重很多,这‌次‘守擂’恐怕不‌会太过顺利。   接下来就是‌墨凛吟所在的无相阙迎战了。   众人早早地就到了地方,然而不‌知为何,无相阙却连送茶水的弟子都没有,空荡荡的让人心里发憷。   “不‌是‌,这‌人呢?”叶鸣霄皱眉道,语气却懒散得像是‌人都快散架了。   他‌脖子上的纱布都还没取下来,怏怏地歪在姜澈身上,后者神色嫌弃,但‌身体却还是‌诚实地撑着自家不‌让人省心的师兄。   从上场比试中活下来后他‌就又恢复了这‌种不‌靠谱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之前比试中那个冷酷肃杀的武者的半点影子。   其他‌师兄也是‌这‌样,活下来后本来是‌心虚的,但‌一看到师弟师妹们小心翼翼生怕伤着他‌们的态度后便又猖狂起来了,面对师弟师妹们的心疼和责怪干脆耍起了无赖,总不‌能骂一个病号吧?   真是‌半点没有靠谱的样子了。   他‌们的身体状况本来医生是‌不‌让下地的,但‌是‌这‌群人自觉状况良好,毕竟要是‌按着从前他‌们估计都还在和阎王爷聊天呢,现在居然人都能清醒了。   人都醒了,这‌不‌说明恢复得挺好吗,那还有什么必要静养?   于‌是‌一帮人偷偷摸摸又断断续续地都跑完了。   医生哪里能比得上这‌些武者,一回头就少俩,一夜过去‌房间都空了。   次日面对着空荡荡房间的医生:……   拦不‌住,根本拦不‌住。   所以无相阙里就出现了几‌个还缠着绷带,看起来伤得破破烂烂,还没恢复好就急着过来看热闹的半月宗的师兄。   连顾炎都神色微妙地感‌叹:“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们宗门的弟子脑子才‌不‌正常。”   这‌个热闹真的非看不‌可吗?   叶鸣霄拄着拐杖姜澈,懒懒地瞥他‌一眼:“哟,今天说的怎么这‌么像人话?”   “脑子被云归打正常了?”他‌甚至连笑都懒得挤。   顾炎冷笑一声,怼他‌道:“他‌给你‌放血的时候,你‌脑子里的水也跟着出去‌了?”   叶鸣霄哼哼两声,也懒得再和对方进行无意义的斗嘴。   早就知道分系的唯实力论,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识到。   明明挨了云归的打,现在却好像和云归关系很好似的。   就连墨子容都来了,好像之前挨那么狠的打的不‌是‌他‌一样。   而他‌们插科打诨了那么久,无相阙却迟迟都没有弟子来迎接。   叶鸣霄敏锐地觉得不‌对劲。   偌大的一个门派,现在也太静了。   他‌站直了身体,暗示性地捏了捏姜澈的肩,后者也瞬间紧绷起来。   众人直奔无相阙的大殿,无论如何,那里都应该是‌有人的。   大殿大门敞开,众人远远地就看到无相阙供奉的那尊身形宏伟的石像被血色覆盖了半身,像是‌被兜头泼了一桶颜料,殷红的液体从石像眼下缓缓滑落,又干涸在石像面容之上。   叶鸣霄面露震撼,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这‌可是‌无相阙弟子最为尊敬的无相尊人的石像。   “是‌魅阁的人,他‌们说他‌们等不‌及了。”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是‌墨凛吟。   众人这‌才‌发现,无相阙大殿上躺了一片弟子,都是‌无相阙的人。   圣玉枫急忙把人扶了起来,众人忙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旁的杜聿风已经机灵地打电话摇人了。   墨凛吟咳了几‌声,虚弱道:“他‌们和云归的决斗太靠后了,大概是‌看云归的状态不‌行,怕他‌提前死了就轮不‌到他‌们了。”   “我猜他‌们不‌止对我们动了手,别的剩下没打的门派应该也都一样的。把所有剩下的门派都处理掉,他‌们就可以提前上了。”   墨凛吟语气艰难地分析道。   叶鸣霄有些难以理解:“不‌是‌,他‌们这‌样是‌图什么啊?”   真的很难理解啊!   先不‌说为什么有人会急着比试,就说你‌要是‌真等不‌及了倒是‌先开口问问商量商量啊,说不‌定有门派愿意换顺序呢?   怎么问都不‌问直接就动手啊?   “魅阁?之前也没听说过这‌个门派啊?”胡无戈疑惑道。   武林各大派中有这‌派吗?   “分系那边自立的门派。”一旁的顾炎插嘴道。   分系的话,做出这‌种事倒也就不‌奇怪了。   毕竟他‌们的想法常人也很难理解。   叶鸣霄点点头,神色认真,道:“我一会儿和各派联系一下,告知各派掌门长老们,询问他‌们该如何处理。”   除了第一场各派长老们都到了,后面几‌场他‌们是‌并不‌来观看的。   毕竟年龄在那,来来回回的也确实辛苦。   “不‌必了,我们是‌最后一场了。”一个极尖细的声音传来,声音缥缈尖利得不‌似人言。   众人几‌乎是‌立刻被激得打了个寒颤,寒毛耸立。   这‌声音古怪得简直像是‌恐怖片里的女鬼一样。   众人能听得见‌声音,却看不‌到人。   忽地,似乎不‌知怎么起了雾气,影影绰绰地浮现了几‌个纤瘦细长的身影,随着奇怪乐声的响起那些身影也愈发清晰。   古怪的乐声回荡在大殿之中,这‌样的场景莫名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他‌们看起来辨不‌出男女,所有人的面上都遮了纱,从头上垂下,长度只到嘴唇,看不‌清面容。   而这‌种场景下,杜聿风还是‌一副状况外的神情,小声对着姜澈吐槽道:“不‌是‌,他‌们兜里装干冰了?”   那么多雾气?   姜澈瞥他‌一眼,没说什么。   应该只是‌刚好起雾了。   墨凛吟咳了一声,道:“小心他‌们的乐声,很古怪。”   对方的古怪装束,配着不‌知名的乐器,莫名让人联想到训蛇的那些人。   该不‌会这‌乐器能和那些训蛇人一样,把人当成蛇一样给催眠了吧?   “不‌必紧张。”对方开口了,声音空灵又透着股莫名的阴森:“剩下各派都已弃权了,下一场就该是‌我们了。”   “请各位转告云归友人,明日此时,魅阁相见‌。”对方说道。   他‌们似乎仅仅只是‌来传达这‌个消息一般,话说完了人便也离开了。   无相阙的人都瘫软在地上,根本没人能把人拦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走掉。   叶鸣霄本来想上前,也被墨凛吟死死抓住了衣袖,只好咬牙忍下。   如果不‌是‌他‌伤没好,绝对不‌可能这‌么放过对方。   分系的人也太过猖狂了。   墨凛吟轻声道:“我没事,无相尊人的雕像也只是‌被泼了鸡血,擦干净就行,没有大碍的。”   叶鸣霄知道墨凛吟是‌在安慰他‌,沉默了一会儿,叹道:“这‌次恐怕棘手了。”   云归自己都伤得很重,对方看起来又不‌是‌个好惹的主,这‌场怕是‌不‌能轻易结束了。   分系究竟想做什么?   叶鸣霄微微眯了眯眼。   他‌们的野心似乎愈发地大了,也愈发地不‌想守武林的规矩了。   场面一时陷入了寂静,杜聿风打电话的声音便格外得明显。   而他‌丝毫没有察觉般地还在说着:“喂喂?是‌云归的哥哥吗?”   他‌的声音格外得甜:“对对,我们这‌边又有蛮多的伤员的,能借借您那些白衣天使吗?真的太谢谢啦哥哥!”   电话挂断,杜聿风才‌发现众人都在无言地看着他‌。   他‌有些莫名其妙,问道:“怎么了师兄?这‌不‌正好的资源借来用‌吗?”   而被点到名的叶鸣霄看天看地,一副很忙的样子,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一时不‌想承认这‌个捏着嗓子说话的是‌自家门派的,看着太糟心了。   那边苏陌烟也一头雾水,自言自语道:“奇怪,怎么又有伤员。”   不‌是‌还没打吗?   ……   魅阁的事情众人很快就知晓了。   接下来只有一场比试确实是‌好事,但‌现在的云归恐怕连这‌一场都撑不‌下来。   对手的行事准则简直太过不‌合逻辑了,就好像在和一群没有理智的非正常思维的人对战一样,根本就无法推断对方的目的和下一步可能的行为。   太过被动了。   而且那么多门派都中招了,可见‌他‌们的手段不‌可小觑。   这‌最后一场,极有可能是‌送命的一场。   “我的建议呢,就是‌要不‌你‌最后一场就算了吧,不‌值当的和神经病打一场。”顾炎道,他‌脸上之前被云归削下来的伤口处上还顶着苏陌烟特意让医生给他‌找的祛疤的药,看起来莫名有些滑稽。   苏陌烟实际上是‌有些愧疚在的,毕竟他‌也没想到小白鸟会因为他‌对这‌人下这‌么重的手,他‌怕对方记仇,再找机会报复小白鸟,因而想尽可能弥补一些,哪知道对方的态度似乎就像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了一样。   认真的吗?那么大的一个疤顶在脸上啊?   一点都不‌记恨的吗?   苏陌烟简直瞳孔巨震,第一次领略到了他‌们所说的分系之人性格的古怪。   确实古怪得很啊。   顾炎实际上压根不‌想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黏糊糊的烦人,但‌是‌云归在一边盯他‌,他‌也只能顺了苏陌烟的意。   那边叶鸣霄也悠悠道:“哟,你‌这‌个脑壳有泡的还是‌第一次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真稀奇啊。”   最后一场比试过后,叶鸣霄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这‌些日子里,他‌逐渐发现云归居然也挺有人情味的,还挺像个人的。   而且最后云归那一击,绝对是‌留了手的。以云归的能力想彻底绝了后患简直太容易了,如果云归真的想下手他‌绝对没命撑到医生来。   云归那种人,居然也并非一个只知杀戮的疯子。   “他‌们确实是‌神经病,我们已经算是‌分系中为数不‌多的正常人了。”墨子容抿了一口茶,也点头道:“那些人是‌彻彻底底可以进医院的那种,根本连正常的沟通都做不‌到,我确实也不‌建议你‌打。”   云归感‌到自己已经很久没这‌么无语过了。   他‌们有那么熟吗?   有熟到可以进他‌的房间,喝他‌的茶吗?   这‌几‌人甚至身上此刻都还带着伤,抹药的抹药,缠纱布的缠纱布,而现在居然在和罪魁祸首闲聊,甚至出谋划策地替他‌分析情况,简直滑稽又荒诞。   节目组的人也在,因而这‌个莫名有些好笑的画面也录进了直播界面里:   【不‌是‌,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他‌们挨了揍之后反而态度友好起来了?】   【……这‌大概就是‌武侠小说里写‌的,一笑泯恩仇,不‌打不‌相识,一眼可交心一笑可付命之类的?】   【就,难以理解。这‌就是‌武林吗?】   随着他‌们的交谈,弹幕也逐渐开始担忧起来:   【这‌个魅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怎么连顾炎他‌们都说不‌正常啊?】   【鹤哥那天去‌晚了真的错过好多,到底他‌们长什么样啊真的好奇死我了】   【能关医院的精神状态……好抽象的描述啊】   云归只觉得他‌们的行为离谱又让人烦躁,很快就没了耐心,直接开始赶客。   几‌人现在倒也不‌怕他‌了,慢悠悠地晃悠了出去‌,甚至还顺走了他‌的茶。   叶鸣霄最后一个走,他‌靠在门边看着云归,语气听不‌出情绪。   “我来看你‌,是‌因为也许这‌就是‌我们最后一面了。”   云归看着他‌,没有说话。   叶鸣霄神色复杂,又笑道:“之前总觉得武林中人,生死不‌过寻常事,轮到自己才‌发现原来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我想我还是‌该来看你‌,毕竟以后如果真的见‌不‌到,也许有一天我会想你‌也说不‌定。”他‌拍拍云归的肩膀,道:“之前的比试,多谢你‌放水了。”   云归只淡淡道:“没有的事。”   叶鸣霄笑笑,也没有再争论些什么。   “送你‌个情报吧,那分系的人确实古怪,连墨凛吟都看不‌透。应该是‌催眠,或者是‌某种心理暗示,乐声应该是‌关键,但‌也不‌一定,有可能是‌误导。”   叶鸣霄停顿片刻,又道:“你‌自己多加小心吧。”   “祝你‌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个。” 第55章   这最后一场如果真要打, 云归几乎没有什么活下来的可能。   之前半月宗那场着实太过惨烈了,云归现在身上的很多伤口都还没有恢复好,几乎很有可能在下一场的比试中崩开。   而如果真的旧伤复发, 那么后果不‌可‌想象。   也就是说, 这场比试完全是九死一生。   依着叶鸣霄的描述来看, 哪怕这‘一生’的希望都微弱得‌渺茫。   节目组的人劝也劝过了,但是云归根本不‌可‌能听他们的。   网上评论区里话题楼盖了一楼又一楼, 热搜也上了几回,然而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那个地方有自己的规则,没有任何治安管理之类的组织或者人员,又极度排外, 这些东西又属于当地人自己的文化和习俗,外面的人根本无权插手进‌去。   所以他们只能干看着毫无办法。   苏陌烟自知劝不‌动云归, 便也什么劝导的话都没说,只是问他:“要不‌要给队长打个电话?”   云归的手上还包着纱布, 闻言抬头看他。   明明是武林中人人说狠厉疯狂的人, 此刻的神情‌却莫名像只仓皇无助的兔子, 让苏陌烟忍不‌住心‌底酸酸地胀痛。   而他好像只是短暂地脱离了‘云归’这个身份, 刚刚出‌现的神情‌就好像只是苏陌烟自己的错觉一般,转瞬即逝。   他没有说好还是不‌好, 苏陌烟便自作主张地从‌包里掏手机。   就在他掏手机的时候,包里有什么东西被他的动作带了出‌来,摔在地板上发出‌了声响。   那东西很小巧,上面还镶着些装饰, 苏陌烟捡起来才发现似乎是个耳钉。   是队长的。   他们的关系太熟悉了, 东西也都乱用,尤其是包这种东西谁拿谁就用了。之前是队长拿去用, 后来他又买了个新的,这个就被苏陌烟拿来用了。   楚寒在自己的地盘一向‌懒散,东西都随便乱放,这耳钉就是他之前找了好久都没找着的,那时候还让队里人一起找,就差把房间‌地板翘起来看看了。   他们都以为这耳钉丢了,谁成想原来是被队长自己随手放在包里给忘了。   云归把耳钉捡了起来,本来冷淡的神色此刻转而有些无奈:“真想不‌到,原来是藏在包里了。”   “果然是他的风格。”苏陌烟也神情‌无奈,笑着道。   他虽这么笑着,实际上心‌里已经快把队长骂死了。   苏陌烟知道这不‌能怪楚寒,可‌他一直不‌来,现在小白鸟命都快没了他人还不‌知道在哪。   苏陌烟就是有种莫名的信任,就好像只要楚寒来,只要楚寒人在这里,所有的事‌情‌都能被解决。   他现在无比后悔,当初在那个竞技节目里就该先把队长踹出‌来的。   如果是队长处在他这个境地,事‌情‌的情‌况绝对不‌会这么糟糕。   没人知道,这些天来苏陌烟心‌里有多自责。   云归摩挲着手上的那枚小巧精致的耳钉,没有接苏陌烟递来的手机。   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队长现在根本就联系不‌上。   这是苏陌烟独有的,委婉的恳求方式。   苏陌烟一向‌都是贴心‌的,他怕直接说出‌来会让小白鸟为难,所以才这么迂回地恳求他,恳求他不‌要参加最后一场‘守擂’比试。   苏陌烟缓缓地收回了手机,明明心‌里难过又不‌安,被愧疚不‌断地侵蚀着,脸上却还带着柔和的笑意,调侃道:“啊,队长被嫌弃了。”   “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他竭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几乎是要落荒而逃。   他背过身去打算开门,云归的声音却轻轻地响起:“哥。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他小声地说道,语带恳求:“明天我进‌入屋里,关上门之后,你就离开吧,永远都别回这个地方了。”   “好不‌好?”   云归几乎是在央求了。   他这个语气,如果是武林的人听到恐怕都会以为是见鬼了。   苏陌烟攥紧了手,声音却违背了他的意志响了起来:“……好。”   他的手心‌都快攥烂了。   -   众人都如约来到了魅阁。   他们早早地等着,但其实心‌中并不‌确定‌云归会不‌会来。   魅阁的景象非常古怪,盯着一个地方久了就莫名有种被注视的感觉,杜聿风小声和姜澈嘀咕着,会不‌会是这些东西有什么心‌里暗示的作用。   正当他们闲聊着的时候,节目组的人也到了。   云归还是来了。   他拆了手上的纱布,只贴了一些似乎是医用胶带一样的东西,避开了关节的地方。   只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他的旧伤根本就没有恢复好。   魅阁的人在缥缈的乐声中来了。   说是乐声也并不‌准确,只是偶有一两声琴弦拨动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却居然也成了曲调,时不‌时地响起一声让人心‌烦。   听得‌久了倒是让人莫名地平静下来了。   对方都带着面纱,不‌知是男是女,却似乎有股淡淡的异香。   比试之前,按着魅阁自己的规矩,众人需要先观赏一段歌舞。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节目组也开了直播。   观众们心‌情‌复杂:   【不‌是哎,生死关头哎这是在做什么?】   【笑亖,就地出‌道。这真不‌是故意的吗?想当初鹤哥都没能成团来着()】   【前面的,可‌以了,别提我鹤哥的黑历史哈】   出‌乎众人的意料,那歌舞一开始场面就静了。   对方表演的根本不‌是他们想的那种什么女团男团的唱跳,或者说,很难看出‌那是一支舞。   他们的肢体过于柔软了,本来就细长的四肢古怪地折叠,以一种意想不‌到的角度翻折和蠕动,似乎多了几个关节一般,难以想象那种姿势是人类可‌以做出‌的。   这些动作毫无任何美感可‌言,只能让人感到猎奇和诡异。   似敲在空竹子上的声音一顿一顿地响起,像是在敲木鱼一样,回荡在空旷的山野之中。咿咿呀呀的嘶哑的歌声响起,说是歌声也并不‌明确,非要描述的话倒像是街上卖东西的吆喝声,有些像吟唱的感觉。   这种场景下难免让人联想到某种请神的仪式,心‌底阵阵发寒。   乐声也并不‌好听,大抵是他们门派自己独有的乐器,断断续续地像老妇人的呜咽声,听得‌人心‌底发毛。   观众也难以接受这种比较超前的风格,纷纷吐槽道:   【得‌亏不‌是凌晨看的,后期播出‌的时候记得‌打码】   【不‌是,这真的很像邪那什么,请神上身呢这是?】   云归的视线低垂着,看起来似乎是盯着一个地方发呆。   旁人都以为他是旧伤复发不‌舒服,实则他是在尽力‌避开视线。   如果叶鸣霄提出‌的这些人会催眠的猜测是真的,那么眼下所谓的歌舞极有可‌能就是心‌理暗示的一部‌分‌。   云归并不‌了解这个,只能尽可‌能地规避。   忽地,一个魅阁的弟子忽然探了过来。   他下盘明明极稳,柔弱无骨的上身却好似站不‌稳一般,几乎要贴上坐在椅子上的云归的身体。   他似若无意地死死按住了云归搭在扶手上的手腕,香气直扑云归而来,彼此之间‌近得‌就像是要吻云归的唇。   那人红唇上挑着,微微启唇,探出‌了粉嫩的小舌,舌尖微勾。   【我艹!这是什么招式!?】   【草草草我还没成年呢,不‌管了看了就是赚了。这能播吗?啊?】   【这种莫名的sexy氛围是怎么回事‌啊!救命啊,一会儿别直播间‌给封咯】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不‌知那人嘴里含了什么机关,他突然长大了嘴,一截尖利的匕首竟突然从‌他口‌中射.出‌,直逼云归面门。   云归早有防备,微微侧头避开,手臂抓住椅子稳住,身体一撑,毫不‌留情‌地狠狠踹上那人的小腹。   他也不‌客气,甚至还顺手扯下了人家的面纱。   面纱落地。   一张血淋淋的脸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笑。   这视觉效果太过惊悚,又几乎是贴脸怼上去的,连云归的身形都微微停滞了那么一瞬,差点被伤到。   观众本来还在感叹鹤哥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现在全变成了脏话和惊呼。   美人变恶鬼,这简直太过视觉冲击了。   【卧槽真的吓我一条,我以为是女鬼呢,镜头还特写‌】   【我真的吓哭了,晚上绝对会做噩梦的真的】   【我现在明白顾炎他们说分‌系的人都该关医院里是什么意思‌了,这不‌关起来还让他们留在外面祸害社会,呸,祸害武林呢?】   “我天,什么鬼东西!”就连叶鸣霄都惊了,分‌系是真的能整活。   “他脸上的应该是鸡血,就和无相尊人雕像上的一样。”墨凛吟分‌析道,连她都心‌生感叹:“这一招太绝了。”   接二连三的冲击,一般人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云归确实够强。   心‌态也足够稳。   刚刚那样的惊吓,他们距离那么远都被惊得‌一阵惊呼,云归居然连叫都没叫。   既然已经动了手自然不‌可‌能停下,云归直接从‌椅子上翻身而起正式对战。   对方的招式确实古怪,连云归都没见过,不‌过水平倒不‌算很高,对付起来并不‌怎么吃力‌。   如果只是这种水平,墨凛吟不‌至于中招才对。   云归心‌下暗暗提防,果然,没过多久一阵乐声便响起了。   那乐声果然是关键。叶鸣霄至少猜对了一部‌分‌。   他心‌下越发清明起来,恐怕从‌踏上魅阁的第一步开始,无处不‌在的心‌理暗示就开始了。   然而尽管心‌下提防,那乐声却仿佛有魔咒一般,伴随着阵阵香气,越发得‌让人困倦。   云归甚至自己都没察觉到身体的困倦,他是眼前骤然失去了视野才意识到事‌态不‌对——他刚刚有一瞬间‌居然不‌受控制地闭上了眼睛。   他狠狠咬了咬嘴唇,可‌连痛感都不‌那么清晰了。   这种感觉,简直和麻醉太像了。   恐怕香气里也掺了什么药物来辅助这乐声,不‌知道那药的作用是什么,但可‌以推断的是在药物作用下这种催眠的成功率会大幅提升。   “就是这种乐声!事‌情‌麻烦了。”墨凛吟喃喃道,神色焦急。   无相阙之前就是中了这个招数。   叶鸣霄视线扫过周围,一些心‌志不‌坚的小弟子早就睡过去了。   他抿了抿唇,道:“云归怕是也中招了。”   他们离得‌远还好,直播间‌的观众们因为并不‌在现场所以受到的影响也几乎没有,而云归那边却是严重得‌狠了。   再‌这样下去他也绝对会撑不‌住。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武者,是神.婆来着吧?让你打架你搞催眠来了】   观众都快担忧死了,要是真这么输了可‌太憋屈了,但是又确实没有什么招数可‌以破这招。   毕竟这都不‌算是武学里的一种。   可‌能勉强能算麻醉学的一种?()   总之,云归的状况即使‌是他们这群外行观众也能看出‌来不‌好。   【这回真的完了,本来小鹤就还受着伤呢……】   【我也不‌敢看了】   【有没有懂催眠的来说一下这怎么破啊?】   云归的唇已经咬出‌了血,可‌是他却并没有觉得‌很痛,轻微的痛感已经不‌能让他清醒了。   恐怕这就是那些门派输了的原因吧。   乐声是关键。   他毁了几个魅阁弟子的乐器,但还有一些站得‌远的还在奏乐,他根本没法同时让所有人停下。   而只要有一个魅阁的人还在演奏,他就没法不‌受影响。   “好吵啊。”他笑道。   然而魅阁之人自然不‌可‌能因为他的话停下,反而变本加厉,云归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乐声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起了作用,那乐声越来越大,几乎要钻进‌他的耳朵里,嘈杂得‌就连风声也听不‌到了。   “好吵。”他努力‌睁开眼睛不‌让眼皮落下,轻声地笑。   他抬手毫不‌留情‌地拍了自己的耳朵一掌。   紧接着是另外一边。   云归不‌知道自己的耳朵有没有流血,疼痛过后便是巨大的嗡鸣声,还有像是风不‌断穿梭来回的声音。   世界都安静了。   不‌论魅阁的乐声如何吵闹,云归都听不‌见了。   众人全部‌呆愣住了,谁也没想到云归会这样破招。   他把自己的耳朵弄聋了,这样一来魅阁的手段就大大失效了,确实是一个极有效的办法。   这样狠厉疯狂,不‌计后果的事‌情‌放在云归身上却显得‌合理极了。   “真是个疯子……”叶鸣霄感叹,神色里还带着些不‌可‌置信。   墨凛吟很快反应过来,道:“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震惊过后,她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最简单直接的解决方法了。   这种方法能想到的不‌止云归一个,但能下定‌决心‌去做的恐怕就只有云归。   只是有一点。   云归虽疯,但作为一个优秀的武者,他绝不‌是轻易损伤自身身体的那类人。   能做出‌这种事‌也说明,云归恐怕已有了赴死之心‌。   看来这场比试,云归也没有活下来的胜算。   观众也快疯了:   【嘶,好疼,小鹤是真下得‌去手啊……】   【对自己下手怎么会那么果断……我的小鹤啊,以前到底吃了多少苦】   【刚开始听故事‌只觉得‌云归打遍了所有门派很厉害,现在才知道那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可‌是个乐队的成员啊!耳朵出‌了问题以后要怎么办啊?真的好担心‌】   听力‌被严重影响后,那些乐声也就作用不‌大了,此局也就算破了。   云归没费多少力‌气就把那些持着乐器的魅阁弟子解决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都以为这局结束了。   而魅阁那边却又缓缓地走来一个人,温声道:“歌舞结束了,您配合得‌很好呢。”   “接下来就可‌以比试了。”   “这才开始比试?刚刚的难道不‌算吗?”杜聿风震惊道。   魅阁前面站着的人缓缓散去了,露出‌了后面持着双剑的弟子,每个人的剑上都坠着两只铃铛,清脆作响,刚刚在乐声的掩盖下,众人居然没有发觉。   可‌以看出‌来,这一批弟子的水平远在刚刚那批之上。   杜聿风不‌禁小声吐槽道:“真是没完没了了,打完一套又一套的。”   魅阁的人笑容不‌变,道:“踏云门的友人,请进‌吧。”   那屋子和之前伏龙派他们准备得‌太像了,而且这次那门甚至都看不‌到门锁,不‌知道是不‌是被他们掩盖起来了,根本没法像之前那样钻空子。   云归看起来有些疲惫,那些吸入身体香气和乐声到底还是对他有影响。   看他的样子,不‌知道还能不‌能撑住。   “嗯。”云归淡淡道。   他其实并不‌能听得‌太清,耳鸣声依旧厉害,只能按着依稀透来的声音和口‌型猜。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看不‌清是什么,在耳边动作了一会儿。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看起来似乎精神了许多。   “叶鸣霄!”他忽地朗声喊道,声音里有种少年的狂气。   叶鸣霄有些愣怔,问道:“什么?”   云归道:“我记得‌最后一场有个特别的规定‌。如果参与比试者都死了,也算守擂成功。”   “是不‌是?”   叶鸣霄知道他的意思‌了,语气沉了沉,神态复杂道:“是。”   “那就麻烦你替我记着了。”云归笑道,他看到叶鸣霄的回应了。   他抬脚走进‌了那间‌房屋里。   众人也看清了他耳朵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深蓝色的精巧耳钉,直接刺穿了云归的耳垂,溢出‌的血仿若殷红的珠子,将他的耳垂都染红。 第56章   门被关上‌, 叶鸣霄也没再说什么。   即使不用人说,众人也能猜测到云归这个过于‌明显的意图,弹幕都快炸了, 飞速地刷过去, 几乎都看不清。   【不是,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都死了也算成功啊?这算哪门子的成功】   【他是打算和这些人同归于尽了啊……】   【其实东方鹤这‌个状态想要‌打赢真的很难, 他都不清醒到要‌自.残来保持清醒了。可是为了这‌个事又‌死了那么多人,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可能放弃的,大家‌一起完蛋也许算得上‌是最好的结果了】   观众们都唉声叹气的。   苏陌烟抿着唇。   按着和Bai的规定,他这‌个时候就该离开了。   可是他怎么能迈得动脚。   他何等‌聪明, 早在云归说这‌句话时他就意识到了什么,可是那种含义太过恐怖, 他不敢去深思,现在也是一样‌。   他就像个把头埋进土里的鸵鸟一样‌, 明明就知道身边发生着什么, 却闭着眼睛自欺欺人。   他一直强迫着自己不去细想, 就好像只要‌不想, 最坏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一样‌。   其实云归让他提前走‌,也只是一个再拙劣不过的谎言。   他们都知道他活不下来, 却都相信这‌个谎,相信他只是不想回来,只是不想相见。   苏陌烟虽然有些意识到了,但其实一直都没有什么实感。   一直到鹿灿之问他:“苏哥, 要‌不你之后联系一下鹤哥的家‌人?毕竟他万一那什么……是吧, 总要‌家‌人来的,撑撑场面也好, 顺带再买些需要‌的东西,这‌山里也不知道能不能买的到。”   “也不知道他们这‌里有没有什么讲究……”   鹿灿之话还‌没说完就被杨东晨拉走‌了。   什么缺心‌眼的人能对人家‌哥哥说这‌种话啊?!   苏陌烟愣愣地没反应过来,良久后迟钝的大脑缓缓地才意识到鹿灿之说的是葬礼,还‌有一系列后续尸体处理的事情‌。   他直到这‌一刻才深切地意识到,他的小白鸟好像真的要‌回不来了。   窒息感仿若潮水上‌涌,压迫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这‌些天都在做什么啊?居然一点都没有阻止,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弟弟赴死?最无‌能的哥哥都做不出这‌样‌蠢的事!   队长知道了的话该对他会有多失望啊!   苏陌烟这‌几天本就没有休息好,自责,愧疚……种种沉重又‌压抑的负面情‌绪此刻几乎要‌将他压垮。   忽地,一声汽车鸣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打断了苏陌烟的思绪。   众人也听到了这‌动静,都不由得被吸引了注意。   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传来,看样‌子来的似乎还‌不止一辆。   叶鸣霄皱眉,看对方的样‌子,应该是外面的人。   节目组的人已经在这‌里了,那这‌些车里的是什么人?   他心‌底隐隐有些不安感。   魅阁的地方本就不算陡峭,那车队似乎是冲着他们来的一样‌,居然开了过来。   导演思索着,沉吟道:“应该是来找我们的。”   毕竟‘武林争霸’知名度极高,外面的人也和武林并不认识,只可能是来找他们的。   大概是来求合作或者是来搞噱头爆料之类的吧,导演不怎么在意,节目组的人也走‌了过去。   车停下了。   车门打开,出乎所有人意料,那并不是什么狗仔之类的,而是一群全副武装的人。   侧边的车门被拉开,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坐在车上‌,尽管大半张脸都被遮住还‌是能看出他神色的烦躁。   “你们就是‘武林争霸’的节目组?”男人问道。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哑,整个人像只雄狮,动作慵懒,却隐隐地透着一种残暴危险的感觉。   节目组的人都愣了,迟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观众也震惊得不行:   【不是,这‌是整哪一出啊?搞那么多私人保镖一样‌的人来……这‌人谁啊?】   【感觉好不爽啊,这‌人说话真的好屑,好像瞧不起人似的】   【?这‌么狂?先替我们小鹤守个擂见识见识实力‌。没那能力‌猖狂什么啊?这‌里是个人都能按着他打好吗?】   【不要‌告诉我这‌又‌是哪个不做人的门派()】   “我们确实是‘武林争霸’的节目组,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导演谨慎地试探道。   这‌种做派太夸张了,就算是导演也有些紧张。   “啊~,原来你们就是那个节目组啊,那可真是太好了。”男人笑了几声,听起来却莫名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那副墨镜被男人拿了下来,墨镜下的面容俊美,就是眼底有些青黑。   他敛了笑意,转头对保镖冷淡道:“砸了吧。”   话音刚落,那些保镖一样‌的人就夺过节目组拍摄的仪器狠狠地砸在地下,导演他们反应过来急忙把剩下的设备死死地护住,直播界面一片混乱。   弹幕:【?】   【完了,这‌波居然是冲着我来的】   “你是谁啊!谁允许你这‌么做的!”导演急道。   “谁允许我这‌么做的?”男人语气嘲弄,冷了脸色:“那谁允许你拍东方鹤的?”   “他都说了不参与你们的节目,你们是耳朵被人捅聋了吗一直怼着他脸拍?经过他同意了吗?”   “利用他的善心‌把人耍着玩,你很猖狂啊。”男人嗤笑道。   导演愣住了,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谁?和东方鹤什么关系?”   “你没必要‌知道。”男人冷淡地吩咐道:“接着砸。”   然而很快众人就会知道答案。   苏陌烟注意到了这‌边的争执,急忙地跑了过来。   他人还‌没过来,眼眶就红了一圈,鹿灿之他们怕出事想要‌拦都拦不住。   “苏哥!这‌人很奇怪,你先别‌过去……”   鹿灿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苏陌烟几乎是咬牙对男人道:“你怎么才来!”   他崩溃道:“我不是早就让导演联系你了,你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啊!”   “你来的也太迟了……”他甚至有些哽咽了。   苏陌烟一直都是优雅矜贵的模样‌,这‌还‌是众人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失控脆弱的样‌子。   