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被怪物觊觎的娇弱新娘   作者: 炙烤芝芝   简介:   一掐就红·自知娇弱所以热衷碰瓷·绝色美人受×心狠手辣·却被受稳稳拿捏·疯批黑化非人攻   【雀翎】强制锁爱   明翎爱他,却也恨他。   所以这位承了孔雀明王衣钵的帝君将他关进了银白的囚笼,白皙脚腕系上锁链。银铃悦耳,却封锁了他所有的自由。   “是不是我太惯着你了,竟然还敢逃跑?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才好呢……”   【白龙】无常勾魂   湖心莲灯盏盏,他望见神明立于灯上。   雪发银眸,一身素白,好似那天边雪,却比岸上繁花胜似锦绣。不经意的回眸,便是一眼千年。   “卿卿,活人不应见无常。”   “那我今日从此跳下,做最荒唐也最狂妄的亡魂,独得你一人眷爱,如何?”   【鲛人】海神祭品   “你是我的祭品,是他们献给我的新娘。”   庞大的鱼尾禁锢着他的腰身,黑色鳞片上宛若闪着斑驳星光,他目如夜空深邃,“所以我可以对你做任何我希望的事情。”   【王蛇】狩猎圈套   冰凉的蛇信贴着他的脸颊,黏腻的触感缠上他的肌肤,他被绑架了,无处可逃。   充斥兽性的竖瞳直勾勾地盯视着他,连声音也寒凉得悚人:“卿卿,我当了你那么久的实验体,是不是也该轮到你了?”   后续计划:触手、缅因等。   位面顺序随机,会考虑评论区的意见呼声嗷~ 第一章 无法逃脱的囚禁命运   “检测到目标出现——”   “宿主,先跑!”   幽暗的丛林中一抹全身素白的身影快速掠过,脚步透着明显的急促与慌乱。   踩在铺满碎石落叶泥地上的双脚甚至赤裸没有丝毫遮蔽,以至于此刻已经磨得伤痕累累,沾满了血污和泥泞,只能隐约瞧见往日的娇嫩白皙。   他左边的脚踝上还系着一根特制的银白脚链,几颗细小的银铃悬挂其上,随着他的跑动一路不停“叮当”作响。   “这是什么,玩得可真够大的啊……”乔语卿张开樱粉色的唇瓣,紧促气喘的同时,低声喃喃自语道。   这个世界位面进入得太仓促,系统连剧情都没来得及传输给他,甚至还一进来就给他玩这种一言难尽的。   就好像嫌他先前的任务完成得太顺利似的。   乔语卿无视脚下的痛楚继续在丛林间趔趄前行,脸上泛起快速奔跑而引起的诱人潮红,美人的娇弱喘息亦愈发清晰可闻。   直至突然间从远处传来的不属于他的另一脚步声,他思绪微闪,紧接着脚下的步伐便变得愈加的慌乱不稳,甚至慌不择路地令他踉跄跌撞入密布的树丛之中。   乔语卿身上的衣服被低矮树木的枝干勾划,扯破,浑身显得一片狼藉,可这般景象却使得旁人更易生起凌虐辱没之意。   对美好的摧毁,在某些时候即等于愉悦本身。   越发接近的脚步声令乔语卿脸色乍变,闻着那俨然来意不善的目标,他的神情变化得极快,瞬时就似彻底破碎了一般,而隐约可见的恐惧淹没于其中。   如桃花艳艳多情的瞳眸剧烈地颤抖了起来,眼前原清晰的道路也因此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的朦胧。   猝然间,一道炸开的巨响划破风声猎猎——   “啊!”乔语卿失控地惊呼,身后的压迫令他慌乱地踩空摔倒在了杂草丛生的泥地上,脚踝处传来剧烈的痛楚。   他逃不掉了。   他要被抓住了。   乔语卿伸手撑到地面上,好像要挣扎着起身的模样,却全然的无济于事。   一条银白的长鞭突然打在了他手边几厘米远的地面上,那绝对的威吓令乔语卿蓦地浑身一僵,呼吸一窒,瞬息之间的两三秒令他彻底失去了逃离的机会。   冰凉的铁链缠上他瓷白的手臂。   “不要!放开我——!!”乔语卿陡然惊惧地哭叫,然而染着哭腔不再清冷的声音却并没有得到心疼,反倒是铁链立刻被抓起,连带着他的双手被扣到了身后。   瓷白的手臂轻易地被印上了残酷的红痕。   他也彻底失去了着力点。   乔语卿的脸颊在挣动间蹭到了泥土,白皙的脸颊上因此沾上了污浊,如瀑的银发亦被弄脏,衣衫破碎暴露出内里雪白娇嫩的肌肤。   他泛红的眼眶中已在悄然间溢满了泪水,纤长睫羽终于还是支撑不住,珠泪坠下,在漂亮的脸上划出一道又一道凌乱的泪痕。   这狼狈的模样本应与他格格不入,却又偏偏透出了一股被玷污的凄美,直惹得人兴奋至极。   落在他身上的那道目光,无外乎如此。   乔语卿无助地垂着眸,刚轻喘了几口气,脸上的潮红褪下了些许,不料下一刻——   一只金丝绣着云纹的白鞋狠狠踩上他的肩膀。 第二章 锁回金丝笼里的雀儿   “唔……”乔语卿闷哼出声,痛得好像浑身都发起了颤。   他再无力挣扎,彻底跌回了泥泞的地里,满目的泪水再无遮拦,涌落不止,眼前只剩下一片无望的模糊。   踩着他肩膀的人突然俯下身子,伸手从他的颈后探到前来,随即便毫不留情地扣住了他的下颚,使力硬生生地将他向后掰,大抵是想与他对视。   但乔语卿偏生不让他如愿,颤栗着身子仍是不遗余力地逆反对方的意思。   “啊——”乔语卿忽惊猝地一叫,遍体鳞伤的疼痛被有意的又一脚全然激发——他竟是陡然痛晕了过去。   扣着他下颚的明翎乍然一愣。   感受到抵抗力度的消失,他方才抬起乔语卿那早已哭得不成样子的脸,发现其缀着细碎泪珠的双眸已然紧闭。   明翎撤下那着云纹绣鞋的脚,轻嗤了声:“娇气。”   他随手抓起锁住了乔语卿双臂的铁链,然而转身往回刚走一步,就又忽地一顿。   明翎略不满地蹙起了眉,他就是突然意识到,如果他当真一直这么拖着乔语卿,估计不用几米的路程,这娇气的人类怕不是再也不用醒来。   是真的娇气。   他又是嫌弃又是不舍,左右为难之下,他最后虽面色不虞,竟还是俯身将人公主抱进了怀里,矛盾得甚是有趣。   “宿主,你真晕了?”安生了约莫五分钟后,潜在乔语卿脑中的系统悄然出声问道。   “啊……没有呀?”   乔语卿表面依旧一副昏迷的模样,只是回答系统问题的声音,俨然与昏迷毫不相关。   甚至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语调好不轻快。   “那宿主你为什么装晕?”系统疑惑不解。   乔语卿闻言,更是疑惑:“诶,那不然呢,继续让他虐我啊?你对我的认知是不是有什么偏差,我又不是受虐狂……”   系统沉默了一瞬:“还有,那第一鞭也没有打到宿主你的身上来着,宿主你是怎么摔的?”   “咦,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碰瓷?”乔语卿娇气又理所当然地说,“而且,我不想被他继续虐,和我不想继续跑下去,是一个道理吧……话又说回来,我的身体本来就娇弱来着,你有意见喔……还是忘了?”   系统语塞,抱歉,它险些又忘了乔语卿是什么碰瓷小天王了。   乔语卿的身体娇是确实娇,而且还是那种一掐就能轻易显红痕的娇。   但他在主神空间的鼎鼎大名,可跟身娇体软没什么关系——   他那得是主神都承认的“碰瓷小天王”,碰瓷到主神身上都不知道多少回了。   系统自知自己问了傻话,幸而作为机械生命它也不觉尴尬,接着就换了话题:“既然宿主你还清醒,我现在给你传输剧情?”   “等一下。”乔语卿突然打断了它。   系统:?   乔语卿在精神里打了个轻微的哈欠,双眸沾着困顿的生理泪水,像只柔软的猫咪:“进来得太着急了,有点累,先让我睡一觉……”   话音刚落的一刻,系统就发现他真就一秒入睡了。   不是,这情况都能睡,认真的吗?!   乔语卿可不管系统怎么想,他被骄纵了那么多年,结果这回一进来没剧情不说,还被心上人一顿虐待,他比系统还委屈好吗!   ——于是他一路安眠,直至明翎将他重新带回那用于藏娇、用于囚禁他的华丽高阁。   当另一种不同触感的锁铐沾上他敏感的腕部肌肤时,乔语卿猝然惊醒。   丰富的任务经验令他维持住了昏迷原样,只是显得娇贵地像猫咪般呢喃了声。   当然,人设需要。   虽然还没拿到剧情,但他知道系统给他找的一定都是好生娇弱的。   好比先前的恐惧,先前的惊叫,先前的昏迷,都是他安排好的完美人设剧本。   “宿主。”   “他出去了?”乔语卿懒洋洋地问。   “是的。”   乔语卿这才悠悠地睁开眼,目光环视一圈打量周围环境。   他又低头盯着手腕上和脚踝上的镣铐。   不愧是金丝雀啊,牢笼、锁链,以及其他一系列配套——都是纯金的。   大手笔。   乔语卿满不在乎地晃了晃瓷白的双脚,摇得系在其上的铃铛不住清脆作响。   他恍然想到旧日的什么,还不禁“咯咯”笑了起来。   见铃铛的作响始终没有引来旁人,乔语卿总算敛下了笑:“剧情呢,给我吧。”   “宿主,那个……”却不料先前急着把剧情传输给他的系统,忽然变得支支吾吾,就好像闯了什么祸。   “我们进入的时间点好像出现了偏差。”系统说。   乔语卿脸色一变,他果然就该把“好像”两个字去掉。   如果不是闯了祸,系统这一机械生命才不会懂得什么是不好意思。   不对,闯了祸也不懂啊!   “所以?”乔语卿有些许不安。   “问题说大也不大,就是,这本身是一个二周目世界,一周目是已经维稳完毕的世界,不需要再进行任何改变——又或者说,任何改变都可能会导致已经稳定的一周目世界产生紊乱。”系统解释道。   “我们进了一周目?”乔语卿看似疑问,实际用了陈述的语气。   系统不会跟他胡扯废话,俨然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是的。”   乔语卿深吸了口气,感觉自己不太好。   “所以宿主你需要按原剧情走完一周目,然后自尽,进入二周目。”   听到那个词语时,乔语卿的双眸瞬间就含上了朦胧泪水,他微嘟起嘴轻喃:“我怕疼……”   系统人性化地轻叹:“宿主,主神不会让你疼的。”   乔语卿挪开目光,低声嘀咕:“他都不记得我是他的卿卿了,还有什么不会让我疼……” 第三章 他就是个变态   “不过,你以前不都挺靠谱的,怎么这回连定位失误这种低级错误都能犯……”乔语卿哀叹。   “应该是上一个世界的灵魂碎片执念太强,导致传输通道出了差错。”系统说。   不料一提到这个,乔语卿的双颊顿时通红了一片。   “那能怪我吗!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他、他简直就想把我做到死诶!”   乔语卿一回想就羞得不想见人了。   怎么会有那么变态的人啊……   系统偷看了一眼,发现乔语卿满脑子都是马赛克的画面,默默噤声。   嗯,主神,变态。   过了好几分钟,乔语卿脸色的热度才微微褪去,含糊地问道:“那二周目?”   系统假装自己从没看到那片马赛克,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任务自然是固定的,就是尽可能地获取目标的好感度,确保离开时能尽量带走主神完整的灵魂碎片。”   就是为了获取目标好感度,他上个世界险些就被目标做死了!   乔语卿气恼地想到。   系统继续假装自己没有看到乔语卿的异常反应,直接将一周目的剧情前情提要一股脑塞给了乔语卿。   这不是满脑子马赛克吗?   塞点剧情进去……是不是就干净一点了?   然而乔语卿剧情还没看到,倒是先打了个喷嚏:“你是不是又在偷偷念叨我了?”   系统装死中。   明翎……   粗略地过完一遍剧情后,乔语卿小声地念叨了几下这个名字。   很好听,只不过——也是一个变态。   这位真身为白孔雀,亦继承了孔雀明王的衣钵的大殿下,有权、有势、有财、有颜,看似绝对完美的对象。   然而比较奇特的大概是,最开始却是明翎先看上的乔语卿,这个有几分白孔雀混血血统的人类。   为了获得乔语卿的欢心,这位大殿下虽表面清冷,暗里却不知费了多少心力与钱财,那段时间,好像恨不得摘星星、捞月亮。   明翎当然是成功将人追到手了的,毫无意外。   在一起之后的一段日子,明翎也依旧是恨不得天天把乔语卿捧在手心里,生怕磕了碰了——谁能想到,他们的问题竟是从此产生的。   明翎过度的喜欢与占有,造成了乔语卿的疲惫。   乔语卿做不到像明翎那样,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一个人身上。   他不是一个有权有势的大妖,他只是一个人类,一个与其他人类相似的,有着丰富社交网络,习惯于群居生活的生物。   所以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身边也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因此他和明翎投入的情感根本不成正比,而明翎也总是愈发贪婪地向乔语卿索求更多的关注,阻止他将心思放在其他地方。   甚至从中干预乔语卿与别人的关系,折磨得乔语卿无法再继续承受,最终才提出了分手。   第一次分手的时候,明翎抓着他向他道歉说再也不会犯了。   乔语卿对他的感情确实不浅,而且他也知道明翎只是太喜欢他,于是他很轻易便心软了下来。   可那之后的明翎并没有遵守承诺,他的占有欲远比乔语卿想象中的要强,只要乔语卿稍微与别人多接触一点,他就会生气,有时把控不好情绪还会对其他人动用权势恐吓威胁。   这还只是表面上乔语卿所能看到的,背地里他对那些人做出的威胁和伤害早就不计其数了。   而事后,明翎又总会一副清冷中夹带着懊悔的样子,以自己过于喜欢他的理由要求乔语卿的原谅。   这样的伎俩在喜欢他的乔语卿面前总是有用的,他狠不下心去抛弃在自己面前爱得这般痴心的明翎。   但凡事总是会有头的。   那一天乔语卿不过是和朋友打闹,肢体上有了些许接触,过来找他的明翎看到之后受了刺激,直接动了手。   “明翎!快点住手!”乔语卿一张脸吓得煞白,焦急地跑到明翎面前出手阻止,可这一阻拦更是在盛怒的明翎头上添了一把火。   “怎么?怕我弄死了你的小情夫吗?”   乔语卿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漂亮的脸上渐渐显露出了愠色:“你说什么?”   他早该想到的,明翎根本没得救。   “你既然都这么想了,那还和我在一起做什么?犯贱吗?!”乔语卿哽咽了一下,甩掉了自己下巴上的手,越过他去将受伤的朋友扶了起来。   明翎原本说完就后悔了,尤其是在看到乔语卿那一巴掌下来后红掉眼眶的模样。   但乔语卿那副与自己冲突却去关心别人的模样再一次惹怒了他,当即扯住了他的手臂拽离了那里。   “放开我!”乔语卿激烈地挣扎开他的手,“我真的已经受够了!”   “你要为了他和我分手?”   乔语卿听到这里,对他的失望得愈发透彻,鼻尖的酸楚感警醒着他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连忙转过身不去看他,继续去扶自己的那位朋友。   而他沉默转身选择无视明翎的那一瞬,成了所有噩梦的开端。   明翎无法接受乔语卿因为这件事和他提出分手,更加无法接受他默认自己是为了别人要和他分手的这一事实。   一想到乔语卿可能即将和别人在一起,他就连冷静思考都做不到。   他当着众人的面将乔语卿强制绑回了家,没有人敢阻止这位大殿下。   乔语卿以为,明翎和他总有会有结束的一天,可是他还是将事情想得过于简单,没能预料到明翎竟动用了权势,将他强行囚禁到了打造好的牢笼里。   被囚禁、被折辱,并且多次逃跑未遂,后遭遇更可怕的折辱,一周目的乔语卿,最终选择了自尽。   此刻的乔语卿只是感慨——果然变态!   然后一想到自己还要把逃跑未遂后的原剧情走一遍,乔语卿委屈又无助。   他爱了那么久的人,他却还要清醒地遭其折辱。   生气!他一定要秋后算账!   系统见状安慰道:“宿主你不用那么担心,先前的世界不都证明了,虽然主神大人的灵魂碎片没有记忆,但他们都还始终爱着宿主你。至于原剧情什么的,最后还不是雷声大雨点小了。”   乔语卿的恃宠而骄并没有因为恃的对象不在而有所消失,甚至变本加厉:“我要找他算账,什么时候还跟程度有关系了?” 第四章 你再逃,我就废掉你的脚   系统经过飞快的演算,最终发现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即使贵为主神的某位,还不是把这娇雀儿宠到了天上去!   他想算账,有谁真的能说不?   “宿主,目标正在靠近。这之后我会减少出现的频率,以防主神察觉到我的存在。”系统说,“再次提醒,一周目世界,宿主只需按原剧情完成,不需要衍生任何支线。”   “知道了。”乔语卿轻应了声,随即熟练地调整姿势,倚靠着笼子里用棉被毛毯筑起的柔软小窝,合起眼装作沉沉睡去的模样。   落地窗外的日光透过窗前遮挡的薄纱,刺目的光线变得柔和,落在屋内的各个角落,悄悄生起丝缕暖意。   唯有那金丝笼仍泛着丝丝寒意。   美人的青丝撒了满地,阖着眸沉睡,安详的睡颜如披了漫天霞光。   明翎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幅画面。   他微微一愣,后悄无声息地迈步走近,手掌抚在乔语卿的脸颊上,以拇指轻柔摩挲。   乔语卿这样安静乖巧沉睡的模样让他的记忆有些恍惚,就好像以前一样。   仿佛在他身边醒来后的乔语卿,依旧会在与自己对视的时候满脸羞涩地落荒而逃。   而后在他一直不肯转移的注目下,又红着脸像只小猫一样躲回他的怀里,因自己对视的败落而不甘心地炸着毛凶他:“看什么看!?”   想到这里,明翎的神情逐渐落寞了下来。   他打开笼锁,踏进了笼中,并不避讳地一起坐进筑起的柔软小窝中,再微微一侧身便伸手将沉睡的乔语卿揽进了自己怀里。   明翎垂眸凝视着怀里的人儿,目光愈发深沉。   他们不该变成这样的,他们本应该像他计划里的那样痴缠一生,就连死都应该要死在一起,葬在一处。   明翎的手臂无意识开始收紧,面部表情逐渐显露出疯狂的姿态,清明的眸子渐渐覆上猩红,从眼底深处溢出寒意,透着阴狠与暴戾。   他的动作终于是猝然惊醒了乔语卿,宛若刚苏醒的美人颤颤巍巍地睁开双眸。   先前的逃跑与折辱在乔语卿的身上弥留下数不清的痕迹与清晰的痛意,在明翎的触碰下更是蓦地激起了他身上的痛意,面色骤然苍白,从眉头开始缓缓皱成一团,身体也开始发出颤抖。   “唔……”   乔语卿勉强才睁开眼睛,他被身上的痛意摧残得思考迟缓,反应了好久才意识到挡在自己眼前的是明翎的身体。   可即使是恐惧与嫌恶,也总归没有力气去推开他,能做的似乎只有重新闭上眼睛。   听到乔语卿的嘤咛声,明翎亦猝然惊醒,忙放松了手臂上的力道。   他低下头用手指轻轻梳理了一下乔语卿那因混血而拥有的相似银发,将它们别到耳后,紧接着手指停留在他的耳廓上摩挲几下,又缓缓游移到他的脸颊上。   察觉到怀里的爱人不停颤抖着肩膀,他俯首温柔地舔舐那些伤处。   “卿卿……你别再逃了好吗?”   就连声音也变得过分的温柔,仿佛先前经历的一切暴虐都只是幻觉一场。   明翎将乔语卿怜惜地抱在怀里,仿佛倾尽了自己所有的温柔吻到他的颈侧,又轻轻扭过他的脸,吻到润泽如丹朱的唇瓣上。   这一系列反差巨大的动作并没有令乔语卿感到陌生与诧异,他强忍着想要推开他的冲动,除了止不住的哽咽外一声不吭。   他并不是不想,他只是不敢再在这种时候反抗明翎了,即使这个男人此刻所有的动作都温柔到了极致。   而明翎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他的观点。   明翎弯下眼眸漾出漫漫柔情,语气轻轻的,仿佛怕惊动了怀里的人一样,然而说出的话语却只会让乔语卿感到毛骨悚然。   “卿卿,我没有你活不下去的……你要是再跑的话,我真的会废掉你的脚。”   这温柔的声音,却几乎扼制住了乔语卿呼吸的频率,他不敢做出任何的回应。   然而一直的无声还是令乔语卿轻皱了一下眉头,他抬眸小心翼翼地望到明翎的脸上,发现那幽深的金色眸子里,似乎凝聚了所有的注意力在他身上,而流淌着迷恋也未曾被削减。   那是已然病态的情感。   乔语卿很快又垂下了眸,不敢多看,而一直抿紧的双唇突然松动了一下,发出了一个非常轻的音节。   明翎没有听清楚:“什么?”   乔语卿将自己的脸偏到一旁,蕴含着颤音:“……疼……”   “卿卿,你乖一点,就不会再疼了。”   乔语卿没有应。   .   那一次的逃跑俨然耗去了乔语卿极大部分的精力,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再有什么破格的举动。   虽然他依旧对明翎爱答不理,但仅是乖乖待在这里的这件事本身,也足够让明翎不用暴虐的方式待他了。   这天,安静倚靠在几团软枕里的乔语卿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书页,沉溺在故事里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身旁多了一个身影。   明翎待在一旁等了许久都没盼来他一个眼神,耐性渐渐被消磨掉。   于是他伸手抽走了乔语卿的书,在他那张漂亮的脸上露出不悦神色转向自己的时候,立刻将人搂入怀中,使得乔语卿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影子里,倾身吻住了即将斥责自己的嘴。   乔语卿忽然害怕地颤栗了起来,明翎的亲密触碰令他又一次想起了那些暴虐的过往。   他用力地推开了明翎,紧绷着身体,声音掺杂进微弱的哭腔:“明翎,不要……”   明翎被他推开后,面色几经微变,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俯下身在他侧脸上吻了吻,两人的银发沉默交织。   乔语卿并不知道明翎的心情究竟经过了多少次的变化,他只知道自己多在这个一周目待一天,他就多一分概率被憋死!   连亲都亲不了……   只要亲密一点点,他都要为了原剧情和人设装作挣扎的模样,推开明翎。   好委屈啊。   明翎能不能偶尔也不用那么照顾他的想法,来点标准的强制爱?   虽然不想被做死,但再不亲亲他也会死的!   事到如今,乔语卿只好赶快走完一周目的剧情。   他眸光微转,垂得头摇晃了几下自己的脚,便听得清脆的铃声响了几下。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腕上脚链,小声说:“明翎,它好吵。”   明翎没有回答他什么,但那双弯下的眼眸里所含的那抹未达到眼底的笑意,已经足够表明他的意思了。   乔语卿知道,明翎能够因为喜欢他而在某些事情上让步,但涉及到任何会失去他的事情都不会做出丝毫退让。   乔语卿没有因为被拒绝而耍性子,他早就知道明翎不会答应,而且他的目的本来就不是这个,他退而求其次似的轻声说道:“那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好不好,我好久都没和你一起出去了……”   明翎稍有一点迟疑,没有立即答应:“你想去哪里?”   “就到附近的城市吧,你知道我不喜欢总被关着,我最近……不也没有跑了……” 第五章 强制占有   明翎在乔语卿有意无意的委屈和撒娇下还是退让答应了。   他换下了惯常穿着的复古衣饰,束起长发,无声垂眸的侧颜精致得当真宛若神迹。   乔语卿蜷在车里,透过窗玻璃回望那华丽的府邸。   再华丽,也不过是关押他的监狱罢了。   约莫两个小时,轿车越过了进入某市的指示标,路旁的风景忽然一改方才的清幽,浓重的工业气息扑面而来,一眼望去几乎全是人工的作品。   乔语卿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多久没有来到聚满人群的地方了,看着热闹的街道,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嘈杂声响,终于觉得自己生命开始在流动。   他抑制不住内心的躁动,转头看向明翎,小声说道:“明翎,我想下去走走。”   “这里人太多了。”   乔语卿没有放弃,再一次说道:“我想下去走走。”   “……” 明翎拗不过态度坚决的乔语卿,而且乔语卿这段时间的乖顺也令他的态度软化了些,不久后便投降一样地发出一声轻叹, “那你要抓住我的手,不能放开。”   乔语卿对于这个提议并不满意,沉默了好一会儿,但又架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最终还是点了头。   明翎紧紧握住乔语卿的手走下了车:“你想去哪里?”   “我只是想走一走。”   如果能亲一下更好,乔语卿心想。   但他又清楚地知道不可以,人设的崩毁很可能导致一周目的异化,太难了……   二人行走的路上来往人流众多,有几次乔语卿都差点与别人碰到肩膀,让一旁的明翎脸色极差。   不仅是因为他不喜欢别人触碰到乔语卿,还有一个原因是清冷的白孔雀向来喜静,而不喜欢拥挤的地方。   但乔语卿难得有兴致和他走在一起散步,他也不想扫了兴致。   而且乔语卿近来很乖,没有任何逃跑的迹象,他便任由他去了。   他们在路上走了约莫两个小时,天色也都渐渐暗淡,然而乔语卿却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最后还是明翎心疼他累到,自己强行拉住了他:“卿卿,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先去酒店用餐,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出来好吗?”   乔语卿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但面上透出些许的不安。   他表现出的忧虑果然得了应验——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最高级的酒店套房,眼前的白孔雀还是一个无法理解的疯子……   “明翎,不要!不要呜……”乔语卿被他推倒在床,这回无论如何的哭闹,都没能阻止强制的发生。   漂亮的青年被钉死在床上,哭了满脸,银发交缠,暧昧横生。   中途被乔语卿故意叫出来的系统发现自己只有满眼马赛克,骂骂咧咧地又走了。   事后,乔语卿目光无神,宛若崩溃地躺在床上,眼底最深处却藏着一丝明翎看不到的亮光:“系统,他终于肯强制爱我了,好感动。”   “你不才骂他要做死你。”   “做死是一个程度问题,但是我有皮肤饥渴症啊,不做也会死。”乔语卿小声嘟哝。   系统:……   你是主神的大宝贝,你说什么都有理。   他们在一张床上共眠。   直至夜半。   或许是身边过于安静,下意识令明翎惊觉地睁开了眼,   他蓦地发现怀里的人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翎的脸色骤然变得如寒霜冰冷,唤了几声“卿卿”却始终没人回应。   最终走到玄关,看到了那扇敞开的大门,明翎又联想起乔语卿这段时间的异常乖巧,终是顿悟。   果然还是不乖,还是想跑啊……   竟然还委屈自己装乖讨好,以桥正里是不是还得夸他。   “卿卿,你就真的那么想死吗……”明翎满目冰霜,低声嗤笑道。   .   早早便从酒店逃离出来的乔语卿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色连帽卫衣,用帽子盖住了自己那头显眼的银发。   他的神情很放松,丝毫没有即将被满世界追捕的紧张感,享受起了此时的自由。   他坐在驶离这座城市的大巴上,用头靠着车窗,漫不经心地观赏外面算不上多美的景色,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在看什么风景,他只是喜欢这种正慢慢远离明翎的感觉。   他会逃得很远,一直逃,一直逃,就算用一生的时间来扩大他们之间的距离,他也愿意。   只可惜就像先前他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和明翎顺利分手一样,这一次也低估了他的疯狂与执着。   仅仅是在他离开酒店后不到六个小时的时间里,有关他的报道便出现在了各大媒体的报道中,其内容更是荒唐得令乔语卿发笑——乔氏大公子乔钰熙涉嫌杀害其弟乔语卿,目前乔语卿的尸首下落不明,嫌疑人乔钰熙暂被拘留扣押,等待案情查明。   乔语卿陡然呼吸一窒,遍体冰凉,无意识地颤抖了起来。   他太可怕了……   明翎阻止不了乔语卿逃离自己,但是他能够让他主动回到自己打造好的牢笼里。   明翎知道,乔钰熙是乔语卿最亲近的亲人,乔语卿断不可能放着乔钰熙不管。   .   一辆豪华轿车停靠在了人流稀少的街道旁边,那里站着一位身穿灰色连帽卫衣的银发青年,他神情淡漠地迈了几步走到车身后方,打开了后排的车门。   见到里面的男人时,乔语卿一直努力保持平静的表情还是闪过了一瞬的崩塌。   明翎在他半只脚踏入车内的时候便用力将他拽了进来,故意让他狠狠跌进了自己怀里:“你倒是能跑。”   乔语卿的背脊忽地传来一股刺骨的寒意,令他浑身的汗毛竖立,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毛想要跳起来,但是抓在他手臂上的手十分用力,仿佛要嵌进他里面一般,让他所有的逃离动作都变得无效。   “在我还保持冷静的时候,老实坐好。”明翎冰冷的声音一出,即使是乔语卿再憎恶也没有傻到继续出声惹怒他。   因为这一次他欺骗了他。 第六章 疯狂的,血腥的爱意   佣人们见到自家主人的车驶进前庭,立即做好了迎接的准备,走到门前去将门拉开。   他们看到明翎走下车时的表情后,都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基本已经猜测到是乔语卿又做了什么惹到了他。   果不其然,明翎毫不怜惜地转身从车内拽出了另一道身影。   还没等他的脚在地上站稳就往别墅内走,让身后的人连连趔趄,每当要跌向地面的时候又猛地向上拽起他的身体,而后又继续拉行。   以往要不是把他惹急了,明翎对于乔语卿那都是捧在心尖上疼的。   能让他生这么大的气,对他如此粗暴,除了乔语卿又逃跑了以外,佣人们也想不到什么其他原因了。   都记不清逃了多少回了……   造孽啊……   乔语卿确实骄傲,但该怕的时候还是会怕,上一次他逃跑明翎对他都算是手下留情了,很难想象这一次明翎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而且这次他还利用了明翎对自己的感情,算是好好把他玩弄了一番,估计没那么好翻篇了。   乔语卿心里忐忑得直打鼓,但依旧强装镇静,像是无事发生一样,一脸的云淡风轻,明翎不开口,他便一直抿唇闭嘴保持安静。   二人上楼进入到了卧室,不料明翎竟一把将乔语卿摔在床上,扼制的怒火终于还是爆发了出来。   那对泛动着阴鸷的金眸斜睨着乔语卿,令他紧绷起身体,不安感再次攀升了一阶。   他听到了明翎压抑着怒火的声音:“把我玩弄在股掌间是不是觉得很有趣,嗯?”   乔语卿没有吱声。   “我那么珍惜你,宠着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明翎抬起头眼底的愠怒刺得乔语卿别开了头。   明翎抓着他下颌强行扳了回来:“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我只是想要你待在我身边而已,你到底为什么要一直逃!?”   为什么?   “因为我无法再忍受和你在一起。”乔语卿冷声道。   这个答案明翎很清楚,他早就听乔语卿讲了不知道多少遍。   可是每一次他都会重新将它忘掉,然后寻求新的答案,不死心地一遍遍得到那个永远不会更改的答案。   “那我还真是小觑了你,为了能够找到机会逃跑,居然肯委身和我上床。”   乔语卿又一次扭开了头,神情中似是带着嫌恶,并不想提及此事。   “你在我身下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哭得多娇贵啊……”   乔语卿双颊乍红:“闭嘴!”   明翎的眸色被他一次次顶撞刺激得倏然暗下,单手压制住乔语卿的一侧肩膀,另一只手悄然摸到了他的脚腕上:“我上次已经警告过你了吧?”   “如果你再逃,我就废了你的脚。”   乔语卿倏地一怔,呵斥的声音强作镇定:“你敢!”   “我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明翎笑了起来,冷静又疯狂的模样。   “不——!”   乔语卿激烈地挣扎,趁明翎手上力道稍有松懈的时候,便惊恐地向床的另一边爬行。   不料刚爬了两步,脚腕便又被抓住,轻易就被拽了回去。   “不要!!”   明翎的神色平静了许多,抓在乔语卿脚上的手也没有任何迟疑和松懈,倾身重新压到他的身上禁锢住他胡乱移动的身体。   “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他只不过是和明翎拥有过一段感情,他们之间没有掺杂任何利益关系。   明翎没有资格这样对待他,他作为恋人该给了包容已经给足了,该体谅的也都体谅了。   他甚至一次次原谅他那不可理喻的行为,为什么到头来他还要遭受这样的对待?   “我做错了什么?!我一次次原谅你,你却这么对我!”乔语卿哭叫道。   明翎笑着拂去他脸上的泪水,愉悦到近乎平静:“没关系,不用再原谅我了,能让你一辈子记得我,再好不过了。”   乔语卿听到这里,心里骤然咯噔一声,蜂拥而来的恐惧感侵吞掉了他所有感官,不受控地震颤起身体。   而与此同时,明翎的手捏住了乔语卿的脚,神情温柔地看着身下脸色煞白的爱人,低头吻了吻他额上沁出的冷汗,一副贴心安抚的姿态。   “卧槽,系统!”   这不能来真的的吧?!!!   “幻象,孔雀明王的能力。以及痛感已帮宿主您屏蔽。”系统立刻回答道。   然而乔语卿这口气还没松下来,明翎便已乍然使力。   不同于他脸上的柔情似水,他手上的动作可全然没有留什么情分,猛然用力收紧手指,霎时间便让那里传出了阵阵骨裂的声音。   该尖叫了,乔语卿闭上眼心想。   “啊啊啊啊啊————”   他满目泪水晕了过去。   .   系着银铃与锁链的脚上,此时绑上了一层厚重的纱布。   乔语卿试着曲起膝盖,抬起双脚,却发现腕部及以下完全失去了知觉,甚至连疼痛也不存在。   “这是……”   “孔雀将幻象的范围缩小到了仅在你的脚腕上,而小范围的幻象他维持起来轻而易举。”系统解释道。   “原来如此。”   “可能他还想着,等哪天和你和好了,就解开幻象,也好冰释前嫌了吧。”   乔语卿撇了撇嘴:“可惜一周目的他等不到了。”   这种不受约束的、疯狂的、血腥的爱意,确实没有谁承受得来。   “目标来了。”系统提醒完后瞬即噤声消失。   乔语卿作势往前一扑,银发凌乱地散落一地。   明翎进来时见到他无神的模样,也不出声,只是抓住他那只手起身,将他整个人搂抱在怀里重新安置到了柔软的小窝中。   “别碰我!”乔语卿推开他,艰难地拖动身体。   但明翎轻轻松松就抓住了他的小腿,乔语卿在原地挣动了许久都没移动出去分毫。   “不想你的脚彻底废掉就不要乱动。”   “彻底废掉?”乔语卿冷笑一声,“反正都已经恢复不到从前的样子了,废得彻不彻底有什么区别!?”   明翎压住他还在挣动的身体,攥住他的手腕,将身体下倾贴到他的身后,温柔地亲吻到他的耳廓:“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不是吗?” 第七章 我会让你变乖的   再温柔的动作和声音,似乎都掩盖不住期间含藏的疯癫与病态,每一个动作,每一个音调都令乔语卿浑在不由自主地抽颤着。   “你凭什么警告我!?”   乔语卿的精神好像已经被明翎逼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听到他这句话以后,更是几近彻底丧失理智。   他张开口猛地咬到禁锢住自己左手腕的那只小臂上,即使牙齿咬进了明翎的皮肉里,舔尝到血腥味都死活不肯松口。   “你真的学不乖。”明翎的声音忽变得冰冷,用手捏住乔语卿的下颌将他轻易移开了自己的小臂,“反正你都逃不掉了,接受现实不好吗?”   “让我学乖,你做梦!这辈子你都别想我会和你在一起!”   “是啊,你都能为了逃离我演那样一出戏来取悦我,放松我的警惕了……”明翎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说着,然而末尾忽然笑了一声,让乔语卿倏地一惊,强烈的不安扩散到了他的神经里,不禁噤了声。   “卿卿……”明翎收起双臂环抱住他,流淌着血液的小臂蹭到了乔语卿雪白的脸颊上,也染红了他们身下干净的毛毯。   他将自己的脸深埋在乔语卿的颈窝里,语气平稳得分辨不出他的情绪,但其内容足以让乔语卿再一次陷入崩溃。   “我会让你变乖的。”   乔语卿眼睁睁地看着他从不远处的柜子里取出一管液体,随即注入了注射器中,缓步走到眼前。   “明翎,你——”   明翎却强硬地抓起他的手腕,以大妖的力量近乎残忍地将他绝对控制,令他根本无力挣扎,退无可退。   乔语卿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然而除了看着那注射器的针尖距离他的皮肤越来越近,便什么都做不了。   明翎用绝对的力量将他碾压。   泪水滴答落下。   针尖刺破瓷白的肌肤,冰凉的液体最终还是无情地侵蚀。   恐惧、无力。   看着终于空掉的注射器,乔语卿面色苍白,双眸彻底失去了光彩。   他真的从来没想到,明翎竟然已经疯狂到……   疯狂到对他用药了。   “这样一来,你也离不开我了。”明翎弯下的眼眸中含满了笑意,虔诚地吻到乔语卿手背上遗留下来的针孔,不安的心渐渐放平了下来。   乔语卿的力气一早就被注射进他身体的微量麻醉剂抽空了,他方才就那么看着明翎又将第二管不知名的药品注射进他的体内,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   他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即将会变成什么模样,但是总归不会再是他原来的样子了。   时间过了一阵,乔语卿察觉自己的情绪似乎在慢慢和缓,精神和肉体也渐渐舒缓了下来,这样变化下去的状态令他情不自禁感受到一股愉悦。   但在身体温度爬升的时候,瞬间清醒过来,意识到了这到底是会将他变成何种模样的药物。   乔语卿在药物的影响下没有那么强的抵抗意识,而剩下的那些也都被麻醉剂直接毁灭在了源头,他现在就像是一个玩偶,任凭摆布。   或许是乔语卿走到了绝路,知道自己拿现在的处境毫无办法,大脑的思路竟意外地清晰了起来,而这一小段时间的思考让他忽然开始产生了疑惑:“你喜欢的我到底是什么模样?”   “只要是你我就喜欢。”明翎抚摸着异常乖巧状态的乔语卿,他喜欢这般不抵抗自己,不对自己怒目相对的乔语卿,恋人之间就是该这样相处。   “你喜欢的不是我……是你一厢情愿幻想出来的乔语卿。”   明翎的手顿住了。   而乔语卿继续说道:“你毁掉了我的生活,毁掉了我的身体,剩下了你所喜欢的‘卿卿’。”   “明翎,你真可悲。”   看明翎逐渐黑掉的脸,显然“可悲”这件事他自己也都明白。   继承了孔雀明王衣钵的大殿下,抬手就能轻易颠覆一座城,却沦落到如此可悲的地步。   多可笑。   “就算是那样,你也要完完整整全部都属于我。”明翎眼底的疯狂十分露骨,直直戳向乔语卿的眼底,“只有你,必须是我的。”   乔语卿不作回应,闭上了眼睛,重新回到一片空白的脑内世界,他不禁又开始思索,当初他到底为什么喜欢上了明翎呢?   只可惜在他快要触摸到一点答案的时候,他的身体蔓延上了一股燥热及说不清的空虚。   “想要被占有”、“想要被玩坏”的想法莫名冲撞进乔语卿的脑内,像是万千条虫子一样爬满到上面,一小口一小口吞噬掉他思考的器官。   呻吟不受控地开始从他口中溢出。   眼前的视线开始逐渐迷离。   乔语卿在意识防线崩塌的前一刻,依旧咬着牙,瞪着眼前这他曾真心爱过的白孔雀,传达着他的不甘与不愿。   然而他在明翎的眼中并没有看到丝毫动摇,有的只是想要占有自己的贪婪与即将得到自己的喜悦。   乔语卿发现自己还是会继续加深对他的失望感,发现原来他还是该死地喜欢着明翎……   这份喜欢让他自己都觉得厌恶,可笑。   他身上的衣物被明翎除了个干干净净。   “很舒服吧?”明翎噙着笑意,和煦又温柔,他的双腿跪在乔语卿的两侧,微微倾身便能轻易吻到他喜欢的人。   乔语卿能给他的反应只有断断续续的娇吟,双眸蓄积起水雾,轻轻荡漾着水波,瞧上去分外惹人爱怜。   “很快你的脑子里就只会剩下我了。”   一想到这里,明翎便不禁愈发愉悦起来,发出的笑声也格外清脆。   乔语卿终究是被占有了,被明翎引导着,走入他设下的陷阱之中。   他的羞耻心和自尊心被明翎全都踩在了脚下。   他的脑袋里清晰地记录着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可全然抵不住身体的本能。   他像个娼.妓一般在明翎身下哀求娇.喘,连自己都分辨不清眼角溢出的泪水到底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怨恨与失望。   乔语卿在意识隐约模糊的间隙中试着叫过系统,不过早知道他什么德行的系统这回倒是没有上当了。 第八章 我爱过你,是你负了我【一周目结束】   从明翎决定利用药物驯服乔语卿的那一刻开始,二人之间没有再起过什么剧烈的争执。   乔语卿乖巧得异常,一切事情的发展都在按照明翎的想法运行。   连同让乔语卿说出“喜欢”这件事。   于是注射进乔语卿身体里的药物在第三月便被明翎断掉了,他也被放出了笼外。   特殊的药物本身不会让身体成瘾,但是会加剧乔语卿对明翎的身体依赖。   因此即使停掉了药,乔语卿也没办法再恢复到原来的生活了。   乔语卿出神地盯着镜中的自己,他慢慢脱下上身的睡衣,除去衣物的遮蔽,里面密密麻麻的爱痕一下冲撞进他的视线里。   即使习惯了每日都印在自己身上的这些痕迹,但还是不免令他的瞳眸轻颤了几下。   这两个月里他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事后的懊悔与愤恨也都会在他清醒的时候一涌而上,可他连开口谩骂明翎的底气都没了。   被药物驯服的是他,在明翎身下哀求哭喊的是他,主动缠上去的也都是他。   “卿卿。”   逼近的声音使得乔语卿连忙回过了神,在他手还没来得及重新穿上衣服的时候,明翎便推开了门。   半裸的身躯令明翎的眸色倏然一暗,他走到了乔语卿身后抱住了对方的腰,视线正对着镜中的乔语卿望去。   微微偏头亲吻了一下他的鬓角,语调掺杂进丝缕暧昧:“怎么不好好穿着衣服?”   灼热的身体贴到乔语卿背脊时,他的身上不禁窜过一阵细微的电流,发出了一声轻呢,甚至贪恋此刻抱住自己的臂膀,不由自主地将手缠绕到了上面。   主动又乖巧的乔语卿引来了明翎的一丝悸动,他按捺不住心情,当即便吻了上去,把乔语卿的呼吸掠夺了个干净。   .   这一段时间,明翎偶尔会见到乔语卿手里捧着一杯水坐在飘窗上看着外面发呆。   但只要他走过去,乔语卿便会放下手中的杯子,非常主动地把手臂缠到他的腰上,亲昵地将自己埋进他的怀里。   这令他近乎丧失理性,沉湎在这样的幸福里。   明翎坐到窗台的一侧,将乔语卿轻轻揽进怀里,手覆盖到他被阳光照射的小腿上,察觉上面已经有些发烫了:“太阳有些大了,不晒吗?”   乔语卿把头靠在他的肩上:“那你抱我回去吧。”   “好。”他哪里会拒绝这样的要求。   能够让他依赖自己,亲近自己是明翎一直不断祈求的事情,他们如今如他所愿的,日日夜夜都黏在一起。   乔语卿的身边除了自己以外连佣人都不会出现,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力承担。   他将乔语卿完完全全圈禁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明明外面的太阳还高高挂在天上,房间里也亮得通明,可乔语卿还是伸手勾住了明翎的脖子,在他还未走到床边的时候就扭着他的脸吻了上去,眼底没有丝毫羞怯,只有源源不断疯涌而上,流动在眸前的欲望。   “明翎……”他像是等不及一样,轻吻着明翎的下颚,意图以此挑起他的欲望。   这样突然的情况,明翎不止见过一次。   现在的乔语卿就像是永远填不满的欲壑,只要嗅到别人的味道,触碰到别人身体的温度,就会变得很想要,这也是明翎不再允许他见到任何人的原因之一。   明翎轻柔地回吻了一下他的双唇,几个快步赶到了床上将他压在上面。   乔语卿身上一直穿着宽松易脱的睡袍,解开前面的系带便能立即观赏到里面雪白柔嫩的胴体。   “不难受吗?好像都肿了。”明翎一边吻着他一边出声问道。   “没关系,直接进来吧。”   乔语卿的眸里闪过晦暗难明的色彩,有一些是明翎能理解的,有一些却是不能。   但或许也并不大重要,因为它们很快就被欲望灼烧与沾染。   意识昏沉间,他听到明翎说:“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所以绝对不要离开我。”   “我爱你,卿卿。”   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乔语卿阖着眼微微笑了起来:“你说过没有我就活不下去,是真的吗?”   “你觉得会是假的吗?”   乔语卿抱紧他,轻声回道:“我希望那是真的。”   他们本就注定永远痴缠在一起,一同生,一同死。   明翎心想。   .   可他的幻想全都破灭在了一道尖锐的碎裂声里。   睡梦中的明翎被这一刺耳的声音骤然惊醒,他迅速摸了一下自己身边,察觉乔语卿不见了。   而当他抬头的时候,看到乔语卿就在不远处的飘窗那里坐着,窗台上散落着一堆碎裂的瓷片,里面还混杂了一个杯把,许是杯子不小心碎掉了。   他那口气还没松下来,眉头就皱了起来:“卿卿,你别乱动,我来处理。”   可是乔语卿没有听他的话,他从那堆碎片里面拿起了一片较大且锋锐的瓷片,在明翎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他的语气十分淡然,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就坐在那里吧。”   明翎的身体骤然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卿、卿卿?”   “明翎。”乔语卿的眼眶忽然红了,“……我爱过你,是你负了我。”   “卿卿……我没有,你不要乱来……”   明翎刚一动作,便见那片锐利的瓷片当即戳破了乔语卿的颈部皮肤,一注扎眼的红色倏然止住了他的动作。   “卿卿——!”   “你不觉得你这句话很讽刺吗?”乔语卿眸底的水雾缓缓泛动起涟漪,沁在眼眶里在他眼眸眨动间滑落到面颊,他对明翎的恨有多少,当初也就有多爱他。   他恨得入骨钻心,疼得难以言喻:“你废掉我的脚的时候可一点都没有犹豫……”   “我没有!你的脚没有废掉!甚至一点伤都没有,那都是假的,都是幻觉!”明翎猝然提高了声音,他被乔语卿的动作吓得几乎身体都发起了颤。   他看得出乔语卿对死亡已毫无畏惧,可是他害怕。   他害怕。   乔语卿却笑着摇头:“晚了,你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死亡是他不可能改变的终点。   “你既然那么想要和我在一起,那我们就一起死吧。”   乔语卿没有给明翎一丝反应的机会,手猛地一划,瓷片当即便割破了他的脖子,让鲜血喷溅而出的画面映入明翎的眼中。   他失力地倒在了地上,脚上的铃铛发出了一串清越的声响。   明翎在那瞬间失了声,冲过去抱住了倒在地上的人,他惊恐无措地捂住乔语卿鲜血横流的脖子,金色的双眼顿时发红,不断渗出泪水滴落在他被染红的手上:“卿、卿卿……来人!!!快来人!!!”   乔语卿的身体开始痉挛,一双眼渐渐失去生气,他面对着陷入绝望崩溃的男人,努力地将自己的视线移向了一旁,连最后一眼都不愿再看到他了。   “不……卿卿……你不能这样对我!!!”   失去光亮的眼睛,垂下的手臂,不再起伏的胸膛都在告诉明翎,他怀里的这个人已经死了。   “你不能丢下我……”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急,明翎久久还未能接受此刻的现实。   他不停地摇头,不死心地捂住乔语卿流血的脖子,将他紧紧地搂在自己的怀里。   孔雀明王的能力很强大,却唯独不能让这个恨他入骨的人死而复生。   外面听到声音冲进来的佣人见到二人身上大片的血迹,连忙唤人去叫了医生,一个个杵在原地不知所措,连上去叫一声的勇气都拿不出。   明翎发觉怀里的乔语卿体温似乎在慢慢下降,他沾满血渍的手终于移开了他的脖子,抚摸到那张溅了血的脸颊上。   他本想帮乔语卿擦去上面的血点,却反倒弄脏了他的整张脸。   他看着再也无法回应自己的乔语卿,看着那张被自己弄脏的面容,蓦然笑出了声,那阵笑声慢慢染上凄凉,很快便被一滴滴落下的泪水淹没了下去。   他的眼底了无生气,被绝望的气息缠绕侵吞,最终阖上眼将头抵在了乔语卿的脸上。   白孔雀的特征悄然显现,巨大而华丽的尾屏将他们二人覆在其中。   那本是向心上人求爱才会展开的尾羽,此刻却成为了他们共葬的墓碑。   他的卿卿,独自承受不住这样的温度…… 第九章 扑到孔雀怀里   乔语卿蓦地睁开眼后,试着跳了一下,不料险些撞到面前的墙壁。   哎哟喂……   这脚被废了几个月,现在忽然好了,也还是觉得不像自己的,总之就是各种不习惯。   虽然后来那段时间半推半就也做得很爽……   不行,这事可不经细想。   “算账!”乔语卿咧了咧嘴,咬牙切齿哼声道。   二周目了是吧,人设没那么重要了是吧?   他不把明翎玩弄在手中他就不叫乔语卿!   “宿主。”   乔语卿撇了撇嘴:“说。”   “这里是二周目世界,目前时间点定位于——宿主您还未和目标明翎认识。”系统说道。   “还没认识?这好。”乔语卿笑了笑,他抬头打量了几眼刚才险些撞上的高墙,“这里面就是一周目记忆里的大学对吧?”   “是的。”系统微微一顿,“目标很快就会出现,宿主您……”   “您应当知道任务,便是尽可能获取与提纯目标的好感度,从而在离开本位面时顺利带回主神的灵魂碎片。”   乔语卿眉眼弯弯地笑道:“他会喜欢我的,他不是一直都很爱我吗?无论我做什么。你说对吗?”   系统沉默了一秒,综合了过往所有记录的数据……   对,你说得对,所以它除了走程序般地说了一句,就都懒得再提醒了。   不过,主神被自己切成那么多片了,偏偏每一片都还能保有自己的部分本能,以及包括百分百地爱上乔语卿。   当时总局一致推荐乔语卿,也不过是考虑乔语卿和主神的特殊关系。   但他们仍然认为进入了三千小世界后,都只是人人平等,该怎么费心攻略还是该怎么费心,即使是乔语卿和主神曾经的关系,也不会有例外。   却实在没想到……   这误打误撞的,还真是选对人了。   明明它这个系统其实没提供什么实质上的金手指和帮助,乔语卿依旧如开挂般地获得了每个世界的最高好感度,而且每个世界都一切顺利。   “不过宿主你也不能忘了,虽然目前与目标还未相识,但这个身份在这个世界也是有认识的朋友的,还是尽量不要引起他们的怀疑。”系统提醒道。   “当然。”乔语卿话毕,直接双脚一蹬翻越到了高墙之上。   他记得这个时间点——对,他就要迟到了,所以他才选择走捷径翻墙。   结果好死不死,这正是孽缘的开端。   他竟然因此碰到了在校内作为学生会会长兼任风纪委员的明翎。   一个在高墙之上,一个在高墙之下。   本身,如果要较真,其实学生会会长和风纪委员的职责是有所冲突的。   但在这个主要聚居妖怪的隐藏世界区域,明翎就是手握统治势力的皇族的大殿下,谁敢监督他忤逆他?   乔语卿站在高墙上故意等了两秒钟,当他作势要往下跳进校内的时候,忽然一道清冷无波的声音叫住了他:“站住。”   乔语卿觉得自己应当是一副被抓包的慌乱姿态,但明翎的声音实在好听,也是最初吸引他的第一个原因。   于是他动作一顿,闻言低头,垂眸疑惑打量来人。   这个学校人与妖并存,当然更多的还是妖怪,剩下的一部分中则多是像乔语卿这样的人与妖的混血。   为了保护这些以人类血脉占据主导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存在,学校要求妖们在校内都显现出部分的原形特征。   比如……   乔语卿垂眸看下去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抹纯粹而漂亮的白。   那抹纯白的尾部翎羽随风微微摇晃,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夺目,透出纤尘不染的华美。   明翎抬头正巧和乔语卿目光相对,金色的瞳眸似忽地一怔,内里隐约有涟漪荡开,他张了张嘴,好像出声说了几个字,但乔语卿没能听清。   “干什么呀……”乔语卿欣赏完后便小声嘀咕,有点心虚。   “我还没问你,学校有大门不走,翻什么墙?”明翎冷声问道。   熟悉的一周目回忆,看来还是正常的明翎,乔语卿心想。   乔语卿小小地叹了口气,看起来无奈又委屈:“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几个校门离教学楼都有多远,我这都快迟到了,又不想旷课……”   明翎没有回答,只是出声命令道:“先下来。”   乔语卿眨了眨眼,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他蓦地笑眯了眼,忽倾身往前一扑,直接就是往明翎的身上砸去。   他敢不接住?   他银发飘舞,在跌落到明翎身上的前一刻,却恍地一见明翎竟骤然展开了尾羽,巨大的尾屏将他接得稳稳当当。   哎……诶?!!   哪家的孔雀,在求偶以外的时候,会张开尾屏啊?? 第十章 这白孔雀是不是有病   乔语卿惊了,直至漂亮的孔雀羽撩过他的脸颊,泛起酥麻的痒意,他才恍然回过神,连忙踩回到地面上。   “抱、抱歉……”乔语卿的视线左右乱飘,唯独不敢看明翎。   他只是想压到明翎身上,不是压到明翎的孔雀尾羽上!   这性质,差异可太大了!   他刚想质问这白孔雀没事开什么屏,是要给他摆弄风骚吗?   总不能第一面就想勾、引、他、吧?!   只不过他还没开口,这孔雀就合起了尾屏,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下课后来行政楼的学生会办公室一趟,记得来,别让我亲自去逮你。”明翎面色冷淡地说道。   就仿佛刚才的开屏真的只是为了接住他。   这难道不多此一举?   不过上课是真的快迟到了,暂时还不能让他的几位朋友起疑,乔语卿来不及多想,就急匆匆地赶往了教学楼。   他走得匆忙,根本无暇顾及背后。   便丝毫没有发觉,那道白色的身影,几乎是光明正大地尾随其后的。   一直到乔语卿走进教室,他才停在了教学楼的门口,垂下的双眸中有暗光一闪而逝。   明翎最终离开了教学楼,在绕行回行政楼的途中,他经过了学校的北大门。   在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学校牌匾的一瞬,他忽然脚步一顿。   牌匾由整块紫檀木制成,四边沿着雕刻上的花纹镶嵌着鎏金,题写的“帝都”二字,笔锋遒劲有力,高挂在威严的大门之上,令人不禁肃然起敬。   他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忽然转头四处打量,不知在寻找着什么。   最后目光落在了一处花坛上。   那里还是干净如初。   他似是有些恍惚,只是面上不显,片刻后踩着缓慢的脚步便继续前行了。   那边乔语卿还在教室里回忆一周目自己所没有经历,但被系统灌输了的前置剧情,怎么好像……   有点奇怪?   “系统,你觉不觉得明翎有哪里不太对劲?”乔语卿小声嘀咕。   “宿主是指哪方面?”   “他在一周目的时候,绝对没有第一面就对我开屏的。”乔语卿最介意的就是这件事,总让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宿主可以认为,一周目和二周目是两个存在一定出入的平行世界,也就是即便没有宿主您的插手,也依旧会发生可控程度内的分支变化。”系统解释道。   似乎是很合理的解释,但是第六感让乔语卿觉得没那么简单。   他若有所思地往教室的门外望了一眼。   乔语卿早上只有一节大课,顺利下课后便直奔行政楼而去。   推开学生会办公室的门,那抹纯粹的白在第一时间就夺了他的眼球。   明翎此刻正背对着大门的方向,像是在整理工作资料。   他似清冷且华美的高岭之花,也的确如此——高高在上的白孔雀受万妖追捧,至今却仍无一人摘下。   自然也无人知晓,这副皮囊之下究竟藏了个如何扭曲的灵魂。   “那个……”乔语卿小心翼翼地发出了点声音。   他以为明翎听不到,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从哪个旮旯缝隙里挤出来的吱呀,正想再开口,明翎却已猝然转头盯了过来。   那目光相当的直白与尖锐,带着一种白孔雀天生的凉薄。   办公室里只有明翎和乔语卿二人,于是当乔语卿的声音也落下后,便重新恢复了初时的鸦雀无声。   以至于明翎放下文件夹,转身往前走了几步时,那鞋底与地面撞击的闷响,都像铁锤砸在乔语卿的心脏上。   他蓦地紧张了起来,心脏跳得比小鹿乱撞还要惊慌。   “我是明翎,校级风纪委员。”   在乔语卿将要忍受不下去以前,他终于停驻在了乔语卿面前,并启唇说道。   “来登记一下学院、学号和姓名。第一次不记过,再让我抓到一次,后果自负。”   “知道……”乔语卿不情不愿地应了声,走到放登记本的桌子旁坐下。   他拿起笔刚习惯性地转了一圈,就被明翎叫住了:“不要想着耍小聪明。”   乔语卿:……?   不是,明翎他是不是有点大毛病?   他做什么了吗?   他不就只是为了不迟到而翻了个墙,结果明翎哐哐哐几句话直接砸下来,就好像他有多十恶不赦,一心只想逃脱惩罚似的。   这不离谱?   乔语卿憋着那口气,还是把个人信息规规整整地填到了登记本上,然后气鼓鼓地站起身:“这下行了吧!”   他刚要转身离开,明翎就大步迈过来拿起了登记本,没有束好的鬓角银发在经过时恰好抚过乔语卿的手背。   乔语卿像被烫着了一般,不自然地手微微一颤。   “乔语卿……”明翎忽然念了一遍的名字。   明明声音依旧那样清冷,他却莫名其妙地觉着里面有一股暗藏的缱绻。   不知道是不是受一周目的影响,导致自己脑补太多了。   “还有什么事么?”   “等一下。”明翎叫住了他,随后侧身抽开了一个抽屉,抓出里面的一个信封,扔给了乔语卿,“拿着。”   “什么东西?”乔语卿疑惑。   “回去再拆。”他总算下了逐客令。   得,乔语卿心想,反正他和明翎,还来日方长呢。   不信就抓不住这白孔雀的一些把柄。   然而乔语卿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行政楼不久后,明翎就撕下了登记本上他签了名的那页纸。   文学院……   明翎的指腹抚过那行字,若有所思。   半晌后,他反锁了办公室的门,一路去到隔壁的公管学院院楼,后畅通无阻地进入了院长办公室。   “进。”院长头也不抬地出声道。   结果这一抬头……   未曾预料到会被这个不速之客前来访问的院长,在见到明翎后,表面上的笑容已经开始有了僵硬的迹象,暗地里头更是开始发疼。   毕竟明翎此前从没来找过他。   他不会天真地认为这位权势滔天的殿下只是来找他单纯喝喝茶聊聊天,又或者是来打个招呼那么简单。   “您来这里是?”   院长没有专门站起身来,至少他作为年长者,又是学院院长,多少还是有点架子。   只不过语气和措辞上还是依了明翎的身份。 第十一章 他眼底的阴鸷   明翎从旁边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坐到了院长的办公桌前,也不绕什么弯子:“我要转专业。”   “怎么那么突然,是有什么问题吗?”院长皱眉问道。   “我还需要事事向你解释?”明翎不冷不淡地反问。   院长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哆嗦了一下,微笑的表情上闪过一瞬的僵硬。   身为院长他可还真是没怎么受到过这种待遇,偏偏是明翎,他惹不起。   “学校每半年都可以申请转专业,不如您先上着想要换的那门专业的课程,半年后,我再让人帮您更改信息,毕竟现在已经开学……”   “如果我要走正常程序,你觉得我还用来找你吗?”明翎冷嗤道。   “那您的父亲那边……”院长不确定地低声试探道,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办法。   “我以为你知道他已经开始放权。”明翎语气冷淡,“不要妄想拿他的名头压我。”   院长摊手,自此彻底放弃挣扎,示意明翎随便。   明翎从桌子上取了一张纸和笔,写了一份课表和相对应的指导教授的名字和时间,而后将手指按在那张纸上推到了院长面前:“把这些课换上。”   院长盯着那张纸看了一眼,上面主要都是文学院的专业课:“这……”   这位未来掌管权势的大殿下不学政治,不学公共关系管理,跑去学文学??   是谁疯了……   院长觉着总不该是他自己。   “但是这里面还有一些是专门提供给人类的课程……”院长头疼地说道。   “你看着办。”明翎根本没多给院长反应的时间,扔下了纸笔就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我还有课,先走了。”   院长看着一开一合的办公室门,愣在了椅子上许久,基本确定了明翎不在附近之后,愤愤地重锤了一下桌子:“没礼貌的臭小子!”   但是他能怎么样呢?   这事算是被明翎一锤定音了。   .   下午的课程结束后,乔语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阿乔?你今天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坐在他隔壁位置的赤发少年疑惑地出声问道。   他是乔语卿的好友,曲珀,一只赤狐。   也是一周目中,乔语卿和明翎最终爆发矛盾的一个导火索。   乔语卿捋了捋自己的银发,装作疲惫的模样,许久后才无精打采般地摇了摇头:“大概只是今天太累了,没什么事。”   至于事实真相,是连乔语卿自己都在质疑,为什么明明是攻略任务,他却要来上原主的课程啊?   当然这话可不兴说。   曲珀很自然地相信了,睁着圆溜的双眼歪头看他:“那一起回家吗?”   乔语卿在那分秒间思索到,他和明翎的下一次交集还差几个时日,不着急……   于是他点了点头。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出教室,走廊上人潮涌动,不过大都是放学后朝着一个方向离开教学楼的学生,乔语卿便没有怎么注意。   可就在这时,他的左肩突然与旁人撞上。   来不及多想,他的余光只瞥到了一抹白,闭起眼就是往侧后方的墙壁一倒。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他的肩。   乔语卿匆忙睁开眼,发现刚与他并排行走的曲珀好像被突然发生的如此变故吓了一跳,脸上的表情称不上有丝毫的掩饰。   乔语卿又将目光往曲珀旁边一移。   ……明翎!?   他在两人险些就要对视的前一刻垂下了双眸,默不作声地抬起右手,揉了揉自己那应是撞到了明翎身上的左肩,无声的模样透露出一种纤细的脆弱。   明翎亦没有说话,可他也迟迟没有其他动作。   这种不妙的氛围,再加之并不妙的初遇和同样不妙的办公室相处,乔语卿无法自抑地产生了众多不堪乐观的联想。   他不敢抬起头,纤长鸦黑的睫羽不断扑闪,咬着唇,许久后才从唇畔中泄出了些许声音:“我今天可没做别的什么了,别污蔑我啊……”   “把我想成什么了,我就只能为了这事?”   明翎的语气里好像有些不满,可乔语卿是弄不懂他有什么好不满的?   被记过的是他,在办公室遭受无端质疑的是他,现在被撞到肩膀直发疼的还是他。   一想到这,乔语卿就觉得自己的肩膀更疼了,咧了咧嘴,轻吁出了一点气声。   “撞红了?”明翎见他这副神情,问道。   乔语卿瘪了瘪嘴,最后还是决定嘴硬地否认了这件事,反正明翎也不可能在公众场合扒开他的衣服检查。   奈何他的身体已经被娇养到连他自己都没意识有多娇,就在这几句话的短短时间,那片不自然的红愣是从左肩一路蔓延到几近脖子边缘。   这下是衣服也掩盖不住了。   “走,去医务室。”明翎按住乔语卿没有受伤的右肩,话音还未落,就以一种几乎不容他抗拒的力度将他拉着前走。   乔语卿着实诧异,诧异得不知从何说起。   他有些茫然地扭头看向一旁的曲珀。   这个微小的动作却使得明翎也将目光投了过去,随即目光陡然一顿。   明翎的眸底似有阴鸷暗暗流转,那头赤色短发下的妖冶面容不知蛊惑了多少人……   要是趁现在……   敏锐察觉到什么的曲珀连打了几下寒颤,猛地朝向令他感到不适的方向转过了头,结果看到的只是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的明翎。   曲珀当然是知道明翎的,但他从没在乔语卿那里听其提及过明翎,更弄不懂现在这算是个什么情况。   “呃,要不我带阿乔去医务室?”曲珀试图打破这种僵持的局面,却在话音刚落的一瞬就被明翎冰冷的目光狠狠一剜。   曲珀不寒而栗。   这下总不是错觉了吧……   他求助地向乔语卿望过去,越发察觉两个人之间存在着许多不可言说的不对劲。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那你先回去吧,下回再一起走。”乔语卿趁明翎这时停下脚步,忙转头对曲珀说了一声。   “好,那——再见?”曲珀总觉得有点不放心。   乔语卿点了点头:“没事。”   “卿……”乔语卿忽地一愣,好像听到明翎如一周目那样叫了他一声,可恍惚过后见到的明翎还是那副冰冰冷冷“和你不熟”的模样。 第十二章 还能到床上了不成   乔语卿坐在医务室的板床上,一声不敢吭。   他沉默地盯着明翎,看这白孔雀和校医交流完后,亲自拿来一瓶药膏,再取出一根棉签往里挖了一些药膏。   这……   乔语卿下意识地往后瑟缩了一点,感觉无法言语的别扭。   这孔雀怎么了?   就好像一副要为什么悔过的模样。   难道是为他这肩膀看起来伤得比较严重而愧疚了?   看起来也不像啊。   明翎拿着棉签走近后,乔语卿向后躲了一躲,小声说道:“我自己来就好,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只是我的身体容易撞红而已,其实第二天可能就连淤青都不会留下。”   可固执好像是刻在明翎骨子里的东西,就像曾经那样,只挑着自己愿意听的话去听。   他伸手按住乔语卿没受伤的那边肩膀,声音平淡但不容置喙:“别动。”   乔语卿瞬间僵住,又悄悄倒吸了一口凉气。   越来越不对劲了。   棉签戳到了他的左肩上,没有什么痛感,反而磨得麻麻痒痒,让他不禁地微微哆嗦。   乔语卿小心翼翼地垂眸看他,明翎正一点一点地将药膏沾到他的身上,从这个稍微居高临下的角度看着,那双金色的深瞳好像藏进了丝丝缕缕宛若错觉般的温柔怜惜。   乔语卿连忙挪开目光,真是魔怔了!   因为校医也说了只是小事,于是涂了一层药膏后,这事就算结了。   然而说巧不巧,乔语卿平时的课程都并不多,放学时间也一般偏早,可唯独每周的这天,下课就已经晚上六点了。   这一撞,一交谈,一擦药,又磨蹭了一下,抬头一看时间,竟然临近七点。   这时回家再做饭,实在晚了些。   显然,明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稍微思索后提议道:“今天算是我的问题,晚餐赏个脸?”   明翎的语气忽然变得温和了些许,有些惯于看人下菜碟的乔语卿似乎也跟着软化了——当然他也从没忘记过自己的目标:“我都可以,只要你不忙……我听说学生会都挺忙的。”   明翎帮乔语卿整理了一下刚才为涂药而扯下来了部分的衣领,整个动作自然到,就连乔语卿本人,都在过了将近半分钟后才意识到这事。   明翎是恨不得他意识不到半点异样是吗?   啊?   乔语卿压抑着想逃跑的心理,还是跟着明翎去到了校外隔了一条街道的餐馆。   他以为明翎这只是临时起意,毕竟谁也没料到忽然就那么晚了……应该是吧?   即使他看着明翎完全没有过问他的意见就点好了菜品,他也依旧只以为这算是皇族的强势习惯。   毕竟他对明翎的过往了解,确实如此。Hela   与是否和他在一起了,都没有改变。   