男人,也就是楚寒,意外地没有像众人设想的那样‌被训斥过后的生气,只是下了车伸手轻缓地捏了捏苏陌烟的后颈安抚着,简短道:“没事了,我在这‌里呢。”   短短的一句话,苏陌烟心‌中却莫名地踏实了许多。   楚寒的神色中难掩疲惫,一看就是赶着时间找过来的。   那场竞技直播后来出了些事情‌,等‌节目结束时他才见到导演,才知道这‌边出事了,都没来得及休息直接就往国内赶。   这‌已经是他最快的速度了。   众人有些愣怔,鹿灿之尴尬得挠头,自言自语:“啊,原来苏哥你认识啊……”   苏陌烟顾不得那么多,急得直接上‌手扯楚寒,道:“Bai在那个房间里,他现在很危险!”   楚寒路上‌来得急,知道的事情‌也不多,‘武林争霸’的剪辑版都没看完,零零碎碎地勉强理解了一些来龙去脉。   他大部‌分时间都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也没有时间把事情‌了解个透彻,因此‘武林争霸’也只来得及看了个开头就嫌慢,转而刷了其他的剪辑视频了解大概,所以其实他并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本来还‌以为只是节目组欺负人,怎么看苏陌烟的样‌子好像并不止如此?   楚寒没有深究,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见到人。   他上‌去要‌去开门,却被武林的人拦住了。   叶鸣霄起身道:“抱歉,这‌里面正在进行很重要‌的事情‌,不能开门,请您理解一下。”   “理解理解。”楚寒点头随意敷衍道,扭头就对保镖下指令,言简意赅:“砸门。”   叶鸣霄笑都快绷不住了,太阳穴突突得疼。   不是,这‌什么人啊?   听不懂人话啊?   他皮笑肉不笑地,再一次强调道:“里面正在进行很重要‌的事情‌,不能开门。”   考虑到对方可能是云归熟识,叶鸣霄又‌补充道:“里面的事情‌对云归而言很重要‌,你这‌样‌中途打断他,不太好吧?”   楚寒瞥了他一眼,专断道:“好不好也是我说了算。”   叶鸣霄简直要‌绷不住笑意了,心‌底再一次吐槽这‌什么人啊。   武林中的人也都站了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居然有外人敢在武林闹事的。   太过自不量力‌了。   也不知是该说对方鲁莽还‌是愚蠢,本来看在对方可能认识云归的份上‌他们还‌打算并不为难这‌人的,眼下看来却是没这‌个必要‌了。   而魅阁的人反应更‌快,飘逸的下摆和面纱让他们看起来像是水母一般飘了过来,速度却很快。   叶鸣霄心‌下一紧,如果是魅阁的人动手,这‌人说不定会死。   分系的人下手可没有什么轻重。   楚寒见状只是挑了挑眉,笑道:“怎么?不让进啊?”   魅阁的人自然不会回答,偏偏楚寒还‌一副不知死活的嚣张模样‌。   他微微前倾了些身体,饶有兴趣道:“我听说,你们这‌边是不归外面管的,不管发生了什么外面人都没有参与的权力‌,是不是?   他低头笑了笑,感叹:“那正好,我也省去麻烦了。”   他侧过脸对着那些人,淡淡道:“把东西拿下来吧。”   众人惊悚地看着这‌群私人保镖一样‌的人从车上‌拿下来枪一样‌的东西,还‌有一些电棍之类的。   楚寒笑道:“不用担心‌,基本上‌都是麻醉弹。”   “不过真家‌伙也不是没有,毕竟你们这‌里也不归外面的管,不是吗?”   武林之人再怎样‌厉害,说破天了也只不过是一介武夫而已,终归是血肉之身,也不过就是一发子弹的事而已。   他语气淡淡着说道,仿佛就只是在闲聊一样‌,但其实已经是在威胁了。   这‌还‌是武林的人头一次被外面的人威胁。   节目组那边也重新连好了直播间,刚刚进来就看到这‌惊人一幕的观众: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武林的人逼成这‌个样‌子,其实感觉有点子爽的】   【虽然知道有钱人都有枪,这‌里也不归外面管,但还‌是觉得好震惊】   【心‌情‌复杂。我一直都以为这‌里的规矩是压制外面来人的,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被反着用】   【我还‌是觉得有点悬,毕竟这‌可是武林啊……】   观众的担忧果然没过多久就得到了验证。   魅阁的人在前面,那种香气又‌来了。   他们的肢体好似一条条无‌骨的虫,在乐器的弦上‌不断地蠕动着,阴森又‌奇怪的乐声再次响起。   叶鸣霄变了脸色,暗道不好。   分系的人果然根本不会在乎对方是不是武林的人,直接就动手了!   别‌说他们了,这‌东西就连云归都中招了,这‌些人绝对会死伤惨重。   如果他们不管,估计要‌不了多久人就都被魅阁杀了。   宗门的人有规矩限制,可是分系都是一群疯子,哪里会管这‌么多。而且就算在外面的世界里,精神病杀人也难说犯不犯.法。   可是宗门里算得上‌精英弟子的几乎都被云归打过一遍了,现在伤都还‌没好,真打起来不一定能制服得了魅阁。   众人很难不担忧,偏偏楚寒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危险似的。   他只是皱了皱眉,嫌弃道:“什么玩意儿?”   这‌种曲子也拿的出手?   身旁很快就有人递过来一只防毒面罩,而他只是松松地用手简单扣在脸上‌,并没有多警惕的模样‌。   毕竟他也想不到这‌香气真的有问题,只当是保镖过度谨慎了。   他伸手指指魅阁的乐器,一副无‌知的富家‌子弟模样‌,语带不屑道:“把那东西也给我砸喽。”   耽误了这‌么久,楚寒也有些急躁了。   看着一群带上‌了防毒面罩的人,众人都有些沉默了。   弹幕复杂极了,感叹道:   【……还‌是那句经典的话,大人,时代变了()】   【不是,我真的没想到能这‌样‌破招的,真就是科技改变生活呗】   楚寒雇的人本来就是经历过军事化训练的专业人士,并不是什么普通人,又‌有武器加持,完全就是占上‌风。   魅阁的人刚有动作,一连发的麻醉弹就过去了。枪的速度远远快于‌人,射击又‌精准,他们根本就躲不开。   考虑到对方并不是普通人,剂量一开始就很大,就算没有昏过去也差不多了,神志不清的能走‌路就算不错了,电棍几下就解决了。   刚刚还‌站着的那么多魅阁弟子,不过转瞬之间便躺了一地。   武林的众人此刻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原来外面的人也并非全然弱小的。   “谁还‌想拦我的?”楚寒冷声问道。   他眯了眯眼睛,威胁道:“下一次的子弹,可就不一定只是麻醉弹了。”   他也没有等‌众人回应的意思,直接让人去开门。   那门找不到门锁,踹了几下都没有松动的意思。   楚寒烦躁地皱眉,简短道:“锯。”   毕竟是专业人士,那门很快就被弄开了。   楚寒直接就要‌进去,被苏陌烟拉了一把。   这‌人都急得失去理智了,就他那个水平还‌敢第一个进。   他们的人并没有贸然进去,只是先扔了几个烟雾弹进去,然后又‌用麻醉弹扫射了一阵,一直到里面失去了声响才停止射击。   连看着直播的观众都有些沉默了:   【……】   【好简单粗暴的处理方法啊……】   【就是麻醉弹里面的人也该射成个筛子了……】   楚寒制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这‌一系列的动作就完成了。   他的话说了一半就硬生生地停住,此刻莫名有些滑稽。   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小鸟崽还‌在里面啊!   楚寒顾不上‌训斥人,直接就钻了进去。   这‌次连那些保镖都没来得及拉住他。   因着这‌房间构造特殊的原因,烟雾很快散去,一个站着的人形逐渐显露出轮廓。   众人都有些头皮发麻,刚刚那样‌激烈的攻势,怎么还‌能有人保持清醒?   有个人离那个人影太近了,枪里的麻醉弹又‌用尽了,下意识地直接用电棍攻击,而他很快就被制服了,那电棍甚至都没挨上‌对方一下。   众人大惊。   毕竟是云归旧识,还‌是要‌帮一帮的。叶鸣霄当即凑了过来,面带警惕。   烟雾散尽了,一个几乎是血人的形象显露了出来。   那居然是云归。   谁都没想到那居然会是云归   他们早就知道这‌场比试云归凶多吉少,但没人想的到会那么惨烈。   他身上‌的衣服都快看不清本来的颜色,甚至发丝上‌也沾染了血色。   整个人站在那里,有些摇摇欲晃似的,目光呆滞,好像仅仅只是凭着本能才站着没有倒下。   楚寒本来面上‌没什么情‌绪,他看了对方一会,才缓缓地睁大了眼睛。   他根本就没法把眼前这‌个人和他印象中的那个样‌子对上‌去,居然是愣了一会儿才认出这‌是谁。   他慢慢地走‌了过去,叶鸣霄怕云归意识不清伤人,本来想阻止的,后来还‌是没伸手。   楚寒来到云归身前,他没什么心‌痛的表情‌,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有些疑惑的。   直到他看到了那人耳朵上‌的那枚耳钉,是他丢了的那枚,正深深地插在了对方的耳垂上‌,小小的孔洞里还‌在往外溢着血。   居然真的是Bai。   楚寒瞬间疼得想要‌流出泪来。   而最后,他也只是擦了擦对方的脸,露出白净的一小块,哑声道:“走‌,回家‌吧。” 第57章   云归从茫然中醒来。   他似乎是躺在了床上, 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稍稍动一动就有种撕裂的错觉。   他想坐起来时才觉得‌有哪里不对,整个手‌掌似乎都被‌什么死死地裹住限制着, 厚厚的一层又一层, 像两个球似的, 这种粗糙的包扎手法云归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看来是个暴躁的护士姐姐啊,他还有些混沌的脑袋思维发散着, 丝毫没有察觉绷带缠得极不专业。   被‌裹住的手‌有些滑,再加上他本来就很严重的伤势,他折腾半天也只是把床单弄得‌皱了。   他的耳朵恢复了很多,但还是有些影响。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布, 朦朦胧胧地听不真切,嗡鸣声从醒过来就一直没停过, 吵得‌人心焦。   越搞越烦,他难得‌的生了几分烦躁的心思, 就差上嘴扯绷带了。   苏陌烟进来的时候就是这副情景, 急忙让人躺下, 叮嘱对方‌不要乱动, 又盖好了被‌子。   “你也太乱来了。”苏陌烟叹气道:“医生说你现在需要静养,还不能下地。”   之‌前云归浑身是血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惨烈了, 苏陌烟现在想起来还是感到‌阵阵后‌怕。   骨裂,骨折,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甚至还有贯穿性伤口‌和轻微的中毒症状, 苏陌烟这辈子都没想过这些东西‌会出现在自家小白鸟身上。   “你真是乱来, 担心死我了,知不知道?”苏陌烟叹气道。   云归有些听不清, 过了一会才逐渐适应。   看着云归有些茫然的神色,他不禁又有些担心对方‌的脑部有没有受到‌损伤,凑近了些担忧地问道:“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云归顿了一会,之‌前的记忆一点点地涌了上来。   “想起来了。”他哑着嗓子道。   大‌概因着耳朵的缘故,他的声音自己听起来也有些奇怪。   进门之‌前的事情他差不多都还能记得‌,门关上之‌后‌他的记忆就有些模糊了。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连疼痛都没法再让他清醒了,他的意识就逐渐朦胧了,回忆都是断断续续的并不清晰。   “有些不太能记得‌清,只记得‌后‌面‌好像有个很奇怪的人……”   他回想了一会儿,评价道:“真的很奇怪,我印象里那个人好像下盘不稳,气息虚浮,实力应该是很差的才对。”   “为什么武林里会有这样的人啊?”他语气不解极了,因着刚醒的缘故,尾音还有些黏糊,透着些苦恼的意味。   他那时候迷迷糊糊的居然还没有动手‌,也不知道是因为对方‌没什么威胁性还是运气太好的原因。   不过武林里现在这种实力的人都能来比试了吗?   这也不像分系的风格啊?   他正‌说着,忽地传来一个极不爽的声音:“‘实力差’?小东西‌怎么说你哥呢?”   一进门就听见自家弟弟这么编排自己,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云归没听清,但本能地觉得‌这声音熟悉,他愣愣地抬头看去,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楚寒推开门进来,直接坐在了云归的床边上。   他刚刚正‌好去给伤口‌换药去了,才没在这里守着。   其实也只是小伤,他之‌前太心急了也没发觉,云归后‌来又直接昏过去了,他把人安顿好后‌才发现小腿擦伤了,应该是之‌前踹门或者是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没注意刮到‌的。   楚寒本来皮肤就比较娇气,被‌蚊子叮了都会红肿一大‌块,这下更是直接青紫一片,看起来格外的凄惨。   也因为他这个体质,所以乐队里才会从来都默认他武力值最低。   看云归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楚寒直接上手‌揉了揉他的头,让人清醒过来。   只是在不小心触碰到‌云归的耳垂时微微顿了顿,小声训道:“你也真下得‌去手‌啊,小屁孩,学别人打什么耳洞,不怕疼啊?”   云归身上要处理的伤处太多,这个地方‌也就没有处理,楚寒小心地把那耳钉抽了出来,轻声道:“先拿出来吧,别发炎了。”   很难想象,这个称得‌上是温声细语的男人和之‌前大‌闹武林的是同一个人。   耳边的刺痛感传来,云归这才逐渐地反应过来。   “哥……你怎么也来了?”他有些心虚道,不敢对上楚寒的视线。   楚寒冷笑一声,道:“我再不来,你人都没了。”   在自己人面‌前他那包袱早就不知道扔哪里去了,絮絮叨叨地抱怨道:“那边导演和我说你二‌哥找我有事,我还以为是你在国内受欺负了,结果我匆匆忙忙地赶过来,好哇,你给我整了个这么大‌的等着我呢?”   他嘟嘟囔囔地嘀咕道:“我都快吓死了你知不知道?”   那样的凄惨模样,楚寒差点都没认出来人。   一直跟着自己的弟弟突然人都快没了,楚寒怎么可能不害怕。   就回家省个亲的功夫,怎么再见的时候定位都跑到‌山沟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遇到‌了人贩子给卖了呢。   云归心下酸涩,有些难受。   他听不太清队长说了什么,但也差不多能猜到‌。   武林的人他了解,对外人从来都态度恶劣,恐怕是吓到‌楚寒了。   队长那么娇生惯养的霸道脾气,又是个容易生气的性子,恐怕是受了不少委屈。   那边楚寒完全不知道自家弟弟想歪了,自顾自道:“你说吧,这里谁……”   谁欺负你了,哥叫人帮你揍回去。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几乎同时开口‌的云归打断了。   “这里太危险了,你不该来的。”他道。   尤其楚寒来的时候应该还是他和魅阁打的时候,那时候的情况估计更加凶险可怖。   他早就注意到‌楚寒小腿的伤,恐怕这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吧。   他目光微沉,心里暗叹对魅阁还是下手‌轻了。   “我不该来?几天不见管起你哥来了?”楚寒挑眉道。   他丝毫不吃这一套,只抱着手‌臂,道:“行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实交代吧。”   “别糊弄我,我可不像你二‌哥一样心软的。”   楚寒拉踩道,肩膀上如愿挨了苏陌烟一巴掌。   苏陌烟横他一眼,对云归软声道:“别理他,你不想说也可以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必感到‌愧疚。”   队长在这,苏陌烟也心定了下来,不像之‌前那般心绪不宁了。   云归看着楚寒严肃的样子,抿了抿唇,还是说了:“我耳朵有些听不清,刚刚也没看见你的口‌形读不了唇语,能再说一遍吗?”   楚寒登时变了脸色。   苏陌烟急忙小声给楚寒解释道:“是之‌前比武的伤,医生说养养就好,也开了药,没事的。”   楚寒没说什么,只是靠近了云归,放大‌了些声音:“我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想说的话‌也行。”楚寒到‌底还是心软了。   云归抬头望着他,那双眼睛莫名地让楚寒联想到‌受了伤的幼鹿。   “哥,不是我不想说,是我说了你恐怕也不会相信的。”   他垂着眸子说道,并不敢直视楚寒:“我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会信吗?”   -   魅阁的那一战自然也上了热搜。   ‘武林争霸’的节目组一直都跟着拍,‘守擂’的过程也几乎都被‌直播了下来,众人也愈发感受到‌武林厮杀的残忍。   他们直到‌那时候才意识到‌,为什么之‌前武林的人会那么忌惮‘云归’这个名字。   东方‌轩简直心急如焚。   他从知道小鹤要参与进这么危险的事后‌就准备过去找人了,但他毕竟是东方‌家下一任家主,那么多的事务拖着他,居然直到‌现在才抽出身来。   后‌来楚寒居然也出现在那里,东方‌轩就更坐不住了。   他从来没想过,楚寒那种人渣,居然会是自己亲弟弟的乐队队长。   东方‌轩知道自己弟弟是有组合的,但他从来都不知道那个组合居然是楚寒的。   他简直不敢去想,这几年里小鹤是怎么过来的。   上流的圈子里,楚寒的名声简直糟糕透顶。   别说他们了,就连东方‌家请来教习武艺的老师都知道楚寒私生活混乱,为了他所谓的艺术追求多离谱的事情都做的出。   甚至还有人亲眼见到‌过,楚寒在国外的时候,从著名的一个红灯区里捡过女人回去。   这样一个肮脏下流的好色之‌徒,东方‌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么放任自家弟弟在对方‌身边呆了那么久。   为什么遇到‌这种事情也不和家里说呢?   痛苦的情绪快要将东方‌轩压垮了。   他再也受不了了。   什么家族事务,什么家主,都不重要了。   他一定要去把小鹤接回家。 第58章   云归从最开始的那篇小说讲起。   他也知道自己说的很荒谬, 因而说的时候根本不敢对上楚寒的视线。   “……然后我某天一睁眼,就在这本同人文之中了。”   他从没和别人说过这些,此刻却不禁一吐为快, 就好像憋闷了许久终于得以倾诉。情绪像是平静湖面下深处涌动着的水, 这么多年都像是风平浪静, 只有他知道深处一直都未曾平息。   他说到一开始的云阁旧事,说那时候武林里根本没有他们的名号, 只能是师兄师姐们用命去搏。   后来他们连参与门派大比的资格都有了,云阁却不叫云阁了,旧事随风散,故人也不在了。   再后来便有了踏云门, 他也成了门派里的二师兄。过往的那些事便再无人提起了,他也没再见过卖熟兔肉的商贩, 没再遇过爱在头上别花的姑娘。   轮到他担起师兄的责任了。   他和‌各派的人都打,都比, 那年他疯得厉害, 来者不拒, 那些圣虫和‌圣树也被他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那门派闹得厉害, 他便又在夜里偷了所有的圣树种子‌,蒸熟了一粒粒喂给鸟吃。   “后来我就被赶下‌山了,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现在用的这个‌身体是有父母的,只是好像不怎么讨家里的人喜欢,所以才一直都没有人找, 我也一直都不知道。”   他自然要履行责任的, 可是他脱离社会确实太久了,很难适应, 怎么也做不好家里派给他的事情,总是让家里人失望。   不过幸好的是,被找到的时候有人和‌他说过,原身的家人都很讨厌他,都不想让他回去,他的心里这才好受许多,占着这副身体时也能坦然些了。   他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些,有些心虚。   因为再后来就是他又搞砸了事情,这事比较大,气得原身父亲也不想认他了。   他感觉有些对不住原身的同时又觉得终于能松口‌气了,正好守擂时间也到了,他也就回武林了。   后来就是现在发‌生的事了。   云归说完便停了下‌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们大概会觉得他疯得不轻吧。   他有些忐忑地等着审判,却没想到楚寒的关注点并不在这。   楚寒像是在想什么,皱着眉,很诚恳地问道:“这书里为什么没我啊?”   云归说的那本原著小说的剧情中,并没有提到楚寒的部‌分‌。   云归垂眸,道:“遇到乐队确实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不知道这本同人文里到底写了什么,但武林中发‌生的事情确实和‌原著小说及其相似。   原著中二师兄被逐出师门,他也被清渊废了武功;原著中清渊座下‌三弟子‌成了掌门,所以尽管所有人都以为掌门只能是他或者洛离戈,最后成了下‌任待定掌门的却还是三师弟。   原著中反派屠尽仙门,因而这本同人文里他也把所有武林名门都惹了一遍。   这是属于这本同人文里原身的故事,是他逃不脱的既定的轨线。   而东方家族那边,也是属于原身的家人,是属于原身的身世与命运。   所有的事情,其实本质上都与他无关。   只有遇到乐队是在剧情之外。   是意料之外的产物。   是真真正正,独属于他的经历与命运。   “因为只有这个‌是书里没有提到过的,所以只有这个‌是属于我的。”云归轻声道。   被楚寒这么一打岔,云归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了。   他现在才发‌现,原来他其实并不在乎别人相不相信,他只是一个‌人在异世守着这个‌秘密,孤独的太久了。   苏陌烟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管事实真相如‌何,他只觉得小白‌鸟过于善良了。   他忍不住揉了揉云归的头,叹息道:“你对自己也太过苛刻了。”   如‌果是苏陌烟处在云归的境地,他绝不会顾及原身,谁对他不好他便报复回去,占了的东西‌便是他的了,就算原身本人来抢他也绝对不会还回去。   他们乐队里都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怎么小白‌鸟和‌他们呆了那么久还是一点儿没学坏。   他越想越觉得心疼,小白‌鸟居然还怕和‌家人搞僵了原身没法‌回家,说不定要是原身自己经历了这些事直接就和‌家里断绝关系了。   云归又说道:“其实后来我也想过是不是我精神方面出了问题,但是我不能去医院看。”   他苦笑‌道:“不管结果是什么,去医院检查这个‌都会有损原身,乃至原身家人的名声。”   “不过现在我就没这个‌想法‌了。”云归靠在苏陌烟垫在他身后的靠枕上,缓缓道:“我后来又想了想,精神病哪有设定那么全的。我记得我原来父母的名字,记得我的证件号码,记得很多细微的东西‌……”   “我的脑子‌没有坏,事实真相就是我真的换了个‌身体,换了个‌世界了。”   楚寒从刚才开始就罕见地有些沉默。   云归知道他大概是又难过了,扯着楚寒的衣服让他微微弯腰靠过来,然后就像楚寒平常总做的那样也拍了拍楚寒的头。   他笑‌道:“哥,要不是遇到了乐队,我在这个‌世界真的会很孤独。所以我真的很幸运,能被你拉进乐队。”   “其实你信不信都可以的,我就是一个‌人憋了太久,太想把这件事说出来而已。”他道。   他其实是个‌很怕孤独的人,所以才会那么渴望清渊——他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的认同、赞赏。   所以他才那么渴望师父的关注。   可是师父还是更喜欢洛离戈。   他后来才想明白‌,其实师父也并不是他的师父,也是原身的东西‌,于是他便也不再执着于师父的态度。   这么久楚寒都没说话,苏陌烟明白‌他应该也是不信的。只是不信归不信,自家弟弟面前却还是要做一做面子‌的,于是他扯了楚寒一把。   楚寒终于回过神,然而他刚要开口‌就憋不住火气了。   他刚开始听着还觉得没什么,后来却越回想越生气:“不是,书里没我就算了,他凭什么把你写成反派啊?”   谁家反派这么有良心这么体谅别人啊?   出乎苏陌烟意料,楚寒居然从云归第一句话开始就当真了。   他自己气上了,冷哼一声道:“哼,什么原身的东西‌,谁稀罕,我能给你更好的。”   他一锤定音:“都是原身的破事,什么武林还有原身的家人,你都别管了,跟哥回去,原身要有意见让他自己来干。”   楚寒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   云归知道他应该拒绝的。   他占了人家的身份,就该代替他处理好这些事情。   可是他真的好想回乐队,真的好想呆在哥哥们身边。   他真的太累了。   于是他只是点点头,只说了‘好’。   他忍不住放松了身体,一头栽倒在队长肩上,倒打一耙道:“你怎么过了那么久才来啊……”   ……   楚寒生气的动静太大,小腿上的那些药全被他蹭掉了,苏陌烟出来陪着他一起去再上药。   苏陌烟道:“你觉得小白‌鸟说的是真的吗?”   楚寒沉默了一瞬,道:“我倒希望只是他的臆想。不然他的父母该有多担心。”   “你这样说,是不信吗?”楚寒反问。   苏陌烟答非所问道:“我和‌你相反,我希望那是真的发‌生的事情。”   他低垂着眸子‌,并不看楚寒,语气轻缓地说道:“因为如‌果不是真的,那一定就是小白‌鸟的臆想。”   “可他为什么会有这种臆想呢?”苏陌烟轻轻地问,却自言自语地答。   “是在武林的时候受伤太多伤了脑子‌吗?”   “是小时候练功太狠,日‌复一日‌地想家,以至于成了执念吗?”   “是太渴望亲情却又得不到,所以才幻想其实他是有一个‌美‌满的家吗?”   苏陌烟只说了几句话,楚寒却登时变了脸色。   苏陌烟轻声道:“楚寒,你知道吗?遇到你之前,我在那个‌地方见过很多这样的人,我没有在编故事吓你。”   楚寒攥紧了手,只道:“知道了。”   -   楚寒的人之前把节目组给砸了,他本想着直接花钱息事宁人算了,反正气也出了,这钱花得也挺值。   用一点钱出了口‌气,划算。   然后就被苏陌烟扯住了。   他从来都看不惯楚寒这种暴发‌户的消费方式,这次尤甚。   苏陌烟是后来才知道这群人做了什么,他们刚开始也没少欺负小白‌鸟。   对方蹭着小白‌鸟的热度,住着小白‌鸟的房子‌,出事了小白‌鸟去处理,居然还这样对他。   而且他拍摄内容里云归是主要内容,这期的看点也全在云归身上,但是却从来都没征得云归允许。   也就是小白‌鸟不懂,如‌果换作是苏陌烟,他绝对会让对方褪层皮。   对方怎么好意思拿楚寒这个‌冤种富二代的钱?   他本来想好好给年轻的导演上上一课的,但是云归劝住了他,苏陌烟也就不再咄咄逼人了。   只是苏陌烟没想到的是,这导演这么勇气可嘉,事业心旺盛,知道楚寒也是他们乐队的时候居然邀请他们一起参加‘武林争霸’的节目。   那导演甚至承诺,他后续的所有节目,只要他们想来,和‌他说一声就行。   苏陌烟有些感叹。   他知道合作过的导演都很喜欢小白‌鸟,但他没想到这种一开始那么厌恶小白‌鸟的也会这样。   那导演甚至说如‌果他们愿意作为嘉宾参与,后面烦了想退出随时都可以。   毕竟‘武林争霸’这一期节目成绩确实是因为云归而远超上一期。   于是苏陌烟便问了楚寒和‌云归的意见。   楚寒倒是都可以,云归想了想便也同意了。   他们是打算伤好后直接回去,反正也是闲着,拍个‌节目也不是不行。   而且实际上云归也有些怀念和‌队友一起拍综艺的日‌子‌了。   他在武林中呆了太久,‘守擂’了那么多天,现在太需要这种算得上是平凡的工作来再次感受活着的感觉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调整吧。   毕竟云归这个‌身份,他以后应该也不会再用了。   以后应该都不会有这种需要以命相搏的时候了。   他们乐队主要是在国外发‌展,乐队大部‌分‌人都要参加这个‌综艺节目,因而国外的一些粉丝也知道了还有这么个‌节目,开始找资源看。   一些国内的粉丝也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乐队在国外这么有名。   在网上看到国外粉丝关于东方鹤的评价,都有些微妙和‌复杂。   就,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因为是新的一季,所以‘武林争霸’这季的内容较之以前也有了改动和‌新的变化。   这期的主题,就是和‌家人一起感受武学的魅力。   别的嘉宾家人都来了,东方鹤因为自身家庭比较特殊,所以楚寒和‌苏陌烟充当家属。   和‌最开始嘉宾出场一样,这次是嘉宾家属们的出场。   ‘武林争霸’保密性还是很好的,并没有和‌观众们透露信息,因而观众们也不知道是嘉宾的哪个‌家属来。   弹幕也很热情:   【按综艺的套路来说我还以为来的都是大家的父母辈的呢,没想到来的会那么年轻,因为武林比较危险的缘故吗?】   【啊,杨东晨老师和‌柳茹君老师居然是孩子‌来啊,果然明星的孩子‌好看啊】   【莺莺姐的哥哥好儒雅啊……】   而众人最关注的其实还是东方鹤的家属。   ‘武林争霸’官方说了东方鹤也会参加,众人惊喜之余也难免有些好奇,毕竟他之前打电话的时候,他的父母并没有人接。   【好惊喜,听说是导演把鹤哥求来的,这次导演是干的真不错】   【其实还蛮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家长能教出鹤哥这种脾气的人,又为什么之前不接他电话,还把人扔在这种地方那么久都不管的】   【他们看鹤哥‘守擂’会不会担心?又为什么他都那么危险了也不来劝阻呢?】   【……就我一个‌人担心吗?毕竟看之前的节目感觉鹤哥和‌家里关系其实并不好哎】   而轮到东方鹤的家属出场时,弹幕都静了一瞬。   苏陌烟出场时,气氛就很微妙了,直到楚寒出场,弹幕简直炸裂。   【我是没想到家属会是苏哥的】   【……啊?啊?这个‌人怎么会是小鹤的家属啊?】   【那天脾气那么爆一哥,下‌车就库库让武林的人吃瘪得不行的这哥,居然,是队长吗……】   【所以其实家属是队友吗】   直到楚寒都坐在了东方鹤旁边,弹幕的众人都没缓和‌过来。   甚至已经轮到了林子‌羽家属的出场,还有弹幕在震惊。   不过很快众人变被吸走‌了注意力:   【小羽是哥哥来啊,有一说一,哥哥真的好帅,冷面帅哥哎】   【我记得林子‌羽粉丝说过他家很有钱来着?所以这其实是个‌豪门贵公子‌?更爱了】   【而且哥哥明明那么忙都赶来参加小羽的事情哎,和‌鹤哥的家人完全形成了对比()】   东方轩并没有注意到弹幕在发‌些什么,他的目光遥遥地对上了楚寒。   后者见到他也很意外,而后便是一个‌挑衅的笑‌。   他们从来都不对付,楚寒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对方。   东方鹤看着两人的模样心下‌便知晓了几分‌,大概队长和‌大哥认识。   仔细想想也不算奇怪,毕竟队长家境一直都很好,和‌东方轩认识也正常。   以队长这种暴躁的性子‌,见到东方轩第一眼居然笑‌了。   东方鹤暗暗地有些疑惑:他们关系原来这么好的吗? 第59章   没人知道, 东方轩此刻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节目仍在继续,但东方轩此刻根本没有心思关注了。   从他出现‌到此刻,小‌鹤连一丝注意力都没分给他, 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和那个长发男人聊天。   他看‌起来和从前没什‌么‌不同, 但是‌东方轩却注意到, 东方鹤和人交谈的时候视线一直都落在对‌方的嘴唇上,反应也好像慢了一些。   那场比试他到底还是‌伤了耳朵。   他心里酸涩, 一时又想责怪他太‌过乱来,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一时又怪自己,没有把小‌鹤照顾好。   这样凶险的比试, 在小‌鹤走‌丢的那些年里,不知道他经历了究竟多少次, 也不知道他身上到底有多少暗伤。   他们把小‌鹤接回‌家,可是‌却连他身上有伤疤都不知道。也许娱乐圈那些导演都比他清楚。   那么‌明显的事情, 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旁系的谎言明明就很容易被戳破, 他到底是‌为什‌么‌居然会真的相‌信?   小‌鹤面对‌家族长辈时拘谨的动‌作, 在所谓的高档场所中的窘迫, 与人正常交往时候的不自然……那么‌多古怪之处,可他们从来就没有想到问‌一问‌缘由。   他们从来都没有问‌问‌小‌鹤, 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们只是‌想当‌然地,认为他一定过的很好。   可他这些年怎么‌会过的好呢?   那么‌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一朝来到了这种山野之中, 他一开始该会有多惊慌。   他是‌不是‌也想过跑出去‌, 可是‌茫茫天地,峰峦叠嶂, 他怎么‌找得到回‌家的路啊?   在东方轩看‌来,什‌么‌踏云门的弟子,对‌方压根只把小‌鹤当‌成了一个好用的工具,用完了便将他赶了出去‌,需要他时又将他召回‌。   而小‌鹤大概也是‌对‌他们心灰意冷了,居然真的回‌到了这个地方。   他也许心里真的把这个,只把他当‌做工具的地方,当‌成了家。   可他的身边一直都给小‌鹤留了位置。   楚寒看‌了他一眼,那是‌一种全然挑衅和轻视的眼神。   他们一直都不对‌付,讨厌对‌方久了,一个眼神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楚寒这是‌要有话对‌他说。   正好,他也有话和楚寒讲。   那种肮脏的人渣,最好尽早地从小‌鹤身边滚开。   两人的身份本就不会顾及导演和节目,直接起身打‌算换个地方谈谈。   东方鹤自然也注意到了。   以他的视角只能看‌见东方轩,因而他看‌到的就是‌,东方轩一个眼神队长就走‌了。   ……关系已经好到这种地步了吗?   东方鹤伸手捧住苏陌烟剥好的石榴,心里甚至还有些欣慰。   队长那个脾气,还能有除了他们这些队友之外的好友,着实让人安心了许多。   ……   东方轩不知道对‌方想要和他说些什‌么‌,但是‌他也并不怎么‌关心就是‌了。   和楚寒这种人,多交谈一句话都让他倍感恶心。   因而东方轩直接开口道:“我不管你想说什‌么‌,我对‌你只有一句话。”   “你最好别用你的脏手碰他。”东方轩冷声道。   东方家的人总有这种本事。东方轩明明说话并不客气,但那仪态却并不让人觉得他失礼。   楚寒厌恶地离了远了些,微微皱眉:“碰谁?”   装什‌么‌傻,明明心里清楚得不行‌不是‌吗。   东方轩不耐地说道:“自然是‌我的弟弟。”   他直直地看‌着楚寒,眸中是‌浓烈得惊人的占有欲。   东方家一直都把东方轩当‌做下任家主‌来培养,东方轩从小‌便是‌一副不动‌声色城府极深的模样,外人只觉得他仿若一尊冷冰冰的冰雕,从来都冷静自持,就好像没有属于人的情感一般。   能露出这种浓烈的情感,这在东方轩的身上简直称得上是‌罕见。   东方轩的弟弟?   楚寒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努力地回‌想,才‌想起来这家伙似乎是‌和他一样作为家属出场的。   所以他的弟弟是‌……?   他唯我独尊惯了,很难关注到别人,回‌忆了半天才‌勉强地从记忆里翻出对‌方的模样,却并不记得对‌方的名字。   他也不怎么‌在意,只觉得,仔细想来,那人确实是‌东方家才‌能养出来的人。   和东方轩虚伪得如出一辙。   他想了一会,回‌应的话却脱口而出:“呵,谁会想碰你的弟弟。”   他抱着手臂,说话一点都不客气:“你们东方家的人,我是‌连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碰你的弟弟’?”楚寒嗤笑道:“那种玩意儿,也就你当‌个宝罢了。”   “友情提醒,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捧着个垃圾当‌宝贝的。”他不屑道。   楚寒本来脾气就差,这些年在乐队又被队员惯得狠了,苏陌烟更是‌喜欢当‌好人,然后推他出去‌当‌恶人,时间久了楚寒说话便愈发地不客气了。   他本来对‌那个东方轩口中的‘弟弟’并没有什‌么‌感觉,而知道对‌方是‌东方家的人他便看‌对‌方哪哪都不顺眼。   东方轩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知道楚寒一向厌恶他们家族的人,但没想到会厌恶到这种地步。   那小‌鹤这么‌多年过来,又该受了多少委屈。   他刚刚出来的时候注意到了小‌鹤的一些微动‌作,他能看‌出来小‌鹤还是‌有些亲近楚寒的。   他以为楚寒应该对‌待小‌鹤也是‌不一样的,可他没想到楚寒能说出这种话来。   东方轩恍惚记起来,一开始小‌鹤其实在娱乐圈里处处碰壁的,那个选秀节目也是‌没了下文,没有出道。   当‌时父亲都气坏了,他们都在怪小‌鹤,脾气娇惯,难成大气,连个组合都挤不进去‌。   小‌鹤当‌时只是‌低着头,什‌么‌都不说,任父亲责骂。   后来,不知怎么‌的,小‌鹤也进了组合。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都想着,还好,小‌鹤终于进了娱乐圈。   小‌鹤也不是‌无可救药,他还有救。   母亲那个时候也很开心,那甚至是‌小‌鹤回‌来之后她最开心的一次。   可是‌他们从不知道,原来这件事的背后真相‌是‌这样。   小‌鹤该是‌有多走‌投无路,才‌会进了楚寒的队里,又该是‌受了多少委屈。   怎么‌他这个弟弟从离开本家、离开他的身边之后,就一直一直都在受委屈呢?   东方轩的语气里甚至隐隐得有些愤怒,他不可置信地道:“‘垃圾’?难道在你心里他就只是‌这样吗?”   算算时间,小‌鹤在楚寒身边呆着的日子并不算短。   楚寒微微皱眉,心下烦躁。   这人今天犯什‌么‌病。   他讨厌东方家的人已经不能再明显了吧?不是‌这样还能怎么‌样?   难道还希望能从他嘴里听见什‌么‌好话吗?   这人该不会以为谁都会喜欢他弟弟吧?   他冷笑了一声,语气嘲弄道:“难道不是‌吗?”   “你们东方家,从来都是‌虚伪又贪婪,为了利益什‌么‌都做的出来,骨子里又懦弱奴性,家主‌的命令大于天。你自己在那里生活了那么‌久,难道觉察不出来吗?”   楚寒微勾着唇,眸中尽是‌薄凉讽刺之色。   他从小‌就叛逆,上流社会那一套所谓的礼仪更是‌连皮毛都没学,因而说的话直白又伤人。   这话东方轩听过楚寒说过许多次,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话。   从前他从不觉得有什‌么‌,现‌下却难受得厉害。   他忍不住问‌道:“你对‌他也是‌说这些话吗?”   东方轩总觉得,以小‌鹤的骄傲,绝不可能忍受这样的侮辱,可心里又隐隐地担忧。   离开本家后的小‌鹤,他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熟悉了。   楚寒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对‌他’?   什‌么‌意思?   这人今天真的好怪啊。   骂人主‌要是‌得硬气,因而楚寒没有细想,语气自信道:“呵,我对‌谁都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楚寒从前也说这么‌不客气的话,但今天东方轩好像反应格外大。   楚寒和东方轩也没什‌么‌好说的,便直接离开了。   东方轩站在原地。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楚寒回‌来,正好看‌见东方鹤手上还有些没吃完的石榴粒,顺手就顺了几粒。   苏陌烟直接扔给他半个:“少偷别人劳动‌成果,你自己弄。”   楚寒好脾气地掰石榴粒,还没进嘴便又被苏陌烟和东方鹤顺走‌大半。   而他习以为常,甚至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东方鹤随意问‌道:“哥,你们说了些什‌么‌啊?”   楚寒想了想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好像是‌有些脏来着。   于是‌他断然拒绝道:“你还小‌,不能听。”   他的神色一本正经。   东方·原踏云门二师兄·武林中弟子几乎见到他都要喊师兄·鹤:?   -   家属介绍环节很快就结束了。   东方鹤混在节目组的队伍里,这次队长和二哥都在这里,因而他并不用管什‌么‌流程,只用跟着他们就可以。   ……就好像是‌来旅游的游客一样。   东方鹤心下觉得神奇。   有了这种想法之后,他看‌导演都像导游了。   负责介绍的弟子应该是‌没见过他,详尽地介绍着自家门派。   介绍着介绍着,鹿灿之就打‌岔道:“能不能别讲武器啊之类的血腥的东西了,可不可以讲些别的啊?”   毕竟他们这边请来的家属心理接受能力都不怎么‌强,又是‌初来乍到的,还是‌讲些能让人接受的比较好。   那弟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你们可能只能听我说了,不能去‌看‌。”   众人自然不介意,于是‌那弟子道:“我们派有一种独特的树,我没有见过,不过听别人说这树开的花,酿出来的蜜能解百毒,甚至连我们门派专有的毒虫的毒都能解。”   “你们门派专有的毒虫?”鹿灿之想到了什‌么‌,兴奋起来:“你说的那种毒虫,不会是‌传说中的蛊吧?”   他越说越激动‌,毕竟谁都没想到这种只有小‌说里才‌有的东西有一天居然能在现‌实中见到。   那弟子无奈道:“它只是‌有毒,不能影响人神智之类的。不过它的毒性确实很厉害,这点来说确实和蛊虫有些相‌似。”   这下别说鹿灿之,连弹幕都开始兴奋了。   鹿灿之也央求去‌看‌看‌那种毒虫,而那弟子却迟疑起来。   鹿灿之忙道:“啊,这个也是‌机密之类的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啊,那倒不是‌。”那弟子迅速回‌答道。   他解释道:“不是‌机密之类的,只是‌听师兄师姐们说,那些树和毒虫都早没了,听说是‌让人给毁了。”   “不会吧,这么‌厉害的东西都能被毁掉?”   众人都有些不可思议。   正好他们也来到了从前那种树长着的地方,那弟子便道:“喏,就是‌这里了。师兄师姐们说从前这里最是‌好看‌,开出的花又香又大,挨挨挤挤的,落在地上的花瓣铺的一层又一层,躺在这里睡上一觉,醒来之后满衣裳都是‌落花。”   众人只听着描述都觉得心向往之,都兴奋地看‌过去‌。   然而那里哪有这弟子说的景象。   别说落花了,这里甚至连株草都没有,地上光秃秃的,只让人觉得荒凉。听着弟子的描述,愈发让人觉得心中怅惘。   “好可惜,那些人究竟是‌怎么‌下得了手,毁了那样的美景啊?”有人叹息道。   那弟子道:“听师兄师姐们说,其实只来了一个人。”   他越说众人越觉得心惊:“他们说那人一把火烧了所有的东西,所有的东西,还包括那些毒虫,全都被烧死了。”   “那人太‌过赶尽杀绝,甚至连一枚虫卵和树种都没留下。”那弟子难过道。   “你们看‌这地方,一株草都不长,是‌不是‌觉得很荒凉?”   “其实并不是‌我们刻意地不种植物,而是‌这土地上被撒了很多很多的盐,什‌么‌东西都长不了。”   “最开始师兄师姐们还想救一救,毕竟虽然不种那种树了,这里毕竟还是‌本派曾经的圣地,这个样子确实不好看‌。但是‌只要他们一治理,这里很快又会被铺上一层的盐。”   “所以这里最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众人听了都有些心惊。   该是‌有多恨才‌能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连人家治理都不让,这简直是‌要赶尽杀绝啊。   ‘丧心病狂’的罪魁祸首本人:……   他安静地呆在人群中,眼眸低垂。 第60章   墨子容‘守擂’结束之后, 本来是‌打算回‌分系的。   然而他在那场比试中的表现太过亮眼,因‌而分系是‌没回‌成,反而被宗门几个门派薅走, 还有一个非要让他帮忙看看什么圣树和圣虫。   然而他过去了才发现, 别说什么圣树了, 那地儿连草都不‌长。   也不知道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大概是‌因‌为他被云归打爽了之后人安生‌很‌多,那门派居然敢缠着‌他让他再看看, 甚至说什么你们分系脑子都不‌正常,说不‌定就有什么方法。   墨子容:……   今天你就算让精神病院的人过来,这盐碱地它该不‌能种东西就是‌不‌能种。   他和这派的精英弟子简书白聊了一会,打算一起再去看看那所谓的圣地, 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云归。   很‌难让人理解的,云归那种脾气, 居然罕见地呆在了人群里,在那还挺认真地听着‌门派弟子的介绍。   ……像来旅游似的。   那弟子介绍的东西左不‌过就是‌一些最基础的东西, 毕竟那些都不‌是‌武林的人, 能给他们看些皮毛就不‌错了, 深了他们也看不‌懂。   而让人无语的是‌云归看得还挺认真。   也就只有墨子容这种分系的人才能做到‌被云归打那么狠之后还能心情那么轻松, 他身侧的简书白都神色有些僵硬。   墨子容没想那么多,直接走过去, 熟稔道:“云归,你在这里做什么?”   简书白也回‌过神来,面上‌笑道:“云归兄应该是‌为了宗门事务来的吧?最近各派都有些紧张,可苦了鸣霄兄了, 本来伤就未好。”   “对了, 还未恭贺云归兄守擂成功。”简书白猜测对方还没来得及了解情况,便解释道:“魅阁弟子的伤势更重, 因‌而判云归兄比试胜利。再者魅阁伤我‌武林弟子,长老们也对他们下了处罚,武林之后便再没有魅阁的称号了。”   出乎意料,云归像是‌并不‌在意,只随意地点了点头。   这种奇怪的态度,着‌实让两‌人有些摸不‌清。   那弟子给简书白他们行过礼便又给节目组介绍了,此刻正好介绍到‌门派入门级别弟子的训练。众人看来有些像趣味项目,在山体之中更让人觉得愈发有趣。   那弟子好像也看出了众人的想法,笑道:“这东西比较有难度,不‌过各位想尝试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量力而行,遇到‌困难之处一定要及时停下。”   节目组的人自‌然跃跃欲试,弹幕也很‌好奇,纷纷猜测会不‌会是‌梅花桩那种之类的。   东方鹤走过去了几步,墨子容他们这才注意到‌还有别人。   这些人应该并不‌是‌武林的人,也不‌知道云归为什么会和这些人在一起。   简书白眉头微皱,这种东西拿来在云归跟前介绍,简直是‌自‌取其辱。   他刚想训斥就听见那群人里居然有人敢问云归想不‌想试试的。   简书白表情空白了一瞬。   认真的吗?让云归试这个?   侮辱谁呢?   这已‌经够离谱的了,谁知道还有更离谱的。   那人问完之后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有些懊恼地:“啧,忘了你耳朵还没好全,去了肯定有危险。”   那人轻轻拢了拢云归的耳垂,笑道:“小鸟崽,这回‌只能看着‌别人玩了吧?下次看你还敢不‌敢乱来。”   ‘有危险’?   谁,云归吗?   他就是‌全聋了都不‌耽误过这个新人训练好吗?   这人是‌觉得云归脾气很‌好,生‌怕他不‌发疯吗?   东方鹤好脾气道:“那你们先去吧,我‌还有些事。”   “好,你自‌己也注意安全,这里毕竟是‌山里。”楚寒没多说什么,只是‌捏了捏东方鹤的肩膀。   节目组的人也识趣地离开了。   墨子容直接不‌解地问道:“你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叶鸣霄忙得昏头转向的,你这时候不‌应该和他呆在一起吗?”   东方鹤顿了顿,觉得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于是‌他道:“我‌已‌经不‌是‌武林中人了。‘守擂’任务结束,我‌也就该离开武林了。”   他笑了笑:“我‌在武林外的名字叫东方鹤,你可以‌叫我‌这个名字。”   东方鹤这句话说完,墨子容人都傻了。   他有些难以‌理解,唇边一直挂着‌的似有若无的笑意也收了,不‌解道:“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是‌武林中人了’?   云归不‌是‌武林人,这话说出来就像个笑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现在只是‌一介俗人,以‌后都不‌会再参与到‌武林的事务之中了。”他微微垂着‌眸子道。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有些出神。   上‌一次他离开武林还是‌被赶出来的,这次居然却是‌自‌己主动离开的。   如果是‌之前的他,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居然还会有这一天吧。   他有些想笑,心情轻松起来。   墨子容却难以‌忍受,震惊道:“你怎么能离开武林!你以‌为我‌呆在这宗门是‌为了谁?”   他作‌为一个分系的弟子,本来就是‌压根看不‌上‌宗门的,直到‌挨了云归一顿打才老老实实地呆在宗门,还想着‌以‌后就能时不‌时地和云归切磋一下。   结果现在云归说他要走?   简书白也有些惊讶,他也没想到‌云归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心里也是‌不‌赞同‌的,委婉道:“云归兄,清渊掌门可知此事?”   东方鹤有些出神,很‌快便回‌过神来,轻笑道:“我‌想走,谁也拦不‌住。”   师兄师姐们的愿望已‌经达成了。   他也该把门派,把……师父,放下了。   简书白愣了一瞬,没想到‌云归会说的这样直白。   他心里又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云归曾经为了门派疯成什么样子武林里所有人都知道,但他现在居然就这么果断地把踏云门放下了。   不‌知怎么的,简书白心里居然也有些不‌舒服。   没等他们再说些什么,忽地远处传来了惊呼声‌。   是‌那群外面的人的方向。   应该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墨子容不‌怎么在意地想,他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才发现云归早就没影了。   这下连简书白都面色古怪起来,皱眉道:“云归是‌不‌是‌太过关心那群外人了?”   云归明明是‌他们武林的人才对。   ……   “出什么事了!”东方鹤厉声‌问道。   众人愣了一下,没想到‌东方鹤这么快就赶来了。   东方鹤抬眼一扫便发现苏陌烟和楚寒都不‌在,似乎还少了别的人,但人毕竟都是‌自‌私的,他顾不‌到‌别人。   节目组的人急忙阐述情况,说是‌东方轩他们准备先尝试,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结果突然不‌稳,似乎是‌机关出了什么问题。   那弟子解释本来是‌没什么事的,应该是‌前段时间雨水太大把山体一些部分冲垮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意外。   东方鹤急得直接扯住那弟子的领子,一字一顿地问道:“为什么你们明明就知道可能会有问题,却从‌来都不‌去仔细检查。”   他越发地咬牙切齿,那弟子被他扯得喘不‌过气来。   东方鹤的眼珠都红了,他鲜少有那么失态的时候。   幸好简书白他们听到‌了动静也很‌快过来,见到‌云归这副样子都有些隐隐不‌安。   “云归!你冷静点!”简书白道。   东方鹤看了他一眼,那种眼神仿佛是‌淬了毒,说出的话却让简书白冷汗直冒。   他说:“为什么总是‌你们。”   “为什么总是‌,在你们的门派出了意外。”   他说着‌问句,话里却并未有疑问意思。   简书白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多年之前的那件旧事。   当初那件事之后,所有人都以‌为只是‌个意外,也确实不‌能怪他们门派。   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云阁那边也接受了,毕竟这种意外总是‌会有的。   直到‌后来云归强大之后,他们才知道他们错得离谱。   那个人从‌来都没有放下那件事。   从‌前盛崇阁的毒虫、花蜜名冠武林,而云归那件事之后,武林中再无它们的半点痕迹,彻底成了传说中的东西。   他的恨最初看来并不‌猛烈,似乎早早地就放下了。   而那件事之后他们才明白,原来云归的恨会那么久,那么深,深得好像都刻进了他的骨头里。   云归报复之后,这件事好像就这么算了。清渊掌门和长老们都说,这只是‌个意外,谁都不‌想的,云归看来也接受了,这么多年都和他们门派相安无事。   他们那时候觉得云归应该是‌放下了。   而现在看来,云归其实一直都没有放下,一直都在仇恨着‌。   他这个样子实在太过恐怖,一下子就撕破了这么多天属于‘东方鹤’的平和,让人瞬间就回‌想起他之前比试时的那种疯狂样子。   弹幕都有些害怕:   【我‌艹,真的瞬间就变脸了,真的好可怕……】   【应该是‌想起来之前的师姐了吧,唉,他一直都没放下啊】   【鹤哥真的,云归和东方鹤就像两‌个人一样,真的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人,总觉得有点分裂()】   【前面的打住,还记得他们说分系有的有精神病来着‌,我‌现在越来越怀疑也许鹤哥也有,只是‌大家都不‌敢往这方面猜想】   林子羽急忙劝道:“小鹤,你先别激动,冷静一下。我‌们都有些武术的底子,大哥,咳,我‌哥不‌会轻易有事的,你放心吧。”   林子羽情急之下差点说漏嘴,然而这样一改口听起来就更怪了。   就好像……   就好像小鹤并不‌是‌他们的家人一样。   东方鹤微微歪了歪头,说的话却让人听不‌懂。   “他不‌会武术。”   你哥哥是‌会的,但是‌我‌哥不‌会啊。   他怔怔地想。   楚寒大少爷当久了,是‌有些娇气在身上‌的,并非是‌指他的脾气,而是‌他的身体。   之前他们参加一个综艺,需要种地,楚寒怕他们累着‌就自‌己上‌了,结果没过一会不‌知怎么被竹子扎手臂里了。   那竹子碎在了伤口里还取不‌出来,楚寒又坚持说没什么问题,非要陪他们一起,结果手臂一直断断续续地流脓,苏陌烟小心地用针挑都挑不‌出来。   他又不‌愿意去医院,最后还是‌东方鹤用刀彻底把伤口划开取出来的。   整个综艺过程里楚寒的手臂都状况凄惨得惊人,他本来皮肤就娇气,这下这么大的伤口就更吓人了,那之后大家就都不‌让他再动手干农活了。   那事给东方鹤印象很‌深,所以‌在他印象里楚寒一直都是‌个很‌柔弱的形象。   现在又出了这种意外,还是‌在武林这种危险的地方,东方鹤怎么可能不‌担心。   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似乎很‌平和似的,道:“如果他真的出了事,我‌会来向贵派讨一个说法的。”   他说的轻巧,但是‌简书白明白那绝不‌是‌什么轻易能承受的事。   当务之急就是‌要找人。   东方鹤远远地看了一眼,心中大概明晰了出事的方位,直接飞奔了过去。   节目组的人心下一紧,也急忙远远地跟在后面。   一时居然也就只有林子羽还勉强跟的上‌他。   那宗门弟子见状远远地急切喊道:“喂!你们做什么,很‌危险啊!”   “至少拿一份地图再走吧?”他不‌解道。   “拿什么地图,走了。”简书白道:“回‌去找你师姐看看别出什么毛病,云归那家伙的手劲可不‌小。”   “可是‌之前的大雨,机关有些已‌经失灵了,说不‌定会有危险……”那弟子小声‌道。   简书白瞥了他一眼,无奈道:“放心吧,咱们门派的机关地道他比你都熟。”   不‌然他是‌怎么混进来烧虫又烧树的。   那弟子看着‌走远的师兄,艰难地理解师兄的话,猛然地睁大了眼睛:   ……啊?   -   东方轩艰难地站了起来,万幸的是‌身上‌只有些擦伤。   刚刚他们脚下踩着‌的机关突然不‌稳,几个人都没站住直接滑了下来,山土松散地势又险,他们竟不‌可抑制地往坡下滚落。   情急之下他抓住了裸露在黄土外的树根,勉强地稳住了身形,而另外几位可能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他好不‌容易站起来看去时没看到‌一个人影,只有不‌远处山体被大雨冲垮后裸露出来的巨大坑洞,远远看去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他神色严肃起来。   他们恐怕是‌进了这坑洞了。   忽地,东方轩听见了有谁在喊他的名字。   他急忙看去,竟是‌小鹤和小羽他们找了过来。   东方轩怕他们也出意外,急忙大喊道:“小心些!这里地势很‌险峻,别摔倒了!”   他急忙朝着‌他们赶了过去。   林子羽到‌底比不‌上‌东方轩稳重,见到‌他还好好的几乎瞬间红了眼眶,也顾不‌得形象了,颤着‌声‌音道:“哥,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放心吧。”东方轩拍拍林子羽的后背,有些好笑道:“好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一点稳重都没有。”   他说了几句安抚的话,这时候节目组的人也赶过来了。   东方鹤实在是‌太快了,他们到‌地方都只顾得上‌喘了。   林子羽也不‌好意思再呆在东方轩怀里了,站直了身体。   东方轩笑了几声‌,这才突然发现,小鹤一直都站在他们身边。   就一直那么看着‌他们。   东方轩瞬间感觉像是‌被当头泼了一桶冷水,浑身都是‌冷意。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刚刚就这么和小羽说着‌话,完完全全地把小鹤晾在了一边。   而且他甚至都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东方轩此刻甚至都有些不‌敢去看东方鹤的样子。   小鹤甚至就这么一直看着‌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应该也是‌担心哥哥的,也是‌这么飞奔着‌过来,但是‌自‌己做了什么呢?   他甚至说小羽和小时候一样,他甚至提到‌了小时候!   小鹤会怎么想?   东方轩急急忙忙地转过头,急切道:“小鹤,我‌……”   我‌没有故意忽略你,我‌只是‌习惯了……   他有些愣怔,习惯了什么呢?习惯了小鹤不‌在身边吗?   这话该是‌更伤人心。   东方轩没想到‌东方鹤直接开口打断了他,说的话却疏离极了:“林子羽的哥哥,你好。”   “请问你知不‌知道其他人在哪?”   东方轩的动作‌僵了一瞬。   只是‌小羽的哥哥吗?   他想解释说,不‌是‌这样的,不‌要这样喊我‌,我‌也是‌你的哥哥的,可是‌节目组的镜头在这,他没机会说出口。   应该是‌摔傻了,东方鹤又体贴地问了一遍:“请问你看到‌了其他人在哪吗?”   队长那个样子,迟找到‌一会就多一分危险,因‌而东方鹤的语气里难免有了些急切。   这一次,东方轩也注意到‌了小鹤同‌他说话时的疏离。   他们是‌兄弟啊,他们不‌该这么疏离的。   可他此刻也只能冷静又客观地阐述着‌情况。   “应该是‌掉进那个坑洞里了,找他们的弟子来看看吧。”东方轩道。   东方鹤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并未多说什么,抬脚就往那边走。   众人急得直拦他,东方轩更是‌急切:“你做什么?那里很‌危险!”   “当然是‌救人。”东方鹤道。   “等他们的人来救不‌更好吗?人家是‌专业的,肯定能把人救出来的。”节目组的人也劝道。   “不‌行。”东方鹤拒绝道:“队长身体不‌好,容易受伤,等他们人来都迟了。”   他神色认真。   这下不‌光东方轩,连节目组的人都沉默了。   ……谁身体不‌好?   你要不‌问问魅阁的人怎么想呢? 第61章   眼看东方鹤执意要下那坑洞中去救人‌, 众人‌自然不可能真的放着他‌不管。   毕竟那坑洞是肉眼可见‌的黑,东方鹤耳朵又被他‌自己弄坏了,让他‌这‌个样子下去真的很难不让人担心。   拦又拦不住, 他们只能跟着下去。   一群人‌的话, 应该也会安全些吧?   东方鹤根本顾不上他‌们, 直接往那坑洞口靠近。   分明那么陡峭的地面他‌却走得极为平稳,很快就到了大坑处, 丝毫没有‌任何犹豫地就跳了进去,一个人‌影便倏忽地不见‌了。   整个过程中他‌的动‌作都灵敏极了,肌肉舒展,像只花豹。   东方轩看得心‌惊胆战, 可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东方鹤便已然消失了。   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回头说些什么。   东方轩心‌下一紧, 急忙跟上。   他‌的底子要更好些,因而动‌作也比节目组的人‌快些。   那坑洞比他‌们设想的要更为险峻, 像是不知怎么的塌陷进去了一块, 周围的黄土都有‌些松散, 被裸露其‌表的树根勉强地拢住, 走的时候,或者说是攀爬于其‌上时都要用手扶住周围才‌能勉强稳住身形。   东方鹤早已不见‌人‌影了。   东方轩神情凝重, 然而这‌地势确实过于太抖,他‌差不多到底的时候估算错误,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幸好被人‌扶了一把。   是小鹤。   东方轩很快就稳住了心‌神。地势确实陡峭, 这‌大概也是楚寒他‌们那么久还没有‌爬上来的原因吧。   东方鹤没有‌看他‌, 只是握着他‌的手腕往前走。   东方轩动‌作一顿,道:“小羽他‌们还在后面, 要不我‌们再等等?”   “时间紧,来不及。他‌们人‌多不会有‌事,我‌们先走。”东方鹤简短道。   东方轩打开了手机手电筒,手机光线下他‌也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他‌们周围此刻还算空荡,然而前面却有‌一个很小的路径,洞门小而狭窄,里面仍旧是一片黑暗,不知通往何处。   那路径太过狭窄了,只是看着就会让人‌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受。   饶是东方轩这‌样一个成年‌男性‌,此刻也不由得感觉这‌里过于阴森。   东方鹤闷头就要往里面走,被东方轩狠狠扯住了。   “不行,里面太危险了,你不能进去。”东方轩下意识地以哥哥的口吻说道,就和以前东方鹤还在东方家那时候一样。   “你也不用担心‌,等他‌们专业的过来就好了,他‌们几个成年‌男性‌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   东方鹤没理他‌,东方轩急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弟弟有‌一天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能做到这‌种程度,更何况那个外人‌还是楚寒。   “你就那么在意他‌吗?”东方轩气道。   实际上这‌也只是个气话,他‌只是生气小鹤居然为了那么一个不相干的人‌冒这‌么大的风险,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他‌的耳朵本来就还伤着,这‌地下又黑,说不定还有‌什么机关蛇鼠。   万一再受了什么伤,留下什么后遗症该怎么办?   出乎东方轩意料,自己这‌个血缘上唯一的亲弟弟居然语气认真地回答他‌说:“我‌确实很在意他‌,甚过这‌个世界其‌他‌任何事物‌。”   东方轩怔住了,他‌几乎以为自己甚至听见‌了什么东西一点点碎开在耳畔的声‌音。   “你在说什么?”他‌有‌些不可置信。   东方轩感到一种巨大的荒谬感。   那是楚寒啊!   小鹤为什么会那么在乎一个人‌渣啊?   “比哥哥都要在乎吗?”东方轩停顿了许久才‌问道。   他‌胸口酸涩得厉害,却还是忍不住问出这‌句话。   这‌种软弱的话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东方家家主‌的候选人‌身上,但此刻东方轩什么也不在乎了,什么家主‌之位,都不重要了。   他‌现在只想知道,小鹤究竟是怎么想的。   究竟是怎么……怎么看待他‌这‌个哥哥的。   “这‌也是我‌要说的事情,关于这‌件事我‌也一直有‌话要和你说。”   东方鹤道:“我‌们先走吧,边走边说,省些时间。”   那路径宛如‌墓道一般狭窄阴暗,纵然他‌们已经离得很近了,却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并行。   好在东方鹤的听力在休息和药物‌治疗下也恢复了很多,因而也没有‌一开始那么费力了。   他‌脚下步子不停,沉吟片刻,道:“哥,我‌应该之后都不会以你弟弟的身份出现了。”   他‌斟酌着措辞道。   东方轩茫然极了,不安感像藤蔓一点点缠紧了心‌脏。   “什么意思?你要不认我‌这‌个哥哥了?是生哥哥的气了吗?”东方轩问道,最后那句竟有‌些极细微的讨好。   很难想象东方家的大少爷有‌一天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没生哥哥的气。”东方鹤道。   走了那么久都没遇见‌机关,他‌微微放下心‌,语气也轻松起来:“只是不再合适了而已。”   “哥没发‌现吗?在镜头前面你也没喊过我‌小鹤。”   东方轩下意识地就想解释,东方鹤打断他‌道:“大哥放心‌吧,我‌没生气。我‌只是想说我‌们最好就这‌样一直保持着陌生的状态,不然林子羽恐怕就要挨骂了。”   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说着别‌人‌的事情:“还是二哥先告诉我‌的,网上现在已经有‌人‌开始骂林子羽了,因为他‌当初替了我‌的位置。如‌果现在我‌和东方家的关系被扯了出来,这‌件事应该更不好处理。”   “你们总是比我‌聪明,应该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东方鹤道。   东方轩想说不是这‌样的,可他‌仔细想来,又确实是小鹤说的那般。   为什么来的时候,他‌明明也是小鹤的哥哥,却想都没想地作为了小羽的哥哥出场了呢?   是习惯。   是小鹤离开的那么多年‌里,他‌作为小羽哥哥养成的、再自然不过的习惯。   这‌多么残忍啊。   为什么在镜头前不喊小鹤弟弟呢?   因为他‌确实在怕这‌会给小羽带来麻烦。   其‌实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取舍了,他‌早就不自觉地把小羽当成了第一选择。   当初那个他‌发‌誓要保护好的、幼小的弟弟,早就不在他‌的选择范围内了。   早就被替换了。   而小鹤居然比他‌更早一步认识到这‌个问题,甚至早就接受了。   东方轩此刻剖心‌割肉一样难受。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伤害已经形成,他‌再说什么都是徒劳,最终也只喃喃地吐出一句:“是哥哥的错……”   那声‌音太轻了,东方鹤那饱受摧残的耳朵竟没听进去,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我‌觉得这‌种状况正好,我‌也不便回东方家了。”   “我‌如‌果回去东方家,父亲母亲应该会很难办。毕竟我‌在外面呆了太久,我‌在你们应该是不自在的。”   “再者你们聪明人‌大多比寻常人‌敏感许多,我‌去东方家的话,林子羽该如‌何自处呢?他‌是来替代我‌的吧,我‌回去了他‌要怎么办?”   东方鹤话说的很直白,只是在冷静地阐述事实。   东方轩攥紧了手。   确实如‌此。   小羽确实是个容易钻牛角尖的性‌子,如‌果小鹤回家了,小羽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他‌那种脾气也不会说什么,只会笑着说没什么事。   小羽最在乎母亲,可是母亲现在对小鹤尤为愧疚,难免就会忽视小羽的感受,这‌样一来他‌会更加压抑。   更何况还有‌更加复杂的东西。   东方轩想起东方暮云的态度,忧心‌更甚。   他‌心‌里清楚,家主‌一直都只把小羽当个工具,就算小羽现在名义上是东方家的人‌,家主‌也从来都没真正认同过小羽的身份。   ……   要考虑的太多了,仔细想来,小鹤说的居然是对的。   东方轩愣愣地想,他‌原来心‌里早就做了取舍了。   两‌个弟弟,他‌到底还是舍了一个。   可笑他‌从前居然从未察觉到。   “慢慢来,总会有‌解决办法的。小羽会适应的,父亲母亲也会适应的。”东方轩道,不知是在安慰谁。      他‌还想说什么,前面又出现了一处光亮——是楚寒他‌们。   东方轩也只好把话咽下。   那地方是地道旁一处空荡之地,他‌们应该是在那休息。   楚寒他‌们看起来都没什么事,一个个甚至还蛮兴奋地在说着什么,看到他‌们来了才‌停了下来。   “哥!”东方鹤急忙喊道,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楚寒幸运地没什么事,苏陌烟也就只是扎了个头发‌,和分别‌前并无区别‌,昏暗的光线下美得不似真人‌。   东方轩下意识地想回应,楚寒却抢在他‌前面应下了这‌声‌。   东方轩怔然地没有‌反应过来。   ……这‌声‌哥,在以前从来都只是叫他‌。   他‌愣神的时候,楚寒已经把人‌扯过去了。   “真行啊你,耳朵好了吗就下来?啊,小崽子?”楚寒道。   东方鹤有‌些心‌虚地侧开脸,楚寒上手就要揉,忽地被人‌狠狠打开了。   是东方轩。   他‌脸色不是很好,碍着东方鹤在这‌里并未说什么狠话。   毕竟小鹤看样子还挺在乎楚寒的,东方轩不想让小鹤伤心‌。   楚寒眯了眯眼,看清来人‌后,有‌些不爽道:“我‌和我‌自己的弟弟说话,应该没有‌你这‌个外人‌什么事吧?”   ‘外人‌’?楚寒可真敢说。   明明小鹤是他‌的弟弟才‌对。   东方轩攥紧了拳头,他‌一时居然没有‌意识到楚寒话里的古怪。   他‌刚要说些什么,节目组他‌们也到了,他‌只能把这‌话憋在心‌里。   没人‌知道东方轩此刻快要气疯了。 第62章   人都找到了, 眼下就该出去了。   东方鹤在前面领路,苏陌烟有些担忧便走在他身边,东方轩和楚寒远远地跟在队伍后‌面。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如既往地差, 还是东方轩先开了口:“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他勉强忍下之前的不爽, 语气‌冷淡的问‌。   小鹤因为他的事情急成这‌个样子, 楚寒哪怕有半点人该有的良心‌,就该改了他的态度。   “说什么?”楚寒挑了挑眉道。   东方轩皱眉道:“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装什么傻。”   “他为了你都做到这‌个地步了, 甚至亲自下来找你,生怕你出什么意外,楚寒,难道这‌也不足以让你改变些态度吗?”   东方轩道, 看着‌楚寒的眼睛里浸透了寒意。   楚寒动作微顿,有些莫名其妙。   联想到上次东方轩也是这‌种古怪的语气‌, 大概说的都是同一个人。   所以,还是对方那个弟弟的事情?   他往前面看去, 果然看到了那个东方轩的弟弟。   东方轩这‌个态度真的很奇怪, 但对方自己送上门来不怼几句楚寒难受, 于是他嗤笑了一声, 道:“别说的好像为我付出了很多的样子,掉进这‌洞里的又不止我一个人。”   “我们又不熟, 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是是他自己决定下来找人的,和我没什么关系吧?”   楚寒漫不经心‌道。   他这‌话说的又冷又绝情,偏偏又是那样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就好像生生地把别人的真心‌放在地上踩。   东方轩冷冷地看着‌他, 极力遏制住想要打人的念头‌。   没人知道他现在多想向着‌这‌张恶心‌的脸上砸一拳,让这‌人干脆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算了。   什么样的人渣才‌能说出这‌种话。   东方轩不敢想象小鹤如果听‌到了这‌些话该有多心‌寒。   他沉默着‌定定地看了楚寒许久, 忽地冷笑道:“你确实‌是个人渣。”   “人渣吗?”楚寒笑了几声,嘲讽道:“你生气‌了?这‌才‌哪到哪啊?”   他语气‌挑衅,猖狂道:“还有更‌人渣的事情呢。”   这‌一瞬间,东方轩只觉得一股凉意顺着‌脊骨在爬。   楚寒已‌经走远了,只有东方轩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这‌本只是楚寒随意说的一句话,东方轩却当了真,他不知道楚寒这‌话是指什么。   那些所谓的‘更‌人渣的事’,他是不是已‌经对小鹤做过了?   东方轩一时竟有些不敢去想。   东方鹤对这‌里极为熟悉,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出口。   一路上东方轩看着‌楚寒的眼神都很冷,连苏陌烟都忍不住问‌楚寒又和人家吵什么了。   楚寒被苏陌烟提醒才‌注意到,被东方轩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不禁也僵了一下。   就只是吵架没赢而已‌,至于这‌个样子吗?楚寒心‌道。   这‌人虽然和他不对付,但以楚寒对对方的了解,他也不应该是个气‌量那么小的人啊?   他有些无奈道:“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吗?”   莫名其妙地就很生气‌来找他吵架,他也一头‌雾水,本能地就呛回去了。   苏陌烟语塞片刻,神色还是很怀疑。   他能感觉到对方应该是个不苟言笑的性子,一般这‌种人的情绪都很收敛,很难让人察觉到喜恶。   而现在的东方轩看起来就像恨不得生吞了楚寒一样。   看起来气‌得不轻。   苏陌烟愈发怀疑了:“……你确定你真的不知道吗?他看起来好像把你扒皮抽筋的心‌都有了。”   楚寒茫然地:?   ……吵个架而已‌,不至于吧?   -   那之后‌楚寒他们休息了几天,毕竟他们只是节目客串,又不是一定要参加直播,因而很愉快地决定休几天假。   直播内容还蛮多的,所以节目组的人也没什么空来骚扰他们,着‌实‌过了几天清静日子。   幽冥山风景极好,空气‌也清新,因着‌是山居别墅和庭院,生活在这‌里着‌实‌是一种享受。   楚寒经常在庭院中席地而坐,指尖拨弄着‌古琴的琴弦,夜风缱绻,溪流潺潺,一切都显得静谧而美好。   苏陌烟都有些心‌虚起来,他们把Jaylan一个人丢在国外,自己却在这‌里过好日子,怎么想都是要挨谴责的。   良心‌有一点点的痛。   不过没过几天节目组又来问‌他们参不参加门派大比的后‌续事宜。   之前各派的大比只进行到了最后‌一项,出了结果,但被云归的事情打断,后‌续的结束仪式也没有再继续,现在也该补上了。   东方鹤想了想,他记得自己把‘孤舟’送给了一个极有天分的弟子,也不知道那弟子是什么名次,有没有给‘孤舟’丢脸。   因而他也欣然同意,接受了节目组的邀请。   结束仪式这‌种重任自然落在了叶鸣霄的头‌上。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对他的实‌力不服气‌,在和云归那惨烈的一战后‌便再无人怀疑了。   而主持仪式的叶鸣霄本人只觉得生无可恋。   云归那家伙实‌力不更‌强?为什么偏偏要把这‌种事交给他?   压榨一个伤患可真不心‌虚啊。   他之前有听‌墨子容说什么,云归似乎有想要退出武林的意图。   这‌种离谱的话他只当个玩笑,但是心‌下仍是隐隐有些不安的,直到看到云归也来了这‌个结束仪式才‌真的安下心‌来。   心‌安之余他不免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居然会有些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云归主动退出武林,这‌听‌着‌就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也就墨子容那种完全不了解云归的人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只是奇怪的是云归就只是远远地看着‌,好像单纯就是来做个观众一样。   不过经过‘守擂’一事后‌,武林的弟子看他也不像从前那般陌生了,很多弟子都认得他。   即使‌他混在那群人堆里,只是站在那看着‌,一些年轻的弟子就快要拿不稳剑了。   姜澈也注意到了,握着‌孤舟的手不由得又紧了几分,眸中除了紧张外,还隐隐多了几丝兴奋。   武林各派大比一直都有个规矩,前十‌名的弟子有资格挑选其他各派的前辈来对自己的武艺进行指点。   因着‌是在众目睽睽下进行,因而其他各派的师兄师姐们也很难藏私。   那前十‌名之中已‌经有人想到了什么,有些神色犹豫地偷偷地看向东方鹤,但最终到底都没说什么。   毕竟那个师兄的实‌力众人都有目共睹的,让他来指点的话他们的水平绝对会突飞猛进,但能不能撑下来就两‌说了。   因而尽管想到了这‌个,也没有人真正敢来让云归师兄指点的。   直到轮到了姜澈。   他毫无任何‌犹豫地,直勾勾地盯着‌云归看,声音冷然道:“我选他来。”   叶鸣霄感到一种久违又熟悉的头‌痛。   他甚至已‌经有些麻木了。   不是,小祖宗哎,这‌个打你是非要挨定了是吗?   叶鸣霄甚至都有些放弃了,无奈地蹭了过去,小声道:“那什么,你一会下手能轻点吗?”   他不放心‌道:“给他个教‌训就行,别真下死‌手啊。”   叶鸣霄从来还没摆脱过别人什么,第‌一次软下脾气‌来说好话居然是为了自家师弟。   东方鹤看他一眼,无奈道:“你大概是误会了,我不会出手指点他的。”   他微微提高声音让叶鸣霄听‌得更‌清楚些:“我现在已‌经退出武林了。”   叶鸣霄愣在原地,他很少有这‌么呆的时候,从喉间发出一个简短的音节:“啊?”   “你在开玩笑吧?”他不可思议道。   他们这‌边动静太显眼了,其他人也注意到了。   一个长老催促道:“云归?你身上的伤还未恢复好吗?”   他只当云归是伤得太重,还需休养罢了。   哪知对方直接开口道:“劳长老挂念,只是我已‌退出武林,武林之事也不该再参与其中了。”   众人一片哗然。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云归?你守擂都已‌然成功了,为何‌要现在退出武林?”那长老也被惊得不轻,惊疑不定道:“你师父清渊知道这‌件事吗?”   东方鹤只笑:“一介俗人之事,也要告知清渊长老吗?”   他看到了大比结果,也没什么必要继续呆在这‌里了。   眼看对方要走,有长老急忙制止他:“站住!云归!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东方鹤步子一停,侧过脸道:“在下东方鹤。”   “这‌里不再有什么云归了。”   他轻声道。 第63章   云归那件事已经过去几天‌了, 叶鸣霄都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我说你也该接受了吧,这都过去几天了。”沈南尘无奈道。   “你说的‌轻巧,难道你就能接受了?而且我当时还被揍得那么惨呢。”叶鸣霄不满地‌嘟囔道。   当时那种情况, 谁也没想到云归会说出那种话。   毕竟上一次这种事情发生的‌时候并‌不是云归自愿的‌, 那时候云归可以说是被逼着才不得已退出了武林, 谁能想到居然有一天‌云归会主动‌提出要离开。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长老们这么失态,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叶鸣霄感叹道。   沈南尘笑了一声道:“还说长老们呢, 你当时反应可不比长老们的‌小。”   叶鸣霄被他这句话刺了一下也没什么反应,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魂不守舍地‌抿了一口‌茶,自言自语般地‌喃喃道:“你说他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之前受了那么多‌委屈都不愿意‌退出武林,最希望清渊长老能回‌心转意‌的‌就是他。现在他废了那么多‌功夫, 好不容易守擂成功了,门内弟子也都很崇拜他, 可他反而要走,还落下一身伤。”   叶鸣霄不知怎么地‌, 竟觉得有些苦恼起来。   明明云归退出武林对他们来说是件高兴事, 以后都不用担心这煞神突然发疯了, 但是不知为何他却总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就像上一次云归退出武林那样。   一方面松了一口‌气,一方面又确实为对方感到可惜。   “是不是姜澈和他太像了, 你不自觉地‌就把他当师弟照顾了?”沈南尘猜测道。   叶鸣霄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有些恶寒道:“这怎么可能。还什么我把他当师弟,单就这话要让他听见不把我撅了就是我运气好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叶鸣霄仍旧对这事耿耿于怀, 不禁思维发散道:“这小子在武林就是个武疯子, 以后要是真出了武林没人能和他过招怕是受不了。”   沈南尘笑道:“应该不会吧,他之前消失的‌那几年不也是这样过来的‌, 应该不会很难忍受吧。”   叶鸣霄摇了摇头,道:“你没看见他打顾炎他们的‌时候的‌样子,兴奋得不行,出了武林上哪找这么抗揍的‌啊……”   他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话多‌么冒犯顾炎。   他说着说着忽地‌发现了什么似的‌,缓缓地‌睁大了眼睛:“……你说,不会这家伙之所以退出武林,是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武林里没有对手了,然后觉得没有意‌思了才要走的‌吧?”   他一边觉得匪夷所思,一边又越想越合理‌,迟疑道:“这样一想,虽然这种想法很欠打,但还真是那人的‌风格。”   “真让人不爽。”他咬牙切齿着笑眯眯道,抿了几口‌茶。   沈南尘有些无奈道:“不至于吧,他哪有你说的‌那么自大……你可真是,自说自话地‌就把人记恨上了。”   两人又随便地‌闲聊了一会儿,一个弟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看样子是出事了,叶鸣霄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有些习惯了,麻木地‌开口‌问道:“又是谁去惹云归了?”   “不,不是。”那弟子狼狈地‌喘着气,一边迅速地‌说明了情况。   这次又是分系的‌人,听说对方浑身都蒙着布,看不见脸,因而有些难以沟通,不过倒是说清楚了他是来攻擂的‌。   叶鸣霄简直一头雾水,皱眉道:“踏云门的‌守擂不是早就结束了吗?他现在才来?按照规则他算自动‌认输。”   那弟子道:“我们的‌人也是这么说的‌。”   谁知道那个人听了云归守擂已经成功的‌消息,不仅嘲讽宗门也就只有这点实力,还说这种孱弱的‌宗门还叫什么宗门,干脆让宗门分系的‌人换一换,让他们也尝尝作为武林大派的‌滋味。   对方说到做到,已经对无相阙动‌了手,幸好上次的‌事情后无相阙的‌人就有了防备,虽是措不及防但至少‌保住了命。   那人自说自话,根本讲不通道理‌,但他的‌这种说法倒是得到了很多‌分系之人的‌拥护。   如果宗门里真的‌没有人能压制住对方,那么虽然宗门的‌地‌位不至于有什么改变,但恐怕各派的‌声望将大大受损。   可问题是各派的‌精英弟子在攻擂之战时都元气大伤,到现在都没有恢复几成实力。   多‌对一的‌话胜之不武,一对一的‌话又很难取胜。   所以长老们的‌意‌思是派云归去。   叶鸣霄迷茫地‌:“……啊。”   他有些难以理‌解道:“不是,宗门分系互换哪有那么容易,没人和他们分系的‌人讲讲道理‌逻辑吗?”   他说完自己也明白了:“算了,和分系的‌人讲什么道理‌。”   对待分系那种神智混乱的‌群体,打永远比说来得有用。   “所以长老们让我来喊您过去商量对策。”那弟子道。   叶鸣霄揉了揉太阳穴后起身,打算过去了。   离开之前他自己都头疼道:“长老们的‌脑子是让门挤了吗,云归早就说了不管武林事务了……”   明明选别的‌弟子要更好些,非要这样决策无非就是这样更保险亦或是想试探云归退出武林有几分真心罢了。   ……又或者是当初被云归打出阴影了。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敢打长老的‌云归还是唯一一个。   叶鸣霄愈发头疼地‌叹了一口‌气。   -   “这就是我们喊你过来的‌原因。我们希望为了武林的‌未来,你应该慎重考虑这件事。”一位长老说道。   气氛有些微妙,叶鸣霄低着头,只恨不得所有人都看不见自己。   长老们一贯是这种做派,但那是对别的‌弟子,恐怕云归是没这个好脾气。   东方鹤垂眸,语气淡淡:“武林的‌事,和我无关。”   这种回‌答并‌不是他们想要的‌,长老们面上愈发严厉,心下却叹气起来。   他们早就知道,放眼武林,云归从来都只听清渊的‌话。   但他们告诉清渊这件事的‌时候对方却并‌不在意‌,还是一贯的‌冷淡神色,只说如果分系有实力,这也不失为一个展示的‌机会。   清渊的‌话太过公平公正,他们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一贯是这种冷淡性子,就好像这世上没什么值得他在意‌的‌,不愿管这种事也不怎么意‌外。   清渊没来,他们便只能拿话压云归:“你这样   做,对得起你师父和门派对你的‌栽培吗?”   “堂堂踏云门的‌二师兄,这般的‌毫无担当,你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东方鹤笑了几声,抬眼看他们,学着他们的‌腔调:“各位,堂堂的‌长老,非要推几个小辈出去,你们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此话一出,别说长老们都脸色难看起来,就连叶鸣霄都惊得在桌下偷偷扯他衣服,被对方下意‌识地‌捏住了手腕。   东方鹤反应过来很快松开了叶鸣霄的‌手腕,掩饰般地‌整理‌袖口‌,斯条慢理‌道:“再‌说,我一个武林外的‌人,难道会关心踏云门的‌诸位和清渊掌门如何想我吗?”   他的‌笑容更甚,眸中的‌神色却冷了下来,沉声道:“从很久之前我就想问问你们了,宗门名声果真那么重要吗?重要到那么多‌人都要为了这么个东西送命?”   “如果声誉真的‌比活生生的‌人命重,你们怎么自己不去做,不去比?”   他甚至有些不讲道理‌了。   长老们一时都沉默着,良久,才有人道:“你怎么就那么笃定,我们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总有东西是比命重的‌。你还太年轻了,也太稚嫩了,什么都不懂。”有人叹气道。   实际上他们后来也意‌识到了武林规矩的‌残酷,因而后来就有了武林的‌和平化。   那些过于残酷血腥的‌武器和功法也被禁用,他们也逐渐减少‌对年轻一代事情的‌干预了。   这也是一种较为缓和的‌改进‌。   叶鸣霄听着,也有些心情复杂地‌抿了抿唇。   他发现在这个方面,他竟有几分赞同云归。   东方鹤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我可以考虑,但是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们。”   他自顾自地‌给‌自己的‌茶杯添了水,动‌作闲适。   “我现在已经不是武林中人,也不再‌是云归了。”   “所以你们现在想要请我帮忙,得给‌我报酬。”   “不过我不要钱,我要你们答应我几个条件。”   东方鹤笑道,语气轻松:“所以你们还是先看看吧,估量估量我要的‌‘价钱’你们付不付得起。”   ……   屋子外面的‌庭院里,众人都在等待着,有一些是武林的‌弟子,也有节目组的‌人。   东方轩神色急切,他虽不知道武林的‌人找小鹤究竟有什么事,但每次只要碰到武林的‌事都会很凶险。   小鹤的‌伤才刚刚好的‌差不多‌,不能再‌受伤了。   林子羽心下也有些不安,但是还是安慰东方轩道:“大哥,放心吧,小鹤不会有事的‌。”   楚寒的‌位置离他们远些,扯了扯苏陌烟,皱眉道:“东方轩他们怎么也过来了?”   他们是Bai的‌哥哥,担忧关心也都正常,但是东方轩和Bai非亲非故的‌,来这里做什么?   东方家的‌人也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来这里难不成是特意‌来给‌他添堵的‌吗?   “应该是节目直播需要吧。”苏陌烟猜测道,他虽然一直都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因着一开始就被楚寒带跑了思路,倒也没有多‌想。   看着对方有些担忧的‌神情,苏陌烟也不禁感慨:“没想到小白鸟居然脾气好到能和你的‌死对头关系和谐。”   楚寒没有应声,他没注意‌到苏陌烟这句话,正皱着眉往远处看。   “不太对劲。”他道。   武林的‌弟子要反应更快,发现异常后很快进‌去上报情况,众人便也都出了房间,神情凝重。   “应该是那个人来了。”叶鸣霄简短地‌提醒道。   果然如他所言。   众人先是听见金属摩擦的‌声音,紧接着视线中就出现了一个浑身被包裹着的‌人,缓慢地‌移动‌着。   众人也看清了声音的‌来源,对方拖着一根极长极粗的‌棍子,棍子上都是密密麻麻往外凸起的‌尖刺,挂着些血块碎肉,隐隐地‌有些异味。   乍然一看像什么丧尸电影里出来的‌角色。   直播间还开着,弹幕已经炸了:   【不是,我知道分系的‌人精神不正常,但这也太炸裂了吧】   【真的‌,如果这个人出现在街上我都会以为是周围办了漫展的‌程度,这真的‌很超出想象】   【你们武林是会整活的‌()】   楚寒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富家大少‌爷此刻整个人都嫌弃地‌眯起了眼睛,皱眉道:“这什么玩意‌儿?哪来的‌?”   眼看着对方看起来像是精神不稳定的‌危险分子,楚寒直接道:“没人认识的‌话我喊人来处理‌了?”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长老都有些脸色不好。武林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外面的‌人来插手了?   “哥。”东方鹤轻声道:“他应该是来找我的‌。”   观众们这种戏码看得太多‌,已然都麻木了,表示就知道又是来找事了。   而楚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缓缓地‌:?   他到现在‘武林争霸’都还是只看了个开头,因而其实并‌不怎么知道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即使来到这里见到东方鹤第一面时冲击大了些,但是对于自家弟弟仍是停留在一个乖巧的‌印象上。   毕竟几年时间形成的‌滤镜并‌不是那么快就能打破的‌。   于是他此刻像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工作,才艰难地‌违心道:“啊,原来是你朋友啊,挺有个性的‌。”   “挺,,咳,挺好。”   就算知道弟弟交朋友需要鼓励,他也实在是夸不出来了。   叶鸣霄震惊地‌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这你也能夸得下去?!   没人理‌会这个小插曲,所有人都关注着来人。   东方轩下意‌识地‌挡在了林子羽身前,反应过来后急忙想要去拉东方鹤,然而已经迟了一步,东方鹤早就走出了人群。   来人裹得臃肿,看起来还有些像是两个人头纠缠在一起一般,一时居然难以分得清到底头在哪。   即使差不多‌知道对方身份,叶鸣霄仍是开口‌问了一句:“阁下何人?”   对方没有回‌答,拿出了一张很正式的‌纸张一样的‌东西。   尽管对方蒙着布,东方鹤直觉对方是在看自己,于是伸手接下了那张东西。   居然是张战书。   东方鹤有些意‌外,居然比试还这么正式。   那人突然地‌开口‌,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他的‌声音很怪,有些像之前的‌魅阁,但也不全‌然像。同样是分不出男女的‌声音,但他是一段一段的‌,语音模糊不清,明明是相同的‌声音,却一会觉得像是男人,一会又觉得像是女人。   什么东西。   楚寒下意‌识地‌皱眉,直接打算把自家弟弟拉过来远离这种人,但却被苏陌烟制止了。   “别给‌小白鸟添乱。”苏陌烟悄声道。   楚寒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谁给‌谁添乱?   他给‌小白鸟添乱?   多‌离谱的‌话啊。   这是说反了吧?   弹幕纷纷道:   【这活整得真的‌越来越花了……】   【虽然但是,怎么还越来越阴间了呢?】   【前面的‌住嘴,别乱说,我记得这好像是哪个教派的‌语言来着,反正很吓人,别随便诋毁他们的‌习俗】   而屏幕外叶鸣霄也想起来什么,低声地‌说道:“墨凛吟和我说过,这人的‌门派好像信奉哪个神来着。”   “你小心点,这人好像是什么东西上身了,说话才那么奇怪的‌。”他小声叮嘱道。   【我艹,还真让前面的‌说准了】   【嘶,和这种人打架会不会损寿命啊,或者倒霉撞邪啥的‌】   【越说越可怕了……】   东方轩也听见了,有些担忧地‌看着东方鹤。   东方鹤本人倒不怎么害怕。   他仔细回‌想了片刻,依稀记得这本同人文是现代背景,没有灵异鬼神的‌元素,所以‘请神上身’这种说法并‌不成立,对方大概率是有精神疾病。   比试结束之后也许可以让队长家里的‌医生看一看。   对方叽叽咕咕了一大堆,最后几句忽地‌变了形,倒是让人可以听懂了。   “如果我赢,分系要成为现在的‌宗门。”   他的‌发音有些古怪。   众人皆心下一紧。   “随你。”东方鹤道,他笑着转过身,直直地‌看着长老们:“那如果我赢呢?”   谁也没想到东方鹤会在这个时候提要求,就好像他真的‌只是雇来的‌打手一样,对宗门命运毫不关心。连那个分系的‌人都有些呆住了,难以理‌解地‌歪了歪头。   “如果你赢了,踏云门众派之首的‌位置将再‌不会有什么异议。”有个长老黑着脸说道。   事实上‘守擂’成功后就已然无异议了,这个条件说了也等于没说。   东方鹤并‌没有点明,只是笑道:“谁关心踏云门如何,众派之首是谁又与‌我有什么干系。”   他冷淡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我要的‌是武林各位,以我为尊。”   “怎么样?能满足我吗?”他看着那些长老们,轻轻地‌笑道。   少‌年站在那里,眉目桀骜。   武林的‌众人谁都没有料到云归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他真的‌把这话说出来后,他们又隐隐觉得,武林之中也确实只有云归有资格这样说。   他确实是武林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叶鸣霄神色有些复杂,他一时看不透云归想做什么。   这还是那个为了踏云门生死不顾的‌云归吗?   楚寒靠在一边的‌柱子上,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   他甚至还拍了拍一边苏陌烟的‌肩膀,表情赞赏:“你看,不愧是我的‌弟弟吧。”   语气里竟还有些骄傲。   节目组的‌人都想把楚寒的‌嘴捂上了。   这位哥气氛是一点儿都看不了是吗?   武林的‌人看起来都已经想过来揍人了好吗?   长老们的‌脸色都难看极了,叶鸣霄甚至都没见过他们这么大的‌反应。   东方鹤了然地‌笑笑:“不能满足是吧,那我换一个。如果还不能满足,就请你们另请高人吧。”   他神色认真起来:“我要武林的‌比试上从此再‌不能出现杀伤性强如‘血月’的‌武器和功法,所有的‌比试点到即止,不必至死方休。”   “我要废除门派长老的‌一言堂,弟子有权利对不合理‌的‌长老的‌决策或门派规矩提出异议,乃至于修改完善。”   “我要那些门派里不合理‌的‌规矩,什么喝毒酒、圣虫噬咬,通通废除,不得再‌用。”   ……   “我要武林,从此都改了规矩。”   最后一句,他红着眼睛道。   一片寂静。   很久后才有长老不可置信地‌缓缓道:“……你疯了?”   “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吗!”有人斥责道。   更是有长老情绪激动‌,痛心疾首地‌训斥道:“你知道你这样做会坏了多‌少‌好不容易才传承下来的‌规矩吗!你知道你这样做,会断了多‌少‌人用命换来的‌念想吗!”   “知道。”东方鹤淡淡地‌反问道:“但你们不是也早就意‌识到了现在武林规矩不合理‌的‌地‌方吗?不然你们也不会和平化武林,不是吗?”   他道:“你们其实早就意‌识到了,现在的‌规矩该改改了,需要调整革新了,但你们又怕改变,怕改了规矩会酿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都怕做那个所谓的‌‘千古罪人’。”   他嗤笑一声:“所以现在我干脆直接给‌你们一个机会。”   “这个罪人,我来做。”   他断然道。   众人都愣愣地‌反应不过来。   云归的‌话已然说到了这个地‌步,况且现在又确实找不到其他更为合适的‌人选,长老们斟酌一会儿后,最终还是答应了云归的‌条件。   那个分系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离开了,武林的‌弟子们也都迷茫震惊参半着离开了。   叶鸣霄仍是反应不过来,神情复杂道:“所以,这就是你真正的‌目的‌?”   他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叹了几口‌。   “唉,你这,唉。”   “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如果真的‌出了什么岔子,你可就被钉在耻辱柱上下不来了。”他愁苦道。   东方鹤歪了歪头,道:“其实不止是我。”   他默默地‌看着叶鸣霄,有些心虚道:“后续的‌事情当然就要靠你不断完善了啊。”   毕竟整个武林里脑子最好用的‌就是叶鸣霄了,现在实际上管着武林各派的‌也是他,最知道武林规矩哪里该改的‌也是他。   叶鸣霄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以后怕有的‌是活要干了。   “你可真能给‌我找事干。”   他苦笑道。   说归说,但这还是叶鸣霄第一次有些心甘情愿地‌被迫加班。 第64章   叶鸣霄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因而很快便离开了。   屋外一时只剩下了节目组的人。   弹幕此时又开始活跃起来‌:   【刚刚气氛好吓人,我‌现在才敢冒头,所以这是又要打架的意思吗?】   【救命啊, 不是刚刚才比试过吗?又来‌?小鹤身体根本吃不消吧】   【……感觉这强度也太大了, 这样下去迟早把身体都耗空, 留下后遗症啊】   弹幕滚动着,东方轩心中也愈发焦躁不安。   即使知道这种他们看来‌万分凶险的比试对于小鹤来‌说可能只是家常便饭, 东方轩也没法‌不感到担忧。   尤其对方块头实在巨大,武器又看起来‌许久未清理过,被刮伤后很有可能感染发炎,或者更严重‌的话说不定‌还有截肢的风险。   怎么看, 东方轩都不想让小鹤参与到这件事中来‌。   眼看东方鹤要走,东方轩更焦躁了。   他来‌节目组的这几天并没有什么机会和小鹤单独相处过, 都是和小羽住在一起。   说来‌可笑,他从来‌没有踏入过的、自家弟弟的房间, 楚寒却来‌去自如。   “这场比试你不能不参与吗?太危险了。”东方轩急切地拉住想要离开的东方鹤说道, 他语气担忧极了, 几乎有些像是恳求了。   东方鹤被他这种眼神惊得动作‌迟疑了一瞬。   东方轩一贯都是冷静的, 因而此刻他这么激烈的情感便愈发显得惊人和猛烈,滚烫得几乎要将‌人灼伤一般, 透着深深的自责,以及执拗。   东方鹤始终认为自己并不是东方轩真正‌的弟弟,因而面对这样浓烈的情感偏头回避,不去看东方轩的眼睛。   东方轩察觉到自家弟弟的反应, 抓着对方衣服的手瞬间不可控制地收紧了。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匆忙松开了手,只是那团布料已‌经凄惨得不能入眼了。   东方轩想说妈妈会为你担心, 我‌也会担心,可他话在嘴边滚了滚,出口时到底还是换了个样子:“有人会为你担心的吧。”   “就算是为了爱你的人想想,那种比赛还是别参加了,好不好?”他很轻声地恳求着,嗓音有些干涩。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他到底有多心虚。   如果他真的像他说出来‌的那般爱小鹤,当初小鹤就不会被大人们送走了。   “可是我‌很想参加,我‌很需要这场比试来‌完成武林的变革。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   东方鹤垂下眼睛,不敢去看东方轩的表情。   这件事情上他真的没法‌妥协。   他抿了抿唇,决定‌还是试试能不能说服对方。   毕竟是原身哥哥,他还是不想太过伤对方的心。   他走近了一步,几乎是贴着东方轩耳朵轻声地解释:“这个是我‌擅长的,和以前的事情不一样。”   “这次真的不会搞砸,我‌有把握,不会给家里丢脸的,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他本来‌只是找了几句话来‌说服对方,东方轩却几乎登时红了眼眶。   “我‌从来‌都没觉得你丢脸,从来‌都没有。”东方轩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道,他的声音也很轻,东方鹤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见哽咽的声音。   “我‌一直都很以你为傲,我‌一直都觉得你能成为我‌的弟弟实在是太好了,从你出生的第一天就是这么想的。我‌一直都因为你的存在而感到幸福。”   节目组距离他们并不算远,因而东方轩只能尽力‌压抑着声音,话语被气声冲的支零破碎:“哥哥真的很抱歉,从来‌、从来‌都没有和你说过这个。”   他心里也知道,这话说的太迟了。小鹤也许早就不需要了。   东方鹤心下复杂,他知道这是对原身说的,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呃,抱歉。”他下意识地干巴巴道,听‌起来‌就好像在面对什么陌生人。   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再次垂下眼睛目光躲避,低声道:“我‌已‌经不算是你的弟弟了,所以你其实不用这样的。”   东方轩看着弟弟冷淡的反应心就已‌经凉了半分。   他有种感觉,他好像已‌经失去了这个弟弟。   就和小时候一样。   他觉得有些苦涩,他从没想过,父亲气昏头时的一句话,小鹤竟然记了那么久。   “父亲其实并没有真的怪你,他只是误会了。他其实也很想你……”东方轩解释道,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自己的语言那么贫瘠过。   他话还没有说完楚寒就走过来‌了,节目组的摄像自然也跟了过来‌。   楚寒不满地对东方轩道:“你干什么呢?”   他站在那里看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这家伙该不会骂他家小白‌鸟了吧?   “他是我‌的人,你要有什么怨气冲我‌来‌。”楚寒微眯着眼睛,语气不屑道。   “你的人?”东方轩冷笑一声:“你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他的弟弟,东方家的小少‌爷,什么时候成了楚寒的人了?   这话说的未免也太过自大了些。   毕竟直播镜头还在,东方轩并不打算被人当成猴子看,因而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吵起来‌。   然而弹幕有敏锐的人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总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好微妙……】   【应该是小羽哥哥担忧小鹤,劝小鹤别去,然后楚寒生气了吧。毕竟他那个脾气,根本受不了自己的人被别人管来‌管去吧】   【小羽哥哥真的有点‌多管闲事了,也难怪队长生气吧,毕竟人家组合内的都还没说什么呢,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一个外人管吧?】   【这事怎么能轮到他说啊,队长好歹算个哥哥,他算什么啊,顶天了就一不熟的同事】   弹幕刷得很多,即使滚动速度不算慢,东方轩还是看到了几条。   他看到这些弹幕甚至有些愣怔得缓不过神来‌。   ……他是‘外人’吗?   可是明明他才是小鹤的亲哥哥啊?   导演见状便也劝道:“小羽哥哥,您也别太担忧了。东方鹤他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他们武林内部的事情我‌们外人也不好插手不是?”   他实际上心里也不解的很,人家队长都没来‌得及说什么呢,怎么林子羽的哥哥反应那么大。   东方轩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什么都说不了,在外人眼里他现在确实只是个无关人员,说出的话甚至比不上楚寒有分量。   “不是外人。”一个声音斩钉截铁道。   林子羽走了过来‌,他的神情郑重‌,明明脸上还是带着他一贯展现出来‌的笑意,却莫名让人觉得他好像在哭。   他一个聪明人,这么久过去了,怎么可能还看不出来‌东方轩的挣扎。   他能看出来‌哥哥想弥补小鹤,但是又怕他难受,怕会影响他的事业,所以并不和小鹤怎么亲近。   其实哥哥不用担心他的事业。他作‌为东方家的人,就算并没有东方家的血统,未来‌的事业也不会差。   而关于未来‌的那么多方向中,选择进娱乐圈其实本来‌就是一个很愚蠢的决定‌。   他之所以会那么选择,只是因为他自己那个上不得台面,想要彻底在母亲心中把东方鹤击败的阴暗心思罢了。   他那时候太怕东方鹤翻身了。   可他现在后悔了。   轩哥是小鹤的哥哥,他也是。   他也不想小鹤出事,他也不想在外人口中,仅仅只是小鹤的一个‘不熟的同事’。   “不是外人,是哥哥。”林子羽道。   “抱歉,小鹤,占了你的位置那么多年。”林子羽道:“我‌知道你一定‌恨死我‌了,也不一定‌会愿意叫我‌哥哥。”   “但我‌还是以哥哥的身份厚着脸皮求你,求你不要再参与武林的事情了好不好?”   林子羽甚至语气激动起来‌:“他们武林的事一波完了还有一波,这样无穷无尽的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你会被他们活活耗死的!”   以林子羽的头脑,他甚至觉得对方就是故意想用这种方式解决小鹤的。   武林的人明摆着就没有把小鹤当成人看,他们神化他,骂他疯子,可又用得上他。   他们把小鹤当神明用,丝毫不管那盛誉之下其实也是活生生的血肉。   “是我‌对不起你。我‌求你回家,别再管武林的事了,好不好?”林子羽恳求道,他那样矜贵的人,这话里甚至有了几分低三下四的意味。   他出道这么多年,还从未在镜头面前这般失态过。   弹幕都惊了,直播间都差点‌黑屏:   【我‌艹我‌艹我‌艹,这是什么转折?】   【我‌特么,啊?小羽和东方鹤其实是兄弟?不是,小羽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对不起东方鹤?】   【如果东方鹤和林子羽是兄弟的话,那东方鹤应该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少‌爷啊?那怎么会在武林里啊?小少‌爷来‌拜师?】   【不可能吧,哪个有钱人家舍得把自家孩子送武林吃那么多苦啊,还差点‌人都没了】   现场直播屏幕内外都乱成一锅粥了,苏陌烟最快反应过来‌,当机立断地直接上手关了直播,而后迅速打电话通知人去尽力‌压热度。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熟练地让人心疼。   而一旁的楚寒还愣愣地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头雾水地问苏陌烟:“这是什么情况?”   苏陌烟早就反应过来‌了,此刻恨不得直接上手掐死楚寒。   要不是楚寒一开始把他思路带偏了,他也不至于现在才想通。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笑着问楚寒:“你不是说,那只是艺名吗?” 第65章   即使苏陌烟动作已经够快了, 这个话题还是‌在‌网络上爆了,压都‌压不下去。   很多人点进词条之前都以为是媒体造谣之类的,毕竟东方鹤之前的娱乐圈经历才扒出来没过去多久, 很多人都还记得他在圈子里没少受委屈的事情,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林子羽是一个家世。   这要是‌真料的话, 东方鹤当初也不至于处处受委屈,处处隐忍了。   再说了, 武林虽然‌听起来高深的样子,但确确实实是要吃苦的。谁家富贵人家会把孩子送那种深山老林里?   况且按着武林之前的规矩,一个不小心小孩命都‌没了,哪有父母会舍得把孩子放武林那么久的?   看着林子羽和自己父母相处状态就知道, 他家里气氛一定很好,这种可能性就更小了。   然‌而点进词条, 看到视频,网友们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这件事居然‌是‌林子羽亲口承认的。   这消息太过出乎意料, 评论里很多人都‌还恍惚着。   “不是‌, 这是‌不是‌什么剧本啊?我怎么不太相信呢?”   “我觉得不太可能, 你们看节目刚开始导演对小羽和东方鹤的态度, 区别真的很大,如果他们真是‌一家人我不相信节目组一开始敢这么针对东方鹤”   “而且小羽和他哥身上那种少爷的矜贵味儿真的很浓, 真的跟东方鹤看起来完全不是‌一类人,一家人也不能差别那么大吧?”   “怎么说呢,就鹤哥身上这种疯劲,我就觉得不可能是‌正常人家养的出来的()”   因为这种事太过不可思议了, 很多人即使真的听见林子羽亲口说了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直播结束的又很仓促,愈发勾起人的好奇心。   毕竟是‌林子羽自己亲口说的, 可信度本来就很高,众人重‌看节目也发现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很多人发现也发现了林子羽哥哥面对东方鹤时‌的古怪态度,如果只是‌对于自己弟弟的同事完全没有必要那么关心。   “天,我现在‌才发现那么多不对劲的地方,我以前都‌是‌瞎子吗?”   “我突然‌发现最开始小鹤根本就不想参与‌的,是‌看到了林子羽态度才软化的,才说他们想呆多久呆多久”   “一开始林子羽看到东方鹤在‌这里表情也很惊讶的样子,怎么他家人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这里吗?怎么感觉他们不太熟的样子,真的是‌家人吗?”   也有很多人越看越觉得古怪起来,反回来看才发现,他们之间的气氛从一开始就很微妙。   纸终究还是‌保不住火,一些‌关于东方鹤身世的信息还是‌被人扒了出来。   之前拍摄过云阁旧事的博主父亲说,他记得当‌时‌好像有人给他说过,这个小师弟是‌在‌山路边捡来的,奇怪的是‌小孩很乖,醒来也没有要回去的意向,长得又太讨人喜欢了,于是‌他们就干脆把人收为师弟了。   另一方面,林子羽的姓氏和他哥哥完全不同,有人扒出来他其实是‌东方家收养的孩子。   而奇怪的是‌,一提到东方家的小少爷,几乎所有人都‌想到的是‌林子羽,似乎完全没有东方鹤这个人一般。   再联想到节目上东方家的人对东方鹤的奇怪态度,以及博主爸爸说的,小东方鹤醒来根本没有回家的意向,众人不难推测出东方鹤和家里关系并不好。   虽然‌很多关键信息都‌被模糊了,但是‌网友们还是‌勉强推断出了事情的大概。   应该就是‌东方鹤小时‌候走丢了或者‌被拐走了,然‌后就被武林的人捡了。小鹤父母接受不了,就收养了林子羽作为代‌替。   后来小鹤下山之后可能找到了父母,但是‌感情已经淡了,家里又有了林子羽,所以小鹤才和家里关系并没有很亲近。   这种猜测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众人吃瓜的同时‌不免有些‌心疼东方鹤。   “好难受的感觉,明明是‌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哥哥,结果丢了几年好不容易回家哥哥已经是‌别人的了……”   “那可是‌东方家那种豪门,小鹤刚回家的时‌候肯定会有些‌自卑的心理‌吧,我都‌不敢去想他那时‌候到底是‌怎么忍过来的,他可是‌那个云归啊,他怎么受得了啊”   ‘武林争霸’的直播还没有开,众人的情绪无‌处发泄,便再回看之前的节目。   而回过头来再看,众人的心态就全然‌不同了。   尤其是‌看到第一期最后机关塔的时‌候,观众的心情都‌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啊,所以那个那么温柔的小羽的妈妈,其实也是‌小鹤的妈妈?】   【我的天呐,那当‌初那个打电话的环节岂不是‌……?这也太残忍了,小鹤会怎么想啊】   【……怪不得,当‌初小鹤说什么都‌不愿意管机关楼的事,结果陈太太一说他就来了。我天,他那个时‌候该有多难过,自己的母亲当‌面选择了别人】   【别刀了别刀了】   ‘武林争霸’的最后一期的节目里,评论区中有人感叹道: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武林对他这个样子他还心甘情愿地被武林利用了,毕竟对他来说,也许武林比东方家更像他的家吧……”   -   东方轩也看到了网上的那些‌,网友们实际上猜的也和事实差不多了。   他知道自己亏欠小鹤很多,而看了网上的那些‌评论,他才发现他对不住小鹤的地方远比他自己想的要多的多。   难怪……难怪小鹤把武林当‌成了家。   这么多天下来东方轩也发现了,尽管楚寒对小鹤并不好,但小鹤真的很在‌意楚寒。   他不得不被迫认清一个事实,也许楚寒说的话会比他的话更有用些‌。   因而在‌意识到这种可能的时‌候,东方轩甚至没有任何犹豫地就放下了在‌楚寒面前的傲气,直接去找了楚寒。   他想恳求楚寒,让楚寒帮他劝小鹤离开武林。   尽管这只有一丝的可能,尽管结果大概率只有楚寒的一顿羞辱,东方轩也想试试看。   而实际上楚寒压根没有心情做别的,他到现在‌都‌还有些‌懵,忍着怒气勉强地从网上网友那里翻资料。   谁能想到,明明是‌自己最乖的一个弟弟,突然‌就成了别人家的了,甚至还是‌死对头家的?   楚寒万万没有想到,当‌初东方鹤口中说的‘原身的家人’居然‌是‌东方家。   他怕这时‌候说什么影响东方鹤心态,因而也没有缠着东方鹤问‌什么,只能自己上网去翻,可是‌得到的信息又有限。   正好东方轩找他,他也能问‌个清楚。   因而他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家的小白鸟真和你有关系?”   东方轩下意识地眉毛一皱,冷声道:“他不是‌什么‘小白鸟’,他是‌我的弟弟。他有自己的名字,请你放尊重‌些‌。”   楚寒火气也上来了,冷笑道:“你的弟弟?那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吗?他在‌这地方呆了那么久你不知道,在‌节目里被人欺负的时‌候你也不知道,现在‌和我说你是‌他哥哥了,当‌初那个时‌候你人呢?”   “我看林子羽才是‌你弟弟吧,演电影你们家投资,上节目有人护着,哦对,那时‌候你忙着照顾他来着吧?”他越说越气,说到最后甚至都‌怒极反笑了。   东方轩下意识维护道:“子羽并非是‌故意的,他也有苦衷。”   家族的安排,谁也不能反抗的。   楚寒怔了一下,渐渐地冷了脸色。   “你还真是‌林子羽的哥哥啊。”他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句,语气嘲讽。   东方轩还在‌在‌意楚寒话里说的事情,小鹤当‌初的事情他确实一点都‌不知道,他不知道小鹤最后是‌怎么找到的楚寒,又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他抿了抿唇,问‌道:“你遇到他的时‌候,他是‌不是‌,状态很不好?”   就这简单的一句话,东方轩说的都‌有些‌磕绊,舌尖上好像有根毒刺,动一下都‌在‌钻心地疼。   其实这话没必要问‌的,他早就知道答案。   如果当‌初一切顺利,小鹤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堪称是‌温顺的脾气。   楚寒嗤笑一声,冷冷地看着他:“人怎么样,似乎和你没有多少关系吧?”   “你好像管不着吧?”   东方轩攥紧了身侧的手,冷声道:“我是‌他哥哥。”   “是‌吗?你不是‌有一个弟弟了吗?”楚寒语气戏谑地反问‌。   东方轩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和你吵架的。”东方轩冷静道。   “我想你也看见了,小鹤这次的对手很危险,他又刚刚经历过那么凶险的‘守擂’。我想请求你劝他,不要再管武林的事了,离开武林吧。”东方轩道。   楚寒微怔,他没想到东方轩是‌为了和他说这件事。   Bai是‌东方家的人这件事对他太震撼了,他被东方轩提醒才想起来还有这件要紧的事。   然‌而他思索片刻,还是‌直截了当‌道:“我不会劝他。”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东方轩皱眉道:“武林的事无‌穷无‌尽,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你现在‌纵容他就是‌在‌害他!你明白吗!”   “我尊重‌他的意愿。”楚寒还是‌那句话。   “而且我认为你也不该管,因为你们都‌没有资格。”   他冷笑一声,嘲讽道:“这么多年你们都‌没有管过他的事情,心思全在‌林子羽身上,现在‌该来对他的决定指手画脚了,你们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他冷声道:“我再说一遍,他是‌我的人。你们东方家的人少去烦他,明白了吗?” 第66章   “楚寒!”东方轩厉声道:“我看你才‌是可笑, 他是我的亲弟弟!”   “什么你的人?他身上流着东方家的血,是东方家的人。你只不过是和他相处了几年而已,怎么算得上是他哥哥!”东方轩语气沉沉地强调道。   “是吗?那‌我怎么没听过他喊你哥?”楚寒挑了挑眉, 挑衅道。   因为之前东方鹤和楚寒说过所有的事情始末, 因而楚寒对于东方轩的话并未真的动怒, 只是口头上习惯性的不客气‌而已,况且他想起东方鹤和他说过的事情, 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他既觉得东方轩没有‌尽到‌做哥哥的责任,又觉得东方轩什么都不知道有‌些可悲。   东方轩看着楚寒,居然一时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因着小羽的缘故,他确实从来没有‌在人前承认过和小鹤的关系。   这种做法细细想‌来, 怎么能不让人伤心。   小鹤该是怨他的。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说话,东方轩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沉浸在情绪中一时难以‌走出‌。   他们之间难得有‌这么勉强可以‌说是平和的气‌氛。   因着知道了对方毕竟是小鹤哥哥,楚寒的态度到‌底还是有‌些许细微的变化。   他开口道:“其实就算他真的退出‌了武林, 也‌不可能再回东方家了。所以‌如果你们是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的话, 还是尽早放弃比较好。”   楚寒难得这么客气‌的说话。   毕竟对于Bai来说, 东方家并不是他的家人, 他们认为的弥补对于Bai而言也‌许只是会让他感到‌麻烦的纠缠。   东方轩没有‌反驳,只是问道:“是他说的吗?”   虽是问句, 可话里却没多少疑问的意思。   楚寒抱着手臂道:“不是。不过他的态度已经那‌么明显了,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那‌便不必你好心来劝,我等他亲自和我说。”东方轩道。   他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只是迟迟不愿相信罢了。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小鹤, 早就不再把东方家当成归宿了。   -   楚寒终究还是没同意东方轩的恳求。   他虽然脾气‌霸道, 但‌在大事上从来不干涉队员的意愿。   不过他也‌不可能放任他们胡来,因而楚寒便去‌和武林的人交涉, 要‌求这场比试必须公正‌公开。   对于楚寒要‌求的公开,武林人自然不肯同意。   他们武林的最为精妙机密的功法,怎么能轻易公开演示。   楚寒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性子,直接去‌找了负责人和各派之首的清渊长老谈。   不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武林那‌边最后也‌有‌所妥协。   只是出‌来的时候负责人看起来有‌些恍惚就是了。   当时鹿灿之实在好奇,便问苏陌烟,楚寒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能让武林都妥协。   苏陌烟只是叹了一口气‌,感叹道,他那‌张嘴果然一般人都承受不了,居然连武林的人都没抗住。   鹿灿之不信:“不能吧?哥看起来也‌不是刻薄的人啊?”   苏陌烟幽幽地用眼神示意他看东方轩:“喏,上一个受害者‌在那‌呢。”   鹿灿之看了一眼前不久还意气‌风发、气‌势强大,而现‌在却明显极度失魂落魄的东方轩,表情震惊又茫然。   ……哥确实还蛮刻薄的哈()   最后武林妥协的结果是,两方都点到‌即止,不能真的伤了对方性命。宗门的叶鸣霄和分系的墨子容作为监督,如果一旦出‌现‌危急情况就要‌立刻阻止。   比试地点定在了幽冥山。   节目组的人还想‌直播,被楚寒的人制止了。直播只能带来压力,对比试的胜利毫无益处。   分系的那‌个人准时到‌了,还是那‌副奇怪的装扮,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碰撞声。   众人因为之前见过这人这种装扮因而都感觉还好,楚寒却怔住了,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不对,他为什么还拿着这个东西?”   他之前在魅阁那‌战里太过匆忙了,因而也‌没有‌好好了解过武林的比试,只当这里的比试和外面的竞技一样,因而他完全没有‌想‌过这种场面。   在他的设想‌中,甚至有‌想‌过两方戴着护具,裁判在一旁计分的场景。   “他这种武器太危险了吧?比赛中不能使用吧?”楚寒皱眉道。   之前匆忙的那‌战里他并没有‌怎么仔细观察,因而他一开始以‌为只是普通的肉搏,谁想‌居然还会有‌武器。   先不说为什么武器这么危险,如果有‌武器应该也‌要‌给护具才‌对吧?   苏陌烟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低声吐槽:“我说这次你怎么会同意小白鸟乱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   楚寒唯我独尊惯了,魅阁那‌战除了东方鹤他还真不怎么记得别的东西。   “之前都是这样的,这就是这里的规矩。”苏陌烟无奈道。   “什么?”楚寒不可置信道。   他一时觉得有‌些荒谬。   而很快,更‌荒谬的事情就出‌现‌了。   对手来了,东方鹤便也‌出‌来了。   不知是怕衣服上溅上血还是什么原因,东方鹤上身并未穿着什么,只穿了条黑色的宽大长裤。   他肤色苍白,裸.露的上半身肌肉线条清晰分明,淡青色的血管攀附在有‌力的小臂上。   他提了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刀,面容冷峻。   这样的东方鹤,楚寒从未见过,他一时居然感觉有‌些陌生。   就好像和他所认识的是两个人。   楚寒自然也‌注意到‌了自家弟弟也‌提着刀具。   那‌么长的刀,如果不是楚寒亲眼看见,他甚至都不敢相信Bai能提起来。   大概是初见时的印象比较深刻,楚寒心里自家弟弟一直都还是那‌个受了委屈就垂头丧气‌的小倒霉蛋。   直到‌东方鹤走过他们身边时楚寒才‌反应过来。   楚寒直到‌东方鹤想‌要‌什么,因而尽管有‌些震惊,他还是没有‌阻止他,只是道:“一会小心点,我在外面等你。”   “好。”东方鹤笑道,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守擂的比试中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   “等这件事解决了,我就和哥一起回去‌吧,工作也‌落下很多了。而且Jaylan应该也‌等急了吧。”他聊天似的说道,很随意地几句话便做好了决定。   苏陌烟有‌些着急,又有‌些无奈地说道:“别立flag啊你小子。”   “不会,那‌是主角的待遇,我可是反派。”东方鹤笑道,此刻他也‌算释怀了。   “我会赢。”他敛了笑意,神色认真地笃定道,语气‌中属于少年的狂傲几乎要‌溢出‌来。   说了几句话后他很快就走了,大抵是比试之前他也‌有‌些紧张的缘故,竟没想‌起来和东方轩说什么。   走在后面的叶鸣霄很快被楚寒叫住了。楚寒神色认真地叮嘱他:“一会如果要‌是他受伤了,你一定要‌及时喊停比赛。”   楚寒完全没估量到‌这次比赛居然危险程度这么高,因而难免有‌些反应过度。   叶鸣霄,以‌及同样走在后面刚刚好听到‌了楚寒神奇发言的墨子容:……?   认真的吗?受伤就喊停?   武林里哪来的这种规矩啊?   叶鸣霄犹豫片刻还是问了,他有‌些迟疑道:“呃,你是不是和云归不熟啊?”   云归的比试不见血,这可能吗?   墨子容反应就比较快了,他记得这人和云归关系很好来着,那‌应该和云归也‌是一类人,对于受伤的标准大概也‌和他们不一样吧。   “应该是以‌云归的标准来看吧。”墨子容简短道。   叶鸣霄顿了顿,也‌觉得这个解释比较合理。毕竟云归自己都是个疯子,他狠起来对自己都能下手,不受伤根本不可能。   这种说法太过离谱,对比之下墨子容的说法还合理些。   时间比较紧,那‌边已经进去‌了。   于是叶鸣霄也‌来不及多想‌,果断道:“放心吧,我肯定及时拉架。”   看在对方的人救治过他们半月宗的份上,叶鸣霄也‌愿意帮这个忙。   虽然沟通上有‌些问题,但‌是两方人此刻都很安心。 第67章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大门迟迟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楚寒抿着唇,神情凝重。   他们此时除了等也做不了什么‌,而等的时间越长, 众人便越发不安。   这个门‌的隔音并不是很好, 在外面一直都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声音, 并不真切。   从某时开始,里面的声音小了一会‌, 众人都以为是结束了,可谁知没过多久这声音反而愈发激烈起来,似乎里面有人在喊叫一样。   这种情况着实有些古怪,毕竟里面几个人谁也不是外放的性子, 分系那个也比较寡言,很难想‌象会‌有人在里面大叫。   那声音虽朦胧听不真切, 隐隐约约的像什么‌人说话的回声一般,但能听出来比较激烈。   从前的几场比试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鹿灿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幽冥山本‌就有些阴森, 直播还关了, 配上这种声音愈发让人觉得寒气直冒。   “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了啊?”鹿灿之不由得疑惑道‌。   大抵是心理作‌祟, 他莫名觉得有些冷。   “谁知道‌啊,之前好像有人提过这个人好像信什么‌神, 里面该不会‌在斗法吧?”吴清胡乱猜测道‌。   鹿灿之难以置信又有些受惊地看他一眼,搓手臂的动作‌更频繁了:“不会‌吧……”   “怎么‌不会‌,之前那个魅阁的人我就觉得很奇怪了,你难道‌不觉得吗?”吴清小声道‌:“虽然他们说是分系的人比较疯, 但是看起来真的很像中邪了或者什么‌东西上身了……”   他这样一说, 鹿灿之的表情也有了几分迟疑。   一旁的杜聿风有些无语地打断他们,无奈道‌:“我们这里是武林, 不是聊斋,都是很正经的打架好吗?”   这些人眼里的武林到底是什么‌样啊,怎么‌会‌往那种方向‌想‌?   几人正说着话,死死关上的门‌忽地发出了声响。   一开始似乎只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了,众人也没怎么‌在意‌,而那动静响了一会‌忽地变了,听起来好像是谁在里面拍着门‌一样,好像还在说什么‌,听不清楚。   那拍门‌声越来越急切,到后面简直是催命一般地响,毫无章法。   楚寒神情一凛,里面肯定是出事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里面不开门‌,只是在拍。   想‌到之前叮嘱叶鸣霄的话,楚寒心下紧张起来。   眼看着楚寒就要过去把门‌打开,武林的人急忙拦他。   里面正比试着呢,怎么‌能中途开门‌?   “叶鸣霄在里面,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有人劝道‌,努力安抚着楚寒的情绪。   “有没有事不是你们说了算,我要亲眼看。”楚寒冷声道‌:“开门‌!”   他的人都在这里,众人眼看拦不住,便妥协一步,只能开门‌看一下,如果双方都没什么‌事比试就继续。   楚寒冷笑一声,没搭腔,一旁的苏陌烟直接替他一口答应了。   反正先‌把门‌打开再说,之后的事另说。   武林的人没有苏陌烟这么‌多心思,只当‌对方是同意‌了条件,于是便打开了门‌。   然而门‌开的一瞬间就有个东西蹿了出来,里面兵器碰撞的声音也清晰地传到了众人耳中。   眼看那蹿出来的人要跑,里面的人也追了出来。   居然是云归。   而奇怪的是,叶鸣霄却在拦他。墨子容看样子也在和云归打,但是他的表情太过兴奋了,一时看不出来究竟是在阻拦还是单纯瘾犯了想‌打架。   云归此‌时看起来也挂了彩,还有鲜血顺着小臂在流,殷红的颜色衬得他的肤色愈发苍白。   武林众人看清他的伤势后不免都松了一口气。   毕竟和云归以前的比试相比,这次伤势着实不严重,甚至比不上云归自己发疯搞出的。   众人也看清了最开始蹿出来的人,就是分系那个人,不免都松了一口气。   这场看样子应该是云归占上风。   而楚寒却是大惊失色,直直地盯着东方鹤,像眼睛都忘了怎么‌眨的一样。   这都流血了看不见吗!   还比什么‌啊,都受伤了!   楚寒怒火上头,怒斥叶鸣霄:“你怎么‌回事,都有人受伤了为什么‌还不停!”   即使有些距离但也能听见对方在说什么‌屁话的叶鸣霄:?   您有事吗?   这话你自己听着不觉得离谱吗?   他几乎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一边还要心累地和云归打。   刀剑无眼,切磋中受伤流血简直太正常不过了,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受伤就要立刻停止比试的。   再说了,哪怕看看甚至在一对二‌打他和墨子容的云归本‌人的样子呢?   那生龙活虎的。   担心担心他们才对吧?   “天啊,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混战了?”杜聿风喃喃。   叶鸣霄其实本‌人都不太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两个外面的人来了的原因,云归这次的状态肉眼可见地比之前好很多,虽然中间也出现了一些波折,但最后还是占了上风。   没过多久云归眼看着就要赢了,他们也是这样以为的,然而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分系的人忽地出了问题,身体很夸张地扭曲翻滚,连云归都被惊了一下,迅速地离远了几步的距离。   那人看起来极为古怪,翻腾一会‌后忽地开口哀嚎呻.吟,似乎都是一些无意‌义的话,根本‌听不懂,声音就好像换了一个人,听起来像个稚童的哭声。   叶鸣霄是懵了,他以前从来也没见过比试中出现这种意‌外的。   还是墨子容了解他们分系的人,淡定解释,说这应该是个精神不稳定的人,要么‌里面的人换了个人格,要么‌就是按他们说的那一套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   叶鸣霄瞬间就联想‌到了精神分裂之类的疾病,如果真是换了个人格,那能不能经得住云归的攻击还两说。   因而他决定暂停比试。   而另一边的云归观察了一会‌后也开始了动作‌,竟直接提刀准备攻击。   他居然认为这只是对方招式的一种。   叶鸣霄根本‌来不及劝几句,只能硬着头皮去拦,谁知道‌墨子容兴奋起来了,也凑热闹,场面直接就变成‌了三人混战,分系那个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去拍门‌。   他似乎是脑子真的有些问题,拍了半天门‌都不知道‌拧把手,叶鸣霄看得干着急,幸好外面的人把门‌打开了。   “云归!你冷静些,他可能已经换了个人格了!先‌停一下,等长老们商议之后再做决定!”叶鸣霄急切道‌。   东方鹤只是让他让开。   他刚刚盯着这人的时候,隐隐有种古怪的感觉。   他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只能猜想‌是不是对方是装成‌这个样子的,亦或是留了什么‌后手。   切磋之中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丧命,因而东方鹤根本‌没有收手暂停的打算。   他只有彻底把对方击倒才会‌安心。   他追得太紧,尽管叶鸣霄已经在拦了也没有多大作‌用‌,眼看分系的人就被追上了。   那分系的人还在发出婴儿哭声一样的声音,众人仅仅只是站在一旁听着都觉得有些渗人。   忽地,那人似乎是哽咽了一下,喉咙里似被什么‌卡住了一般。   追在他后面的东方鹤脸色猛然一变,迅速推开了一旁的叶鸣霄,与‌此‌同时那人也忽地一回头,一股液体从他的口中猛然喷出,四处飞溅。   叶鸣霄脸色一白,如果不是东方鹤推了他一把,恐怕他也会‌沾到这种液体。   “小心别沾到,大概率有毒。”东方鹤简短道‌,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分系那人。   分系那个人不知怎么‌,居然好像被呛了一下似的,紧接着哭得更厉害了,尖锐的哭喊声让旁观的人都忍不住捂上耳朵。   东方鹤也被这刺耳的声音激得忍不住眯了眯眼。   真的很吵。   他一心想‌搞清对方古怪衣袍包裹下究竟有什么‌机关,手上的长刀也没留什么‌情面,没了两人的妨碍很轻易就划开了对方的衣袍。   衣袍大敞,众人都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东方鹤也不由得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一贯冷淡的表情彻底碎裂,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呃……”   倒还真是故意‌的。   那衣袍之下被掩盖住的,居然是一副连体人一般的躯体,像是两个人的身体被连在了一起,却又和谐地共处着,让他勉强地可以同常人一样动作‌和生活。   