可……   乔语卿直愣愣地瞪着餐桌上堆满的菜肴,数目之多并不是他惊讶的理由,他之所以愣住,是因为这里每一道菜都是他喜欢的。   这种诡异的巧合让他心里发毛,终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些不可能的猜想,好像变得不再那么的完全没可能了。   乔语卿脸上原先礼貌的微笑变得浅淡、不再那么自然,犹如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薄雾,都不再那么真切。   时刻留意他细微变化的明翎倏然间收紧了握在筷子上的手指,用力得指尖都泛出了白色。   他好像,还是太着急了……   这一顿晚餐没能如明翎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即使乔语卿确实将食物都吃进了口中,但那隐含了戒备的氛围——   乔语卿吃了没多少就匆忙地道别离开了,只剩下明翎独自一人坐在剩下了大半菜肴的餐桌前。   明翎卸下力气倚在了椅背上,将手臂覆盖到了自己隐隐作痛的额头上,内心按捺下来的焦躁游走在他的胸腔,最后全都化作了一声长吁。   再等一等,他的卿卿,早晚会重新属于他……   乔语卿一回到家就按下了玄关墙壁上的几个开关,让整间屋子的灯都亮了起来。   而后拖着饱腹却又因复杂情绪导致疲惫不堪的身躯来到了客厅,犹如一只无骨动物一般瘫软到了沙发上。   “系统。”乔语卿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随即打了个懒洋洋的呵欠,莹莹的泪珠在眼尾溢出,映着天花板的吊灯。   “你可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明翎的异样,这绝对不是平行世界的合理波动!”   “宿主,二周目世界的数据层面并没有显示异常。”系统说道。   “所以你想跟我说,原本的设定中,二周目的明翎就是带着记忆的?”乔语卿不满地蹙起秀眉。   “宿主明天遇到目标后,我会对目标进行扫描。”系统可不敢惹这位主神心尖尖上的人儿,于是主动提出预备方案。   “行。”   .   第二天一早的专业课是一节小课,而这个仅几十人的课程,上课的教室空间也会相对较小。   乔语卿抵达教室的时候,距离上课时间已经只剩下不到五分钟,学生也几乎都占满了各处的桌椅,剩下的地方要么是最前排,要么是最后排。   “阿乔,这里!”   曲珀在中间视野极佳的位置上,朝乔语卿招了招手,他早早就过来帮他占了自己旁边的位置。   乔语卿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身边坐下:“谢啦。”   周围都是其他学生,于是曲珀凑到很近后才小声问道:“阿乔,你肩膀上的伤还好吗?”   乔语卿歪了歪头,有些哭笑不得:“我纵使娇气也没有那么娇气吧,况且我只是跟别人撞了一下,又不是撞墙了。”   “可我看你当时好像很疼的样子。”曲珀疑惑。   啊……   那当然是装给明翎看的。   乔语卿心想。   只是这话不能说,那就是,确实疼好了。   “对了,阿乔,你当时和明翎之间的氛围好像也不太对劲诶……你认识他?”曲珀又问道。   乔语卿闻言只想捂住自己的脸,吱呀了整整半分钟后,才把自己社死的瞬间挤出唇外:“我昨天出门晚了,为了上课不迟到,就想在靠教学楼比较近的这边直接翻墙进校,谁知道……”   话音停在这里,曲珀已经明白后面发生了什么,他陡然笑了起来。   乔语卿气恼地想要伸手捂住他的嘴,却被曲珀灵活地躲开了。   “你还说是我的好朋友呢,怎么光记得笑我了!”   “咳咳。”曲珀假模假样地咳了两声,“那后来呢?你们昨晚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这话问得……   乔语卿叹气:“你想我们发生什么呢?还能滚上床不成?”   这个说法更是逗得曲珀笑得前仰后合:“哎呀,也不是不行!你知道的,明翎啊,多少漂亮姐姐妹妹的心头白月光,而且……”   他这回更是直接凑到乔语卿的耳边:“皇族诶,权势诶……”   就在这一秒,上课铃陡然响起,惊得曲珀向后一倒,靠回了椅背上。   乔语卿却表现得无动于衷,趁教授刚走上讲台还没开始讲课的间隙,小声回了句:“你家不也挺有的……”   曲珀摇了摇头:“哪能比呀。”   他说完这话就没再出声了,一直到下课。   他们都没有看到,一个坐在后排目不转睛的身影,此时脸色十分阴沉,落在书页上的手指几乎要把纸给抠破了。 第十三章 真是一如既往的娇气   乔语卿在下课前转身收拾书包,那余光却偏偏好像与他对着干似的,不经意间就瞥到了某位坐在后排的不速之客。   那抹清清冷冷的白,乔语卿大概只有装眼瞎才能忽略他的存在。   明翎一个学公共关系管理的,来上文学院的专业课做什么?   闲得发慌?   “系统。”乔语卿不动声色地唤了声。   “正在扫描,为防止引起目标注意,请宿主稍候两分钟。”   乔语卿低头看了眼时间,两分钟后刚好下课。   果然在铃声响起的一刻,学生开始躁动,系统也在这瞬间出声:“已扫描完毕,数据对比中——”   “已完成。”   乔语卿作势将桌面上的最后一本课本收回包里,同时问道:“结果呢?”   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有点紧张。   “目标……确实带着一周目的记忆。”   乔语卿收书的动作陡然一失控,险些把整本书都按烂在了背包内部。   坐在他一旁的曲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惯例地问了句:“阿乔,一起去吃午饭吗?”   乔语卿不自在地微微摩挲了一下还捻在手上的书本,低声回道:“等会儿,你先去吧。”   “好。”   待教室里的学生都走得七七八八,乔语卿才站起身准备从后门离开。   他故意经过了明翎座位那侧的走道。   虽说大抵得装瞎才能看不到这大活人,但乔语卿是谁——碰瓷小天王。   碰瓷最需要什么?   演技。   装瞎必是不在话下。   他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直至刚好路过离那座位不足一米的距离。   一只手伸出来拦住了他。   乔语卿像是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后退了两步,这才微微喘息着沿着手伸来的方向看过去。   “明翎?”   “没看见我?”明翎平淡地出声问道。   那目光即使不掺杂什么,本身也太有侵略性,于是他一边回答一边稍稍扭开了头:“我们应该不熟吧……”   就在他毫不设防的一瞬,明翎蓦地站起身,走到走道上,然后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力将他一拉。   这猝不及防的一下,即便明翎本身使出的力不至于将一整个成年人拖动,可由于乔语卿完全没有在此防备——或许——结果使得乔语卿整个人都用力撞进了他的怀里。   “唔……”当鼻子撞上坚实的胸膛引出疼痛的一瞬,乔语卿全然懵在了那里,而失去重心的身躯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地撑了起来。   他们距离得太近,乔语卿从发懵的状态缓过神来后,便不自觉地有些紧张。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而听得越清,声音亦愈发剧烈,短短的几秒都几乎要让他窒息。   他真的不明白这短短几秒发生了什么,想推开明翎,却又被扣着肩膀,只能勉强拉开一条不值一提的缝隙。   这实在是极其暧昧的距离,好像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温热气息。   乔语卿紧张得话都说不大通顺,澄澈的眼睛里像是被侵入进了风暴,动荡不安得颤抖不止:“你……做什么?”   明翎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猝然间的逾越,瞳孔深处微微一缩,然而没有道歉,也没有放开乔语卿,他只是说道:“你在躲我。”   乔语卿不肯承认:“我只是真的没注意到你,而且我也不觉得我们到了那种会互相打招呼的关系……”   明翎显然不信,沉默不语。   半晌的沉默终究是让乔语卿叹了口气:“明翎,你要是遇到一个才刚认识的人,一起出去吃饭,结果发现桌上恰巧全是你喜欢的食物,是你,你怎么想?”   明翎的眼底闪过一抹暗光。   果然是为了这事。   “是我仓促了,不过要说是刚认识……”   乔语卿疑惑地眨了眨眼:“我们以前认识?不可能啊……”   “我认识你。”   乔语卿想不明白,但他现在暂时不想再和明翎纠缠,于是决口不继续问下去。   明翎见状,总算松开了他,目光从他侧挎着的背包上瞥过:“我昨天给你的信封是不是还没打开,回去后把东西拿出来吧。”   说完他就离开了。   乔语卿悄悄松了口气。   现在这算什么情况,这和让他与全盛时期的明翎对着干有差别吗?!   啊!   乔语卿蜷在饭堂的角落,缺乏兴致地解决着午饭,顺带在脑子里和系统对线。   可总算把系统怼到了闭嘴。   “你就给我一个肯定一点的答复,他既然有记忆,那就是好感度一点没掉是吧?这样的话,我是不是能转身就走,直接拉着他离开这个位面?”乔语卿质问道。   他到时候直接走,让这白孔雀一点甜甜的恋爱体验都得不到,哼,活该,自作自受!   “理论上是可行的……”系统犹犹豫豫地回答道,“不过,宿主……”   “可行啊?成啊,我们现在就走,早点完成后面的位面,我还能早点把他拼回来呢。”乔语卿没好气地说道。   “宿主你确定现在就离开?目标现在还不知道你也有记忆,就是说,宿主你其实可以借此将他玩弄在手心!”系统不知道是以何种心态,竟是煽风点火地提出了这种建议。   乔语卿放下筷子,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好像……   还真的可以?   主要是一想到一周目的经历,乔语卿就忍不住火气上头。   “行,那等我玩完他再走……”乔语卿冷笑了声。   大不了真到了翻车的时候,就立刻让系统拉他离开。   谁怕谁。   .   当天下午,乔语卿发现了,明明和他一起选课的曲珀都没能选到同时段的课程,但明翎却和他高度重合。   他要是再一点都不怀疑,那简直就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打招呼是吧?   行,他就去打个招呼。   下课了,打完了招呼,谁还留这呢?   他丝毫不留恋地准备转身离开。   然而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一只悬羊,刚好挡在了走道中间。   乔语卿:……   老天都在帮明翎?   这不能吧?   那羊头顶的角非常长,呈弧形向后弯曲,角的前面还有数个明显的橫嵴。   虽面容称得上是俊秀,只是脸上过度的笑容让他扭曲变了形,让人略有点不适。   “殿下。”   他出声叫道。   明翎俨然相当不满自己和乔语卿的对话被打断,他转头看过去,语气冷淡得十分明显:“有什么事?”   “我只是来向您问个好,没想到能和殿下您上同一节课,实在是荣幸,我记得您是公共关系管理专业的吧,您是对文学也感兴趣吗?”   听到这话时,背对着明翎的乔语卿挑了挑眉,决定先不走了。   “公管?”乔语卿转回身,语气不明地重复了一遍,然后故作疑惑地问道,“公管今天早上和下午都没课吗?”   来,编,你快编,我等着。   明翎那对锐利眸子中射出的冷光狠狠刺进面前的那只羊脸上,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 悬羊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红润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惶恐不安地站在那里抖来抖去,一会儿看看明翎,一会儿又看看乔语卿。   明翎一个眼神都不愿再多给某些搅事的玩意儿,他抬起那双深沉的,又如往日那般真挚的:“我现在确实是文学院的学生,上个学期期末转的专业。”   他还拿出自己的学生证——当然是让院长紧急批下来的,证明自己确实转了院系,不是临时扯的谎。   乔语卿讶然,没想到明翎准备得那么齐全。   可惜了。   寻思着这回是抓不住明翎的把柄了,乔语卿便又不想继续留下来了。   但那悬羊确实还是有些眼力见,清楚这种情况他再待下去,事后怕不是要被明翎直接生吞,于是连忙摆手说道:“我有事先离开了,不打扰您了。”   真是出现得不是时候,离开得也不是时候。   乔语卿哀叹。   似乎是察觉到乔语卿此前几次想要离开的意图,明翎忽地伸手抓住了乔语卿的手腕。   乔语卿愣了一愣后,蹙起眉娇气地指责道:“放开,你抓疼我了!”   明翎垂眸,发现那白皙的手腕确实泛起了红。   真是,一如既往的娇气啊。   只要拿银链轻轻捆起来,随意的一挣动,都会留下暧昧的、靡丽的红痕。 第十四章 信封里的孔雀尾翎   乔语卿垂眸看着明翎终于还是把自己的手松开,没有出声。   泛着红的手腕,好像也发起了热。   他这一次是真的感觉到了那只手上的热度,以及蹭过自己皮肤的强烈存在感。   就在这时,乔语卿的电话突然响了。   他抬起眼看向明翎,吸了一口气后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好心虚的:“我出去接个电话。”   潜意思大概就是让明翎该去哪去哪,别等他别缠他。   他觉得明翎听得懂这话,于是没等明翎的回答就独自走出了教室,到走廊上接起了电话。   “喂,哥?”   那边的乔钰熙听到弟弟的声音,语气立马柔了好几个调:“卿卿,在做什么呢?”   “刚下课呢。”   “最近没什么事吧?”乔钰熙关切地问道,   “没有啊,我挺好的。”   如果没有某只白孔雀的话。   乔语卿在心里默默补充到。   “学校里有没有人欺负你啊?”乔钰熙又问。   乔语卿叹了口气:“哥,你这个问题是打算每次都要问吗?我又不是上小学,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你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我担心你嘛……”乔钰熙突如其来地委屈了一下。   “哥……”乔语卿心情复杂,多少有点无语,“我们在一个市里。”   “咳……”乔钰熙那头传来了一声掩饰尴尬的轻咳。   自己的哥哥有多疼他乔语卿再清楚不过了,他当然也很在乎乔钰熙,不然一周目的时候也不会……   “放假我就会回家的,也没剩几天了,不要总是担心我了。”   那边忽然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使得乔语卿都以为对面是不是挂断了,看了眼手机屏幕,通话的时间还在继续往上增加:“哥?”   “你暂时先不要回来了。”   乔语卿一怔:“……为什么?”   “乔家现在正在收购周家的核心公司,妈已经去和外公以及舅舅他们商量对策了。乔家这里现在的氛围不太好,我怕你会被针对,你先在学校那里待着,等事情结束了我亲自去接你,好吗?”   乔语卿皱起了眉:“可是哥,你自己……”   “就是因为这里只是剩下我自己,我才能毫无顾忌地出手。你在帝都大学,就算是本家也不敢轻易动你,一定不要到处乱跑,知道了吗?”   乔语卿垂眸不语。   周家是他母亲的家族,也是乔家重振旗鼓的垫脚石。   如今乔家家主却卸磨杀驴,打压周家,占据了它的大部分生意不说,还要赶尽杀绝将它完全吞并到自己旗下。   母亲为了维护他和哥哥一再隐忍不肯离婚,哥哥也为了保护他们而受尽了乔氏本家的折磨,守着乔家嫡系长孙的位置,与他们的父亲相互抗衡制约。   而他除了被保护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乔钰熙久久得不到回应基本也就猜到了原因,他知道乔语卿心里不甘心的想法,也很了解自家弟弟的那份傲气:“卿卿,不要给自己施加压力,这本就不是你应该承受的。”   乔语卿张口发出了半截声音,被他自己愣生生截在了半路,保持了片刻的缄默。   他不想要被已经承受那么多的哥哥安慰:“……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要担心我。”   “不要多想。”   “……嗯。”   撂下了电话,乔语卿轻叹,想起了这件事就是一个相当重要的转折。   就是一周目中,他和明翎的孽缘明确的起始。   “说完了?”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把乔语卿吓了一大跳,他呼吸一窒,猛地回身。   见到是明翎后,他才捂着胸口松了口气。   “……你怎么还没回去?”乔语卿边轻喘着边问道。   “就在你接电话的时候,我刚收到信息,说最近不大太平。”明翎不假思索地给出了回答,“你只是一个普通的、混了一些妖族血脉的人类,独自一人,不安全。”   “可我并不是学校里,也不是文学院里的唯一人类。”乔语卿故作不解地说道。   “但你是唯一一个混了我族血脉的人类。”像是提早就想好了说辞,明翎没有停顿便启唇解释,“就当我维护同族。”   乔语卿的母亲不是白孔雀,但祖上有与白孔雀一族联姻的,到了乔语卿这里刚好出现了一定的返祖现象,便是那头银发。   乔语卿微微思索,道理确实有一点,况且……   明翎走到他的身旁,相当自然地就握着乔语卿刚才发红的手腕,小心地揉着。   他毫不掩饰偶尔的暧昧。   而这种称不上过界的关心,乔语卿也没理由阻止。   乔语卿轻呼出了一口气:“那就谢谢了……”   他还是有些别扭地看着另一边,于是没发现自己开口答应时,明翎眸底软化的温柔。   .   乔语卿顺利回到家中,明翎没有停留,自觉离开。   门被关上后,他还贴在门上看着猫眼,确定明翎是真的走了。   乔语卿微微挑眉,他还以为,这变相的邀请回家了,今晚会发生什么呢。   毕竟这白孔雀可是有记忆的,那性格估计……   总归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乔语卿打开被扔到沙发上的背包,拿出那本早上险些让自己按烂的书,思索着该怎么解决。   但解决方法还没想出来,黏在书本背面的一个信封就忽地掉了下来,吸引了乔语卿的注意。   “这是什么……”乔语卿弯腰捡起,信封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写,他好像没什么印象。   甚至第一反应是不是哪个妹妹偷偷塞进来的匿名情书。   撕开了背面的漆印,他才恍然回忆起——   哎,是他一不小心晾了两天的,明翎专门给他的信封!   乔语卿昨天大抵还不会多想,可至今知道明翎带有一周目记忆,他觉得这个信封里的东西也一定不单纯。   明翎甚至叮嘱他回家再打开,是什么……?   乔语卿抿了抿唇,心绪杂乱。   总不能又像一周目那样,甚至将开始威胁他、强制他的时间点还提早了吧?   想明白此事后,乔语卿终于打开了信封。   很意外的,竟是一根纯白的孔雀尾翎,坚硬的,漂亮的,看起来还是刚拔下来不久的。 第十五章 我喜欢你   乔语卿第二天一早就急匆匆地找上了明翎。   这天早上是一节上百人的大课,即使还没到上课时间,周围都已经是密密麻麻的学生。   他担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只好走到尽可能近的距离,压低声音质问:“那个信封,什么意思?”   明翎手上翻着课本,但目光完全只是虚浮其上:“你打开了。”   “白孔雀怎么能轻易把自己的尾翎送给别人?”乔语卿咬着牙,压着嗓子,眉眼间都是尽是不解与质疑。   而且那还是一根从根部彻底截断的尾翎!   明翎曾告诉过他,要如何做才能从孔雀的尾屏上取下一根完整的尾翎,那是复杂的,更是痛苦的——   无异于从人的身上取心头血!   所以白孔雀基本不会这么做,更不会将耗尽千辛万苦才取下的尾翎轻易赠送旁人。   除非至亲。   或至爱。   不同于乔语卿此刻的表现,明翎却显得异常的云淡风轻,不以为意:“不过一根尾翎,白孔雀每年都会更换一部分,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但你带在身上,就会附着白孔雀的气息,这样那些心思叵测的妖,也就不敢随意对你下手了。能护你安全。”   撒谎!   乔语卿险些脱口而出。   白孔雀一族又不是那些没有灵智的动物,他们的尾翎在到达成年期后,根本就不会再进行更换了,拔了一根,就是没了一根。   因此明翎的后半句也确实没错,这尾翎是白孔雀的精华,随身携带沾染上的气息堪比被全身标记,只要是妖族都能感知得到。   乔语卿的心情乱成了一团麻,纵是一周目,明翎都不曾拔下自己的尾翎送给他。   却在这个他们还不一定会再次相爱的时间上,毫不犹豫。   “……你不用骗我了,我知道白孔雀尾翎……怎么拔,以及不该拔……”他低声留下这句话,就匆匆转身往前排的座位走去,不敢看明翎的反应。   却忽视不掉那道灼热的目光。   .   明翎发现乔语卿变了,虽然好像还是在躲着他,但偶然发生对视时,他的目光复杂中掺着羞恼。   明翎若有所思。   不过这也没有持续多长的时间,忽然一天乔语卿就发现往常帮他占座的曲珀居然没来上课,竟连电话都不接。   “这家伙跑哪去了?”乔语卿盯着手机屏幕自言自语道。   明翎早就恨不得那只赤狐赶紧消失,他看着没有抢到位置的乔语卿只得来到他身旁的空座,无需多言的心情愉悦。   明翎知道还在为孔雀羽闹别扭的乔语卿不会主动跟他搭话,便装作不知地开口问道:“你那朋友呢?”   乔语卿抬眸瞥了他一眼,还是小声地回了句:“不知道,联系不上……”   “是不是起晚了?先上课吧。”   但比起起晚这个可能,乔语卿更偏向于曲珀溺在哪个温柔乡里没能出来。   毕竟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他真是担心哪天曲珀就折在某个姑娘手里了。   “嗯。”乔语卿发了一条让他回电话的短信后,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回了教授的身上。   奈何异常的事情好像总爱扎堆发生,乔语卿还没等到曲珀的电话或短信,却意外地又接到了乔钰熙的来电。   想起周家目前的状况,他心里隐约生出了点不安:“哥?”   “卿卿,什么时候放假啊?”电话那头的声音里含着的是轻快的语调,这倒让绷着一根弦的乔语卿徐缓开始放松了下来,不安也渐渐变成了期待。   “还有两周就期中了,很快了。”乔语卿迅速说完,转了个调就问,“情况还好吗?”   乔钰熙清越的笑声透过机器流了出来:“考完就回家吧。”   “真的!?”乔语卿惊喜地拔高了音调,欢欣得眼睛都笑弯了好几度,但是很快又淡下来,严肃的神情中掺杂进些许忧虑,“怎么这么快就解决了?”   “乔家被机关查了,查出了一些问题,被迫停滞了收购计划,而周家向中央银行贷的款前两天通过的申请,项目重新启动,算是暂时是度过了危机。”   “怎么突然被查了?”说到这里,乔语卿就已经猜到这必是明翎出手了,但此刻的他,在理论上还不该知晓此事,于是疑惑地继续问道。   “据说是有人举报。”乔钰熙说。   “举报?”乔语卿蹙眉,乔家虽然在众妖横行的地域没有顶尖的定位,但名望还是存在的。   而且凭借其如今在商界的地位,应该没多少人想要与乔家发生冲突:“乔家是得罪了什么上面的人吗?”   “我没什么印象,派人调查也没能查出什么,周家那边也没什么头绪。”   “感觉不太对劲,银行下来的款没什么问题吧?”   乔钰熙温声道:“舅舅一向谨慎,不用太过担心,乔家就算是使诡计也不会用这种自损八百的招数,现在他们没什么心力去管周家了。”   “没事就好。”   刚挂断电话,明翎便出声问道:“是烦心事解决了吗?”   乔语卿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像是心中的不解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憋在心头又实在难受,乔语卿半晌后还是装作不经意般地开了口:“明翎,你说有哪些势力会选择直接和乔家对抗啊?”   明翎没有回答没有列举,而是反问了句:“你的心里其实有隐约的答案吧?”   不将乔家的那些名望放在眼里的,确实本就不多。   还正巧在这个时候出手的……   乔语卿陷入沉默。   直至下课。   “……可我看不懂你,明翎。”乔语卿垂眸盯着眼前的课本,低声说道,“我们的初遇,甚至称不上一个好的开端。”   说到这里,他终于鼓起勇气抬眸:“而且!且不提你究竟认识了我多久,但在我的眼里,我们才认识了不到半个月!”   中间还有一段时间他在故意躲着明翎,真正的交集事件,简直两个手就能数得过来。   明翎微微侧身几乎贴近了上去,清冷的声音中暗含蛊惑:“可我觉得你也喜欢我。”   乔语卿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咪,浑身炸毛,反应激烈:“不准用‘也’!”   明翎蓦地抿唇微微笑起:“那就说我喜欢你,在你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开始了。”   乔语卿还是没有扭头看他,甚至沉默了半晌,抓着笔的手在纸页上胡乱地涂写。   “……其实不论我是否喜欢你,就论你帮了我家人的这件事,我都会答应你。”   “不需要。”明翎却罕见地拒绝了,“我帮助你,只是不值一提的事情。我不需要,更不希望,这会成为天秤上的砝码。”   “明翎,但你要知道这对我来说不是小事,而且我知道了,就不可能装作不知道。”乔语卿轻叹,这种事不说开,只会在暗地里成为他们愈发不平等的隐患。   一周目的他便是没有说开的,自此也再无提及,成为了深埋的根。   “卿卿。”   不料明翎竟忽地叫出了这个昵称,他面前的乔语卿骤然噤了声,薄薄的双唇微微翕动,看向他的眼神不再那么平静,泛动着波澜,透着无措与羞涩。   乔语卿脸上的温度逐渐升高,他意识到自己的窘状时,眼神立马染了愠色,莫名一副生气的模样瞪向了明翎,可是他却就那么安静地看着自己也不说话。   乔语卿险些以为明翎不准备装下去了。   “你不准这么叫!” 第十六章 他早就把白孔雀非礼了个遍   “可我听你的哥哥是这么叫你的。”明翎说。   乔语卿别开脑袋,干净的声音中藏着一丝别扭的羞怯:“你也知道那是我哥,你又是我的谁啊……”   况且卿卿不仅是他的昵称那么简单,这个词本身就带着一层极度亲昵的含义,多是称呼心爱之人。   明翎垂着眸也笑了。   清冷的白孔雀难得少见地露出笑颜,让时不时拿着余光瞥他的乔语卿都惊艳得愣了神。   美色惑人。   美色误人。   乔语卿暗地里轻叹,不过栽在心上人的身上,应该、大概也不算丢脸吧?   “我尊重你的想法,如果这件事对你来说,确实无法心安理得地平白接受,那我们可以讲另一件事。”明翎低声说道。   乔语卿悄悄扭头看向他,尊重?   多稀奇的说法。   难道真的改过自新了?   不过事情继续聊下去难免成为隐秘私事,于是课后他们去了校内一人迹罕至的边缘区域,明翎才就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虽然孔雀明王遗留的传承一直在我族的禁地深处,可事实是,我祖上五代,都没有一人能得之承认。”   “所以我当时进去,他们根本就没想过我能活着出来——毕竟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死,并且责任还绝对不会落到他们的头上。”   “我的确九死一生,甚至险些得不到那‘一生’。”   “那段时间,我的意识浑浑噩噩,我发不出声音,也无法化成人的形态,看起来就和一只普通的、毫无灵智的白孔雀无异。说我回到了幼崽期,都算是抬举我了。”   “不过也正是如此,你才会把我像其他受伤的小动物一样,捡回了家。”   乔语卿陡然睁大了眼:“你、你……”   但震惊过后,他还是努力回忆了:“可我不记得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在意的问题,甚至可以算是我欠你的。”明翎此时的声音柔软得不可思议,“所以不要故意躲着我,可以吗?”   他温柔起来的时候,真的可以相当温柔。   乔语卿当然见过。   只不过他温柔的时候,也可能是想打断乔语卿的腿的时候。   乔语卿缩了缩身子,沉默了好半晌,小声问道:“你那时候几岁啊?”   “刚成年。”   明翎还不知道乔语卿问这问题的意思,就陡然见到他红了双颊,甚至于眼尾都含羞带怯。   “……怎么?”   乔语卿贝齿咬着下唇,憋了好久才最终溢出声音来:“那、那我岂不是在你刚成年的时候,就把你非礼了个遍!”   他确实有捡受伤幼崽回家的习惯,而且照顾的时候也是亲力亲为。   意思就是,如果明翎没骗他,那他肯定一早就把白孔雀摸了个遍了。   他转过身子开始像小动物那样小声噫呜。   尴尬得要死了……   明翎也同样愣住了,可他不是因为被乔语卿无意中“非礼”这事,而是实在没想到乔语卿联想到的,以及在意的会是这事。   他以前没机会和乔语卿提起这事,自然也没见过乔语卿的这副神态。   太可爱了、太可爱了,他的卿卿……   背对着他的乔语卿没有发现他的眸色骤然变得暗沉,正酝酿着某些可怕的欲望。   “所以,你大可以认为我们扯平了,更可以认为还是我亏欠你,只要别躲着我。”明翎又一次重复道。   他的指尖摩挲着石凳的边沿,垂下的睫羽挡住了那些不光彩的、不能容于阳光之下的晦暗心绪。   如果一直躲闪着,那他的卿卿该何时才能重新回到他的怀中?   他想拥有,他想独占,可他不想重蹈覆辙。   那太痛了……   就像心脏被千刀万剐……   “嗯嗯。”乔语卿匆忙地应了两声,“那个,我要去复习了,快期中了,不是要躲你啊。”   明翎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   直至乔语卿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后,他也依旧没有起身离去的意思,反而拨通了一个电话。   “人没事吧?”明翎漫不经心地低声问道。   对面传来的声音带有散漫笑意:“我又不是刽子手,能出什么事?”   “别上头了,记得把人完好无损地送回来。”   “知、道、了……哥。”   .   乔语卿当晚终于收到了曲珀发来的信息。   “我吃坏肚子啦,昨天去挂了急诊,忘了跟你说一声。现在已经好多了,明天应该就能回校,不用担心我。”   “这是吃了什么啊,还能吃进医院。”乔语卿疑惑,试着往曲珀那里打了电话,但是响了很久都没人接。   他心忖着曲珀可能是正在休息,也就没继续尝试了。   幸而第二天确实见到了正常回校的,一如往日活蹦乱跳的曲珀。   所以还没来得及冒出来的怀疑的苗头,当下就被他自己掐灭得不见踪影了。   只是好巧不巧地,让曲珀看到了他和明翎坐在一起。   于是一下课曲珀就兴冲冲地跑了过来,打了个招呼就把乔语卿从明翎身边带走了,眼里闪烁着明显的八卦之色。   乔语卿还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明翎,生怕曲珀这么轻易把他拉走,会让明翎直接爆发——这事在一周目发生过。   虽然前一天话说得好听,也温柔得好像当真改过了自新,但他还是没办法完全相信,毕竟,当他不知道一周目的明翎是什么偏执狂吗?   却意外地没在明翎脸上看到任何的不对,神情和接下来的行为都正常得有些不正常。   乔语卿摇了摇头,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多想了。   有那么一点的,一周目导致的被害妄想症。   “诶,我不就是一天没来,你们俩不对劲啊?”曲珀瞪大了双眼,好奇得不行。   乔语卿努了努嘴,目光飘忽,双颊有些许微微飘红:“还没什么。”   “还?”曲珀眯眼笑道,“那就是快要有了咯?”   乔语卿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啊?”曲珀疑惑出声。   “我还没喜欢过人呢,谁知道……”乔语卿低声说道。   他喜欢的实在都不是人。   曲珀不以为意:“先谈呗,不适合再分不就是了。皇族嘛,白孔雀肯定还是要脸的,不会纠缠着你不放的。”   乔语卿沉默。   你是真不知道一周目的明翎到底发了些什么疯。   纠缠?   他根本不屑。   直接囚禁了。   脸面?   他是不要的。 第十七章 吻痕与白玫瑰   曲珀显然体会不到乔语卿这阵沉默的深意,更是想一出问一出:“所以你担心的就只是这件事,没有别的?”   乔语卿疑惑地对着他眨了眨眼,含着一种天真的懵懂感:“别的?还、还有什么吗?”   “就是,你们在一起后,不会做那些……”   乔语卿依旧懵懂地看着他:“做什么?”   “哎呦,我们家卿卿怎么这么单纯啊。”曲珀坏笑着搂过乔语卿的肩膀贴在他耳边,故意压低声音,“情侣间还能做什么啊?”   他不正经的样子一下让乔语卿明白过来到底是“做”什么,猛地推开他,双颊连带着眼尾都染了红,娇得漂亮,嗔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管不住自己吗!”   “我哪有管不住啊……”曲珀稍微向后缩了缩身子,弱弱地出声说道,“虽然啦,你可能是看到过,我跟很多漂亮姐姐都谈过恋爱什么的。但我自己也知道我只是一时兴起的追求美啊,哪敢真耽误人家……”   乔语卿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虽然他们现在一个羞恼一个心虚,谁也没比谁好。   曲珀见状,最后干脆转移了话题:“旧事重提干什么,还不如聊聊你更有可能要面对的问题。你真的知道和男人的那些事吗?”   “你、你就一定要在现在和我讨论这种问题吗?”乔语卿很想把脸捂上,含着羞意气鼓鼓地质问他。   曲珀还就是喜欢在这种时机聊,毕竟好朋友不就是要同甘共苦的,总不能就他一个尴尬!   于是他真就越来越过分了,甚至瞪大了眼又一次凑近乔语卿,低语的模样像魔鬼一样:“而且,以你和明翎这差距,估计你压他的可能性很低哦。”   乔语卿捂起耳朵,气恼地嘟哝道:“你能安静点吗?”   却因为带着羞意,声音显得偏为柔软,以至于这话语属实是一点攻击性都没有了。   曲珀毫不知收敛,还越说越起劲:“据说白孔雀作为皇族,那些地方也都特别厉害呢,承受方会特别疼,我们卿卿可怎么办呦。”   大概是破罐子破摔,乔语卿收起捂耳朵的手,干脆抬了抬眉眼,反问:“你这个说法,难道你体验过?”   “你、你才体验过呢!”   乔语卿也没想到这轻飘飘的一句反问好像戳到了曲珀的脊梁骨,炸毛炸得比他还厉害。   这要是没点什么,好像说不过去啊?   乔语卿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就开个玩笑,你那么激动干嘛?”   “我哪有激动啊,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漂亮姐姐的,还是那种S型魔鬼身材的。明明你刚才还调侃我这事……”曲珀低着头不断跺着脚,略显焦急地解释道。   乔语卿挑眉,这真的越看越有事啊。   他假装敷衍地回了句:“是是是,我还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吗?快考试了,有空就复习去吧。”   同时错身走到曲珀的后背一侧,不动声色地回头瞥了一眼。   那是……   吻痕?   几乎被衣领遮盖,但刚好因为低头而露出了些许红痕。   乔语卿一周目的时候在自己身上见得太多了,可不是蚊子咬的。   难道昨天的消失是……   可曲珀此前喜欢的,确实一直都是女孩子。   只是刚才的反应,也确实不大对劲。   乔语卿若有所思。   .   乔语卿平日都回家居住,不过学校宿舍还是有留他位置的,用于偶尔的午休。   他刚回到宿舍,就看到了自己那张书桌上,正摆着一束白玫瑰。   他疑惑地问了舍友,但另外三位舍友都表示没看到是谁送来的。   乔语卿只好自己把白玫瑰抱了起来,略微打量了几眼。   不算很夸张的花束,只是九枝白玫瑰以及点缀的满天星,不过细看这白玫瑰后,又会发现并不是什么普通品种,简单概括大抵是低调的奢侈。   乔语卿随即又看了一圈,发现确实只有这一束花,连一般会写上祝福的卡片都没有。   完全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只不过最近的遭遇,会让他一看到白,就想起明翎。   乔语卿用手指摩挲着其中一朵白玫瑰的花瓣,捻上了一两滴还没蒸发的露水,情不自禁地笑了下,不会真的是明翎吧?   唔,他们真的可以来一场正常的恋爱吗?   下午还有课,玫瑰不方便直接带走,他便只取了一枝,其余的则找了个盛水的瓶子暂时留在宿舍里。   “曲珀。”   乔语卿照常走到曲珀身旁,可他正准备坐下的时候,这只往常和他形影不离的赤狐却推了推他的手,小声嘀咕:“你不去跟明翎一起坐吗?我看他在等你呢。”   乔语卿歪头打趣道:“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善解人意了?”   曲珀微微扭开了脑袋,憋了一会儿,结果发现自己还是忍无可忍,终于是对乔语卿小声吐槽了句:“哇塞,你是不知道那孔雀的眼神,如果我再缠着你,我看他是恨不得把我给挫骨扬灰了!”   然后哭嘤嘤地祈求:“所以,阿乔,你看在我生命安全的份上,要不还是坐他旁边吧?”   乔语卿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都要没命了你还笑!”曲珀委屈。   “上次你不也这么笑。”乔语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回敬道。   这个段位的假哭,谁还不知道谁是演的哦?   所以安慰都省了,乔语卿直接转身向明翎的座位那走去。   他坐到空位上一边拿出课本一边轻声道:“你吓到他啦……”   明翎依旧只是那副清冷无虞的模样,语气平淡:“我什么都没做。”   对,他就是看了曲珀一眼,目光里藏了多少或威胁或刺骨的含义不知道,肢体接触确实一点没有。   乔语卿跟他也算纠缠了好一段时日了,能不知道这些话里的潜意思?   不过不是问题,跟囚禁相比,还是太小儿科了。   乔语卿垂眸掩住眸底的笑意,从背包里取出了那枝白玫瑰,随后伸到明翎的眼前,娇娇软软地眨巴着眼:“你的?”   “喜欢吗?” 第十八章 恶作剧的一吻   “喜欢什么?花吗?”乔语卿似是不解地问道,那对漂亮得就好像蕴了秋水的眸专注地凝视着明翎,只倒映着他一人身影,偶尔轻眨一两下都宛若有水光熠然。   明翎转头与他对视,浅金色的双瞳中如有冰雪消融,含上了无边温柔。   他没有出声。   乔语卿与他对视着对视着,反而自己先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轻声吐息:“还是你呀?”   明翎也跟着微微眯了眯眼,却依旧没回答。   许久得不到答案,乔语卿不满地剜了他一眼,正巧到了上课时间,便转回了身面向讲台的方向。   他的手上还抓着那枝白玫瑰,听课时无意识地随手摩挲着玫瑰的枝干。   “啊——”乔语卿突然短促地惊呼了声,记得还在课上,所以及时压低了声音,只招来了明翎的注意。   “怎么了?”明翎立刻停下了手中的笔,转头关心道。   “唔……”乔语卿低吟了声,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是指尖忽然传来一阵刺痛。   垂眸看去,才恍然发现指尖被划破了一个微小到几不可查的口子。   一滴猩红的血珠悬在伤口外沿,轻晃着。   “应该是玫瑰的刺没有剪干净吧。”乔语卿这才说道。   他满不在乎地将渗出了血的手指点在了唇边,随意地抹了两抹。   便见得那原本便润泽的唇瓣,瞬时艳红得勾人。   明翎盯着那抹红,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连乔语卿说的话都后知后觉才给出反应。   “我看看。”   乔语卿随手就将白玫瑰递给了明翎,带着一些漫不经心的熟稔。   然而被乔语卿的唇瓣迷住了大半心神的明翎,愣是忽略了这个问题。   将白玫瑰接到手中后,他才总算收回了目光,垂眸巡视玫瑰的枝杆。   可不应该,那些刺明明是他一根一根都拔干净了的……   他只好学着乔语卿先前的动作,两指捻起将白玫瑰的枝杆从头到尾巡梭了一遍。   终于找到了一处略微凸起。   明翎看着自己手指按着的那处位置,无奈慨叹。   刺确实拔干净了,只是根部没有完全磨平。   他的卿卿啊,果然一如既往的娇气……   乔语卿没注意到明翎的目光,也没有再找明翎拿回那枝白玫瑰。   他还在纠结明翎没有给出的答案,以及他该怎么整顿明翎。   就算明知当下的明翎处在全盛期,但他来二周目是为了什么?   他才不会死心。   下课铃打响的一瞬,乔语卿“啪”地一下伸手拍在了明翎的桌面上:“等一下?”   和原则无关的事,明翎从来不会拒绝乔语卿。   等教室里的人走得七七八八后,乔语卿才悠悠开口:“我吧,也不是傻,不至于真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不过呢,我没喜欢过谁,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的……”   他小声地接着继续说:“我就知道,如果我答应了你,总会有些需要做的事情吧?”   “所以……”   乔语卿故意在此拖长语调,同时左顾右盼着。   当最后一个学生走出教室后,他忽然伸手按住了明翎的肩膀,趁明翎不注意,一个倾身吻在了明翎的唇角上。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不到一秒就立刻脱了身,并理直气壮地补了句:“我先试下讨不讨厌。”   他抓起背包拔腿就要跑,只可惜脚没还能踏出半步,腰前就横上了一条结实的手臂,轻轻一带便让他的后背撞进了一处温暖的地方。   很快,他的耳边就响起了一道低沉性感的声音,钻入他的耳内泛起微微的痒感:“你要跑去哪?”   “我,我……”   乔语卿无辜地眨了眨眼。   哎呀,要翻车了吗?   乔语卿“我”了大半天都没我出个所以然来,待在明翎怀里动也不敢动。   惦念了许久的人现在就在他的怀里,近在咫尺的气息与味道,倾耳可闻的呼吸与心跳,还有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即使更像恶作剧,乔语卿的一切都仿佛被他揽住,使得幸福感在顷刻间充盈了他的整颗心脏。   明翎试探般用自己的鼻尖轻蹭到他的脸颊,温声唤道:“卿卿。”   只是果不其然,这个称呼的脱口而出,被他拦在怀里的乔语卿顿时身体僵直,露出发梢的耳尖也红了个通透。   乔语卿被脸颊旁的触感弄得浑身一颤,好像有一道细小微弱的电流窜过他的身体一样,放松下他紧绷的身体。   可是没多久又因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紧张得攥紧了自己两侧宽松的裤腿。   “……不是说不许这么叫我吗。” 乔语卿隐含着丝缕抱怨,头也不自觉低了下来,细软的银发随之垂下,蹭过了明翎的脸。   明翎缓慢不舍地松开自己的双臂,抓住乔语卿的两侧肩膀将他转了过来。   他的手抚摸到那张透红的脸颊轻轻抬起,让二人的视线相触。   这一系列的动作里都没有迎来乔语卿的丝毫反抗,即使身体没有放松下来,可最重要的是,他没有逃避,没有闪躲。   明翎感觉自己期盼了太久太久。   他们本来就应该拥有这样的开始,也应该一直如此。   “卿卿,为什么要吻我?”明翎并不饶过他,重复开口质问。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总要知道我喜不喜欢,讨不讨厌啊,不然在一起后才发现不可以,多尴尬……”乔语卿目光飘忽,嘴上却依旧倔着。   一整个别的地方都娇,就嘴最硬的姿态。   这种攻击性和撒娇没差的嘴硬,惹得明翎险些破功。   “卿卿。”明翎故意地又一次这样唤道。   这个称呼就像是乔语卿的软肋,他猛地一抬手捂住明翎的嘴,眼尾发红娇软地瞪了明翎一眼:“行行行,我说不就是了——我就是想要恶作剧,不行啊?”   明翎握住乔语卿的手腕,轻柔地半推半就带了下来,在惯性地叫出亲昵称呼前连忙吞了回去,然后好整以暇地问道:“那么,你真的会随便吻一个既不是亲人也不是爱人的人吗?” 第十九章 那就试试在一起   乔语卿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不住嘟哝道:“你、你别乱来啊,我可还没答应你……”   明翎发现乔语卿就是死不松口,于是想了想,又转而说道:“虽然我没有初吻情节,但好歹也是我的初吻,你真的,打算始乱终弃?”   乔语卿:?   他诧然地抬眸对明翎对视,始、始乱终弃!?   谁教明翎这么用成语的?   明翎的步步紧逼让他渐渐退无可退,他垂死挣扎地说出最后一句:“但我确实没喜欢过人……如果到时候发现我们确实并不适合,你会放我走吗?”   “我们不会不适合的。”明翎毫不犹疑地说道。   乔语卿装作没听懂潜台词,就是垂眸笑了下。   明翎果然是不会回答那个问题的。   偏执狂。   他们之间很默契地安静下来,眼神交融在一起,缓缓拉进彼此的气息扑向对方的距离。   明翎的左臂重新揽到乔语卿的后腰上,抚在他脸颊上的手指微微摩挲表面的细腻,似在无声征求他的同意。   而乔语卿的眼睫在空中徐缓扑动,双唇抿合又松开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攥紧的手指终于肯放开,犹犹豫豫抓到了明翎衣服的下摆。   这一下破了明翎所有压制在欲望前的防御,令他的手扣到乔语卿的后颈猛地一带,将他渴求的气息融进了自己的口中。   “唔!“乔语卿睁大眼睛怔在了那里,也不知道自己的双唇是在什么时候被张开,更不知道自己的牙齿是在什么时候被撬开,但他朦胧间还记得那抹湿润的触感,以及口中纠缠上来的温热。   他没有阻止明翎。   仅仅是乖乖待在他怀里,就足以令明翎感到满足。   他用力吻着乔语卿,在察觉他呼吸不顺畅时,才依依不舍地退离。   而后用额头抵住乔语卿的眉间,一下又一下,断断续续亲吻他的双唇,其间闻着他的呼吸,克制着自己体内的兴奋,轻咬着他的下唇。   “唔……明翎……”乔语卿终于出了声,音调压得有些沙哑。   “卿卿。”明翎唤了一声,又在他唇上落了一吻,这才慢慢悠悠离开了他的双唇。   乔语卿垂着沾满水光的美眸,睫羽扑闪得厉害,可终于还是没有制止明翎的这种称呼了。   这就好像一个将要松口的信号,明翎意识到时,眸底暗流涌动。   二人的距离虽然拉开了一点,但彼此的呼吸还是清晰可闻,惹得乔语卿脸上的温度一直未退。   他努力压下心里的羞涩感,抬起自己的视线望向对面,刚触及那双金眸便又是一怔。   那瞳眸里盈满了自己的模样,也尽是期望他见到的无边柔情。   连声音也轻柔的,小心翼翼的:“卿卿,你答应我了对吗?我们现在是在一起了对吗?”   乔语卿心想,原来明翎和他的演技相比也不遑多让,当真是一点阴影之下的东西都看不到。   更看不出是有一周目记忆的疯子。   “试试吧。”   乔语卿的回答显然也有自己的心机,但明翎只会装听不懂得特别是时候。   他抱住明翎的脖颈,主动吻上明翎的唇。   亦当是回答,确实在一起了。   只不过……   乔语卿始终不觉得他们会顺遂到底。   除了那些经历尚未在这个时间线发生,可他们根本仍是一周目的他们,回到最初就真的能避免一切的再次发生?   .   临近的期中考试结束得也相当迅速,乔语卿交完试卷走出教学楼,立刻就看到了来接他的乔钰熙。   乔钰熙在车内瞥见乔语卿的身影时,马上就从车里走了下来,向他招手:“卿卿!”   乔语卿抬手回应了一下,小跑过去:“哥,你来得也太早了吧,等了我多久?”   乔钰熙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我可不能让我们家卿卿等我。”   乔语卿不禁“扑哧”地笑出声来。   乔家的庄园建立在郊区的一片私人土地上,平日经常住在这里的只有寥寥几人,而其他的人几乎都在忙于自己的事情,为了效率也基本都会住在外面,冷清得很。   可今天,乔语卿跟着乔钰熙回到来时,发现庄园里的乔家人竟异常的多,就连这段时间一直忙于处理被机关调查出问题的乔家家主都到了。   “哥,他们是?”乔语卿疑惑地问了声。   “没事。就是听说有贵客要来,但用不着我俩操心。”乔钰熙满不在乎地说道。   贵客?   乔语卿挑眉,有种不是特别好的预感。   他刚回到自己的房间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听到了外面骤起的热闹喧哗。   他悄悄打开一条门缝,试探着往外瞟了好几眼。   被一群乔家人恭敬围在中央的人……唔……   乔语卿身体陡然一僵:“……”   下一刻,他默默地把门重新关上,假装自己从来没看过这一眼。   他看啥看啊?   而且这人也真是的,提早一声不说。   说直白的,如果他不喜欢,明翎这属实就算阴魂不散了。   乔语卿无奈得想发笑,给隔壁的乔钰熙发了条信息:“哥,那位白孔雀殿下怎么会来?”   乔钰熙收到信息后,直接敲门进了他的房间。   “我其实没怎么关注这事。”乔钰熙想了想后说道,“听说是,乔家不是被查出了一些问题吗,就想从殿下这里走走关系呗。”   走关系?   乔语卿挑眉。   这乍听下去是合理的,但前提是——   如果乔语卿并不知道,举报乔家家主的,正是明翎。   多好笑啊。   卑躬屈膝求的人,正是幕后黑手呢。   偏生明翎还能保持一副高贵冷艳的高岭之花形象,根本见不到半点的心虚。   厉害是真厉害,有趣也是真有趣。   “哥,你有没有尝试去查是谁举报的?”乔语卿装作不知情地随口问道。   “有查过,但查不到。”乔钰熙低声说,“而且有人提醒我点到为止。我想应该的确是帮母亲一家的,就这样吧。”   乔语卿认同地点了点头。   乔钰熙的点到为止当然是对的,真和明翎扯上联系了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他只是难免幸灾乐祸地想到,如果乔钰熙和他一样也知道了是明翎,眼下的场景该是多尴尬也多好笑。 第二十章 盖被子纯聊天   不出所料的,明翎硬是留了下来,看起来还和某位一无所知的乔家家主相谈甚欢,且商量好了准备过夜一事。   这一幕当真是越看越讽刺,乔语卿都不由摇头叹气,想为乔家家主默哀两秒了。   然后抹了滴鳄鱼的眼泪。   与乔钰熙相比,乔语卿在这个家其实没有多大的存在感。   于是晚餐时为了暂时避开明翎——他实在怕面对着明翎会破功,乔语卿特地命人把食物端到了自己房间里。   而且他也实在不知道明翎会不会配合他,万一他一下楼露了面,明翎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   他会当场发疯的!   这根本不是一般的社死好吗!   他一直拖拉着,等在房间里洗完了澡,才又一次推开一点门缝,发现明翎已经不在客厅了。   一想到明翎可能已经在他们的安排下上了楼,乔语卿连忙把门重新关好,坐回床上缓慢擦拭头发。   他的头发经过月余的时间已经快长到了腰窝处,落下来的水珠不可避免的渗透到了他的睡衣里,引来丝缕冰凉的感觉,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擦干以后,乔语卿把两个枕头叠起来床头靠到了上面,将头上搭着的毛巾放到了床头柜上,顺便关了灯,调节了一下床头灯的亮度。   床头灯镶嵌在了墙内,投射出的昏黄暖光并不会刺激到乔语卿的眼睛分毫,全都安安静静地洒在他的被子上,以此为中心慢慢向四周蔓延变暗。   乔语卿正聚精会神地翻阅着手机屏幕上的各类信息,然而从门外突然传来的窸窣让他蓦地抽离注意力,转移到了门外的声响上。   紧接着就是门被敲响的声音。   乔语卿迟疑了两秒,还是掀开被子赤脚走下了床,踩着地上的毛毯,无声无息地来到门前。   他小心翼翼地透过猫眼往外看了眼。   不出所料的,一抹清清冷冷的白,不紧不慢地站在那里等着,也不出声。   乔语卿怀疑,如果他一直不开门,明翎是不是真的会等一晚?   强大的白孔雀理论上并不在乎这一两宿的休息。   乔语卿一想到这幅画面就不禁想笑。   算啦,他都答应和明翎在一起了——即使这个结果,是由于他的蓄意以及明翎的坑蒙拐骗,共同而成。   卧室的门把手被乔语卿“咔哒”一声被向下按响,他推开门,颀长的身影随即映入眼帘。   乔语卿疑惑地出声问道:“你怎么来啦?”   明翎关上房门缓缓走到了乔语卿的床边,那道清冷的声音莫名显出几分隐约的委屈:“卿卿,我第一次在外面住有点不习惯,能和你一起睡吗?”   第一次在外面睡?   你可真说得出来啊……   而且,是谁主动提起留宿过夜的?   别以为他半天没下楼就不知道,即使乔家家主也有这方面的意思,但授意的和最终下决定的,还不是明翎自己?   这个理由实在是编得有点牵强,好在明翎的演技确实不错,再加之有平日清冷高岭之花的对比,不然乔语卿还真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   在明翎开口后过了半晌乔语卿才给出了反应,他往另一边挪了挪位置。   反正他的床很大,两个人就算是睡在一起也不会挤到谁。   一切都被想得很简单,然而在明翎的身体触碰到床的一瞬,乔语卿蓦然清醒了。   表面上,他想到了曲珀说的那件“情侣间的事情”。   实际上……   乔语卿在昏暗的灯光下悄然唤出系统:“系统,你猜猜,他今晚来会做到哪一步?”   已经被迫看了无数次的马赛克的系统一阵无言,但秉着宿主不能惹的原则,还是给出了一个数据分析得到的最可能答案:“只要宿主你愿意,目标绝对不会拒绝。”   乔语卿弯起眉眼露出一抹形似娇软的笑,他装作最无辜天真的模样,侧躺回床上,一整个就是要盖被子纯聊天的姿态。   他没有说话,但感受到身边多出来的这道气息,脸颊在昏暗的光线下悄悄变了红。   他装得纯情,在明翎眼里也是最初最纯情的姿态。   可越是如此,明翎越是舍不得放过他。   明翎在床上躺好后翻身面向乔语卿:“卿卿。”   乔语卿骤然绷直身体,迅速转头问道:“怎么了?”   明翎的声音微微一顿,清冷的语调在昏暗中显得暧昧又勾人:“卿卿,我能抱着你睡吗?”   二人之间陷入进一阵寂静当中,空气里的氛围悄然变得压抑,此刻无论是多么细小的声音都能够清晰听见。   乔语卿的喉结情不自禁上下滚动,透着满满的紧张,但他极力表现得自然:“过来吧。”   能够这么顺利得到乔语卿的应允是明翎想都不敢想的,他以为至少要磨他一会儿。   毕竟他的卿卿,在这个时期,应当是非常纯情的……   结果他现在竟然躺在了这张肖想多时的床上,怀里还抱着心爱的人。   乔语卿心跳声泛起的震荡散在全身,很容易就被明翎抓了个正着。   他知道乔语卿在紧张担心什么,于是伸手理了理他散乱的头发,在手指别入到他的耳后时告诉他:“我什么都不会做的,真的就只是想抱着你而已。”   如果乔语卿能一直那么乖……   明翎的眸底泛起虚幻的暗光,那一瞬间他开始分不清前世与当下。   他搂着乔语卿,灼热的吐息洒在那白皙脆弱的后颈上,引得乔语卿泛起阵阵不显的颤栗。   所以乔语卿是不信的,要说男人说这句话一般都只是幌子,而且明翎曾诓他不是一两次了!   都一张床上了,自己都已经放在他嘴边了还能真就纯睡觉?   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嗯。”乔语卿于是只敷衍地应了一声,闭上眼在明翎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躺好,静待着他像自己预料的一样忍不住对自己动手动脚。   数小时后……   “唔?”刚从睡梦中睁开眼的乔语卿看着眼前紧闭双眼的男人发了好一会儿呆,而后又低头看了看二人整整齐齐穿在身上的睡衣,“……”   他们什么都没发生。   明翎真改性子了?总不能被他一朝吓到了性冷淡,不行了吧? 第二十一章 卿卿,别勾引我   第二天一早,明翎不明不白地发现,乔语卿忽然就变得对他冷漠了许多——远超过所谓避嫌的程度,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他甚至硬生生地忍了一晚上,就怕自己一开荤,就会彻底回到从前的状态,根本无法自控。   难得能重新开始,也有了,确实比上一世更好的开始,他就算心底有再多的阴暗想法,也总归是舍不得这样的开始的。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的卿卿是他戒不掉的毒。   而为了不让乔家的其他人发现不对劲,明翎很早就离开了乔语卿的房间,在随后早上的接触也都没有表现出任何过度的亲昵,因此他没能找到机会去询问乔语卿。   并且能用的理由他基本都用完了,他作为一个外人,实在没有继续留下来的道理。   所以中午一过,明翎就离开了乔家。   乔语卿双手抱胸,没好气地望着明翎远去的身影,还有乔家家主恨不得一路相送的姿态。   乔钰熙没有跟出去,当然,他也发现了乔语卿今早对明翎的异常态度,这下房子里没几个人,他才好开口问道:“卿卿,你不喜欢那位殿下?”   乔语卿沉吟片刻:“不是不喜欢,只是哥你难道不觉得,他清冷的内里,太复杂了吗?不是善茬不说,心估计也黑得很……”   乔钰熙笑着摇了摇头:“毕竟是皇族的掌权人,要是简单,早就被踩下去了。”   谁都知道的道理。   “那……”乔语卿垂眸,假装不经意地提起,“你觉得,这样复杂的人,会有纯粹的爱情吗?”   “卿卿,你也知道他复杂,而你太单纯了,还是少接近他为好。”   .   期中后的假期并不长,几天后乔语卿就跟乔钰熙道别,回到了自己在学校旁的住所。   他刚简单打扫了一下卫生,就收到了明翎发来的信息。   这两天乔语卿都故意不回复明翎的信息,他仗着自己在乔家,明翎不会轻易再来第二回,所以任性了一会儿。   不过现在么,他想明翎已经猜到他离开乔家了,不然也不会——   “卿卿,你答应过我不会再躲我的。还有一天假期,我已经让司机在你家楼下等你了,也来我家看看吧。”   这个“也”用得可真精髓,说得好像明翎去乔家有提早跟他说过一声似的。   乔语卿笑叹了声。   他推开房间的窗户,往楼下望去,果然见到了一个在一周目很是熟悉的身影,站在一辆绝对不低调的车旁。   那是明翎的私人专属司机。   乔语卿那第二天其实就想过了,那日明翎毕竟在乔家,而那里人多,必定有顾忌,和他发生关系反而是对他的不负责任。   在明翎能明白他的想法,也随着他的意思和他扮陌生、扮不熟的时候,他就知道明翎除了实在偏执,其他方面都是很顾及他的。   ——除了实在偏执。   乔语卿默念着这几个字,不住地又笑着叹了声。   这在一周目,是致命的毒。   但在二周目么,又没有强制要他走的剧本,未尝不能成为情趣。   他随意收拾了一些东西就下了楼,司机确定他的身份后,一句话没多说,敬职敬业地把他送到了白孔雀的府邸。   够熟悉的……   一周目里,根本逃脱不了的华丽囚笼。   所以他对这里,主动的也被迫的,对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相当熟悉。   乔语卿一下车就见到候在门口的明翎,他当即眉眼弯弯地露出一抹带着狡黠的娇笑:“我们的大殿下,纡尊降贵地站在这里等谁呢?谁那么荣幸啊?”   明翎拦腰将他搂进怀里,吻了吻他的唇角:“卿卿娇气,这里太大,我怕他累。”   乔语卿歪了歪头,双眸染着莹莹水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我娇气,你不喜欢?那要不就算……”   话还没说完,明翎就又一次低头吻住了他的唇,将他剩下的话都吻了回去。   对这些话,明翎可真够敏感的。乔语卿心想,这未尝不算明翎的一个软肋,只要把控得当,不把他彻底逼到黑化发疯,那就是相当有效的狗绳。   谁说不是呢。   “不早了,先带你去房间。”明翎说。   乔语卿没有意见,点了点头后乖巧地跟在明翎身旁。   一路去到那个同样无比熟悉的房间。   明翎是真不避讳啊……   “有事叫我。”明翎离开房间前对他说道。   乔语卿忽地伸手抓住了明翎的一点衣角:“除了几个见不到的佣人,这里就你一个人?”   “对。”   “现在又多了我一个人……”乔语卿轻声说,“明翎,你叫我来,真的只是为了让我在这里休息一晚?”   “卿卿,别勾引我。”   乔语卿笑得乖巧可人:“我哪有。”   他这才松开了手。   来回奔波令乔语卿的身上有些黏腻感,明翎离开后他就进了浴室开始冲洗。   结果匆忙之下,洗完后才发现,他直接把睡衣落在房间外边了——别问他怎么落的,他就是想把明翎叫过来。   乔语卿在浴室里试着往外叫了几声,不出所料,隔音太好,明翎根本听不到。   所谓的“有事叫我”就显得有点不够意思了。   做完这些他自己一早就清楚无效的尝试以后,乔语卿凭着一周目的印象,摸到了藏在浴室里的一个呼叫按钮:“明翎,我忘记把睡衣拿进来了,行李箱好像还在房间外面……”   正在书房中的明翎立刻起身,可往前走了几步后又骤然一愣,感到了一点奇怪。   那个呼叫按钮藏得很深,乔语卿第一次来的话,不应该找得到。   但这种不协调的异常只在明翎的心头转瞬即逝,他满脑子乔语卿,没有闲暇多想,或许也不敢多想。   毕竟有记忆的乔语卿,怎么可能还和他在一起,还如此自然地卿卿我我呢?   明翎找到了被乔语卿故意仍在房门外的行李,拿进去后立刻敲响浴室的门,从缝隙里递进去。   他即使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也实在不敢在这个时候多看一眼。   他生怕他直接把乔语卿扑倒在浴室里。 第二十二章 嘴都被亲肿了   只是怀揣着异样的心思,明翎亦没有立刻离开乔语卿的房间,而是在落地窗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清冷的目光环视了一圈,忽有种时间错乱的恍惚感。   倒不是物是人非,反而人还是从前那个人,这件事更让他恍惚。   前世的乔语卿也住在这个房间,一开始确实是如此布局,还是后来乔语卿多次逃跑,他实在忍无可忍,才把床榻全拆了,改建成巨大的金笼。   要说后悔么,也称不上,他知道他不那么做,他的卿卿依旧会永远的离开他。   可惜的只不过是——   他一直觉得他们可以更好,而不是前世的那样,无可挽回。   浴室门被打开的“咔哒”声响骤然扯回明翎的思绪,他抬眸望过去,猝然一愣。   当真是,最令人心痒难耐的是那种半遮半掩的模样,尤其是刚出浴,身上还笼罩着一圈热雾,皮肤被醺上微红,垂挂着水珠。   便是眼前乔语卿的这副模样。   虽然他已经穿好了睡衣,但沾染的热雾依旧萦绕着他。   乔语卿一面被明翎盯得浑身汗毛竖立,一面又暗自得意于自己对他的吸引力。   这白孔雀是彻底栽他身上了吧?   不过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来,面上还是那略微不自然的羞怯。   “卿卿。”明翎突然叫住他。   乔语卿吓得浑身一颤,连忙掩饰自己脸上的不自然,转头看向明翎,身上的睡衣明明已经穿好了,可被他这么一叫,手又立刻攥在了上衣下摆,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僵硬。   明翎眼底掠过一瞬的光亮,渐渐抑制不住心底的躁动,可也生怕自己猜错了,斟酌再三,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过来我帮你把头发擦干,不要感冒了。”   乔语卿点点头,乖巧地在明翎面前的床边坐下。   明翎站起身,擦拭的过程中,他的手不可避免地穿插进乔语卿的银发间。   抚过发丝的根部时,乔语卿似乎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栗。   一股暧昧的氛围油然而生。   以至于最终的导向,似乎并不出所料——   在乔语卿刻意的小幅度诱导下,身旁的明翎终于不再睁眼装瞎,一个倾身就将乔语卿整个人都压在了自己身下。   乔语卿弱弱地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明翎,微微吞咽,他好像只被狩猎到的小动物一样瑟瑟发抖,干巴巴眨着眼,把双手缩在自己身前一动不敢动。   因为明翎此刻全然红了眼,眼底是呼之欲出的暴戾与欲望,完全一副要把他拆吃入腹的气势。   可他的声音却反常的温柔,带着粗喘、沉闷以及克制在呼喊他:“卿卿……”   乔语卿被惹得心里一动,缩在胸前的双手情不自禁放松下来,在明翎的注视下徐缓移动到他的肩膀收紧了手指。   “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明翎哑了嗓音,眉间的难耐不断溢出。   乔语卿抿唇不说话,慌乱得把视线移开,一开始那股坚决要撩拨起明翎的气势荡然无存。   他被自己脸上的灼热烧得实在有些难受,于是干脆翻了个身打算逃:“要不我们还是纯睡觉吧。”   然而都到这里了,明翎哪里还肯放过他,立即弯下手肘挡住了他的去路,还将自己的身体重量的大半都压到了乔语卿的身上:“现在才想跑你觉得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来得及。”乔语卿无辜地眨巴着眼。   “可是现在来不来得及要我说了才算。”明翎又将身体压下一分,把自己的气息灌入到了乔语卿的鼻腔内,低声告诉他,“已经来不及了。”   “你……唔……”乔语卿后半段话全都跑进了明翎的嘴里,被他捧住脸颊向上轻托,吻得有些不顾一切。   整个过程里,乔语卿都没有生起多少要反抗的念头,被这一抹绵长窒息的吻弄得心魂恍惚,视线迷离,全然成了明翎的猎物。   明翎按捺着体内的疯狂躁动,不断粗喘着气,手掌包裹住乔语卿的半张脸,竭力让自己的力道温柔一些。   可是他总是控制不住用力去含吮他的唇瓣,勾住他的红舌掠夺进自己口中,咬住他的下唇,蕴含着躁意去质问他:“卿卿,为什么要勾引我?”   乔语卿被问懵了,那双回过神来努力与明翎对峙的眼睛里透着的满满都是心虚:“……我才没有。”   明翎的食指按在乔语卿的下唇,慢慢插入到他的口中搅弄了几下他的舌头:“卿卿,现在说谎对你没什么好处。”   乔语卿好似被他忽明忽暗的眸色吓得发颤,在这一起的时间后,明翎总是惯着他,突然见到他这幅样子难免有些无措。   又加上被明翎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整个人的底气全然消散,一点气势都提不起来,也忘记了做出反抗:“呜……我才没有呢……”   明翎一直都没更深入地碰他,只是在他唇上不断蹂躏,因为只有这个地方是得到乔语卿明确允许的。   他就像是在温水里煮青蛙,吻着他,盯着他,在他承认之前不准他逃,也不放过他。   最终崩溃的无疑就是乔语卿。   “呜……够了……”乔语卿觉得自己的双唇麻麻的,有些发烫,一定是被他亲肿了!   “你现在也还认为我能够保持冷静吗?”明翎将自己被咬的手指又伸进了乔语卿嘴里,摩擦在他的舌头上,寻求着疗愈。   乔语卿再一次被他眼底流窜不止的欲望消磨掉了气焰,但神情却还努力保持着骄傲,微微仰起头与他对视:“当然不能。”   “那我们可以继续吗?”   乔语卿呆住了,片刻后回过神垂下了视线,嘴巴微微张开,故意让自己说出的话含糊不清:“你不是说已经来不及了嘛……”   可偏偏明翎就是听清了,听懂了。   他发出了两声欣悦的轻笑,俯身要吻乔语卿的时候愕然横出了一只手,明翎有些疑惑,皱起眉头盯紧了他,生怕他要反悔:“卿卿?”   “都被你亲疼了,不许亲了。”乔语卿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闷闷的声音里蕴含着些许愠怒,但是闪躲的眼神却又藏满了羞涩,挠得明翎心尖痒痒的,情不自禁吻到了他的手背上。 第二十三章 被欺负狠了   “抱歉,我会换个地方亲的。”   对于这一句乔语卿也不知该怎么作答,干脆把双手上移连带着眼睛都一起捂住了。   