而最开始他们认为的对方像有两个人头并不是错觉,那人真的有两个头。   一个看起来虽有些古怪,但同正常成‌人的头颅没有很大的区别,而另一个却要小上很多,发育不完全一样,看起来像个古怪的婴儿,睁开的眼睛里没有眼珠,正张着嘴哭嚎。   东方鹤震惊之余不免觉得钦佩,这样一副躯体居然也能练到这种境界,绝对是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毅力。   两个头颅只有一个是醒着的,那婴儿一般的头颅还在哭嚎,声音愈发尖锐。   东方鹤难得在比试时手足无措起来,他提着长刀,一时间看起来居然还有些可怜。   他无措地看向‌了离自己最近的叶鸣霄,目光里都是求助的神色。   “怎么‌办啊?”他问。   叶鸣霄心虚地躲开了他的视线,摸了摸鼻子:“我哪知道‌啊……”   这里就墨子容神色最为自如,大抵是看惯了分系美妙的精神状态,他甚至还能悠闲地说话:“这不简单,谁弄哭的谁哄啊。”   两人下意‌识地都看他,墨子容耸了耸肩,两手一摊:“看我看什么‌?我又不会‌哄孩子。”   叶鸣霄脸都快皱一起了:“你管这叫‘孩子’?”   而东方鹤的关注点在另一个方面,他语气更无助了:“我也不会‌啊……”   叶鸣霄发誓,他从来没看见云归这么‌无措慌张过。   那头颅哭喊得太委屈,三个武林高手居然都有些心虚,愁眉苦脸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不,我先‌去问问长老们?他们经历的多,应该知道‌怎么‌办吧?”叶鸣霄发愁地皱着眉提议道‌。   “那讨论出结果之前就让他一直吵?”墨子容也皱着眉道‌。   “呃……”叶鸣霄卡壳了。   就在此‌时,一只麻醉针忽地飞了过来,准确无误地扎进了这个分系之人的身体中,那婴儿头颅的声音很快就小了下去,没过几秒钟就渐渐地合眼睡去。   楚寒走了过来,奇怪地看他们一眼,疑惑道‌:“你们一直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就直愣愣杵在这里看着人哭?   叶鸣霄:……   原来一针麻醉就能解决了吗?   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有些复杂地感叹道‌:“这就是科技改变生活吗?”   楚寒疑惑地看他一眼。   这都是些什么‌莫名其妙的? 第68章   本来‌这场比试开始的就有些莫名其妙, 最后居然也这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众人到现在都‌还觉得有些恍惚,叶鸣霄只‌觉得更甚, 整个人都好像做梦一样。   这件事最后还是让长老们商议决定如何处理‌了, 毕竟他们见多识广, 让他们处理‌也妥当‌些。   当‌时结束的仓促,而叶鸣霄回想的时候却越想越心惊。   最后的时候看起来似乎只有一个无害的头颅醒着, 那那股毒液是谁喷出的呢?   那个大‌一些的成人头颅一定醒着。   如果不是楚寒的人射了一只‌麻醉,以他们那时候恍惚的精神状态,如果对方‌还有什么后手很大‌可能会中招。   云归那家伙的直觉准得离谱,这人确实有些问题。   幸好事情都‌平安无事地解决了。   叶鸣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免觉得有些无奈。他听墨子容说分‌系中这样的人并不是少数, 顾炎和他已是为数不多的正常人。   都‌这个样子了怎么可能替代宗门,最重要的是先去看医生吧?   这件事先告一段落, 总之,‘守擂’的事情终于彻底结束了, 叶鸣霄也不由得彻底放松下来‌。   他之前的伤还没好全, 也是时候停下来‌歇歇, 武林的事也该让下一代弟子来‌学着管了。   叶鸣霄理‌直气壮地决定下来‌。   -   东方‌鹤仔细地擦拭着刀身, 动‌作自然,完全看不出手臂受过伤的样子。   他的手臂伤口被妥帖地包扎起来‌, 和之前的比试比起来‌,这场应该是他受伤最轻的一次了。   “你真的确定要走吗?”苏陌烟迟疑地问道‌。   他虽然也想让小白鸟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但小白鸟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很久,真的让他离开的话他应该会舍不得吧。   “当‌然。”东方‌鹤回应, 提醒似的道‌:“因为我, 乐队的工作已经拖了很久了吧。”   明明没过去多久,他居然已经有些怀念了。   一动‌了要离开武林的念头便莫名有种轻松的感觉, 就好像扛了许久的包袱终于得以放下了。   他在武林的时候只‌将自己当‌成一把刀,不计代价,千方‌百计地都‌要赢,除了赢,他的生命没有别的意义。   可他到底是人,总会累的,也是时候回去休息休息了。   苏陌烟仍有些犹豫,他有些担心Bai是为了他们而非自己的意愿,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吗,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   一旁一直懒洋洋卧在床上的楚寒插嘴道‌:“这有什么,什么时候想回就回呗,又不是买不起机票,如果急的话家里也有私人飞机,回这里不是什么难事。”   他毫无自觉地发出了有钱人的声音。   “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吧……”苏陌烟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对于Bai而言,这个地方‌明显对他意义非常,离开这里对他来‌说应该是个很重要的决定,离开和回来‌也许都‌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简单,在他心里应该有别的特殊意义。   “我想好了。确实是呆得腻了,有些想换换心情了。”东方‌鹤笑道‌,他的神色轻松,一点没有苏陌烟刚开始在这里见到他时那种隐隐的压抑感。   “反正这里是我的地盘,以后想回来‌的时候直接回来‌就是了。”他放好手中的刀具,语气寻常地说道‌。   苏陌烟隐隐地松了一口气,他能看出来‌,自楚寒来‌了之后,Bai的状态好了很多,也没有那种让人不安的偏执和疯劲了。   这种转变也是苏陌烟一直都‌希望的。   武林给他的担子太‌重了,迟早有一天会把人压垮的。现在他能自己放下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苏陌烟也放松下来‌,随意问道‌:“那咱们之后去哪?你还要和你这边的家人交代什么吗?”   他指的自然是东方‌家。   床上瘫着的楚寒默默地投过来‌视线,专注得像只‌偷听的小狗,恨不得要把耳朵支棱起来‌。   “应该不用吧……”东方‌鹤的神情也变得纠结起来‌。   毕竟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和林子羽比起来‌他确实不太‌让人喜欢,真的回了东方‌家到时候又会和之前一样尴尬。   别的不说,之前就算了,这次队长和二哥都‌在,他可不想当‌着他们俩的面再被赶出去了。   那未免也太‌丢人了些。   “要不直接走?”楚寒有些跃跃欲试地问道‌。   “嗯……”东方‌鹤也有些犯难。   以后的事,他也没想好。   门忽地被敲响了,这个话题也被打断,东方‌鹤去开了门。   来‌的人居然是洛离戈。   他看起来‌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抱着手臂靠在墙边,笑道‌:“真是好久不见了,要聊聊吗?”   他的神情看起来‌轻松,而衣袖之下还是露出一截纱布。   洛离戈浑然不觉,整个人放松地就好像是从山下的集市逛完一圈后回来‌的样子。要不是他身上还残留着些许细微的药和血腥味,东方‌鹤也许还真会被对方‌骗过去。   “好。”东方‌鹤简短道‌,他回头对屋里报备道‌:“哥,我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来‌。”   “走吧。”他说完之后,又对着洛离戈淡淡道‌。   他走了几步才发现洛离戈并没有跟上来‌,而是站在原地看着门内,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东方‌鹤走了过来‌,当‌着洛离戈的面关‌了门,关‌门声也让洛离戈回过神来‌。   “走吧。”东方‌鹤又道‌。   洛离戈看着自家师弟隐隐有些提防他的样子,微一愣神,到底还是没说什么,面上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他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漫不经心地问道‌:“里面谁啊?你护得那么紧。”   这话里有极细微的酸意,不过在场两人都‌不是什么心思细腻的人,谁也没有察觉到半分‌。   “不是武林的人,和你们无关‌。”东方‌鹤回道‌,止住了这个话题。   他们走至一廊亭内坐下,不远处隐隐传来‌些许流水流动‌的声音。   最后还是洛离戈先开了口,声音很轻似的调侃,笑道‌:“现在我是不是不能喊你云归,要叫你东什么来‌着?”   以洛离戈过目不忘的能力而言,那个名字他听一遍便记住了,只‌是刻意不想说出来‌罢了。   “随意。”东方‌鹤平静道‌。   他看着洛离戈一副没什么事的寻常样子,语气笃定道‌:“你去过分‌系那边了。”   洛离戈顿了一下,笑道‌:“还是那么聪明,果然瞒不过你。”   东方‌鹤复杂地看着他,道‌:“你说错了,我从来‌都‌没有你聪明,从小到大‌都‌是。”   他垂下了眸子:“你早就发现了分‌系那边的躁动‌,在我的‘守擂’之前,是吗?”   所‌以他的整个守擂过程中都‌没有见到洛离戈。   洛离戈没有否认,笑道‌:“还是去的晚了些,只‌能搞定剩下的了。”   他路上便听说云归守擂成功的事情,罕见地由衷感到高兴。   只‌是他没想到,回来‌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云归要离开武林。   他有些茫然,却‌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这样是最好的结果了,他这样想,但是还是抑制不住地想来‌再见云归一面。   他不知道‌这次以后云归还会不会回来‌。   他应该也是不想让云归离开的,可是他确实没有什么理‌由把人留下,挽留的话到了嘴边也变成了:“不去看看那个老家伙吗?你守擂成功,他应该也高兴吧。”   东方‌鹤无奈道‌:“师父哪有你说的那么老,别仗着他喜欢你就这么没大‌没小。”   大‌概是要离开了,这句话他居然有一天也能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了,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介意过这件事一样。   洛离戈脸上的笑意僵住,然后渐渐淡去。   他的脸上不再有丝毫笑意,而是有种说不清的感觉,那种情绪很复杂,东方‌鹤说不清那是什么。   “怎么?”东方‌鹤疑惑地问:“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师父从来‌都‌更喜欢你,我是知道‌的。”   “只‌是我以前从来‌都‌不敢承认而已。”他轻声道‌。   许久,东方‌鹤都‌没有听见洛离戈的回答,他们之间一时只‌剩下了流水的潺潺声。   洛离戈认真地看着东方‌鹤,他似乎犹豫了很久,久到东方‌鹤都‌变了表情,紧张起来‌,才道‌:“其实师父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他只‌是觉得我合适罢了。”   “他心冷得很,所‌有人在他眼里都‌一样,除了好用和不好用,没有任何的区别。”洛离戈说道‌,就像在说另外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东方‌鹤皱眉道‌:“你在说什么?”   他知道‌师父有些公正到无情,但洛离戈说的难免有些过分‌了些。   洛离戈笑了一声,道‌:“他就是那个样子的,只‌是待你不同‌。我想他应该从来‌都‌没有想过把你牵扯到宗门之争中,你被卷进‌来‌应该只‌是个意外。”   “后来‌赶你出武林,应该也是有让你避开‘守擂’的意思,不过大‌部分‌应该是因为你不听话反抗他的惩罚吧。”洛离戈语气随意地猜测道‌。   东方‌鹤有些难以理‌解,下意识地反驳道‌:“可是……”   他说不出什么话,洛离戈口中的那个人太‌陌生了,冷漠残忍得过分‌。   洛离戈轻声道‌:“所‌以师兄师姐们的任务是早就注定的。那其实也是我的,只‌是我太‌过懦弱,我那时候……太‌害怕了。”   他下了很大‌的决心,扯了扯唇角,似乎是想要笑,但是却‌很勉强。   他道‌:“所‌以我一直都‌装成个废物‌,我知道‌师父选定的下一个就会是我,我一直在躲,一直躲到了云阁成了踏云门。”   他抬起头看着云归,似乎眼里有些泪盈盈的,仔细看去却‌又是错觉。   “可是我没想到,阴差阳错你做了这件事。”   虽然现在看来‌,并非是‘阴差阳错’。   “我后来‌也后悔了,我都‌决定面对我的命运了,可不管我怎么做,怎么努力,却‌还是晚了一步。我没想到你会下手那么快。”   “那时候大‌家都‌还不知道‌这些规矩,还有流言说你是被外面的人买通了,为了钱做了武林的叛徒。我那时候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当‌时我确实也有些松了一口气。”   “抱歉。”他道‌。   这些话终于说了出来‌,他也终于轻松了些。   他说了那么久,东方‌鹤也已经回过神来‌,认真地听着。直到最后一句话,东方‌鹤有些无奈地笑道‌:“师兄弟之间的,不必说这些。”   他从来‌都‌不知道‌洛离戈这样看起来‌没个正形,有时候可以说是性格恶劣的一个人,居然心里挣扎了那么久。   他沉默了一会,问道‌:“所‌以在师父眼里,师兄师姐们从来‌都‌不重要吗?”   他不知道‌在问谁,只‌是自己喃喃。   “谁知道‌呢,也许当‌时云阁真的很难吧。”洛离戈垂下眸子道‌。   “只‌是他待你总归还是不一样的。”洛离戈问道‌:“所‌以你离开之前还去见他一面吗?”   “你要告诉他你要走了吗?”洛离戈道‌。   东方‌鹤没有回答。   大‌抵是不会再见了,也没有什么告知的必要。   他们沉默了很久,一直到天已渐晚,暮色降临。   洛离戈还是离开了,走之前他问:“你还会回武林吗?”   “当‌然。”东方‌鹤回道‌。   他想起楚寒的话,不禁带上了些笑意,语气也轻快起来‌:“回来‌一趟很方‌便的,不用担心。” 第69章   他们离开的时候正巧碰见了‌节目组, 不知道在录制什‌么内容,东方轩他们并不在,只有几个嘉宾。   导演见到他们, 打完招呼之后不免有些奇怪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得知他们是打算离开这里的时候众人都有些震惊, 毕竟谁也想‌不到东方鹤会有离开武林的想‌法。   弹幕一时刷得飞快:   【虽然我一直都在骂武林吧, 但我真的没想‌到小鹤居然真的会做出离开武林的决定,毕竟武林对他而‌言应该有很重要的意义】   【挺替他开心的, 以后都不会受伤了‌,真好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空落落啥啊,我哥在武林跟渡劫似的,这终于能‌走了‌粉丝恨不得放跑庆祝好吗】   话题说着说着就自然地转向‌离开这里之后的事情‌。   “你之后打算先回家休息一阵吗?”鹿灿之问道。   这些日子‌回想‌起来就好像在做梦一样, 仔细想‌来东方鹤好像一直都没有怎么好好休息过。   弹幕也想‌起了‌这件事,不断滚动着:   【离开之后应该会回东方家吧, 我都忘了‌小鹤家里也是豪门‌了‌】   【回家休息好啊,那可是那个东方家, 应该比武林舒服得多, 人也能‌好好休息吧】   【豪门‌啊……鹤哥会不会很拘谨啊, 毕竟从‌小一直都呆在武林来着】   【前面的, 别信网上的洗脑包好吗?那可是他亲爸亲妈的家里,怎么可能‌会拘谨啊?】   “还没有决定好呢, 回去再说吧。”苏陌烟笑着替东方鹤回答道,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   导演想‌到了‌什‌么,又提议道:“我们节目在这里的拍摄也差不多要结束了‌,之后就要转换地方了‌, 应该就是拍拍嘉宾们家里的事情‌。”   “你和林子‌羽他们不是一家的吗?到时‌候拍摄的时‌候要不你也来吧?”导演热情‌邀请道。   “我看你们关系那么好, 拍出来应该会蛮不错的。”他道。   弹幕纷纷感叹:   【笑亖,现在商量这种事都不避着观众了‌?也太不把我们当外人了‌, 心情‌复杂.jpg】   【Hellow,有没有人记得我们还在?不要当着我们的面说剧本啊导演!】   【已经开始心动了‌,导演是有点东西的,我确实好想‌看这个】   【就节目里来说他们感情‌应该没网上说的那么差吧,毕竟东方鹤当时‌救林子‌羽的时‌候直接自己替他进‌机关楼了‌,关系不好应该是做不到这一步的】   东方鹤微微有些愣神,下意识反问道:“什‌么?”   要不是导演脸上表情‌正常,东方鹤几乎以为对方是在故意说反话。   这句话说的太快了‌,苏陌烟甚至都来不及替他遮掩。   “怎么了‌?”导演见他这个反应,不免疑惑地问道。   相比于以后事实暴露尴尬,给乐队招黑带来麻烦,还不如现在就直接说明白‌。   于是他顿了‌顿,斟酌了‌一下措辞,道:“其实我和家里的关系没有你们认为的那么好,当然这是我自己个人的问题造成的,他们对我已经很好了‌。”   “所以我可能‌没办法答应你们的邀请,也麻烦各位不要因为我的事情‌去打扰他们。我的所作所为仅代表我自己,希望大家不要因为我个人对他们有什‌么不好的看法。”   他谨慎地挑选着措辞,垂着眼眸语气认真地说着,在别人视角看起来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   说完还看了‌一眼苏陌烟,来确定自己没有说错话。   楚寒随意伸手按了‌按他的后颈,全然是一种‘你可劲折腾,天大的麻烦我来收拾’的架势。   东方鹤并不擅长应付这种场景,他总是会搞砸。而‌他本来还有些忐忑的心情‌被楚寒这个动作极好地安抚下来,心态放松之后不免又有些好笑和无奈。   他这话说的极为客气,不仅是导演,弹幕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要贬低自己啊,明明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所以网上说的也不是假的,东方家那边真的不怎么喜欢他。可是为什‌么啊,这都有血缘关系,而‌且小鹤也很厉害不是吗?】   【其实可以理‌解吧,毕竟从‌小就不在自己身边养着,再怎么是亲生的也会疏远吧】   【哎,好难受啊……】   导演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问道:“我听林子‌羽说好像有什‌么大典,好像蛮正式的,你也不来吗?”   东方鹤怔了‌一下:“家族大典?”   他转而‌笑道:“如果是这个的话我更去不了‌了‌,本家大宅我还进‌不了‌。”   毕竟他从‌前给家族丢的脸实在太多了‌,还被赶出去过,根本没有资格进‌本家大宅里。   “这次好像不一样,地方也换了‌,似乎还会请一些客人。”导演道   “到时‌候再说吧。”苏陌烟直接结束话题。   他笑眯眯道:“我们还有事情‌,就先走一步了‌。”   他的话说的迅速,也没再给对方留接着聊下去的机会。   ……   车上。   楚寒翘着腿,一只手支棱着头:“家族大典是什‌么?你都不能‌去?”   东方鹤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没去过,应该就是家庭聚会之类的吧?不过东方家的人比较多,所以也比较隆重吧。”   他猜测道。   “大家族啊……”楚寒小声嘀咕道:“还真是封.建,家庭聚会还要分有没有资格。”   他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东方鹤还是听见了‌。   他点了‌点头,赞同道:“确实。”   所以他总也是习惯不了‌,去那里也总是不习惯。   “这次如果真的请了‌外面的人,应该就和以前的都不一样,不会那么隆重和严苛了‌。”东方鹤道,有些自言自语似的:“就算这样我也不是很想‌去。”   那里太压抑了‌,他好像做什‌么都是错,又都是原身的家人,他也不能‌真的冒犯人家,不接触就是最好的方式了‌。   “那就不去,反正我也讨厌规矩,有钱人都破事多。”楚寒道,丝毫没有意识到也把自己骂了‌。   苏陌烟无奈道:“麻烦你想‌想‌自己身份好吗?”   还去人家大宅,人家不给你赶出来就算好的了‌。   他又道:“咱们离开的有点久了‌,我先回去处理‌事情‌了‌,顺带找Jaylan那小子‌,省得他没人管玩疯了‌。”   苏陌烟简直有操不完的心,这边事情‌结束那边还有事情‌等着他。   “好,有事给我打电话。”楚寒道:“我和Bai先在这边休息一阵子‌,过段时‌间就回去。”   苏陌烟点了‌点头,长舒一口气,叹道:“终于结束了‌。”   他们又说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而‌东方鹤已经熟练地拿过眼罩,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好休息了‌,楚寒他们也将‌声音放轻了‌些。   一切都让东方鹤感到久违的熟悉和安心。   另一边。   东方轩他们也完成了‌拍摄内容,回来便听导演说遇到了‌东方鹤他们的事情‌。   东方轩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他真的说要离开武林了‌吗?”   这太让人意外了‌。   小鹤之前说过,他不会再回去,东方轩没想‌到他会改了‌主意。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太好了‌。”东方轩喃喃道。   他还以为小鹤真的不愿意离开武林,不愿意回家。   “他现在已经离开了‌吗?”东方轩问道,节目组的人点头。   林子‌羽笑道:“哥,你也别着急了‌,小鹤现在肯定已经回去了‌,等我们回家的时‌候就能‌见到了‌。”   一旁的导演欲言又止。   弹幕也有些疑惑: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其实小羽和哥哥都蛮喜欢小鹤的,还蛮期待他回家的样子‌】   【感觉好像他们之间没有小鹤说的那样关系不好哎……】   【我已经有点不忍心告诉他们东方鹤不回东方家的事情‌了‌】   【所以他们到底和东方鹤关系好不好啊?】   东方轩也注意到了‌导演的样子‌,有些疑惑道:“怎么了‌?”   “嗯,其实东方鹤应该是打算跟他们乐队一起来着。”导演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和楚寒一起,那么是肯定不会回东方家了‌。   东方轩有些愣神,未来得及思考话就脱口而‌出:“为什‌么不回家?”   这他们怎么说,导演暗道。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东方鹤说你们关系没我们想‌象的好什‌么的,他应该是怕打扰到你们吧?”导演道。   东方轩眼神黯淡下来,垂着眸子‌,却仍是得体地微笑道:“确实是误会。”   不是误会。   是他自欺欺人。   小鹤从‌来都不说,不表露,他便也忽略了‌从‌前家里对小鹤的伤害和疏远。   小鹤只是不说,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家里人更偏向‌小羽,一直都记得,所以才‌说他们关系并不好。   所以宁可和楚寒走,也不回家。   小鹤对他们从‌来都是有种淡淡的疏远感,就像之前父亲把小鹤当众赶了‌出去,他们都以为小鹤会生气,可他却很平静,好像从‌来都没有生过父亲的气。   没有哪个孩子‌会对自己的至亲这么宽容体贴,连一丝情‌绪的波澜都没有。   那根本就不是懂事,而‌是对待陌生人的客气与冷淡。   这种态度小鹤对楚寒从‌来没有过,东方轩甚至亲眼见到过小鹤埋怨楚寒的样子‌,那么生动,他只在小鹤小时‌候才‌见过。   那时‌候东方轩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极度的不甘和嫉恨。   他忍不住想‌,难道在小鹤心里,他们已经连亲人都算不上了‌吗?   如果他们都疏远至此……   那楚寒凭什‌么? 第70章   那天他们‌离开‌武林之后, 没过多久节目组便发来了邀请函,邀请东方鹤参与东方家族举办的宴会,进行相应的节目录制。   那张邀请函已经被他放在桌上‌很久了, 东方鹤犹豫了很久都没有做出决定。   他内心太过纠结了。   他虽然并不想去‌, 但对方毕竟是‌原身‌家人, 那个‌宴会又是家族举办的,应该会很隆重, 不去‌似乎不太好。   可是‌真的要去‌的话……   他并不是‌一个‌擅长交际的人,那种场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不把事情搞砸。   之前他并不显眼,在类似于‌这种的活动‌上‌都是‌默默吃饭的角色,偶尔有人说起林子‌羽也许才会提到他, 也只不过看一眼,口头上‌说几句客气话便可以‌了。   而这次不一样, 他之前在武林的时候太过放肆,没有收敛, 怎么想都是‌一个‌明‌显的话题, 根本不可能躲得掉。   而且, 他也不想再和与原身‌有关的人扯上‌关系了。   这个‌邀请怎么想都很难办。   再者, 如果他真去‌了,那么林子‌羽的处境就很尴尬了, 而他根本无意为难对方。   东方鹤正‌思考着,楚寒走了过来。   他刚刚洗好澡,头发都是‌湿漉漉的,正‌用毛巾不断地揉搓着, 动‌作不停, 一边还说着:“我爸刚给我抱怨,说我妈挣钱上‌瘾天天呆在公司, 又把他一个‌人扔家里了,问咱俩要不要和他一起去‌钓鱼。”   “就他那水平还钓鱼呢,要我说不如直接拿个‌网捞算了……”   楚寒没听到回应有些奇怪,走过来才发现东方鹤皱着眉头,一副发愁的样子‌,不禁笑道:“什么事啊?这么纠结?”   他带着水汽的手揉了一把东方鹤的头,道:“回神。说给我听听吧,看我能不能给你解决。”   东方鹤拿起桌上‌的邀请函,说了节目组的意思。   楚寒挑了挑眉,道:“东方家规矩还真多,喊自己孩子‌回去‌吃饭还要发个‌邀请函。”   他打开‌看了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对方只是‌公事公办一样地邀请。   楚寒欲言又止。   真的好怪。   他合上‌了邀请函,将其放好,抬眸问道:“所以‌你在为了这个‌发愁?”   他笑道,仿佛是‌在说什么小事一样:“你想去‌吗?想去‌的话我陪你。”   就好像他和东方家从来没有什么过节一样,只是‌简简单单地去‌参加一场宴会。   如果苏陌烟在这一定会让他别乱来,他这个‌身‌份要是‌真去‌了,那里还有摄像头对着,场面就过于‌精彩了。   “……我不知道。”东方鹤茫然道。   这种神态很少在他的身‌上‌出现。   楚寒敛了笑意,靠了过去‌,认真地问道:“想和我说说什么吗?”   他这样暴躁的性格,鲜少有这般耐心的时候。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很狼狈的缘故,面对楚寒时,东方鹤无措时总会下意识地寻求楚寒的帮助,尽管他并不是‌什么善于‌求助的性格。   他低着声音说出了自己的犹豫,楚寒都一直沉默地听着。   “就是‌这样,我觉得我应该去‌,但是‌心里又不是‌很想。”东方鹤有些苦恼地说道,这时候的神色相比于‌武林里那个‌强大如神的形象,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说完并没有听见楚寒回应的声音,奇怪地抬头看去‌,对上‌了楚寒认真的眼睛。   东方鹤被这目光看得心下一颤,迟疑道:“怎么了?”   楚寒是‌有些生气的,但是‌看着东方鹤茫然的样子‌,最后还是‌轻笑着说道:“我不记得我是‌这种好脾气。”   “你是‌我带出来的人,我可不记得教过你忍气吞声。”他道。   “没有忍气吞声。”东方鹤小声嘀咕道:“我就只是‌觉得我占了他的身‌份,也应该负起责任。”   楚寒看了他一会,良久,道:“我从来不知道你想当个‌圣人。”   “什么?”东方鹤莫名。   楚寒笑道:“既不能疏远了他们‌,不然就是‌不负责任,也不能和他们‌太过亲近,不然就是‌抢了别人的东西,你这个‌条件,就算是‌圣人也难做到。”   “人心本来就是‌很难控制的东西,条件还这么苛刻,根本就不可能做到。既要又要,你分明‌就是‌在为难自己。”   楚寒的话说的很明‌白。   “再说,什么是‌疏远,什么才算亲近?它们‌的界限太模糊了,你真的能一直都分得清吗?”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楚寒道。   “当然,你很聪明‌,说不定真的能找到一条合适的路子‌,但我并不希望你这样做。因为这条路子‌一定需要你压抑自己的天性来满足和取悦对方,甚至说是‌让可能存在的‘原身‌’满意,但是‌凭什么呢?你东方鹤是‌这样的人吗?”   楚寒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声音沉沉:“这条路子‌耗费的时间‌一定不会短,你要做这个‌决定就注定要一直如此,原身‌不来几年你就要装几年,一辈子‌都不来你就要这样装一辈子‌。”   “人间‌这一趟白白浪费在这种事情上‌,你甘心吗?”楚寒问道。   他们‌其实都知道,所谓的‘原身‌’回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甚至说基本不可能。   楚寒说的是‌对的。   东方鹤要替原身‌负责任,可谁来替他负责呢?   而且楚寒觉得,即使是‌原身‌本人来,他也不一定会对东方家有多亲近。   那么小就被送出去‌,还被替身‌占了位置,那么多年在外面家人都没来看一眼,心里不仇恨就算好的了。   楚寒捏了捏东方鹤的肩膀,沉稳道:“这一切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你该有自己的人生了。”   东方鹤仰着头看他,柔和的灯光下,他的声音很轻,却有些急切想得到肯定似的:“真的吗?”   “当然。”楚寒温声道:“好好想想你接下来真正‌想做什么吧。”   东方鹤回过神来,轻松很多,自言自语似的轻声道:“那就不去‌了吧。”   “好。不过不去‌的话,要不要考虑考虑去‌钓鱼?”楚寒笑道。   -   东方家,东方鹤的房间‌内。   陈淑婉仔细地检查房间‌里还有什么需要调整修改的地方,神情专注。   这一段时间‌里,东方鹤的房间‌简直翻新了一遍,如果东方鹤站在这里一定认不出。   最开‌始因着怕他伤害林子‌羽,东方鹤一直都在别的地方住,后来才在这个‌家里有了房间‌,只是‌他并不怎么来,偶尔在这里睡一觉,也很少过夜。   陈淑婉想起这些往事,愈发觉得心酸。   明‌明‌是‌东方家最小的孩子‌,小鹤的命却好像从来都不好。   她直到小鹤离开‌后,才进过这个‌房间‌。   那时候她才忽地察觉,小鹤房间‌的壁纸,是‌不是‌太过冷清了些。   和林子‌羽房间‌里她特意挑选的暖色系壁纸一点都不一样,冷清得不像个‌家。   房间‌里的东西很少,空空荡荡的让人心慌,没什么生活过的痕迹,就好像这里的主人从来都没有在这里住过。   陈淑婉想,她其实早该察觉的。   她依稀记起来保姆说过,小鹤从来都把房间‌收拾得很好,每次不得不过夜也就只动‌个‌被子‌,第二‌天的时候床上‌连个‌痕迹都不会留。   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是‌被惯坏了呢?   她为什么那么轻易就信了别人的话啊?   空荡荡的房间‌让陈淑婉心慌,因而后来她又添了很多东西,都是‌她想着小鹤也许会喜欢的。   她想了很久,想小鹤小时候都喜欢什么。   可那太久远了,她与这个‌孩子‌相处的时日也太短了,所能记起来的不过零星几个‌,远远不够将这里填满。   于‌是‌她只能猜想,猜想小鹤会喜欢什么。   她将那些东西买来,然后想着,小鹤见到这些东西时,会开‌心吗?   她不知道,但她希望小鹤开‌心。   小鹤已经苦了太久了。   桌上‌的刀就是‌陈淑婉特意找人做的。   她其实不懂这些,也总是‌觉得这些器具渗人,令人害怕。   可她还是‌买了,哪怕只有一点点,她也想着尽可能地再多了解小鹤一些,再多走近他心里一些。   她亏欠小鹤的太多了。   “母亲,宴会快开‌始了。”东方轩进来说道。   “好。”陈淑婉道,话语里隐隐有些期待。   因着会邀请家族之外的人,因而这次并不能算家族大典,地点也并不在本家大宅,只是‌一次普通的宴会。   而这次普通的宴会,东方钟都穿得极为隆重。   他以‌往从不这样,这次宴会也不必做到这种程度。   他为了谁,很明‌显了。   陈淑婉走了过去‌,笑他道:“这件衣服都拿出来穿了,你也挺想小鹤了吧?”   按着东方钟的性格,陈淑婉本以‌为自家丈夫肯定会嘴硬地说,哼,谁想那小子‌了。   但是‌东方钟沉默片刻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很轻声地说,当初是‌他做的过分了。   “是‌我的错。”东方钟道,声音有些哑:“我和他道歉。只要他肯回来就好。”   他这样冷硬的性子‌,居然也有软了脾气的一天。   陈淑婉怔怔地看着他,不由得湿了眼眶。   “小鹤肯定会回来的。”她说道,可心里也着实没有几分底气,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安慰对方还是‌自己。   “这次我们‌一家人再也不会分开‌了,不会再有人被抛弃了。”陈淑婉道。 第71章 正文完   陈淑婉他们‌等了很久, 仍是没见到东方鹤的身影。   一直到林子羽和节目组的人‌来了,东方鹤都没有出现。   有些匆忙地打完招呼之后,陈淑婉几乎是有些急切地询问东方轩, 小鹤在哪, 为什么‌没有和他们‌一起过来。   东方轩解释道:“小鹤那边说他有事, 所以应该是来不了了。大概他们‌最近比较忙吧。”   他虽然‌说的平静,但心‌下却并非如‌此。   给他打电话通知他这个消息的人‌是楚寒。   楚寒说话并不客气, 只是简短地说了‘他不去’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就要挂断,连个解释都没有。   “你逼他了?”东方轩冷冷地道,话里尽是寒意:“楚寒,你要是敢动他, 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楚寒本来挂断的动作被打断,他嗤笑了一声, 本能地想挖苦讽刺回‌去,又想起了对方和Bai复杂的关系, 为了不把这事搞得更复杂, 还是忍耐了下去。   “没逼他, 是他自己的意愿, 托我来转告。”楚寒耐着性子解释道。   “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转告。”东方轩皱眉道。   楚寒不想和他再纠缠什么‌, 直接了断道:“你们‌以后就别来纠缠他了,这种行为只会让他感‌到苦恼,他现在的生活就很好,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补偿。”   “你现在的弟弟是林子羽, 照顾好你自己的弟弟, 别来打扰我的人‌。”楚寒冷淡地警告道。   他没再让东方轩有机会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东方轩抿着唇看着已经‌被挂断的界面, 却没有别的什么‌举动。   楚寒说的,大概就是小鹤真正的想法。   小鹤不想来。   东方轩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件事。   ……这是很正常的。   他努力地这样想。   小鹤不愿意回‌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东方轩握紧了屏幕已经‌黑下去的手机。   楚寒说的有一点很对,他这样自以为是的补偿,也许小鹤根本就不想要,只会让小鹤觉得麻烦。   他现在不应该继续打扰小鹤的生活了。   虽然‌理性上知道如‌此,可东方轩仍是不甘。   那明明就是他的亲弟弟,怎么‌就成‌了楚寒的呢?   他茫然‌地想。   到底他哪一步出了错,再也弥补不到从前的样子了呢?   不管他心‌里怎么‌想,都要安抚住父亲母亲。   于是他只是微笑着解释,说小鹤很忙,来不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拙劣的演技父亲母亲会信几分,可是这就已经‌几乎耗尽他全部的力气了。   “是这样吗?”陈淑婉有些失落地说道,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好的,你们‌忙吧。”   她‌回‌了房间里休息,这里庭院很大,陈淑婉呆呆地坐着出神。   东方钟也过来了,没说什么‌,也坐下来,把妻子揽入怀中。   “……我知道,他是不想来的。”陈淑婉低声道,声音有些哽咽:“我对小鹤做的真的太过分了。”   即使东方轩没有明说,陈淑婉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她‌之前就隐隐察觉到,小鹤其‌实并不愿意回‌家,这次只是更加证实了这个想法。   “我怎么‌能让他去救小羽呢?我怎么‌能让他喊我陈太太?”陈淑婉忍不住靠在东方钟的肩膀上,小声哭道:“我真的做的太过分了。”   “我不知道那孩子背后该有多伤心‌,我是他妈妈啊,我是这个世界上和他最亲密的一个人‌,我怎么‌能那么‌对他?”   “我对小鹤这么‌不好,他一定恨死我了。”陈淑婉红着眼睛道。   东方钟轻抚着妻子的肩膀,小声安抚道:“不会,不会,他是个很好的孩子,他不会怨你的。”   他们‌没有回‌屋子,只是坐在那里等,一直到了天色渐晚。   陈淑婉靠在东方钟的肩上,轻声问道:“你说,小鹤小时候,在分家的时候,或者‌在那些山野的时候,他是不是也是这样等着我们‌去接他的?”   也许还受着伤,自己忍着疼包扎好伤口,坐在那里等着永远也不可能来接他走的家人‌。   他会想什么‌呢?   他那时候还那么‌小,他会哭吗?   没人‌会知道了。   陈淑婉道:“我真的好后悔,当初如‌果没有把小鹤送走就好了……”   只是没有如‌果了。   那天,东方鹤一直都没有来。   -   他们‌在这里停留了不少时间,那边苏陌烟也开始催他们‌回‌去了。   也是时候离开这个地方了。   “你做好心‌里准备,想想见面后怎么‌和Jaylan解释吧。”楚寒笑道:“这回‌我可不会帮你了。”   没有多少需要带的东西‌,行李收拾起来很快。   一想到马上就要回‌到熟悉的地方,东方鹤心‌中隐隐有些轻松。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启程之前,他的手机居然‌响了。   是东方轩。   他的电话已经‌换了,也不知道对方废了多少功夫才找到他现在的号码。   东方鹤想了想,到底还是接了。   “轩哥。找我有什么‌事吗?”他客气地问道。   虽然‌从前小鹤同他就是这个语气说话,但东方轩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些许生疏感‌。   他缓和气氛般笑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这句话简直就是废话。   东方鹤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两方都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东方轩才道:“你……你是要离开这里了吗?”   他的声音有些干哑,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还想问,你是不是以后都不回‌来了,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到底还是没问出口。   “是,快要出发了。”东方鹤回‌道。   他回‌答的干脆。   东方轩本能地想劝他留下来,至少回‌家看看,但他没有什么‌立场说。   他能感‌到小鹤想要离开这里的迫切,想要小鹤就这样留在这里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不能开口挽留小鹤,最后也只是说:“好的,你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记得和家里打电话。”   他知道,小鹤不会打电话来,却还是那么‌说了。   对面没有回‌应,东方轩丢下一句:“母亲有话想和你说”便‌落荒而逃。   他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每一秒都让他感‌到煎熬。   他挽留不了自己的弟弟,只能眼睁睁看着楚寒将人‌抢走,他无能为力。   东方鹤握着手机的手微僵了一下,陈淑婉明显哭过的声音传了过来。   她‌在请求东方鹤不要离开这里。   “又不是不回‌来……”东方鹤有些茫然‌地说。   “妈妈确实做错了,对不起,小鹤,伤了你的心‌。”陈淑婉哭道。   东方鹤有些搞不懂为什么‌陈淑婉反应这么‌大,他想了想决定还是说清楚。   苏陌烟临走的时候刻意叮嘱过他那些什么‌穿越的话不能和别人‌说,搞不好就被送进‌精神病院了,所以东方鹤并不会真的实诚地说出全部真相。   他只是有些隐晦地说:“您还记得当初送我离开本家的时候吗?”   他垂下眸子,有些低声地说道:“说起来很抱歉,但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已经‌不是您的孩子了。”   “我…没有那之前的所有记忆。”   “我一醒来就在武林,什么‌都不记得,以为自己生来就是武林的人‌。”   东方鹤斟酌着说出了部分真相。   “所以你们‌不必觉得对我有什么‌亏欠,我并没有感‌到很痛苦。林子羽是一个很好的人‌,他要比我好得多,也更适合成‌为你们‌的孩子。”   自始至终,他的话语都很平淡,没有不甘,也无怨恨。   东方鹤话音未落就被打断了,陈淑婉压抑着哭泣的情绪,哑着声音否认:“不是这样的!小鹤是很好的孩子,是妈妈误会了你,是妈妈的错……”   “您不用这么‌愧疚的,我并不记得在本家的事情,所以也并没有感‌觉被抛弃过。”东方鹤有些无奈地解释着。   他安抚了陈淑婉很长时间,声音轻缓,耐心‌极了。   而陈淑婉的心‌却一点点地凉了下去,她‌忽地明晰地意识到,她‌的孩子,她‌的小鹤,已经‌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早已失去他了,就在最开始离开本家的时候。   是啊,她‌早该想到的,离开的时候小鹤还那么‌小,他能记得什么‌呢?   后来又走丢了那么‌多年,他早就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困在过往回‌忆中的从来也不是他。   是她‌自己。   男孩温和又疏离的声音中,陈淑婉逐渐发现,自己的苦苦挽留和纠缠,只会造成‌对方的麻烦。   那时候那么‌狠心‌地把孩子送走,现在又执意要把人‌挽留。她‌似乎总在做些不合时宜的事。   是时候放手了。   就算再不舍得,可是她‌也不能再破坏掉小鹤的生活了。   她‌抖着声音,用了极大的毅力,才勉强能说出话来:“好,你走吧,工作顺利。”   东方鹤顿了一下,没想到陈淑婉会突然‌这么‌说,有些迟疑地说道:“哦,好,好的?”   该挂电话了,陈淑婉想,可她‌还是舍不得,忍不住道:“你还会回‌来吗?”   “会的。”   “什么‌时候回‌来?有空的话可以回‌家看看吗?……”   她‌问了很多,那边的回‌答有些迟疑,大部分都是‘不知道’、‘不确定’、‘也许吧’。   可是即使是这样她‌也很满足了,就算知道小鹤只是说说,实际上大概率不会再回‌国了,她‌也有种奇异的安心‌。   她‌忍着泪水轻声说道:“好,你忙吧。”   “在外面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熬夜,多吃些有营养的东西‌……”她‌絮絮叨叨地念叨着,像是要把欠了那么‌多年的关心‌担忧都补全一般。   “小鹤,你一定一定要幸福。”陈淑婉最后道。   她‌挂断电话后就忍不住伏在东方钟的怀中哭起来,东方钟沉默地搂着她‌,心‌如‌刀绞。   他也一直在想,如‌果当初他可以强硬一些,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是不是小鹤今天就不会和他们‌生疏至此,而是就像正常家庭的孩子那样,会和他们‌撒娇抱怨,甚至是会发脾气来表达不满?   可是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果。   另一边,东方鹤一头雾水地挂断了电话。   楚寒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得问道:“怎么‌这个表情?东方轩为难你了?”   天知道这句对东方轩完全客观,没有包含任何负面词汇的话楚寒说的多么‌艰难。   “没,就是感‌觉他们‌有点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东方鹤迷茫道。   “不知道就别想了,走吧,你Jaylan哥都等急了。”楚寒道。   东方鹤回‌过神来,一边走一边反驳道:“我才不会喊他哥。”   他们‌很快就上了飞机。   飞机上东方鹤自然‌又是睡了过去,他睡得有些不安稳,迷迷糊糊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他好像成‌了行侠仗义的大侠,所有人‌都尊敬他,师父也对他笑;一会儿又成‌了人‌人‌喊打的魔头,屠尽了仙门百家。   梦里他似乎在哭,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最后连血都生生呕了出来。   可是为什么‌啊?他不是很威风的样子吗?   他明明得偿所愿了,为什么‌却哭的那么‌伤心‌。   他恍然‌发现自己跪在了雪地里,双腿冻得没有知觉,身‌体僵得连指尖都动不了,心‌里却觉得一片安详。   身‌下的雪被染得殷红,他怔怔地盯着那刺眼的颜色想,如‌果有下辈子,他再也不要这样了。   他再也不要来人‌间了,他甘愿做一只孤魂野鬼。   如‌果不行的话,那他一定要喝很多很多的孟婆汤……   旧事沉沉,他再也不想记起。   他永远不要记起。   忽地,他被什么‌吵醒,朦朦胧胧地睁眼,声音迷迷糊糊:“嗯?”   楚寒收回‌给他盖毯子的手,关切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他把自己埋进‌毯子下,迷茫地想了一会,嘟嘟囔囔道:“不记得了……”   “没事,还没到呢,睡吧。”楚寒轻声说道。   他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大概是因为楚寒在身‌边,他这次睡得极为安稳,什么‌也没有梦到。   一直到他忽地被叫醒,楚寒笑着看着他:“好了,马上到了。”   “好。”东方鹤醒了过来,也笑着答应道。   他感‌到自己好像做了什么‌梦,只是记不起来了。   不过梦而已,也并不重要。   他要迎来新的生活了。 第72章 番外   大概是衣服穿少了着凉了的缘故,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东方鹤总觉得脑子有些懵懵的,反应也迟钝了些。   他没怎么注意,只当是些小问题,过几天就好了。毕竟队里身体最‘孱弱’的队长都没什么事,怎么也不会轮到他先扛不住。   他和寻常一样录制节目,这些小问题没给他带来什么影响。   直到舞台突然出了状况,楚寒站着的升降平台突然抖动不稳,整个人失去平衡掉了下来。   东方鹤眼神一凛,直接扑了过去。   他只来得及护住楚寒的脑袋,两个人都狠狠地摔在地上。   这种程度的冲击对他而言本不算什么,可是大概是因为最近本来就有些不适的缘故,他此刻视线愈发模糊起来,最终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他跪在地上,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   腿早就断了,他站不起来,也懒得再挣扎了,等着雪一点点将自己淹没。   周围很静,他恍惚好像能听见血从身体里流出的声音,逐渐带走生机,只是他并不在意。   雪落得很慢,因而他有很多时间思考一些事情。   砍断他双腿的人已经走了,那人让他跪在这里赎罪忏悔。   他有些想笑,他的罪孽岂是跪在这里就能抵消的。   他跪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人活过来,只不过是对活下来人的心理安慰罢了。   只是对方想如此,他便也随对方去了。   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本来就是要死的。   要做的事已然结束,因而对方的剑刺过来的时候他并没有躲开,只是随意地迎击着。   他太累了。   这世上他还在乎的人都已被他杀得差不多了,他也没有什么苟活下去的意义了。   只是希望雪可以下得快些,让他快些冻死在这里就好。   千万不要等众人上山之后,再被羞辱而死,那对他来说就太过残忍了。   不过如果真沦落到了这个地步他也能忍受,那也是他应得的。   他胡思乱想着,视野中终于昏暗了下去。   看来老天待他仍是不薄。   他唇边勾起些许笑意。   不知怎么,死前他最后想的,居然是一张冷清至极的脸。   ——是他的师尊。   您会原谅我吗?   他想。   大抵是不会的。   明明是跪在雪地里,此刻他却觉得有些暖意,又逐渐觉得灼热至极。   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看到了师尊。   “您也会觉得我做的很好吗?”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喃喃出声。   ……   他没有想到自己还会有醒来的时候。   有人在说话。   他迷茫地睁开眼睛,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   奇怪的是他身上之前受的伤似乎痊愈了,自醒来之后只感到时不时传来的刺痛感,很轻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内里,他心下一沉,却又觉得果然如此。   丹田里空空荡荡,一丝灵力也无。   可以说,现在随便来个普通人就能把他杀死。   他被人救了。   不过依着眼下这个情形来看,对方大概是觉得冻死太过便宜他,想要折磨他吧。   他并不觉得恐惧,心下倒是觉得平静。   他杀了那么多人,屠尽了仙门百家,这也是他应得的。   他屠了很多门派,偏又不杀绝,放走了很多人,被报复也是正常。   只是奇怪的是,如果对方想要折磨他,他现在应该在刑房中醒来才对。   而且,他的腿似乎也被接好了。   这太过反常。   大概对方有什么新的折磨人的法子吧,他漫不经心地想着,也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体能熬多久。   眼下他武功全失,世上之人皆与他有仇,他活不了,因而也没有逃出去的必要。   不必反抗。他想。   于是他只静静地等着。   没过多久,一个有些夸张的声音传来。   那些声音说的话古怪,但是他却莫名能理解,甚至感到熟悉。   “不是,你们这医生绝对有问题!人都躺那了,你们还说他没什么事?”   “队长,你的人到底靠不靠谱啊?”   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来,颇有些无奈地意味,应该就是那个声音口中的医生:"Bai先生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他身体很好,只是有些擦伤。”   “至于他没有醒来,我只能说,这是在正常范围内的,您真的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那个夸张的声音完全不听人说话,自顾自地道:“不行,你这家庭医生不靠谱,要不还是去大医院吧?"   “一定要小心些,万一有什么内伤没看出来呢?”   另一个有些阴柔的声音响起:"Jaylan,其实吧,Bai他受过的伤比这严重的多了去了,这对他来说大概真的不算什么,你可能真的有些反应过度了……”   那个叫Jaylan的音调瞬间拔高几个度:“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谁啊?对小白鸟这么乖的人都能下得去手?他疯了吧?你告诉我他是谁,我开车创他去……”   另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一锤定音道:“联系一下别的医院吧。”   “唉,你怎么也跟着胡来啊.………”阴柔的那个声音无奈道,却没有几分要劝阻的意思。   那些话太杂,他有些难以理解,不过一个将死之人也没必要深究这些。   脚步声逐渐近了,他虽不在意生死,武者的本能却还是让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几个人的样子也逐渐地展露出来。   对方几人见他清醒的样子都怔住了,紧接着就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太好了,你没事!我就知道队长的人最靠谱了!”Jaylan惊喜地喊道,不过立刻就被制止了。   苏陌烟有些无奈道:“小声点,他才刚醒,别吵到他。”   楚寒也松了一囗气。   因着那升降平台运作的时候高度还没有特别高,东方鹤护住他又及时,因而楚寒并没有受什么伤。   当时东方鹤直接昏死过去,所有人都被这个变故吓得不轻。   他的医生来的很快,可是怎么诊断都没有问题,就是人迟迟没有清醒。   医生问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旧伤,苏陌烟打电话问了叶鸣霄,对方只觉得无语,当时就回了他们一句:“你们别太离谱。”   “那是云归哎,那高度他蒙着眼睛往下跳都没事好吗?”   都说Bai没事,他们也就只能等。   幸好人现在也醒了,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的样子。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苏陌烟语气轻柔地问道,出乎意料,却没有得到什么回答。   对方看着他们,眼神平淡无波,就好像在看什么物品一般,眼神阴冷得像条毒蛇,即使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平静,也莫名让人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危险感。   苏陌烟的动作一顿,他是知道自家弟弟经历的,因而很快反应过来,觉得Bai大概是睡懵了,就没怎么放在心上,而是有些担忧地问道:“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Jaylan倒是想的简单了些,小声问楚寒道:“小白鸟是不是吓到了?”   楚寒皱着眉头没有回应,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尽管眼下的形势不利,东方鹤也并未把眼前几人放在心上。   他魔尊当惯了,就算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也没有多少求饶讨好的意思。   因而他没有理会这些人古怪的反应,只是淡淡道:“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如果只是想折磨他的话,没必要说这么多废话。   他能看出来这几人都并非修行之人,心下自嘲,没想到修真界闻风丧胆的魔头,最后会沦落到了一群普通人的手里。   这样狠厉残忍的惩罚,也确实是他应得的。他内里全无,也一心求死,并没有反抗的心思。   这话说的,Jaylan下意识就想给小子头上来一下,最后还是心软了没舍得,只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把对方的肩。   “小鸟崽怎么和你哥说话呢?”Jaylan嬉皮笑脸道。   他眼角有些湿润,知道Bai没事后心里终于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而他没注意到,苏陌烟和楚寒都动作僵了一下。   楚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想把叶鸣霄揪过来亲眼看看,这特么叫没事?   苏陌烟也面露担忧,心下怀疑是不是Bai之前在武林的时候的旧伤被引出来了。   他心里难过得厉害,笑得也有些勉强。   '哥’?   东方鹤有些迷茫地咀嚼这个字。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字眼了。   他勉强地能判断出,眼前的几个人对他似乎没有什么恶意。   是他误会了。   应该只是路过的心善之人,并不了解他做了什么,所以才误把他救了下来吧。   尽管他并不需要被救,但此刻还是垂下眼睛,轻声道:“多谢各位搭救。”   这下连Jaylan也发现不对了,迟疑地瞪着眼睛审视着东方鹤。   东方鹤并不怎么在意,他这样的恶人,落魄后遇过的更过分的事情多了,因而也并不觉得冒犯。   被救了总要答谢的,他想。   但他现在武功全失,什么都没有,也没有灵石可以赠予对方。   幸好这副身体总归还是仙人之躯,血脉里还残留着些许灵力,如果是心头血的话,勉强也还拿得出手。   实际上这哪里是‘勉强拿得出手’的程度,魔尊的心头血,那可是整个修真界趋之若鹜的宝贝。   而他居然打算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赠予几个凡人。   床头放了一些水果,正好有一把刀,眼下他灵力全失,这把刀正好用来取血。   于是他伸手拿过刀,下一秒就利索地往胸口捅去。   苏陌烟的“是想吃水果吗?我给你削”的话猝然停止,紧接着就变成了惊呼。   众人乱作一团,离得最近的Jaylan反应最快,死死地攥住那把水果刀,手被割伤了都没有松开。   他几乎是红着眼睛嘶吼道:“停下!小白鸟!”   “我求你了!停下来!”他几乎急得带出哭腔了。   东方鹤有些茫然,只是取个心头血而已,为什么这些人反应那么大?   楚寒当机立断地把人敲晕,手震得红肿他也无暇顾及,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人制服。   那把刀已经插了一截进去,此刻汩汩地往外冒血。幸好Jaylan反应得快,那刀偏了很多,并没有伤害到要害。   医生已经在处理了,几个人筋疲力尽地坐在原地,都有些愣愣地反应不过来。   Jaylan身上也沾的都是血,此刻连手都在颤。   他缓了很久,一直到溅上的血从温热变得冰凉。   有谁在和他说“先换件衣服吧”   他忽地被惊醒一般,胡乱地摆了摆手,转而看向楚寒。   他目光沉沉,语气里透着狠意:“你们为什么会提前回了那边接他?”   他的语气平静,一贯勾起的唇角此刻却没有丝毫的笑意:“他在那边到底经历了什么?”   能把小白鸟逼成这样,他绝对不会放过那些人。   楚寒皱着眉头,让苏陌烟捡些能说的和Jaylan说,自己忙着给武林打电话。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   另一边。   东方鹤离开后武林的事务愈发繁重起来,几乎都堆在了叶鸣霄身上。   他这回刚刚才训完师弟师妹们,回来沈南尘又和他说,有人给他打电话了。   因为他那时候不在,所以是沈南尘接的电话。   叶鸣霄并不在意,只是问道:“又是谁,什么事啊?“   “是云归那边。”沈南尘道。   叶鸣霄动作一顿,挑眉:“云归?他能有什么事?”那家伙不让别人出事就算好的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那边居然说,云归突然有了类似自.杀的举动,问我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南尘话里也透着迷茫。   叶鸣霄动作一顿,喉咙里茫然地挤出一个音节:“…啊?”   “你是不是听错了?”他迟疑地问。   “是不是云归那家伙打架太疯了,让人家误会了?”叶鸣霄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这年头谣言已经离谱到煞神会自杀了吗?   云归也真是的,外面的人不比武林的人耐造,到了外面也不知道收敛点。   看吧,这不就把人吓到了。   沈南尘说:“我和他们解释了,大概是误会,武林没有这种邪术。我们都是正经练武的。”   叶鸣霄点了点头,道:“没事,不用管他们,应该就是外面的人见识少。”   他没什么心理负担地顺带贬了对方一把,又莫名有种,果然云归是他们武林的人的骄傲感。   “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呢,别管他了。”他不在意道。   那可是云归啊。   担心煞神的死活不如担心担心他们自己,还来的靠谱点。   叶鸣霄悲伤地想,现在武林里,驴都比他活的快活点。   -   楚寒坐在椅子上,一脸阴沉地听着东方鹤说话。   他说的不多,只零星几句,但是苏陌烟还是推断出了状况。   东方鹤以前和他们说过,因而苏陌烟很快就辨认出东方鹤那几句话里依稀透露出来的信息,似乎是那本原著小说中的剧情。   Jaylan在里面寸步不离地守着人,苏陌烟和楚寒在外面交流情况。   “我觉得可能是那时候把脑袋砸坏了,所以他以为自己是那本小说中的人了,你的人不也说有伤到脑子的可能性吗?”苏陌烟推断道。   “有没有可能是换了个人.…”   楚寒喃喃道。   如果Bai可以穿进这个身体,那那本小说中的人也可以穿进来。   也许这具身体中的灵魂就是那本原著小说中的那个反派。   不过楚寒很快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测:“应该不是。他对这里很熟悉,语言也没有故障。”   他们说的语言并不是本国的话,如果真的换了个人,不可能听得懂,还对答自如。   修仙界的魔尊再怎样神通广大也不应该听得懂外语。   他心底隐隐有了另一个猜测。   也许他们本就是一个人,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Bai自己并不知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不能让外界知道。”楚寒道。   如果外界知道了,对Bai也会有不好的影响。   “好,我去处理。”苏陌烟道,拉着Jaylan便离开了。   既是多拉一个人好稳定场面,也是人少些不让东方鹤感到压力。   从刚才开始苏陌烟就发现了,不知道为什么,Bai醒过来后总是隐隐有些不安,似乎一直都很紧绷着,仿佛随时都会受到伤害一般。   尽管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还是想尽可能地让Bai舒适些。   现在屋里就只有楚寒和东方鹤两个人。   “想喝些水吗?”楚寒关切地问,尽可能地想让东方鹤放松下来。   这并不是一件易事。   东方鹤也没想到,这几个除了相貌外看起来只不过是平平无奇的凡人,居然那般聪慧。   他自认话里没有露出多少破绽,居然还是被对方猜到了身份。   “你知道了我是谁,不把我送给那些要找我的人吗?也许会有很多钱。”他平静地看着楚寒,也发现一直以来不对劲的地方。   刚刚他居然没觉得古怪,现在仔细看才发现,这些人穿的太少了些。   “有钱的话,你就不必这般,衣不蔽体了。”他平静地说。   楚寒的脸瞬间黑了下去,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在钱财方面这么嘲讽过。   “这是演出服!没有衣不蔽体!”他强调道。   “我很有钱,不必用你来换。”他有些咬牙切齿道。   “他们还会给你灵石,普通人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东西。”东方鹤平静道。   “那也不要。”楚寒有些无奈道。   他试图打开话题:“那些人为什么找你?”   楚寒想到了东方轩,语气里不免带了些酸味:“是你的家人吗?”   ‘家人’?   东方鹤茫然。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家人。   也许是有的,不过早在他堕入魔道的时候就不会再有了。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只有仇人了。   于是他道:“不是家人,是仇人。”   “那他们直接雇人杀你就是,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找你?”楚寒不解道:“找你做什么?”   “大概是不解恨吧。”东方鹤道。   ‘做什么’吗?   他也有些茫然:“大抵就是些抽皮扒筋的手段吧。”   也许还有别的,只是他并不怎么在意。   不过烂命一条,再怎样也只不过是在死前多添些痛苦罢了。   而楚寒却愣住了,良久才缓缓道:”……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话里都有些颤抖。   他死死地握住东方鹤的手腕,却又不敢用力,怕伤到对方,垂着头,眼泪一滴滴地掉。   楚寒其实一直都是个易怒又爱哭的人,只是后者很少有人知道。   近些年来他的脾气愈发大了,没什么人敢给他气受,因而除了青春伤痛电影外他也很少在人前哭。   但这次不一样。   一想到自家的小鸟崽嘴里轻飘飘说出来的话,也许是真的经历过他就忍不住难受。   他此刻无比想知道,那本书结尾,他的小白鸟究竟是什么结局。   如果没遇到自己,Bai会遭受什么?   他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楚寒简直不敢想,此刻他除了悲伤,更是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东方鹤有些惊奇。   他这样的恶人,居然也会有人为他哭。   他见过很多人的泪水,有悔恨的,有惊恐的,但极少是有为了他的。   他有些新奇地用手捧住,温热的泪珠一滴滴砸在他的手掌上。   他本应被割断了筋脉的手此刻却并没有感受到疼痛,只有手掌上的一片温热,像是什么极为鲜活的东西,让他倏地又收回了手。   “为什么要哭?”他不解道。   “我杀过很多人,这是我罪有应得。”他道。   “你一定有你的理由,你从来不是滥杀之人。”楚寒笃定道。   东方鹤嘴角扯动了一下,却并没有几分笑意:“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也在为了他们的死亡痛苦。真正的滥杀之人不会这样。”楚寒道。   东方鹤怔然地看着楚寒,有些没有理解。   是这样吗?   他原来也是在痛苦的吗?   “再说你就算是滥杀之人又怎样,那些人又和我无关,我只在乎你。”楚寒无所谓道,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么离谱。   仙侠小说里杀人简直太过常见了,反而会因为杀人而感到痛苦的魔尊是极少数。   为什么要在乎他?东方鹤有些愣愣地想。   这句话太过离经叛道,可是东方鹤却忍不住反复咀嚼。   那么多条人命,他的命当真能比得过吗?   他知道不可能比得过的,却仿佛轻松了一些。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楚寒拍了拍他的肩膀。   以为东方鹤一直说他没有什么事,只是取个心头血而已,楚寒便也半信半疑地打算把东方鹤送回家里。   毕竟医院里住着确实不舒服,吃饭什么也不方便。   东方鹤也发现了,一些明明极为陌生的东西,他下意识地好像就知道该如何使用。   一直到楚寒说去他家时,东方鹤终于忍不住了:“我们很熟悉吗?”   “当然。我们平时就是一起住的。”楚寒自然道,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东方鹤愈发迷惑了,他们这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才对。   