看不见就行了!   明翎看穿了他的心思,唇角往上勾了勾漾出些许意味不明的笑意。   此时此刻,乔语卿脑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诡异的想法,他是不是把自己给作死了?   他羞耻得话都不敢说出半句,把双臂遮掩在脸上,不想被明翎看到自己这幅满布红潮的丢人模样。   然而他的这一举动也同时掠夺掉了自己的视觉,使其他感官变得极其敏锐,皮肤上划过的丝缕触感都能令他浑身颤抖,无论如何都逃脱不掉这份羞窘。   “明翎,滚开……”   只是他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欲擒故纵。   “卿卿,不要乱动。”明翎的手掌轻拍了一下乔语卿的臀部,力道不重,可发出的声音却不轻,钻入到乔语卿耳朵里再一次将他的羞耻度拉到了一个巅峰值。   乔语卿蓦地瞪大了眼,眼尾和双颊都殷红得娇软:“不准打我屁股!”   明翎笑了声,翻身便将他早已了如指掌的爱人拖入了欲望的深渊之中。   “明翎……”   乔语卿泪眼婆娑的模样绝对是惹人心生怜爱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将他捧在怀里呵护备至。   但前提一定不能是在这个特定场合。   不然,明翎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甚至还会欺负得越来越狠。   他抓过乔语卿的手,将它们伸向上方,手指慢慢镶嵌进他的指间握紧,把乔语卿束缚得死死的。   而后低头吻到已经被他亲肿的唇上,这次不敢亲得太用力,只是轻轻触碰,用舌尖轻舔过他的唇瓣:“乖。”   这是他们的第一夜,但于明翎而言已经相隔了数月,他几乎无法自控地发了疯。   乔语卿只能无措地哭喊着,明翎的名字成为他求饶的唯一方法。   乔语卿起初也实在忘了这个二周目的身体还是第一次,结果没有退路的时候,才恍然意识,扼腕流泪。   他这回是真的想找系统救命,然而前面逗了系统太多回,学聪明的系统已经不会傻傻地出来看马赛克了。   乔语卿想骂统……   然后晕了过去。   事后,从浴缸内被捞出来的乔语卿浑身瘫软在明翎的怀里,被他快速吹干了头发之后,又被抱回到了卧室的床上。   他的身体刚沾到柔软的被单,身上就覆上了一个庞然大物,脸颊与唇瓣也陆续被侵占。   “唔……”乔语卿四肢爬满了浓浓的倦意,没有多少能够推开明翎的力气,好在明翎感觉到自己胸膛隐约传来的力道后乖乖推到了一旁。   “怎么了卿卿?”   “离我远点……”乔语卿的声音里揉和着明显的嘶哑,听起来也有气有力的。   他现在说一句话喉咙那里就像是着了火一样,疼得厉害,摆给明翎的脸色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   被爱人拒绝的明翎心里十分了然是什么原因,厚着脸皮又凑过去亲了他一下:“是我过火了,我帮你揉揉吧。”   “不用了。”乔语卿使出浑身解数把手抬起来再次明确拒绝了他。   乔语卿承认,自己就是在故意赌气,这种时候就是想要看他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哄着自己。   他知道明翎这个时候总是无比耐心的。   即使在一周目的那种境况下,更遑论现在。   明翎见正常办法无效,甚至将白孔雀的尾翎都放了出来,羽毛上的碧蓝“伪眼”宛若华丽的蓝宝石:“卿卿。”   他一边唤着,一边拉着乔语卿的手,让他抚上自己的尾翎。   乔语卿脸上闪过一瞬不易察觉的动摇,为了遮掩,他故意伸手揪住了一根尾翎,不舍得太大力但也绝不是那种挠痒痒的力道,至少让明翎知道他现在的状况不吃这一套。   但是,明翎不仅会审时度势,还特别会“顺水推舟”。   “卿卿,疼。”   明翎好像学着乔语卿先前表现过的样子,声音清清淡淡,里面掺杂的委屈反而更让人动容。   乔语卿下意识放开了手,但下一秒就恢复了理智,可就这一秒的松懈他整个人已然失守:“……”   明翎实在有些忍俊不禁。   他抬起了头,发现乔语卿白净的小脸上含满了愠怒,瞪得圆溜的眼睛望向别处,先前被他亲肿的双唇也微微撅起,就差把“快来哄我”四个大字印在额头上了。   明翎把身体向上挪动了一些,头落到枕头上,反将乔语卿揽进了自己怀里。   而后把手掌探进他的睡衣里抚摸到了他的腰,在他微微反抗的时候也没有松手。   他控好制力道,娴熟地在上面按压揉捏,垂眸凝视着乔语卿,告诉他:“我最怕你不理我了,别生气了好吗?”   乔语卿心里一动,却别扭地回答他,“我可看不出来你害怕。”   明翎只是轻笑了一声,继续帮他按摩腰部。   体力消耗得太多,乔语卿渐渐的觉着昏昏欲睡,只在明翎强制要求下吃了一点晚饭,就又瘫回了床上。   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窗外,楼下正对着一个巨大的花坛。   娇嫩的白玫瑰盛烂华美。   乔语卿几乎不过脑地就轻轻问了出声:“明翎,楼下是什么时候改种的白玫瑰?”   他印象里,每次望过去,窗外都是艳得像血的红蔷薇。   “最近。我认为卿卿你会喜欢。”明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可这之后,明翎在乔语卿安睡后,才意识到一丝的不对劲。   乔语卿能用到“改种”这个词,那就该是明确知道楼下最初种的不是白玫瑰。   可是,乔语卿明明是第一次来他家。   明翎在思绪发散之间,想到了越来越多种的可能性,也包括……乔语卿有前世的记忆。   可他不过一秒就把这种可能性给否定了。   前世,他的卿卿,宁愿死亡也要逃离他的身边,怎么可能还会回到他的身边……   应该只是他多虑了。   可能只是半梦半醒间无意识的随口一问。   明翎压下那些一闪而过的念头,抱着乔语卿一同陷入沉眠。 第二十四章 以权谋色   一早醒来乔语卿就沉着脸把明翎踹出了自己的房间,双眸还有一些未消去的殷红,嗔道:“你给我滚远点!”   昨天发生的事情还在他的脑内盘旋,强烈冲击过后的余韵也足够让他头疼了。   明翎这只不要脸的孔雀……   他努力利用其它的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拿着厚厚一叠资料背靠沙发沉浸在繁杂的内容里。   乔语卿知道明翎其实是赶不走的,毕竟这说到底是明翎的府邸,至少浅摆一个态度,明翎可以放过他一会儿。   明翎这时理亏不敢打扰他,但又不想受冷落,于是悄悄拉了把椅子坐到不远处,安安静静地陪他。   半晌后,明翎属实有些憋得慌,便又想和他说几句话:“在看什么?”   乔语卿没有抬头,随口答道:“我们学院学生会及目前所有成员的资料。”   明翎这才想起乔语卿是院学生会的,而他曾经难以忍受的许多社交活动,又都是乔语卿作为院学生会成员所必须的。   特别是乔语卿在里面风生水起后,后来更是坐上了会长的位置,他的身边愈发人满为患,还出现了一位他特别宠爱的后辈。   明翎虽是校学生会的会长,但众所周知,校学生会和院学生会常常更像河水不犯井水的关系,互不相干。   而他无法承受被人群包围的乔语卿,也承受不住乔语卿可能时刻会被抢走的恐惧,所以利用权势将那些人也全都散离了他的身边,作为导致二人最终分手的导火线之一。   他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了,那——   不如从根源切断。   明翎思绪流转,还是怀着私心试探地问道:“卿卿,你要来校学生会吗?”   乔语卿动作一顿,疑惑抬头:“嗯?”   “大部分政界高官的子女都在校学生会里,如果你需要接触的话。”明翎说道。   他知道,虽然乔钰熙希望乔语卿不要掺和太多权力阶层的混乱,但乔语卿本身是不愿意什么都不做的。   所以这个饵,他猜乔语卿会咬。   “校学生会的招新一般都面向新生吧?”乔语卿思索片刻后说道。   明翎翻回身抽走了乔语卿手里的资料,两边的嘴角逐渐上扬,意味深长地凝望着乔语卿的双眼:“想要多了解一点内部消息吗?”   乔语卿总觉得他不怀好意,但是明翎的内部消息多他自然毫不怀疑,求知欲迫使他还是开了口:“你说吧。”   “卿卿,作为未来政界的一员,我觉得你是不是有点天真了,这种重要的情报是需要进行一定的‘贿赂’才能获得的。”   “……” 乔语卿就知道没这么简单,“你说不说!”   明翎撩开乔语卿的上衣用手掌在他腰侧来回游移:“那你到底还要不要情报?”   乔语卿浑身一颤:“你昨晚还不够?”   明翎笑而不语。   他最终还是屈服在了明翎的引诱之下,迅速弯下腰在明翎的脸上落了个吻:“说吧。”   “这怎么够?”   “贪得无厌。”   “看来我很有当政客的潜质。”   “你就不能跟正直的政治大家学点好?”   “以后再学,现在我比较想利用一下职权收受一些‘贿赂’。”明翎起身将乔语卿压倒在自己身下,吻到了他的唇上。   乔语卿松懈的片刻间,整个人都被牢牢禁锢住了,一副任他宰割的状态。   突然,摆在一旁圆桌上的手机响了铃声,乔语卿骤然清醒:“明翎,我的电话。”   明翎没有立刻松开他,而是先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备注是“哥”时,才遗憾地退了开来。   乔钰熙,这电话来得可真是时候。   明翎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乔语卿看他就是纯纯欲求不满,感慨开荤后的白孔雀实在太离谱了。   “哥,是有什么事吗?”乔语卿接通电话后,主动问道。   “其实本来不打算和你说,因为并不需要你操心。但我想,我们的卿卿应该也有知情权。”乔钰熙说道,“是这样,母亲那边现在有反吞并乔家的意思,而最近的时机也正好,所以准备行动了。”   “如果最近有什么消息传出,你都不用担心,在学校安心学习就行。”   “行动?对乔家?”乔语卿蹙起眉,“真的吃得下吗?”   “卿卿,放心。”乔钰熙再次强调道。   “我知道啦……”乔语卿轻叹,“我没事,你们也不要有后顾之忧。”   通话挂断以后,乔语卿回到房间,主动搂上明翎的脖颈,咬着他的耳朵嘀咕道:“明翎,你可真会抓时机啊。”   终是白日都没能分开他们二人。   .   乔语卿第二天回到学校后就立刻去校学生会拿了学生组织转变申请表,最后还是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天,才将各类细节问题处理干净。   这期间,明翎都毫不避讳地跟在他身边帮忙一起处理,疑似暧昧的关系很自然地得到了一定范围的扩散。   乔语卿其实不在乎二人的关系是否被人知晓,他在意的是明翎似乎将他的生活变成了自己的生活,不接受其他的人事物,只跟在他的身边为他而活。   他的私心自然是感到高兴,可站在明翎的角度,若持续这样发展下去,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自己。   那么如果他不在了,明翎会变成什么样呢?   乔语卿毫不怀疑最终的导向。   他记得一周目时,他也和明翎沟通过这个问题,于是他还是做样子地还原了这件事。   明翎的反应并不是很好:“你不喜欢我跟着你吗?”   乔语卿摇了摇头,轻声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担心你。”   “我的世界里只有你一个有什么不好?”明翎挪开地毯上的一堆纸质材料表格,向前移动了一些抓住了乔语卿的手腕,顺势就推倒在了地上。   他的眼神泛动着涟漪,眉间蹙起几道浅浅的凹痕,眼底翻涌出来的情愫仿佛一双颤抖的手扼制在乔语卿的脖颈上,没有感受到痛楚却渐渐呼吸困难,蔓延上一股窒息感。   “明翎……”乔语卿感觉他情绪有点不太对,抬起那只没被束缚的手轻抚到了他的脸庞,“我一直没有问过你,为什么你会这么喜欢我?” 第二十五章 不受控的嫉妒   明翎的表情被脸颊上的手安抚了下来,他握住那只手慢慢倾身躺到了乔语卿的怀里,耳朵贴到他的左胸聆听藏在底下那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就是喜欢了。”   “你这可不算是回答。”乔语卿微红着脸笑了起来,把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他的头发上。   “可我喜欢你是事实。”   乔语卿的唇微微松开,无声叹出丝缕气息:“明翎,你正因为喜欢我而迷失掉你自己,我不希望你变成那样。”   怀里的男人陷入了片刻的沉默,而后抬起头与他认真地对视:“我这样是不是让你感到了压力?”   乔语卿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手指轻撩他额前耷拉下来的几缕碎发:“我喜欢你满眼都只有我一个人的样子,在你身边我会非常安心。”   “可是我有点害怕……”乔语卿的话锋突然一转。   “害怕?”明翎的心脏没由来地停滞了一瞬,“为什么?”   “我怕如果有一天我把你一个人落在了这里……”   独自溺闭在的黑暗里的那幅画面倏然闪过明翎的眼前,那份恐惧与绝望一下麻痹了他的四肢,几乎扭曲了他原本正常的表情。   “明翎?”乔语卿诧异的发现自己怀里的庞大身躯竟在颤抖,脸色越来越苍白,愕然发现自己好像是说错话了。   “我不是要和你分手的那个意思,我只是……”   “你绝对不能再丢下我一个人……”他压低了声音,极轻极轻,那藏在其中的扭曲无人察觉。   乔语卿被他表现出的颤栗不安略微惊到了,然而当他回过神想要解释的时候,眼里就只剩下了那表现得慌张无措,极度想要得到确切应答的模样,将他原本想要说的话推了回去,只剩下一声,简单的“嗯”。   不过,“再”?   乔语卿决定当做没听到,帮明翎掩过了这个漏洞。   .   随着在校学生会中任务交接的完成,乔语卿在学生会的事情也变得越来越多,连课程中间的休息时间都被完全占用,身边同样堆满了各类人,能够与明翎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几乎只有课上。   明翎对此心里非常不满,他让乔语卿来校学生会可不是为了让乔语卿忙的。   只是没想到有他插手,有些事情似乎还是无法避开地必然发生了。   他很心疼这样忙碌的乔语卿,也很厌恶那些在他周围乱晃的闲杂人,但在乔语卿面前,这种情绪被他掩藏的很好。   可以桥正里偶尔也会不经意间表露出来……   “卿卿。”   “嗯?”   乔语卿躺在床上被明翎抱在怀里,两只眼睛被困倦缠绕,撑不住眼皮的沉重和酸涩合了起来,意识有点飘散,回应的声音也弱弱的。   “你最近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了。”明翎此刻面无表情,但说话间眼底掠过丝缕不易被察觉的阴鸷。   他的唇有意无意蹭在乔语卿的鼻尖,一点一点地亲吻着。   乔语卿被扑在脸上的灼热吐息弄得发痒,皱了皱脸蹭进了他的怀里:“你是会长,你也知道学生会管理的事务很多,接触的人不可能少的。”   明翎皱了皱眉:“你会不会把自己搞得太累了?”   “一开始都会累一点,以后就好了。”乔语卿的声音越来越低。   明翎抚过他的肌肤,缓缓地往下吻。   “嗯……明翎,我想睡觉……”乔语卿身体一颤,伸手抱紧了他的腰,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但是并没能躲过他的手。   “睡啊。”   “你这样我怎么睡啊?”乔语卿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扯开他那只不老实的手。   “起反应了?”   “才没有!”乔语卿锤着他的胸嗔了一声,过会儿又降低音调,娇软地嘀咕道,“可再摸真的就起反应了……我好困,你别闹我了,周末再陪你好吗?”   “只有周末哪里够。”明翎语气里藏了怨气,不过手还是老老实实拿了出来,金色的双瞳里尽是溺宠,“睡吧,我不闹你了。”   屋内忽然安静下来,明翎也都闭上了眼。   窗外的月色洒进淡淡的白色冷光,仿佛这里一直都处在静谧中,从未变过。   然而过了一会儿,乔语卿突然毫无征兆地从明翎怀里抬起了头,软唇轻触了一下他的下巴后又缩回了怀里:“晚安。”   明翎睁开眼,神情有些诧异。   慢慢的,他暗藏在眼底的那抹阴鸷徐缓消弭,上扬着嘴角又重新合上了眼:“晚安。”   .   然而夜里被安抚的情绪,到了白天基本没维持多久便再次被围绕在乔语卿身边的那群人刺激得卷起风云。   明翎不敢在这种时候靠近乔语卿,躲在楼内一旁的拐角,逼迫着自己把注意力从乔语卿身边抽离,可他实在是不安。   那些人的手时不时会触碰到乔语卿的身体,令让明翎不禁想着,这只是他看到的,那么在他没看到的时候他们之间的距离会有多近?那些人是不是也会闻到乔语卿身上的味道?是不是也能从乔语卿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摸样?   负面情绪仿佛在吞吃明翎的大脑,一口一口将他的理性吞进黑暗里。   明翎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撑在墙上平稳自己的气息。   乔语卿不会背叛他的,他们现在的关系和曾经不一样,这一世的乔语卿从一开始就对他抱有好感,他们不会有问题的。   明翎的面色缓和,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深深望了乔语卿一眼准备离开那里,不再打算去打扰他。   然而没过多久他眼底正渐渐消融的冷冽猛地终止,瞳孔骤然紧缩,恢复的平缓面容犹如被碾碎的玻璃,布满了骇人的裂痕。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最不该出现在乔语卿身边的身影,那个曾经成为他们彻底分手原因的身影。   比曲珀还要令他厌恶的存在。   “砰”的一声,墙壁上出现了一处凹陷,大小参差不齐的碎块与碎屑掉落在地上,有几处似乎沾染了些许猩红的颜色,在窗外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扎眼。   这一声巨响也引来了不少过路人的注视,但大多没敢看太久,因为白孔雀那明显不好的脸色,甚至令人毛骨悚然。 第二十六章 吃醋,险些发疯   不远处正和一只身形高大的雪豹交谈的乔语卿被声音引了过去。   乔语卿看到是明翎时先是怔了一下,觉得有些奇怪,紧接着视线又在他身上仔细扫了一遍。   他忽然就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面前的雪豹,赶紧跑向了朝自己走来的明翎。   乔语卿突然想起来了一周目的前情,虽然分手这事他没有亲自经历,但到底还是记得的。   怎么好巧不巧就让明翎又看到了他们俩呢?   “卿卿……”   乔语卿看到明翎那只血流不止的手,匆忙又惊慌般地直接打断了明翎的话:“明翎,这怎么了?”   管明翎要说什么,还是质问他,总归先下手为强。   明翎看了一眼乔语卿,然后又盯了不远处的雪豹片刻,最终还是垂下眼睫掩住眸中的暗光,不算走心地扯了个理由:“没事,不小心撞到墙了而已。”   “不是,墙就立在那你还能把手撞过去啊?”乔语卿嗔了声,但一看到明翎手上的鲜血,还是无奈地叹了,声音渐渐柔软下来,“走吧,我们去医务室。”   现在正处在午休的时间,医务室门上的牌子显示着“不在”。   但明翎这伤不立刻处理,还是有感染风险的,乔语卿于是没有等,直接推开门就和明翎走了进去。   室内是一片冷白色,弥漫着浓重的苦涩药剂味道,左侧的空间摆设了三张单人病床,右侧则是一堆置物柜与校医的办公桌。   “你先坐到椅子上吧。”   乔语卿说完就去翻找了一下一旁的药品柜子,从最左侧的柜子里找到了小型的医药箱:“上次是我坐在这里,这回好像刚好反过来了……”   他小声嘀咕道。   好在明翎的手没有裂得太严重,不需要缝针,不然他怕是得直接叫救护车让人把他抬走了。   乔语卿搬了张椅子坐到明翎对面,拉过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他一面打开消毒水的瓶盖,抽取棉签沾染,抬起明翎的手用棉签轻轻涂抹他的伤口:“你刚才究竟在做什么呀,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在看你。”明翎坦然说道。   “看我?看我做什么?”乔语卿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故问道。   明翎静默半晌,脸色微微阴沉,还是提起了那只令他厌恶的雪豹:“你身边那只雪豹是谁?我没见过他。”   “他也是文学院的。”乔语卿没有抬眸,不假思索地应声道。   “你和他很熟吗?”   “没有的事,我身边都有谁你不是清楚得很吗?”乔语卿笑了笑,“就连曲珀,不都被你吓跑了,我们最近的联系都比以前少了不少了。”   “我没吓他。”明翎嘴硬道。   乔语卿不予评价。   “那你们刚才在说些什么?”明翎忍不住进一步问道。   “我不是离开了院学生会吗,他就是院学生会新招来补位的成员,算是来打个招呼吧。”乔语卿低声说道。   明翎轻嗤了声:“你都离开院学生会了,先前也不认识,他有什么招呼好打的?不怀好意……”   乔语卿不禁抬起眸,伸出那只没有拿着棉签的手抚了明翎的侧脸一把:“你这也太敏感了吧?不就是一个比较外向的学弟,想从我这里了解一点院学生会内部的事情和关系网。实在没什么。”   他不以为然地笑道。   不料明翎突然抬手倾身。   乔语卿惊讶地瞪大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他的后颈被用力扣住,整个人被强行拉拽到了明翎的身前,紧接着就吻上了双唇。   由于太过突然,乔语卿方才本能地就挣动了一下手臂,甩到了桌上开着盖子的消毒水,把桌子弄脏不说,还牵连到了地面。   明翎吻得很用力,甚至有些粗暴。   他吱唔着想要眼前的男人放开他,但扣在他后颈的手完全没有松开的迹象,他努力偏过头想要躲开,但每次避开一点就又被缠上,最终不得不奋力抵住他的肩膀争取一瞬的自由,大声喊叫了一声:“明翎!”   乔语卿蕴含着慌乱的声音拉回了明翎的理智,但他的情绪还处在现实与虚幻交错的愤懑当中,神色显得有几分阴沉。   乔语卿这会儿脸泛着不自然的潮红,气也都还没喘匀:“明翎,你怎么了?你今天好像不太对劲。”   “你喜欢他吗?”明翎突然问道。   乔语卿疑惑地眨了眨眼:“不呀,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他呢?他是我们的学弟,也仅此而已——你总不会是,真吃醋了吧?”   许是“我们”这个词,让明翎又陡然冷静了下来。   他松开手,同时移开了双目,微微阖起眼。   他不断地在心底告诉自己,这已经不是上一世,他们现在一切顺利、一切安好,他不能轻易误伤乔语卿。   乔语卿把明翎的手从自己身上移开,转身走向角落里的杂物柜,准备拿拖把去把地上的消毒水擦干净。   结果人刚转身半步都还没迈开,就被一双手臂环在身前,撞进了身后人的怀里。   “对不起卿卿,是我错了……”   乔语卿诧异得愣在原地半晌,重新梳理了一遍方才的事情,过后微微侧过头,手抚摸到他的脸上,指腹轻蹭着他发红的眼尾,温声说道:“我没怪你,不过,真的是我让你不安了吗?”   明翎先是摇了摇头,但在乔语卿沉默的直视下,又缓慢地点了点头。   “哎?”乔语卿有些不解,但他实在是第一次谈恋爱,又觉得自己已经尽可能地做好了,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卿卿,吻吻我。”   乔语卿被明翎反说得有些心虚理亏,闻言便毫不犹豫地主动献上了吻。   要不是记得这里还是学校的医务室,他们甚至险些擦枪走火。   乔语卿急忙推开明翎,红着双颊,最后他又去柜子里拿了一瓶消毒水,重新帮明翎消毒,擦药,包扎,一切都处理完后留了张字条放到了校医的办公桌上。   离开的路上,由于未褪却的羞意,乔语卿并没有过多地关注明翎。   他便也没发现,明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又明谋了什么。   明翎只是想起,前世乔语卿最终还是发现了他暗里威胁那些人的事情。   那么这一世,不妨换一种更稳妥的方法……   反正不影响他最终达成目标。 第二十七章 出于病态的占有欲   那天过后,乔语卿其实很快就忘了这事——谁会专门去记一个不熟的人呢?   本来这事确实该了结于此,那雪豹不过就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同学院学弟,不会再有什么不应该的后续。   但……   如果乔语卿没有发现,那雪豹最近有意避开了他。   虽然他们年级不同,但教学楼就那么几栋,于是某次课间,乔语卿提早到了下节课的教室,就刚好遇到了还没离开教室的雪豹。   乔语卿无意地恰好与他对视了一眼,没想到雪豹急匆匆地移开了目光,一副没看到他的模样。   嗯?   总感觉这种反应有点眼熟。   乔语卿找到座位坐下以后才开始细想,忽然灵光一现,这不是——   一周目时,明翎私下威胁了那些人以后的相似表现吗?   虽全都没有闹到他的面前,可一个个全都绕着他走,甚至有的毫不掩饰恐惧,几乎到了他眼瞎才看不出来的地步。   明翎不会,真的又故技重施了吧?   乔语卿的心底好奇得有些直发痒,便干脆放下背包,趁雪豹还没离开教室,径直向他走去。   没料到的是,雪豹没有直接跑路,而是很冷淡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后,就低着头走了。   比陌生人还陌生人。   乔语卿疑惑,但又愈发好奇了。   雪豹的反应,和他记忆中一周目的那些人的反应都有所出入。   他这像是过度的避嫌,但没有掺杂害怕和恐惧的情绪。   应该不是威胁?   没来得及多想,明翎就跟着出现在教室了,乔语卿面色不改地回到座位上,相当自然地问了声好。   “卿卿,学生会下午有事,我得过去。”   乔语卿第一反应是疑惑明翎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个,然后又觉得这和男生告诉女朋友行程好像,最后才总算按明翎的逻辑思考了一下,找到了这话的真正目的——   多怕他一个下午不在,自己就又交了几个好朋友或“好哥哥”是吧?   按照明翎难改的本性,和他死亡了一次后应当愈发缺乏的安全感,不出所料是这样。   乔语卿笑了下,也不戳穿,只是话里话外都不离这个意思:“放心吧,我下午满课,做笔记都来不及呢。”   “有事随时找我。”明翎说。   “知道啦!”   .   乔语卿保证,“好哥哥”是不会有的,至于其他……   他下午直接坐回了曲珀旁边,毫不意外地收获了曲珀哀怨的目光。   “你们最近也贴得太近了吧,这么个同进同出法,我都以为你要忘了我这个朋友了。”曲珀抱怨道。   “我看你这面色,最近怕不是过得也挺滋润的?”乔语卿毫不客气地回敬了句。   “哎你——”曲珀哑口无言,吱呀了好一会儿才转移话题,“不过他今天下午怎么没来?”   “校学生会有事,他这个会长当然得忙。”乔语卿随口回答道。   不过一提到明翎,乔语卿早上的那些好奇又被重新勾了起来,他不便问明翎本人,他还不能问曲珀吗?   “对了,你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反常?”乔语卿问。   “反常?”曲珀不解,“哪方面的反常?”   乔语卿把雪豹那事简单地对曲珀描述了一遍,才说道:“虽然不同年级,但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去勾搭学妹吗,有没有见到什么反常的地方?”   “我最近可没有去勾搭学妹,你别污我清白啊!”曲珀略睁大了双眼,急忙澄清,过了片刻后又嘀咕,“不过这种反常么,我好像真有碰到过疑似的情况……”   乔语卿立刻看向了曲珀,他确实只是一试,没想到真的能问出一二。   曲珀思考了半晌后:“其实也不是什么,就都是些讨论你和明翎的关系的。虽然论坛上的这个话题被压下去了,但私下里说的人当真不少,可能那雪豹也听到了很多,就有意避嫌了?毕竟,白孔雀嘛,惹不起。”   说得多了,也就成为心理暗示了。   “你能帮我去观察一下吗?”   曲珀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怎么了?难道……你怀疑这和明翎有关?”   乔语卿立刻摊了摊手:“我可没说啊。”   然而越是这样,曲珀反而越发肯定。   好家伙,那看起来高岭之花无情无欲的白孔雀,也会这样?   曲珀兴致来了:“没问题!”   就连乔语卿都不得不感叹曲珀的学妹人际关系网络,效率简直高到离谱。   第二天曲珀就给他发了信息,告诉他,自己从学妹那里得知,这事基本和明翎脱不开关系。   乔语卿心道果然如此,可能是一周目最终被他发现了,所以这回明翎换了一个看似相对温和的方式,但核心都是把他身边的人赶远。   只不过,一说到这个……   那为什么曲珀还好好的呢?   “没想到明翎能那么变态啊,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曲珀发语音向他感慨道,“这也快期末了,所以你寒假还要跟他待在一起吗?”   “我还不确定。”乔语卿无奈地叹了口气,“乔家这段时间都乱,我实在不便回去。”   “啊,我也听说了……”曲珀讷讷地应了声,“提到这个,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最好还是知道。”   “什么事?”   “我家老爷子,好像想帮乔家……”曲珀小声说道。   乔语卿瞳孔骤缩:“为什么?”   “太详细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前几天和我家老爷子闲聊时候偶然得知他和乔家有些不好说的合作往来,你也知道,我家老爷子和你那位生父的关系是比较亲的。他可能是担心周家吞了乔家后,这些合作就要黄了。”   曲珀的语气也很是无奈,他一个小辈,这些涉及多方利益的往来,真插不上嘴。   这些事若不是曲珀告诉乔语卿,估计他自己也不会特意去查,可就算现在知道了,他似乎依旧做不了什么。   “我哥不会输的。”乔语卿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便直接转移了话题,“说来,你说你最近都没勾搭学妹了,那你这段时间都在干嘛?”   “……没干嘛啊。”   曲珀这一小段诡异的沉默让乔语卿觉得不对劲:“你悠着点,别总乱玩了。” 第二十八章 险些掉马   曲珀顿时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冤屈,委屈得感觉他都要崩溃了:“我最近连女生都不敢接近,乱玩什么啊!”   “那你这段时间神龙不见尾的在干嘛?”   “呵,渡劫。”曲珀皮笑肉不笑地应道。   “有病。”乔语卿白了他一眼。   .   那天查出来的事情,乔语卿到底还是没有去和明翎当面对质。   一方面,是他确实不大在意此事真假,甚至于往好的方面看,明翎至少懂得用一些相对柔和的手段了,不是吗?   另一方面,是乔语卿知道,真正的主神其实更是一个心理变态的疯子——不知道是不是管理三千世界太累了,所以疯了。   曾经也是当过一段时间的社畜员工的乔语卿觉得这个猜测很合理。   所以明翎,作为主神的灵魂碎片之一,发点疯更是再合理不过的。   就是可怜那雪豹了,到底有没有心怀叵测不好说,反正总归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一学期在各类事情的进行下一日日快速掠过,很快就到了学期末,学生会与各社团也都暂时停止了活动,让学生专心应对最后的考试。   “本学期课程到这就要结课了……”教授在讲台上做着最后的发言,底下的学生已经开始收拾起了课本。   过了没多久,随着教授发言的收尾,教室里也在顷刻间嘈杂一片。   “我们这学期的专业课有期末考试的不多,你有没有想过寒假……”乔语卿一边收拾一边问一旁的明翎。   明翎想了想,对他说道:“刚好十二月底学生会组织要去北方雪山温泉,卿卿,你去吗?”   乔语卿忽地一笑,猜测道:“会长一定要去是吧?”   要不然也不会专程来问他。   ——他相信明翎还是更愿意和他过一些二人世界的,除了此事实在无法推脱。   明翎轻应了声,乔语卿便做出一副“果真如此”的模样,然后顺着嘀咕了句:“不然,你应该不喜欢凑这些热闹,毕竟么,我知道,白孔雀都喜静……”   明翎乍然一愣,声音略微压低了些许:“我好像没跟你提过这事。”   乔语卿仍不以为意,他随口说道:“白孔雀喜静这件事,是什么秘密吗?”   明翎这时没有回答,乔语卿以为他是默认了。   乔语卿始终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所以也始终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但乔语卿不知道,喜静的其实只是明翎,而不是所有的白孔雀,不然当年白孔雀一族也不能夺得权位,并延续至今的统治。   .   半个月后,期末一结束,乔语卿就跟着明翎以及学生会一起去了北方雪山温泉。   乔语卿向来体弱,更是怕冷,即使车里开了高温空调也还是时不时在座位上打着冷颤。   明翎发现后问都没问直接将他抱了起来,让他面对着自己跨坐在他腿上。   一开始乔语卿觉得实在过于暧昧,挣扎着要下来,但是明翎态度很强硬,他根本挣脱不开,后来确实因为太暖和,他贴在明翎身上竟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他们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抵达了目的地,乔语卿睡得香,明翎便没有叫醒他,抱着的动作分外轻柔,将大衣盖到他身上下了车。   等乔语卿从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了,他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一愣。   “明翎?”他拍了拍窝在床上的那只巨大的白孔雀,试探性唤了一声。   对方紧阖的双眸缓缓睁开了一半,暮色里,他的身形融在窗外洒进的冷白月光里,郁金色的瞳眸流转着暗光,深邃而又惑人。   “哎,你竟然真的有全兽型!”乔语卿越看越吃惊,他在一周目根本没见过明翎的这种形态,最多也就是把尾翎放出来开屏。   乔语卿睡意几乎彻底消散,他见明翎这副半醒不醒的模样,实在没忍住上了手去摸。   没想到手上的感觉太好,很快身上就缠绕上了一股慵懒的气息,他又缩回了被子里,怀里抱着那只白孔雀,随着睡意入侵松了些许力道。   这一睡,又过了两个小时,二人被一阵极其有耐心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乔语卿,出来喝酒啊!”   “乔语卿!”   “开门开门!”   明翎面色阴沉地掀开被子猛地坐起,他刚要过去处理掉门外那家伙的时候,就被身边突然冒出来的一只手及时制止,然后看到乔语卿坐起身朝门外喊了一句:“别敲了,马上出去!”   “那你快点!”   “知道了!”   乔语卿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眼自己身边,那只白孔雀经不见了,只剩下了一位俊美的青年,他露出了一点可惜的表情。   “怎么了?”   乔语卿摇摇头:“没什么,收拾一下出去吃点东西吧。”   他会说他还没rua够孔雀吗?   说不定一说出来,他就不用下床了!   “嗯。”   只是这酒,乔语卿直到最后也没喝上几口,问就是卿卿体弱,全让明翎给挡下了。   引得学生会的一众成员都暧昧起哄。   乔语卿属于私下怎么玩情趣都行,但一到了明面上起哄他就有点经受不住。   比如,他现在就极想捂住明翎的嘴,甚至一把将其打晕。   谁管白孔雀会不会秋后算账啊!   幸好一个突然打进来的电话救了他,乔语卿浅浅瞪了明翎一眼,就赶忙跑到了远处。   是曲珀。   真不愧是他最好的朋友,这个时间点来得太妙了。   “我的好卿卿,虽然我家老爷子那边我真的插不了手,但我想了好多天,觉得自己还是能帮你一些的……”   然后巴拉巴拉了整整两三分钟,才提出正题,说乔语卿目前所在的雪山温泉隔壁,应该有一位可以帮忙的贵人。   最后才说出那人的名字。   由于曲珀的废话实在太多,乔语卿一开始是不以为然的,直至听到那个名字。   这不就巧了南风团队,他认识那人啊!   那位还真是一周目里帮助周家的贵人,只不过当时,是明翎出面请来的。   这回,或许就不必明翎了……吧? 第二十九章 商业合作谈到了酒店里?   为了尽量避开那群不嫌事大狂起哄的同学,夜里十一点过后,明翎才领着乔语卿来泡温泉。   周围果真是一个人影都看不见,分外幽静,只有些许水流动的声音。   外面的天很冷,乔语卿脱下身上的浴衣时禁不住严寒抖了抖,他连忙踩进水里将身体泡进去,后背倚靠着旁边垒砌的平滑石头,被温泉包裹的舒适感令他惬意地呼了一声。   温泉的热度凝结了半空中的冷气,围绕着泉池氤氲着白雾,稍远一些的地方在乔语卿的视线里几乎看不太清,而他也没有太在意,以至于没能注意到悄悄潜入水中的那一抹黑影。   乔语卿很享受浸没在热度中的感觉,精神也格外舒松,两只眼睛被热雾蒸得正慢慢合起。   在他身体完全放松下来的那一刻,他下身穿着的唯一一条贴身内裤忽然被扯动了一下,惊得他猛睁开眼。   紧接着他的眼前便突然出现了一只从水里冲出来的黑影,他还没看清是什么,就被溅了一脸的水。   乔语卿用力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如他猜测,那只黑影是全兽化的明翎,白孔雀浑身的毛发都被水淋湿了,身后的尾翎也尽是粼粼水光。   一人一孔雀就这么闹了起来。   奈何乔语卿力气小,体型也没化作原形的白孔雀大,于是体力很快就耗到了尽头,他气喘吁吁地投了降:“停停停,不玩了。”   明翎变回了人形,反将乔语卿抱进怀里,将二人的肩膀没入水中,笑道:“还会冷吗?”   乔语卿摇了摇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他:“这里好安静啊。”   “安静点不好吗?只有我们两个。”明翎的手掌覆在乔语卿的湿发上,有点担心他头部受凉。   “就这么点事,你占有欲会不会太强了些……”乔语卿静靠在明翎怀里,小声嘀咕道,“你不要总是想着控制我。”   明翎心里咯噔一声,收紧了手臂,抚在乔语卿的头上的手也向自己拢了拢,将他整个人束缚在自己的界限里,什么话都没有说。   “你这么爱黏着我可怎么办啊?”   按照一般人的常规想法,现在大概是——他知道自己再怎么说明翎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改变,他们往后的日子还很长,只要他能够给足明翎需要的安全感,或许他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但乔语卿知道这不可能应验在明翎身上,明翎缺的也不仅仅是“安全感”。   所以试探了一下,发现明翎确实还是一如既往,乔语卿就没再说话了。   他纯粹觉得,明翎越是不改,他反而越好拿捏。   亲昵的时刻,乔语卿和明翎说了自己要在这附近找一个人的事,只简单提了一嘴是为了母亲。   而刚被乔语卿浅浅敲打了一番的明翎担心自己继续插手会让乔语卿不喜,便不再多问,轻易地答应了。   一切看起来都顺理成章。   乔语卿吻了吻明翎的唇角,心底却升腾起了一点不祥的预感。   没事,白孔雀总弄不死他……   .   乔语卿在曲珀的帮助下找到了冯褚,那位在一周目帮助了周家的贵人。   又利用一周目记忆中的了解,乔语卿顺利地与冯褚达成了合作的共识。   只是商谈具体细节几乎从早到晚,而且过度投入之时,乔语卿把明翎给完全忘在了一旁,信息也因此一条没回。   一直到傍晚,乔语卿得了闲暇拿起手机,数了数未读信息的数目,陡然心底发凉。   总感觉不会有好事。   他连忙接通了电话。   “卿卿,你在哪?”那声音有点冷。   乔语卿和冯褚道别后,连忙向酒店外走,一边说道:“我刚结束,正要回去。”   明翎听到他蕴含倦意的声音立即按下心里涌动的不悦:“早些回来,到了再说。”   “好。”   挂断电话后,明翎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一天得不到回复,他险些发疯地误以为乔语卿又要逃离自己。   还好残余的理智告诉他,这已经不是前一世,那些事不会再发生。   但正当他要冷静的时候,他的下属给他发了封邮件——   殿下,这是我刚在酒店碰到的。   附件是几张照片。   在白孔雀将要捏碎手机前,乔语卿总算赶了回来。   连明翎都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他将手机里的那几张照片甩到了乔语卿面前,自己背过了身,不敢多看一眼。   乔语卿看到的一瞬自是愣住了,他当时是真的尴尬,不断感叹自己的运气怎么可以那么背,怎么这都能被人拍到啊。   这是不是非得把他们重新往一周目的结局引去啊?   乔语卿不想说,但他看明翎是挺期待笼子、锁链、铃铛的……   为了避免更多的误会,乔语卿第一句话就切入了主题:“明翎,我们只是谈商业合作。”   “商业合作?商业上的事为什么要在酒店房间里谈?”   乔语卿的手臂被他攥得很疼,但依旧还是选择了先解释:“冯褚,或许你认识吗?他今天本来就已经赶着离开了,所以没来得及约其他地点,而且也是白天,就干脆就近解决。”   明翎听到冯褚的名字时先是一愣,随即还是怀着一种源于不安的将信将疑。   明翎当然认识冯褚,前世还是他亲自出马的,更知道这人就是除了钱财以外,什么都无法打动他的极度性冷淡,当是没什么好怀疑了。   只是还有一些别的问题……   乔语卿浅浅松了一口气,看来明翎还是有救的,没有直接敲晕他给他上笼子。   他将签好的电子合同给明翎看了一眼,虽由于保密需要,更多的细节部分没有给出来,但明翎已能确定这是一份真实有效的合同。   一天不到的时间……   明翎蹙了蹙眉,前世的合作,就算看在他皇族的面子上,为了说服冯褚帮助周家,他也依旧花了近三天的时间。   乔语卿是怎么做到的?   而且乔语卿是怎么知道冯褚的?   此时的周家给不到他这条信息链才对。   明翎问了出来。   乔语卿立刻扯出了背锅侠:“是曲珀告诉我的,你可以问他。” 第三十章 卿卿,你有记忆吧   学生会的活动安排正好在次日结束,明翎一回到家中就开始着手调查。   他喜欢乔语卿,他爱乔语卿,所以他承认,他也知道,他有意地忽略了很多一直存在的疑点。   从浴室的呼叫按钮开始,到白玫瑰的改种,还有知道他喜静……   而且,认真回想,乔语卿其实从来都不是会那么主动的性格。   通过让下属接触冯褚,明翎知道了乔语卿和他商谈的大致——   实在是太多……目前的乔语卿不该知道的事情了。   至于曲珀那边,经由自己某位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则确定了,曲珀只是纯粹同乔语卿提到了冯褚这人,不包括别的更多信息。   “卿卿……”   明翎向后靠到椅背上,闭上了双眼,语气不明地长叹了声。   他不敢多想……   真的不敢多想……   .   因为冯褚的突发事故,乔语卿和明翎断了整整好几天的联系。   不过乔语卿倒是丝毫不着急的,毕竟,明翎如果真的那么容易放手,一周目还至于走到殉情的结局么?   乔语卿屈起手指不是敲着桌面思考:“感觉,差不多了……不如,最后再想办法虐他一波好了……”   明明最开始留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整明翎,没想到这恋爱谈起来,倒尽是打情骂俏了。   啧……   “宿主,我认为我有必要提醒您一句。”系统出声说道,“你和冯褚的商谈,目标不难获知详细,而其中包括了太多一周目的事,目标可能已经怀疑你了。”   “怀疑?”乔语卿不以为意地笑道,“不重要。只要他还想维持现在这种理想的关系——这种他在一周目永远得不到的关系,他就会继续自欺欺人。”   “宿主,您是真不怕主神秋后算账。”   乔语卿努了努嘴:“我还没找他算账,他敢找我算账?”   系统沉默。   属实是没有谁比乔语卿还能恃宠而骄的了。   “不过,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就看明翎想多久以后才打破这种虚假的繁荣了。”乔语卿小声嘀咕道。   很显然,乔语卿对明翎的了解是颇为准确的。   明翎在基本查清楚了这一切以后,却反而如同无事发生,更是将先前的所有质疑都压了下去,寒假时相当自然地将他约出来,没有丝毫隔阂地卿卿我我。   看起来,和一对热恋期的小情侣没有任何区别。   一直和睦美满地到了寒假尾声。   “卿卿,明晚一起出去吃个饭吧。”明翎对他说道,只是目光隐约有些不稳,声音中似乎暗藏了一些别的意味。   “好。”   .   那是一家开在市中心的西式餐厅,两层独栋的小楼屹立在高楼大厦之间。   餐厅的第一层是开放式的餐位,第二层则是独立的包间。   包间里面的空间仅有九平米,中央摆设着一张方形餐桌,上面摆放着三盏高矮参差不齐的烛台。   屋内的灯光被刻意调得昏暗,仅凭借烛光与落地窗外彻夜通明的大厦灯光照明,在餐桌周围弥漫开了丝丝缕缕的暧昧气息。   乔语卿进入到房间的时候脚步在门口顿了一下,侧头瞄了一眼明翎,见他神色平静、步伐稳健没有迟疑,仿佛并不觉得这里的氛围与平常有什么两样。   乔语卿不用想都知道今晚肯定会发生什么,但好像又不仅仅如此……   餐厅的料理确实很符合二人的口味,一桌的菜肴吃到最后残留下在餐盘里的都是一些调味用的配菜。   乔语卿举着自己的酒杯摇晃了两下,他这已经是第三杯了,或许是因为不在外人面前,明翎也不再拦着他饮酒。   只是明翎的酒杯里这回却是一口未动,只有旁边的水杯空了半杯。   乔语卿又抿了一小口,视线的焦距略有点涣散,眸间显露出丝缕迷离,几乎演都不演了:“明翎,我好像很少见你碰酒。”   除了寒假前在学生会的学生起哄那回替他挡酒。   明翎望着乔语卿,淡淡地勾动了一下唇:“我不喜欢酒。”   “为什么?”   明翎沉默了片刻:“……没有为什么,单纯不喜欢。”   从前世开始就是如此。   其实并非当真没有原因,只是不好说,对着何时的乔语卿都不好说。   因为一当他陷入微醺的状态,脑海里就会涌入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画面,即使确有少许的熟悉感,但那些疑似记忆的画面又的的确确不属于他。   他担心自己混乱与迷失,便从此尽可能不碰酒。   但这事说不清的诡异,所以明翎不准备告诉乔语卿。   幸而乔语卿也没有那么好奇其中原因,只不过是明翎一直没有接下来的动静,让他有些按捺不住了而已。   料理已经用完,时间也持续往深夜里走。   明翎忽伸手按住了乔语卿的酒杯,随即起身,走到了落地玻璃前,拉开了一旁的玻璃门。   外面是一处两三平米的小阳台,虽然仅是二楼,却也能够清晰地眺望远处的江景,围绕着江边矗立的高楼也一览无余。   跟着从宁静中逃离的乔语卿走到阳台边,双臂交叠倚靠在栏杆上。   眼前的繁华夜景混杂着喧闹的人声和汽笛声,让他也渐渐出了会儿神。   直至明翎突然将一只手按到了他的手背上,乔语卿猝然回神,轻声说道:“明翎,你今晚不大对劲……”   “卿卿,你应该不难猜到,可你看起来一点惊喜都没有。”明翎垂眸笑道。   乔语卿觉得连这笑都不太纯粹,好像还有些许别的含义。   “我们这难道不是顺理成章?”乔语卿假装自然地反问道。   他也垂下双眸,看着交握的那两只手。   虽然明翎还没将手松开,但他已经感受到中指处的异物感。   而随着明翎挪开手,那枚雕刻着翎羽的银戒指终于映入眼帘。   “你还没问我同不同意呢……”乔语卿含着笑意,轻声说道。   “你也说了,是顺理成章。”明翎活学活用地把乔语卿的话搬了过来。   乔语卿失笑。   “卿卿。”明翎轻轻唤他。   “嗯?”   “你有记忆吧。”   卿卿的一封信~【含活动】   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文文从今天起就正式上架啦,上架后日更3000,约15币;   而本文的最终长度会由订阅数据决定,如果数据不好,就会切掉中间的一些世界,提早收尾完结,所以希望小天使们不要把芝芝我养废了QWQ   【一些长期活动】   1.每个v章都会从吐槽的小天使里抽至少2个100币,具体开奖时间会在作话及评论区说明(都会在一周内开),结果会在评论区公布,所以请尽量不要养太久嗷QWQ   2.每周五、六、日晚上八点都会定时发粉包,周一和周二的更新后也会有粉包不定时掉落~   【加更】   暂定是20张催更票加更一章,不知道有没有小天使来支持这项伟大事业QWQ   希望小天使们可以继续支持,卿卿的长度(很纯洁的一个词)就靠大家啦~ 第三十一章 掉马/永远的牢笼   乔语卿乍然一愣,只是虚假的繁荣被戳穿,他也没有继续再掩饰太平的意思。   他用另一手拨了拨已经戴进中指的银戒,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明翎,为什么要问出来呢?当下的一切,哪里不好吗?”   得到了再明确不过的答案时,明翎终究心底一沉,可还是说出了口:“我要全部的你。”   “可你难道不明白,打破了平衡,不会得到,只会失去吗?”乔语卿笑着向侧旁退开了一步,“我们都装作不知道,难道不好吗?只要装作不知道,我们就能以这种曾经想也不敢想的美满关系,度过一辈子。”   他这话说得,几乎杀人诛心。   明翎垂下眸子,抿了抿唇:“虚假的繁荣,最终只会更难看……”   没有人能演一辈子。   乔语卿不在意明翎的心路历程,他只知道平衡被打破了,于情于理,他这个有记忆的人,怎么可能还会跟“应当”恨之入骨的人在一起呢?   “卿卿……”   “如果你再逃,我就废了你的脚。”   “能让你一辈子记得我,再好不过了。”   “只有你,必须是我的。”   “我爱你,卿卿。”   “卿卿……”   盘旋在脑内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眼前掠过的画面也都像是严重掉了帧的老电影,亦是一遍又一遍。   他凝视着明翎,轻叹了一声,却毫不心软:“明翎,既然你做出了选择,那你就要承担这个选择带来的后果。”   话音落下,他便没有丝毫留恋地欲要转身离去。   “卿卿……”明翎猛地拉住了乔语卿,然而乔语卿挣扎的力气出奇得大,明翎怕伤到他的手臂换而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别这样好吗,我们这段时间不是好好的吗?”   “怎么?难不成我不配合你又要故技重施把我囚禁,又或者再给我下.药让我乖乖听你的话?”即使手臂上已经被勒出了红痕,乔语卿依旧冷嗤道。   被撕碎的虚假和睦,终究变成了他们横刀相对。   “我不会再那么做了……”明翎眸光颤栗,他手上的力道不敢太重却也不敢松手,“卿卿……”   “可那些发生过的事情,为什么你会觉得,能‘这样’就算了呢?”乔语卿不解地问道,甚至不惜重复了一遍,“你别忘了,我已经在你面前死过一次了。”   “我以为你不会记得那些,所以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也是因为我确实喜欢着你。”乔语卿继续低声说道,“可你有记忆,那就是完全两回事了。”   “松手吧,别太难看了。”   他一字一句,都如刺刀,狠狠地扎在明翎的心上。   看不到的鲜血直流。   明翎知道自己已经留不住乔语卿了,就像前世的一次一次,乔语卿只会逃得越来越远。   他就像乔语卿的一场无尽噩梦,笼罩在他的世界里只会压得难以喘息,只会想要疯狂逃离。   “放我走。”乔语卿敛下自己的情绪,冷冷地说了一句。   “卿卿……”明翎的手用力收紧,甚至哀求了起来。   可乔语卿并非没见过。   明翎的这模样,在一周目难道就少见吗?   “我给你两个选择。”   乔语卿这句平静的语调中潜藏寒意。   “第一,下.药把我囚禁。”   “第二,松手放我走。”   乔语卿知道,明翎即使想,也不会敢再选第一个。   明翎凝视着乔语卿,发现他那双在昏暗灯光下的瞳眸里含着一簇明亮的光,让明翎清楚地看到了里面所含着的坚定、不可动摇——他不会可怜自己,也不会改变想法,至少现在绝对不会。   明翎缓慢将头低下,手上的力道像是要把乔语卿的手骨捏碎一般不肯松下。   他眸底流动的情愫里悄然掠过丝缕阴鸷,面容上透出的气息也分外骇人。   他这一次若是放走了乔语卿,他就真的回不来了,他就要失去他了……   即使他困住了乔语卿,实际上,乔语卿才是他永远的一座牢笼。   “我放你走。”   明翎的话让乔语卿终于抬眸直视他。   乔语卿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还在被紧紧攥着,上面泛着的疼还那么真切。   然而下一刻他便看到明翎抬起了头,他的眼眶还红着,眼睛里的不愿也还清晰地浮现在表面,可他手上的疼慢慢散开、手骨挤在一起的不适感也都徐缓褪去。   “我失去你了……是吗?”明翎在哽咽声中强颜欢笑,他并不是放弃了,他甚至真的想过再一次将乔语卿囚禁在这里,哪怕是乔语卿不再原谅他也好,对他而言乔语卿存在的本身才是最重要的。   他之所以放手并不是因为什么理解又或是真的释然,他只是不敢了。   乔语卿能在他面前自杀一次,那就绝对敢再自杀第二次,他除了放手以外别无选择。   哪怕是现在他都在竭力引起乔语卿的同情和可怜。   他知道过度的束缚会令乔语卿更加远离自己,所以他也尽量给了乔语卿足够的空间、足够的自由,不再以曾经那种越界的方式去干涉那些出现在他身边的人,不再怀疑乔语卿对自己的感情。   这些他现在全都能做到,唯独做不到让他离开自己,因为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留住他。   可即使他再怎么哀求表现得再怎么可怜,乔语卿最终也都没有留在他面前的那个位置,连他的问题也没能得到任何的回答。   .   “宿主,你这会不会……有点过了?”系统有点担心地小声问道。   “这算什么过的?我可是真真切切地死在了他的面前啊。”乔语卿坐在床上,闭着眼轻声笑说,“而且,你以为他真的会放手?只不过是,我们只有拔了这根刺,才真正有可能有未来。”   “至于拔下的那一刻有多疼,那都不值一提。”   系统具备庞大的数据库,但对感情这种感性的存在仍是无法合理推断,便不敢多嘴。   “不过,宿主你撂下了那么狠的话,你还有办法主动求和吗?”系统问道。   “主动?”乔语卿笑了声,“错不在我,为什么要我主动?你可以扫描一下这个房间,说不定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多了一些本不属于这里的东西了……”   系统闻言,当真去扫描了一遍,也当真——   发现了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针孔摄像头。   监控。   “你应该能查得到信息传向的一端。”   明翎。   系统慨叹,果然能跟主神扯上关系的,就不是它能用常见的数据模型解析的。   简单说就是——两个疯子。   “可以了,我们该来另一种方式的‘碰瓷’了。”乔语卿微微笑道。   与系统沟通完毕以后,他便好像慢慢转向了另一种状态。   洗完澡后,他坐在床上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发起了呆,床过大的尺寸显得他的身形分外娇小,周身的氛围也格外冷清。   他向前伸出左手盯着自己的中指上的那枚戒指,眼神突变得很复杂,他想要摘下它却又舍不得真的动手。   那模样仿佛是,与明翎分开的这段时日生活都变得太过安静,冬日的每一天都也变得愈发寒冷,他没有感受到一丝重获自由的喜悦,甚至觉得自己被锁在了另一座陌生的牢笼里。   一丝落寞的目光,都藏了无数想令对方联想的故事。   以至于最终怀揣着心事落入梦乡。   床上的人影蒙着月色的薄光,忽而悄无声息走入进来的人影,徐缓遮挡住了那抹光……   那人轻轻坐到床边将手伸向抱着被子里沉睡的乔语卿,想要帮他抚平眉间皱起的痕迹,可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蜷缩回手指将手放了下来。   .   紧阖的双眸缓缓睁开,外面凄迷的夜色还在为屋内蒙着一缕淡淡的白光,乔语卿不知为什么就那么醒了。   他睁动了几下略微酸涩的眼睛,漂浮在眸前的困倦逐渐被挥散。   在夜色下明澈的双眸瞥见了床边一处不自然的褶皱痕迹,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去触摸了一下,上面明明没有丝毫温度,却意外地让他的手心微微发烫。   乔语卿蹙起眉攥紧了手指加深了被单上的褶痕,将自己的脸埋进了枕头里。   他的脑袋里好像占据着两方思想,互不相让、据理力争。   当下的他喜欢明翎,可却偏偏要因为过去,只能憎恨他、离开他。   在夜里起来后乔语卿没有再合上眼,他的面孔上漾着的倦意被一泊泊冷水强行冲散。   乔语卿从洗手台前抬起头注视着镜子里自己那双泛起了微微血丝的双眼,实在是不成体统。   不知不觉间便到了新学期的开始,乔语卿没有再在课上见到明翎,不知道这白孔雀是不是又回到了自己最初的专业。   不过这或许也不重要,毕竟……   乔语卿走在校道的一路上,都能明显感觉到有人在跟着自己,而一旦发现,就很容易捕捉到对方的气息与痕迹了。   他还向系统确定了是否明翎。   果真也只有他。   只是除了跟踪,明翎又并没有更多出格的举动。   甚至就连跟踪本身,他也是在尽量避免被乔语卿发现的。   仿佛远远望着就能满足。   但,对他而言,真的足够吗? 第三十二章 死生契阔   平淡无奇的数天,就连过去了,都没有留下任何印象。   好像眨眼间便不知不觉地流逝了。   一如平日的夜晚,卧室内的灯全部被熄下,将内里染上了窗外的颜色,乔语卿望着紧闭的房门出了一下神,紧接着躺到床上合上了眼。   “咔哒”一声微弱的开门声让握住门把手的明翎屏住了呼吸,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进去,没敢把门重新再关上,走进去的步伐也都很轻。   明翎还没走到床的位置就愕然发现那里似乎有点不太对劲,他又走进了一些发现床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可他根本没有看到乔语卿出去。   他顿时产生了些许慌乱感,连忙四处查看,最后甚至不顾自己被发现的后果打开了卧室里所有的灯。   “卿卿!”刚焦急地喊出声后,蓦然发现他就蜷缩在对着窗的那侧床边的角落里。   明翎急促的呼吸与乱掉的心跳频率这才渐渐恢复正常,他撑着床边脱力地跌坐在地上,这段时间萎靡的状态令他在这一瞬彻底没了支撑的力气,明明想要缓缓吐息却一下崩溃:“……抱歉……我马上就走……”   乔语卿皱眉抿着唇看向他明显消瘦下来的身影,这才多久啊?   那么能折腾自己……   “你不是来找我的吗?”乔语卿故作冷淡地出声问道。   明翎听到乔语卿发出的声音,却罕见地落入了沉默。   他垂着双眸,根本不敢让乔语卿看到他眸中潜藏的那些心绪。   “明翎,说实话,我甚至不觉得……这是一个特别复杂的问题。”乔语卿的目光落在明翎的身上,语气淡淡。   他起身走到明翎的面前:“不过且不谈这个,我现在就想问……你真的想放我走吗?”   明翎不敢作答。   见他不答,乔语卿又问了一遍:“你真的要放我走吗?”   他还故意改动了一个字。   明翎很怕这是一个陷阱题,可又怕这是乔语卿给自己的一个机会。   他紧紧地蹙起眉头,眼底泛上的痛苦完全漾在了他的脸上,每当他张开口要说什么的时候,又很快合上噤了声。   “明翎,那么一段时间了,你就真的丝毫没想过挽回我的方法吗?”   说到这里时,乔语卿忽然敛眸一笑:“我不相信你放弃了。毕竟,你的偏执要是真的能改,也闹不到今天这一地步,不是吗?”   “卿卿……”   乔语卿走回床边坐下:“你说。”   他以为,他没有阻止明翎继续叫他“卿卿”,已经是足够明显的暗示了。   奈何他还是低估了连续两个周目世界的离开,在明翎心上烙下了多么严重的阴影。   明翎怎么可能没想过,只是在没有把握以前,他不敢随意开口。   他并不拥有无数次重来的机会。   乔语卿在心底暗叹,思忖了几秒,他伸手拨弄起中指上的银戒,声音有意地显露出了些许的轻颤:“你确定不说吗?”   “你是不敢?”   “可我也不敢一次又一次地给你机会啊……”   在这种对峙的局面下,即使他们都有意求和,也不可能有其中一方会一退再退。   而且明翎,凭什么让他退步?   不出所料,良久的对峙,乔语卿仍不见丝毫的着急,明翎却已经无法抵抗自己内心的执欲。   “卿卿,你知道孔雀明王的能力吗?”明翎率先出了声,低声问道。   乔语卿摇头。   “那根我送你的尾翎,还在吗?”   乔语卿从摆放在床头的柜子里取出保存良好的尾翎,略微看了明翎一眼,便递了过去。   明翎本想着已经夜深,继续说下去的话……   可,“我只有今晚的时间,对吗?”   乔语卿眨了眨眼:“你可以这么认为。”   明翎只好于此时将事情从头说起。   具体解释起来很长,他想要说的重点不过是,他们白孔雀一族传承的早已不是纯粹孔雀明王的力量——事实上他们的躯体也承受不了,而是经过了代代传承者更改完善的特殊能力。   正巧这其中某一位先辈,便是旷世难遇的痴情种, 硬是将明王的力量扩展到了事关情感的绝对契约上。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不再只是口头上的一句承诺。   除此之外……   “卿卿,我可以以我的生命为契,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更不会背弃这段感情。只要你愿意。”   “利用孔雀明王的力量立下的契约,无法悔约,无法撤回。只要背约,即使我是继承者,也绝无幸免的可能。”   他眸中浓重的偏执,甚至是对自己生命的漠视。   乔语卿当真愣住了,他想过很多的可能性,比如用时间来证明一切——他觉得他们都还耗得起。   但这种偏执到疯狂的方法,他确实前所未料。   换得他沉默了许久。   长久的静默过后,乔语卿起身走到他的面前,纤长的玉指抚上他的侧脸,语气不明:“明翎,你是皇族的大殿下。”   明翎渐渐露出了一点笑意,却是无比病态的:“这样,不才更具有作为筹码的价值吗?”   乔语卿被明翎的回答惊得险些怔愣了分秒,半晌后才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明翎先前说过的那几个词:“无法悔约,无法撤回……”   “你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   明翎突然倾身握住了乔语卿戴着银戒的那只手,眸中的痴念深不见底:“卿卿,你也不能反悔。”   乔语卿闻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倒是说,我记得一切,今天却还在这里和你说这些,我是为了什么?”   明翎没再多问,只沉默地抓着他的手,忽见那根翎羽白光大作,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去到了数百公里开外的白孔雀一族的禁地。   黑夜之中,乔语卿看不分明,只能确定眼前大抵是类似于祭坛的轮廓。   “明翎?”   “等我就好,这是我单向予你的契约……”   乔语卿注视着踏上了祭坛的明翎,看着他在祭坛的平台上最终跪下了双膝,阖下双眸的眉眼虔诚,像雪山之巅最清冷的莲。   唇间喃喃着什么,他听不清明,亦不知其意。   只见得那根曾经由明翎赠与他的尾翎浮上半空,一团缠绕着金色纹路的白光渐渐将其包裹。   直至最终——   陡然扩散。   乔语卿将将退后了一步,心有余悸地缓慢睁开双眼时,却发现那根尾翎已经悬在了他的眼前。   祭坛上的明翎已经站了起身,遥遥望着他。   冥冥之中的牵引,令乔语卿伸手去触碰眼前的尾翎——   那一瞬,他像是听到了枷锁落下的声音。   明翎立下的契约,在他的脑海深处浮现得一清二楚。   明翎……将自己的生命亲手交予了他。   乔语卿不禁笑了。   “明翎,我不是和过去的自己和解了,对那段经历的痛恨是必然的。只不过,对于当下来说,重要的终究不是过去……”   “况且,你也没办法再做那些事了。”   乔语卿垂眸笑道。   .   明翎瞭望着眼前没有尽头的黑暗,潜藏在心底深处的恐惧霎时间一拥而上。   他寻求不到黑暗中的出路,而他的眼睛开始负荷不住周身的黑暗。   明翎压抑住身体上欲要蔓延开的颤意,稍微冷静了一下蓦然察觉到自己的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但是黑暗中他根本看不清。   他努力沿着那个物品的轮廓摸索猜测,几乎一下就猜出了这是他曾经送给乔语卿的尾部翎羽。   他怔住了,冰凉的寒意钻入他的背脊,那段最恐怖的回忆当即掠过他的眼前。   他害怕得叫喊出声:“卿卿!”   可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   不会的,乔语卿不会再丢下他走了。   “卿卿!!!”明翎发了疯一样在黑暗中叫喊,“乔语卿!!”   然而无论他怎么喊都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就像曾经那样。   明翎身心俱疲地跌跪在地上,无力地垂下头手里紧紧攥着那根翎羽:“是因为我还是不愿意放你走吗?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我不是说了不需要了吗?”   前方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明翎猛地抬起了头,诡异的是他的前面并没有人,但眼前的黑暗却有了尽头,那里出现了一抹白影,而他正缓缓向自己靠近。   明翎早有猜测,却在看清的一瞬才敢轻轻念出:“卿卿。”   他的卿卿回来了……   “做噩梦了?”   乔语卿的声音将明翎骤然唤醒,他睁开眼,发现飘窗外的阳光正好洒落在他们的身上,温柔而惬意。   明翎轻轻地“嗯”了声。   乔语卿抱住了明翎,决定不戳穿他,静静看着他弯下眼眸亲吻自己,听着他轻声呢喃着“卿卿”,感受着肌肤上传来的温度,在心里不断不断念起了他的名字。   “下回,可不准再欺负我了。”   .   记录者日志——   主神碎片,白孔雀。   至小世界稳定时截停,白孔雀已陷入沉睡。   经过综合计算,对小世界进行可控范围的干扰,为任务者“乔语卿”插入特殊角色,并对白孔雀及限定范围内进行行为干扰与记忆插入。   然,因传输过程受到不知名外界因素影响,特殊角色插入出现误差。   为修正偏误,特对小世界进行平行复制操作,即,二周目世界。   任务已顺利完成,主神碎片回收。   毕。 第一章 被冰凉黏腻的蛇信舔吻   断壁残垣,阴风萧瑟。   寸草不生,一片荒芜。   黑雾笼罩着白骨大地,亡魂穿梭在无边死域。   哭泣、哀嚎,尽是绝望。   突然一道光照射进来,一切都安静了。   日月轮换,万物开始倒转。   乔语卿睁开双眼的一瞬,见到的就是此番奇幻又诡异的画面,不过没等到他想明白,他就又迅速地失去了意识。   .   “检测到目标已在门外,因时间有限,已为宿主传输关键信息。”   系统的声音拉回了乔语卿飘远的思绪。   虚假的宠物医院医生,真实的研究所实验研究员,而人蛇郁宛是他主要负责的研究项目。   只是某一天他终于厌恶了这种研究,故意诱导郁宛逃离了研究所——当然郁宛本身就心怀叵测。   关键是……   郁宛是研究所违禁研究的成品人蛇,乔语卿作为主要负责人,却并不了解他的全部能力。   ——比如完全不知晓他能变换成一副陌生模样。   当然,郁宛的名字也不是乔语卿起的,他只是为了方便区分,会叫其宛宛。   这是什么爱恨交织的关系。   此时正值飘雨的秋季,落叶落了一地,踩在枯枝上咯吱咯吱的。   乔语卿听到细微声响,向大门的方向望去:“请进吧。”   走进来的男人递过来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只白兔子。   小小的,白嫩的,右腿有伤。   乔语卿看向那男人,对方皮肤白皙,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正垂头看纸盒。   郁宛……   乔语卿在心底轻轻默念。   察觉到乔语卿的目光,郁宛弯唇一笑:“今天我去爬山,半道上捡的,它被蛇咬到了,动不了。”   灰褐色风衣摆动,视线里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抚了抚兔子的背。   乔语卿点了点头,他垂眸小心地拨开兔子的毛发瞧了几眼,没有泛黑。   “应该没毒,先简单包扎一下就可以了。”他轻声说道。   简单的处理完后,乔语卿抬头看向郁宛:“先生,虽然没有毒,但还是需要连续治疗一个星期,你后面有空带它来吗?如果不方便,可以先将兔子留下。”   “好,”郁宛递过来一张名片,“到时候联系。”   鎏金的四方卡片,印着人名——郁宛。   目送郁宛离开后,乔语卿对系统慨叹道:“他这次看起来可比上回正常多了。”   系统沉默了半晌,有点不敢戳穿这虚假的“正常”。   乔语卿蓦地“扑哧”一笑:“你真当真了?我知道他不正常,就只是……‘看起来’正常。”   “唔……”系统沉吟了片刻,略微辨别了一下乔语卿语气的真假,总算回归没说完的正题,“宿主,事实上,我们现在还没有正式进入任务世界。”   乔语卿:?   “你最好不要告诉我,这又是一个几周目的世界。不然……”   乔语卿准备现场给它表演一个娇弱到被气晕倒的场面。   “不、不是,我怎么会连着两回失误呢?”系统连忙否认,生怕乔语卿以后找主神告自己的状,它明明只是个无辜系统啊!   被宿主拿捏到死的系统,估计也仅此它自己一家了,惨还是它惨……   “这次是目标创造出来的幻境,是正常情况。只不过要离开幻境,才算正式进入任务世界。”系统忙解释道。   “怎么离开?”   “顺其自然。”   乔语卿:……   很好,你不如别说。   这跟让他一周目被虐的时候有什么区别呢?   往后几个星期,郁宛经常会带着一些动物过来。   有时候是松鼠,有时候是兔子,在山林里能见到的动物,几乎都被他带了个遍。   乔语卿故作不知情地轻叹:“怎么受伤的动物都让你碰到了。”   郁宛开口,目光直勾勾盯着他:“很巧。”   暖黄色的灯光下,郁宛目光柔和,眼睛却像浸满墨汁的玻璃球,发光发亮,却莫名让人恐惧。   “它的伤严重吗,”郁宛神色沉静,“包扎时间有些长了。”   他低头,小松鼠圆溜溜的眼睛和他对视上。   “不重。”触碰到可爱的动物,乔语卿的表情瞬间轻松下来,腾出手逗弄它的下巴。   “它真的好可爱。”   “你觉得呢?”   乔语卿垂眸笑着,故意出声询问郁宛。   “……”   “没错。”郁宛指腹摸上松鼠的脑袋,轻轻划过,皮肤挨着乔语卿的手背,划过。   “真的很可爱呢。”   好凉。   不是人类的温度。   .   说好的顺其自然当然就是顺其自然,乔语卿这次没有故意去做任何多余的事情,依旧等到了郁宛的晚餐邀约。   郁宛邀请乔语卿去到他家。   因于宠物医院医生的身份,乔语卿还是作势犹豫了片刻,方才松口答应。   郁宛闻言,露出了一抹温和笑意。   直至转身,他敛下的双眸里悄然划过阴暗黏腻的狠毒。   郁宛让乔语卿在客厅里随意,于是乔语卿只好无所事事地等他制作晚餐。   不料此时,系统突然出声:“宿主,开电视,机会。”   乔语卿愣了一秒,没来得及多问,直接按照系统的指示照做。   他的视线落在电视上,此时正播报一则新闻——   本市研究所畸形生物王蛇出逃,见到者请拨打市民热线进行举报。   接下来附了一段监控视频,清晰地展示了郁宛的模样。   乔语卿看着电视里的视频,整个人都怔愣住了,浑身一僵,甚至不敢动弹。   那条漆黑的,有坚硬鳞片的黑蛇,隔着屏幕,似乎正目光不善地紧盯着他。   “被发现了呢……”   阴冷黏腻的声音贴着乔语卿的耳边响起,乔语卿顿时浑身寒颤,可他一动不敢动。   一点湿腻感舔上了他的耳垂,就好像蛇信,酥麻却让他心凉。   乔语卿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垂下双眸,然而不停颤抖的纤长睫羽出卖了他的慌乱。   “宛宛……”他轻轻地呼出了声,只是夹杂着轻颤的声音,暴露了他的惊惶不安。   “他们好像都喜欢叫你卿卿。”郁宛在他耳边笑了声,却寒凉得悚人,没有丝毫暖意,“卿卿,我可以咬你一口吗?”   他说完那句话之后,便笑盈盈地弯唇,露出两颗锋利的尖牙。   乔语卿微微侧头,看到郁宛枕在自己颈边的侧脸,脑海里浮现出他常常带来的小动物。   都是被咬伤了腿,湿漉漉着眼睛,包扎时低声呜咽。   “卿卿的眼睛怎么红了?”   郁宛凑过来抚摸他的脸颊,指尖一如既往的冰冷。   下一秒,郁宛露出蛇尾,从另一侧缠上他的身,收紧……   尖齿摩挲着他娇嫩敏感的脖颈。   “呜……”乔语卿终于不自禁地瑟缩呜咽出声,轻细的,娇弱的,好像被捕获的猫咪。   “不哭,卿卿。”郁宛笑着抬手擦掉他的眼泪,“接个吻吧。”   郁宛的手掐住他的脖子,强迫他抬头。   乔语卿忽觉心跳加快,顿时变得紊乱了起来。   紧接着似是缺氧的症状,他开始头晕,最终陷入昏迷。   .   他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黑暗。   全身似乎被什么冰凉的东西包裹着。   他动了动手臂挣了挣,那东西却在瞬间裹得更紧。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一道冰凉而慵懒的嗓音突然在他耳畔响起。   “我还以为卿卿至少还要昏迷个两三天,没想到这么快就醒了。”   灯光亮起,那张已经被惊吓刻进脑海的精致面孔出现在了乔语卿的眼前。   郁宛肌理分明的上半身赤裸,下半身巨大的蛇尾则在灯光的衬托下,黑色的鳞片显出暗红发亮。   而他的蛇尾,正一圈一圈将乔语卿脖子以下部位牢牢缠住。   他被郁宛给绑架了。   郁宛的力道很大,乔语卿只觉着浑身发疼,瞬时就眼眶泛了红,娇弱地闷哼道:“疼……放开我……”   郁宛却丝毫不为所动,白皙漂亮的脸贴近他。   语气放得温柔,却尽是讥讽。   “原来卿卿那么娇气啊,我还以为你的心是铁打的,身体也是铁打的呢……”   乔语卿全身都被郁宛的蛇尾紧紧裹着,冰凉的触感浸满全身。   他垂眸小口小口地呼着气:“宛宛,你要怎样才肯放了我……”   郁宛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放了你?卿卿可真会做梦。”   “哦,也不对……”他突然翘起唇角笑了笑,“我可以放了你,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郁宛吻了吻乔语卿的唇角,温凉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脖颈,气氛一时十分的暧昧。   “卿卿,我当了你那么久的实验体,现在是不是也该轮到你给我玩玩了?”   他话音落下时,双眼顿时化作充斥兽性的竖瞳。   被他盯着的乔语卿从心底生出一股致命的威胁,浑身直颤。   “什、什么意思……”   他只知道绝对不是好事。   郁宛轻而易举地撕掉了他身上的所有衣物,蛇尾尖尖勾起撩拨,冰凉的蛇信贴着他的脸颊:“卿卿,你明白的……”   几乎称得上是明示。   “不、不可以!”乔语卿浑身发抖地叫道,掺着浓重的哭腔。   “为什么不可以?”郁宛笑着明知故问。   “你是蛇啊……”乔语卿的双眼水光盈盈,含着哭腔求饶,“我会坏掉的……” 第二章 暧昧杀机   乔语卿的眼泪流得好像惨惨戚戚,实际上半推半就,还问系统:“系统,这幻境撑得住吗?”   系统沉默了两秒,然而数据测算的结果多次均不稳定,它只好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在阈值边缘。”   按照墨菲定律,乔语卿感觉自己悬了。   罢了,先勾着吧,真做上了算血赚,幻境碎了也不亏。   一边想着,乔语卿一边快哭成了泪人,姿态卑微声音柔软地求饶:“宛宛,你知道的,以前那些都不是我想做的……只有放走你,是唯一由我做出的选择……”   “卿卿,事情做多了以后,是不是本意,你觉得能改变什么吗?”郁宛冷淡地嗤笑了声,“不如乖乖的,说不定我大发慈悲,就放你走了呢。”   乔语卿哭着摇头,却被郁宛桎梏住脖颈,残暴地直接咬上了唇。   冰凉的蛇信探入唇间,咸涩的泪水沿着脸颊滑下,从唇角渗入,吻冰冷而苦涩。   至少在此刻,乔语卿能确定的是,郁宛对他的恨,多过其他别的任何情感。   郁宛不想要他死,却想要他痛苦,要他不得好活,比如当下——   乔语卿被堵住了唇,半点声音都无法外溢,他含着泪乞求地看着郁宛,却徒劳无功。   只感受到那玩意儿在肌肤上擦过,越来越近。   没有任何的前戏。   “呜——”   娇气的身体被陡然的剧痛刺激,无法承受的疼痛终是令他失去了意识。   .   乔语卿缓缓地睁开双眼,脑子仿佛锈住了,好久才重新启动。   像是沉睡了多年,一朝苏醒,依旧惯性的相当疲惫。   “宿主,幻境破了。”系统适时出声道。   侧躺在床上的乔语卿一愣,他只记得那阵剧痛,便什么都没印象了。   “我们做了吗?一点记忆都没有,亏死我了呜……”   系统觉得自己该是无语的,但它还是决定浅安慰乔语卿一句:“我还没看到马赛克,幻境就破了,应该是没有。”   那还好,乔语卿心想,晕过去后吃到,还不如不吃。   “宿主,目标就在你身边,他也快醒了。对于这个世界,您目前只需要记得两条,你失忆了,认为幻境是真实,而自己并非这个身体的主人。以及,你怕蛇。”   系统撂下这句话后就匆忙隐去踪迹,甚至于乔语卿都没来得及反应。   身……边?   没等他想清楚,后腰上一个相当具有存在感的东西便让他呼吸一窒。   他身后躺着一个赤身裸体拥抱着他的郁宛,对方的呼吸打在他的头顶,手臂占有欲十足地揽在腰间,就连他自己的肩膀,都依靠在身后那人赤裸的胸膛上。   什么情况!?   乔语卿迅速思索了自己该有的反应,随即条件反射般地从床上弹起来。   他的身体有些奇怪的感觉,很熟悉,他紧忙抓起被子缠在自己腰上,踉跄地离开床边。   迈腿间他感觉到有东西流了出来,顺着腿缓缓滑落。   还有肿胀感。   嘶,这是薛定谔的吃到了吗……   他赤着脚踩在地毯上,脑中一阵眩晕。   他感到一阵惊慌地转身望向床的方向。   床上那个男人俊美到超乎想象,被子被自己拖下来后,那人赤裸地侧躺在床上,身型颀长肌肉纤薄,肤若凝脂如玉似月。   很普通的侧卧睡姿,却如同谪仙小憩,令人不忍打扰。   他与幻境中的郁宛模样七八分相似,但更多了一分仙气,而不像蛇。   他们似两个人,但有系统的提示,乔语卿知道眼前这人就是郁宛。   不出所料,郁宛明显被他惊动了。   乌黑的睫毛微微颤动,从沉眠中苏醒。   “卿卿?”   郁宛缓缓睁开眼睛,里面没有半分困意,只有无尽的幽深。   他坐起身,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赤裸,歪头看向乔语卿。   乔语卿缓缓地屏住呼吸,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他为自己的衣衫不整而感觉到相当的羞意。   对峙了不知多久,郁宛率先开口。   “卿卿,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那声音有些冷质,像是冬天的雪,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听起来却极度悦耳。   乔语卿眨了眨眼,作出一副茫然的姿态,这人是在喊“卿卿”,可他们认识吗?   这时,他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一面反光的镜子。   镜子里,有一个明眸皓齿神色坚毅的少年,那纤薄的身形,看上去大概还没超过二十岁,整个人那叫一个嫩生生。   这是谁!?   镜中的少年眸子里闪过震惊,乔语卿着实无法欺骗自己。   ——这好像是他自己。   可这明明就不是他的身体。   情况超出预料。   乔语卿开始打量屋内陈设,这才发现这间卧室有些奇怪。   整体布局奢华堂皇,高床软枕,真丝的床单被褥,欧式风格的台灯,深红色的复古家具,还有那老气的地毯沙发,床头上那极其引人注目的黑色座机电话……   这屋还有雕花的窗,绣花的屏风,复古的小塌。   中西参半,近代与古风相结合。   看起来像极了民国初期那种有权有势的富贵人家,与他本该所处的现代都市环境丝毫不符。   “卿卿。”郁宛又唤了一声。   乔语卿的注意力重新回到郁宛身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对于认为幻境才是真实的他,眼下情况好像荒诞的穿越。   那郁宛口中叫的“卿卿”,究竟是谁?   郁宛凝着他,有种山雨欲来的气势,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卿卿,你在想什么?马上回答我。”   危险!   乔语卿头皮发麻,莫名地感觉到了恐惧。   乔语卿垂下眸子:“我做了个噩梦,被吓到了……”   “卿卿,过来。”郁宛凝着他,伸出纤长的手指,极具美感,像是解救苦难的仙人。   但乔语卿觉得,那只手倒像是要扼住他喉咙的绳索。   没有来由,只是直觉。   乔语卿不敢轻举妄动,因郁宛现在给他的感觉已经完全变了,像是一条盘在那里吐着信子在分辨猎物的毒蛇。   见乔语卿不动,郁宛从枕头下面摸出来一把带有金色玫瑰装饰的手枪,缓缓抬了起来。   声音变得冷肃而不容拒绝。   “我说,过来!”   乔语卿心里咯噔一下,冷汗都下来了,郁宛大抵是看出了自己的不对劲。   瞄准他的那把枪很漂亮,花里胡哨的,看起来还非常复古,但他丝毫不敢怀疑那把枪的杀伤力。   他紧张的看着那把枪,缓慢而谨慎的小步靠近。   直到枪口已经顶在了他的胸膛上,两个人之间只剩一个暧昧的距离。   离得近了,被窥探打量的感觉更加强烈。   没等他想出躲避的借口,就见郁宛面色大变,猛然一厉!   不好!   他刚要逃,脖子却被那只纤长好看的大手掐住。   郁宛肌肉纤薄力气却极大,用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单手将他掐制在床上。   乔语卿下意识地反抗。   下巴一痛,那枪口已经顶在了他下颔最脆弱的位置上。   一瞬之间,制动为静。   画面仿佛定格。   如履薄冰,噤如寒蝉,就是他此刻的状态。   郁宛眼睛有着怒火,也有着审视,有着毁天灭地一样的气势与疯狂。   “你不是他,你是谁?他呢?他在哪里?”   大手一瞬缩紧,乔语卿整个人都快要喘不过气了,水光瞬间溢上双眸:“松、松开……”   看着身下人那痛苦的表情,郁宛失神了一瞬,手上不自觉松了力道,口中喃喃:“你说,他在哪里?”   乔语卿不顾嗓子沙哑疼痛,深吸一口气忙道:“我、我……”   他想说“我不知道”,但是又怕刺激到郁宛。   这开局,怎么比上一个世界还离奇。   他只好连忙搬出刚想出来的穿越论调:“这不是我的身体,醒来之后就在这具身体里了,我没有在骗你……”   郁宛的手还卡在他的脖颈上,枪口也没有分毫松懈的预兆,那双美眸凝着他,似乎在等他继续往下说。   乔语卿只得继续说:“我没有恶意,你放开我,我们一起想办法,我回去,把这具身体还给属于他的主人……好吗?”   郁宛依旧没有说话,锋利的美眸自上而下地俯视他,像是在评判着,这具躯壳里装着的到底是什么。   这时,一个黑影在乔语卿的视线中闪过。   他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头上繁复华丽的床帐层层叠叠,一条黑色的东西在向下游移攀爬,逐渐探出一部分……   目光对焦,乔语卿面色大惊。   他整个人仿佛被电击一般,瞬间跳了起来。   “蛇——!”   再也顾不得其他威胁,无边无际的恐惧淹没了他,随时可能将他溺毙。   他表现出来的对蛇的深深恐惧,仿佛刻在了骨子里一般真实。   ——没人能想到他睁开眼的前一刻还在试图和蛇发生关系。   郁宛一愣,他凝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神色复杂而不解。   乔语卿顾不上许多,慌忙地奔到墙角,惊恐地望着床帐上的黑色大蛇。   像是发现了乔语卿的害怕,那条蛇吐了吐信子,竟然迟疑了,然后慢慢的又缩回了床帐上方。 第三章 是爱人,还是玩物?   这时,耳边传来一声:“你说你不是我的卿卿,那你叫什么名字?”   转头看去,郁宛依旧握着那把枪,乔语卿只得乖乖回话:“乔语卿。”   郁宛深深地凝了乔语卿一眼,终于放松下来垂下眸,稍微冷静了下来,口中发出无人能听清的喃喃:“失忆?”   “什么?”   郁宛斜倚在床上,闻言撩起眼皮,面无表情的开口道:“我叫郁宛,是你的丈夫。”   乔语卿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纠正道:“你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丈夫,不是我的丈夫。”   郁宛依旧打量着他:“你就那么断定?”   乔语卿抬手抹掉眼尾还悬着的泪珠,一想到开头就被掐脖子,还没吃到口,就实在没忍住嘲讽了一句“我和他不一样,你可别说你没看出来。况且,如果你没看出来,之前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拆穿我的身份。”   郁宛陷入沉思,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微微扬了一下唇角:“是不一样,他喜欢蛇。”   乔语卿不放心地又瞥了一眼床帐,确认蛇没下来,才继续往下说:“你也希望他回来对吧?我们一起想办法,让他回来,让我回到属于我的地方。”   郁宛眸色发沉,像是有着深邃的漩涡,又似风暴。   沉默片刻,他问道:“属于你的地方是哪里?”   “很远,我甚至不确定是不是当下这个时代,说不定他是去了我那边。”乔语卿轻声说道,“你能告诉我,现在是哪一年吗?”   郁宛打量着乔语卿,气势充满无声的压迫,谁也看不出来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本以为接下来能顺利的乔语卿,在这沉默又微妙的气氛中,一颗心又缓缓地提到了嗓子眼。   虽是这个任务世界的初次见面,但他就是觉得郁宛这个表情,有着一种毛骨悚然的预兆。   郁宛垂下眸,浓密的睫羽下,掩盖着风浪前的平静。   他的卿卿……似乎有着很多小秘密呢。   看来失忆也是一件好事。   他可以慢慢挖掘……   沉默片刻,郁宛终于开口,说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我冷了。”   冷?   乔语卿眸中浮现出很明显的疑惑。   这间屋子此刻的温度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过热。   见乔语卿一脸迷茫,郁宛索性明说:“帮我把被子盖上。”   郁宛摩擦着手里的枪,见乔语卿不动,故意开口威胁:“难道非要我举起枪,你才能听懂我的话吗?”   乔语卿倒抽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道:“你就不怕打死我,你爱人也会死?”   郁宛不说话,只是举起了枪,眸中没有丝毫波动,看样子是打算用事实证明一切。   眼看着手指微动,扳机随时处于扣发的危险,乔语卿不敢再赌,他警惕地看着床帐,绕到另一边轻轻将那真丝缎面的被子从身上扯下去,扔到郁宛身上。   郁宛没有动,再次命令道:“盖好。”   乔语卿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张了张嘴,无奈道:“床帐上有蛇,我不敢过去。你爱人喜欢蛇,可我真的很怕蛇,我天生就恐惧蛇,宁愿死也不会靠近蛇的。”   “床帐上没有蛇。”郁宛说道。   “我看见蛇缩上去的!”乔语卿加重语气。   郁宛伸出那纤长漂亮的大手挽住床帐上那一看就华贵的布料,盯着乔语卿的目光有些执拗,加重语气反驳:“没有蛇。”   话音落下,他狠狠往下一拽,布料撕裂的声音响起,床帐被扯下来一大半,还有一半挂着摇摇欲坠。   乔语卿呼吸一窒,猛地后退好几步,生怕蛇掉下来。   可等了半天,也没看见什么蛇。   他踮着脚往上看,发现什么都没有。   不会是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乔语卿四下看去,草木皆兵。   郁宛像是拨弄花草一样悠闲的拨弄着床帐:“你看,没有蛇。过来,帮我盖被子。”   乔语卿亲眼看见了那条蛇,不是对方一句“没有蛇”就能盖过去的。   蛇不见了肯定是跑到别的地方去了,看不见的恐惧让他轻微地颤抖着。   但是比起蛇来说,眼下还有一个看的见的恐惧,那就是枪口的威胁。   他只能单膝跪在床上,扯着被子盖在郁宛那赤裸又极具美感的身体上。   看着那窄细的腰身,郁宛薄唇微勾,突然动了。   他一把将乔语卿拽了过去,抱进怀里,被子一扬,再落下,已经将二人都盖住了。   怔愣过后,乔语卿猛地挣扎起来,感觉到对方的蠢蠢欲动,他有些慌了:“我不是你爱人……”   他反抗的力道不小,但对方就是纹丝不动。   有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像是在一个石像的怀里,只有那肌肤的触感,让他知道这是个活物。   只不过那肌肤,属实冰凉得不正常。   缩在郁宛的怀里,本来几乎热到出汗的乔语卿,顿时冷得有点想要打颤。   这时,肩膀突然碰到了一样冰冷坚硬的物体,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警惕起来用肩膀蹭了蹭,仔细感受,蓦然一凛。   是枪。   乔语卿不敢动了,他用肩膀压着枪,软下了声音:“郁宛,你放开我的手,我不走,你这样压着我很不舒服……”   那尾音微微勾起,仿佛撒娇。   郁宛顿了顿,依言将手挪开,揽在了那柔软的腰上。   就是现在——   乔语卿翻身抢过手枪,毫不犹豫的起身,紧接着瞄准郁宛腿部扣动扳机。   ……预料中的枪声竟然没有响起。   乔语卿浑身血液都凝固了,枪里竟然没有子弹。   “你让我有点伤心。”   郁宛的语气很随意,平淡得不像是伤心的样子。   他伸手将乔语卿按回了自己怀里,还不忘把被子拉好。   乔语卿反应过来,既已撕破脸皮又没有枪的威胁,他抬脚猛地朝郁宛踹过去,却被对方轻松抵挡住。   郁宛终于是有些不耐烦了,他撑起上身,眸中有些怒气:“陪我睡觉委屈你了?”   乔语卿语塞,就算长得好看也不能这么说话吧?   明明是在强迫他,却用着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   而且这强迫也不强迫彻底,有本事再强上他一次啊!   看得到吃不到真的很让他痛心!   “系统,你说他是不是性冷淡?”   系统沉默,你们小情侣打情骂俏真的不要cue我。   乔语卿回过神来,心情不好,于是语气也生硬:“我不是你爱人,你这样对我,会让我感觉恶心。”   郁宛美眸颤了颤,躺下去将乔语卿抱得更紧,缓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乔语卿有点反应不过来。   郁宛垂眸凝着乔语卿:“我的爱人,其实很怕蛇。是我的错,明明看穿了他的逞强,却让他日日夜夜与蛇相伴……”   乔语卿还没从系统那里得到所有的背景记忆,只是光听郁宛的这句话,他突然觉得,郁宛口中所谓的爱人,也许和他理解的不一样。   没人会这样折磨自己的爱人。   郁宛口中的不像爱人,倒更像是个玩物。   “你看,你们都怕蛇,所以……”   “我不是你爱人。”乔语卿打断了郁宛,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才说过的话,“你这样对我,只会让我感觉恶心。”   闻言,郁宛眸中的暖意消失了:“……我让你恶心?”   乔语卿张嘴刚要说是,却感觉到了阴森森的寒意。   这种寒意不是体表温度,而是一种避险的直觉。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吞了回去,到底没敢招惹身边这尊阴晴不定的煞神。   平静了一阵,乔语卿试探地动了动。   郁宛知道他是想离开,冷清的声音淡淡的说道:“……我冷。”   乔语卿冷漠:“你冷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似乎触怒了身边的男人,腰上的手有如铁钳一般收紧,眸中翻滚着疯狂,清冷的声音透着阴森森的凉意:“看样子你是想和蛇一起玩一玩。”   “不要!”乔语卿陡然惊叫,一瞬间眼角就渗出了水光,好不可怜。   “那就乖点。”   乔语卿轻微发着抖,不敢出声。   只是没想到郁宛也没有再出声,就是以这副姿态搂着他,说温存吧也不是,毕竟险些就要拔刀相向了——   乔语卿忽想起那把枪。   或许是已经拔刀相向了   “现在的关键,难道不是找到我来到这里的原因,然后再想办法换回去吗?”乔语卿还是禁不住这种尴尬的僵持,开口打破了静默。   这句话似触动了郁宛,他皱了皱眉:“你说的对,得找到关键……”   起初,他确实认为乔语卿被换了魂,但当方才冷静下来后,他以自己的特殊能力确定了一遍,并没有。   那就是失忆了。   可为什么会平白失忆?   趁着郁宛失神,乔语卿迅速从被子里逃了出去,转头警惕地盯着床上的人。   郁宛的被子被扯开一半,露出了半片胸膛,也许是因为冷,所以那覆盖着薄薄肌肉的胸膛看上去更加白皙了几分。   乔语卿愣了愣,险些又被美色迷了眼。   好吧,长得好看真的能不讲道理……   乔语卿挪开目光,低声问道:“你想到了什么吗,先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 第四章 “什么东西,也敢用那种眼神看你。”   郁宛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那你呢,你来到这里前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   乔语卿微微蹙起了眉,在郁宛的提醒下他还当真想起了一些不同寻常。   不是指幻境内的,而是他进入幻境前,眼前一闪而过的诡谲画面——   断壁残垣,阴风萧瑟,寸草不生,一片荒芜。   黑雾笼罩着白骨大地,亡魂穿梭在无边死域。   哭泣、哀嚎,尽是绝望。   但只是一瞬,他就昏迷了过去。   乔语卿不是很确定地向郁宛描述了这个场景,然后问道:“很诡异对不对?”   他本来以为郁宛会赞同,没想到对方反应非常平淡,甚至还淡淡的问了他一句:“你怕鬼?”   “……”乔语卿缓了缓,“如果子弹可以对它造成伤害,那我不怕。”   郁宛起身,被子顺着他的身体滑落,乔语卿忙挪开了眼睛。   郁宛丝毫不在意,仿佛之前说冷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他从地上捡起一件丝质的白色睡袍穿在了身上,又从床底掏出另一件同样的扔给乔语卿。   乔语卿伸手接过,刚想往身上穿,却发现睡袍上面有几块看起来有些糟糕的不明污渍。   他微微蹙起眉,松开手任由睡袍掉落在地。   郁宛注意到了,面色上闪过一丝不满,却没说什么。   乔语卿坐到凳子上,故意问道:“你难道相信这个世上有鬼?”   郁宛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睡袍,而后抬起那清冷的眸子看着乔语卿,问道:“为什么不信?”   乔语卿哑然,郁宛说的理所当然,仿佛世上有鬼是人人知道的常识一样。   虽然作为经验丰富的任务者,乔语卿知道鬼并非什么稀奇的物种。   但这个世界的郁宛能那么平淡坦然,他也是没想到的。   他只好避开了这个话题,转而说道:“相比我生活的那里,你屋子里的陈设很复古,现在是哪……”   “救命!救命啊——救命救命!!”   一道惊慌失措的女性尖叫声打断了乔语卿的话。   那声音发闷,离他们似乎有些远,又仿佛越来越近。   “砰砰砰——”   兀有敲门声响起,却不像是敲他们的门,而是更远的地方:“宛爷!救救我!救救我吧宛爷!”   乔语卿敏锐地听到好像不止叫喊声,还夹杂着说不清的气泡音,还有摩擦的声音。   “听起来不对,你不出去看看?”   郁宛这才有反应,他不紧不慢地打开柜子,拿出了两套衣服,其中一套扔到乔语卿面前:“穿上,和我一起出去。在外面看见蛇不要怕,我院子里的蛇都是你养的。”   乔语卿拿起衣服的手僵住了,他面色难看,转眼间朦胧的水雾又染上了双眼:“外面有蛇!?”   郁宛瞥了乔语卿一眼,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似乎有些意味深长的促狭:“……屋子里也有。”   乔语卿的神色顿时一言难尽,而沾染了雾气的眸子让他本就略为稚嫩的面容显得娇弱可欺。   他不敢再争辩,低着头开始穿衣服,一层白色真丝的衬衣衬裤,再外面则是墨绿色的绣花长袍。   穿上之后他对镜子看了一眼,镜子里的少年像是玉雕的翠竹一样精致亮眼,一双瞳眸泛着澄澄水光。   从镜子里往自己的身后看,郁宛也已经把里面的衣服穿好了,外面是一身银丝白袍,清辉高洁,只是上身的盘扣未系。   郁宛见乔语卿已经换好,便道:“过来给我系上。”   乔语卿乖顺地来到郁宛面前,认真地给他系盘扣,生怕他又从哪里掏出一把真的有子弹的枪。   郁宛比他高了一头有余,而且有种古怪的气场,压迫感极其明显。   因为对盘扣不熟,动作有些生疏,乔语卿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却四目相对。   郁宛的眸子里像是含着许多东西,又像是淡漠无情。   为了缓和气氛,乔语卿没话找话的问道:“你为什么不自己系扣子?”   郁宛垂眸:“每天都是卿卿伺候我穿衣洗漱的,习惯了。”   乔语卿系好最后一个扣子,扯了扯唇角,没说话。   敢情他什么都没吃到嘴,还得把郁宛服侍得妥妥帖帖是吧?   他觉得他不是郁宛的爱人,倒更像是郁宛的仆人,伺候这伺候那。   这家伙怎么看来比明翎还恶劣啊!   他还想要老婆吗他!   郁宛看出乔语卿的不忿,想要说些什么,可回忆起乔语卿醒来之后对他的态度和伤人的话语,又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和乔语卿一起穿好鞋子,然后带着对方走了出去。   出去后乔语卿才发现这个套房确实很大,内部卧室区域就已经很宽敞了,越过屏风之后还有一半宽敞大屋,再往外走去,越过一道门后,竟然还有个外间。   从外间的雕花圆门出去,是一道向两边延伸的走廊,两端都有亮光。   沿着走廊再往出走,是一间小厅。   被敲响的那扇门,就是小厅的门。   怪不得他听着声音感觉有点远。   这时,郁宛拉开门栓,打开门,一身粉色桃花缎子猝不及防地从上方落了下来。   二人抬眸向上看,郁宛没什么反应,乔语卿却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凉气。   一个丫鬟打扮的人吊死在了小厅的外面,双眼死不瞑目的大睁着,死死的瞪着小厅里面的郁宛和乔语卿。   那双穿着绣花鞋的小脚吊在半空,脚尖一晃一晃的撞击着门框,发出类似于敲门的响动,喉咙里面还有古怪的“咯咯”声。   乔语卿不是没见过死人,但像是这种单是视觉上看起来就怨气冲天死不瞑目的,他是头一次见。   死人大多数是寂静的,无论死状有多狰狞恐怖,瞳孔一涣散,就只剩那么一具躯壳在那里。   但这个丫鬟不是,她已经一动不动没了气息,却不像是亡者,因为她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惊肉跳的锋芒,像是随时都能动起来。   乔语卿抿着唇,慎重地后退了几步,离那具吊死的女尸远一点。   郁宛倒是淡定,站在那女尸旁边一动没动。   这时有其他丫鬟进了院子,一眼看到了吊死的女尸,顿时惊叫出声。   那丫鬟神色慌乱,大叫着“死人了”逐渐跑远。   这时,乔语卿听见郁宛嘀咕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低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郁宛回过头,绝美的脸庞神色恹恹:“房门被弄脏了。”   “……”静了几秒,乔语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具尸体和我以往见过的不一样,如果你们这里鬼怪很常见,那我怀疑她可能会诈……”   话还没说完,乔语卿发现那具女尸的眼球动了,之前是涣散虚空的状态,在一瞬便盯住了他,像是蛇,但比蛇更加阴毒作呕。   恐惧还来不及让乔语卿产生任何反应,郁宛便拿起门边的竹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将那对眼珠子斜捅了一个对穿。   乔语卿浑身微微抖了一抖,他耳边仿佛出现了眼球被捅爆的声音。   他有些恍惚地又往后退了几步,只不过这次他是为了跟郁宛拉开距离。   郁宛声音冷淡,不高兴的说:“什么东西,也敢用那种眼神看你。”   乔语卿震惊当场,如果非要有一个感想,那就是——郁宛比会诈尸的尸体可怕多了。   那个稳准狠的精确力度,看上去不像是第一次戳爆别人的眼球。   这事不能细想,稍微细想便是一身冷汗。   乔语卿觉得就算自己此刻有枪和子弹,也不敢与郁宛搏命,对方甩过来一根竹棍,这个距离这个力道,杀伤力不见得比子弹小。   显得他刚才抢枪的行为属实是……   大胆。   这时,郁宛往回走了几步,对着乔语卿伸出手。   乔语卿目光中有着疑问,与郁宛对视。   郁宛目光沉了沉:“手脏了……”   这是……让他擦手?   要是之前,乔语卿非得争辩一句,自己不是他爱人,不会伺候人,但是现在,他还真不敢触碰对方逆鳞。   郁宛太危险了。   瞧了瞧周围,没什么能擦手的东西,乔语卿干脆扯着自己的袖子,象征性地给郁宛擦了擦。   很明显,郁宛对他的敷衍非常不满,立刻把手抽回去,声音冷冽:“要用湿手帕擦。”   乔语卿又头疼又无奈:“你倒是说我哪来的湿手帕?”   郁宛眯了下眼睛,眼中闪过一道不悦:“这次算了,下次记住,出门帮我带着手帕。”   乔语卿挪开目光,冷哼了一声。   得,不把这个世界的郁宛虐到比上个世界的明翎惨,他就不叫乔语卿。   见此,郁宛神色更冷了,面上像是笼罩着一层寒霜。   外面忽响起的“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陡然打断了屋内的紧张气氛。   管家带着一群人涌了进来,他们从丫鬟的口中知道是有尸体吊死在门边上了。   本来都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却没想到,临到面前,那斜戳进去捅爆两个眼球的竹棍瞬间震撼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纷纷倒抽冷气。   众人缓了缓,却没人出声问那眼珠子上面的竹棍是怎么回事。 第五章 这脾气还想要老婆?   管家是个穿着马褂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对乔语卿和郁宛微微欠身。   “宛爷、卿爷,您二位受惊了,请移步餐厅用些早饭吧,这里一会儿警司的人来看,怕扰了您二位的休息。”顿了顿,那人向后面喊道,“宝珠、翠玉,上前伺候!”   两个十一二岁丫鬟打扮的小姑娘从后面走了过来,明明面色上满是恐惧,却还战战兢兢训练有素的站在二人身边,微微欠身:“老爷们请——”   郁宛一甩袍子,不理会乔语卿,转身朝前走了。   乔语卿看着两个嫩生生的孩子,蹙了蹙眉,虽然系统还没告诉他,自己也没能从郁宛那里获得比较明确的信息,但凭着眼下这两个孩子,他也大抵猜得出这是什么背景的社会了。   路过那具尸体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脂粉香气,忍不住抬手掩了掩鼻子,加快了脚步。   走到庭院,见周围没什么人,他才回头安慰那两个孩子:“你们别害怕,死人而已,不会伤害人。”   宝珠和翠玉虽然面色有着恐慌,举止间却无半分错处,闻言她们舒了口气,其中一人声音脆生生地说:“有卿爷在,我们不怕。”   下一秒,她们盯着乔语卿背后,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同时惊恐地后退了一步,神色比之前慌多了,另一个人结巴着补上了一句:“有、有有宛爷在,我我们很、很安全。”   “你喜欢她们?”阴森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这霎时传来的声音让乔语卿不自禁地一阵毛骨悚然,他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步,回头看去,郁宛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身后,正一脸不快地盯着他。   之前这人还在前面不管不顾地大步走着,什么时候回来的?   竟然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宝珠和翠玉已经吓傻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双双否认:“老爷们!可不敢这么说!卿爷最喜欢的是宛爷,满心满眼都只有宛爷,这是整个大都城都知道的事,除了宛爷,哪还有能让卿爷入眼的事!”   乔语卿:……   这话当着他面说,也是真不尴尬啊?   而且话说回来,郁宛脾气这么阴晴不定,这传遍全城的究竟是真的喜欢,还是他的威慑啊?   两个丫鬟一看就是长伺候的,知道郁宛爱听什么。   这番话一说出来,郁宛的面色肉眼可见的缓和了起来。   “这里不用你们伺候。”郁宛打发了丫鬟,然后对乔语卿说道,“你跟我来。”   郁宛带着他在回廊里转了半晌,进了一个小厅。   乔语卿以为郁宛这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他说,比如关于刚才那个吊死的丫鬟。   结果两人落座,郁宛一抬手,招人伺候用饭。   乔语卿:……   虽然有那么点不合时宜,但他也的确是饿了。   看得出来府邸阔气,下人很多,一顿饭十多个人上菜。   上完菜之后留下了四人,垂手肃立在小厅各处,门外还有其他人待命。   乔语卿收回目光,主动开口问道:“刚才那个丫鬟你知道是被谁害死的吗?”   郁宛正在喝茶,闻言顿了顿,冷清的双眸中闪过一丝乔语卿看不懂的复杂。   缓了缓,他淡淡道:“郁府光是主人就有三十四人,仆妇丫鬟小厮各种杂工护卫加在一起就有大几百号人,各处的人再用自己的私产奢侈一番,人数说不定还得再翻一翻。”   乔语卿把这句九曲十八弯的话在心里颠来倒去翻了个遍才明白。   郁宛的意思是人太多,他也不知道是谁害的。   听君一席话,还不如一席话呢。   明明两个字就能解决的事情,还要他翻来覆去那么多遍。   乔语卿提起筷子,见郁宛还不吃,想了想犹豫地问道:“现在还不能吃?”   “能吃。”郁宛侧目看着乔语卿,淡淡地说道。   那在等什么?   乔语卿拿起包银的筷子,夹了一点离自己最近的那道凉菜。   吃了一口见郁宛还没动筷子,他顿了顿:“你这是想让我给你试毒呢,还是等着我伺候呢?”   乔语卿开始怀念上一个世界了。   被关在笼子里算什么!   好歹也是明翎亲自伺候着他!   郁宛深深地凝了乔语卿一眼,收回了目光,慢条斯理的将筷子拿起来,开始夹菜。   虽然郁宛没说,乔语卿却直觉地认为郁宛可能是在等他伺候。   他才不惯着郁宛的这臭毛病。   埋头正吃着,突然碗中多了块糯米藕。   乔语卿抬头看去,正好见郁宛收回筷子,对方凝着他淡淡说道:“你尝尝,应该会爱吃。”   乔语卿微微一愣,紧接着就听到系统的声音:“你不喜欢。”   这敢情好。   乔语卿扯了扯唇角,将糯米藕放到了一旁的空碟里:“不好意思,我特别讨厌藕,不喜欢吃。”   “宿主,除了那两个基本设定,其他的按你自身来便可。”系统接着说道,“其余背景资料,等目标离开后我会传输给你。”   郁宛震惊:“……你不喜欢吃藕!?”   他脑中不由回忆起当初乔语卿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宛宛,不能挑食,你需要补充营养。”   “我喜欢吃藕,你陪我一起吃好吗?”   回到现在,乔语卿诧异地看着郁宛,一脸茫然。   他不明白面对尸体的时候郁宛一脸淡然,什么情绪都没有,他就不爱吃个藕,怎么对方这么大反应?   好看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是好看的,可乔语卿现在没心思欣赏对方的美,只看见了对方眼中逐渐酝酿的怒气。   “我不喜欢吃藕怎么了吗?”乔语卿实在不解,明知郁宛是个很危险的人,他还是忍不住挑衅,“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一个问题,我不是你爱人,我虽然用着你爱人的身体,但我没有和他一样的喜好。”   乔语卿索性直接放狠话:“我讨厌蛇,不喜欢男人,不喜欢吃藕,更没有像他一样犯贱的毛病。”   这脾气还想要老婆?   没门。   窗也没有。   片刻后,乔语卿下意识地觉得对方情绪低落,好像还有点委屈?   可他仔细打量,却只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无处发泄的不快。   郁宛兀自酝酿了片刻,气闷道:“把那道菜给我撤了,永远都不许上桌。”   下人垂头上前,毕恭毕敬地将那道菜端下去,快步转过去交给门外的人,而后回来继续立在原地待命。   郁宛吃了两筷子菜,眸子中的不快越来越多,最后再次凝聚成怒气。   他那么不喜欢,可为了陪乔语卿,倒是强忍着了,结果对方竟然是骗他的!   越想越气,他看了乔语卿一眼,把筷子重重一放,不再吃饭,开始生闷气。   乔语卿吃得差不多了才有心情去看郁宛。   郁宛气都快要气饱了,见对方看过来,露出一个阴恻恻的表情。   “其实我也很讨厌藕。”郁宛语气当中夹杂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但是我爱人爱吃,他让我陪他一起吃。”   乔语卿扫了郁宛一眼,那又如何呢?   郁宛拿起筷子,指着桌上的虎皮青椒:“青椒你爱吃吗?”   乔语卿扫了一眼青椒,摇了摇头:“不爱吃。”   郁宛一摔筷子,语气更加冰冷:“来人!撤了!”   下人上前把那道虎皮青椒撤了。   乔语卿自己吃饱了,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建议道:“要不你把这一桌都撤了吧。”   这是气什么呢?   像个孩子一样,易怒、善变还任性。   白瞎了一具好皮囊。   他只觉得郁宛实在有些神经质,这样的疯子对他来说其实挺可怕的。   毕竟他还没忘记自己在对方手下几乎窒息的那一刻。   郁宛嘴角微微下压,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发作。   “你继续吃。”顿了顿,像是怕乔语卿也闹脾气,他又补充一句,“必须吃,这不是你的身体,你既然使用它,就必须照顾好它。”   乔语卿愣住了,他觉得郁宛这个人真的好奇怪。   郁宛这个人永远和你预料的相反。   你以为这件事不值得动怒的时候,他大发雷霆。   你以为他愤怒了就要发泄,结果他忍住了。   你以为他情绪缓和要做个人了,他突然翻脸动手不当人了。   你以为这件事他要暴跳如雷了,他却平淡的像是没看见一样。   这样的人,你永远无法揣测他,喜怒无常。   但他又觉得郁宛隐藏了很多,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残留的本能作祟,他的大脑一边闪着警报,一边又略微有些心疼对方。   这让他有了些心情去稍微关照一下这位难伺候的大爷:“所以,为什么生气呢?”   “我很讨厌藕和青椒,原本卿卿说他爱吃,为了他我可以把这些恶心的东西咽下去。可是我现在才知道,他也不爱吃,但是他为了逼我吃,假装很爱吃。”郁宛的眼神凉飕飕的撇向乔语卿,“看来他并没有我想象当中的那么听话,他还瞒着我许多事。”   “你这阴阳怪气话里有话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就是他本人呢。”乔语卿加重语气,“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他。” 第六章 只要我不允许,你就永远无法离开   郁宛神色冰冷,转过头不再理会乔语卿。   “虽然不确定你爱人是不是真的不喜欢这两样东西,但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不懂好坏。”   闻言,郁宛重新看向他。   “你爱人为了让你不挑食,他忍着不喜把自己讨厌的东西咽下去,与你共同患难,你倒是不领情,在这生闷气。”   郁宛垂下眸想了想,嘴角微微扬了扬。   乔语卿叹了口气:“幸亏我不是他,不然我早就不伺候了。”   郁宛嘴角的笑意僵住,他抬眸看向乔语卿,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别这么说。”乔语卿觉得很好笑,“我们之间可涉及不到这个问题,我只是一个过路人,等你爱人回来,你和他去讨论这些吧。”   神经病,就算他是本人又怎样,只要不承认,郁宛能怎样?   况且就算当年,还是主神的时候,也根本没有让他伺候的事。   怎么下来小世界,主神也跟着娇贵了?   学着他娇气呢?   郁宛闻言,面色又阴了下来,语气发狠:“我是要和他好好讨论。”   见此,乔语卿难以置信道:“你不会还是不相信我是穿越的吧?还是说你以为我疯了?”   虽然是他瞎扯的,但这人都相信世界上有鬼了,竟然不相信穿越?   郁宛瞥了他一眼,收了狠劲,淡淡道:“我信你穿越。”   “你信?”乔语卿不是很确定的质疑道。   郁宛换了个姿势,有些慵懒地撑着头:“我都信世上有鬼,我为什么不信你是穿越?”   “……”乔语卿无言,“你会读心?”   郁宛微微颔首:“我会。”   “……你不会。”乔语卿反应过来,如果郁宛会读心,情况绝对不会像是现在这样,他打量着郁宛那平淡的表情,笃定道,“你在说谎。”   郁宛勾唇冷然一笑:“那又怎么样?卿卿都会说谎,为什么我不能说谎?”   乔语卿把这句话调过来翻过去地琢磨,最后得出的结论依然是——郁宛确实不相信穿越一事。   可明明是郁宛戳穿了他的身份。   他疑惑道:“可你不是一开始就怀疑我的身份了么?为什么会怀疑?”   闻言,郁宛深深地看着乔语卿,眸色中多了些感情,他甚至抬起手想要用指尖描绘对方的眉眼,被乔语卿皱眉躲过。   指尖瑟缩,郁宛收回手,他垂眸说道:“你的眼睛里没有闪着光的星星和满心满眼快要溢出的喜爱。”   这种奇怪的形容……   乔语卿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那为什么你现在又不相信我穿越了?”   “我信你穿越。”郁宛重新坐好,眸中闪过一抹杀气,“有人害你,所以你穿越到了这里。”   又不像撒谎,但郁宛说的“穿越”似乎和乔语卿表达的并不是同是一件事。   越是相处,乔语卿越发觉得郁宛当真像是一个解不开的九连环,大概只有极聪明的人,才能明白郁宛心里的想法。   沉默中,郁宛又被桌上的菜吸引了注意力,他指着其中几道菜问道:“这几道菜你是不是也不爱吃?”   “嗯。”乔语卿应了一声,随后发现不对,桌上一共那些菜,不爱吃的全被郁宛挑出来了,剩下的菜大部分都是合他口味的。   “你不会是也讨厌这几道菜吧?我们的口味还真是像。”   郁宛摇摇头,看着那几道菜有些发怔:“这几道菜是我爱吃的,卿卿他……也爱吃。”   乔语卿没明白郁宛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郁宛终于拿起碗筷,吃起了饭菜。   乔语卿换了个自己更关心的话题:“你觉得我穿越的契机究竟是什么?”   郁宛默默的吃着饭,沉默片刻才道:“邪术。”   “你知道?”   郁宛抬眸不带任何情绪的看了乔语卿一眼,极美的面庞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神祇。   突然有小厮迈步进来,躬身卑微道:“宛爷、卿爷,打扰了,大太太想请卿爷过去一趟。”   乔语卿疑惑地看过去。   郁宛面上浮现出明显的不耐:“今天卿卿身体不舒服,就不乱走动了,有事就过来说,没事就换个时间。”   小厮早有准备,闻言道:“其实也没大事,大太太也说了,要是卿爷不爱动,就让我直接带给卿爷一句话。”   郁宛:“说。”   小厮:“大太太说,那丫鬟是她杀的,她已认罚,希望卿爷别再往心里去。”   乔语卿:……?   郁宛眸色沉寂,卿卿失忆,某些人却多了不该有的记忆。   他耐心耗尽,道:“是罪是罚,自有定数,告诉她,这不是卿爷说了算的。”   小厮开始发抖了,连声音都带着颤抖:“是,宛爷,奴才记下了,这就去转告大太太。”   眼看着小厮离开,乔语卿低声问:“大太太是……?”   郁宛瞥了乔语卿一眼,简洁答道:“我生母,她想把丫鬟的死栽赃嫁祸到你头上,现在又后悔了。”   乔语卿哑然,郁宛刚才还说不知道是谁杀的丫鬟,怎么现在又这么清楚。   郁宛已经开始吩咐下人:“桌上的菜都撤了,换茶。”   下人有序且安静的将桌上的东西撤走。   前一秒撤走,后一秒便有人端着茶奉上。   乔语卿觉得他一个外来人,还是不考虑这大宅子里的事了。   他抿了口茶,茶碗一放,开口说道:“吃饱喝足,继续说正事吧,我希望你可以真诚地回答我一个问题。”   郁宛垂眸盯着茶碗,用碗盖撇了几下,淡淡道:“你问。”   “你到底想不想让你的爱人回来。”   郁宛顿了顿,有些怅然地说道:“当然想,很想。”   如果卿卿拥有过往的记忆,大概也不会像是现在这样排斥他了吧。   可惜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恢复卿卿的记忆。   毕竟一切都重新开始了……   “既然你想让他回来,那我希望你能配合我,在合作期间,我们尽量有效沟通,井水不犯河水,你同意吗?”   郁宛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他只是淡淡的问道:“你想我怎么配合?”   乔语卿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道:“你所知道的所猜测的全部告诉我,我把我的猜测和结论也告诉你,我们交换信息,争取早日把你爱人换回来。”   郁宛沉吟片刻,慢悠悠地说道:“做个自我介绍吧。”   乔语卿想了想,把幻境里的信息报了出来。   郁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呢?”乔语卿问道。   “不急。”   乔语卿:……   他就不该对这个陌生且神经质的男人抱有一点幻想。   想到这,乔语卿起身就往出走,他要离开这里。   “你去哪儿?”郁宛叫了声,然而见乔语卿都出门了还不理他,神色终于闪过一抹慌乱,他起身追了出去,“你要去哪儿?”   乔语卿加快了步伐,不理会身后的声音。   郁宛面色一变,语气冰冷且凶狠:“你是想离开这里?”   他的卿卿不喜欢他了?   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乔语卿感觉到身后气势暴涨,不敢停下脚步,几乎快要小跑起来。   身后的声音开始阴沉,极具威胁力:“你离不开的!只要我不允许,你永远无法离开这里,无法离开这个时代。”   脚步猛然停下,乔语卿不敢置信地缓缓转身:“你说什么?”   郁宛停下脚步,露出了一个温柔到几近森然的笑:“你走不了的。”   没有他的允许,乔语卿哪里都去不了的。   这笑容在乔语卿眼睛里,仿似蟒蛇身上斑斓的花纹,耀眼诡异得让人发颤。   什么叫做“只要我不允许,你就永远无法离开这个时代”?   如果说离不开这座府,这座城,那还算正常,毕竟郁宛一看就很有权势,但什么叫做“无法离开这个时代”?   他还什么都没做,这就摊牌了?   “什么意思?”乔语卿声音冰冷,“什么叫没有你的允许我离不开这个时代?你知道些什么?”   郁宛歪了歪头,轻轻吐出两个字:“你猜。”   无论乔语卿是忘记他,还是有自己的小秘密,他都可以接受。   但他无法接受乔语卿想要离开他,甚至是不爱他。   如果乔语卿细看,郁宛的神色已经有些不对了,可惜他并没有注意。   “你猜我愿意陪你玩吗?”   他转身就走,步履生风。   不料郁宛的面色瞬间变了,眸子里涌出浓郁的黑色。   他从身后追上来,伸手去抓乔语卿的肩膀。   乔语卿一个闪身躲过,单手一甩将对方的手打了回去。   郁宛神情一怔。   浓郁的黑色翻滚的更加汹涌猛烈,他神情染上些许的癫狂:“你和我动手!?”   “是你逼我的啊,既然不能痛快合作,那就让我走。你爱人换回来之后,自然会回来找你。”   “你想离开我。”像是根本没听见乔语卿说什么,郁宛陷入在自己的情绪里,“你想离开我……你要离开……不惜和我动手。”   眼看着郁宛的情绪越来越不对劲,乔语卿心里也有些慌了,那莫名的气场压过来,让他无法喘息。   这个世界的郁宛是真的疯了!   他必须要暂时远离郁宛!   乔语卿顾不上许多,转头就要走,身后却传来一声毛骨悚然的轻笑。   “卿卿,你听。”郁宛的语气像是对情人暧昧的低语。   乔语卿本来不敢停下脚步,可当他目光触及到前方廊柱后露出的一抹黑色后,脚步一顿,僵在当场。   “是蛇的声音。”郁宛的轻笑声带着诡异的味道,“我听见好多的蛇,它们都很喜欢你。”   廊柱后方的黑色蟒蛇游移出来逐渐靠向他。   “嘶嘶……” 第七章 失控、发病   乔语卿身体一僵,转头看去,只觉得一阵眩晕。   几条五颜六色的小蛇昂扬起身子,“嘶嘶”地吐着蛇信。   各种各样越来越多的蛇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纷纷钻了出来。   目标一致,像是戏弄他一样,缓慢地向他游动,又停下来去观察他的反应。   这些蛇看起来未免也太通人性了。   “卿卿,你怕蛇就不要乱跑,它们好喜欢你,你不要讨厌它们好吗?”   乔语卿终于将目光放在了郁宛的身上。   郁宛现在整个人的状态极度不正常,像是在发疯,又像是沉浸在了幻想当中。   郁宛显然可以操控蛇,床帐上消失的那条蛇,估计就是让他驱走了。   现在看他要跑,这人又将蛇全部唤来。   庭院里到处都是伺机而动的蛇,唯有郁宛那一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郁宛那薄而锋利的嘴角像是弯刀一样勾起,仿佛是在说。   ——怕蛇吗?那就回到我身边,我的身边没有蛇。   “卿卿,回来吧。”他的语气尾音上扬,温柔到惊悚。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的蛇?”   “卿卿,你敢吗?”郁宛笑道。   虽然是极度怕蛇的设定,但乔语卿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一脚将面前的那条黑色蟒蛇狠狠地踢了出去。   即使很害怕的模样,甚至恨不得把踢过蛇的脚给砍了,但目前的状况不允许他退缩。   那条蛇被踢飞起来,重重砸落在地面上,痛苦地翻滚着。   与此同时,郁宛呼吸一滞,微微瞠目,他一只手捂住心脏的位置:“咳……”   郁宛捂着心脏发怔,眼神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那条黑蛇的方向。   乔语卿见状心软了一瞬,但转念一想,世界毁了主神都死不了,他心软什么?   “你最好是让我离开,不然我杀光你的蛇。”乔语卿冷哼道。   “你要杀……?”   郁宛像是承受不了这句话,整个人剧烈的摇晃了一下。   他的身形逐渐佝偻起来,蜷缩着半蹲在地上,整个脑袋深深地低垂着。   此刻他再也没有半分优雅,反倒看起来有些奇怪。   他抱着最后一丝清醒,气若游丝的喃喃着:“卿卿,你、你别这样,别、别惹我……”   他不想失控,不想伤害卿卿。   别再招惹他了,卿卿明明是爱他的不是吗?   郁宛现在气场极度混乱,比那具诈尸的女尸更有危险性。   此时不跑,等死啊?!   乔语卿迈步上前,伸手做刀,他看着郁宛那洁白好看的脖颈,狠了狠心,不敢再多犹豫,忍着心痛朝那后颈用力劈去。   郁宛垂着头毫无防备,乔语卿还是难免觉得心如刀割。   可当他的手与对方的脖颈接触的那一瞬间,比心更痛的地方出现了——他的手。   乔语卿:???   他觉得自己不是劈到了一个肉体上,而是一个石雕上面。   “嘶!”乔语卿收回手,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右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连着骨头都在疼。   还来不及多想,面前的郁宛突然暴起。   银丝白袍在面前飞扬,那好看的手向他袭来,再一次的捏住他的脖颈。   下一秒,失重的感觉传来。   那不是人类该有的力量,他整个人被提起来狠狠的掼在廊柱上。   郁宛如同恶鬼一般袭到他面前:“别想离开!永远都别想!永远!你摆脱不掉我的!我将如影随形!”   乔语卿被扼住喉咙连叫声都发不出来。   这人是真的会杀了他!   哪怕这是他爱人的身体,他也会毫不手软!   挣扎中,乔语卿看到了对方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   那不是一双人类的眼睛,那双眼睛被黑色填满,眼底溢着血泪。   脑中像是雷劈了一般。   “你怕我,还想杀我,你不喜欢我了吗?你是不是一直在撒谎,一直在欺骗我……”他如同索命厉鬼,散发着鬼气森森。   乔语卿整个人都懵了,狗系统,都没跟他说郁宛会发疯到这种地步啊!   这直接失控了啊!   是恨不得让他任务失败吗!   这系统不会是哪派来的奸细,不想让主神归位吧?   余光看见有两个下人从另一处廊下路过,求生欲迸发,乔语卿拼命地挥手,希望能引起注意。   那两个下人的确是看到了乔语卿的求救。   只是他们瞥了一眼就噤若寒蝉地垂下头,一副怕招惹了是非的样子,挨挨挤挤的凑在一起快步离开了。   郁宛并没有注意到旁人,而是松了些许的力道,俊美的脸庞紧贴到乔语卿面上,病态地呢喃:“卿卿,我的卿卿……”   双脚落了地,这也给了乔语卿一丝喘息的机会,他大口喘着气,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救、救命……”   管家看见后一愣,走过来仔细端详了一阵,迟疑地问道:“卿爷,您刚才在喊救命?”   废话!   难道看不见他快要被郁宛掐死了吗!   乔语卿被气得想翻白眼。   管家一看这是真要出人命了,心急地叫了起来:“宛爷这是犯病了吧?”   你知道就赶紧上来把他拉走啊!   好在管家和下人再没打算看热闹,他们扑上来拉着郁宛往后拽。   可惜郁宛那力道根本不是人能比得上的,纹丝不动,如铁铸的一样。   管家急道:“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卿爷您说几句软话也就哄好了,今天宛爷怎么下狠手了。”   软话?   不是,他都受害成这样了,还要他来哄啊?   有没有天理了?!   ……算了,寄人篱下,还是先委屈一分钟吧。   乔语卿眨着泛红的眼,声音娇弱:“我、我好痛……”   郁宛一怔,脖子上的手瞬间松开了。   乔语卿劫后余生地喘着气。   然而不等松口气,那双差点要他命的手缠上了他的腰,郁宛整个人亲昵地贴着他。   郁宛本来就比他高大,这么抱着他,活像是一只猛兽贴上来一样。   乔语卿只好继续哄:“松开我好不好?把我抱疼了。”   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在乔语卿的脸上亲昵地巡视。   听见乔语卿喊疼,郁宛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   下一秒,乔语卿身体瞬间腾空,被郁宛打横抱走。   心道不好,乔语卿立刻挣扎起来:“放开我!”   他趴在乔语卿肩上朝着管家伸手:“救我!”   管家神色一肃,立刻拱手,深深地弯腰:“老爷们慢走。”   乔语卿:……   想骂人。   正巧,廊上一队穿黑色制服看起来像是警卫的人与他们擦肩而过。   “救命救命!”乔语卿不顾一切地大喊。   领头的警卫一笑:“宛爷又和卿爷闹着玩?”   乔语卿急道:“他不是人!你们看不见他的眼睛吗!”   警卫愣了一下,仔细观察后他道:“宛爷又犯病了?哎呦那我们可不敢招惹,您二位慢走。”   乔语卿在警卫队的一路目送下,被郁宛重新抱回了房里。   门口那吊死的丫鬟已经不见了,连上吊绳都没了。   一群人在那里用水和刷子擦擦抹抹。   郁宛把门一关,门闩一上,抱着他大步朝卧室走去。   这架势让乔语卿眼前一阵阵发黑,虽然他是想和郁宛……   但郁宛的这个状态,他真的不会被弄死吗?!   乔语卿:“你还记得我不是你爱人吗?”   “你是,你是我的卿卿。”郁宛理智还没恢复,却异常肯定。   直到床前,郁宛一松手,乔语卿深深地陷进床被里。   没等挣扎,身上的男人便压了下来,接着就是不容拒绝的强吻。   郁宛身上有种冷香,此刻发疯的时候那冷香尤其明显。   “唔——!”   双手被郁宛束缚着,郁宛强而有力的身躯,挤进他的膝盖。   “别、别……”双唇分开,唇上有着湿润,乔语卿真的慌了,“你会后悔的,我们都会后悔的,你看清楚,我不是、不是……”   “你是!”   又一个吻堵了下来,郁宛发丝凌乱吻得凶狠,惩罚一般,双手撕扯着那嫩绿色的绣花长袍。   乔语卿见状立刻挤出了眼泪:“我疼,我好疼……”   郁宛的动作顿住了。   乔语卿觉得自己摸到了窍门,他忙道:“我不走,也不离开你,我好喜欢你,我们冷静一下好吗?”   郁宛喃喃:“……你喜欢我?”   “对,我喜欢你。”   是你是你,但是是不发疯的你。   乔语卿又气又委屈。   郁宛:“呵,骗子,撒谎……”   话音落下,郁宛整个人砸在了乔语卿身上。   “你——”   接着,他发现不对,侧头看去郁宛的眼睛闭着,睫毛纤长。   这是昏过去了?   郁宛好看的眉头皱起,手臂抱紧了他:“卿卿,我好冷……”   这是睡着了。   乔语卿松了口气,伸手想把郁宛从自己身上推下去,却听床头“嘶嘶”一声。   他一惊,猛地转头,床头台灯上挂着一条手指粗细的小蛇,眼睛正盯着他。   仿佛他只要稍有异动,那条小蛇就会窜过来。   乔语卿仰躺在床上彻底放弃了挣扎。   算了,就这样吧……   他拽过被子将自己和郁宛盖好,又体贴地掖了掖。   盯着那被扯烂的床帐,他也折腾得有些困了。   眼皮逐渐沉重,在进入梦乡的那一刻,眼前的变化只让他觉得,怎么没完没了的啊! 第八章 论小可爱是怎么长成变态的   见着眼前情景,乔语卿知道自己又一次落入了系统所说的“幻境”,亦是理论上他所认知的真实。   只是为什么会又一次进入幻境,这是涉及什么特殊机制吗?   而且……   时间线似乎不是线性的。   乔语卿环视了一周,确定了这是实验室内,时间点是……   郁宛还没诞生。   他走到实验台前,上面放着一沓记录了详细实验步骤的资料,以及项目审批书。   乔语卿快速浏览了一遍,发现其俨然是不得见光的违禁研究——将人类基因注入动物幼体内。   根据记录,目前已经经过了上万次失败的尝试。   至于郁宛……   乔语卿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无菌保温箱,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是一颗蛇蛋。   几天后,一个新的生命破壳而出。   只见那人蛇小小的一只,两三岁孩子的头部和上半身,接着一条漂亮的细长蛇尾。   负着众多的期望,小人蛇最终撑过了所有转基因动物宿命般的五个星期。   度过了五个星期,说明他将可能是乔语卿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成功的试验体。   “我叫乔语卿,是你的饲养员和研究员。如果愿意,你也可以叫我哥哥。”他摸了摸人蛇的头,手指抚过他溜滑的蛇尾,轻声说道。   刚睁眼不过一月的小人蛇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眨着懵懂的暗红色眼睛。   “……哥……哥。”他皱着眉毛,吐字还有些艰涩。   乔语卿情不自禁地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小人蛇柔软的,肉嘟嘟的可爱触感,漂亮精致的五官,完全没有长大后那种凶残的模样。   如果能一直那么可爱,该多好。   乔语卿正想着,发现手指突然被一双泛凉的手抓住。   他低头看去,郁宛正顺着他的手指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细腻的小脸依恋地蹭了蹭他的手。   “……哥哥……”他抬起双眼,湿漉漉的眼眸看起来无辜又可爱。   乔语卿微微一愣神,脸上就传来温凉的触感。   这才一个月,就会亲人了?   怪不得长大后那么离谱。   当然,于这个身份而言,郁宛是他所寄予厚望的宝贝。   所以郁宛的所有衣食住行,乔语卿都没有假于他手。   自人蛇从白色的蛇蛋内破壳而出,到他能睁开眼咿咿呀呀张嘴说话,都是他全程陪护。   不知觉间便到了七个月,人蛇长大的速度远超正常人类,他已经是一个六七岁小孩的模样了。   乔语卿给他喂完食,正准备收回手离开。   不料人蛇突然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手腕不撒手,暗红色的眼睛一闪一闪的,瘪着嘴,一副委屈不舍的模样。   乔语卿试着抽了抽手,却反而被抱得更紧。   七个月大的人蛇,手劲却一点不小,甚至比得上一个成年男性的力道。   乔语卿抽了抽手依旧抽不出,只好软了声音试图安抚:“宛宛乖一点,我要继续去做实验了。”   郁宛只瘪着嘴,既不说话也不撒手。   乔语卿又揉了揉他的头:“宛宛难道不想有弟弟妹妹陪你玩吗?”   郁宛眼巴巴地望着他,依旧不为所动。   “宛宛,再不放手我就要生气了。”   一听这话,郁宛小心地瞄了瞄他的脸色,浓密的睫毛轻颤,眉眼低垂,抿了抿唇低下了头。   乔语卿以为自己语气不好让他害怕了,正准备安抚他几句。   却没想到郁宛幽怨地瞥他一眼,就背过身去不理他了。   乔语卿:?   怎么才七个月,就知道用这种方式闹脾气了?   他既好气又好笑,耸了耸肩,关上门就走了,毕竟他还有很多实验要做。   等到又一次的实验失败,完成数据记录,转眼已是晚上十点。   他错过给郁宛喂食的时间。   待他回到放置郁宛的房间时,只看到小人蛇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长长的睫毛无精打采地垂着,似乎是饿极了。   郁宛听到门口的动静,懒懒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又立刻赌气似的偏过了头。   乔语卿将小人蛇抱了起来,可郁宛一直别开脑袋,完全不理会他。   