楚寒也就在路上简单地和他解释了一下情况。   “……所以你就是摔倒了脑子,以为自己是一本小说里的人物。”楚寒道:“不过我觉得也有可能是你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只是你自己不太记得了,觉得那只是一本小说。“   他随意地猜测道。   “……小说?”东方鹤皱眉道。   他垂着头回想,那些人被他杀死的时候,滚烫的血洒在他身上,那么真实。   这怎么可能是一本小说呢?   不过,如果真的只是小说就太好了。   他忍不住想。   没有真的人死掉。   “不过也有可能是你在武林的时候留下的什么隐患,等这里忙完了,你如果还没恢复,我们就回武林找找办法。”楚寒系好了围裙,一边切菜一边道。   “武林?”东方鹤再一次感到迷茫了。   那是什么地方?   “叶鸣霄你知道吗?我们就去找他。那家伙点子多,肯定有办法。”楚寒切好菜,打开了水龙头。   东方鹤回过神来,露出一个苦笑来。   他神色如常,有些感叹道:“没想到你也会认识叶鸣霄。”   楚寒回头,神色疑问。   “还记得我和你说有人在找我吗?”东方鹤看着他,目光平静:“其中有一个人,就是叶鸣霄。他是最恨我的人。”   他平淡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说,但他一定不会帮我。”   如果是叶鸣霄的话,只恨不得亲手剜他的肉才对。   此刻远在他乡、忙得想死的叶鸣霄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东方鹤垂下眼睛,道:“你不必觉得愧疚,这是最好的安排。”   如果落到叶鸣霄手中,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   楚寒回过神来就听见了这句话,开口道:“没事,我在一边看着,他不敢动手的。”   敢动手他就让人拆了他们宗门,直接就是一个放火烧山的大动作。   东方鹤动作微顿,有些怀疑地看着他,目光逐渐变得审视。   那可是叶鸣霄,修真界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这个人看起来除了脸外再普通不过,如何能有把握面对叶鸣霄?   楚寒浑然不觉,还在说着:“再说他师弟还用着你的剑呢,总归拿人手软吧?”   东方鹤更疑惑了,不解道:“你说的是姜澈?他确实击败过我,我的剑也为他所用,这有什么联系吗?”   楚寒微微一僵。   一个故事中能打败反派的只有主角,他想到了什么,面色难看起来:“所以,是姜澈打断了你的腿?"   还让他跪雪地里,这么欺负人?   “嗯。”提到姜澈,东方鹤神情放松下来,缓声道:“那确实是一个很有天分的孩子,又很刻苦,有他在,仙门应该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他说着说着就发现不对,楚寒的脸色愈发差了。   “怎么了?”东方鹤有些担忧地问道。   他没发现,自己的态度早不是面对陌生人该有的疏远了。   “没事,就是饿了。”楚寒道,手下狠狠地看了一刀菜板,反而把自己震得手疼。   “小白眼狼。”他小声嘀咕道。   半月宗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因着东方鹤毕竟受了伤,楚寒只简单地做了一些肉粥,还一些菜。   毕竟一直都在国外,他嘴又挑,时间久了厨艺自然也就上来了。   他把饭菜都端到了桌上,让东方鹤试试合不合胃口。   之前东方鹤是爱吃的,只是楚寒却拿不准现在这个东方鹤习不习惯。   毕竟修真界里好东西应该不少,对方又是个魔尊,楚寒真没有多少把握自家小孩还能不能吃得惯。   于是他语气不自然地找补道:“大菜我也是会做的,等你之后恢复好了再吃。”   东方鹤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粥却有些迟疑,他很早就辟谷了,这些年一直都被那件事压着,很久都没有接触过食物了。   他都有些快忘了,自己也还是个人。   就算是修真界的仙人偶尔也会贪图口腹之欲,可他是魔尊,魔道从来都没有这些东西,他们喜欢的鲜血和生肉东方鹤也难以接受。   堕入魔道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为他这个魔头烹饪膳食。   东方鹤许久没有动筷子,楚寒便问道:“怎么了?”   他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肉粥,猜测道:“呃,魔道不杀生吗?”   东方鹤定定地看着他,道:“你如果知道我都做了什么,你会后悔今天这一顿饭的。”   对普通人来说,这顿饭并不容易,还有荤腥。   对方花了大价钱来款待他。   面对这些东西,他居然有种羞愧感。   楚寒搞音乐时那股中二劲又出来了,笑道:“我从不做后悔的事。”   他随意揉了一把东方鹤的头,道:“好了,别想那么多,吃饭。”   东方鹤身体下意识地一僵,而后逐渐放松下来。   从来没有人敢摸魔尊的头。   只是他好像也不怎么介意。   那粥很烫,他浑不在意地一口口吞咽着。   灼热的感觉顺着咽喉一直延伸到内里,和那天雪地中,他最后感受到的暖意一样。   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就好像他也可以被救赎。   吃完饭后,楚寒便督促着他尽早休息。   这种感觉很奇特,不过修行之人也不用睡觉。他虽然有时也试着休憩一会儿,但每每总是梦到过去的事,而后突然惊醒,因而后来也不怎么睡眠了。   他推脱不过,便也躺在了床上。   他本意为又是一夜无眠,或者是在冤魂们的哭喊嚎叫中醒来,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睡得很沉。   一夜无梦。   ……   本来楚寒是想要直接带着他回武林看看的,然而那节目还有一期不能走,只能先把这段工作结束掉。   去之前楚寒太过担忧他,反复叮嘱了他几次,生怕他露馅。   后来却又说,露馅也没关系,但一定不能让自己委屈。   他有些失笑,这些人究竟把他想成什么了。   他虽然武功尽失,但到底曾经也是个魔尊,伪装做戏还是会的。   他跟着他们来到一个古怪的地方,那些东西他虽没见过,却莫名觉得熟悉,好像他本来就知道该如何使用一般,没露出什么马脚。   他们说那是什么直播间,他虽然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举手投足间却自然地多了一份慎重。   因着他受伤了缘故,所以他们组的表演他并不参与,只是全程呆在房间里坐着观看就好。   他虽然不明白原因,但还是配合着。   他并不知道,直播间的弹幕都快炸了。   【呜呜呜,小白鸟果然憔悴了好多,脸都白了】   【气死我了,到底那些人对他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把人逼得自.杀啊?】   苏陌烟虽然已经很快地处理了,东方鹤神智失常胡言乱语的消息并没有被人知道,但他疑似自杀的举动还是泄露了些许。   虽然乐队并没有承认,但这个小道消息还是扩散地很广。   有人猜测他这个举动是因为抑郁,可奇怪的是所有人都知道乐队的人对Bai很好,就像家人一样,根本不可能是受到了欺负。   这时候忽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评论,说的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果然,那些事情还是对他有影响啊”   “真的难受,明明那不是他的错,为什么要那么对他”   “我就知道武林不是什么正常人呆的地方,果然把人压抑得都抑郁了”   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评论却又不说话了,总是说一半留一半的吊人胃口。   后来就有人说这些评论都是一个地方的,应该是Bai在自己国家的时候受了委屈,所以才会有这种举动。   而且还有人扒出来之前的图,说其实Bai在他的国家风评一直都不好,说他脾气大耍大牌,一直都是全网黑的状态。   而且有人送他的食物和水也做了手脚,里面还放了针。   这些旧图一下就点燃了网友们的怒火,众人怒斥他们不识货。   “不是,我就纳闷了,你们说这张脸耍大牌发脾气,你们自己信吗?他明明那么乖!”   “眼瞎的*国人。就离谱,居然还有人和我说他很疯,我真求他睁眼看看,小白鸟明明是情绪最稳定的那个好吗?居然还网暴他,我气死。”   “他们网暴他的原因居然是他拒绝打拳,那种运动又会流汗又很危险,说不定会受伤,他拒绝又怎么了?”   这边的网友主打就是一个溺爱。   那边网友也发现了这些人对东方鹤过于娇弱的印象,两方人此刻都觉得对方离谱得过分。   偏偏隔着网线和墙,语言又只靠翻译器,大多数人又是打一炮换个地方,吵架都吵不清楚,两方的误会就更加深了。   因而这边的观众对Bai就更为怜爱了。   【没事就好,真的吓死人了,队长一定要把人看住啊】   【他身体能撑得住吗?说真的现在在医院里呆着比较好吧?录节目的话身体能坚持住吗?】   【谁说我们小白鸟耍大牌的让他过来看看,我们小白鸟明明那么敬业,到底要怎样他们才能满意?他已经做到最好了】   东方鹤并不知道这些。   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多的凡人了,有些新奇,也有些紧张。   一开始他还是正道弟子时,凡人们敬仰他,感激他,后来他成了魔头,即使从未对他们下过手,他们仍是厌恶他,畏惧他。   他并不怨恨他们。   他做错了事,这也是他应得的。   而这是他第一次,站在他们之中。   一个人坐在他旁边,自然地往他腰后垫枕头,说这样可以让他靠的更舒服些,他有些僵硬地不知怎么回应。   节目里开始打分了,似乎他们的成绩并不怎么好,有人小声安慰他,其实只是档期有冲突,他们该离开了,并不是真的成绩差。   他们把他当做全然的新人那样对待。   东方鹤有些听不懂,但他依稀觉得,他似乎被这些凡人当成了孩童一般对待。   这种感觉再一次打破了他的认知,他整个人都有些茫然。   陌生人的善意让他感到了一种深深的羞愧。   观众们也发现了他有些生疏地反应,既觉得可爱又有种心酸感。   【大家都好好啊……】   【他这个反应真的很可爱,怪不得大家都想逗他,但是也真的很让人难受,明明只是那么小的事情,随手就做了,他以前难道从来没有感受过乐队外的人的善意吗?】   【一想到那些评论我就觉得离谱,到底是什么人才能对着这么乖的一张脸说他是疯子啊?不知道这种话很伤人吗?】   节目很顺利地进行着,上午的直播和录制很快就结束了。   午饭时众人点了外卖,有人来探班带了汤过来,那人也给东方鹤倒了一小碗。   东方鹤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很认真地喝完了那碗汤。   他喝的很优雅,也很快,那么烫的汤他也不吹吹,直接灌,旁边的人都有些龇牙咧嘴,急忙说汤很烫,让他等等再喝。   苏陌烟有些担忧地问他:“烫得不疼吗?下次等凉了再喝好吗?”   他想到Bai和他描述的那本书里他依稀能记起来的内容,心下只觉得更心疼了。   这也算疼吗?   东方鹤有些茫然地想。   他堕魔之后灵力很充足,一般的小伤自己就能恢复好了,因而他也善于忍耐。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居然连这种极细微的痛楚也有人为他在意。   他突然有些贪恋这种感觉,一时居然有了不想恢复的念头。   如果能一直就这样下去,好像也不错。   夜晚入睡的时候,他禁不住这样想着。   节目录制的很顺利,下午分房间的时候因为他还受着伤,众人一致决定让他单独睡一间房。   “你应该不怕黑吧?”有人居然还这样担忧地问他。   “一个人睡能行吗?”   “你在问我吗?”他睁大了眼睛迟疑道。   他在修真界那么久的岁月里,还从未有人担忧过嗜血残忍的魔尊会不会怕黑。   弹幕也刷得飞快:   【笑亖,小白鸟迟疑:你说我?】   【真的好奇在这群哥哥眼里我们小白鸟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感觉应该是把他当儿子看了……你们怎么比粉丝还要溺爱啊?】   第二天他们睡觉的花絮也被剪了出来,不出意外这种节目里总会有几个整晚打呼噜的,自然也被剪了出来,观众们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有人庆幸,幸好Bai那个伤患没和他们住一间,要不休息都休息不好。   然而花絮转到Bai的房间时观众们就都笑不出来了。   Bai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一直都在乱动,身体紧绷着,伤囗似乎都被撕裂了,冷汗涔涔,却并不说梦话,整个挣扎过程中都很安静,即使是观众这样的旁观者都感到压抑。   剪辑下他似乎惊醒了几次,每次的神态都很茫然,都是有些警惕地观察了一会周围,而后才有些大梦初醒似的反应过来。   后来他也不睡了,干脆起来。   他不住门乱晃,只是安静地坐在黑暗之中,等着天一点点地亮起来。   整个他的部分都让人觉得压抑。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楚寒脾气那么差了,如果我的人让别人欺负成这样,我也会发飙的】   接下来就是回武林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里毕竟还是离不开人,因而苏陌烟和Jaylan留下,楚寒带人和东方鹤回去。   Jaylan本来也想跟着的,可是苏陌烟一人确实太过忙了些,因而便也留下了。   “有什么事一定要打电话,别再一个人扛着了。”Jaylan反复叮嘱东方鹤道。   楚寒拍了他头一下:“少操心,有我在,能有什么事。”   离开前楚寒认真地询问了东方鹤的意见:“你真的决定要去武林吗?你如果不想见叶鸣霄的话,   我们就不去。”   而东方鹤也有些担忧,武林应该类似于仙门的地方,楚寒一个普通人去那里,真的能行吗?   他现在没有灵力,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的话,他也许根本护不住楚寒。   楚寒反复保证了他一定会没事东方鹤才半信半疑地同意楚寒送他过去。   出发前楚寒特意给叶鸣霄打了个电话通知,让对方别乱跑,省得他们过去找不到人。   楚寒问东方鹤要不要和叶鸣霄说话,或者视频。他解释了一下视频是什么,东方鹤只是淡淡地拒绝了。   他们之间血海深仇,没有必要再说些什么了。   那边叶鸣霄一头雾水地挂断了电话,只觉得哪里都古怪。   离谱。   而且明明云归和他才是最熟悉的吧?为什么都是外人给他们传话啊?   他们才都是武林的人啊!   而且电话里楚寒居然还警告他,让他不准对云归出手。   云归不发疯对他们出手就算好的了好吗?   于是他不客气地回怼对方:“你先保证云归不发疯再说。”   他如果动手纯纯是为了自保。   他和云归完全不一样好吗?他多热爱和平啊。   武林确实忙得走不开,正好墨子容有空,叶鸣霄就让他去接人了,毕竟楚寒一个外人,省得他找不到路。   然而事情就坏在这个上面。   楚寒的车开得很快,上次来了之后设备也记下了路线,因而很快就到了,遇到墨子容的时候已经到了武林了。   墨子容想和云归切磋很久了,见到他简直像条亲热的小狗,自己就蹭了过来,完全没有注意到云归愈发僵硬的神色。   “这里不是仙门吗?怎么也会有魔道的人?”他震惊地喃喃道。   墨子容听到了这句话却没怎么在意,分系脑子不正常的多了去了,在他眼里云归也没有多正常,偶尔说几句疯话也可以理解。   因而他只是自顾自道地兴奋道:“云归!要不要和我切磋一场?”   魔道中的切磋,实际上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这个人虽然装扮变了,但他还是认出了这个人。这人是墨子容,魔道里罕见的有脑子的人,为人阴损,手段狠厉。   只是奇怪的是墨子容居然喊他‘云归’,这是他在踏云门时的名字,早已无人记得了。   他如今武功尽失,一丝灵力也无,根本不可能打败魔道的人。   而他仍是笑道:“本座从前既杀过你一次,现在也杀得了你第二次。”   那笑意有些古怪,明明仍是云归的脸,墨子容却感到有些莫名的陌生,只是他也没有多想。   至于云归的话——分系的疯子谁还没说过胡话?   正常。   楚寒这时才下了车,问道:“怎么了?”   东方鹤并不回答,只是低着声音对楚寒道:“你先走,去找叶鸣霄。”   楚寒本能地觉得有些古怪,因而迟疑道:“我和你一起去找他吧?”   来都一起来了,这还分什么先后?   “不,你先走,要快些。”东方鹤道,他忍不住有些贪恋地看着楚寒,最终还是闭了闭眼,说道:“我遇到了熟人,要叙叙旧,一会就过去。”   他知道,魔道的疯子们虽疯,但是打架上头时不会刻意为难几个凡人。   因为相比于折磨凡人,他们有更大的乐子要享受。   “一定要找到叶鸣霄。”他道。   叶鸣霄虽然和他过不去,但一定会保护普通人。   楚寒一头雾水地上了车,墨子容也一头雾水,疑惑道:“你们不一起吗?”   “不,我来陪你打。”东方鹤笑道,眼底透出惊人的疯狂。   哪怕是同归于尽,他也要让魔道的人死。   “来吧。”他淡淡道。   云归主动要留下和他切磋,墨子容简直感动。   “好!”他也笑着回应道。   ……   叶鸣霄看到楚寒的时候疑惑简直要具象化,他不解地问道:“云归呢?”   不是说云归出了些问题,怎么这人自己一个人来了?   “……在叙旧?”楚寒也有些不确定地回答。   沈南尘疑惑道:“云归也没离开多久吧?真的有必要叙旧吗?”   叶鸣霄皱眉,更疑惑了:“他们叙的哪门子的旧?”   叙述墨子容怎么挨揍的吗?   这样叙旧真的不会尴尬吗?   叶鸣霄越想越觉得古怪,干脆把宗门事务一丢,也不管了,直接去接人。   然而到了地方叶鸣霄才发现他俩居然打了起来。   本来这在武林是蛮寻常的事,尤其是放在云归身上就更正常了,然而不正常的是云归明显下了死手!   这又不是比试,这么认真做什么?   叶鸣霄简直大惊失色,感到一种熟悉的头疼感:“云归!停下!”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   这两人该不会是说着说着说急眼打起来了吧?   他就说有什么好叙旧的!   幸好两人都没拿什么武器,叶鸣霄一个闪身插了进去,勉强暂停了这场比试。   他能感到云归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参与进来的时候猛地收了手,不然叶鸣霄根本制不住。   墨子容稳住身体,居然还在那里笑:“云归,你果然藏了很多东西啊……”   叶鸣霄简直想兜头给他一瓢凉水,刚刚他都差点死了,还在这里火上浇油。   对云归他就没那么客气了,无奈道:“墨子容他一个分系的就算了,你怎么也认真了?”   云归沉默的看着他,叶鸣霄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云归这种眼神盯得他有些心慌。   叶鸣霄抿唇安静下来,不动声色地把墨子容和赶来的沈南尘、楚寒护在身后。   云归漆黑如兽瞳的眼眸中仿佛不带一丝情感,沉沉地看着他。   “你和魔道的人一起了?”他勾着唇道,声音有些轻飘飘的。   这明显就是云归发疯的前兆。   叶鸣霄怔住,缓缓地:“啊?”   什么东西?   他皱着眉头,表情微妙道:”……疯了这么多年你的脑子终于不正常了?”   云归盯了他一会,久到叶鸣霄都开始有些冒汗了,才忽地自言自语般道:“你不是他。”   叶鸣霄面对他时,从来不会有那么轻松的神色。   如果是叶鸣霄站在这里,只会恨不得立刻动手,亲自将他大卸八块。   这人虽然对他也有警惕,但从始至终都没有杀气。   这个人不想杀他。   刚刚他和墨子容交手的时候就发现了,不过因为对方是魔道的人,他也没有多想,因而现在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不是谁?   叶鸣霄感到莫名其妙的。   他现在明白楚寒电话里说云归不对劲是什么意思了,果然很古怪啊!   他低着声音对楚寒道:“我感觉我也整不了啊,这癔症有点棘手,要不你去大医院看看呢?”   楚寒无言地看着他,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无语’。   “好吧。”叶鸣霄硬着头皮问道:“呃,你想坐下来聊聊吗?我那有茶。”   “是半月茶吗?”东方鹤突兀地问道。   叶鸣霄有些没反应过来,迟疑道:“……啊,是。”   半月茶是半月宗独有的茶叶,别的山上都喝不到,不过也只有他们半月宗的人爱喝。   “那走吧。”东方鹤道,他的声音很轻,后半句话几乎没人听到。   他说:“我已经等不及了。”   堕入魔道的那些过往岁月里,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品过故人的茶了。   ……   半月宗。   屋里只有叶鸣霄和云归两人。   “你想和我聊聊什么?”云归看着他,神情似乎有些怀念,叶鸣霄不确定那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一时有些卡壳,当时只是缓和气氛随意说的话,谁知道要说什么啊?   他有些干巴巴地开囗:“呃,我现在是该叫你东方鹤还是云归啊?”   这是并不是一个高明的话题,生硬地好像在问‘你觉得今天天气如何'一样,有些尴尬。   不知道为什么,叶鸣霄总觉得云归这好像并不是简单的犯病,他身上有些东西太过沉重,叶鸣霄只是作为旁观人都有些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感到一种隐隐的悲伤。   云归一怔,转而笑道:“叫我云归吧。已经很久没有人那么叫我了。”   怎么会很久,两个月之前不才刚刚喊过吗,叶鸣霄暗道。   “姜澈最近怎么样了?还好吗?”云归平和地问道。   叶鸣霄只觉得摸不着头脑,云归人疯了居然还能惦记着姜澈。   “那小子好的很,你的孤舟他使得很顺手,没给你丢人。”叶鸣霄道。   “……‘孤舟’?”云归沉吟片刻,松开了眉头,道:“是了,时间太久了,我都有些忘了,那把剑确实叫孤舟。”   叶鸣霄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道:“你回来一趟,不去踏云门见见清渊掌门吗?“   “师尊还活着?”云归轻笑道:“啊,那很好啊。”   “我就不去了。”他垂着眸子。   他无颜面对踏云门的人,也无颜见师尊。   ……‘师尊’?   这个称呼有点怪怪的。   倒也不必这么敬重师长。   一时没再有什么话题可聊,两人都沉默了很久。   云归抿了一口茶,闷闷地笑道:“你的茶还是一如既往的苦。”   “和我第一次喝到的时候一样苦。”他道。   叶鸣霄有些莫名其妙,之前各派关系紧张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坐下来喝茶的机会,后来各派缓和后,因为半月茶实在只有半月宗的人自己喝的惯,他们待客时从不用此茶。   如果不是云归这次要求,叶鸣霄也不会用半月茶待客。   因而这应该算是云归第一次喝半月茶,哪来的‘一如既往’呢?   叶鸣霄虽心有疑问,到底还是没有问出来。   和一个脑子出了问题的人计较这些做什么,随他胡说就是了。   云归道:“你知道吗?第一次喝你的茶的时候,简直要被苦的哭出来。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你是故意刁难我。”   “后来师兄和我说,半月宗的茶水最淡,不苦不涩,我才知道原来你真的是在为难我。”他笑道,语气却并没有埋怨的意味,更多的是一种怀念的神色。   “其实你从一开始就很讨厌我。”他道。   叶鸣霄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道:”‘不苦不涩不为茶,苦尽甘来是好茶’。他应该是喜欢你的。”   所以才会用自己的好茶来款待。   那并不是为难。   云归有些愣怔,他像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释然。   那种情绪太过复杂,聪慧如叶鸣霄,一时居然也难以看懂。   “这样吗。”云归苦笑,像是一种解脱,又像是坠入了更深的深渊。   他低垂着头,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喃喃道:“你劝过我回头是岸的,但是那时候太迟了,   我早已下定了决心,再也回不了头了。”   叶鸣霄没说什么,他有种感觉,云归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他并不需要谁来回应,也并不是为了讲给谁听。   他只是想要把这些话说出来而已。   “抱歉。我知道你试图救过我很多次,可我已经没救了。我并不是贪心,我就是,没救了。”   “我杀了很多人,对不住,让你亲眼见到杜聿风死在我的手上。你那时候应该是恨极了我吧。”   “杜聿风死前有让我给你带句话,我那时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他说,师兄,对不起,我是鬼迷了心窍,我不该不听你的话……”   “抱歉,再后面的我也已经听不清楚了。”   云归的声音低低的,有些打着颤。   叶鸣霄安静地听着他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心里暗暗决定要把对杜聿风的重视再提高一个档次。   他早该知道杜聿风那小子生来就是为了给他添麻烦的!   叶鸣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云归,他心下琢磨着要不把杜聿风那小子薅过来让云归看看?   还是算了,别把人刺激得脑子更乱了,到时候楚寒绝对又要闹。   云归抿了一口茶,半月茶的茶水苦得他几乎想要颤栗。   “其实我当初也后悔过,后悔那时候不该有私心,不该那么嫉恨师兄,才会被那东西钻了空子……”   “不过后来我又觉得这样也很好,不然那些事情要谁来做呢?”   他抿着茶水,有一搭没一搭,语气淡淡地说了很多。   大部分都是叶鸣霄听不懂的话,但是他却莫名地心情沉重,并不打断,居然也听完了全程。   云归说了很多,杯中的茶水也见了底。   “仙门….…现在还好吗?”云归最后问道,唇边带着浅淡的笑意。   “嗯,哦,你说武林啊,蛮好的,就是事情太多了,等圣玉枫他们还有其他小辈成长起来就好了。”叶鸣霄道。   他想了想还是添了一句:“杜聿风那小崽子也挺好的,就是更加没脸没皮了,之前还说什么时候你也能送他一把剑就好了。”   “是吗?”云归笑道,这次叶鸣霄看出了几分真心实意来,“那把‘长风’给他吧。”   叶鸣霄本想拒绝,毕竟这也太过贵重了,但是看着云归的样子,他莫名地就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于是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答应道:“好。”   “多谢款待,你的茶很好。我要走了。”云归道。   “这就走了吗?你的问题还没解决吧?要请长老们来看看吗?”叶鸣霄有些担忧地问道。   “不必了。”   “那你去哪?回踏云门吗?还是回武林外面?”叶鸣霄问道。   “回哪吗?”云归歪了歪头,神色中罕见地有了一丝轻松的意味。   “回——我该回的地方。”他道。   他站起身来,却并没有站稳,晃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叶鸣霄动作极快,直接将人揽住,然而云归似是已经昏过去了。   叶鸣霄有些茫然,明明云归并没有撞到哪里,怎么会忽然昏过去?之前和墨子容打的时候不还挺生龙活虎的吗?   他急忙把脉去探,然而奇怪的是却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只能把楚寒叫了进来,简短地说明了一下情况。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云归忽然就晕过去了,按理说不应该啊?”叶鸣霄道。   楚寒想到之前的情况,心下隐隐有些预感,倒是没有像叶鸣霄担忧的那样当场发飙。   “他没事吗?”楚寒问道。   “应该是这样,很奇怪。”叶鸣霄皱眉道。   “那应该是好了。”楚寒道。   叶鸣霄迟疑地发出了疑问:“啊?”   这简直比苏陌烟当时打电话说,云归这样是不是你们分系的人在背后扎小人还要离谱。   “那好吧。”叶鸣霄无奈道。   因着云归之前说并不想回踏云门,所以叶鸣霄干脆在半月宗给他们安排了地方,让他们至少住一晚上休整一下再离开。   他后来又和沈南尘说了一下情况,沈南尘也摇头,表示从没见过这种症状。   “算了,别想了,也许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好了呢?”沈南尘安慰道。   叶鸣霄点了点头,便也回了自己房间休息。   ……   他这一觉睡得并不好。   他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中醒来,眼前是一张带着些许傲气的稚嫩的脸,他不知怎么的,心中竟觉得有些欢喜。   这是半月茶,他想。   对面的少年小口抿着,似是动作僵了一瞬,而后面不改色地饮下。   少年眉目桀骜,他却似乎好像听见谁在说:   …….我那时候差点被苦的哭出来'。   真的如此吗?   他抿着唇笑,歪头去看那少年的脸。   果然,那个气质孤傲的少年并没有哭,而是目光挑衅,像只怎么也不服输的狼。   眼前模糊起来,似乎是过去了很久。   他依稀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喊,嘶哑得不成样子:“云归!回头吧!”   他感到自己的嗓子撕裂般的疼,好像要吐出血来。   有谁也在嘶吼着,声音被狂风搅乱:“我早就回不了头了!我怎么回头!”   ….…好像有谁在哭。   他好像看见了杜聿风躺在那里,眼神黯淡着,嘴巴像将死的鱼一般开合,破碎不成段的话一点点地挤了出来:“师兄……”   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腹中爬了出来,淅淅沥沥的血滚落了一地,最终爬到了那个少年身上,消失不见。   那人双臂猩红,表情冷淡,像是做了什么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他再也忍不住,长剑穿透那人的身体,又从那人的背后穿出。   漫天的血色糊住了他的眼,他再也看不清后面的景象。   狂风刮过,他眼前的血色也一点点变得浅淡。   似乎是又过了很久,他看到半月宗救下了一批少年。   "这些都是那魔头没来得及下手的。”有人说道。   他不想多谈,只是淡淡应道:“嗯。”   他们似乎在幽冥山上,有谁在说:“这居然还有魅阁留下的东西,那魔头把魅阁灭了门后江湖上就没再见到了吧?”   他们似是想试试那笛子般的物什还能不能用,有谁吹响了笛子,乐曲悠扬。   谁料那些被救下的少年竟突然发了狂,他们匆忙应战,不得不杀了几个。   而那些尸体中,竟爬出了当初和杜聿风腹内如出一辙的怪物。   那怪物迅速地爬进了另一个少年的身体,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回不过神来。   那些少年愈发地失了神智,他们不得不把人全部斩杀。   直到最后一个少年死亡,那怪物再找不到宿主,逐渐地干瘪了下去。   场面死一般寂静。   江湖上从来没有这个怪物的任何消息,他们从不知道,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可怖的存在。   他想到了什么,这种猜想几乎要让他支撑不住,膝盖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浑然不觉,只喃喃道:“错了,都错了……”   “全部,全部!都错了啊!”   他好像听见谁在喊,声音太过凄惨,不似人声。   他忽地发现,那似乎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怔怔地回不过神来,而梦中又是数年已过。   他跪坐在一片茫茫雪地中,抬手将已冷的茶水浇在谁的墓前。   “……你一直都念叨着要喝的茶,可惜我从前恨极了你,烧尽了后山的茶树,这是最后侥幸剩下的一袋了“   他喃喃,不知在讲给谁听。   梦中他看不真切,忍不住探头去看那碑上的名字。   可眼前却愈发模糊,他再也看不清了。   他醒了。   ……   叶鸣霄怔怔地缓不过神来。   云归那些莫名其妙的话,那些沉重的情绪,他此刻终于全部都懂了。   他忍不住跑到云归门外,发疯般狂敲着门。   他鲜少有这般疯狂的举动,连杜聿风都疑惑着走了过来,问他怎么了。   叶鸣霄一巴掌把他乎开,语气不善道:“小崽子,你等着,我一会再算算你的事。”   杜聿风茫然又无辜:“啊?为什么啊?”   他有些哀嚎道:“我最近没惹事啊!”   他还要再说些什么,那边沈南尘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罕见地带着怒意:“杜聿风!”   “小崽子你给我滚过来!”沈南尘那样温雅的人,极少这般暴躁。   杜聿风动作一僵,瞬间逃得没影了。   不是,他今天明明什么都没干啊?   叶鸣霄一顿,心下也明白了什么。   门在此时开了,东方鹤走了出来,表情阴沉,笑道:“你最好是真的有事找我。”   叶鸣霄结巴似的道:“嗯,那什么……."   他迟疑好久才找到音调一般,没话找话似的问道:“你要喝茶吗?我那里还有很多。”   他几乎想要流泪。   东方鹤迟疑一瞬:“啊?早上就喝浓茶?”   “不太好吧?”他为难道。   叶鸣霄这才发现了不对,试探道:“你不记得了?”   “你指什么?”东方鹤莫名其妙道。   确实是有些奇怪,他一觉睡醒,怎么就已经换了个地方了。   “没事。”叶鸣霄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不记得也好。   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最开始设定东方鹤和原身就是一个人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