乔语卿无可奈何:“宛宛。”   却没想到怀中的郁宛突然开口:“不想,理你……”   乔语卿吃惊地微微睁大了眼,才七个月,就能够简单地组织语言了?   而且他并没有试过去教郁宛。   感到怪异,他不动声色地问了声:“你刚刚说什么?”   郁宛一脸冷漠:“我说,不想理你你……”   乔语卿看着他,后知后觉的一阵悚然。   乔语卿浅吸了一口气,轻声问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听得懂我说话,还学会了说话的?”   郁宛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突然愣了愣,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看他这的模样,乔语卿心头的怪异越发扩大。   乔语卿的语气却越发温和:“宛宛乖,告诉我。”   郁宛动了动嘴唇,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腰,声音闷闷的:“我听你们说话……还有你手机里的声音,就试了一下……”   听到这话,乔语卿沉默了。   确实是说得过去的,但是郁宛的学习能力未免可怕了些。   乔语卿对他的智商究竟有多高,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这事搁久了只会越酿越深,于是乔语卿找来了一位专职的医生,希望能测一测郁宛的智商。   可一看到来人,郁宛就一改往日温顺柔软的模样。   他蛇尾僵直,目露凶光,一脸警惕地瞪着对方,口中还发出警告的“嘶嘶”声。   可能是平日里郁宛的表现太像个人类小孩,黏黏糊糊抱着他的模样太过可爱,乔语卿差点都忘了一件事——   郁宛可是从蛇蛋里破壳而出的人蛇,与其把他当做人看待,倒不如认为只是长得有些许像人的蛇。   在看到郁宛的凶相时,乔语卿的感觉竟有几分陌生。   他压下心头继续扩散的怪异之感,低声温柔道:“宛宛乖,只是做几道题,好制定下一步的培养方案。”   培养方案自然是假的,他只想看看,郁宛,又或是这个实验项目未来可能培养出的畸变物种,可以有多强大。   从之前的情况来看,他的力量远远超过正常人类,如果智商再……   郁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接着冷冷地瞥了一眼站在一旁饶有兴味打量他的医生,暗红色眼瞳内满是敌意。   良久后,郁宛点了点头。   医生挑了挑眉:“这五官,以后长大了肯定是个绝色大美人。”   乔语卿不置可否。   他知道郁宛长大后的模样,的确如此。   不过……   想了想当时的时间,郁宛究竟几岁,似乎有待商榷。   测试快开始的时候,乔语卿的小指突然被勾住。   低头一看,郁宛精致的小脸写满了不开心,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巴巴地朝他望来。   “等我出来,可以立刻就看到哥哥吗?”   自从那天后,郁宛说起话来是越来越流畅了。   乔语卿笑了笑:“当然,我一直都会等着宛宛的。”   听到他这句话,郁宛扇了扇浓密的睫羽,这才安心地跟着医生进了房间。   当天晚上,乔语卿从医生那里拿到了报告,却蹙起了眉:“你确定你的结果没有错,他的智商真的只有一百二?”   “就目前的检测报告显示,他的智商确实是一百二。”   以人类的标准,一百二的智商称得上优秀,但乔语卿直觉郁宛不止。   从郁宛仅仅七个月就超强的学习能力来看,他的智商怎么也得更高。   “说实话,我不相信。”   医生叹了口气:“按照你的陈述,对于这份报告的结果他也不太相信。”   “如果报告真的有误,那也只有一种可能,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了。”   “你说。”   医生正了正神色:“有可能不是检测结果出了问题,而是检测对象出了问题。”   “……什么意思?”乔语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意思就是,你那个实验对象可能早预料到你做这个测试的目的,所以故意做错了题混淆视听。”   这简直就像天方夜谭。   “他才七个月,白纸一张,什么都不懂,怎么可能拥有如此深沉的心机?”   医生淡然地抿了口茶,瞥了他一眼:“是么,才七个月大就学会了一门语言,还有什么比这更不可能?”   确实,郁宛就算再怎么早熟早慧,但到这种程度也实在不正常。   “当然,这人蛇就语言方面天赋异禀也不是没有可能。何况,一百二的智商本来也不低。”   但无论如何,也都没办法证实了。   乔语卿收好了报告,又去房间里看了郁宛一眼。   或许是嗅到了乔语卿的气味,原本还安睡着的人蛇动了动,蝶翼般的睫毛一抖,忽然就睁开了眼。   暗红色如红宝石的眼瞳朝他望过来,眼神懵懂而澄澈。   “哥哥……”   他揉了揉眼睛,滑动着蛇尾就朝乔语卿游走了过来。   白皙如玉的手抓住乔语卿的手臂,漂亮的蛇尾缠了上来。   他是怎么长成以后绑架自己的样子的?   乔语卿百思不得其解。   还是说,七个月,就已经在演了? 第九章 梦中毛骨悚然的蛇瞳   年幼的人蛇到底是可爱,而且上万次的实验失败告诉乔语卿,即使成功了那么一例,或许也只不过是巧合,下一次成功尚不知何年何月。   产生了这种想法以后,乔语卿渐渐花上越来越多的时间去陪郁宛。   他可能发现了但故意忽略,又可能确实没有发现,小人蛇眸中对他的依恋愈发浓烈,渐渐的,并不意外的,发生了质变。   乔语卿在某夜的梦中梦时,忽然见到一对巨大的,凝视着他的蛇瞳,仿佛要将他拖入深渊,一阵极度剧烈的毛骨悚然。   ——竟是直接将他惊醒!   乔语卿蓦地坐起了身,捂着胸口喘气,连忙环视了一周,才发现自己甚至成功脱离了幻境,回到了真正的任务世界。   只是睡在他身旁的郁宛也不知何时不见了,床上现在只有他一人。   “宿主,你现在的状态,方便接收这个世界的背景吗?”许久未见的系统出声问道。   在幻境里不知觉间待了那么多天——即使梦醒不过几小时,乔语卿险些忘了自己还有个系统。   “可以。”乔语卿揉了揉额角,头疼地叹了口气,“不过我为什么会又进了幻境?”   “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有些问题,我也是在宿主第二次进入幻境才发现的……”系统有些微心虚,“目标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特别是陷入休眠状态后,不受约束的力量会把周围的活物都拖入幻境。”   “幻境究竟是什么意义的存在?”乔语卿不解问道。   “它的构成很复杂,用言语难以准确定义。它可以是平行时空,可以是过去,也可以是未来。”   乔语卿若有所思……   很好,没听懂。   “至于这个任务世界的背景,宿主你可以看作是曾经经历过的‘民国’类背景,不过军阀势力没有那么混乱,且目标就是这片城内说一不二的大人物。”   其他更细节的设定,系统便直接传输到了乔语卿的脑内。   因为本次没有两周目的设定,也便没有了“一周目的剧本”这种存在。   “背景便大致是这些,目标的好感,就麻烦宿主了。”很是礼貌地搁了一句结束语,系统就迅速消失了。   “……这次是什么神经病,你还知道麻烦啊!”乔语卿后知后觉地大声抱怨了一句。   奈何系统已经装死。   毕竟是主神的珍宝,系统觉得自己惹不起,但还是躲得起的!   况且主神的灵魂碎片神经病,关它系统什么事啊!   打工人可太遭罪了!   乔语卿扯了扯唇角,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怎么的,一个个都等他秋后算账呢?   换好衣服后,乔语卿走上前去打开沉重的大门,门口的下人们依然在忙碌着。   见他出来,下人纷纷躬身躲避。   “卿爷。”   “卿爷好。”   “卿爷有什么吩咐?”   想了想,他垂眸故作深沉:“宝珠和翠玉呢?”   下人躬身道:“她们在院子里玩呢,卿爷要叫她们回来伺候吗?”   “不用,我去找她们。”   便撩袍迈步朝院子里走去。   一处花坛边上,他看见了那两个小丫头。   她们盯着一朵花上的蝴蝶,满脸灿烂。   真是小孩子,乔语卿笑了笑,走进院子的凉亭里。   他坐在石凳上招呼道:“宝珠、翠玉,过来!”   两个小丫头回神,见是乔语卿在唤她们,忙一路小跑进了凉亭。   二人双双躬身询问:“卿爷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事。”乔语卿神色温柔,“闲得无聊,考你们几个常识。”   他好确定一下系统给的背景设定没有出现误差。   宝珠、翠玉眨了眨天真的眸子,莞尔一笑。   “卿爷您说。”   乔语卿瞥了一眼院子里的亭台楼阁、水榭长廊。   “今年是哪一年?”   翠玉道:“这多简单,永安政府二年。”   “永安政府之前是什么年号?”   宝珠道:“之前是永昌王朝,后来新王的伴侣重病,为了吉利,就改为永安政府。”   翠玉却满头雾水地想了想,反驳道:“宝珠,哪有什么新王?你是不是记错了?”   宝珠怔了一下,仔细想想她的眼睛里也浮现出浓浓的疑惑:“对啊,哪里来的新王。”   她甩了甩头,忙说:“……是我糊涂记错了,我记不太清,啧,我真笨!”   乔语卿微微一愣,对,就是这里,系统给出来的背景也同样出现了含糊不清的情况。   他还是头一次遇见。   宝珠和翠玉心里惴惴不安,卿爷是不是想要试探她们的聪慧程度?   结果她们这么笨,连常识性的东西都会记错。   同时她们也觉得庆幸,幸亏是卿爷,要是管事的询问,犯这种错误,那就该罚她们了。   乔语卿从沉思中回神,他换了个话题。   “郁宛他有什么病?”   宝珠和翠玉闻言神色立刻严肃起来,双双垂眸。   宝珠:“宛爷是胎里带来的怪病,无人刺激还好,有人刺激……那也就卿爷您能安抚了。”   翠玉:“没错没错,什么方子都不如卿爷您来的管用,只要您在,咱们宛爷就什么病都没有。”   乔语卿:……   敢情他真的是药呢?   乔语卿深吸一口气:“那再问你们最后一个问题,你们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两个丫头面色一紧,噤若寒蝉。   乔语卿见这两个丫头的反应不对,立刻提起精神。   宝珠和翠玉面色发苦,眼中有着恐惧。   乔语卿追问:“信还是不信?”   “卿爷,您、您怎么问这个……”   “卿爷,我们害怕。”   两个丫头眼睛上多了一层水雾,看起来有些可怜。   “你们为什么怕?”   宝珠和翠玉抬起头想求个绕,却对上乔语卿那凝重的神色。   她们两个一惊,不敢再退缩。   宝珠咬着唇:“卿爷您、您明知故问,这郁府发生了那么多怪事,怎么、怎么会不信呢。”   翠玉胆子明显比宝珠的小一些,缩在一旁不敢出声。   “发生了什么怪事?你们尽管说,别怕,我这是在考验你们,要是通过了考验,给你们买糖吃。”乔语卿柔声哄着。   一听说是考验,宝珠和翠玉不敢不说。   宝珠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嫩嫩的声音小声说:“郁府人口多,姨太太多,大事小情也多,死的人……自然也多。”   翠玉在一旁小声接话:“我们不敢非议主人家的事,我们是郁府的奴仆,签过卖身契,就算为了主人家死了,那也是应该的。”   宝珠:“但那些死去的亡者,似乎心有不甘,一直徘徊在郁府,不时地作祟……”   “夜半看见死去的人在庭院游荡,还有水井里的鬼脸,无处可寻的唱戏声,起夜时身后出现的碎语声、脚步声,还有人因此而死,死状极其古怪,被活活的剥了皮,旱地里淹死,还有……”   翠玉猛地抱住宝珠的胳膊,声音高了一些:“还有今天吊死在卿爷您门口的大朵姐!”   两个丫头想起来那女人的死状,不由一抖。   宝珠吞了吞口水,皱着小脸颤巍巍地说:“大朵姐这段时间疯疯癫癫,总说自己看见鬼了,那鬼一直跟着她,要害死她,我们都信,也一直护着她。可今天不知怎么了,她早起就不见了,然后再出现就已经……”   两个小丫头吓得眼泪汪汪,已经说不下去了。   乔语卿想安慰她们,说大朵不是被鬼杀的,而是被大太太杀的。   但这种大宅院里的事,并不好到处宣扬。   他只好起身道:“行了,回答得挺好,等着,我去取钱,等会儿出去带你们买糖吃。”   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听说一会儿可以出去,还有糖吃,宝珠和翠玉面上的恐惧少了许多,嘴角先翘了起来:“谢谢卿爷!”   .   街上,与现代风格统一的建筑不同,这大都城内古风与近代糅杂在一起,看起来有些乱糟糟的却又别具风格。   朱楼旁边就是一栋小洋楼,拐角处又一个欧式风格浓郁的小凉亭,里面坐着几个太太。   有穿旗袍的、穿洋裙的、还有穿襦裙的,几个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喝着下午茶。   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响起,电车、黄包车各式各样,还有卖报小童的吆喝声。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卖货的,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   吃的、用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   鼻间突然嗅到一阵香气扑鼻的肉香,转头看去,是一座二层高的古风酒楼,门口还挂着一串红灯笼。   穿着白色褂子的小二臂弯搭着一条毛巾,在门口招呼着来往客人。   看见乔语卿,他眼睛一亮。   “呦!卿爷!又来给宛爷买红烧肉!?”   不等乔语卿说话,小二便冲堂里喊了一声:“红烧肉!多放糖多放肉打包带走!”   乔语卿:“……”   ——我还没说要买。   看来不进是不行了。   他迈步往里走,随着小二坐到了角落里。   小二擦了擦桌子:“这桌一直给您留着呢,没人坐,干净!”   乔语卿从兜里拿出一粒金豆子,递给小二:“红烧肉的钱,顺便帮我去街上买点糖,给我身后这俩丫头吃。”   小二看着金豆子受宠若惊:“哎呦卿爷,这、这得买多少糖啊。”   乔语卿说道:“糖买两包,口味要多一些,路上看见什么小孩子喜欢吃的或玩的,也买点,剩下的,你就自己揣着吧。”   “哎呦可谢谢卿爷了!卿爷阔气!”小二不停的鞠躬拱手,脸上乐出了花。   拎着手里的红烧肉,带着两个抱着糖和一堆零碎的丫头,他故意在外面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最后才打道回府。   外面的人间烟火气太重了,不像是会有那些奇奇怪怪鬼鬼神神的东西。   反倒是郁府,阴气森森的。   刚进了院子,他就见郁宛满脸阴沉的地亭子里面。   美归美,却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要不是那双眼睛是正常的,乔语卿还以为这人又犯病了。   听见脚步声,郁宛抬起头,见是乔语卿回来,神色更加阴沉。   “你去哪儿了?”   乔语卿把食盒放在桌上:“上街了。”   “朱记的红烧肉?”郁宛面上冰雪肉眼可见的消融,“你恢复记忆了!?”   乔语卿瞳孔一缩,所以这人真压根没相信过穿越的说辞? 第十章 总是故意用蛇吓唬他   乔语卿冷哼:“宛爷最好认清楚面前站着的人到底是谁,红烧肉不是我买的,是酒楼的店小二自作主张给我下的单,你可千万别多心。”   郁宛沉默片刻:“你出城了吗?”   “没出,毕竟我的目的不是逃跑,而是怎么回到属于我的地方。”乔语卿说道,“我听说府里最近有很多怪事发生,看能不能帮到我……”   郁宛垂眸安静地吃着,过了半晌才道:“不走便好。”   一天很快过去,入了夜,乔语卿想要随便找一间房睡。   主要是担心和郁宛在一起,自己会又一次进入那个幻境。   一次两次还好,多了他还睡什么啊?   跟熬通宵有差别?   然而安静了一天的郁宛却不由分说地将他扛进了卧室,扔在床上,冷着脸说:“在这睡,我不碰你。”   “我说,你是有什么受虐的倾向吗?我都这样对你了,你还不肯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乔语卿实在不解,这家伙神经病归神经病,但对他的执念好像比前一个世界的明翎还要深。   仿佛他怎么对郁宛,都不会影响最终的喜欢——亦或是爱。   郁宛闻言一顿,愠怒在脸上一闪而过。   他想要说些什么,微微启唇,顿了顿,还是没出声。   关了灯,二人并排躺在床上,各自盖着被子,中间空出一尺有余。   乔语卿有些睡不着,他不知道郁宛的体质究竟算什么情况,白天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入了夜,盖着被子都挡不住郁宛身上的寒气。   他侧目看去,郁宛搂人的手臂都伸过来了,在半空中顿了顿又缩了回去。   乔语卿蓦地竟然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卑微。   刚要心软,但转念就想起自己险些被郁宛掐死的事——   他要是心疼郁宛,谁心疼他啊!   .   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中,各种嘈杂的声音在脑海中穿堂而过。   抓不住听不到,又很吵。   似乎有很多人,各种各样的声音。   恐惧、悲伤、慌乱。   乔语卿皱起眉头,在纷乱中隐隐约约的来到了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破败的戏台,戏台上,一个身着红色戏服的女人死气沉沉的盯着他。   “语卿,你终于来了,我的儿子……”   “我已经知错,希望你能原谅,不要再被邪灵蒙蔽了,醒醒吧。”   乔语卿:……?   “……你,在说什么?”   他怎么听不懂?   这又是系统没告诉他的哪段设定?   戏台上的女人惨笑了一声,扬起血红色的水袖,用那有些刺耳,又充满绝望的声音唱着。   “孤城枯骨怨魂哀叹;   白面红妆恨欲断;   亡者何日休止?   昏蒙蒙天地置换;   黑漆漆邪灵人间乱……”   一声刺耳的尖叫在耳边突然炸响!   乔语卿猛地睁开眼睛,不等回神,就看见一道模糊诡异的影子在他眼前凭空消失。   什么东西!他迅速起身。   在黑暗中借着月光四处看去,什么都没有。   他全身都是冷汗,吓得眼尾都泛起了红,显得娇软且脆弱。   他喘息了几秒,才伸手打开昏黄的台灯。   “做恶梦了?”   乔语卿一惊,迅速扭头,对上了一双淡然的美眸。   郁宛不知道醒来多久了,那双眼睛里一点睡意都没有,侧身撑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乔语卿有些心慌:“你没睡?”   “睡了,被吵醒的。”   毕竟,总是有人自以为是,想要打扰他的卿卿……   乔语卿狐疑地看着郁宛,这可不像是被吵醒的样子,倒像是一直没睡在盯着他。   但郁宛话尽于此,他并不好多问。   不知是否郁宛未睡,又或是受到了那个短暂却诡异的梦的影响,乔语卿这晚没有再进到幻境之中。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各个院子激烈的敲门声叫嚷声打破了平静。   “宛爷!卿爷!不好了!大太太被害了!”   乔语卿被惊醒:“怎么了?”   “宛爷!卿爷!!哎呀我的老爷们!”   乔语卿按着额头清醒了一下,这才发现不是卧室的门,还是小厅外面的门。   院子里还有其他嘈杂的声音。   “大太太被害了。”   “什么?”   “厉鬼索命!大朵的尸体杀死了她!”   “好吓人。”   “那怪谁,大朵不是总勾引大老爷,她被吊死就是大太太害的。”   “冤有头债有主。”   乔语卿皱眉看向窗户那边,这声音是窗户外面传来的,但不太正常,窃窃私语的声音像是贴着窗根。   这时,耳边忽有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吵死了!”   乔语卿看向郁宛,郁宛眉宇间有些困倦,像是含着被吵醒的起床气。   窃窃私语声瞬间消失,就像是他听错了一样。   小厅外的敲门还在继续:“老爷们!别睡了大太太没了!”   “大太太?”乔语卿心里咯噔一下,皱眉看着郁宛,“你母亲?”   却见郁宛只是气定神闲地起身,优雅得像个正在看花赏月的贵公子一样。   “你……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   白天丫鬟死的时候像是没事人一样还能理解,毕竟深宅大院不拿奴仆的命当回事。   可现在自己的母亲死了,还慢慢悠悠的,这反应……   先前郁宛不相信乔语卿是穿越的,现在倒是轮到乔语卿怀疑郁宛究竟是不是本人了。   系统能确定他确实是主神的灵魂碎片之一,可过往的数个世界,这些灵魂碎片都会相当贴合地代入自己存在于该世界的身份。   所以乔语卿不怀疑郁宛是主神的灵魂碎片,但他怀疑郁宛不是这个府邸真正的主人家!   闻声,郁宛那幽深带着些许怨念的眼神飘向乔语卿。   郁宛嘴角微扬,乔语卿忽敏感地听到了“嘶嘶”的声音。   顺着声音看过去,一条黄色白纹的蛇在墙角对他扬起脑袋吐着芯子。   他浑身骤然一僵,眼尾迅速泛红几乎成了身体的本能反应。   郁宛:“走吧。”   乔语卿示意墙角那条蛇,声音软成了水,仿佛撒娇:“你以后,能别总拿蛇吓唬我吗……”   郁宛瞥了乔语卿一眼:“我很不开心。”   乔语卿:……看出来了,那又怎么样呢?还要他哄吗?   他睁着那双水光润泽,几乎楚楚可怜的瞳眸看着郁宛。   他都被吓成这样了,难道不是郁宛先来哄他吗?!   门外站着一个腰扎白布哭哭啼啼的小厮,见门开了,他扑通一声就跪下。   “咚”的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小厮哭道,“大太太被害了,老爷们节哀!”   乔语卿看着那哭得满脸是泪的小厮,真的很想问,究竟郁宛是亲生的,还是这个小厮才是亲生的。   一个小厮都能哭成这样,亲儿子倒像个没事人一样。   郁府很大,小巷子和街道也不少。   小厮带路,穿门过院走了半天,终于来到了大太太的院子里。   院子里各种丫鬟小厮脚步匆匆,有哭泣的有偷偷抹泪的,还有往廊檐下面挂白布的。   往屋里继续走,绕过两道门,大太太的卧房出现在眼前。   郁府大大小小能做主的人几乎都挤在屋子里,却诡异的沉默不语。   乔语卿透过缝隙往里看,一屋子东西被打翻扯乱。   一抹粉色的桃花缎刺痛了双目,地上的尸体看起来有些熟悉,他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这是之前吊死在他们房门口的大朵。   大朵的尸身依旧那样惊心动魄,之前被郁宛戳穿的眼珠子却完好无损,像是从来没受过伤一样。   地上还有另一具有些狰狞的尸体,眼珠凸出舌头向外伸着,浑身被抓的鲜血直流,比大朵更像被吊死的。   从衣裙上和残留的发髻上来辨认,那应该是大太太。   大太太虽然面目狰狞,却有尸体该有的沉寂。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卿爷和宛爷来了。”   屋内众人散开,向他们看过来。   人一散开,乔语卿看得更加清楚,大太太的尸身更加凄惨,粉色的寝衣上浸着鲜红色的血,胸口到肚子,都是手指粗的血洞。   仔细看那张脸,乔语卿心头闪过一抹熟悉的感觉,脑中不知怎么,闪过一个场景。   一个穿着红衣戏服的女人站在破败的戏台上。   昨晚……   他回头看向郁宛,郁宛揣着袖子站在门口,淡淡地看着地面上的两具尸体,像是看着两个他丝毫不感兴趣的死物。   “没大没小!滚下去!”   乔语卿转头看去,呵斥的那个男人身穿锦袍身形消瘦,手上戴着一个玉扳指。   虽然看起来有个四十多岁的样子,但却给人一种白面书生的感觉。   乔语卿不知道这人是谁,回头去看郁宛。   郁宛瞥了一眼那个男人,眸子变得有些阴郁:“既然父亲让我们滚下去,那我们就滚了,只是父亲您保重身体,今天是母亲,明天说不准就是您。”   轮回倒转,只为卿卿,这些多余的人,再死一遍又如何。   郁宛阴恻恻一笑,转头再看向乔语卿的时候,表情恢复了正常。   “卿卿,走了。”   “你!不孝子!”郁旻昌叱骂一声,喝道,“回来!跪在门口!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起来!”   乔语卿一惊。 第十一章 他真的想被强制爱   不料这时,院里的郁宛身形一顿,而后猛地一个趔趄,“噗”地从嘴里喷出了一道鲜血!   乔语卿顿时睁大了双眼,心中忽抽的一痛。   就算郁宛是差点把他掐死了,但要虐也是他来虐啊,别的人凭什么?   身体几乎成了下意识反应,回过神时他已经扶住了郁宛,心疼得几欲滴血。   “咳,宿主我来提醒你一声。”系统少见地于郁宛还在现场的时间点出现了,“他装的。”   乔语卿:……?   “真的!”系统信誓旦旦地大声说道。   ……很好,浪费他感情。   不过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眼下主神比他还会碰瓷了?   乔语卿当下实在是松手也不是,不松手也不是。   只是见着郁宛已经吐血吐成这样,吐得那么真情实感了,而且眼前氛围剑拔弩张……   乔语卿立刻也湿了双眸,像是孱弱的身体受了惊,扶着郁宛的动作险些一个不稳,就快到跌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他身体不好,亲娘没了郁结于心,你这个时候让他跪什么!”一个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没好气的招了下手,“来人!带郁宛少爷回院子,找个大夫给看看!”   郁旻昌皱起了眉头,自家大哥发话,他不好反驳,只好叹了口气:“快滚快滚,来人!送郁宛回去!”   乔语卿忙扶着郁宛,看了郁宛一眼,就带着某位戏比他还多的大少爷一起离开了。   一直走回到院子里,宝珠、翠玉迎上来,乔语卿想着做戏做周全,便说道:“去叫大夫。”   “不用找大夫。”郁宛打断乔语卿的话,“我没事。”   话音落下,乔语卿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他那泛着光辉的银丝袖口在唇边随意一抹,便多了一抹鲜红。   郁宛眼神清明面色如常,嘴边没了血之后,看起来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乔语卿眨了眨眼,配合地惊讶问道:“你没事?”   “我装的。”   虽然已经从系统那里知道了,但听到郁宛亲口说出来,乔语卿还是心情复杂。   如果以后主神都比他会碰瓷了,他岂不是碰不到对方身上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乔语卿佯作生气:“你爱人到底多缺心眼,你这样他竟然还那么稀罕?”   郁宛头也不回,声音冷淡:“是啊,我家卿卿到底是有多缺心眼。”   乔语卿:……   噎得有点难受,他觉得自己确实有被骂到。   他知道在郁宛心里,根本不相信他是穿越的说辞。   所以这就导致,他骂郁宛的时候,郁宛会阴阳怪气地损他。   他还没办法还口。   .   郁宛坐在小厅里,让宝珠和翠玉上茶,细细地品了一口。   “嗒”的一声,茶碗放下,他正视着乔语卿。   “卿卿你说,做人到底是要优雅?还是要像你现在这样,肆意随心?”   不知为什么,乔语卿感觉这句话是一个陷阱。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总觉得如果说做人就要肆意随心,就会打开什么可怕的封印。   他端起另一杯茶低头喝了两口,觉得这个问题是在太难回答了。   他想说当然应该肆意随心,但是脑子里的警报嗡嗡直响。   想到郁宛那阴晴不定的脾气,他觉得肆意随心的话,郁宛可能会做出更多疯事。   沉默片刻,乔语卿转移了话题:“……我觉得昨晚大太太来我们卧室了。”   郁宛颔首:“嗯,是来了。”   乔语卿:?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郁宛,对方那个理所当然的表情,仿佛半夜来的不是亲娘鬼魂,而是来串门的大婶。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   郁宛眸中有着困惑:“解释什么?”   乔语卿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又想不出哪里复杂。   “你们府里……死人闹鬼就平平常常吗?而且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听见了尖叫声。”   他狐疑地看着郁宛。   “昨晚你醒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没发生什么,就这样……”   他伸出那纤长白皙的手,两指微并,向下一划。   “斩。”   乔语卿诧异,他看了眼一派淡然的郁宛,又转而看向一旁的文竹盆栽。   他起身走过去将文竹捡起,仔细查看断口。   断口不像是刀切的,更像是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冲击。   再看盆里文竹的断口处,已经开始发黄,向整棵扩散。   不过几秒,盆栽里的文竹便蔫哒哒的一副没了生机的样子。   不愧是阴毒的蛇……   只不过,对自己母亲下手都这么狠的吗?   “你……”   他转头询问郁宛,却只来得及看见郁宛的背影。   愣了片刻,他迈步追进屋里,想要再多问问。   一进卧室,发现郁宛已经躺在了床上,背对着他像是在睡觉。   看起来倒是还在生闷气呢。   想了想,他没打扰对方,而是退了出去。   来到院子里,乔语卿把宝珠和翠玉叫了过来:“我平时是怎么哄你们宛爷开心的?”   宝珠和翠玉对视一眼,面色倏地红了。   乔语卿瞬间反应过来,八成都是在床上哄的。   很好,他也想,但系统让他营造出来的设定,让他根本没办法主动去勾郁宛啊!   而且郁宛这个神经病,光神经病去了,怎么不来强制爱一下他!   既然觉得他就是原来的乔语卿,倒是上啊!   莫非郁宛是性冷淡?   感觉宝珠和翠玉是给不出什么合适的建议了,乔语卿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玩去吧,我回屋休息一会儿。”   宝珠一愣:“卿爷您不是想哄宛爷开心吗?”   乔语卿脚步一顿,想想郁宛那个狗德行,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郁宛这位大爷不开心了却只会生闷气。   “或许,您可以带几个小厨房里的点心去给宛爷?”翠玉接着宝珠的话道。   不像上个世界有一周目,在这个世界,乔语卿目前还是不太能摸清郁宛的逻辑形式,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先试一下她们二人提的建议。   忙碌了一阵,乔语卿一手端着刚出锅的蛋白糖,一手端着鸡蛋焦糖布丁走了出来。   小厨房用的还是老式的生火烤炉,他一身墨绿色的长袍不可避免蹭了不少的灰尘。   宝珠翠玉连忙拿着沾了水的帕子在他身上擦着。   结果擦着擦着,两个小丫头就被香味吸引,抬起头眼巴巴地盯着那两样东西,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鸡蛋焦糖布丁就一个,不过蛋白糖有一盘。   于是他将蛋白糖的盘子放低到两个小丫头面前:“一人拿两个?”   宝珠和翠玉吓了一跳,双双后退摆手。   宝珠话音急促:“可不敢!您之前做雪媚娘的时候随手给了我们姐妹一个,当时宛爷发了好大的火!差点活吃了您呢!”   乔语卿:……   神经病是真的神经病。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郁宛坐在床上淡淡的问他:“单是我有?还是别人都有?”   乔语卿险些失笑。   乔语卿想了想,低声道:“你俩一人拿一个现在吃了,他不知道。”   宝珠和翠玉倒抽一口凉气,双双跪地:“不敢不敢!”   “知道卿爷您心善向着我们,可我们也得知道分寸,宛爷最讨厌不知分寸的下人了。”   乔语卿算是听明白了,意思就是他说了不算,两个小丫头是怕郁宛发火。   “那行吧,以后在宛爷允许的前提下,给你们也做点好吃的,起来玩去吧,我哄你们宛爷去。”   乔语卿端着盘子回了卧室。   出乎意料的郁宛并没有在睡觉,而是坐在床上垂眸沉思。   “想什么呢?”   郁宛缓缓抬眼:“在想你为什么会讨厌我。”   乔语卿都知不道他是装傻还是真的不知道,他倒是觉得有人会喜欢一个差点掐死自己的人吗?   而且郁宛到处养蛇玩,还多次威胁他。   他倒是想和郁宛亲亲我我一下,但是这个人设逻辑不允许啊!   归根结底,还是郁宛只发疯却不强制爱他。   他都不知道清汤寡水多少天了。   委屈。   乔语卿将手里的那个白瓷盘放到桌上,见郁宛还是凝着他,只好说道:“我不讨厌你。”   郁宛神色缓和,肉眼可见的心情好了起来,伸手把盘子接过去。   乔语卿继续道:“我只是害怕蛇,如果你保证不再用蛇威胁我,那我们还是可以和平相处的。”   郁宛动作一僵,银匙尴尬地戳在布丁上。   乔语卿疑惑地歪头:“……对你来说不用蛇威胁我就这么困难?”   郁宛面色有几许复杂,默默地挖了一勺子布丁送进嘴里。   乔语卿一脸无辜茫然地看着郁宛。   他当然知道郁宛为什么这个反应,啧,他本身就是人蛇吧。   乔语卿就是故意的。   他后面甚至还找借口离开了卧室,好方便笑出声来。   “宿主,如果目标知道你知道……他会发疯吧?”系统小声嘀咕。   可怜的主神,被他的宝贝直接玩弄在股掌之中。   乔语卿毫不在意:“反正他也不会再试图弄死我了,至于发疯……我早就恨不得他来一场强制爱了。”   他眯起眼笑得娇美。 第十二章 碰瓷碰到鬼身上了   到了傍晚,前院来人传话,说让郁宛去守灵。   郁宛一边换孝服一边道:“我去大太太院子里今晚就不回来了,你自己早点睡。”   “我不用去吗?”乔语卿问道。   他总感觉事情透着奇怪,郁宛管自己的母亲叫做“大太太”,听起来像是陌生人一样生疏。   不会真的不是亲儿子吧……   但不管是守灵还是什么,他现在的身份毕竟是郁宛的爱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应该缺席。   只是看郁宛现在这个意思,好像是不打算让他过去。   “那边太乱了,你就别去了。”   乱?   乔语卿想到早上那阵仗,连郁宛都得装吐血才能退场,也确实有理,他还是别去蹚浑水为好。   见郁宛换好了孝服,他眸中闪过一抹惊艳。   都说“要想俏,一身孝”,郁宛披着重孝的样子看起来竟有些神圣的味道。   那绝美的脸庞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祇,一身白色重孝像是落在他身上不容侵染的圣洁光辉。   完全看不出是一条阴毒的蛇。   乔语卿啧啧称奇。   或许是注意到乔语卿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脸上,郁宛竟忽然直白问道:“你喜欢我的脸吗?”   乔语卿微微一愣,这个问题问他?   不知是否被郁宛掐了一回,又在幻境里被绑架了一回的原因,乔语卿现在听着郁宛的每一个问题仿佛都别有目的,他想了想,谨慎道:“……人都会喜欢美好。”   郁宛点点头:“就当你说喜欢我了。”   乔语卿:……?   郁宛不给乔语卿反驳的机会,迈步便走了。   乔语卿倚在床边怔住了,这蛇在跟他玩暧昧?   但哪有话说一半就走的?   按以往的走向,不该是他钓着郁宛的吗!   哒咩!   乔语卿片刻后追到了外面小厅的门口,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抹红色一闪而过。   他脚下立刻刹住,“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背靠着门,他惊愕地眨了眨眼睛。   刚才他看到了什么?   好像是一身血衣?   错觉吧……   他深吸了两口气,有些怀疑地透过门缝向外看去。   门缝外,一双血红斑驳的眼睛正死死地瞪着他。   乔语卿:……   真是活见鬼了,郁宛前脚刚走,他就遇鬼?   “宿主,她碰不到你,不必担心。”系统提醒道,“还有,目标在往回走,约一到两分钟就会到达。”   往回……   乔语卿故意又往外看了一眼,依旧是那对血红斑驳的眼睛。   他本来除了吃惊,倒是不见多少害怕,结果这忽然间就脸色变得惨白,伸手捂着胸口,竟没过一秒就闭上了眼倒了下去。   女鬼:?   什么鬼,碰瓷都碰到鬼身上了??   倒是哪个眼睛看到她吓到人了啊?   可容不得她喊冤,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女鬼来不及跑路,便突然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差点把倒在地上装晕的乔语卿都吓到了。   “卿卿!”   郁宛连着喊了几声,发现乔语卿都没有回应,眉头轻蹙,一双美目泛着冷意,最后直接破门而入。   果不其然见到了倒在门边不远距离的乔语卿。   郁宛看到这幅景象时,心脏险些漏跳了一拍,他连忙把乔语卿抱到了床上,眸中不掩惊慌。   乔语卿没有真的晕倒过去,因此虽然没有睁开眼,但也能大致感受出郁宛的状态。   怎么,平时对着他别扭得要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反而真情实感。   郁宛是不是多少有点毛病?   预估着时间差不多以后,乔语卿缓缓睁开了眼,相当茫然的一副姿态:“我怎么晕过去了……”   然后侧眸看到了郁宛:“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落下东西了?”   郁宛皱了皱眉:“你还是跟我去守灵吧,省得有脏东西来打扰。”   说完,他高声喊道:“宝珠!翠玉!”   宝珠和翠玉早在郁宛回来的时候就跟着郁宛进屋,等候在门口。   此刻闻言走了进来,打了声招呼就老老实实地等待着吩咐。   郁宛示意:“拿些柚子叶,带人把这院子从里到外打扫一遍,去去晦气。”   “有脏东西来了?”乔语卿装作惊讶的模样。   郁宛蹙着眉低声道:“如果是我们卧室有脏东西来了,我会知道。”   乔语卿眨了眨眼,那你知道那个脏东西是你母亲吗?   不过他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他越发觉得,说不定也不是郁宛的母亲。   “你在想什么?”   乔语卿回过神,见郁宛正垂眸看着他。   与那双淡然的眸子对视,他问道:“我只是在想,有什么我该知道却被你瞒着的事情吗?”   话音落下,他凝神观察郁宛。   他从没想过从对方口中听到真话,他只想从对方的脸上或者眼睛里看出什么破绽。   毕竟郁宛先前总是敷衍过去。   “很多。”   乔语卿:……   没想到郁宛真是一点掩饰都没有,的确说的真话,就是真实得让他哑口无言。   郁宛伸手接过下人递来的孝服,转手递给他。   乔语卿叹了口气。   郁宛在他昏迷时表达出来的那种慌乱,若能在他清醒时也有百分之一,恐怕他想软化示弱都能顺利很多。   郁宛这种有恃无恐究竟是在恃什么啊?   难道是恃着自己喜欢他?   乔语卿迷惑,他现在应该一点喜欢都没表现出来才对啊。   即使他确实喜欢。   .   刚进大太太的院子,乔语卿便听见一声呵斥。   “你上哪儿去了?不孝子!跪都不会!”   抬头看去,原来是郁宛的父亲——是不是亲的暂且不提。   看起来瘦弱,骂起人来中气十足,仿佛忘记了早上自己的儿子还在吐血来着。   郁宛没什么表情地揣着手走进去,轻飘飘地往灵前一跪,两耳不闻窗外事。   郁旻昌骂骂咧咧地往外走,路过乔语卿的时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   乔语卿觉得稀奇,竟然没骂他?   只是对方的背影出现在他面前时,乔语卿浑身瞬间冷了下来,因为他在郁旻昌的背后看见了一抹红。   ——就是之前在门外见到的大太太。   大太太勾着诡异的笑容机械地歪了歪头,像是一个关节生锈的木偶,正回头看着他。   一人一鬼对视,但大太太没有贸然行事,只是淡淡的趴在郁旻昌的背后,亲密的仿若一体,口中开开合合,似乎是想要对他说些什么。   郁旻昌毫无察觉,唯有走路的步伐看起来有些疲累。   这事复杂又诡异,乔语卿决定先装作不知,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挪开目光,看回郁宛的方向。   然而——   “你在干什么!?”   之前还老老实实跪着的郁宛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还把大太太的棺材都推开了。   也许是郁府频发怪事深入人心,所以灵堂没人敢留下来,但是没有人郁宛也不能乱开棺!   这掀棺材盖的举动和直接挑衅有什么区别?   乔语卿两眼发黑,感觉自己即使原本身体不娇弱,都要被气得发虚了,这个世界是不是全都是神经病啊?   好歹上个世界明翎只是对他狠,但这个世界,是想跟他挑战离奇的下限吗?   郁宛并不畏惧什么,眸中一片冷淡:“毁尸。”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多事了。   乔语卿没办法了,只好将自己刚在郁旻昌的后背看到大太太一事告诉郁宛,然后低声说道:“他也许就是下一个受害者。”   郁宛一顿,面色浮现几分凝重。   乔语卿心里一沉,他这还是第一次看郁宛露出这种表情,看来事情真的变的棘手了。   郁宛重新揣起手:“既然这样……那就先不毁尸,等我爹死了之后一起算账。”   乔语卿:……?   眼看着郁宛已经风轻云淡地跪了回去,想了片刻,乔语卿凑过去跪在旁边,真切发问:“你父母……是亲的吧?”   看郁宛这个态度,真的不是后爹加后娘的配置?   哪有亲妈死了之后一点不伤心,还等着亲爹死了之后一起毁尸的?   “不亲,大太太将……”郁宛不知想到什么,眼神闪烁一下,垂下目光,低声道,“将儿子生下来之后,因为儿子胎里带病,就没管过。连亲娘都不管的孩子,其他人又会怎么会善待,他们认为大太太的儿子是恶鬼附身的怪胎。”   乔语卿发怔,他想象得出来。   尤其在这种不发达的时代背景,如果被认为怪胎,大概遭受到的只有无尽的折磨吧?   郁宛轻叹一声:“本来身体就不好,一开始遭遇冷待的时候就是没饭吃,偶尔吃一顿也许还是馊的。后来变本加厉成虐待,炭烤、火烧、水浸、针刺,几乎都是家常便饭。”   “郁府的人认为,这样可以驱赶恶鬼,让他们真正的孩子重返人间。”   “还不到十岁的孩子,明明还活着,却连鬼都不如,全身溃烂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能看到好肉的地方也满是疤痕。一个被折磨的没有人样的孩子全身散发着腐臭,看起来更像是人们口中的恶鬼了,所以他们更加趋避……”   “等……”乔语卿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此刻再也忍不住打断,“你口中的这个孩子……难道不是你?” 第十三章 他真的对两根很好奇   本来他以为是郁宛,但怎么听怎么像是旁观者的讲述。   而且故事里的那个孩子听起来是面目全非式的毁容,长大了之后疤痕变小了能理解,也不可能像是如今的郁宛一样,如同凝脂白玉般白皙细嫩得吹弹可破吧。   郁宛睫羽扇动几下,轻轻阖目,开口淡淡地说道:“所以他们该死。”   不考虑故事的主人公到底是不是郁宛,乔语卿现在也理解了郁宛的感受。   小小的孩子遭遇虐待,母亲不管,父亲则是帮凶,任谁心里都会生恨的。   高门大院里面,对一个成人来说都像是进了不见天日的深井,更何况那样小的一个孩子,无法逃离无法反抗,大概和身处地狱是一个感受。   “系统。”   “不是他,但也不是假话。”系统说道。   “我知道不是他。”乔语卿说,“不过你说我把这当成他,然后因为心疼而对他好,符合行为逻辑吗?”   系统沉默,很想对他说,就算直接亲上去,郁宛估计都不会怀疑什么。   而且你想贴贴,用得着征求它一个系统的意见吗?   它不过是工具统,是play的一环,曾经甚至险些每天都是马赛克!   卑微系统,在线大哭。   “宿主你开心就好。”   万能回答。   .   陪着郁宛跪了半夜,乔语卿不知道自己怎么睡过去的。   再醒来的时候郁宛跪坐着,他趴在郁宛的膝盖上,身上还盖着一张厚厚的毛毯。   侧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还是黑着的,他打了个哈欠坐起身。   怀里的暖意散去,郁宛睁开了眼睛,垂眸安静地看着自己的膝盖。   乔语卿将身上的毯子卷进怀里看了看,有些不可思议:“这毯子是宛爷您帮我盖的?”   竟然懂得关心他了?   郁宛没说话,看起来是默认了。   乔语卿失笑:“宛爷竟然还会伺候人,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郁宛淡淡道:“我是不会,但我可以学。”   以往不会,是因为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卿卿教的,而卿卿从没在意过他是不是会照顾人。   现在开始学了,是因为卿卿需要。   只要卿卿需要,无论是什么,他都可以学。   片刻过后,乔语卿起身活动了一下酸麻的双腿。   他走到桌边倒了两杯水,自己喝了一杯,另一杯端给郁宛:“喝点水润一下喉咙吧。”   郁宛就连喝水都像是美人饮酒,乔语卿只是不经意瞥了一眼,都几乎要沉迷进这美色之中。   移开目光,乔语卿换了个话题:“这里真挺奇怪的,人死了会变成鬼,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要是整个世界都这样,那真是……”   “人死变鬼,必定有人作祟。”   郁宛顺手把杯子递给乔语卿,递到一半,想起乔语卿说过他不爱伺候人,不由迟疑了。   乔语卿没管那么多,他把杯子接过来,狐疑道:“你的意思是郁府有人故意搞鬼?”   “你怎么知道是人搞鬼,不是鬼搞人呢。”   “你能不卖关子么……”乔语卿瘪了瘪嘴。   郁宛淡淡道:“没什么。”   反正都是已经过去很久很久的事了,是非对错早就有了决断。   乔语卿:……   可怜归可怜,这一副“我不高兴,不想多说”的样子,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   第二天一早,乔语卿是被郁旻昌骂声吵醒的。   “不孝子!守灵都能睡觉,废物!”   乔语卿一睁眼一看,天刚泛白,郁旻昌就来骂人了。   好敬业啊。   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下人逐渐多了起来,他打了个哈欠起身,站在郁宛旁边,与郁宛一起淡定地看着暴跳如雷的郁旻昌。   郁旻昌更是愤怒,直接抬起手指着两个人的鼻子骂。   像猴子似的。   在骂声中,乔语卿突然听到了一声不太和谐的声音,是从窗外传来的。   “恨吧。”   “是恨的吧。”   “如果不生下这个儿子,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也难怪大老爷这么发怒。”   窃窃私语的声音让乔语卿蹙起眉头,这和郁宛有什么关系?   紧接着,他又听到了一阵高声呵问:“谁在外面乱编排主家坏话!?”   窗外的声音登时慌乱起来。   “糟了糟了,被发现了!”   “我们快走!好可怕!”   “呜呜呜呜快跑!”   一种奇怪的诡异感,不知是人的声音亦或是鬼的声音。   他往外望去,只有打扫的几个小厮在垂头干活,而他之前听到声音的窗边,没看见任何人。   乔语卿没管郁旻昌,自己走到了门外,随手抓住一个小厮:“刚才在那窗户附近说话的都是谁?”   小厮一惊:“卿爷,我在干活,没注意。”   “啪”的一声,一只碗摔了出来,小厮紧忙跪下。   乔语卿回头看去,只见郁旻昌气的面色难看,怒骂道:“疯子!滚回去!别在这里发疯!”   郁旻昌骂的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乔语卿再次看见了大太太。   大太太还是趴在郁旻昌的背上,仿佛从昨夜到现在一直没有分离。   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随着朝阳升起,郁旻昌背后的大太太咧唇一笑,消失了。   郁旻昌似乎是骂累了,扶着膝盖喘着气。   乔语卿却觉得那个姿势,倒像是背后有什么重物一直压着他一样。   目光看向郁宛,郁宛揣着手,神色一直很冷淡。   郁旻昌先燃了火又上了香,看着郁宛和乔语卿,张了张嘴似乎是还没骂够,突然爆出一阵咳嗽。   咳嗽完之后,他长出一口气,似乎变得更加虚弱了。   看了眼郁旻昌的情况,又瞥了眼郁宛满不在乎的神色,乔语卿示意小厮:“你把大老爷扶回房。”   郁旻昌一甩手:“我自己能走!”   说完,他躬着腰离开了。   乔语卿走回灵堂中,疑惑问郁宛:“你怎么不说话?”   郁宛抚了一下袖子,嗤道:“说什么?和将死之人一般见识什么。”   “那你刚才听见窗外那些人说的话了吗?”   郁宛跪下,往火盆里扔了几张黄纸:“丫鬟下人没事就爱嚼舌根,不用理他们。”   所以真的是人不是鬼?   乔语卿挑了挑眉,还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罢了,郁宛若想瞒着他,那确实也不着急。   当务之急么——   他想和郁宛贴贴!   如果能把郁宛的蛇身逼出来就更好了,他真的对两根很、好、奇!   真的!   所以第一步,先试着借昨天的事稍微软化一点态度。   回了自己的院子,乔语卿把宝珠唤过来,点了几道郁宛爱吃的菜。   “告诉小厨房抓紧做,越快越好。”   宝珠:“好的卿爷。”   翠玉端来铜盆,伺候乔语卿洗漱。   “宛爷惯用的水壶在哪里?给宛爷带点热水。”   翠玉让了一下身子,露出身后的柜子:“您和宛爷惯用的东西都在这里,卿爷是忘了吗?”   乔语卿毫无诚意地佯装揉了揉额角:“啊……最近记性不好。”   他打开柜子,里面摆着许多日用小玩意,从里面拿出一个竹制的小型保暖水瓶。   然后将厨房里做好的那几道菜一起带上,便又回到了大太太的院子里。   乔语卿上前走到郁宛身旁,看了一眼后说道:“这么素,就小米粥?”   郁宛放下银勺,忽然间鼻尖嗅到了些许味道,有些诧异地看向乔语卿。   “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不出所料,郁宛还是问了。   乔语卿故意静默了片刻,才迟疑地出声:“昨天你说的那些事……”   郁宛也忽地垂眸,他没有将错就错地揽下来那些,但也没有澄清不是自己。   很显然,他想要乔语卿的垂怜。   即便是误会一场。   乔语卿擦着郁宛的手,轻笑了一声:“这算什么,等你爱人回来之后,会对你更好。”   郁宛沉默了两秒:“……记住你说的。”   乔语卿好似不解地眨了眨眼。   他也想立刻揽下这个身份,但没有外界的刺激,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让自己“恢复记忆”。   .   临近中午,郁府的各位老爷太太小姐少爷终于陆陆续续的出现了。   郁宛低声为乔语卿介绍了一遍。   只是比起下人对郁宛又敬又怕的态度,郁府的其他主人对郁宛就很没礼貌了。   大多是无视,还有小部分会用或轻蔑或厌恶的目光瞪着郁宛。   而让他惊讶的是,郁宛一直垂着眼睛,对这种轻视似乎没有任何火气。   乔语卿此刻脑海中莫名闪过之前郁宛说过的那句,“和将死之人一般见识什么”,心想这阴毒的蛇说不定当真是这么看待郁府的所有主子。   刚结束午饭不久,门口进来了一个身着袈裟的大和尚,身后跟着两个小徒弟,旁边一个不怒自威的男人向他介绍道:“大师,这就是灵堂了,您可有什么眉目?”   乔语卿认出来,这是昨天郁宛装吐血的时候,开口为郁宛解围的那个中年男人。   乔语卿低声问郁宛:“这人是……?”   郁宛眸中浮现阴霾:“郁旻明。二叔。”   郁旻明对郁宛和乔语卿招了下手:“你们两个过来,见过无念大师。”   郁宛淡然地站在原地,丝毫未动。 第十四章 猜猜谁先死   见此,乔语卿摸不清状况,也不打算过去。   无念大师看过来,当与郁宛对视时,他的眼睛微眯:“此子身上煞气浓郁,乃灾星转世,有他在,郁府不得安稳也属正常。”   郁旻明一惊,看了看郁宛,目光犹疑:“大师,他一个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让整个郁府无法安生?”   “阿弥陀佛。”无念大师号了一声,缓缓道,“灾星聚煞,若留他,安宁是小,就怕郁府被拖累破败。”   乔语卿作为半个局外人,心想着这不知道哪来的“大师”是真能胡编瞎扯。   在他快要忍不下去以前,身前忽伸来一只手臂挡住了他。   顺着手臂向上看,是郁宛。   郁宛面上挂着冷笑,眸中一片阴霾:“无念,你这一生算了许多次,这次终于算对了一次,可喜可贺。”   郁旻明呵斥:“郁宛!不准对大师不敬!跪下道歉!”   “不必。”无念大师摆了摆手,他看着郁宛,面色迟疑,“你认识我?”   郁宛冷笑:“认识,当然认识,大名鼎鼎的无念大师,坑蒙拐骗吃喝嫖赌无恶不作,久仰大名。”   “住口!师父岂可被你诬蔑!”小和尚出口教训郁宛。   无念眸中闪过一抹杀意,他不动声色地掩去杀机,转过身对郁旻明道:“灾,大灾,此子不灭,郁府难安。”   郁旻明深吸一口气,再看向郁宛的目光中便带了些评估的意味。   最后他长出一口气,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大师,听您的,您看怎么办?”   “阿弥陀佛!”无念大师双手合十,做出一副慈悲相,“灾星要以烈火送走,以消灾祸,防止他重新回魂,送他之前,我们要对他进行诸多教训,让他再也不敢沾染郁府。”   乔语卿:……   你完了。   郁宛的那些蛇,随便来咬一口,这大师估计都得死得不能更死。   乔语卿默默地看向郁宛,果不其然,郁宛嘴角阴冷地勾着,眼神正盯着无念,似乎在看一个已死之人的笑话。   郁旻明:“大师,那我这就命人将他绑下去。”   “不急,万事算小、人死为大,等大太太头七过后再说。徒儿们,把为师的东西都拿过来,今日起,我要一起守在灵堂,度化逝者往生。”   郁旻明鞠躬抱拳:“那就劳烦大师了。”   乔语卿迷惑,为什么会有这种在当事人面前大声密谋的操作?   谁嫌谁死得不够快?   嫌自己吗?   待所有人都走了,无念也不装模作样了,直接用那带着恶意的目光看着郁宛。   “想活命的话,我给你一个求我的机会。”   郁宛嗤笑:“很可惜,我不想给你机会。不如试试看,你和我谁的命更长一些?”   无念咬牙吞了口恶气:“好,很好,你别后悔!”   说完,他双手合十,往蒲团上一跪,不动了。   郁宛全不把他放在眼中,侧头对乔语卿说道:“省得惹晦气。”   郁宛随即嘴角微扬:“你猜,他一个驱鬼的,我俩谁会先倒霉?”   乔语卿立刻想起了那变成厉鬼的大太太。   得,看来不用郁宛出手,对方估计都安生不了。   他么,等着看热闹就好。   需要的话,就再适时晕一晕。   乔语卿回院子里的小厨房取午饭时,忽有一抹红色的影子闪过。   他脚步一顿,脑中又闪过了大太太之前对着他开开合合的唇。   那时……是想要对他说什么吗?   带着困惑,他缓缓地走过去,一抹红色影子在转角处乍现。   这影子像是在引着他去往哪里。   他迈步朝着那影子指引的方向走去,进了饭厅。   饭厅角落里有扇屏风,那影子一个转弯,便消失在了屏风后面。   乔语卿止住脚步,试图探查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然而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   他只得轻轻走过去,绕到了屏风的背后。   ……是空的。   大太太为什么要引他过来?   突然一处并不明显的反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往前挪了几步,弯腰细看,心中突然掀起一片惊涛骇浪,难以置信地伸手在那个可疑的地方摸了摸。   微型摄像机?   而且还是通过信号传送的远程摄像。   这个时代背景怎么会有!?   “系统,架空民、国?”乔语卿故意加重了“民国”二字的咬字,质问道。   “是的,背景本身并没有超出宿主认知的事物,至于多出来的……”微微一顿,“并非是这个背景的这些人所创造。”   乔语卿眸光微凛,将手中的摄像头收了起来。   .   到了夜晚,灵堂里仍然持续不断地传出令人昏昏欲睡的诵经声。   只见那“大师”带着俩小和尚,跪得比亲儿子端正。   不管这三人是不是坑蒙拐骗,这功夫倒是下得十足。   再看郁宛,在墙边散漫地倚坐着,腿上还盖着毯子。   眼眸微眯,看样子是已经打算睡了。   乔语卿走过去,扯起毯子也坐了进去。   郁宛感受到热源,像是没骨头一样依偎过来,蹭了个舒服的姿势后不动了。   乔语卿:……   他掏出摄像头,低声问道:“你认识这个吗?”   郁宛垂眸瞥了一眼:“不认识,哪里找到的?”   “我们院的饭厅里。”乔语卿将东西收起来,“这是一个类似于人眼,可以收录影像的东西。”   “哦……”郁宛眯起眼睛,怪不得他瞒着卿卿什么事,很快就会被发现,“你没再找找,也许会有更多?”   乔语卿皱眉:“你有头绪?”   “没有。”郁宛淡淡的说道:“只是觉得既然饭厅有了,其他地方也许还会有。”   乔语卿喃喃:“到底是谁放的?这个东西不符合你们这里的科技水平……”   想了片刻,他发现郁宛没动静了。   低头一看,倚在身上的人呼吸平稳,已然是睡着了。   乔语卿:……   耳边听着诵经声,他也有些困意。   打了个哈欠,眼皮挣扎着开开合合了几次后,终于撑不住的闭上了。   隐隐约约的,诵经声消失了。   不知哪里传来了唱戏的声音,还是那样哀怨婉转的拉长了调子。   “何处恶鬼披慈悲?   唉;   必是恶自有恶还;   嘘,它来了……”   乔语卿猛地睁开双眼,入目是两根灿白的蜡烛,那几个和尚都不见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郁宛,扑了个空才发现,郁宛也不见了。   灵堂的门关得严严实实,蜡烛明明是在屋里燃着的,却有几道影子映在了门上。   其中一个影子很明显是个女人,她的手里拽着一个绳子。   绳子的另一端吊着一个很明显是光头的人,她用力的拉动着绳子。   还有两个小的,像是风干的腊肉一样已经挂在了上面。   门外有着类似于敲门的响动,乔语卿却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在敲门,没人敲门。   古怪的“咯咯”声响起,绳子上吊着的那个大的,快要不行了。   他甚至能想象到,现在他打开门会看见什么场面——大概就是三个面目狰狞的“晴天娃娃”从上面落下来吧。   他又不是什么善人,那老和尚想害郁宛,他白天就看不顺眼了。   所以他并不想这个时候做些什么,只希望那脏东西千万别进来招惹他。   郁宛到底哪去了?   不过大概也不会有事。   那家伙如果遇到鬼,鬼估计是要喊救命的。   不知什么时候,门外没动静了,影子也没了。   乔语卿眨了眨眼睛,越来越困。   他逐渐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却响起了那烦人的窃窃私语。   “死了死了。”   “死有余辜嘻嘻。”   “他们害死了许多人。”   “许多许多人!”   “死得好,嘻嘻死得真好。”   .   “死人啦!”   乔语卿倒抽一口冷气,猛地惊醒。   不等起身,手臂被身边的人一把抓住。   侧头看去,郁宛有些困倦的眸子透出些不耐烦的情绪。   “好像出事了。”乔语卿提醒道。   郁宛看向门口,皱着眉头:“……真烦。”   乔语卿:……   他回忆起昨天半夜,不太确定是做梦还是自己真的曾经醒过。   唯一能求证的,似乎只有身边这个人。   乔语卿问道:“你昨晚去哪了?”   郁宛坐了起来:“哪也没去。”   是梦么?   不过这几回倒是没再进到最起初的那个幻境了。   砰的一声,门被从外面打开。   小厮闯了进来,见乔语卿和郁宛还活着,他大松了一口气。   “老爷们,又、又死人了。”   郁宛:“我看得见。”   不止郁宛看得见,乔语卿也看见了。   一如他昨晚猜测的那样,门口挂着一大两小三个“晴天娃娃”,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虽然早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直面这种造型诡异的尸体还是难免升起一丝悚然不安。   很显然,昨晚那绝对不是梦。   郁宛站起来打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长发,淡淡道:“先摘下来,等着警局的人过来收尸。”   小厮战战兢兢:“……是、是。”   “你昨晚……”   郁宛将目光投向乔语卿:“就在你身边,一叶障目,你被‘障’住了而已。”   “可为什么要这么做?”乔语卿不解。 第十五章 我怕自己忍不住   让宝珠和翠玉去厨房吩咐早饭的空隙,乔语卿迈步进卧室,在镜台前将梳子翻找了出来。   将梳子揣南风团队进怀里,他起身的瞬间,眼角却捕捉到一抹白色。   定睛看过去,那是一朵白色的菊花。   单独一朵白色插在棕色的瓷瓶里,突兀又惹眼。   郁宛的卧室虽然复古,但却极尽奢华,但凡能用金就不会用银,各种装饰桌毯都是华贵的风格。   他记得自己来到这里的那天,这里摆放的还是火红绽放的玫瑰。   想了想,他寻思着,或许是大太太的丧事要换白。   对于花,乔语卿本身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只是对于白色这种颜色更为情有独钟。   就像明翎当时送他的白玫瑰,以及替代了红蔷薇的白玫瑰。   见到宝珠和翠玉从小厨房里出来时,乔语卿略微思索后问道:“还有余下的白菊吗?”   宝珠闻言笑道:“知道卿爷您喜欢,早就给您准备好了。”   话落便转身跑开去拿花。   不过片刻,宝珠抱着一束白菊做的捧花走了进来,翠玉跟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护着。   乔语卿看到那捧花微微一怔,这束白菊并不是在大都城里能看到的样式,而是现代花店常用的包装手法。   到了近前,宝珠把花往上一递。   “这是我们模仿您以前做的样式来做的,我们没卿爷厉害,做得不太好看,卿爷您可千万别笑话我们。”   乔语卿伸手接过花,上下观察了一遍。   看起来时尚中带着些哥特式的复古。   里面是层层叠叠的细纱,然后叠了几层报纸,最外面用的是光滑的黑色绸缎,两条白色的缎带在花束的下端缠绕绑了一个硕大的蝴蝶结。   看起来时尚中带着些哥特式的复古。   乔语卿现在回想起,其实宝珠和翠玉经常无意识间已经给了他许多提示,还有郁宛对他的态度变化。   他是不是也能借此理由“恢复记忆”?   乔语卿看着花继续问道:“你说是模仿我以前做过的样式?我以前做过这样的花束?”   宝珠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当然做过!您以前喜欢做来送给宛爷,只是这花别人觉得晦气,所以您也不常做。但宛爷喜欢的很,所以府上现在到处都是白花。咱们院里还剩许多白菊花,您要不要包一束给宛爷送去?”   乔语卿看着镜子里唇红齿白的少年,忽然笑道:“不急。”   毕竟,“恢复记忆”怕不是就要像从前那样伺候郁宛了?   他可不是来伺候人的。   而不“恢复记忆”,也不一定就不能亲昵了。   .   乔语卿回到大太太的院子正好看到郁旻昌和郁旻明在屋子里。   每天这个时候郁旻昌已经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人命的关系,这两个人今天竟然还留在这里。   乔语卿没进屋,趁那两个人没注意到他,他藏到了窗外,透过打开的窗户缝隙,第一时间看向郁旻昌。   现在太阳已经升起,郁旻昌背后看起来什么都没有。   但是郁旻昌面色比前日更加苍白,眼底青黑,像是生了什么重病。   看得出来郁旻昌还是想骂郁宛,但几次张口都被咳嗽打断,整个人像是纸扎的一样虚弱无力。   乔语卿第一次看见他时,这人还是一身斯文书生的感觉,现在却是一个病痨鬼的样子了。   旁边的郁旻明正在和郁宛说话,他仿佛没注意到自己大哥那虚弱的样子,也像是忘记了昨天无念说的那些话。   他在叮嘱郁宛一些日常琐碎的事情,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态度。   说了不过片刻,郁旻明便带着郁旻昌一起离开了。   乔语卿总觉得这里许多事情都透着古怪,但系统给他的背景信息有限,于是又怎么都想不明白。   确定两人都走远以后,他才进了屋子,疑惑地低声问郁宛:“郁旻明今天对你的态度不正常吧,昨天他不是已经信了无念大师说你是灾星转世的话?按理说这无念大师死的那么离奇,今天他更应该觉得你是个灾星,怎么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郁宛淡淡道:“他记性不好,大概是忘了。如果没忘,他不会饶了我的,他会将灾星转世的我捆起来百般折磨,只为了所谓的送灾星离开,不敢再来。”   就像是以前对待他的卿卿那样。   乔语卿皱起眉头:“……忘了?”   郁旻明看起来不像是老年痴呆,郁宛说的话就有些离谱。   不对,不对劲。   想了一会儿,他看向郁宛,觉得一切还得从郁宛这里着手。   他道:“宛爷,你和你爱人的感情好吗?”   郁宛抬眸看了乔语卿一眼,淡淡道:“不太好,他有很多事都瞒着我。”   乔语卿:……   又当着他的面阴阳他是吧?   他装作无事道:“那你爱他吗?”   “爱。”郁宛利落的回答:“但是他同时也欺骗着我。”   乔语卿:……   每一句话里面都有深意,这没办法好好聊天了。   片刻后,郁宛好整以暇地睨着乔语卿,淡淡道:“我很爱他,所以就算他欺骗我,我又能怎么样?”   郁宛嘴上说着“又能怎么样",眼神中却赤裸裸的昭示着令人畏惧的威胁。   乔语卿觉得自己要是真敢应下来,而且还拿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这事很难收场。   “你有没有想过,卿卿那些骗,其实只是善意的谎言?”   闻言,郁宛动作一顿,沉默几秒才道:“我知道。”   “你知道?”   郁宛没再说话。   那些伺候的下人已经陆陆续续来去了好几波,郁宛沉默许久后才终于开口道:“如果你在这里待腻了,就回去吧,晚上好好休息,白天带着宝珠翠玉去街上玩玩,好好放松。这里……本来就不是你必须要来的。”   同时,郁宛抚了一下头发,手中多了一缕乌黑。   他用手帕随意包了一下,递给乔语卿:“带着它,应该就没有不长眼的脏东西来惹你了。”   乔语卿接过手帕包着的头发,心里有太多疑惑了:“既然带着你的头发就没事了,怎么不早点给我?”   郁宛理所当然:“早点给你,这些天你还会陪着我吗。”   动作一顿,乔语卿看向郁宛,郁宛没什么情绪,可他却听出了一丝委屈。   乔语卿没忍住笑,实在没想到郁宛当时就有这些小心思了。   他将头发塞进怀里,打了个招呼就转身离开了。   郁宛目光沉沉的看着那个离开的背影。   乔语卿走的每一步仿佛都带走了这里的生气。   当乔语卿的背影彻底消失的时候,屋内就只剩一口棺,一个人。   安安静静的仿佛没有任何活物存在。   他收回了目光。   却没想到,到了傍晚时,乔语卿却忽然回来了。   在灵堂里闭目养神的郁宛忽然睁开了双眼,回头诧异地看向走来的乔语卿。   “你……”   乔语卿失笑:“……我走了你被冻死怎么办,留下来给你添点热乎气。”   实际上在郁宛说出那句“早点给你,这些天你还会陪着我吗”的时候,他就已经心软了。   郁宛很强大,不需要他的可怜和同情。   但是他还是偏偏就这么投降了。   郁宛站在那里愣了半晌,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毕竟这些天对方的态度实在让他不敢抱有奢望。   他以为当他把保命的东西给了乔语卿之后,乔语卿就会立刻离他远远的。   其实跑掉也没什么,他去抓回来就好了。   就在他极力克制自己心中狂躁的野兽时,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回来了。   乔语卿铺好了毯子缩到了里面,抬眼一看郁宛:“还不睡?”   这地方也没个娱乐活动,入了夜之后除了烧纸还是烧纸。   但郁宛是不烧的,所以唯一能活动的项目也没了。   除了早点睡觉,他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做的。   郁宛走过来掀开毯子靠墙坐了进去。   下一秒,他便僵住了。   因为乔语卿很自然的将腿搭了上来,碰在一起的手也被握住。   乔语卿瘪了瘪嘴:“嘶,你真凉,那只手也给我,帮你暖暖。”   郁宛又是好半晌没动。   乔语卿察觉到郁宛的僵硬,觉得好笑:“你竟然还会害羞?”   “不是害羞,我是害怕。”郁宛转头看着乔语卿,一双眸子深不见底,似乎沉淀着什么可怕又危险的东西,“我怕自己忍不住。”   “忍不住什……”乔语卿突然反应过来,脸上的笑瞬间没了。   他嗖一下将手脚全都缩回来,憋了几秒,忍不住劝告道:“你得忍住。”   只是虽然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他已经快要忍不住笑了。   果然,只要牵了手,本垒还会远吗?   郁宛眯着眼睛盯着乔语卿看了一阵,把乔语卿看得浑身不自在,坐立难安开始考虑要不要找个借口出去吹吹风再回来睡的时候,对方总算大发慈悲的开口。   “睡吧。”   乔语卿立刻道:“晚安!”   这一夜,郁宛几乎没睡,像是盯着一只可口的小羊羔一般,盯着乔语卿。   乔语卿:……   既然快要忍不住,不如……   直接点,就别忍了? 第十六章 蛇是我家卿卿的   每当早晨,郁旻昌还是定时前来找不痛快,只是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   乔语卿也不担心对方作妖,就那走一步喘三喘的模样,每阵风刮过来都是一场对生命的考验。   他开始在郁宛的院子里寻找更多摄像头的痕迹。   只是这一找不要紧,结果令他心惊。   光是一个小厅,就十二个摄像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将整个小厅的每一个角落笼罩。   就连屋子里的床帐上面,都有四个笼罩着床的摄像头。   紧接着围着主屋向外扩散寻找,乔语卿发现了一个比闹鬼和死人更可怕的情况。   ——那就是这个院子的每一处角落都在摄像头的监控之下。   在所有人毫无察觉的时候,有那样一个人,在摄像头后面,观察着所有人,分析着所有人,清楚每一个人在院子里的动向。   乔语卿随后走出院子寻找,摄像头变少了,但不是没有。   零零散散地分布在郁府各处,就连凉亭里都有,他不敢想象其他人的院子是个什么情况。   他敛了敛眸,系统却没有给他答复。   .   郁旻昌也许是身体太过虚弱,已经两天没有来灵堂上香。   今日是头七,听郁宛所说,今夜一过,明日就能把大太太下葬了。   “总算能回院子里好好睡上一觉了。”   郁宛:“但愿。”   乔语卿:……?   这是什么意思?   但愿?   听起来好像不会像他所想那样顺利。   他不确定地问道:“还会发生别的什么事吗?”   “郁旻昌不一定挺得过今晚。”郁宛直白地说道。   乔语卿皱起眉:“……不会吧,不能这么快吧?”   郁旻昌被大太太的鬼魂缠住,日渐虚弱,除非这个时候出现一个真正会捉鬼的,否则被大太太勾魂也是早晚的问题。   只是这也太快了吧?   万一郁旻昌今晚没了,那郁宛岂不是还得继续守灵?   可别啊,这个世界真让他玩成了守灵的主题?   郁宛:“七日回魂夜,今夜大太太的怨气是最重的。”   乔语卿下意识看向屋内的棺木,现在天已经黑了,白色蜡烛上燃着幽幽的火苗。   突然一阵冰凉的感觉碰上手背,转头一看,郁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边,抓住了他的手。   郁宛凝着他,淡淡道:“有我在,不用怕她。”   乔语卿撇了撇嘴:“……我其实没那么怕鬼,我更怕蛇。”   郁宛:……   乔语卿觉得郁宛的脸色有点难看。   显然不是错觉。   乔语卿忍住了笑,背过了身去。   将毯子铺好,他钻进毯子里,过了一会儿,郁宛也掀开毯子坐了进来。   “我尽量不让你看见蛇。”   闭着眼睛的乔语卿嘴角弯起。   他对那些蛇其实没想法, 但他对郁宛的蛇尾很有想法,只是碍于初始设定只能这么说。   不过郁宛这个变态,有时候“看不见”才更刺激吧?   “你控蛇的本事那么厉害,是和谁学的?”乔语卿问道。   郁宛默了片刻,开口道:“我不会控蛇,蛇是我家卿卿的,他控蛇的本领才厉害。”   乔语卿一愣,这又是哪来的设定?   乔语卿翻了个身,蹙起眉:“你不是说你家卿卿怕蛇吗?不是你让他日夜与蛇相伴的吗?”   他以为郁宛一开始说的“让卿卿日日夜夜与蛇相伴”就是像现在这样,眼不见为净,井水不犯河水的“相伴”。   “冷。”郁宛垂眸看着他与乔语卿之间突然多出来的那道缝隙,眉头微蹙,抬眸看着乔语卿,道,“我每句话都是真的,卿卿以前讨厌蛇,后来他喜欢上了蛇,但我不知道他喜欢蛇是骗我的,还是真的喜欢。”   乔语卿:……   猝不及防又是一口黑锅砸下来。   “如果是我,我是不可能喜欢上蛇的,而且也装不出来喜欢蛇的样子。”犹豫了几秒,他道,“你爱人他可能是真的喜欢蛇。”   乔语卿想将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抽回来,抽了一下没抽出来。郁宛握得很紧,在发现他想要把手抽走后,倒是握得更紧了。   乔语卿:……   抬眼看着郁宛,郁宛目光沉沉地凝着他,那赤裸裸的眼神让他禁不住想要躲避。   郁宛:“你猜到了对吗?”   他的卿卿一向很聪明,这么多的线索已经足够他的卿卿明白过来,他不止曾经穿越,还失忆过。   乔语卿头皮一紧:“……我猜到什么。”   郁宛垂下眸,松开两人交握的手,失忆的卿卿一样会装傻说谎。   一层窗户纸就在二人中间夹着,眼看着终于就要戳破,乔语卿开始犹豫。   失忆有失忆的好处,但恢复记忆也有恢复记忆的好处。   不过从宝珠和翠玉那里拿到花的时候,他觉得恢复记忆还不着急。   沉默片刻,他道:“睡觉吧。”   郁宛没应声。   在他躺下去之后,郁宛盯着他看了许久。   .   乔语卿半梦半醒总觉得睡不踏实,好像没有再次陷入幻境,只是一阵凉风吹过,阴冷得像是要深入骨髓里。   蜡烛应该是被风吹灭了,是不是要起来把蜡烛点燃?   他心里隐隐约约的冒出了这个想法。   可不知为什么,明知应该睁开眼睛起来,却感觉身体很沉重,迟迟无法动。   这时,一阵冰凉靠了过来,明明很凉,竟然驱走了那阵阴冷的刺骨寒意。   他昏昏沉沉的翻了个身,缩进了那片冰凉当中,竟然觉得自己的身子逐渐暖和了起来,连带着身边冰凉的东西也捂的温热。   放任大脑沉沉的坠入黑暗。   耳边隐隐约约好像又响起了那哀怨的戏声。   “书生最负痴心人;   花言巧语诸多破绽;   最可怜笼中金雀真情错付;   夜漫漫,欲哭无声肝肠寸断;   恨让金羽披蝎毒;   错错错,犹自怨;   未归人今日终于归来;   生同衾死同椁;   郎君,来歇息吧……”   乔语卿被恍地吵醒,发现自己竟蜷缩在郁宛的怀里。   哪怕这些天他和郁宛的关系渐渐变得亲密,睡觉的时候也都是各躺各的,从没这样紧密的拥抱过。   郁宛也在同一时间睁眼,因为窗外的声音真的是兴奋到尖细,所以更显吵闹。   “大太太和大老爷终于在一起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   “大太太终于不用日日以泪洗面了。”   “大老爷终于实现当初的诺言,要和大太太永远相守。”   “大太太心情很好,很高兴。”   “大老爷也一直在笑,真好啊。”   乔语卿越听越觉得不对,心里的怀疑越发的浓重。   这种窃窃私语声他听到不止一次,每次都是在窗户外面,而且都看不见人影。   现在想想,或许说这些话的并不是人呢?   还要细听,郁宛却不耐烦了。   “再大清早的嚼舌根我就拔了你们的舌头!”   窗外瞬间寂静无声。   乔语卿:……   郁宛紧了紧怀里的人,低声道:“不吵了,睡吧。”   乔语卿推开郁宛坐起身:“你知道谁在外面说话吗?”   郁宛怀里空了,整个人的心情也肉眼可见的不悦了。   “一些嚼舌根的丫鬟下人。”   连完整的魂魄都不成形,碎碎糟糟地躲在窗根下面,整日嚼舌根。   乔语卿有些怀疑,真的是丫鬟和下人?   “你说……”话刚开了个头,乔语卿顿住了,因为他发现棺材盖子打开了一个角,心里一惊,“棺材是不是打开了?”   郁宛起身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昨晚郁旻昌进去了。”   说完,他将棺材盖一合,像是没事人一样拿出香来点燃。   乔语卿:……?   你爹还在里面你就把棺材盖合上了?   似乎知道乔语卿在想什么,郁宛淡淡道:“已经死了,你要看看吗?”   乔语卿:!?   乔语卿还没组织好自己的语言,便有小厮砸门。   “卿爷!宛爷!不好了,大老爷在里面吗?”   门一打开,乔语卿知道为什么小厮会这么快找过来了。   院子里有一排诡异的血脚印,直通屋内。   小厮惊恐地在屋内看了一圈:“大老爷不在吗?他的屋子里到处都是血,血脚印一直通向这里……”   乔语卿默默的看向郁宛,郁宛的画风格外清奇。   别人在恐怖片场里,唯独郁宛仿佛是在修仙片场。   乔语卿不得不问一句:“通知其他人了吗?”   小厮惶惶:“已经有人去找几位老爷还有老太爷了,这也太吓人了,大老爷会不会也是被大朵给害了?”   乔语卿:“……可能是和大太太团聚去了吧。”   小厮:“卿爷,您、您慎言!”   很快,人都聚齐了,乔语卿和郁宛站在角落。   老太爷带着几位老爷开棺。   棺材一开,离得近的纷纷面色恐惧的后退躲闪。   乔语卿皱了皱鼻子,已经闻到腐烂的味道了。   下一秒,一个手帕递到面前,扭头一看,是郁宛递给他的。   乔语卿没有客气,接过来捂在鼻子上。   再看郁宛,像是没事人一样。   屋里主人少,仆人多。   一个离棺材很近的丫鬟被吓得惊声尖叫,抬腿就要跑。   似乎冥冥中自有天意,少说得有几百斤重的棺材突然侧翻,里面纠缠在一起的两具尸体滚了出来,将那名丫鬟压在了下面。   “啊!!大太太饶命!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勾引大老爷了!饶命啊!”那丫鬟失了智一样嘶声力竭的叫唤着。   大太太的尸体腐烂程度及其高,身上覆盖着一层油膜,两只手亲密的环绕着大老爷的脖子。   大老爷骨瘦如柴满身尸斑,就那么凑巧的与丫鬟脸对脸。   场面太过难看惊心。   拄着拐杖的老太爷瞠目结舌,面色灰暗。   最后还是郁旻明发话:“还看什么!快把尸体拉开,把那丫鬟带走!”   饶是见多识广的乔语卿,也不禁唏嘘,真是长了见识。 第十七章 郁宛很善良很可爱、个鬼   这郁府里弯弯绕绕的秘密可太多了,他都快不知道自己是来看戏的,还是来获取郁宛的好感的了。   ——不过郁宛的好感似乎也不需要他来获取。   兵荒马乱过后,灵堂重新起了。   不同的是这回多了八个大和尚,在灵堂内诵经念佛,还有几个道士,到处贴符做法。   让乔语卿感觉奇怪的是,郁旻明像是忘记了之前那个老秃驴说郁宛是灾星的那些话。   郁府现在又出怪事,难道不应该第一个联想到郁宛是灾星这件事吗?   可是郁旻明一直都在无视他们,仿佛那些话他从来没听见过一样。   奇怪,到处都透着奇怪。   乔语卿回到院子里,兀自坐在凉亭里沉思。   他终于发现了一个事实,似乎所有奇怪的事都是以郁宛为中心展开的。   最开始丫鬟吊死在郁宛的门口,然后死掉的大太太是郁宛亲妈,再之后是郁宛的亲爹出事。   就算这些是因为宅门内的爱恨情仇,那发生在郁宛自己身上的呢?   还有他,作为卿卿的他。   系统告诉他,他“认为”幻境才是自己生活的真实,但并没有说这个认知就是假的。   或许他的“认为”也确实是真实的一部分呢?   也就是那个幻境也是真实的,而他的这个身体,则确确实实经历过穿越一事,不仅仅是他当时为了应付郁宛的瞎扯。   那照着这个思路思考,假如他是真的穿越者。   那他穿越过来的契机或许是有人害他,将他害死了。   那这之后,又为什么会失忆呢?   是身体遭遇重创还是精神遭遇重创,或是吃了什么会影响精神的药物?   不管发生了什么,前一夜郁宛可是和这具身体玩得很欢的。   所以一切都是在郁宛眼皮子底下发生的。   他所有的疑惑,郁宛很可能都知道答案。   但郁宛并不对他坦诚。   “系统。”他唤了一声。   “这些都需要宿主你来探知真相,因为事关最终的攻略结果。”系统说道。   谁知道这主神是不是闲得没事干,觉得纯谈感情不够刺激,还要求搞解谜了!   乔语卿挑眉:“也就是说,如果我探查不到郁宛究竟瞒着我什么,就算好感是满的,我都带不走他的灵魂碎片?”   “……是。”系统心虚地小声应道。   乔语卿:???   某人……啊不,某神,现在是嫌秋后算账的“账”还不够大,主动来给他贡献素材了?   乔语卿一边把玩着手里的摄像头一边哀叹,他突然一怔,电!   乔语卿瞬间醍醐灌顶:“宝珠、翠玉,郁府谁家院子里的用电量最大?”   接收信号的地方肯定有屏幕,就算没屏幕,还得有个存储的地方。   在这个大家都在用电灯和电话的时代,无论是屏幕还是存储的设备,都是极大的用电量,不可能遮掩得密不透风。   “电?”宝珠想了想,迟疑道,“除了咱们院子里的,那就是各院太太房里了吧,太太们都喜欢开着灯,有些太太买的彩灯可费电啦!”   “就说说咱们院子里的电,用电量很大?”乔语卿追问。   宝珠应了一声:“那是自然,卿爷您和电厂的洋人合作,他们给您单独送的电埋的线,虽然不走府里的电线,但是您之前拿回来的织布机,一看就是需要很大的耗电量!咱院里的用电量,肯定是顶天的。”   乔语卿心里一跳:“你还记得机器在哪儿放着吗?”   宝珠说:“就在后面院子里,日夜不停的运转。”   乔语卿二话不说,直奔后面的院子去。   后面的院子没人住,偶尔几间打扫好的,也是因为有二楼,用来赏景的。   乔语卿每间房子搜索,最后在一处隐蔽的屋子里,看见了那台所谓的“织布机"。   机器还在运转,只是上面没了材料。   屋内到处都是手帕,郁宛专用的那种印花真丝手帕。   整个屋子都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到处都是蜘蛛网,像是很多年都没人打扫。   乔语卿捂着鼻子走进这个充满灰尘的房子,伸手拂开挡路的蜘蛛丝,每走一步都会在落满灰尘的地面上留下一个脚印。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身上染满了灰尘,却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的东西。   乔语卿随手拿起一沓手帕,还没等细看,就扬起灰尘一片,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眼尾溢出了一两滴生理性的泪水。   扇了扇面前的灰尘,他皱着眉头将手帕递到面前。   手帕质量很好,完全机器生产,印花清晰手感轻盈。   将手帕放到一旁,他皱着眉扫视这个房子。   这个小屋明显已经荒废,却依旧在耗电,明显有着古怪。   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几乎要被灰尘呛晕的时候,乔语卿终于发现了不对。   ——屋内墙上有装饰,但有一块装饰板离墙壁太近了。   他上前查看,将装饰板挪开,后面是墙纸,他用手细细抚摸查看,指腹下传来异样的触感。   手指一动,他诧异地睁大了眼,这面墙纸可以揭下来!   后面随即出现一个一米高的小门。   小门很容易打开,露出后面黑洞洞的入口,这是一处通往地下的阶梯。   顺着阶梯往下走,一处空荡荡的地下室暴露在眼前。   在墙上摸索到电灯的开关,打开后地下室亮起了昏黄的灯光,一样是厚厚的灰尘。   却不料入目地下室所陈列放置的东西让他心惊。   这里到处都是他熟悉与喜爱的小物,而且充斥了现代化的气息。   ——看来穿越还真不是他纯粹瞎扯的!   冷静片刻后,乔语卿开始专注于一开始的目标。   地下室里面看起来也不像是有存储设备或者屏幕的地方,那就说明这屋内肯定还有其他暗门。   他开始在墙壁和一些摆设上摸索查找。   然而过了半晌,他毫无所获。   乔语卿蹙起眉,究竟漏了哪里呢?   片刻间,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他看向那堆满地下室的杂物。   地面!   这么多东西,最好的暗门就在地面!   乔语卿开始将杂物挪开,每清空一片都蹲在地上仔细观察。   幸而最终确实找到了。   这个时代,做工有限,这道暗门并不是毫无痕迹,而是有很宽的缝隙。   他打开门,门下是一个水泥砌的通道,通道有些狭窄,想要进入必须得弯着腰。   乔语卿顺着通道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摸索着墙面,突然,他碰到一个开关。   “啪”的一声,通道亮了。   在通道的尽头有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面摆着他寻找的东西。   ——一台通了电的电脑,还有一台储存用的服务器。   一面墙的架子,架子上摆放的竟全都是现代的科技产物!   乔语卿觉着呼吸一窒,直觉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检查好线路没问题后,他启动了电脑。   只是这过程中他忽然想到,目前种种迹象都显示,这里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手笔。   也就是说,安装摄像头的人,可能就是他自己。   一个人会在什么情况下安装如此多量的摄像头?   那一定是极度不安全不稳定的情况下,他需要掌控全局。   乔语卿:……   回想起自己之前和郁宛一起寻找摄像头,探讨放摄像头的幕后真凶……   怪不得郁宛那么积极。   现在他只想穿越回去捂住自己的嘴!   忽然“嘀”的一声,紧接着电脑屏幕一花,一个影像跳转出来。   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你好,欢迎光临‘时间之外小屋’,我是乔语卿,宛宛的爱人。”   屏幕上,乔语卿看着“卿卿”穿着那身墨绿色的衣袍面带笑容的站在卧室里。   对方眼睛看着镜头,像是在与屏幕之外的人对话。   “你是谁?为什么想要打开我的电脑?”   乔语卿猝不及防地见到了屏幕中的自己,愣了片刻,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是惊悚背景啊。   屏幕里的卿卿抿唇一笑,面色有些苍白。   “虽然我想说侵犯隐私真的很不好,但是……算了,我的身体很不好,也许时日无多了,时间之外小屋被人发现,也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就不计较这么多了。”   是这样,他的身体一直都是薛定谔地没好过。   只是接下来屏幕里“卿卿”所说的话,稍微有些颠覆乔语卿的认知。   因为他认为自己既然布下了如此多的摄像头,说明这里并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而是极其复杂多变的。   不提他失忆之中郁宛的种种隐瞒,就是现在所有的邪事,桩桩件件都指向郁宛。   所以郁宛对他来说肯定也不是安全的人。   即使谈着恋爱。   屏幕里的自己却说……   “宛宛,如果发现这里的人是你,那我想对你说……”他含着深情苦笑了一下,“什么附骨之疽如影随形,我从未后悔。朝朝暮暮,心里眼里皆只有你。”   片刻后,他叹了一口气:“算了,如果你不是宛宛,那就不肉麻了,言归正传。”   “不管现在发生了什么,屋里的东西救不了你们,找到我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我已经死了,那就去找宛宛,最好是和宛宛当面对话,他很善良很可爱,他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可怕。”   乔语卿:……   纵是他,都怀疑这到底打了一层多厚的滤镜。 第十八章 明明喜欢得要命   “他只是像个孩子一样,需要正确的引导。”   “你们千万不要激怒他,也不要想着利用他,他的阴暗面不受控制,万一真的爆发,没人压制得住,那毁灭世界仅仅是几分钟的事,懂吗?”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让他和心地纯善的人相处,净化他,感化他,让他感觉到这世界的真善美。”   屏幕里的他颇具威胁力地冷笑了一下:“如果你们有什么歪心思,别怪我没提醒,宛宛他就是从恶念中走出来的,恶念只会助他壮大,如果你们执迷不悟,那……”   他脸上的笑容更加阴冷:“……死域欢迎你。”   威胁完毕,他面色一缓,说道:“好了,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一、继续窥探我的隐私,二、关于要怎么对付宛宛。慎重选择,当你选择完毕之后,另一个选择内容将自动销毁。”   在这二者之中,乔语卿自然是选择了一。   都是他自己,谈什么隐私不隐私的。   而且二那个选项,明显就是个陷阱。   毕竟人刚才都已经说了,想对付郁宛,唯一的办法是用爱去感化。   如果要动歪心思,可能会被反噬。   既然如此,那还哪里来的其他对付郁宛的办法呢?   只是不确定打开电脑的是谁而已。   如果是郁宛,那必然也不会选择第二条,因为郁宛不会好奇自己的弱点是什么。   只有那些存了歪心思的人,才会想要探究第二条。   随后跳转的影像中,果然还是他自己。   只见屏幕中的自己似乎有些疑惑:“好吧,你做了正确的选择,你真的是宛宛吗?”   “如果你不是宛宛,那你可以打开服务器的外壳,里面有台手机,只要你如实说出自己的遭遇和困扰,手机里的唯一联系人会帮助你。”   “如果你是宛宛,那请回答一个问题,就可以打开电脑了,我最爱的是什么?”   “提示你,答案是四个字,如果你是宛宛,你会知道的。如果你不是,我劝你还是选择拿手机,否则密码一旦错误,这里所有的东西都会在两秒之内自动销毁,包括手机。”   密码框跳了出来,乔语卿陷入了沉默。   虽然没有说,但他确定,拿了手机,这台电脑里的所有东西也依旧都会被销毁。   因为如果是他,他就会这么设置。   他还真的是爱惨了郁宛,这台电脑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台电脑藏着他所有的秘密,他却只允许郁宛打开。   .   中午,乔语卿照常给郁宛送饭。   见郁宛心情愉悦,他趁机问出了问题:“你知道你的卿卿的最爱是什么吗?”   虽然明明都是他自己,但因为没有记忆,系统也死活不肯把这部分告诉他,实在逼得他只好问郁宛本人了。   “当然是我。”郁宛毫不犹豫的回答。   乔语卿一噎,忍不住笑出声,郁宛的自信一直都很可以。   他想了想,开口故意叫道:“宛宛。”   一瞬间,他看见郁宛那一直没什么大喜大悲的眸子强烈波动了一瞬,连眼睛都睁大了几分,怔愣地向他看过来。   这一刻,他竟然觉得郁宛是个完全无害的小动物,带着懵懂单纯的目光看着他的主人。   一秒回神,郁宛已经危险地眯起了双眸。   乔语卿立刻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宛宛,你喜欢这个昵称吗?”   郁宛抿了抿唇,片刻后好看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怀念:“……不喜欢,以前卿卿执意这样叫,就随他了。”   骗人,郁宛明明喜欢得要命。   看那口嫌体正直的眼神,就差直接把“我喜欢”三个大字摆出来了。   “宛宛,卿卿最爱的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的吗?”乔语卿试着继续追问道。   郁宛一顿,深深地看了一眼乔语卿,像是看穿了乔语卿所有的一切。   乔语卿心里一颤,下意识的将眼皮垂下,挡住自己的情绪。   郁宛沉默片刻,迟疑地吐出一个字。   “有。”   不等乔语卿高兴,郁宛垂眸盯着乔语卿,又道:“卿卿,你知道吗,是他教会了我什么是爱。”   “……但是我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教我,什么叫欺骗。”   “以前我自以为掌控着他的一切,可你的到来让我意识到,他是个狡猾的小骗子撒谎精,他有太多事瞒着我了。”   怪不得郁宛不对他坦诚,发现爱人有秘密隐瞒自己,郁宛大概也是想趁这个机会挖掘那些曾经被他隐瞒起来的秘密。   自己竟然就这么掉进了坑里,配合着郁宛一起深入挖掘。   乔语卿:“……你听我解释。”   “你解释什么?”郁宛抬眸看向他,眸中有着洞悉和了然,“你是乔语卿,骗我的是卿卿,你没有什么需要向我解释的。”   乔语卿:……   阴阳他的时候他是卿卿,现在想问话,他就又不是卿卿了。   不愧是你,郁宛。   “我知道你想说卿卿对我说的都是‘善意的谎言’,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可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为了他好呢?”   乔语卿将信将疑:“……你为了他好?”   “这要感谢你,是你教会了我什么叫做‘善意的谎言’,我觉得很合理。”   乔语卿如鲠在喉,艰难求生:“……其实,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有的时候,坦诚更有利于感情的……”   “上次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郁宛打断乔语卿的话,淡淡地笑了一下,眸子却透漏出与之相反的锋芒,“做人到底要优雅,还是肆意随心?”   “优雅。”乔语卿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要优雅,肆意随心不就是冲动。”   郁宛目前这个状态不对,可不能让他冲动啊……   郁宛笑了,却没什么笑意。   “乔语卿,我不知道你发现了什么,但一切都晚了,我是不会告诉你……”郁宛缓了缓,眼神失焦了一瞬,又立刻化为坚定,“我不会告诉你任何有关于卿卿的事,你也不需要担忧,我知道他曾经对我说过的那些‘善意的谎言’,是为了我能变得更好,而我现在这些‘善意的隐瞒’,是为了能让他……”   郁宛满含深情地看向乔语卿,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命。   “……是为了让他能够活下去。”   乔语卿皱了皱眉,屏幕上“卿卿”说过的话闯入了脑海:“我的身体很不好,也许时日无多了。”   现在看来,与他身体固有的娇弱应是两回事。   “……他是生了什么病吗?还是受了什么严重的伤?”   郁宛垂下眼皮,轻轻道:“他只是触碰了一个禁忌。”   “什么禁忌?”   一阵沉默,只有屋里老和尚那隐隐约约的诵经声。   知道这个话题进行不下去了,乔语卿只好另想办法。   既然那台电脑的秘密卿卿只对郁宛公开,那他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索性将那台电脑当做一个筹码,对郁宛道:“我今天发现了一个关于卿卿的秘密,你想知道吗?”   “自然是想的,不过再问你一个问题。”郁宛看着地面,缓缓说道,“你说我是听卿卿的话,还是不听卿卿的话?”   乔语卿默然,他觉得这又是一个自己给自己挖过的深坑。   想了想,他只能动之以情了。   他微微垂下眸,眼眶一瞬间就泛起了红:“不管你听或不听,你看看这顿饭,我今天做饭太匆忙,一不小心烫到了手……”   郁宛的目光立刻看了过来,落在了他的手上。   乔语卿抿了抿唇,其实并没有烫到,他颇有心机的软声道:“……现在还有点疼。”   郁宛:……   那双手白白净净,哪里像是被烫过的样子。   乔语卿接着娇声道:“我不知道你要不要听卿卿的,但我觉得你起码别让我伤心吧……”   郁宛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看起来竟然有些无奈。   沉默半晌。   “卿卿曾经频繁地和我说过,他最爱爆浆汤圆。”郁宛妥协了,他道,“他对我说,这是他很重要的秘密,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乔语卿:……爆浆汤圆?   他下意识地看向郁宛,不知怎么,他突然觉得爆浆汤圆很适合形容郁宛。   平时看着白嫩嫩的绝色皮囊好像没什么杀伤力,戳爆了之后就开始往外流黑芝麻的馅。   转念一想又是自己险些被掐死的事。   乔语卿沉默。   “我已经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了,你呢?”   乔语卿寻思也不是什么必须隐瞒的事,郁宛都对他妥协了,他还有什么不能坦诚。   他掏出微型监控摄像头:“这个,我找到它接收信号的地方了,就在后院放置织布机的那个密室里,它收录的影像存在一个设备当中,需要密码,密码就是卿卿的最爱。”   “这些都是他留在设备上的影像告诉我的,他说那台设备只有你可以打开,也只有你知道密码,这个秘密,他本来只打算让你知道的。”   说完之后,郁宛一直在沉默,没有情绪波动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来。   乔语卿试探道:“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郁宛依旧沉默。   乔语卿仔细看了一眼郁宛,发现那双眼睛里在不动声色的凝聚着黑色的雾气。 第十九章 他们的记忆都是真实的吗?   猛然想起那句“不要激怒郁宛”,还有郁宛的那句“别惹我”的警告。   乔语卿立刻出声说道:“他给你留了一句话。”   郁宛一顿,抬头看着乔语卿,喉咙有些发哑:“什么话?”   “他说,他从未后悔。朝朝暮暮,所爱皆是你。”   话音落下,他看见郁宛猛地闭上了眼睛,面色复杂。   像是一时情绪汹涌无法控制,也像是不想让他探究到更多的情绪。   过了片刻,郁宛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回归了平静。   他轻轻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去看吧,这郁府发生了什么我一直都看在眼里,是卿卿……他不想那些东西被别人看见,他怕有人抓到我的把柄,所以将那些东西藏得严严实实。”   也是时候让卿卿知道真相了。   乔语卿瞬间松了一口气,他其实挺怕郁宛不让他知道真相,拒绝让他看那些影像。   他笑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过来。”   “晚饭就不必了。”郁宛颇有针对性的说道,“你好好看看影像里的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蛇吧。”   乔语卿脸上的笑容一僵:“……我都要知道所有的真相了,你还卖关子?”   郁宛:“等你知道真相再说吧,万一里面没有你所谓的真相呢?”   乔语卿:……?   话罢,他不管乔语卿什么表情,揣着手就回灵堂了。   乔语卿沉默,这蛇是真欠揍啊。   重新回到后院下的空间,乔语卿很顺利地打开了电脑。   电脑是改动过后的,打开后屏幕上直接是一排排带有日期的文件夹。   他随手点开一个实时影像,那是门廊下面,有丫鬟拿着东西路过。   那丫鬟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像是踮着脚一样。   “大朵?”乔语卿看到上面备注的是郁旻明的院子。   大朵去郁旻明的院子做什么?   乔语卿想了想,觉得这事古怪,或许得先告诉郁宛一声,反正电脑就在这里什么时候都能看。   灵堂内和尚们还在念经,乔语卿把郁宛叫出来:“我从实时监控里看到大朵去郁旻明的院子里了。”   郁宛淡淡的点了下头:“那又如何?”   “如果大朵要害郁旻明,你要阻止吗?”   “呵。”郁宛凉飕飕的笑了一声,面色发冷,“郁府没有无辜之人,就算都死了又如何。”   说话的时候,郁宛眸中黑雾又在凝聚飘散,似乎下一秒就要发狂。   乔语卿心惊,忙哄道:“对对,宛宛说得对。”   ——你说的什么都对,行不行!   郁宛眸中的黑雾瞬间散了。   乔语卿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觉得自己是摸准了郁宛的命脉。   还真是吃软不吃硬,一哄什么都好说。   真是离谱。   郁宛揉了揉太卿穴,似乎也知道自己情绪不稳定。   乔语卿叹道:“我的意思是,那个叫大朵的丫鬟,你就放任她在郁府这样随便杀人?感觉怪瘆得慌。”   郁宛情绪缓和,轻声道:“我拿她也没办法,如果是卿卿兴许还有些办法,但还是那句话,郁府没有无辜之人。”   他的目光冷清的看着乔语卿,道:“如果是卿卿,他绝不会救下郁旻明,卿卿恨死郁旻明了,他恨郁府的每一个人。”   “……有仇?”   郁宛:“怎么?那台设备里没有这些影像?”   面对郁宛的试探,乔语卿无奈道:“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看么。”   郁宛:“那就去看吧。”   既然郁宛都对那丫鬟没意见,乔语卿还能怎样,只好又回到了后院。   重新点开实时影像,他看到郁旻明的院子里一切正常,没有屋子里的画面,所以他也不知道郁旻明到底遇没遇见大朵。   他又随手点了其他几个院子,都是一切正常。   于是他随后开始研究那些带日期的文件夹。   时间缓缓的流淌,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乔语卿看着实时影像里已经黑下来的天色,抬手揉了揉眼睛。   电脑是实时的双时间系统,一个是永昌王朝的日期,一个是二十一世纪的公元日期。   只是自他到来的那天起,属于永昌王朝的日期竟然全部乱码,而公元日期却停滞不前。   为此他还利用监控影像做了对比,发现永昌王朝过了一年,公元日期才会跳转一天。   也就是说,这里的一年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一天?   在看到那些现代的科技产品后,他就有种想法,在他原本该有的记忆中,是不是有在两个世界往返的办法。   毕竟仅凭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在这个时代复原这些高科技产物?   只是,这真的是两个同时存在的世界吗?   这是一个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这是一个充满怪力乱神的世界。   假如说,这是一个类似于“楚门世界”一样的虚幻世界。   那也就是说,他极有可能根本没有穿越一事,而是依旧处在自己的世界与时间当中。   因为依据电脑里的公元日期来计算,如果外面的一天真的等于这里的一年,也就是说……他在这里起码生活了三十多年?   安装摄像头之前在这里生活过多久更是无法计算。   而这几十年的记忆,一夜之间被他、被这个身体忘光了?   乔语卿一离开后院,就听到宝珠的声音:“卿爷,菜做好了。”   乔语卿心不在焉地应道:“菜好了就装进碗里。”   宝珠有些担忧的问道:“您不吃吗?今天您是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乔语卿侧眸看她:“我经常身体不舒服吗?”   宝珠摇了摇头,喃喃道:“不是呀,您身体一直很好,刚才不知怎么,突然有种您身子一直很虚弱的错觉。”   翠玉在一旁弱弱道:“是不是今天太阳太大,把你晒晕了?”   乔语卿恍惚了一瞬,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假如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世界,那么有没有可能所有人的记忆都曾经被清空过?   他“穿越”过来的当天就是个变数,那天开始永昌王朝的日期出现乱码。   有没有可能是时间在他所谓“穿越”的时候被重置了?   已知后院里的那个空间被他称作“时间之外小屋”——   时间之外?   那里面到处都是灰尘,布满荒废的气息,像是沉寂已久。   莫非,时间之外意味着不受“永昌王朝”的时间掌控?   也许只有时间之外小屋里面,才有真正的“时间”。   乔语卿心头一跳。   “卿爷,卿爷?”   乔语卿回过神。   看着面前宝珠和翠玉担忧的神情,他好似自然地笑了下。   “我没事,菜拿过来吧,我给你们宛爷送过去。”   郁宛虽然说过晚饭不用送了,可还是守在门边上,看见他来了,紧忙迎了上来。   也许是见到他的面色沉重,郁宛双眸微凝,蹙眉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   想的可太多了,却比之前更加无法问出口。   心念一转,他想起宝珠第一次记忆出错而产生的关于年号的口误。   “现在是什么年号?”   郁宛缓了几秒才道:“永安。”   乔语卿注意到郁宛谨慎的用词,他狐疑道:“几年?”   郁宛想了想,竟是招来一个路过的小厮,问道:“今年是几年?”   小厮:“回宛爷,今年是二年。”   “恩,你走吧。”郁宛这才回答乔语卿,道,“永安政府二年。”   这人生活在这里那么久,竟然不知道自己活在哪个年份,正常吗?   他继续追问:“那两年前,是因为什么改了年号?”   郁宛:“因为瘟疫横行,战乱不断,所以为了图个好寓意,改国号为永安。”   “是吗?”乔语卿挑眉,“难道不是因为新王伴侣重病,为了吉利,才改为永安的吗?”   郁宛眯起眼睛,神色陡然变得烦躁,却依旧缓声道:“也可以这么说,但新王伴侣的病已经好了,以后也不会再生病。新王不喜欢别人提起这件事,以后要慎言,不准再说了。”   他不想再回忆起卿卿生病的那段日子了!   乔语卿:……   他神情复杂的与郁宛对视,对方像是被戳到痛处跳脚一样的反应让他不得不多想。   新王的名字是不是叫做……郁宛。   而新王的伴侣,是不是叫做乔语卿?   “卿卿”的病是怎么来的?   又是怎么好的?   这和他的失忆或者“时间重置”是不是有很大的关系?   这些都是他迫切想要问的,但他明白,在郁宛这里,他得不到答案。   郁宛已经有些发狂的预兆,那奇怪的气场开始混乱暴增,眼珠子又要变色了。   乔语卿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上前踮着脚在对方那冰凉的唇上极尽温柔的轻吻了一下。   刹那间所有混乱的气场都归于平静。   乔语卿没什么感觉,像是吻上了一块柔软的冰,触之即离。   下一秒,腰上猛地揽住了一只手臂,将他紧紧地拥进怀里。   他的唇被撬开,掠夺,那冰凉的舌头宛若一条冰凉的蛇,在他口中游移侵犯。   “唔……”   乔语卿双手死死地攥着郁宛身上的衣服,整个身体都变得僵直。 第二十章 把我的亡魂永远囚困在你身边   这种触感真的是太像蛇了,他又明知道这只是郁宛的舌头,却依然微微僵住了身体。   在乔语卿彻底恍惚之前,郁宛终于放开了他。   乔语卿往后退了一步想要远离郁宛,没想到腿一软,竟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被对方手臂一扯,他又跌回那个冰凉的怀抱里。   郁宛手指动了动,将手收了回去:“你多陪我一阵,今晚你就回去睡吧。”   乔语卿挑眉,想起郁宛前几天的纠缠:“怎么还赶我走?”   郁宛:“那些和尚的诵经声太吵。”   还挺体贴,乔语卿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伴随着诵经声,两个人享受着这不可多得的静谧。   乔语卿仰头看着城市中不可能出现的繁星夜幕。   微风一吹,他就有些心痒,下意识地看向郁宛。   一侧头,他就与那双平静的双眸对上。   郁宛一直在看着他。   乔语卿下意识地垂下双眸,唇边却悄然勾起了一抹笑。   郁宛:“你还会再亲我吗?”   乔语卿:“你和‘卿卿’是怎么相恋的?”   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问出自己的问题。   郁宛顿了一下,立刻道:“你再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乔语卿略怔愣了一瞬,后骤然失笑。   他起身来到郁宛面前,郁宛微微抬头看着他,明明处于下方,却有种上位者的气势。   尤其是那双眼睛里,明明什么情绪都没有,却是最摄人的存在。   乔语卿抿了抿唇:“你把眼睛闭上。”   郁宛扬了下嘴角,似是在笑乔语卿的纯情,却依言将眼睛闭上了。   乔语卿凝着那俊美的面庞,感觉这张脸确实无一处不合自己心意,光是这样看着,他就感觉到赏心悦目。   抬手抚摸对方的眉峰,手下的皮肤因为细微的触碰而紧缩了一下。   乔语卿笑笑,更加放肆地去点火,抚着对方的侧脸,俯身吻了下去。   依旧很凉,但逐渐被他沾染温热。   试探地将舌探入对方的唇缝当中,属于郁宛的冷香充斥着嗅觉感官。   温柔的一吻结束,他微微退开,对方的唇却迅速追了上来。   腰间搂上一双手臂,乔语卿瞬间被拉入了郁宛的怀里。   主动权被郁宛重新掌控,吻变得激烈而狂乱。   乔语卿呼吸急促,身体越来越热,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反应。   直到郁宛的手开始在他身上乱摸,他才猛地推开郁宛。   起身远离郁宛,他呼吸急促地说道:“说好了只是亲一下!”   郁宛抿了抿唇,似乎还在回味,双眸中有着没被满足的欲望。   “你要是让我摸摸,我告诉你更多你想要知道的事。”   乔语卿挑眉,虽然他一点都不介意,但郁宛这是不是也太会得寸进尺了?   “你确定你不会又接着得寸进尺?”乔语卿睨着他问道。   “卿卿想知道什么,我一定都说。”   乔语卿于是凑到郁宛面前,坐在了郁宛的腿上。   “那你先告诉我,你和‘卿卿’是怎么相恋的?”   郁宛一手揽着乔语卿的腰,一手在乔语卿大腿上抚摸,蠢蠢欲动地想要探进衣袍。   闻言低声道:“卿卿被人欺负,为了报仇他找上我,日久生情。可他狡猾得很,我帮他报了仇,他却勾引我……”   “……可以了。”乔语卿面无表情的拨开郁宛的手,起身坐在了另一个石凳上,“骗子……”   郁宛低笑出声。   乔语卿诧异地看过去,只见郁宛满脸愉悦,眸中像是含着所有美好。   郁宛笑够了,这才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我没骗你,我不懂情爱,我只有占有欲,是卿卿他教会了我什么是爱。”   这话他不是第一次听,却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句话真的是字面意思。   之前他还以为是什么比喻。   郁宛目光灼灼:“他教会我,先是触碰,然后是轻吻,逐渐的深入,他主动向我打开双腿,诱我进……”   乔语卿立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就跑了。   郁宛的轻笑声飘散着,活像是鬼魅妖精在勾魂。   .   夜间,那隐隐约约的唱戏声再次传来,不同的是因为心里有事,所以乔语卿这次没有睡那么踏实。   几乎是唱戏声响起的时候,他便睁开了双眼。   黑暗中,戏声没有消失,反倒因为他的清醒而变得更加清晰。   还是那样哀怨婉转,听起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昏蒙蒙天地置换;   黑漆漆邪灵人间乱;   叹生死轮回遭危难;   问神灵天火何日再重现;   因果定局前命可见;   错错错,乱乱乱;   悔!悔矣呀!”   乔语卿走到院子里,木门发出磕碰的声音,那戏声就突兀地消失了。   仿佛之前听到的一切都是他在做梦。   怪事见得太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他摩挲着郁宛留给他的那缕头发,寻思着反正也睡不消停,索性去时间小屋继续看监控影像去。   不料,影像快进加速放了半宿,乔语卿却看得愈发脸红心跳。   郁宛做.爱的花样和频率太多了,他以为不看床上的影像就能避开。   但他没想到,原来院子里的那个凉亭,也是他们频繁做.爱的场所。   就连饭桌上,偶尔也不能避免。   有些时候是郁宛主动,但大多时候都是他自己心血来潮。   他可太熟悉自己的表情了。   无非是太无聊,想逗逗郁宛,结果刹不住闸,把自己赔进去了。   食髓知味,赔来赔去的就习惯了。   他开始堕落,坐没坐样站没站样,像是个纨绔的公子哥,每天除了调戏郁宛就是赏花赏月赏郁宛。   如果可以,他其实现在也想这样……   乔语卿心想。   只是让他感觉到奇怪的是,影像里面都过了许久,他却没看见自己和郁宛出去过一次。   所谓他经常买的朱记红烧肉,也从来没在饭桌上出现过。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看的这个文件夹上标注的日期是距离现今二十五年之前的影像。   时隔二十五年,他和郁宛还有两个丫鬟,竟是从未有过任何变化。   仿佛时间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存在,他们像是活在了一个静止的时空。   哪怕花开花谢万物依旧有迹可循,却异常突兀。   而且他看见的郁府,是一个由郁宛和“卿卿”做主的郁府。   郁宛的父母还有其他主人,从未对郁宛和“卿卿”有一丝轻怠,甚至可以说是诚惶诚恐小心翼翼。   他多次看见那些人走路的时候甚至会绕路,只为了不与他们正面碰上。   这个世界有问题。   乔语卿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   影像里的生活似乎是一成不变的,两个人如同桃花源里的仙人,醉生梦死逍遥快活。   乔语卿加速一边用鼠标乱点,一声惊叫突然窜入脑海。   手抖了一下,影像不再快进,他却看见了一幕如同人间炼狱的景象。   郁宛满眸漆黑浑身缭绕着黑雾,隐隐散发着血红色的气息。   那张俊美的脸变得狰狞可怕,红唇大张,不似人声的长啸而出。   在郁宛面前的宝珠和翠玉惊恐的抱在一起哭嚎。   不过手起之间,宝珠和翠玉血肉横飞,短短分秒之间,便成了肉块。   他看到自己从枕头下面摸起那把熟悉的带有金色玫瑰装饰的手枪跑了出去。   院子里的郁宛正在发狂,自己抬起手枪,“砰”的一声,子弹打在郁宛的背上。   没有出现伤口,而是炸开一道红色的粉末。   一瞬间,郁宛更加狂化。   他像是击溃着一头凶兽一样,游刃有余的游走边缘,用手枪瞄准着郁宛,打出一颗又一颗的子弹。   原来那把手枪……竟然是他用来对付郁宛的!?   直到郁宛虚弱的瘫在了地上,他才上前扶起。   乔语卿呆滞的瞪着眼睛,觉得自己需要缓缓。   影像里不过一夜,朝卿初升,郁府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活力,那些死去的人又重新活了过来。   像是忘记了前一天发生的可怕遭遇,依旧一切如常。   这样扭曲的日子不算常有,但也偶尔夹杂在他们的幸福里。   只是他们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甚至不会对此多做讨论,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平淡。   而屏幕里的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唯有那把枪从未离开过他的枕头下面。   可逐渐的,他的身体似乎因不知名的原因开始虚弱。   一开始还能强打起精神来瞒着郁宛,后来终究还是瞒不住了,郁宛明显焦虑到发狂,失控次数明显变多。   欢声笑语逐渐变成了沉默压抑,生活也笼罩上一层灰暗的色彩。   两个人不再形影不离,乔语卿被软禁在了院子里,而郁宛开始频繁地出入郁府。   直到有一天,乔语卿吐血,勉强维持的平静终于被打破。   “宛宛,不必这个表情。找不到,救我的办法……不会有的。”   “当初我施加的诅咒是给郁家的人的,可忘了,我自己现在也是郁家子孙。万万没想到,最后逃脱不掉的,竟然是我自己……”   “趁我还活着,锁魂吧,像是囚困住其他亡魂一样,让我永远在你身边。”他笑着说道,只是眉眼间渐渐有了湿意。 第二十一章 他们的命运被互换了   郁宛含着冰冷的怒气:“你想把我抛弃在永恒的时间当中?锁魂?那算什么陪在身边!”   “你无知无觉的进入生命的死循环,将所有的记忆与过去全都留给我一人,开心的快乐的或者悲伤的,你能记得多久?八年?还是更短的时间?”   “我要一次次的迎接你,送走你,也许某一天我累了,你便消失的无知无觉,一切都会像是我一人的独角戏,只有我承载着一切,你要对我这么残忍?”   乔语卿苦笑:“可是再这样下去,我会彻底消失,连短暂的陪伴都做不到。”   “宛宛,留得青山在,也比没有好,锁魂后你要多辛苦些,我什么都不懂,你记得教我时要多些耐心。最重要的是别忘了教我……怎么去爱你。”   “不教!我不会教人!”郁宛冷森森的说了这句话,不等任何回答,后退一步一甩手——   屏幕里没出现他想象的一幕,但却令他更加恐惧。   四周不知从哪儿出现了许多许多的蛇。   蛇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大的小的五颜六色,用着那令人恐惧的姿态。   屏幕里的乔语卿却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甚至笑出眼泪。   蛇群爬上了床,缠绕在他的身上,他非但没有躲避,还伸出手轻柔的将床下的蛇捞了上去,四五条小蛇在指缝中穿梭……   眼看着屏幕里自己的身上逐渐盖满了蛇,那些蛇又上下钻动着,连着乔语卿自己都有点受不了。   只见那些蛇随后逐渐化为黑雾,包裹了屏幕里的他。   最后化成一个黑雾包裹的茧,而他沉睡其中。   郁宛开始频繁出入郁府,看起来是在寻找着救他的办法。   偶尔焦虑发狂时,因为没有他制止,对方像是杀疯了一样,所到之处,血色浓郁,逢人便杀。   屏幕上几乎血色一片。   好在等郁宛清醒后,都能把一切回归原样,包括那些人的性命。   终于有一天,郁宛风尘仆仆的回来,脸上是不可多得的笑意。   “卿卿,我找到救你的办法了。”   “重启轮回,你我身份互换,所有罪罚,由我来抗。”   “望卿卿平安喜乐,永远无忧。”   “我爱你……”   他环抱住黑雾变成的茧,逐渐融入进去。   黑雾扩大面积,所有的一切都被吞噬。   黑暗,永无止境的黑暗。   乔语卿看到这里时,险些以为摄像头坏了,可他还能听见风声,隐隐约约还有些凄厉的嚎叫。   仔细看屏幕,似乎也并不是完全漆黑,好像有一些轮廓,不像是建筑,有点像是……废墟?   他脑子里突然闪过那句戏词。   ——昏蒙蒙天地置换,黑漆漆邪灵人间乱。   “这是……什么?”   乔语卿紧锁着眉头,不停的调整影像时间,每个院子每个角落,似乎都只是一片漆黑。   多次点击跳跃,他发现漆黑的影像时间足足长达十五年之久。   突然有一天,天亮了,太阳升起来了。   而这天,就是他失去记忆后,自以为穿越,醒来的那一天。   .   看完这些影像后,乔语卿的认知几乎被重新洗刷了一遍。   原来是他与郁宛互换了身份,一切都只是为了救他。   守灵时郁宛说的那个被虐待的孩子,根本不是郁宛,而是他。   虽然乔语卿当时就有所察觉,但也没想到事情本身的设定竟是如此。   只不过,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摄像头安装上去的时候,已经是一切尘埃落定。   再之前呢?   郁宛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与郁宛又是怎么认识的?   又发生了什么,导致郁宛偶尔发狂,他们生活在郁府从不出门?   而且这些现代的科技产品……究竟是哪里来的?   乔语卿通过电脑,破坏了自毁装置,打开服务器的外壳,看到了屏幕中的自己一早提及的那台老式手机。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影像里,后期郁宛与他的分歧很大。   他做的一切都是瞒着郁宛的。   而郁宛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瞒着他的。   他们互相隐瞒,又都是为了对方,善意的谎言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但无论是什么,他都不能再去问郁宛,因为郁宛有极大的可能会故意误导他。   显然,手机经过了改造,只有一个信号显示和一个发消息的对话框。   乔语卿试着发了一条信息。   【你是谁?】   对面竟然立刻有了回复,也是相同的三个字。   【你是谁】   要不是对方回复过来的话没有标点符号,他都要以为是自己之前发出去的那条失败,被反送了回来。   乔语卿觉得手机的另一端应该是之前的他比较信任的人,所以便直接发送了自己的名字。   【乔语卿】   对面的信息再次回复过来,却不是文字,而是一个符号。   乔语卿忽地一愣,觉得这个符号有点熟悉。   “系统,我在哪见过?”他决定场外求助一下。   “宿主,是幻境里。”   乔语卿蓦然灵光一现,这好像是一个研究员内部的专属防伪符号。   【林?】   同时将另一个不同的防伪符号发送了过去。   果见对面肯定地答复了。   【是我。你怎么回事,脑袋被撞了吗】   【说来话长……总之我失去了部分记忆,方便的话见面谈。】   这次信息间隔了一会儿,林才发送回来。   【……你可别吓我,你出郁府,然后下山,眼睛能看见的最高那栋楼,那是我们的研究大楼。你出来的时候小心点,别被你另一半发现了。如果被他发现,后果不敢想象。】   乔语卿安抚了几句,便立刻起身出发。   一出门,天光大亮,目测已经是下午的日光了。   乔语卿没走几步便撞见了宝珠。   宝珠看见他,忙道:“卿爷您去哪儿啦?府里又出事了,二老爷被大朵害了,宛爷晌午的时候回来一趟,还问起了您。”   “不过知道您不见之后也没着急,还告诉我们不用找,说您在忙,您看,现在要不要去灵堂那边看看?”   二老爷被害算什么……   乔语卿看着宝珠,宝珠被郁宛杀死无数次的画面在脑海中走马灯。   这郁府里还有活人吗?   吩咐让厨房的人给郁宛送饭,他就再没有犹豫地出了府。   大都城占地面积很广,快马加鞭足足两个小时,乔语卿才看见城门。   他起身下马,朝着城门走去。   不想过城门的一瞬间,面前的景色变了,变成了一片黑色的荒芜之地。   乔语卿大惊,猛地后退一步,面前的景色又变了回来。   他回头看去,后面的街道依然熙熙攘攘,像是无人察觉他的异样。   目光扫到一个人影时,乔语卿瞳孔猛地一缩。   那个人影怎么像是郁宛?   人影转瞬即逝,乔语卿眨了眨眼,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   只是猛地瞧见这么个人影,他有点心虚。   想了想,他还是转身快步踏出城门。   黑暗袭来,带着风声和莫名的哀嚎,距离像是很远很远,被风带了过来。   脚下是有路的,乔语卿一边往前走,一边眯起眼睛仔细的观察四周。   大片的荒芜与混沌,太黑了,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偶尔有着一些感觉像是会飞的东西从他身边穿梭而过,没有形状,又卷着血腥气。   他终于知道在监控影像里看到的那持续的黑暗是什么了。   这里有无数的孤魂野鬼,无知无觉只剩本能,游荡着厮杀着。   这黑暗似乎无边无际,他根本不敢离开脚下的路,甚至感觉得到擦过耳边的风都带着杀意。   他逐渐加快脚步,甚至跑了起来。   他的身体一直都娇,跑得久了更是觉得疲惫,肺部像是着了火一样。   突然,眼前一亮。   乔语卿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终于看见了日光。   耳边传来了鸟叫,他恍惚的向后看去,身后是一处悬崖。   再往前看,是一条被特意清理过的,下山的路。   山脚下。   乔语卿看着这如同隔世的现代社会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   “这里是幻境吗?”乔语卿不敢置信地询问系统。   “宿主应该知道答案。”   乔语卿:“别废话。”   “不是。”系统飞快回答。   吃硬不吃软是吧,现在这系统。   只不过,难道那边真的是“楚门的世界”?   这座山上有个道馆,香火还挺旺盛,许多人上山拜神,山脚下是个景区,贩卖着各种景区特有的东西。   乔语卿穿着一身上等料子的墨绿衣袍,又是一副美少年的模样,回头率是相当之高。   不过山下也有些男男女女特意身穿汉服,还戴假发,所以乔语卿这一副短发长袍的样子,也不算是太过违和。   “小哥哥,你好帅啊,能拍个照吗?”   一个穿着汉服的女孩子拿着手机走过来,红着脸笑着轻声询问。   乔语卿摆了摆手,低声回了句:“不拍。”   “那好吧。”女孩转身就走,手机转了个角度,想要偷拍一张。   乔语卿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女孩总算消停了。   没有了阻拦的,乔语卿迅速下了山,果然见到了候在那里的研究员林祺。 第二十二章 他可以分裂变成蛇群   似乎出来得急,林祺连白大褂都没换,见到乔语卿之后忙跑到他面前:“快,有事赶紧说,你那个地方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一样,最好速战速决,不然你消失个一年半载,那位该发飙了。”   乔语卿理了理自己从监控中得到的信息,说道:“从七月四号那晚之后的记忆全都没了,在郁府待了十天左右。”   “我操不是吧!”林祺反应夸张,崩溃地抓了一下头发,“完蛋了!你从头开始了,这还怎么搞下去?”   “什么意思?从头开始?”乔语卿皱眉道,“我在那边应该是待了几十年,但我失去了那部分记忆,郁宛似乎是为了救我,重启轮回了,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啧,换个地方。”林祺拽着乔语卿往研究大楼那边走,边走边道,“七月四号那晚之后就一直联系不上你,组织内部也怀疑你被人害了,所以一直在查。结果过了大概十八天,你突然以现在这个面目出现,找到我,当时你急匆匆地和我交代了许多事情,又留下了很多金子做启动资金。”   “启动资金?为什么会给你启动资金?”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那栋大楼门口,林祺带着他刷卡进入。   “那研究所倒闭后……这栋研究大楼,是你掏钱的。”   研究所?   乔语卿默念了一遍,但没有多出声。   林祺拉着乔语卿上电梯,然后经过几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一处密码门前。   虹膜、指纹、密码、刷卡,一共四重保险。   乔语卿挑眉,那么多重保险,这里面有什么?   林祺没让他穿防护服,就说明后面不可能是有生化试验之类的东西。   齿轮运转的声音响起,大门被打开,屋子里的一切呈现在乔语卿的面前。   屋内摆设更像是一个工作室,各种精密的仪器在运转,屏幕上不停的滚动着各项数据,还有一些管子连接到了对面的玻璃墙上。   玻璃墙后一片漆黑,外面的灯光照不进去,里面似乎也没开灯,什么都看不见。   沉重的大门在他们身后自动合上,林祺上前在机器上操控了两秒,“嗒”的一声,玻璃墙上出现了一道门。   林祺没多解释,一把抓住乔语卿,叮嘱道:“进入的速度要快,千万不能让死域流淌出来。”   乔语卿:?   某个词好像有点耳熟?   林祺的动作非常熟练,不到两秒,他们就已经进入了玻璃门后,而那道玻璃门,被林祺严丝合缝的关上了。   心里有很多话想要问,不过一进入这里面,乔语卿就察觉到了不对。   这里面似乎不是他想象中的一间屋子,仿佛是突然到了室外,这里面的空间面积很广阔,却没有一丝光亮。   这熟悉的沁凉风丝,像极了他出城之后走入的那片荒芜之地,没有光没有生命,只有隐隐约约的废墟与游荡的鬼魂。   林祺:“好了,这里的时间流速和郁府的是一样了,可以慢慢聊了。”   “有灯吗?”   “哒”的一声,微弱的灯光自黑暗中射出,几乎快要被黑暗吞噬干净,影影绰绰的还没有烛火亮堂。   看着乔语卿那一言难尽的眼神,林祺急忙解释:“不是资金不够,是你那位的死域就是会吞噬一切,包括光!”   “死域是什么?”   他在视频里的自己那里听说过。   “坐下说。”林祺动作娴熟席地而坐,“既然你失忆了,那就得从头说。你当时来找我的时候很急,要研究大楼,要自己的研究人员,还要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总是就是要这要那还必须得在一天之内准备好。”   “你这纯属是为难我,要我当天旷工帮你办事。好在你带的资金足够多,也算是动用了钞能力,钞票的力量让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一天内落实,然后你在这栋大楼内建造了这片死域,也是在这里,你将自己遭遇的一切告诉了我。”   乔语卿惊讶:“这个死域是我建造的?”   林祺抱怨:“死域和你那位息息相关,除了你谁敢碰你那位。”   然后又道:“那晚你被人害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你后来跟我说的是,你重生到了一个历史上不存在的时代,永昌王朝,在一个姓郁的大户人家中出生了,一出生就可牛逼了,能说话能走路堪称医学奇迹。”   “郁府的人觉得你是怪物,所以虐待你,你一直暗搓搓地想搞死他们,但是又搞不死,你就玩阴的,让他们后宅内院自相残杀。”   “你过去的那年正好赶上战乱,瘟疫横行,到处都在死人,所以经常有些非自然事件发生。你想给郁府玩个大的,就弄了个聚阴阵想在郁府搞点事,然后你那位……”   “你还记得他是你的研究体吗?”   乔语卿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他目前得到的信息似乎隐约有了联系起来的趋势了。   “研究所倒闭后,他为了救你死了。却没想到,你搞事的时候,他竟然作为一个邪灵从聚阴阵里重生。”   或许是有了林祺的揭示,系统终于将这段相关记忆传输给了他。   走马灯的记忆一闪而过,他看见郁旻明和郁旻昌带着老和尚和一群下人来抓他。   年幼的他站在院子里,身后一团黑雾飘散开来。   “宛宛。”   一声呼唤,黑雾立刻散开,众人不知看到了什么,哭嚎着大喊,屁滚尿流地逃跑,就连郁旻明和郁旻昌兄弟都不顾形象地连滚带爬。   记忆快速闪过,下一帧画面出现在脑海当中。   少年模样的他穿着长袍站在院子里,面前的是一团涌动的黑雾。   郁宛自黑雾中迈步而出,黑雾在他身后收拢。   那双眼眸睁开,无悲无喜,无爱无憎。   乔语卿回过神,脑中还有些眩晕,林祺的声音依旧在耳边滔滔不绝。   林祺:“你们携手复仇,复完仇后发现玩大了,整个郁府怨气丛生,阴气鼎盛,外界本来就瘟疫横行战争不断,郁府就像个聚阴阵一样,将全世界的阴气怨气往里吸收。”   “你发现自己控制不住你那位了,你那位偶尔犯病连你都打。”   乔语卿目露谴责:“……我觉得你在陈述的时候要斟酌一下用词。”   林祺讪笑:“你不是失忆了么,怎么就知道没打。”   乔语卿:“……我说的是,那不叫做打,他失控的时候是连我都想杀!那叫杀!”   林祺似乎也是头一次知道,目露震惊,匪夷所思地瞪着乔语卿。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你说他不会伤害你,他很善良!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乔语卿叹了口气,原来都是自己做的孽,“不说这些,后来呢?”   “后来……”林祺想了想:“后来你那位为了保护你,也为了他自己不丧失理智,所以将整座郁府化为死域,独立于阴阳交界,不受时间空间的干扰。”   “把整座郁府独立?那大都城呢?”乔语卿觉得奇怪,大都城在林祺口中仿佛不存在一样,在当初的影像当中也像是不存在,所谓他常买的红烧肉,一次都没有出现在影像当中。   “大都城?你那位不是只吞噬了郁府吗?”林祺一愣,不可置信道,“发生了什么?你那位的死域扩展了?你那位在壮大力量?”   乔语卿没出声,他觉得自己隐隐有些猜到了。   之所以大都城会出现,大概是他当初病重,郁宛想要找出救他的办法,所以瞒着他,偷偷出去吞噬更多。   林祺:“你跟我来。”   说着林祺起身,朝着灯光的来源走去。   乔语卿起身跟上。   二人来到光源所在的位置,光源上方,顶着一个透明的小盒子。   小盒子里面有一条像是蚯蚓一样的黑色虫子。   乔语卿眯眼细看:“……蛇!?”   他猛地后退了两步,看向林祺。   林祺无语:“……那是你那位。”   乔语卿:……?   林祺:“也不算,类似于你那位的指甲?头发?”   头发?   乔语卿脑中闪过了什么,快到几乎抓不住。   “后来稳定下来,你通过你那位的力量找到了通往现代的路,你从山里出来,联系上了我,将它交给我,供我研究,你说不能让这个盒子破裂,不然这个小东西会和你那位产生感应,然后回归本体。”   “……他拟态是蛇,还不是一条蛇,他可以分裂,变成一群蛇。据你所说,你那位的蛇群可以淹没整座郁府,但那还不是他最大规模的状态。”   乔语卿:……   林祺:“你把它放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剖析和研究,想让你那位脱离阴气和怨念的束缚,也是为了让你那位不再失控。”   “可惜研究刚刚开始,你又失踪了,然后现在突然冒出来说自己失忆。鉴于你失忆,再叮嘱你一件事,我们这个研究大楼的事不能让你那位知道,否则一是你那位容易失控,二是怕你那位有意阻止研究进展……”   不管林祺这边说什么,乔语卿都已经听不进去了,因为他终于想起被自己忽略的一件事。   郁宛的头发……还在他的怀里。 第二十三章 暴力脱敏   如果按照林祺所说,郁宛能拟态又能分裂,那么……   乔语卿摸了摸怀里,指尖探到了一抹冰凉的东西。   不会吧……   似乎是知道自己被发现,所以不再躲藏了,怀里的条状物开始动了起来。   然后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林祺突然回头:“什么动静?”   乔语卿面色难看:“……快告诉我,这不是郁宛。”   林祺低头一看,瞬间来了个原地下跪。   “大哥我错了,不关我事!”   乔语卿:……   他从来没见过林祺如此没出息的时候。   林祺双手颤颤巍巍的捧起那条蛇放到乔语卿的肩膀上。   乔语卿下意识地一抖,差点把那条蛇颠下去。   想到这是郁宛的分身,他才堪堪忍住抖落的冲动。   林祺一脸假笑地拉乔语卿:“别聊了,天色不早了,你家那位在家里等你呢。”   出城一时爽,回家火葬场,乔语卿头皮发麻,他要怎么和郁宛解释出城的事?   而且郁宛这也全程旁听了,要真因为这个生气发火……   稍微一想,他都觉得脊背发寒。   林祺推了乔语卿一下:“想什么呢,赶紧回去。”   说着,林祺还冲乔语卿使眼色,意思是快撤。   乔语卿为难道:“……我从悬崖上来的,我要怎么回去?”   话音刚落,肩膀上的小蛇突然化为黑雾将乔语卿包裹起来。   分秒之间,林祺面前的人便消失了。   林祺擦了把汗,紧忙走出去拉响整栋楼的警报,开始在仪器上敲敲打打。   很快大门被打开,一群人鱼贯而入。   “林所长,出了什么事?”   林祺头也不抬地敲打着手下的按键,闻言道:“它已经发现了,打开大楼防护罩,随时做好撤出防护罩的准备,除核心成员外,其他人现在立刻撤出研究大楼。”   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惊恐。   带头的男人看了一眼前方的玻璃墙:“这、这个玻璃挡不住了吗?”   林祺:“说不好,总之必须做好准备,不然伤到周边居民,我们的责任就大了。”   .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黑色褪去,乔语卿重新站在了郁府的门前。   过往的人来来往往,似乎没人注意到乔语卿突然出现。   肩膀上的小蛇“吧嗒”一声掉在地上,朝府内游移,乔语卿只好认命跟上,像是个晚归家的孩子一样。   回到院子里,郁宛正坐在凉亭内喝茶,一副家长的姿态。   小蛇游移到郁宛脚下,没入消失不见。   乔语卿心虚道:“……你怎么没守灵?”   郁宛淡淡道:“你出城见朋友的这段时间,家这边已经过去七日有余……”   “当时我急于知道真相,所以……”乔语卿讪笑。   “那你现在知道真相了吗?”郁宛打断乔语卿的话。   乔语卿:“……知道了。”   郁宛抬眸凝着他,问道:“你怕蛇吗?”   乔语卿哑然,他该说怕的,毕竟这个失忆的人设如此。   但事实上他不怕,而且还挺喜欢。   可他终归没有恢复记忆,随心所欲还是不太能。   “抱歉,我没有恢复记忆。我失忆是因为重启轮回的原因吗?什么是重启轮回?把我这辈子再来一遍?”   郁宛静了片刻,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重入轮回,也许是因为身份互换,但无论什么,你还活着……这便好。”   乔语卿上前走进凉亭里:“宛宛。”   郁宛眸光颤了颤:“过去的记忆忘了就忘了吧,你想知道,日后我可以说给你听,从此以后再也不忘就好。”   乔语卿微微思索,随即俯下身,吻上了郁宛的额头。   腰身被手臂揽住,他被拽进了郁宛的怀里,冰凉的亲吻落在唇上。   他的手指本能的抓紧对方的衣服,让自己不去过多思考对方的拟态,专注于眼前。   吻着吻着,乔语卿蹙起眉头,唇中冰凉的蛇信似乎变得细长,尾端还有分叉……   他睁开眼睛,二人唇舌亲密的纠缠在一起,郁宛神色迷醉。   可唇中的舌头已经变化了样子,他怀疑郁宛是故意的。   诡异的刺激盖过了接吻的愉悦感,乔语卿尽力忽视那种诡异的感觉,身体却本能地退缩,不自觉的地推拒着。   郁宛一顿,缓缓地睁开双眼,眸中是竖立的冰凉蛇瞳。   乔语卿猛地起身后退,警惕地看着郁宛。   郁宛面色冷淡的抬眸看过来,轻声道:“你果然讨厌蛇……”   乔语卿抿了抿依旧湿润的唇:“……你就不能换一种拟态么?我讨厌蛇和你没关系,是天生就怕蛇……”   “拟态是天生的,我已经尽力长成你喜欢的模样了。”   看出乔语卿的排斥,郁宛起身猛地化作一团黑雾,落在地上后变成一条通体漆黑的蟒蛇。   乔语卿下意识地又后退了几步:……   他都佩服自己对人设的尊重。   不过,总算见到郁宛的蛇身了。   其实……还挺好看的?   乔语卿悄悄地目光发亮。   蟒蛇静静地看了乔语卿一眼,朝台阶下面游移。   乔语卿抬眸看去,只见郁宛化为的蟒蛇盘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悠然地晒着太阳。   正巧宝珠、翠玉走过来,纷纷惊叫出声。   “啊!卿爷!您养的蛇跑出来了!”   “好吓人呜呜呜……”   乔语卿:……   有点好笑还有点心疼。   “你们绕着它走,别管它。”   乔语卿叹了口气,起身来到郁宛面前,他在躺椅旁蹲下身,近距离观察这条蟒蛇。   蟒蛇身上发亮的鳞片很是耀眼,在郁宛的注视下,他试探地伸出手,想要触摸那泛着光泽的鳞片,却迟迟难以落下。   像是知道他的为难,蛇躯蠕动起来,慢慢地朝他的手靠近。   碰触上的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冰凉和柔软,就像是郁宛的唇,但是有带有一层鳞片,很诡异的触感。   他瞬间收回手。   蛇躯一静,朝另一边游移过去,和他拉开了距离。   乔语卿挑眉,生气了?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你得给我适应的时间,脱敏也得慢慢来啊……”   蛇口微张,吐出郁宛那淡淡的声音。   “那我就一直保持蛇身,什么时候你适应了再恢复人身。”   乔语卿:……   暴力脱敏是吧?   他不想说话。   没想到入了夜后,郁宛更是变本加厉,他似是贪恋温暖,所以总是往自己身边靠,还想要缠上来……   乔语卿犹豫了很久,他其实很想顺势和蛇……   可众所周知,脱敏也不是那么迅速的。   为了避免郁宛怀疑,然后又一次失控要掐死他,乔语卿只能遗憾地歇了这个心思。   “宿主。”乔语卿正要入睡,不料最近都没什么存在感的系统竟忽然出现。   “什么事?”   “宿主已经触发了关键节点,我来给宿主加一个debuff。”系统说道。   乔语卿疑惑:“还要debuff?有什么是我演不出来的?”   “吐血。”   乔语卿:……   “我好像没做什么吧?”   怎么就要吐血了?   “请宿主自行探索。”   你好像说了个废话。   .   第二天一早,负责伺候的宝珠进来后,见乔语卿发白的面色,皱起眉担忧道:“卿爷,您的身体怎么了?”   “没事,只是没睡好。”乔语卿随口敷衍道。   他知道这是debuff的作用。   宝珠却有些失神地喃喃:“不知道怎么……总觉得卿爷您以前好像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像是生病了,但又想不起来……”   乔语卿一顿,他猛然想起监控里面,“卿卿”生病的那段时间,似乎和他此时的状态是一样的。   他想要清清嗓子,没想到刚一咳出声便不受控制。   放下手,刺目的红色映入眼帘。   他心脏重重一跳,看着自己的手背,是一抹红色的血渍。   这debuff有点厉害。   吱嘎一声,门被打开,熟悉的脚步声从屏风后面绕了过来。   “你别过来!”乔语卿惊叫一声,紧忙盖好被子,将所有的红色掩盖起来,他本能地觉得这不能让郁宛知道。   郁宛走进来,目光在床上轻扫了一眼,眸光微沉:“我听到咳嗽声了,屋子里有血腥味,是你的味道。”   乔语卿抿唇笑笑,殊不知自己此刻的脸色有多苍白:“早上嗓子有些干,清清嗓子,你怎么这么敏感?早饭吃什么?有桂圆莲子汤吗?我想吃,你帮我去吩咐厨房一声好吗?”   郁宛走到床边,面对着乔语卿强撑出来的笑容,他猛地将被子掀开。   乔语卿来不及阻拦。   郁宛垂眸看着床上的血迹,轻声道:“你一点都没变,当初也是这样,你说自己只是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然后让我看见了你喷出来的血。”   乔语卿抿了抿唇:“……宛宛,我为什么会生病?”   郁宛不是已经和他换了身份了么?   “这不是病,是诅咒,是你当初下到郁家血脉当中的诅咒。”郁宛低声道,“你还记得死去的丫鬟大朵吗?”   “那是你复仇的开端,你出生之后虽然一直被当做怪胎对待,但你对你娘……大太太,还抱有一丝希望,因为她从来没有害过你。”   “直到她为了争宠把大朵杀死,挂在你的门上嫁祸给你,你才对郁家彻底没有了留恋,以大朵的尸身将我召唤回来。” 第二十四章 为什么要他眼睁睁看着爱人受难   郁宛继续说道:“你在召唤我的同时,以阴气为媒介,将诅咒留在郁家的血脉当中,让他们自食其果。但是你忘了自己也是郁家子孙,或者你没忘,你当初只是想要同归于尽。”   “所以我就……必死无疑了?”   “你不会死。”郁宛目光坚定,他道,“重启轮回,你我身份互换,罪罚由我来扛,我不会再死亡,一切过去之后,你就可以跳脱轮回,和我永远在一起。”   “那现在……”   “现在不算真正的轮回重启,太多人留有不该有的记忆了。”郁宛眼眸微眯,语气有些阴狠。   乔语卿这才回忆起来,大朵死的那天,大太太派人来认错。   如果大朵的死亡是一切的开端,那是不是说明大太太是有记忆的,知道大朵死亡就会引来复仇,所以特意派人来道歉,想阻止他的复仇。   当时郁宛说了什么?   “是罪是罚,自有定数,告诉她,这不是卿爷说了算的。”   的确不是他说了算的,轮回重启并不是真正的时光倒流,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无法重来,郁府的人死了就是死了,认错也无法改变早已发生过的事实。   郁宛也想到了大太太,他冷笑一声:“大太太想尽办法暗示你,让你与我分心,那些丫鬟下人也不安心,整日在你窗户下嚼舌根,想要提醒你这里很危险,但又有什么用呢?就算你我反目,他们也无法活过来。”   “那我要怎么才能活?”乔语卿问道。   郁宛:“真正的重启轮回,让一切回归最初,你我互换。”   乔语卿有些想不通:“那为什么你一开始不选择真正的重启轮回?而是变成现在这样?”   郁宛眸光闪动了一下,遮掩般的垂下眸:“我以为这样可以蒙蔽过去,现在来看显然不能。”   “你在说谎。”乔语卿皱起眉头,“你绝对有事瞒着我,你心虚得简直不要太明显。”   郁宛嘴角绷紧,蓦然抬眸,眸中黑雾翻滚:“有事瞒着你又如何,你还不是瞒着我下山去什么朋友那里,将我的一部分放在那供人研究!”   “曾经我就是你的实验体,现在还是这样!”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你失忆了,你没资格再插手过去的事。”郁宛语气越来越癫狂,看起来隐隐有失控的前兆,“现在只有我知道一切,只有我能掌控一切。”   乔语卿知晓失控的后果,匆忙哄道:“你是对的,我家宛宛是对……”   怎么又轮到他来受罪了,不应该啊……   “说谎!你在说谎!”郁宛打断乔语卿的话,浑身黑雾缭绕,“你在敷衍我,你总是这样!你这个小骗子说谎精!”   话音落下,郁宛猛然化作一团黑雾消散。   面前的场景一阵扭曲,肉眼可见的在飞速消散倒退。   温馨华贵的屋子逐渐破败老旧,连门窗都摇摇欲坠。   乔语卿感觉自己仿佛升到了半空中,看着偌大的郁府。   随着一声婴儿啼哭声,他身体上的一切不适全都烟消云散。   他像是拥有了上帝之眼,看到郁府发生的一切。   出生的那个婴儿依旧变成了人们口中的怪胎,而孩子太小,他分不清那是过去的自己还是已经替代他进入轮回的郁宛。   他看着那孩子磕磕绊绊的活到了三岁大,然后遇到了一个老秃驴。   本来就被传言是怪胎的孩子,因为老秃驴一句话,直接被打成灾星转世,说要以烈火相送,对他诸多教训,让他再也不敢投胎到郁家。   施加在那孩子身上的折磨便开始了。   他想阻止,可他像是被囚禁在了天上,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这片天。   世道不太平,战乱丛生,大都城发起了瘟疫。   本是一连串的人祸,大都城的百姓却在这个时候想起了郁家的灾星。   他们将所有的一切灾厄都归到一个孩子的身上。   老秃驴为了赚钱,顺应了大家的说法,将孩子当成了摇钱树,保住孩子性命无忧,却日日遭受折磨,每次开坛做法,都会收到大把的金银票子。   突然,有一日,那孩子抬头看了他一眼。   乔语卿一怔,他感觉自己的目光与对方对视上了。   这一瞬间,他眼前一黑,感觉下方传来吸力。   再睁开眼睛,他站在荒凉又偏僻的院子里。   抬头看去,已经塌了一半的回廊柱子边上,还没有他的膝盖高的孩子,像是曾经被火烧过一样,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身上裹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布,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宛宛?”   话音落下,面前的孩子迅速长高,整个人快速变成了大人模样。   那捡来的破布裹在腰间,郁宛本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眼情长,轮回被打破,乔语卿成了其中的变数。   郁宛像是没有发现这一切变化,他开口问道:“你是谁?”   乔语卿难以置信道:“……我还没恢复记忆呢你就开始玩失忆?”   郁宛目光中有着困惑:“我觉得像是认识你很久,但是我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你是谁?”   乔语卿觉得自己暂时无法定义两人的关系,于是没有回答。   他认为当务之急还是要出城,去找林祺,或者想别的办法离开这里,至少不能再让郁宛这么任性胡来下去了。   此时的郁宛没有跟上。   终于再次到了城门,本以为会进入到那片黑暗当中,眼前一花……   再定睛一看,他重新回到了原地。   乔语卿蹙眉,鬼打墙?   他往前走了几步,眼前发花的时候便停下脚步,微微有一阵头晕,他忍住闭眼的冲动,面前的景色微微变化,他依旧回到了原地。   这绝对是鬼打墙了,难道是郁宛不让他走?   他不得不重新回到郁府,然而还没等走到前院,他耳边便听见了一阵铜铃声,还有念咒的声音,鼻端隐隐约约飘过来一股诡异的烤肉香气。   乔语卿呼吸一窒,顿时就有些手脚发凉。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画面——幼小的孩子像是烤猪烤羊一样被绑在架子上,架子下面是一盆烧的正旺的炭火。   然而就在他来到前院,出声阻止的前一秒,面前的场景瞬间改变,他重新出现在了院子后面。   又是鬼打墙?   郁宛还是不让他插手吗?   他恍惚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啊,现在不是当初了。   郁府的那些人现在都不是活人,他们没办法迫害郁宛。   郁宛之所以这样,就是为了代替他,重新经历一遍他曾经所经历的,让一切事物有个定局,将他从必死的结局中摘出去。   沉默了许久,乔语卿重新来到院子前面,静静地看着遭受着烤炙痛苦的郁宛。   这个世界……   为什么要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人受难……   他在小世界里和郁宛怎么样,那都是他们的情趣。   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郁宛受难,他做不到,   脚步不自觉地迈了出去,下一秒,郁宛抬头,四目相对。   乔语卿呼吸急促,郁宛看见他了!   郁宛缓缓地停下了挣扎,抬着头静静的与他对视。   对方的眼睛里有痛苦,坚毅和忍耐。   独独没有乔语卿想象当中的求救。   郁宛看到了他,但丝毫没有向他求救的意思。   乔语卿张了张嘴,口中却先尝到了发咸的滋味,眼前越发的模糊。   他疑惑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手上立刻沾了冰凉透明的液体。   可郁宛不让他继续走近。   他也不敢再看郁宛。   .   乔语卿走到了城里,发现整条街都围满了人。   他扭头看了一眼,瞬间停下脚步,如坠冰窟。   竟然是郁宛被抓着游街,大家口中骂着怪物、灾星、不祥之人,纷纷将菜叶子臭鸡蛋扔向被绑在柱子上的郁宛。   郁宛垂着眸,身上挂满了乱七八糟的脏东西,双脚踩在一个布满钉子的木板上,上面的钉子锈迹斑斑,唯有钉子尖被磨得尖锐锃亮。   乔语卿心里密密麻麻的痛,绵密的痛感让他喘不过气。   他脚步只是朝着那辆车微微一动,面前的景色便是一糊,接着他又立在了原地。   似乎只有郁宛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抬头看过来,当看到他的时候,郁宛的眸中是静默的。   怪不得郁宛说,“大都城和郁府的所有人,罪大恶极死有余辜。愚昧、无知、愚蠢……”   战争和瘟疫竟被怪罪在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他们不是想要和平,他们只是在发泄着对世道的不满,发泄着他们自己的恐惧。   乔语卿只觉心都是发凉的。   但他刚迈出一步,眼前的场景就又一次瞬间模糊。   眨了眨眼,他竟然出现在了郁府的院子里。   是郁宛……   他现在确定了,鬼打墙肯定是郁宛操控的。   郁宛不让他插手,只让他置身事外默默的看着。   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受难?   乔语卿在郁府从天亮等到天黑。   “扑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郁宛鲜血淋漓地倒在院门口。   他上前终于抱住了郁宛:“别再继续了好不好,让一切都恢复本来的样子吧,你不需要受这种罪……”   你明明一直都不需要…… 第二十五章 被蛇群强制占有🚗   郁宛抬眸看向他,却没有出声。   “我带你离开好不好……”乔语卿低声说道。   “不……”郁宛叹了口气,他无力地吞咽了一下,“别费力了,我出不去。我今天看到了,你也被那股力量控制了。”   乔语卿一愣:“那股力量?”   这里的郁宛并不知情?   “我感觉很奇怪,我想逃,但总是遇到怪事,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控制着我,让我无法自主的踏出郁府一步……”郁宛喉咙沙哑地咳了一声,“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感觉你和我一样,是被它控制的,你知道它想做什么吗?”   乔语卿哑然,他张了张嘴,低声道:“我知道,我知道它想做什么,它想救我。”   他将自己知道的所有来龙去脉讲给失忆的郁宛听,告诉郁宛所发生的这一切。   “现在你都知道了,我求求你,想办法让这一切停下吧,我们会想出其他办法的,没必要非把你献上去受虐,何必呢……”   郁宛沉默片刻,开口道:“你不是说在街上买了红烧肉吗?我想吃。”   “我现在出去给你买热的。”乔语卿轻声。   “你别走。”郁宛叹了一声,阖上了眼睛,说了实话,“你离开了,我怕它不让你回来了。”   乔语卿一顿:“它?”   他不是给郁宛解释清楚了吗?   没有什么它,从头到尾都是郁宛自己搞的鬼。   郁宛:“我感受到了很强烈的,它的操控,一定有另一个我在操控这一切。它不会乐于看到你和我在一起的,就像我也不想有一天看到你和它在一起一样。”   乔语卿怔住了,如果有另一个郁宛……   他不敢想象,郁宛是不是将自己的一部分分裂出来当做牺牲品。   郁宛:“陪陪我吧,趁它还没将你和我分开……”   沉默片刻,乔语卿垂下头。   屋子里没有床,木板和草堆是他们唯一能睡的地方。   郁宛一身的伤,却没有任何的药可以用。   也许是他的眼神过于哀伤,郁宛安慰道:“放心,我死不了,伤口会恢复的很快。”   乔语卿没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对郁宛说。   也许不是死不了,而是还没到死的时候,在时候到了的那一刻,他面前的这个郁宛就会作为被抛弃的一部分被牺牲掉。   那样对面前的这个郁宛来说太残忍了。   面前的这个郁宛没有记忆,对这世界的唯一记忆就是折磨和痛苦,他无法想象到,当对方知道自己是被抛弃牺牲的那一部分时,会有多么的心碎和绝望。   乔语卿默默地检查着郁宛身上的伤口。   这些人对付郁宛的办法和驱邪的办法是一样的,火烤、针刺,还有一些捆绑的勒痕。   这些伤口都已经开始结痂,确实像郁宛说的那样,伤口恢复的很快。   “都说自己才是最了解自己的,你知道怎么才能把这一切停下来吗?”乔语卿低声问道。   郁宛凝着乔语卿半晌,淡淡地问:“为什么要停下来?虽然我与它目前是分裂的,但我相信我自己做的选择。”   乔语卿愣住了,他千想万想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沉默片刻,他问:“你这么相信你自己?”   郁宛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是他我是我,分裂后的思维是独立的,其实我也不是相信他,我只是相信,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   看着明显在逃避的郁宛,乔语卿明白了。   郁宛不是不明白自己是牺牲品,他甚至是非常清楚自己是牺牲品的事实。   只是对方为了他,做出了和当初一样的选择,选择伤害自己来保全他。   乔语卿蹙眉:“你有的时候会犯病,做决定的你不一定是理智的……也许你做了错误的选择,但自己根本不知道!”   郁宛淡淡一笑:“可你说了,我是为了救你。”   乔语卿张了张嘴,双眸浮上了娇弱的殷红,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郁宛垂眸轻嗤了一声:“遇到你之前,我心里全都是恨意和戒备,我不明白它为什么要折磨我针对我,我想逃离也想复仇,我想把它揪出来,将我所遭受的一切都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他翘了翘嘴角:“可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了。”   满是伤疤的手抬起来抚上乔语卿的后颈。   乔语卿一动不动的任由那粗糙的手掌划过他的皮肤。   郁宛顺着他的耳朵抚摸下来,在脸颊处轻轻摩擦:“我不知道我以前有多爱你,但现在我很喜欢你,如果这一切都是为了能让你活下来,那我心甘情愿,我不想让你消失。”   这一晚注定无眠。   郁宛已经睡着了,乔语卿淡漠地望着院子里的月光,只觉得发冷。   突然,袖子传来异动。   他垂眸一看,一条闪着光的蛇尾没入了他的袖子里。   条件反射地按住袖子,而后才想起来这是郁宛的分身,他几乎用了全部的意志力在克制自己不要乱动。   这是郁宛……   他身边的郁宛还在熟睡,袖子里的蛇在轻轻触碰着他的手臂。   果然还有另一个郁宛。   微微思索后,他将手伸进袖子里,一把抓住了那条蛇,柔软又诡异的触感让他一阵颤栗。   “嘶嘶”的声音忽然响起,乔语卿转头一看,角落里不知又从哪儿钻出来了一条蛇。   他一打眼就看得出来,绝对是郁宛。   郁宛的蛇和郁宛本人差不多,昂扬起上半身,一副傲娇的模样。   接着,“嘶嘶”的声音越来越多,蛇群从四周包围过来。   乔语卿下意识就想跑。   然而就在他迟疑的分毫之间,好几条蛇都钻进了他的衣服里。   乔语卿怔然地瞪大了眼:“出来!”   乔语卿扔了手里的蛇,可这时,一条小蛇趁乱钻了进去。   敏感的地方被冰凉的蛇躯触碰,乔语卿立刻缩起腿弓起了腰,娇软的神情覆上眉眼:“郁宛!”   话没说完,那条小蛇便缠住了他,还盘了好几圈,用蛇信轻轻扫着。   乔语卿整个人都发起了抖,双眸含泪楚楚可怜。   一条手腕粗的蛇闪着亮蓝色的鳞片从乔语卿身上滑过,将他的手腕捆绑在一起。   他用力扯了两下,那蛇竟然比绳子还结实,知道这是郁宛,他也不忍伤到对方。   不过就凭着郁宛犯病时那刀枪不入的体质,八成他也伤不到对方。   但这是什么恶趣味啊,当着另一个自己的面?!   身上的蛇越来越多,刁钻的往衣服里面钻去,他无法反抗地被触碰。   抬头的刹那,人型郁宛竟在他面前化为群蛇,四散着朝他扑过来!   “郁宛——”   话未说完,另一条手腕粗的火红蟒蛇从他唇边滑过,绕到后脑盘成一圈,蛇身挤开他的唇,将他的唇死死的堵住。   乔语卿面色殷红,衣衫凌乱,被群蛇束缚着纠缠着,玩弄着。   他被紧紧地缠缚着,快.感像是开水一样翻滚着,对蛇的恐惧让他的神经异常敏感,鳞片滑过皮肤的触感像是刀子亲吻着喉咙。   快.感与恐惧令他无法应对失去冷静。   目光所及的地方到处都是五彩斑斓的蛇,触碰到的感受到的都是冰冷亮滑的鳞片。   乔语卿磨蹭着地面,想要将蛇从身上蹭下去。   可艳丽的蛇群非但没有被蹭下去,反而像是一个冰凉柔软的肉垫子,将乔语卿从地面托起,蛇躯盘旋。   乔语卿拼命地摇头扭动身体,双腿被蛇束缚,身上的蛇如同附骨之疽一般。   “唔……”乔语卿趴在地面上缩着身子眼睛里溢出泪水。   他被蛇群覆盖,羞愤的神色中带有些许失神的迷眩。   突然,他瞪大了眼:“混蛋……呜……”   只是他嘴上骂着,却不再有任何的挣扎。   堵住他嘴的蛇移动着身子缠绕在他的脖颈上,轻吐蛇信在他耳朵上舔舐着。   他双眼迷离,随手捞起身边的蛇放在唇边亲吻,用唇一寸寸问过那冰凉的鳞片,艳丽的色彩。   蛇,到处都是蛇。   遍布了他身体的各处。   像是水一样与他融为一体。   无法承受的感受每一秒都在身体上绽放炸裂蔓延。   似乎整个世界都只剩他与郁宛的水乳.交融。   .   乔语卿醒来的时候全身有种散架的感觉,闷哼一声,他皱着眉睁开眼睛,入目的就是郁宛的脸。   此刻那张脸上阴沉恐怖,眸中泛着杀机。   见他醒来,郁宛哑着嗓子问:“他昨晚碰你了?”   乔语卿深吸一口气:“你不记得你自己昨晚做什么了?!”   郁宛阴鸷的双眸盯着乔语卿,冷声问:“我做什么了?”   “你直接幻化成蛇群,玩得不开心?嗯?”乔语卿挑眉,“这个牙印咬得不深是吗?这条荧光黄的蛇我记得清清楚楚,是你身体幻化的蛇群里出来的。”   郁宛看着那个结痂的牙印,怔愣了片刻。   “我后悔了。”   乔语卿一愣,抬眼看向郁宛。   郁宛整个人散发着低沉的气压,眼神泛着寒芒:“本来我觉得就算自己被牺牲,半个我救回来一个你,很划算。但我现在却觉得自己很蠢,既然一定要牺牲,为什么不能是他!” 第二十六章 自己吃自己的醋   郁宛越发激动:“为什么我没有和你一起快乐的记忆!为什么他可以有!为什么我不能是被留下来拥有你的那一个!”   “我要找回我的记忆,和他重新成为一体,我要重新拥有你。”   话音落下,郁宛吻上乔语卿的唇。   郁宛眸中翻滚着疯狂,像是不计一切的想要将面前这人留在他的怀中。   乔语卿猛地将眼睛闭上。   因为如果不闭上眼睛,他的眼睛里一定全都是得逞的笑意与被亲吻的满足。   他本来还想装作不理会郁宛一整天的,毕竟这家伙前不久那么一副可怜样,结果当晚就半逼迫半诱惑地强制了他,他寻思着他总该表现出一些态度吧?   ——如果郁宛没有又来诱惑他勾引他。   他们的动作越来越过火,既然昨晚郁宛没有记忆,今天再覆盖上新的记忆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突然,乔语卿耳边响起“嘶嘶”的声音,郁宛像是被电了一样抽身离去。   他睁眼去看,一条通体黑亮的蛇咬在郁宛的手臂上,隔着衣衫都透出了点点的殷红。   郁宛眸子里闪着凶戾的光芒,大手一扯,不管不顾地将那条蛇扯下来,双手一攥就要将蛇活活扯断。   “哎!”乔语卿立刻起身,他没有丝毫迟疑地将那条蛇从郁宛手中抢救到自己怀里,“你这是做什么,自残?”   那条蛇在乔语卿怀里转了一圈,最后缠在了乔语卿的腰上,将乔语卿被扯散的衣服重新拢在一起。   蛇头对着郁宛,大有郁宛敢伸手它就还敢咬的架势。   郁宛瞪着那条蛇,像是瞪着奸夫一样,一声不吭地用眼神凌迟着那条蛇。   “看什么,看来看去那也是你自己。”乔语卿心累地说。   怎么这家伙还能自己吃自己的醋啊?   “蛇羹好吃。”郁宛完全不听劝的模样,还盯着那条蛇冷笑,“我给你做蛇羹吧,我能幻化出那么多的蛇,少个一条两条不要紧。”   乔语卿又想笑又想叹气。   乔语卿将自己腰上的蛇扯下来,捏着七寸拎在手里,将话题引回正轨:“这条蛇能不能让你从郁府出去?”   郁宛摇摇头,跟着起身:“不知道。”   “先试试看。”   乔语卿扯过郁宛的手往自己腰间一放:“你撑着我点,我有点用不上力。”   郁宛眸色一深,大手一揽,直接将乔语卿大半个重心都挪到自己身上,就差直接将他抱起来了。   乔语卿手里拎着的蛇无能狂怒地嘶嘶吐信。   他晃了晃手里的蛇:“你还敢出声,我还没找你算账!”   郁宛淡淡地添油加醋:“吃了吧,不差这一条。”   乔语卿:“……闭嘴。”   两个人相伴来到门前,刚往出跨一步,面前景色一花,两个人重新站在院子里。   郁宛淡定道:“既然没有用,还是吃了吧。”   乔语卿一脸糟心地表情瞥了郁宛一眼,将手里拎着的蛇往门外一扔:“既然没用,滚吧……”   郁宛还有些可惜:“怎么扔了,蛇羹很好吃的。”   “啧,跟我过来。”乔语卿扔了蛇不是没有原因的,那东西像是一双眼睛一样,他要带郁宛去个地方,而那个地方,不能让‘它’进去。   乔语卿带着郁宛来到后院,推开后院角落里的那扇房门。   指挥着郁宛干活,乔语卿最终带着郁宛来到放着电脑的小房间。   郁宛满目惊讶,乔语卿把郁宛按在座位上,打开电脑:“我这里有很多记录下来的画面,你看一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破局的线索之类的。”   说着,乔语卿随手点开了一个视频。   点得不凑巧,正好点开一个两个人在床上的影像。   而且还是他主动勾引郁宛,把郁宛用绳子绑在床头的画面。   乔语卿手一抖,面上瞬间泛起薄红,看似淡定地将影像关闭,实则耳根都红透了。   郁宛缓了两秒,握住乔语卿的手:“我要看刚才那个,那是我们吗?”   乔语卿冷酷地拍开郁宛的手,点开另一个视频:“看这个,那个视频没有什么参考意义。”   郁宛念念不忘,甚是可惜:“这么美好的记忆,我竟然没有……”   乔语卿真的很想捂住他的嘴。   郁宛对着电脑试了几下后道:“我会了。你坐着,我自己看就行。”   乔语卿也没和郁宛客气,毕竟他的身体是真的受不住,谁还记得他的娇弱人设啊?   不料郁宛一掌控了操作权,他又试着点开了刚才的那个视频。   乔语卿:……懂了。   “你快点看,如果你看完了发现了破局的线索,那我可以立刻和你玩一次这个,你看行不行?”乔语卿主动引诱道。   郁宛眼眸一亮,没说话,却加快了视频播放的速度。   乔语卿松了一口气,现在的郁宛真的就像是小孩子一样,非要给颗糖才肯听话。   不过听话的样子还真是让人觉得可爱。   确实是有点像……当时屏幕里的自己形容的那样了。   乔语卿笑了下,随后窝在椅子里昏昏沉沉不自觉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翻找东西的碰撞声吵醒。   椅子毕竟不是睡觉的地方,一觉醒来他的腰更加酸痛,皱着眉睁开眼睛看见郁宛在架子上翻找着什么。   “在找什么?”   郁宛头也不抬地说:“我在找那把枪。”   乔语卿转头去看,屏幕上是那把有着金色玫瑰装饰的手枪,画面定格在手枪打出子弹,红色粉末盖在黑雾之上的画面。   郁宛一边翻找一边说:“这把枪是你的,应该是被你放在这里了。”   “……那我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上次我看见这把枪是在我们卧室那张床的枕头下面,我没收起来,当时我以为那是你的枪。”   郁宛一顿,翻找的动作停下了,想了几秒,他道:“那这把枪一定是被我藏在了某个地方,毕竟枪能克制住我,我肯定会设法让它消失。”   乔语卿想了想,毫无头绪,而后想起藏枪的本人不就在他面前吗?   虽然不是本体,但思维应该是差不多的。   他问道:“你觉得如果是你,会把它藏在哪儿?”   沉默片刻。   郁宛开口:“地下。”   两个人重新回到卧室,郁宛拎着锄头就直接往下刨。   锄头忽“砰”的一声,碰到了一个异物。   郁宛把土拨开,一个金属箱子显露出来。   他掀开箱子,定睛一看,箱子里竟不止有枪和子弹。   乔语卿在影像里看到的、所有用来对付郁宛的东西,有用的没用的全都在这个箱子里。   郁宛看着那些东西想要伸手触碰,伸到一半他猛然想到什么,停住了。   “我不方便动这些,你看看都有什么吧。”   乔语卿于是蹲在箱子旁边把东西一样样往出掏,甚是迷惑:“八卦、铜铃、黄符……这些是做什么用的?”   郁宛淡淡道:“人皮鼓、招魂铃,应该是用来让我听话的。”   乔语卿:……怎么感觉有些不对?   像是养小鬼或者养僵尸一样,他还需要这些邪门歪道的东西让郁宛听话?   乔语卿想到一个可能,手不由自主的顿了一下。   郁宛每次犯病的时候,会不会根本就不是什么失去理智?   而是脱离了他的掌控,所以他才需要这些能令郁宛听话的东西重新确认对郁宛的掌控权?   简直细思极恐。   乔语卿因此又想起了郁宛最初的诞生——他只是研究所里的畸形人蛇罢了。   自己看他,可不是以看人的目光。   去到了另一个世界……   忽然就变成了情深不悔?   真的有可能吗?   郁宛不知道乔语卿想到了什么,只说道:“最关键是那把枪,那把枪应该可以打破它的限制。”   乔语卿掩下神思,随即翻找出来了枪和子弹。   郁宛也绕着这些东西转了一圈,最后从里面拿出一个面具戴在了脸上:“走吧。”   乔语卿疑惑道:“这面具有什么用?”   “可以隐藏气息。”郁宛说:“我在影像里看见你戴过,你戴上它后,我就找不到你在的方向了。”   .   两个人出门的瞬间,眼前景色一花,乔语卿立刻打出去一枪,瞬间一切恢复正常。   “果然……”   “我们出去吧。”   街上声音嘈杂,他们刚往外走了不远,接着便见一队送葬路过,洋洋洒洒的黄纸被风带起许多。   一张黄纸从乔语卿面前吹过,乔语卿突然恍惚了一下,仿佛看到了黄纸漫天,一座破败空城。   那些他不曾拥有的记忆忽然如潮水般灌溉而来。   那一瞬间他意识到,外界的那个郁宛再次插手了。   过于复杂的记忆让他骤然头晕,他往侧旁踉跄了两步,才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   “系统,都是真的吗?”乔语卿捂着额角低声问道。   “确实是这具身体原先的记忆。”   乔语卿意识到系统此话似别有含义,但郁宛还在自己身旁,乔语卿不敢转移太多注意力去细问。   可仅是短暂的瞬间,乔语卿也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郁宛有能力让他恢复记忆,为什么偏偏等到现在? 第二十七章 堕身蛇群中的欲望   不过,之前郁宛犹豫着迟迟不重启轮回,没有记忆时他不明白,现在倒是清楚了。   轮回的尽头是死亡,郁宛想要代替他,又想要陪伴他,势必要进行分裂,然后牺牲一部分。   可一个完整的人,又如何能分裂呢?   被牺牲的那部分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现在看着面前这个有血有肉情感满溢的郁宛,再想想那夜以蛇群姿态出现的另一个郁宛。   他不得不怀疑,此刻被抛弃被牺牲的这个郁宛,是“他”教会的那个有着人类情感的郁宛。   而被他召唤出来的,人不人蛇不蛇的那个郁宛,将会彻底脱离他的掌控。   这时,外面阳光迅速消失,白昼黑夜几个交替轮回。   似乎所有人都没发觉不对,面前的郁宛却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乔语卿更加肯定了心里的猜测,另一半郁宛已经察觉到了,他在加速这个世界,想让面前这个郁宛直接去死。   也是故意地让他痛苦。   如果真的成功了,失去所有情感与束缚的郁宛,乔语卿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的。   “宛宛,要是有一本会威胁到你的书,你会把它藏在哪里?”   记忆里,那本记录了他怎么将现世死去的郁宛重新召唤出来的书,也记载了被召唤者的弱点。   这时他才意识到,屏幕里见到的“自己”录制下来的那些影像,也未必实诚。   又或许那些话,其实是想给眼前的这个郁宛,而不是那个郁宛。   所以那一半的弱点是存在的。   郁宛看着乔语卿,想都不想便答道:“我会把它放在我自己的手里。”   乔语卿:……   哦豁,完蛋。   二人对视,目前的状况陷入了僵局。   乔语卿猛然起身:“快点回郁府,阵法在那里。”   跑出酒楼,外面又是几个日夜交替。   郁宛问道:“究竟怎么了?”   一旦把自己现有的记忆和猜测结合,乔语卿就有些冷静不下来:“我就说你的决定不一定清醒……现在你被分成了两个,一个好的一个坏的,坏的那个你想要对你赶尽杀绝,必须快点让你们恢复成同一个人!”   “那我们可以反杀他。”   “别逼我家暴你!”乔语卿咬牙,他真的很想把郁宛揍一顿,净给他整出那么多事来。   仗着自己是主神的灵魂碎片就无所顾忌是吧?   乔语卿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失去任何一部分的你都不会再完整,那个你虽然欠教训,但你们在一起才是我最完整的爱人!我已经恢复了全部的记忆,你要相信我,让一切都回归原点才是最好的办法!”   郁宛:“只留下好的我不是更好吗?”   乔语卿忍无可忍:“不好的那个你也是你!郁宛!”   郁宛被这句话撞得心头一跳,怔愣地看着前方的乔语卿。   两个人很快回到郁府,进入一个假山当中。   乔语卿四处看去,头疼道:“当初召唤你的阵法就在这里,怎么不见了……”   找了一圈,他都没找到,想了想,他一把将面前的郁宛拽过来:“和我做,我就不信他不出现!”   毕竟是一个能自己醋死自己的神经病啊,一个化蛇阻止,一个就能试图炖蛇羹。   当然了,他也有一点自己的小心思。   天为被地为床,两个人纠缠在一起。   被占有的那一刻,乔语卿眯着眼睛看着蓝天,双眸出现片刻的失神,然而另外半个郁宛始终没出现。   前不久不还恨不得咬死眼前的这个郁宛吗?   郁宛覆身上来凶狠的咬了一下他的唇,双眸中暗藏危险:“你在想他。”   乔语卿忍不住笑了,他抱着郁宛的脖颈:“如果他不出现,那我以后只想你,再也不想他……”   “他会出现。”郁宛侧头吻着乔语卿的脖颈,“他忍受不了,现在一定已经疯狂了。”   “唔,最好是……”   就在两个人沉沦情欲的时候,一声“嘶嘶”的声音响起。   乔语卿睁开沾染水光惺忪的眸,侧头看去,一条黑色的蛇摇摆着身躯,做攻击状蓄势待发。   终于来了。   乔语卿与那条蛇对视,咬着唇呻吟着。   周围的蛇越来越多,郁宛也注意到了,他抱住乔语卿的力气越来越紧,似乎只要他再用力一些,这人便会混入他的骨血。   突然,蛇群一拥而上,乔语卿身上的郁宛也骤然化身成蛇落入了蛇群。   乔语卿颤抖着,在汹涌的蛇群中绷起身子,又抱着色彩鲜艳的蛇群将自己蜷缩起来。   缓了几秒,乔语卿忍着身体上源源不断的酥麻快感,低头查看怀里的那些蛇。   他知道那蛇是纯黑色,可找了半晌,趴在蛇堆里都快要失去意识的乔语卿怎么都找不到那条纯黑色的蛇。   在快感蔓延到四肢百骸的时候,他脑中灵光一闪,将手伸到自己身后方,扯着那条正在作乱的蛇,拽了出来。   定睛一看,手中那条蛇黑得都发亮了。   这也说明郁宛在激情中异常兴奋。   乔语卿阴冷一笑:“很兴奋?”   他从一旁捞过地上一把已经生锈的刀,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黑蛇断成两截。   很快这条黑蛇化为了一小团黑雾。   乔语卿将手伸进黑雾里面掏了几下,手指碰到些许坚硬的物体,他抓住之后拿出来,果不其然是那本书!   蛇群开始混乱,一拥而上,却不再是贪恋乔语卿的身体,而是想将那本书抢回来。   要换做是恢复记忆之前,乔语卿怎么也得手忙脚乱一阵,可现在的他那是特别有和蛇缠斗的经验。   翻开书,他一边躲避着,一边一目十行看下去。   祭坛、邪阵、招魂……   外面的天色瞬间黑了下去,已经化为死域,没有时间没有生命,只有到处哭嚎的孤魂野鬼和黑暗中说不清是在收割着什么的凌厉疾风。   他口中低声念着咒语,咬破手指,高呼一声:“宛宛!出来!”   地面上的阵法瞬间显现,用来祭祀用的大朵尸身已经化为枯骨,就在阵法中央。   阵法显出一道光芒,所有蛇群化为黑雾,黑雾瞬间拉扯出一个人形,完整的郁宛站在了他的面前。   乔语卿打了个响指:“醒。”   郁宛睁开眼睛:“卿卿,抱歉……”   乔语卿没有立刻回应他,虽然他试着将两个郁宛融合了,但他并不确定是否真的那么成功,而且……   他先前用于控制郁宛的那些东西,以及他们最初的最初——研究所里的那一切,让他还是怀疑自己对郁宛的态度和感情,即使所谓记忆回来了。   记忆也可以自欺欺人。   “是该说抱歉。”乔语卿收回神思,冷笑了声,“你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会出现不是吗?不然你之前怎么会没有真正的重启轮回,你犹豫过,可你还是决定这么做了。”   郁宛眉宇间充斥了焦躁:“想要救你,只有这一个办法,我少一部分不要紧,有你在,我迟早可以变回原来的样子,可少了你……不,我会失控,我会疯的!”   乔语卿叹了口气,感觉身体传来一阵熟悉的疲惫,他道:“宛宛,别折腾了,把世界恢复正常吧,我累了。”   话音刚落,他便觉得一阵头晕,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炸响,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是郁宛那惊慌的目光。   .   乔语卿觉得自己刚沉入梦中,便立刻又醒了。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束。   他又被郁宛送进了“幻境”里——不知道是不是郁宛自觉掌控不了事态的发展,想要逃避。   好一段时间没进来,乔语卿几乎都忘了先前发展到了哪一步。   小人蛇巴巴地抬头望着他:“哥哥……?”   乔语卿微微一愣,想起了最开始放在实验台上的项目审批书,这些实验体,最后都是要处理的……   可看着眼前幼态的人设,乔语卿是真的举棋不定。   尤其是每次郁宛抱着他糯糯地喊“哥哥”时,谁下得去手?   他也知道自己最终没有下手。   看着郁宛此时仍纯真澄澈的暗红色眼瞳,乔语卿深吸了口气,心想不管怎样,自己都不会放弃他。   接下来几天,他们平淡如常地相处着,相比那个架空背景的任务世界,可实在轻松多了。   乔语卿权当自己来度假,反正他找不到离开的方式,似乎除了郁宛愿意。   小人蛇一如既往地很粘他,不得不说,孩子的心灵是最纯洁的,当一个孩子满心满眼都是你时,那种幸福感简直难以言喻。   只是郁宛和人类小孩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郁宛长得很快,一年未过,就已经是一个少年的模样了。   某一天,乔语卿给他清洗餐具时,手指一动,无意中竟发现了餐具上留有两个小孔。   蛇的牙……可不兴留啊。   乔语卿当时返回温室就要看郁宛的牙齿,虽然不明所以,但小人蛇还是乖乖张开了嘴。   他仔细一看,果然,郁宛粉嫩的上颚,两颗小小尖尖的利齿已不知何时冒了出来。   郁宛舔了舔那两颗尖牙,眼神懵懂:“……哥哥怎么了?” 第二十八章 蛇性多冷血荒淫   乔语卿一声不吭,去工具室拿了拔牙的工具过来。   将灯光调好,乔语卿转头对他道:“宛宛,张嘴,口腔留这种牙齿会伤到自己,我帮你把尖牙拔掉。”   做实验时为了防止打麻药的毒蛇猛然苏醒,乔语卿曾多次将它们的牙拔除。   不是第一回了。   可郁宛看了看乔语卿,二话不说立刻滑远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乔语卿手里的东西。   “……会很疼。”他小声说道。   “不疼,我会给你打麻药。”   打麻药对小孩子不好,但郁宛到底是人蛇,一点麻药碍不了事。   他于是又可怜兮兮地瞅着乔语卿:“不行,拔了牙漏风,会很丑。”   “……”   乔语卿面不改色地扯谎:“宛宛一直都很好看,缺了两颗牙而已,不会丑的。”   郁宛还是不动。   “宛宛要乖,乖的话,以后我每天给你带小零食。”   郁宛依旧目光警惕,反而离得更远了些。   眼见不成功,乔语卿还想继续开口诱哄他,可谁知郁宛一看乔语卿张嘴,就直接先声夺人:“哥哥不用劝我了,我不会同意的!”   “……”小家伙奶凶奶凶的,这幅叛逆态度多多少少让乔语卿意外。   郁宛眼瞳转了转,咬唇,又小心翼翼瞅乔语卿一眼:“哥哥怕我牙齿太尖利伤到自己,我自己……磨平就行了。”   乔语卿来了兴趣,抱着手臂:“说说看,你准备怎么磨平?”   还是小人蛇的郁宛,总不可能拿他来磨。   “……哥哥有磨牙的东西吗?”郁宛不确定地问。   “我有磨牙棒,但那是给猫科犬科动物牙痒时候用的,我不觉得这个派的上用场。”乔语卿说。   “……”郁宛低下头沉默不语。   乔语卿顿了顿,决定由着他:“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想通了再跟我说。”   也罢,现在的郁宛还不至于咬他,大不了晚些再拔。   出乎乔语卿意料,这两颗尖牙长到一定程度就没有再生长,外观看上去,只是比一般的犬齿要尖利些。   既然这样,乔语卿再也没过多理会。   只是,乔语卿虽然决定了不按原计划处理郁宛,但他知道人蛇的危害性——即使对方如今看似温良乖巧。   因此乔语卿向所长提交了加固研究所防御级别的申请,然而并不算意外的,这封申请犹如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信。   乔语卿循着自己应有的行为逻辑,主动开口向所长提了多次。   对方却始终只是打着哈哈,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地叫乔语卿放心,说就算是半只苍蝇,也飞不出研究所的铜墙铁壁。   乔语卿没有研究所的实权,所长如此态度,他也实在没辙。   反正他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   没有办法,加固研究所的计划便只能搁浅。   他继续若无其事地和郁宛相处了许久,因为拥有了记忆,可谓不出意外地发现郁宛更多的不对劲。   一岁的小人蛇,竟已然能徒手掰断实验室的钛合金门。   而与他恐怖如斯的体能相比肩的,是他让人难以置信、一日千里的成长速度。   一岁加七个月,他已是人类少年十六岁左右的模样。   漂亮稚气的白皙脸庞,精壮劲瘦的上半身,粗壮而亮泽的壮硕蛇尾,蜿蜒着能从温室门口一直延伸到最内的角落。   小小的温室再也容不下他,乔语卿于是决定将他安置到一个更为宽敞的房间内。   安置完后,乔语卿随口安抚了郁宛几句,让他随遇而安。   可乔语卿说完后,刚准备迈开腿离开,郁宛的蛇尾就勾住了乔语卿的腿。   乔语卿用了点力想掰开,他的蛇尾却依旧纹丝不动。   力气上乔语卿是无论如何也拼不过他的,只得无奈叹气:“宛宛,别闹,我要继续回去做实验了。”   他却始终不声不响,一双肌理分明的手臂缓缓环住了乔语卿的腰。   一阵电流滑过。   乔语卿脑海中没来由地想到了蛇类的阴冷。   少年却只将下巴轻轻地搁在乔语卿的肩上,清冷又磁性的嗓音低低地响起。   “哥哥留下来多陪陪我好吗,总是我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房间,也是会寂寞的……”   侧脸传来温凉的触感,郁宛轻轻地吻着乔语卿的脸:“哥哥今天多陪我一会可不可以?就一会儿。”   “宛宛乖,我今天确实抽不出时间。”   他的实验室里还有一只新生的科莫多巨蜥。   作为它的全权负责人,乔语卿等会必须去检测它的身体数据。   可谁知郁宛今天却格外的反常,一改往日乖巧的模样,不仅丝毫不理会乔语卿的话,蛇尾反倒越发放肆地缠上了乔语卿的腿。   乔语卿再次动了动腿想挣开,他却越来越强势,温凉的脸颊紧紧贴着乔语卿的。   “放开。”乔语卿无奈冷声道。   他的嗓音闷闷的:“可是我真的很想和哥哥在一起……”   “今天确实不行,改天我有时间了一定多陪陪你……”   乔语卿准备掰开他的手,他却像钳子一样依旧无动于衷。   “哥哥每次都这么说,可没有哪一次你有空了就过来的。”   “下次一定……”   “这句话你在一年内总共说了一百六十五遍。”郁宛眯了眯眼睛,直接打断乔语卿,“哥哥,敷衍我也得有个限度。”   “……”乔语卿无可奈何,开始转移矛盾,“……我说了这么多遍,你也可以反思一下你自己是不是过于粘人。”   郁宛确实懂得察言观色,眼看乔语卿态度坚决,他垂下了眼睫,又抱了乔语卿一会,才终于缓缓松开了手。   他定定地看着乔语卿:“那作为补偿,哥哥要答应我一个请求。”   郁宛从来没和乔语卿提什么要求,乔语卿不禁有些好奇:“什么请求?”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目光炽热,视线定格在了乔语卿的唇上,凤眸微眯,舌尖舔了舔殷红的唇。   模样看起来俊秀清冷的少年,无意识如此举动……竟有种说不出的勾人和魅惑。   乔语卿不禁微微一怔。   蛇性多荒淫无度,体内蛇类基因占比远高于人类的郁宛,是否也是……   他倒是不介意,只是一试着回忆,好像自认为完整的记忆也不是那么的完整。   郁宛微凉的鼻息喷洒在乔语卿的颈间:“哥哥,我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事。”   “上次,我看到一个男研究员和一个女研究员紧紧地抱成一团,刚开始我实在好奇他们在干什么。   “观察了他们好半天,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他们是在嘴对着嘴。”   郁宛眼眸深深地望着乔语卿:“哥哥你说,他们是在干什么?”   “……”乔语卿唇角微抽,昧着良心信口胡诌,“……没准是其中一个人缺氧,另一个在给他做人工呼吸……”   “不过他们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快活极了……”郁宛勾唇微笑,目光殷切,“我也想知道这究竟有什么好快活的,所以也想像他们那样……”   乔语卿垂眸看着郁宛,白皙的脸,殷红的唇,少年容颜如玉。   “宛宛,那是只有情侣和夫妻才做的事,我和你不是那样的关系。”乔语卿低声说道。   郁宛顿了顿,目光微动:“那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这问题倒把乔语卿给问住了。   乔语卿想了想,斟酌道:“你是我的孩子。”   “……”郁宛沉默了。   好一会儿,他又抬头看乔语卿,目光中隐约多了些乔语卿看不太懂的东西:“哥哥一直只把我当成孩子?”   “是。”其实也不是。   但对着眼前还是孩子的小人蛇,没必要明说。   不然岂不是他带歪对方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郁宛暗红色的眼眸深沉如漩涡,只一言不发地盯着乔语卿。   乔语卿看了看他的手臂,又道:“而且,你已不再是婴儿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动不动就亲我抱我了。”   郁宛长睫轻颤,下一秒双眸内就盛满了委屈。   “可这有什么不同,我不过是长大了一些而已。”   “哥哥这样说,是不是不喜欢我不想我和你接触了?”   怎么会——乔语卿险些脱口而出。   乔语卿将不合时宜的话语咽回去后,想伸手揉一揉他的发顶,却发现他已经不知不觉比自己还高了。   交流时,乔语卿也不自觉从俯视换成了对他的仰视。   电光火石,乔语卿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郁宛拥有人的思维,他却没有教过郁宛任何活着以外的知识。   没有知识的脑子是空茫的,蛇性又多冷血荒淫。   如果不加以正确的引导,乔语卿不敢想象再长大些的郁宛,若是本性释放会变成怎样。   这样想着,乔语卿就做出了一个、对他往后造成了无法预估的影响的决定——教郁宛学习。   乔语卿一直认为火上浇油是件无比愚蠢的事。   而现在的乔语卿却做了一件比之更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蠢事。   亲自给危险的猎人,递上了最为致命的武器……   对他虎视眈眈的人蛇,最终因此拥有了除了蛮力以外,最可怕的武器。 第二十九章 把他打晕绑回家里   乔语卿给了郁宛笔记本电脑和课本,并告诉他如何使用电脑进行自学。   郁宛开始时不情不愿地接过,可学了几天就开始专心了起来。   一直到后来,乔语卿几次给他送来饭菜,他也只光顾着学习。   他的注意力被分走,也没再像从前那样粘乔语卿了。   这实在很出乎乔语卿的意料。   就这样过了许久。   实验室依旧忙忙碌碌,乔语卿做实验,郁宛学习。   只是学了一阵后的郁宛,不知是不是乔语卿的错觉,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却越来越奇怪。   可每当乔语卿察觉,仔细去看他的眼睛时,又只看到一片澄澈的暗红色眼眸。   尤其是有几次乔语卿来给他补习时,他抬起眼看了乔语卿一眼,若无其事地动了动手指,电脑画面上有的只是今天刚上的课程。   乔语卿本想继续观察几天,但实在不巧,实验室里一直安安分分的科莫多巨蜥,出人意料地闹出了新情况。   一切正常的体测数据,竟突然间就乱了套。   原本吃好睡好的巨蜥,现在却天天倒在温室内食不下咽,气息奄奄。   如果不立刻想办法解决,以往花费在它身上的心血和都将一律作废,为数不多的科莫多巨蜥也将彻底在这个世界上绝迹。   昏天暗地地做实验做到焦头烂额,乔语卿也实在无暇再顾及他。   以至于有一天乔语卿刚给他抽查过作业,郁宛突然这样问乔语卿:“哥哥,你真的喜欢我吗?”   他认真看着乔语卿,眼神专注,似乎是在仔细端详乔语卿的表情。   心中记挂着巨蜥那一串串乱了套的数据检测,乔语卿只随口敷衍地应他:“嗯。”   他又深深地看着乔语卿:“有的病毒真的有那么可怕,真的那么不可战胜吗?”   “是的。”   某种新病毒的产生,是他们研究所走上研究畸形生物的路子的一个导火索,但此时此刻的乔语卿却忽略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他从没教过郁宛病毒等生物方面的知识,给的课本更不存在揠苗助长的方面,郁宛又是如何开口提到了病毒?   只是当时乔语卿并没想太多,低头看了看表,预测到巨蜥的最新检测结果也该出来了,就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去忙实验了。   郁宛也没像往常那样粘乔语卿,只静静的看着乔语卿离开。   他不声不吭地关上了电脑,最后什么也没再问。   .   只是往往祸不单行,实验室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继科莫多巨蜥后,郁宛的体检报告也出了问题。   通过对他的身体数据检测,乔语卿突然发现了几种以前从未见识过的物质。   一时惊奇,乔语卿对这些物质又进行了仔仔细细的分析,可查遍了所有化学物质数据库,依旧无果。   对于这一发现,乔语卿很是震惊。   但顾及到郁宛的安危,乔语卿就算心头大骇,也不敢将这一发现告知所长和其他同事。   他们原本就不怎么容许郁宛的存在,一旦得知,必定会要求乔语卿立刻将郁宛安乐死。   而这些报告,本也是不能让郁宛看到的,可乔语卿实在说不清是不是自己忙昏了头,东西没收好,竟当真让郁宛给看到了。   郁宛突然叫了乔语卿一声:“哥哥……”   乔语卿望过去。   只见郁宛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看着乔语卿。   “等这个实验结束,我就没有利用价值了是吗?”   报告上虽然没写,但就研究所的视角,郁宛是人蛇,为了不耸人听闻,如果不将郁宛囚禁到死,那么最一劳永逸的办法——   “你们会处死我的是吗?”郁宛盘着蛇尾,淡淡道。   这问题乔语卿没法回答,他暂时给不了郁宛任何的承诺。   但他知道的是,在他拥有的记忆里,这件事即将趋于尽头。   只是自这日起,郁宛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转变。   乔语卿再次来到郁宛的房间外时,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郁宛只盘着尾巴待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冷眼看着乔语卿走近。   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粘乔语卿,甚至看乔语卿的眼神也不再澄澈和纯净。   偶尔目光深沉如墨到,连乔语卿也看不清了。   “哥哥,我知道你现在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只见郁宛暗红瑰丽的眼瞳一片漠然,殷红漂亮的唇噙着冰冷的笑。   “如果不是因为哥哥在这,一年前我就想彻底离开这里了。”   一瞬间,刚才还一片亮堂的实验室突然一片漆黑。   实验室暖气开的很足,乔语卿却只觉得浑身冰冷。   后颈一痛,随后就彻底陷入了昏迷。   昏过去的前一刻,郁宛接住乔语卿将乔语卿抱进怀里,迷迷糊糊间,乔语卿只听到他漠然的呢喃。   “其实我也不舍得对哥哥这么粗暴,可谁叫你这么惹我生气……”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   乔语卿置身的地方已经从原来的实验室,变成了一栋陌生的别墅。   那天实验室的灯全黑后,郁宛直接打昏了乔语卿。   后来可能是给乔语卿注射了什么药剂,一直让乔语卿昏迷了两天才缓慢醒了过来。   睡了两天,乔语卿头脑昏沉地推开房间的门,沿着宽敞的走廊摸索好了一阵,依旧不见郁宛的影子。   “宛宛?”乔语卿地对着房子不确定地喊着。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   “下楼,左拐,第二个房间。”   熟悉的声音响起,乔语卿顺着声源和提示往楼下走,瞥了一眼房间号,径直走了进去。   推开门,低调的黑灰色,布置极简,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整个房间透出几分莫名的清冷暗黑之色。   “哥哥,我在浴室里面。”郁宛的声音有些漠然。   听到浴室,乔语卿短暂地停了一下脚步,随后伸手推开了门。   和卧室一样,浴室也是低调的黑灰色。   一个宽大的浴池几乎占了一半的面积。   浴池内水汽朦胧,郁宛一张俊俏的脸因为热气的蒸腾,竟带上了几抹艳若桃李的妩媚。   但少年的妩媚,艳而不妖,媚而不俗。   他白皙优美的后背散漫地靠在池壁上,上半身的线条劲瘦漂亮,肌肉恰到好处的紧实饱满,充满了力量感。   这些时间忙于实验,乔语卿没什么心思关注郁宛,现在才发现完全长开的郁宛竟已经出落得如此惊艳。   虽然“出落”是形容漂亮女孩的词,但放在他的身上倒也显得十分合适。   “哥哥找我什么事?”郁宛神色淡淡,隔着雾气转头望着乔语卿,目光冷冽。   “……”说实在,这样目光让乔语卿有些难过失落。   乔语卿顿了顿,过了半天才想起找他的目的,连忙将心思从他的脸和上半身移开。   “……我想知道,实验室是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实验室怎么回事啊……”郁宛翘起唇角笑了笑,语不惊人死不休,“自然是我用病毒黑进了实验室的安全系统。”   乔语卿难以置信:“你什么时候掌握了当黑客的电脑技术?”   “哥哥难道忘了吗,你可是给了我电脑。”郁宛看着乔语卿,“从拿到那个东西的时候,我就在好奇为什么这种小小的板子能搜罗到各种各样的信息,几乎天南海北无所不包。   “都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我对它感兴趣,自然就下了一番功夫研究。”   “……”想起往日种种,乔语卿突然就觉得毛骨悚然,丝丝的凉意猛地蹿上心头……   “你是说,你在这短短时间内学会了电脑,而且从入门到精通,最后还一举破坏了研究所的防御系统成功完成了出逃?”   郁宛点了点头:“至于我为什么不让哥哥知道……”   他眸光闪了闪,眼底一片冷意:“我知道哥哥不喜欢我太聪明,保险起见,自然是不能让你发现。”   乔语卿突然想起他七个月大时给乔语卿做的智商测试,得分是一百二。   虽然一百二已算得上高智商,但依旧不足以完成如此逆天的操作。   “宛宛,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七个月时候的智商测试,是故意做了假?”   郁宛沉默了一阵:“是。”   “……”乔语卿直接倒抽了一口凉气。   乔语卿竟没想到,七个月大的孩子真的就有如此深沉似海的心机。   强悍如斯的体能,体内的莫名物质,以及不知道高到何种程度的智商……   乔语卿从没有哪一刻,对郁宛这么恐惧过。   “但如果我不作假,哥哥会放过我吗?”他眼神玩味。   “……”   他说的是事实,这个乔语卿无从辩驳。   如果知道他是这样腹黑狡猾的性子,乔语卿在最初就会换一种方式与他相处。   至于最后会发展成另外的什么样子,乔语卿无从得知。   不想在这里继续纠缠下去,乔语卿决定转移话题。   “那这栋房子呢,你又靠什么赚的钱买下了这里?”   “当程序员当黑客,帮一个老板设计游戏,做做开发,闲来无事再给一些公司设计个防火墙。”   乔语卿不解:“他们信得过你?”   “自然是得用点手段。我黑了那个公司老板的电脑,并威胁他只要他给我一份满意的工作,我就放过他放过他的公司。”   “所以,他们就算信不过我也没有办法。”郁宛笑道。   “我没做丧天害理的事,毕竟哥哥可是教过我,做人最基本的原则就是不能为了私欲侵害他人利益。”   ——即使他可能算不上人。   郁宛:“哥哥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有一直记在心里。”   “只是不知道在哥哥心里,我又算得了什么?” 第三十章 玩情趣还行,强制真不行   “哥哥原本研究的意思,不是要那些东西给我生孩子吗,我仔细想了想,还是哥哥亲自来比较合适。”   郁宛眸色幽暗,两手撑住浴池壁,水波漾开,缓缓站起身。   乔语卿一看他这动作似乎与往常不同,太阳穴突突跳。   心头一紧,连忙背过身去。   身后传来水波晃动的响声,以及郁宛轻轻的一声低笑。   “哥哥还真是聪明,竟然猜出我发生了什么变化。”   乔语卿只背过身一声不吭。   没过一会儿,脚步声传来,郁宛的气息渐渐靠近。   乔语卿索性直接闭上眼睛:“别过来,你衣服穿上了没有!”   “衣服嘛……”郁宛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真稀奇,以前哥哥怎么从来没提醒过我,让我穿件衣服?”   乔语卿急道:“那不一样!”   “哦?”他淡道,“哪不一样?”   “……”乔语卿有些生气,“……宛宛,你一定要我说出来难堪了,心头才好受是吗?”   郁宛的脚步声停下。   半晌,轻微的窸窣声传来:“我还以为哥哥时时刻刻都冷静自持呢,没想到这么禁不住逗。”   他再次靠近乔语卿,双臂环住乔语卿的腰,下巴轻轻地何在乔语卿的头顶,“哥哥,我成功化出双腿了,我现在离你又近了一大步。”   他又亲了亲乔语卿的耳骨,暧昧地在脖颈落下一吻。   蛇是冷血动物,郁宛的体温天生偏冷,可乔语卿却觉得他接触到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无比灼热。   这样的郁宛让乔语卿无比陌生。   浑身僵硬,乔语卿一动不动。   “哥哥之前说我们构造不同,现在在某种程度上,我们也算得上相同了。”   乔语卿自然知道他所说的不同,不是人类之间的不同,而是物种之间的不同。   睁开眼,果然就见郁宛健美的上半身,以及……两条修长笔直的腿。   乔语卿深吸一口气,稍稍冷静下来:“你什么时候能化出腿的?”   “以前不能,但前一段时间就能了。”   乔语卿愣住,“什么意思?你做了什么?”   郁宛顿了顿,双臂反而抱得乔语卿更紧,沐浴露淡淡的香气幽幽从他身上传来。   “这个以后再告诉哥哥,毕竟哥哥今天接收的信息实在太多了,怕你一时接受不了。”   他深深地望着乔语卿,最后一把将乔语卿打横抱起。   乔语卿生生吓了一跳,一边手忙脚乱去勾他的脖颈,一边还得小心翼翼顾及着不能把他的浴巾蹭掉了。   要是掉了,一切只会更加尴尬。   他却稳稳地抱着乔语卿,推开门往卧室走去。      想到他之前说要乔语卿生孩子的话,密密麻麻的恐慌爬上心头,乔语卿一阵头皮发麻。   乔语卿厉声:“宛宛,你要干什么?!”   他勾唇一笑,松开手将乔语卿放在床上,“就想让哥哥陪我睡个午觉,怎么,哥哥以为我想做什么?”   他在乔语卿身边躺下,再次将乔语卿捞进怀里,乔语卿的侧脸贴着他微凉的胸膛。   “果然,人腿还是没有蛇尾方便,蛇尾还能将哥哥整个缠住,人腿却什么都做不了。”   乔语卿微微一愣。   他又动了一下,侧脸贴上乔语卿的脸,彼此间呼吸可闻,乔语卿甚至能清晰地细数他根根浓密的睫毛。   “蛇天生热衷于将喜欢的东西牢牢占为己有,当然,我也不例外。”   “但是哥哥,我还想等你心甘情愿。”   “只是这个期限,我希望是在春天之前。”   现在正是二月初,距离四月繁殖期的到来还有差不多两个月时间。   乔语卿移开目光,低声祈求道:“宛宛,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我不会上报,但研究所也很快就会发现你消失了,你在这里,或者在我身边,都不安全……”   “我也不回研究所了,你就当,让我冷静一段时间……”   “放你离开,也放我离开吧……”   接着他就会努力跑远,然后郁宛会改头换面,以一个他认不出来的新模样,假意接近他。   重新走到他第一次进入幻境时的那个时间点。   郁宛当然不会轻易答应,乔语卿因此给出了许多有的没的承诺,还威逼利诱——更准确说来该是流泪撒娇示弱,从灵魂里就吃乔语卿这套的郁宛,最终还是妥协了。   这之后就仿佛重复的套路又走了数遍,而某个恍惚间,乔语卿生起过点别的怀疑——他真的只经历过他认知里的这几回吗?   但目前为止无从求证。   .   不知觉间,承诺的时间已从指间流逝。   在乔语卿数不清自己被迷晕了多少次后,郁宛总算又把他绑了回去。   又因为他溜得太久和太远,郁宛黑化了。   “宛宛……”乔语卿回过神来,衔着泪脆弱地唤道。   “哥哥,卿卿,两个月了。”   两个月的时间,郁宛这条人蛇俨然已经成年的模样。   蛇尾缠着乔语卿越来越紧,他见状不敢再火上浇油。   众所周知,他娇弱的身体真不是那么耐玩的。   要真玩没了,换身体可是很麻烦的。   冰凉的蛇信探入唇间,咸涩的泪水沿着脸颊滑下,从唇角渗入,吻冰冷而苦涩。   虽然很想直接应了郁宛,但上次的经历实在让他有点心理阴影,谁受得住刚一痛就没了?   于是他临门一脚的时候再找系统确认了一遍:“这次幻境不会再出问题了吧?”   系统:……   “宿主您随意。”   乔语卿放下心来,含着泪半推半就地应了。   郁宛的眼神彻底幽深了起来,殷红的唇勾起。   “卿卿,这可是你应允的……”   然而记吃不记打的乔语卿下一刻险些又骂出了声来。   “呜啊——”   两根是真的疼啊——   这果然不是人能轻易承受的,虽然这回没晕,也和晕了差不多了。   甚至某瞬间痛得他宁愿先晕过去。   清醒着岂不是堪比受刑?   果然,玩情趣还行,真的强上就是不行……   委屈,好痛。   即使后面渐渐习惯了,他还是因为先前的疼痛有了一定的心理阴影,起了别的感受也依旧觉着那疼痛如影随形。   这蛇,太狗了!   ……   乔语卿醒来的时候,往窗外一看,一片漆黑。   打开手机,看一眼时间,已经是第四天的晚上。   自从答应的那天后,乔语卿已经在房间里昏天暗地待了四天。   脑海中的画面一闪而过,羞耻感涌上心头。   乔语卿掀开被子起身,身上传来尖锐的痛感时,乔语卿才总算清醒了一点。   虽然对蛇类了解甚多,但真正轮到自己体会时,还是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忽然目光停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那里……   好像有一个针孔?   “卿卿……”一双手从身后抱了过来,郁宛的头枕在乔语卿的肩膀上,声音带着醒来不久的喑哑。   乔语卿动作一僵,一动不动。   “卿卿是我的了,真开心。”他吻了吻乔语卿的后颈。   扳过乔语卿的脸,又亲了乔语卿一口,“卿卿既然答应了我,是不是说明在你心里,我还是有些位置的呢?”   乔语卿只垂眸看着他放在乔语卿腰间的手,微微发愣。   乔语卿回过头,看着郁宛清冷但深情的眉眼。   还是没有回答。   他们就这么僵持不下,不见天日的时间甚至让乔语卿忘了具体时日。   清醒和昏迷交替着。   但那些清醒的日子里,乔语卿发现自己对郁宛的观感好像渐渐发生了改变。   不是源于他心底原先就对主神的爱意,而是一种……   一种奇怪的不协调感。   好像给他硬加上了些别的什么。   “宛宛……”   “研究所倒台了。”郁宛突然对他说。   乔语卿微微一愣,然后低声回道:“反正我们都离开那里很久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你说得对。”郁宛吻着他的眉眼,“已经没有谁会阻碍我们了。所以卿卿,没了别的顾忌,你真的还是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乔语卿正要回应,却不想系统竟突然出声插话:“宿主,剧情到了关键节点,待会儿你只需要当一个旁观者,不必插手。”   乔语卿想了想后面会发生的事——“你是要我看着他死?”   “是的。理论上,这里只是旧景重现,并不会导致目标再次死亡。但如果宿主您出手影响,后续情况难以预测。”系统说。   乔语卿深吸了一口气:“……好,我懂了。”   研究所倒台后,那些见不得光的实验一朝尽数暴露在群众之中,就算涉案人员基本都得到了惩罚,被送了进去,但众怒终究没那么好平息。   即使最初的最初,研究所打的是一个好的旗号。   但为了克服病毒而开始研究涉及人类基因的畸形动物,还越走越歪,没有人能接受。   虽然乔语卿已经离开了研究所许久,但他毕竟确实曾负责过人蛇的项目,纸包不住火,还是被人翻了出来。   终于还是出现了极端的民众,甚至找到了乔语卿和郁宛居住的地方,直接强行破门而入。   之前林祺跟他说过的,郁宛为了保护他而死,就是这个时候了。   非法持枪,一死一伤。   警察来到时已经迟了。   乔语卿抱着那失温的身体,没有出声,然而泛红的眼尾滑下了泪。 第三十一章 为爱人布设的阴毒圈套   郁宛在将他劫出研究所的时候,就已经把他们的项目信息清除得七七八八了。   后面那段昏天黑日的时间,郁宛更是把他们摘除得一干二净。   研究所那里剩下的,也只是乔语卿曾经作为研究员的身份。   却没想到最终还是遭遇了今日的意外。   乔语卿当时掉了几滴泪,情感上真真假假他自己也说不清——因为他知道对方没有真的死亡,只是旧事切实地又一次在眼前发生。   他以为事情在这里就算结束了,毕竟郁宛都不存在于这个幻境世界了。   结果他还是出不去,系统也吱吱呀呀说不出什么来。   “宿主啊那个……”   “你怎么越来越没用了。”乔语卿一整个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我出不去,岂不是任务就得卡死了?”   “好问题。”   乔语卿:?   “咳,……有一个关键物品,宿主可以从卧室的床头柜第二层找到目标的笔记本。”   乔语卿这才知道这条人蛇还背着他写日记。   ……   “都说蛇是不见天日的冷血爬行动物,昼伏夜出,恶魔一样阴暗而狠毒。   “说的一点没错,这确实就是我。   “我揭开在他面前的一切乖巧伪装,那才是完完整整的我……”   ……   “我体内百分之九十七的基因皆来源于蛇类,这就说明人性不足百分之三。   “甚至每天早上起来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他,我都万分恶劣地期望将他一同拉入地狱。   “我想让他臣服,想狠狠占有他,更想让他每一天都为我疯狂失神。   “但我也明白以他的性格,我这样肆无忌惮暴露本性的最终结果只有一个,适得其反。   “都说最好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作为一名优秀的猎人,就该让猎物一步步主动落入自己设计的圈套,然后……   “再也逃不掉。”   ……   “他的身体已经属于我,他的心却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毕竟谁会爱上自己的试验品呢?他那么理性的一个人更加不可能。   “他会爱上我,完全是我对他使用了些手段。   “他不会知道,从他给我电脑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藏在暗处为他织起了一张大网,只等着他一步步往里跳……   “他也不会知道,研究所的系统早在一年前就已经被我攻破,里面的一切数据都已被我尽收眼底。   “包括监控内,他在实验室里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他更不会知道,从我发情期到来的那天,他就已经完完全全入了套。   “我预判了他的表现。和他朝夕相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他不喜欢强迫,那我就装着为他着想,装着可怜装着倔强。   “低级的猎手才用蛮力强迫猎物,而高级的猎人从来就懂得如何攻破猎物的心理防线。   “那四天的纠缠,我在他恍恍惚惚的空挡,给他注射了自主研制的激素。   “有了这种激素,他就会对我产生恋爱的错觉,一旦感受到我的气息就抑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当然,只对我。   “我其实知道自己这样很不对劲,他教我的道德伦理更是已经完全被我背弃。   “但作为一只阴险的蛇类,我遏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和邪念。   “科学是个不太好定义的东西,好人用它造福人类,坏人也可以用它为所欲为。   “但我的所求,不过是和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光和希望长长久久。   “他的世界有太多东西。有实验室的友谊,有父母的疼爱和珍视,还有自然界的存亡和复苏。   “而我的世界,却只有他。   “他是我的一切,那么他的一切也必须完完整整属于我……”   ……   乔语卿立刻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   他记得,他那天醒来后看到自己的手臂上有个针孔。   而且后来还有一种奇怪的不协调感。   原来如此。   真是畸形的感情,畸形的关系。   乔语卿不住地感慨。   原本的他应当没有发现这本日记,便以为自己当真爱上了郁宛,于是后续又找了那些没有涉事的研究人员,重新开了一个进行了完全切割的新研究所。   他们做的都是正当的研究,除了乔语卿在暗里试着寻找复活郁宛的办法。   结果方法还没找到,他遇害了。   乔语卿:……   这个世界好像有亿点点危险,郁宛救了他一回,结果他还是死了。   然后后面的事,大概就是那些了。   至于为什么会失去记忆,其实是带着记忆的他授意的。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遇害可能是由于研究所内有内鬼,在发现自己能回来后,他就打算用失去记忆的自己作饵,等把内鬼钓出来后,再让郁宛把人解决了。   结果没想到郁宛用自己的能力让他失忆后,郁宛自己也出了问题。   更准确来说,应该是郁宛在他失忆后,暴露了自己真实的面目。   也让他发现了更多之前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分割了自己的轮回。   郁宛只是最终没忍住,才把他的记忆又还给了他。   不过这回遇害……   乔语卿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脱离了幻境,也没再回到郁宛的身边。   回到了现代的实时时间线。   郁宛总算放过他,肯陪他干正事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落点是哪里。   乔语卿立刻拨打了林祺的号码。   电话一通,他立刻问道:“距离我上次联系你过了多久?”   林祺:“已经四天……”   话没说完,他听见林祺惊声喊道。   “快!所有人立即撤出防护罩!玻璃破了!”   乔语卿蓦然怔愣,玻璃?   是他当初布置的能困住郁宛的玻璃破了?   他忙道:“发生了什么?你们快离那里远一点!”   林祺呼吸急促,听起来是在快跑当中:“你家那个发狂了,隔离室的死域开始沸腾,里面那个身体碎片在不断地膨胀,已经开始冲击隔离室了!怎么办!你快回来啊!”   “先别管它,快定位,来接我!见面再说。”   林祺:“原地等我!”   “再问你个事,你到底能不能管得住你家那个?”   乔语卿:“……直说吧,我家宛宛怎么了?”   林祺:“他炸了隔离室,而且追着我们跑,他现在……你见过那种像是末日一样的龙卷风吗?”   乔语卿倒抽一口凉气,只觉眼前一黑。   很好,原来他能脱离幻境不是郁宛想开了,是被他困在这边的碎片终于发疯了。   够讽刺的。   “他杀人了吗?”   手机里传出惊恐的叫声:“我不知道!他所过之处到处都是黑雾,完全看不见。”   死域……   郁宛不会是打算把这个世界全都变成死域吧?   “你们现在离我有多远?”   林祺:“在车上,刚跑出我操——!”   “林祺?林祺!”   手机里传来呼啸的风声,乔语卿对那声音太熟悉了,那是死域里才会有的声音。   地上瘫着的人呆呆地看着天边诡异的一幕,惊叹出声:“……那是什么?”   乔语卿手里握着手机,闻言立刻抬头看向天边。   无边无际的黑色,像是墨水侵染了世界,浓郁到遮盖了黑夜。   看着天边侵染的那抹黑,他仿佛看到了熟悉的死域。   “是真疯了……”   在乔语卿看来,那抹黑色弥散得极快。   下一秒便铺天盖地而来,狂猛凌厉的风冲击而过。   天地之间化为一片虚无,无数的孤魂野鬼在哀嚎。   那些本该湮灭的灵魂,在这一刻重新回归阳间。   无数的灵体从土地里爬了出来,在人间飞舞。   地上瘫着的那几个人瞬间没了动静。   乔语卿四下看去,天地黑暗,只剩自己。   “找到你了!”   不似人声的低吼响起。   黑雾中爬出许多许多的蛇,那些蛇清一色的发灰,缭绕着黑色的雾气。   “宛宛……”   乔语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蛇群一顿,齐刷刷地昂扬起身子。   下一刻蛇群便扑了上来,乔语卿被蛇群淹没。   彻底失去了意识……   .   乔语卿觉得自己做了个噩梦,他又回到了当年大都城的战乱和瘟疫当中。   无数的阴气聚集在郁府,无数的亡魂重现人间,到处都是一片混乱。   逃亡的年轻人和路边烧纸送葬的老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老叟抱着孩童的尸体蹒跚在街上,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就再也没起来。   四五十岁的大汉跪在一家十几口的尸体前,满脸麻木地绝望自尽。   黑色的亡魂裹挟着杀意,收割着生命。   死亡已不再是终点,人间成为地狱。   恍惚一瞬。   玉宇琼楼变成万盏灯火的高楼大厦。   青石马路变成车流穿梭的油柏高速。   高架桥纵横交错,车声人声成交织一片。   人行路上穿着时尚现代的青年男女嬉笑着挽手走过。   乔语卿站在天台之上,垂眸看去。   转瞬之间,人类成为白骨,黑色的阴魂从地底爬出。   惊慌的叫嚷与求救,还有刹车声撞击声连成一片。   世界重新洗牌,战乱再次爆发。   在一阵强光过后。   世界只剩死域,人类不复存在。   .   乔语卿猛地睁开双眼,恐惧依然萦绕在心头。   温暖的阳光笼罩着他,让他微微回神。   眨了眨眼,他的视线对焦上床头的台灯。   这是……他和郁宛的卧室?   郁宛睁开双眸,以往情绪淡薄的眸子此刻充斥着深不见底的阴鸷。 第三十二章 给你准备“惊喜”去了   “宛宛……”他试着唤了一声。   郁宛没有回应他,许久后才突然说道:“我有事要出门,别乱跑。”   好像是知道他恢复了记忆,演也不像之前那么演了,直接摊牌了。   问题只是乔语卿之前做的那些事,以及郁宛确实做过的那些事,他们的关系自始至终仍是畸形的过分。   乔语卿看着郁宛离开,心里惴惴不安,他先前看到的那个景象,现代世界真的没问题吗?   突然一阵清晰的唱戏声传来,乔语卿抬起双眸。   “生人囚困高墙院内;   吵吵嚷嚷只得苦悲;   几十载转眼一瞬;   哭嚎孤魂又添新愤……”   杂七杂八的事也该清理一下了。   出门后,乔语卿关好小厅的门,转身朝着戏声的方向寻去。   跟随着声音的方向,他来到了一个侧院。   侧院小而狭长,有一口专门取水用的深井。   一身红衣的大太太坐在井边,还是那样恐怖。   见到乔语卿后,唱戏声停了,大太太的双眸死死地盯着他。   乔语卿抿了抿唇,敛下心头郁宛予他的恐惧,搜寻了一下这个身体的旧日记忆,方语气淡淡:“既然没有失去记忆,不如让自己过得舒坦点。”   “以前你不一心只想着大老爷吗?现在他彻底成为你的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大太太什么都没说,只是甩了一下袖子,红色铺天盖地而来。   乔语卿闭了下眼睛,再次睁开,他换了个地方。   这是郁府专门管教人的院子,犯了错的、不听话的、想要打杀的,全都被关在这里。   在他和郁宛管理郁府的情况下,按理说这里应该已经被弃用了。   可现在这些屋子里面却有着声音,痛呼声、呼噜声,还有小声啜泣的声音。   谁敢私自启用这种地方?   郁宛吗?   乔语卿皱起眉头:“管事的呢!出来见我!”   这一嗓子没把管事的喊出来,倒是把屋子里的人给喊惊了。   “好像有人来了?”   “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好像是……乔语卿?”   乔语卿一惊,难以置信地看向那道门。   门内传来响动,似乎有人扒着门缝往外看。   “乔语卿!真的是乔语卿!”   乔语卿心里惊涛骇浪,迟疑地朝着那扇门走去:“……林祺?”   门被拽得咣咣作响,林祺哭嚎着:“呜乔语卿……快放我们出去吧,两天没吃饭了,要饿死了!”   乔语卿立刻将看守的下人叫了出来,道:“开门,把人放出来。”   看守的下人都是武夫,长得膀大腰圆,闻言却露出害怕的神色。   “不敢呀卿爷,这是宛爷亲自吩咐的,放出来小的们要挨罚的!”   乔语卿冷着脸:“怕宛爷罚,就不怕我罚?”   下人们苦着脸,纷纷跪在地上哀求。   乔语卿深吸一口气:“开门,不放他们出院子,我就在这等着你们宛爷回来。”   下人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惹,他们也只好起身拿出钥匙,将门打开。   屋内的人跌了出来,多到超出乔语卿想象。   林祺打头,剩下的全是大楼里面的研究员。   他晕过去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乔语卿皱眉:“你们怎么会被关在郁府?”   “郁府?这里是郁府?我们被卷进黑雾里,醒来就在这了。”   林祺哭丧着脸,看着自己手底下这些又饿又怕无精打采的研究员:“那窗户看着是玻璃,怎么砸都没用,差点以为要被饿死在这了。要不是刚才你来,我们都不知道这里还有活……”   这话没说完,他立刻就呛住了。   乔语卿一回头,看见下人静悄悄的跪了一地,额头紧紧地挨在地面上大气都不敢出。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郁宛,满身萦绕着黑雾,神色阴鸷地立在院中,黝黑发亮的蟒蛇从他的肩膀探出,阴毒的眼睛注视着院内的所有人。   自从他醒来之后,郁宛变得根本不掩自己的残酷狠辣。   “宛宛。”乔语卿直接出声叫了他。   怕是不会真的怕的,之前更多还是演给郁宛看。   郁宛沉着脸,优雅地缓缓抬起手……   乔语卿感受到郁宛的恶意,立刻上前抓住了郁宛的手臂:“宛宛,他们是我的朋友,你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吗?”   郁宛阴鸷的眼眸看着乔语卿,口中呢喃:“客人?”   林祺盯着这惊险的一幕,冷汗流下,小心翼翼地咽了下口水。   黑色的蟒蛇顺着手臂攀爬到乔语卿的身上,绕着腰腹缠了一圈又绕着脖颈缠了一圈,立着蛇头盯着乔语卿的侧脸,仿佛只要乔语卿回答的一个不如意,便会勒紧身躯。   “当然是客人。”乔语卿介绍道,“那是林祺,我特别好的朋友,以前很多次救过我的命。”   “是么。”郁宛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他们互相揣着明白装糊涂,乔语卿知道郁宛认识林祺,也知道郁宛看不惯自己身边的任何人,对林祺更是没有一点好意,只是担心他太生气,还不敢下过重的手。   乔语卿眨了眨眼,一点都听不出心虚:“一直没介绍你们认识是我的错,毕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没想到怎么和你说。”   闻言,郁宛的唇角并不友善地上挑了一下,目光重新看向林祺:“现在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以后常来常往。”   “这不行。”乔语卿一口否决,“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的职位很重要,不能在这里长待。”   郁宛挑眉:“远道而来,不多住几天吗?”   林祺疯狂摆手:“不了不了,太忙。”   郁宛沉吟片刻,道:“可惜了,那今夜住下,明天我让人送你们离开。”   林祺摇头:“不……”   郁宛脸色冷了下来,静静地凝着林祺,似乎对林祺一再驳他的面子而感觉到不耐。   林祺心里咯噔一下,话音一转,强笑道:“不……不回去了,那今晚就不回去了。”   乔语卿的眼神在郁宛身上转了两圈,他知道对付郁宛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顺毛摸,但是现在的郁宛让他有些无从下手。   这性格一变,可实在要命。   “让他们住后院吧,离我近点,明天送他们的时候我还能出去看看。”   郁宛撩起眼皮,不带任何笑意地勾了一下唇。   乔语卿顿时感觉毛骨悚然。   郁宛那双白玉一样的手伸了过来,在他的面颊上轻轻的蹭了一下,低声道:“你说了算。”   回了院子之后,郁宛便被乔语卿推去了浴房。   乔语卿顺手把身上的蛇扯下去,一起扔进了浴房,美名其曰让郁宛洗的彻底一点。   浴房门一关,乔语卿立刻跑向后院。   大家都站在后院等着乔语卿,乔语卿低声道:“跟我过来,只有一个地方处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外。”   到了门口,乔语卿愣住了,原身弄出来的的时间之外小屋呢?   别说时间之外小屋了,这面墙上连个门都没有。   心思一转,乔语卿明白了,险些没忍住脱口而出骂了一声。   但林祺还是发现了:“怎么了?”   “……因为特殊情况,上次带他来过一次,没想到竟然被他封上了。”   林祺深吸一口气:“那还有其他办法吗?要不我们半夜偷偷地连夜出城?”   乔语卿无奈:“这个世界现在就是他的地盘,我在这个世界把他召唤出来后,他早就不是当初的那条人蛇了……在他的地盘谈什么偷偷。”   林祺:“……那我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乔语卿忍不住笑了一声:“不至于,你们今晚挤一挤,尽量别有人落单,听见什么声音也别好奇心太强,忍到明天就送你们回去了。”   林祺挑眉:“能听见什么声音?”   乔语卿:“……就比如唱戏声,或者一些莫名其妙的说话声,或者有人敲门之类的,总之只要不是我,你们就当没听见没看见。”   林祺沉默了,乔语卿就一直生活在这种恐怖气氛之中吗?   那以前说自己有多幸福,都是强颜欢笑吗?   半晌,林祺一脸沉痛的拍了拍乔语卿的肩膀。   “兄弟,受苦了。”   乔语卿:……?   乔语卿回去的时候郁宛已经洗完澡了,正在廊檐下肃穆而立,静静地盯着天上那轮明月。   这个楚门的世界早已变成了郁宛的死域,而死域是没有月亮的,天上的那轮月亮是假的。   郁宛一向不会欣赏这种东西,现在站在这里,估计是在等他。   乔语卿观察着郁宛,默默走上前。   对方现在的侧脸看起来和以往他熟悉的那个郁宛没什么区别,带着些冷清与漠然。   但他知道,此时的郁宛已经释放出了内心的潘多拉魔盒。   郁宛转过头问道:“把他们都安排下了?”   乔语卿垂下眸,因为他在郁宛的眸子里看到了恶意。   “你今天干什么去了?吃饭了吗?”乔语卿问道。   郁宛拉起乔语卿的手,低声道:“还没吃,已经吩咐厨房上菜了,你陪我一起吃。”   乔语卿想说自己吃完了,一抬头与郁宛的眼神对上。   郁宛眼神有些晦涩之意,似乎在憋着什么坏主意。   乔语卿迟疑道:“……好。”   直到他看见饭厅里桌上的菜后,终于知道郁宛憋着什么坏主意了。   桌上有一半的菜是他不喜欢的,还有另一半是郁宛喜欢的。   郁宛率先给乔语卿夹了一片藕:“你爱吃的,多吃点。”   乔语卿:……   果然不出意外。   知道郁宛是故意找他麻烦,他叹了一声,把这片藕塞进嘴里嚼了。   一直观察着乔语卿的郁宛看见这一幕,瞬间眯起眼睛,眼里泛着冷冽的寒意。   “不是不爱吃藕吗?怎么又吃了?”   乔语卿:……不是你让我吃的吗?   郁宛刚化形那阵,总是保持不住人的形态,不是头发变白了就是眼珠子变红了,要么就是身体其他地方出问题。   后来他发现郁宛的身体其实也是需要营养的,吃些普通的东西有助于郁宛稳定化形。   这才有了哄骗郁宛吃他不爱吃的东西的事情。   就这件事,他当时确实是好心,可惜现在的郁宛大概是分不出好坏的。   “你还没说,今天忙什么去了?”   郁宛忽然笑了:“给你准备惊喜去了。”   “惊喜?”   不知是谁说过,惊喜就是饿狼看见一只羊,结果羊的身后跟着一只对狼虎视眈眈的大老虎。   乔语卿不觉得会是什么好东西。   郁宛笑笑,将乔语卿的筷子拿了下来,道:“早点休息,明天就能看到我给你准备的惊喜了。” 第三十三章 被欲望主宰🚗   半夜,乔语卿忽听到细碎的声音,往声音处一看,吓了一跳。   林祺把白大褂脱了,穿着一身黑,趴在地上极小声的冲他发出声音。   “……他不在。”   “那你不早说!”林祺“嗖”的一下跳了起来,“你快看看这个!”   说着,林祺把手机递到乔语卿面前:“我本来以为没有死域做媒介,手机是不可能有信号的,但你走了之后我闲着没事就试了试,发现不止有信号,而且我联系上了周处长,说明了事情原委后,他给我发来了这个。”   林祺话中的周处长是他后来新建的研究所里,唯一一位还在外有其他任职的人员。   也是他们偶尔需要与上面联系时的桥梁。   手机里是乔语卿熟悉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此刻天空却缭绕着黑雾,孤魂野鬼发出呼啸声从车流间穿过,车流瞬间失控,撞在一起。   好在下一刻车上的人开门出来了,撞击场面虽然惨烈,但那些人却毫发未伤,只是受了很大的惊吓。   到处都是在逃跑的车流,喇叭声响成一片。   乔语卿:……   谁还记得主神分割灵魂下小世界,是为了维系小世界稳定的呢……   这——叫稳定?   总不能是他来了才导致崩坏成这样吧?   系统也没说他哪里出问题了啊。   林祺忧心道:“两边的时间流速好像变得一样了。”   “明天一早送你回去,这件事你就别掺和了。”   林祺哀嚎一声:“我还回哪儿?现在世界都一样了,还不如留在这里……”   乔语卿不置可否。   “如果你不回去,也把其他研究员先送回去,这里比那边更危险。”   林祺无奈地点了点头:“谁知道病毒还没出事,结果我们研究出来的一条人蛇,却差不多就把世界末日搞了出来啊……”   乔语卿也觉得这事很离奇。   “真的还有办法吗?”林祺问。   乔语卿略微思索后:“我要找一把枪,那把枪可以威胁到他,还没到完全无法挽回的地步……”   第二天林祺就去把其他研究员都送了回去,郁宛没有阻止,大概是觉得他们都翻不出什么水花来了。   却没想到林祺回来时,带来了另外一个人。   “周处?”乔语卿惊讶。   来人向他点头示意,低声应道:“现在的情况,已经没有人能置身事外了,我看下能不能来帮点忙,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   乔语卿也不禁感慨,谁能想到这个小世界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呢?   他于是将自己要找的东西又复述了一遍,还有那个存在于时间之外的空间。   而因为他还要应付郁宛,所以搜寻的事主要交给了林祺二人。   这天晚上郁宛回来时,还笑着对他说这事:“卿卿,很快,这个世界就都是我们的了。你喜欢这个惊喜吗?”   果然是惊喜啊,有惊无喜,乔语卿快被这个灵魂碎片气死了。   他就怕带走这个灵魂碎片后,他还得回来修复这个世界。   他这娇弱的身体,他容易吗!   他打不过郁宛,又实在气得牙痒痒,只好捞过肩上的蛇尾,咬了一口狠狠地磨了磨牙。   肩上的蛇瞬间直立起来。   郁宛蛇身人身本就一体,蛇身所感受到的一切,与人身所感受到的并无不同。   郁宛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变得可怕又危险,夹杂着风雨欲来的汹涌气势。   乔语卿对郁宛熟悉到什么程度呢,大概是郁宛一抬手,他就知道郁宛想要什么。   比如现在,他心道不好,立刻松开蛇尾后退:“你可别乱唔!”   他的胳膊被铁钳一样的大手抓住,一把拽了过去,身体瞬间失重。   对方覆身而上,压了过来。   吻来得凶狠,双唇微分,带着湿润。   乔语卿的衣服被扯乱,肩膀露了出来,那双唇连带着牙一起咬在了他的肩头上。   缀着玉石和精细刺绣的腰封被扯开,好几条蛇顺着那被扯开的一角,钻进了他的怀里,向内里攀爬而去。   乔语卿呼吸一窒,又瞬间急促起来:“宛宛……唔……”   缠绕在颈上的蛇用蛇尾钻进了他的嘴里,将他的嘴堵得满满的,除了哭泣一般的呻吟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水液顺着嘴角流下,将蛇躯染得黑亮。   乔语卿发出啜泣的声音,双眼蒙上水雾,脚尖都绷直了。   水渍声和啜泣声响了半晌。   乔语卿再也分不出多余的想法,只能任由欲望主宰。   蛇身在乔语卿身上爬了一圈,最后将乔语卿的双手缚到身后紧紧的缠住。   郁宛掐着乔语卿的脖颈,虔诚的舔吻那显露出来的锁骨,尖牙偶尔闪过,蠢蠢欲动地磨蹭着那脆弱的肌肤。   乔语卿受不住地哭泣,只觉得自己被碾压了一次又一次,没有丝毫保留。   郁宛的眸底是疯狂中掺着极端的兴奋,最终一同陷入这场无止境的缠绵当中。   温存之时,乔语卿咬着郁宛的耳朵,毫不掩饰地直言问道:“我那把枪放哪儿了……”   闻言,郁宛瞬间抬眸,气氛立刻静了下来。   枪是什么枪,两个人心知肚明。   那把有着玫瑰装饰,可以克制住郁宛的枪。   乔语卿故作轻松地笑道:“怎么?怕我用那把枪杀了你?”   郁宛眯起眸子,轻声道:“这可说不准。”   “杀你还需要用枪吗?”乔语卿起身坐到郁宛的腿上,笑吟吟的低声耳语,“想要杀你的话,我的机会可多着呢。”   说完,乔语卿轻轻地舔吻起郁宛的嘴角。   他侧头看到床边的桌上还摆着杯酒,伸手端起,仰头含在嘴里,再低头将酒渡给郁宛。   柔软湿润的舌在郁宛口中轻轻挑逗。   郁宛的喉结上下滑动,酒水咽下,口中除了酒香之外,还有醉人的柔软。   夜色浓重,换了一种缘由,他们又一次纠缠在了一起。   乔语卿在郁宛的怀里颤抖着,身上泥泞一片。   “唔……”   忽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大脑嗡鸣了许久,快感源源不断地敲打着灵魂。   最终还是昏迷了过去。   .   乔语卿早上醒来时浑身酸痛,郁宛已经不在身边,他刚一伸手,竟碰触到了一样坚硬的东西。   乔语卿一愣,迅速起身翻开枕头,只见枕头下面,放着一样熟悉的东西——那把有着玫瑰装饰的枪。   “看来美人计还是有点用……”   不过郁宛愿意把枪还给他,倒让他怀疑起了一些别的事。   一方面,郁宛好像黑化得恨不得控制这一整个世界,把后院的空间也给他封上了。   但另一方面,却又主动把这个代表弱点的武器还给了他。   就好像割裂了一般。   乔语卿怀疑,是不是他自己切开的两半,还并没有完全融合在一起?   只是大多数时间,没有正常感情的那一半把控着身体,于是局势被迫变成了如今恶劣的情况。   不得不说,两个世界,切割的两半灵魂,真的是给他把buff叠满了是吧?   或许也正是这个原因,这几天白天乔语卿都不见郁宛,估计就是那两半灵魂还在互相拉扯中。   他刚推开门,就见林祺匆忙地跑了进来:“找、找到了!”   “什么?”   林祺喘了几口气,才接着继续说道:“你说的那个地方虽然门没了,但我想着好端端一个空间,也总不能真凭空消失吧,所以我就跟周处直接暴力刨墙了,没想到还真给我们刨通了。”   乔语卿:……好有道理。   “郁宛现在不在,我们赶紧过去吧。”   通过被暴力破开的墙,弯腰进入通道,见到的果然还是那间四方小屋,还是那台熟悉的设备。   就是桌子边上多了一个箱子。   乔语卿径直来到箱子面前打开,箱子里面都是当初他从地下挖出来的那些东西。   所有能克制住郁宛的东西都在这里面。   他用手随意翻了一下,却发现少了两样,一个是书,还有一个是能掩盖住气息的面具。   那个面具是百年雷劈木制成,能掩盖住气息,也能让他从郁宛眼皮子下面脱身,让计划事半功倍。   可现在,面具和书都没了。   乔语卿皱了皱眉,为什么单单是这两样东西没了?   书没了可以理解,也许被郁宛藏在了别的地方……   可是面具呢?为什么郁宛要把面具藏起来?   所以真的是郁宛拿走的吗……   “你们一进来就是这样的吗?”乔语卿问。   林祺看了一圈,然后点了点头:“有什么不对吗?”   乔语卿迟疑了片刻后说道:“有东西不见了。”   “是什么,重要吗?”林祺问。   乔语卿留了点心眼,摇了摇头:“没事,不见就算了,其他东西都还在这。”   为了严谨起见,他还专门搜寻了一遍这个小屋内的空间,但是那两样东西确实没找到。   倒是找到了另外一个笔记本。   ——郁宛果然有写日记的习惯,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写给他看的,还专门放在这里。   “我以为我死在了卿卿的怀里,可我却还拥有着意识,或许唯一的变化只不过是‘我’不再是‘我’……”   “在那以后,我逝去的身体将一方荒地污染成了死域。”   “而在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我污染的死域已经筑造成了一个新的世界。”   “只是逝去身体非我所控,新的世界也不全为我所控。”   ……   “卿卿遇害后,我将他带到了这个新世界。”   “再引导他,让他认为是他令我重生。”   “只是没想到这个世界不全为我所控时,竟对外界藏着如此深重的恶意。”   “我的卿卿……”   “只有极致的恶意能压下这种恶,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彻底掌控这个世界……”   “为了爱你,我决定将自己割裂。” 第三十四章 有你在,便有春夏秋冬(4400+字)   至此,似乎所有的秘密都得到了解释。   所谓重生,也根本不存在偶然。   只不过先前太多条线牵在一起,他才没能理清。   除了那个内鬼还没找到,好像就都尘埃落定了。   “系统……”乔语卿微微笑着叫道。   系统装死。   乔语卿:?   “你到底还想不想我完成任务了?难道不是你们求我来的吗?”乔语卿气恼道。   “这种程度的作弊会被目标发现的……”系统弱弱地说道。   乔语卿已经忘了自己要这个系统的意义何在了。   真是比工具人还不如。   还好他本来也有怀疑对象,靠系统不如靠自己。   紧接着他就私下和林祺沟通,让林祺回去准备抓内鬼。   林祺本还担心郁宛的事,直到乔语卿向他再三保证,把内鬼解决,郁宛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以后,他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这里。   本以为还能再安生几天,乔语卿却没想到,这个晚上还没等他睡着,便听到了一阵突兀的声音。   那是他曾经常听的声音,人皮鼓、招魂铃,配上那把玫瑰枪,压制着陷入狂乱的郁宛,让翻腾的黑雾平静下来。   那箱东西果然被人拿了……   “宛宛。”乔语卿起身,推了推身边的郁宛。   郁宛呼吸平缓,像是陷入了沉睡。   乔语卿皱起眉:“宛宛?”   郁宛依旧没动静。   声音越来越近,乔语卿刚一起身,卧室的门突然无风自开。   屏风瞬间倒地,穿着黑袍带着面具的人出现在门口,一手人皮鼓一手招魂铃,口中念念有词。   乔语卿心觉事情很是不妙,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临近尾声,他绝对不能在这里功亏一篑。   于是他侧身直接破窗而出。   他骑上马目标明确地往城外而去,跨越两个世界的交界,便来到了研究大楼。   大楼内部灯火通明,数不清的人员在忙碌着。   乔语卿高声喊道:“林祺!”   林祺就在不远,闻言紧忙跑过来:“不是说明天晚上才有可能行动吗?怎么今晚……”   乔语卿头疼地按了按额角:“那人本事大着,宛宛都阴沟里翻船了。不说废话,我吩咐的事怎么样了?”   林祺:“还差收尾,而且这么多人得撤离。”   乔语卿看着忙的热火朝天的人,皱起眉:“……最多两个小时的时间,不能更多了。”   林祺:“一个半小时!”   “好。”   乔语卿转身又重新出了门,带着他从那个世界一起捎来的马。   如果不出意外,追着他的那人虽然跟丢了他,但应该很快就会意识到他去了哪里。   得带着人先绕个圈。   一个半小时之后,乔语卿重新引着黑袍人来到研究大楼。   大楼内此时已经是漆黑一片,整个布局都循着他的计划完成了改造,宽敞的大厅被分割成一个又一个连同着的走廊,楼梯也被改的错乱无序。   乔语卿按照脑中记下来的路线奔逃着。   过了许久,乔语卿终于来到了终点,一个亮着灯的圆形大厅。   乔语卿停下脚步,面色苍白,轻喘着气。   黑袍人踏入圆形大厅内,显然也是察觉到了。   黑袍人压着嗓子阴笑:“你在画阵,你以为我是那些东西?”   乔语卿转头看他:“所有出口都已经封死,你出不去了,整座大楼都是你的坟墓,摘下面具吧,周处。”   面具后面的瞳孔一缩:“你!”   乔语卿笑了笑:“我既然已经猜到了,而且我家宛宛也不在,没必要再戴着面具了吧。”   “在我遇害的时候,我就已经怀疑研究所里有内鬼。但我当时一直想不通,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至于现在……”   乔语卿望着外面那个黑雾弥漫的世界,俨然已不难猜测。   大抵是早早就发现了郁宛的问题,然后想借由他控制这个世界。   总有人无法抵抗权力的诱惑。   黑袍人沉默片刻,笑出了声,伸手摘下面具,将帽兜一同扯下来,周处那张熟悉的脸暴露在面前。   面上一副老好人笑呵呵的神态,只是眸中有着阴鸷和执念。   “恭喜你,猜对了。”   脚步声响起,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周处……”   乔语卿震惊地看向走出来的那个人:“林祺!?”   林祺红着眼睛:“周处,我真没想到……”   他哽咽道:“我一直拿您当榜样,您、您到底!到底是为什么!”   乔语卿目光凛冽地看着林祺:“这栋大楼都已经封死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祺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后看向乔语卿,苦笑道:“我知道,语卿,可我只想求个真相……”   林祺重新看向周处,质问道:“到底为什么?您那么好,是我心里最敬佩的人,我追着您的脚步,您说的每句话我都铭记于心,您说过,这世界上万事万物都是双刃剑,但自己可以选择是要面向正义还是邪恶,我从不敢忘!”   周处冷笑了一声:“是么,可惜你会错意了,我的意思是,邪恶本身,并不是错,弱肉强食,恶才能生存,正义善良不过是一个谎言,你还是太天真了。”   林祺绝望的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乔语卿无奈低叹。   按照原主的记忆,研究所里的每一个员工,估计最不会怀疑的就是这位周处。   只不过他不是原主,他只是一个理智的旁观者。   所以他能怀疑得毫不犹豫。   可惜林祺和他不同,大抵真的被真相伤到了。   “你这真的是,为了个真相,就连命都不要了……”乔语卿摇头轻叹,“有带着易燃的东西吗?”   林祺将一个实验记录的纸册递给了他。   周处骤然意识到乔语卿准备做什么:“你疯了吗!”   乔语卿不以为意地笑道:“又不是第一回死了,我是真没什么感觉了……不过,周处你不是吧?”   幸好这不是一个纯现代化的世界,乔语卿咬破指尖,喃喃了一句咒语,指尖鲜血顿时迸发出火焰,他手上拿着的纸册瞬间燃烧了起来。   没有纸册其实也行,反正本来就是在搞些玄乎的东西了。   只不过有助燃当然更快罢了。   周处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不、不!”   乔语卿一笑,将燃烧的纸册扔到地上,紧接着将更多的血液浇了上去。   刹那间,如同见了油一般,烈火骤起!   乔语卿看着手指上的火焰逐渐吞没整个手甚至顺着手臂向上吞噬,没有任何恐惧,平静地接受火焰的洗礼。   地上的火焰顺着血液一路燃烧,在大楼内部形成一个繁复的阵法。   整座研究大楼淹没在火焰当中,如同燃烧的篝火。   那火焰顺着那血液又一路燃烧到山上,远远望去,山上仿若有条火龙蜿蜒而上。   山上的大火顺着大都城一路蔓延到郁府。   郁宛在熊熊烈火中睁开眼睛,只一瞬间他便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动荡。   不过几秒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美人瞬间化为黑雾,整个世界都响起了那不似人声的怒吼。   “乔、语、卿!”   世界的黑雾在沸腾,似乎油锅里的章鱼一样,在不断的收缩翻滚。   震撼世界的声音依旧在响着。   “你想杀了我,你竟然真的想杀了我!”   “骗子!你是骗子!”   最后连同火焰一起消失的,是一声如泣如诉的低唤。   “卿卿……”   乔语卿在烈火中走向已经被火焰攀爬了一半的林祺身边。   林祺新奇的看着身上的火焰:“为什么不痛?”   “害怕吗?”   林祺洒脱一笑:“怕什么,左右不过一个死。”   乔语卿摇摇头:“你想得太好了,怕的是你死不了。”   林祺震惊的看着乔语卿。   乔语卿无奈笑道:“你当时不是问我怎么对付郁宛吗,其实我也没办法杀了他。”   “我只是制造了一个新的封闭阵法,以我自身为祭品,烧毁当初的那个阵法,让他脱离出来,再重新给他一个新的容身之处。”   “他会比以往更加强大,但我将成为他的囚笼,将他永远困在我的身边,无法逃脱,也相当于解除了对世界的威胁。”   “只不过……你不离开,就导致现在和我们一起了。我救不了你,死域当中所有一切,依旧是宛宛说了算。”   “我操?”林祺大惊,“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死不了不成问题,但是我他妈怕那蛇啊!”   乔语卿哭笑不得,下一秒整个人都被火焰吞没。   林祺惊呼一声,也被火焰吞了个干干净净。   全世界的人都见证了这场大火的消失。   世界重新迎来了光明。   震荡过后,似乎一切都与以往没有差别。   .   乔语卿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披着华丽的古典婚服。   郁宛之前诱导他画下的阵法被毁去,那些和阵法共存,数次轮回往复的东西自然也不存在了。   现在只有无数怨魂与郁宛在这个已经变回死域的楚门世界当中。   只要郁宛一念,这里所有怨魂都能解脱。   永远不能解脱的只有郁宛和他。   郁宛与他将互相捆绑,永为牢笼,直到他们不想存于这世间为止。   死域内阴森寒冷,乔语卿裹紧了婚服,庆幸婚服厚重,能挡风寒。   黑雾飘散着,死域内怨魂如利刃一般狂舞。   到处都充斥着一个缥缈的声音。   “他不要我了……他抛弃我了……他杀了我……”   乔语卿失笑,这是两半灵魂拉扯不过,最后真发疯了?   “宛宛。”他叫了声。   死域内有一瞬的静止,继而狂乱起来。   分不清男女老幼的声音嘈杂的响起。   “宛宛,我没抛弃你,没有不要你,我在这里。”   狂风骤起,乔语卿瞬间被黑雾裹挟。   一声叠着一声仿佛有无数人的声音在说着念着含着,充斥着耳膜。   “你还在……你来了……是活的……卿卿……我的卿卿……”   许多许多,失去理智的狂喜冲击着乔语卿,乔语卿捂住耳朵,在刺破耳膜的头痛中笑了出来。   “宛宛,我这么爱你,怎么舍得不要你。”   “真……真的?”   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形在乔语卿面前出现,那个一个黑色的影子,影子上浮现出无数人头,它们痛苦的哀嚎挣扎,想要挣脱那束缚着它们的身躯。   无数人一起开口:“卿卿,你真的爱我吗?”   乔语卿看着面前这个可以称作是异形的东西,语气自然:“当然爱。”   人头攒聚的异形蠕动着来到他的面前,想要将他裹入怀中。   “我也爱你,卿卿,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乔语卿一身红色婚服,敞开怀抱,主动迈步抱住面前的异形:“当然,永生永世,永不分离……”   片刻后,他声音轻柔地再次开口:“宛宛,我不想要世界,不想要很多,我只想要你,我们两个人像是以前那样不好吗?一座院子一双人,四季三餐风花雪月,不自在吗?”   “这里只有死域……”   乔语卿笑了笑:“只有死域又如何?你还在,死域就有风花雪月,有春夏秋冬。”   无数人的声嘶力竭划过耳膜。   “值得吗?”   乔语卿笑着应了。   刹那间,光芒乍现,黑暗褪去,显现出了建筑。   万点星辰,和光共舞。   极致的光芒过后,乔语卿重新看清的面前的一切。   还是熟悉的郁府、熟悉的院子。   郁宛站在他的对面,穿着那一身银丝的白袍,广袖如仙,清辉华贵。   “宛宛……”   耳边响起一阵好听的诵经声。   乔语卿看向声音来源,只见郁宛虔诚地仰望天空,展开双手,口中喃喃诵经,缓缓的跪在了地上。   熟悉的诵经声经过郁宛的口中,像是赋上了神灵的气息。   与此同时,万鬼哭嚎,空中升起无数扭曲的鬼魂。   它们向着光芒升起,没入光芒中化为星尘,撒向了人间。   随着无数鬼魂的消失,仿佛下起了星尘雨。   这世间美的竟然有些不真实。   在星尘雨的沐浴下,郁宛像是华丽的神祇,在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美到令人不敢亵渎。   直到一切平静,星光消失。   乔语卿如有所感:“都……解脱了吗?”   郁宛起身,像是终于释然:“我给了它们自由身,是留是走,都由它们自己做主。”   世界似乎都静了下来,只有鸟语花香,生命似乎变得很少很少了,没有丫鬟们打闹的声音,没有下人们急促的脚步,没有偶尔突然响起的一声呼喊,也没有嘈杂的烟火气。   是……都离开了吗?   可下一刻,郁宛带着他推开了郁府的门,突然扑面而来的嘈杂熙攘让乔语卿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街上依旧行人匆匆,人虽少了些许,但似乎还是那个热闹的大都城。   “他们……为你留了下来。”   “卿爷!你去哪啦!”宝珠和翠玉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然后两个小丫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乔语卿笑着接住了她们。   结束了。   .   记录者日志——   主神碎片,黑王蛇。   至小世界稳定时截停,黑王蛇已陷入沉睡。   经过综合计算,对小世界进行可控范围的干扰,为任务者“乔语卿”插入特殊角色,并对黑王蛇及限定范围内进行行为干扰与记忆插入。   小世界背景定位为现代,且应为任务全过程范围。   然,目标苏醒时出现不可知外界干扰,致使目标对任务者感情认知出现偏误。   为修正偏误,为目标赋予特殊能力,以之创造独立世界。   任务已顺利完成,主神碎片回收。   毕。 第一章 海神的新娘   “怎么这次还有个男娃娃,哪家送来的?”   粗哑的声音在乔语卿的耳边响起,他渐渐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封闭的箱子里面。   他此时手脚发软没有力气,只能闭眼听着交谈声。   “这、这不就少一个人了?”   “海神祭就要开始了,我们还能往哪找?”   乔语卿揉着发疼的额角,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异常的干痒,发不出声音来,只好默默叫了声系统:“现在是什么情况?”   “似乎是前两个世界的异常,这个世界也……”   乔语卿:……   他可算明白了,现在正常才是真的不正常是吧?   “说吧,你在我这里的账不缺这点了。”   乔语卿记得这系统一开始还是很靠谱的,实在弄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它忽然就变得抽风得好像中了病毒。   明明为了这个主次顺序第一的任务,他拿到的已经是主神空间目前最好的系统了。   不应该存在中病毒的可能。   没想到该抽风的始终都跑不掉。   “这个世界非二周目,但彼时为了维稳,该世界被划分成了内外两层。正常情况下内外世界互不相扰,但若要进入里世界,则必须在外层找到‘门’并打开它。”   “而目标为了两层世界的稳定,这回更是直接把自己切割了。”   “所以这次任务很明确,宿主需要收集两部分灵魂。”   “那么宿主需要注意的是,因里世界混沌程度过高,主神将灵魂碎片里负面的、罪恶的部分全部都留在了其中压制,所以你可能会见到……”   “比上个世界还要混乱邪恶的存在。”   乔语卿:?   这是什么新概念维稳??   嫌上个世界的郁宛想控制世界,把整个世界都弄成没有活人的死域还不够混乱邪恶??   累了,毁灭吧,爱咋咋地吧。   谈个恋爱把世界谈到快要毁灭,也只有他了吧?   乔语卿听完系统的话,真的连推开箱子门的想法都没了。   直到下一刻,他忽然听到外面的声音:“男娃娃没有用,也不知道哪家送来的,要不直接扔海里吧?”   乔语卿:??   第一次尝试开局没有遇到目标,还立刻就要死翘翘的局面。   这是不是不太对?   乔语卿深吸了口气,连忙伸手推开了一小条缝隙,光芒照射了进来,连带着一股水腥一起飘到了鼻尖。   他稍稍恢复了一些,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一如既往的细白娇嫩,他这个本来就娇气的身体,现在还负着不知道哪里来的伤,想从两个壮年男子手上脱身纯属白日做梦。   这时,他又听见拖箱子的两个男人交谈了起来。   “唉,也不知道这次海神祭祀能不能成功。”   “对啊,这都已经是第四次了,我们献了这么多女娃娃,你说海神咋就一个都选不中?要是再失败,也不知道咱们村会遭什么罪……”   与此同时,系统交给他的世界背景已全部传输完毕。   再结合外面两人的交谈内容,乔语卿基本弄明白了现状。   这是一个坐落在海边的偏远小山村,名为海渡村。   海渡村历来有着祭祀海神的习俗,每隔十年,村里都会献上一位“新娘”,让海神保佑海渡村未来十年的风调雨顺。   以前倒都是能顺顺利利地完成祭祀的,可今年不知怎么,竟举行了三次都失败了。   村里人都挺犯愁的——主要是连续三回的失败,让村里再没多的女娃娃能用来当这祭品新娘了。   所以他们这回只好从村外找人,却没想到从外面找来的人中竟混进了一个男的。   要知道,虽然他们最后只会献上一个新娘,可事实上每回都会先选出五个女孩,最后再在五个女孩里挑出海神最满意的新娘。   ——当然另外四个也不会留下来,都是“陪嫁丫鬟”。   过往都是五个女孩里挑一个的,哪有现在这种情况?   “海神是目标?”   “是的。”   这时,两人也带着装着乔语卿的箱子来到了海边。   海浪声声,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为了不开局就被淹死,乔语卿缓了口气便立刻揭棺而起,直接出声说道:“我知道你们祭祀为什么会失败。”   两个搬箱的人被吓了一跳,他们回过头,见乔语卿掀开了箱子的盖子,日光落在他的脸上,呈现出了玉石般的光泽。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俊秀漂亮的青年,都愣了一下。   其中一个个子较高的先反应了过来:“你知道什么?这里是海渡村,若是你胡言乱语,海神必定不会放过你的!”   乔语卿娇弱地咳了声后低声问道:“你们是不是每次挑选的新娘都是村里的少女?”   另一个人点了点头。   乔语卿看了眼海边的怒浪,接着低声嘀咕:“你们有没有想过,海神可能想换换口味,来个男新娘呢?”   没想到竟然真把那两个人唬住了。   “你们也来不及找人了吧?而且你们村上有规定只能让女子参加祭祀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少有接触外界的他们当真觉得乔语卿说的有道理,但又不敢自己做主,就把乔语卿给再次带了回去。   乔语卿没想到自己就说了那么几句话,身体就一阵酸一阵痛还一阵晕,仿佛下一刻就要直上天堂,都不用多费力气把他淹海里了。   “系统,怎么回事……”他有气无力地问道。   “根据数据分析——”系统微微停顿,“因进入里世界不仅需要目标为你打开‘门’,还要求宿主你在里世界拥有一副躯壳。所以……你的身体也进行了仅这个世界生效的切割。”   系统别的没学会,倒是把马后炮学会了是吧?   怪不得这身体虚得好像他被压在床上七天七夜了似的。   乔语卿又连续咳了好几声,听着那两个人把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又和村长复述了一遍。   完了,补充了一句:“村长,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这样,咱们也不用再找人了。”   村长动作顿了一顿,将乔语卿说得话来回思索了一番。   不得不说,确实有点道理。   再说,不能让男子参加也只是一直流传下来的习惯,并没有明文记载。   反正前面都已经失败三次了,这次也不一定成功,不如……试试。   村长下定了决心:“那就把人带上吧。”   乔语卿没想到这群人竟然能接连被他唬住,从这方面看来,实在也太“淳朴”了。   他被送进了一个类似于四合院的建筑,和另外四个姑娘分房居住。   乔语卿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神龛正对着门口,上面披着一层红布,不知道里面供奉的神明的模样。   应该就是海神了。   再往里,房内床上铺着一层龙凤呈祥的大红被子,喜庆到下一秒就结婚都毫无问题,与阴森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莫名联想起了上个世界的婚服。   都是假喜庆。   原本乔语卿没想睡,可他还是低估了这个身体的问题,迷迷糊糊地就昏了过去。   哗——   一阵风轻轻刮过,掀起了神龛上红布的一角,隐约可以看见神像的轮廓。   祂在审视着乔语卿。   审视着可能成为祂新娘的人。   一个披着白袍的男人忽然出现在床边,从背面看去身材颀长。   祂的双目被一条一指宽的红布蒙着,浑身散发着冰凉湿意,寒意刺骨。   “你是……我的新娘吗……”   晚安。   我的新娘。   .   昏睡过去的乔语卿并不知晓深夜发生的异常,转瞬便到了第二天早上。   村长将他以及另外四个姑娘带到了海边,然后去到了海边的一座小木屋前面。   木屋远离海渡村,孤零零的在一边,看起来建筑年岁久远,门和窗户都又低又矮。   从外看去,里头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有什么东西。   村长敲了敲门。   过了半响,门“吱嘎”一声自动打开,随后从中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   村长恭敬地说:“婆婆,是我。”   “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村长指了指站在后面的五人,说:“她们都是海神大人的候选新娘,还请婆婆教她们规矩。”   婆婆语气平淡:“哦……把她们留下吧。”   村长回过头,看了一眼天空示意:“等太阳到这里的时候,我就会来接你们。”   说完后,村长就独自离开了,留下了乔语卿和另外四个姑娘。   过了一会儿,便听见婆婆开口:“进来吧。”   她的脸上刺满了刺青,已看不清原来模样,手中拎着一盏油灯,边走边说道:“我是侍奉海神的人,历任海神的新娘都由我选出……你们跟我来吧。”   “祭祀海神,是一件非常庄重的事情,你们需要学会祈神舞,在海神祭上献给海神……”   她点亮了摆在角落的蜡烛。   一股烟雾冒出,整个房间终于亮堂了起来。   终于看到挂在眼前人台上的,是一件绝美的嫁衣。   嫁衣通体正红色的,用金线绣出了百鸟朝凤的花样,在灯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乔语卿好生一愣,这当真和郁宛给他的婚服如出一辙。 第二章 在欲望和杀戮中诞生的新神   嫁衣一旁还放着各种配饰,珠光宝气,令人眼花缭乱。   婆婆咧了咧嘴,露出了所剩无几的牙齿:“这是,海神新娘的嫁衣。”   “我会教你们祈神舞,祈神舞跳得最好的女子,会得到海神的垂怜。”   乔语卿:……?   女子?   不是,别那么武断啊!   婆婆慢慢地挪动到了角落,摸索了一下,用力一扯,后面随即出现了一整面的壁画。   乔语卿一看,上面的女子身穿嫁衣,一颦一笑、一回眸一扭身,端的是风情万种。   乔语卿:“……”   好像,确实不太行。   “你们就在这里学习祈神舞。”说完后,婆婆就直接退出了房间,“砰”得一声,房门紧紧合上,只将乔语卿和四个姑娘一同关在了房间里。   祈神舞,乔语卿可以学,但出于身体的限制,绝对做不到壁画中那样的程度。   某位主神不会真这么为难他吧?   就仿佛他惹了谁,记仇似的。   可那些世界,难道不都是某人在自作自受吗!   乔语卿没有和另外四个姑娘多搭话,虽事实残酷,但在他的视角看来,最终结果确实已定。   除此之外他能做的,大概只是不让这四个无辜女孩成为这场荒唐祭祀的牺牲品。   海渡村不管哪里都摆着一个神龛,这个房间也不意外,神龛放在角落里,照样被红布遮得严严实实的,面前摆放着新鲜的贡品。   他专门走到了角落里,对着神龛,看着壁画上的动作尝试了起来。   结果毫不出所料,刚连贯了四五个动作不过,他就被下一个下腰折腾得险些闪了腰。   一瞬的疼痛让他的眼角都湿润了,泪珠挂在眼睫上似落未落,好不柔弱。   他泪眼盈盈微微侧眸瞥过了神龛的方向,紧接着便觉着一阵染着水汽的风刮过,好像抚过了他的腰际,将他搀扶了起来。   “海神……”他娇弱地轻念了声。   那风离开他后,好像刮到了墙壁上。   就在这时,他余光突然瞥见了墙壁上有一处明显的不自然。   他摸索了一下,发现这竟是覆盖在墙壁上的一层纸,找到了粘合的缝隙之后,一用力就慢慢地揭了下来。   撕拉——   纸被揭了下来,出现在面前的是另一幅截然不同的壁画。   然年代久远,在氧化的作用下,已略微有点褪色。   乔语卿仔细看了过去,上面绘画得大概是海渡村的历史。   某年某月,一场不知名瘟疫席卷了海渡村。   为了不让瘟疫扩散开来,他们只能忍痛把染病的同伴投入海中。   就在这时,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出现了。   壁画上的表现非常的夸张。   白衣男子的四周环绕着祥云鸟雀,他从天而降,身后金光普照。   而下方面黄肌瘦的村民匍匐跪地,高呼“神明”。   壁画的下一幕,好像席卷的瘟疫已经结束,而村民的生活也变得富足了起来。   许是为了感谢,村民们自发地举行了祭祀典礼,献上祭品与村子里最美的女子,希望让白衣男子永远保佑海渡村的居民。   夜色中,女子身穿华丽的嫁衣,虔诚地走上祭台。   可白衣男子没有接受,祂微微转身,表示等天亮后就会离开。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如果是一个单纯的神明与子民的故事,这应该算是完美结束了。   但乔语卿出现在了这里,而且他还清楚这里有一个里世界,那么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   乔语卿伸手摸索了一下,发现后面的墙壁凹凸不平,似乎是被人铲了下来。   应该是有人不希望他人知道后续的故事。   不出意外,不是好事。   乔语卿正在看着壁画思索,系统忽然提醒了他一声。   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他直接把那张撕下来一半的纸给按了回去,将墙壁恢复了原样。   转过头,门被推开,身形佝偻的婆婆走了进来,正用阴冷的目光扫视着房间里的人。   目光缓缓落到了角落里的乔语卿身上。   乔语卿不慌不忙,冲婆婆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走到了一边。   等婆婆离开后,乔语卿还想要去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线索,只是看了一圈,并没有再发现别的壁画。   乔语卿于是趁着这个机会,找到了另外一个藏在更深处的房间。   他小心翼翼地巡视了一圈,确定房间里没有多余的旁人,才点亮门口的烛台,继续观察房间内的墙壁。   壁画是接着之前的内容的。   祭祀结束后,海渡村的村民不想要海神离开。   他们受够了瘟疫、贫穷与死亡,认为如果让海神离开了,他们就又要恢复以往的生活。   于是那边还在载歌载舞的祭祀,这边已悄然围成一团,在暗地里谋划。   具体计划是什么,乔语卿没有找到,但村民的目的很显然就是强留海神。   他继续往旁边看,那里写着一段话,然而因为损坏的缘故,只能勉强看出一部分内容。   遮其眼……   堕永夜……   佑平安……   就在这一瞬间,乔语卿突然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睁眼时,身边多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身着白衣,衣摆上绣着古老玄妙的花纹;以玉簪束发,清冷雅致。   只是双眼被一块红绸遮住,看不清模样。   乔语卿微微一愣,没有出声。   他假装没有看到男人,继续先前没有完成的祈神舞。   乔语卿这回没再失误,他一个下腰,勾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紧接着缓慢抬起了手。   手如灼灼莲花绽放。   在这一瞬间,在神明的面前,他好像看到了一些过去的画面。   血、火……   原本准备给神明的新娘见此计不成,似退而求其次,表示这些日子受神明照拂,即使不接受新娘,也请神明收下他们献上的贡品。   下方,摆放着的是猪牛羊等祭品,更多的,是人头。   人畜祭祀,是从周朝就流传下来的习俗。   海神在万千祈求下最终收下了这些所谓贡品,但由于神明生而纯净,人畜祭祀令祂沾染上了不该有的污浊,导致祂暂时失去了神力,只能暂缓离去的脚步。   可海渡村民的想法并不只是那么简单,贪婪令血腥与杀戮产生了。   海神死去了。   但也没有完全死去。   出现的是新的“海神”,神性与邪性相交织。   祂在欲望与杀戮中诞生,拥有截然不同的性格。   而如今十年一次的祭祀,则是其邪性最盛的时候。   只因拥有神性的神明会选择离去,于是贪婪的村民们为了自身利益,不断唤其邪性高涨。   当这一切结束,乔语卿猝然睁开了眼,也消耗完了这具柔弱躯壳的所有力气,他额发被汗水打湿,眼眶也泛着娇弱的红。   而海神——刚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白衣男子已经消失了,仿佛他的出现只是为了告知这些真相。   然而由于系统最开始的背景介绍,乔语卿却不免多想。   邪性的一面?   会不会是里世界里的那个灵魂被误打误撞地拉出来了?   这事好像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毕竟以系统的意思,里世界内的维稳方式类似于以暴制暴。   如果以暴制暴的一方被拉出来了,岂不是要大乱??   “是,也不完全是。”   系统又一次展现了废话文学的精髓,气得乔语卿牙痒痒直想揍它。   “但确实有关,也是里外世界的重要联系之一。”系统连忙补充道,“所以宿主可以通过成为祂的新娘,从而进入里世界。”   “哪个祂?”   原本的海神,还是被里世界主控的海神?   “里世界的灵魂可以带宿主进入里世界,但只有外层世界的灵魂会让宿主活着离开……”   乔语卿思考了一番这个问题,可……这难道不是一个自相矛盾的逻辑?   除非让他死着进入里世界,用孤魂野鬼的方式把里世界的目标带走——前提还得是里世界存在鬼怪一说,以及他死了真的能变鬼。   这不就是纯纯为难他么?   “也许……有可能,可以找一个平衡状态?”系统没有脑子地提议道。   “你说着容易,一个差池我就完蛋了!”乔语卿气得咳了好几声,“算了,真死了再说。”   .   祭祀典礼如期举行。   在外人看起来可能离谱,但于乔语卿而言相当理所当然的结果——新娘最终选中了他。   正红色的嫁衣衬得他皮肤白皙如雪,后摆拖在了地上,衣角用金线绣着百鸟朝凤,熠熠生辉。   夜晚。   海岸边上点燃了一处又一处的篝火,火光熊熊,犹如白昼。   村民们载歌载舞,洋溢的欢乐的气氛,但仔细看去,喜庆之下,却是平静的恐惧。   他们不敢想象再一次失败的后果。   他们害怕海神恢复神性,将永远地离开海渡村。   祭祀典礼的高潮便是献上海神的新娘,可当身穿嫁衣的乔语卿走上祭坛的时候,下方却是是全场安静。   乔语卿嫁衣似血,立于祭坛上,火光照映着他的脸颊,双目明亮清澈。   他垂下眼睫,纤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他抬手之间,肩膀上坠着的金银视物相互碰撞碰撞,发出清脆碎响。   叮铃——   重头戏开始了。 第三章 “宝贝,这回不会再让你跑掉了”   神明出现了。   祂立于海面之上,水汽升腾了上来,围绕在祂的身边,犹如真正的神明一般。   绑住双目的红绸一直随风飘动着。   乔语卿见到此情此景,想到前一天自己和系统的掰扯终于有了废话以外的结果——那段红绸。   虽然具体作用系统还是绝口不提,但这里透露一点,那里透露一点,到底还是拼凑出来了一点线索。   祂曾说天亮离去,后来被杀死后又被遮住了双眼,给祂营造了永夜的假象。   所以系统暗示乔语卿可以想办法扯掉那条红绸,至于最终会造成什么后果……   听天由命。   此时,祈神舞已经接近末端。   乔语卿向后下腰,双手如莲花绽放,身上的环佩叮当作响,犹如乐曲一般。   举行祭祀典礼的祭坛位于距离海岸约十米处,整体由木头搭建而成,连接处由红绸绑起,一看就是粗制滥造的工程。   忽然,也不知道海浪冲撞到了哪一处,祭坛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解体。   祭坛下方就是湍急的海流,若是解体,祭坛上的人绝无逃出生天的可能。   乔语卿等着海神一步一步地靠近他,他一身艳红嫁衣如有倾国倾城之相。   海神有可能拒绝任何人,但他笃信,除了他。   果不出所料。   在最后一个动作结束时,乔语卿顺势倾倒,径自倒入了神明的怀里。   接触到的那一瞬间,过往那些熟悉之感奔涌而来。   乔语卿眨着渐渐泛红的双眸,声音轻且柔地祈求道:“海神大人,带我离开吧……”   听到他的声音时,海神似乎愣了一瞬。   就在这个短暂的刹那,乔语卿蓦然抬手,屈指抓住了那条红绸。   神明似有所感,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红绸并没有绑地很紧,乔语卿用力一拽,便脱落了下来。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于是对于那转瞬即逝的变化看得异常清楚。   红绸刚拽下来时,那双眼是蕴着一团浓重黑雾的。   乍然间,黑雾尽散,只剩下一对蔚蓝如海、清澈见底的瞳眸。   仿佛清明和善。   神性似是短暂回归,压制住一直主控的邪性。   但乔语卿并不确定这能持续多长久,也并不确定何时能到达他需要的“平衡”状态。   海神突然移开了目光,望向了他们身后那片深海的方向。   骤然间,一片惊天巨浪从远方迅速袭来,顿时间宛若遮天蔽日,岸上原本还欣喜于祭祀将要成功的村民纷纷大惊失色。   尖叫,奔逃,却远不及海浪袭来的速度的百十分之一。   乔语卿也让这猝然的变故整得愣神了片刻,但意识回笼的刹那,他就瞬时觉察到了——   这些并不无辜的村民被夺去生命的瞬间,或许就是邪性复苏,并与神性趋于抗争平衡的瞬间。   也是他得以进入里世界的关键点!   趁神性还处于主控的阶段,乔语卿忙伸手扯了扯海神的衣角,轻声道:“那四个姑娘是被强迫掳来的……”   神明重新将目光落到他的身上,几秒过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时巨浪离他们只剩咫尺之间,乔语卿深吸了一口气,决定闭上眼睛赌一波,是死是活当真听天由命。   那一瞬,冰凉刺骨的海水毫不留情地砸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于海水之中沉浮。   该不会真就这样死了吧……   朦朦胧胧间,乔语卿想到。   他手中紧紧攥着那条红绸,几乎失去了意识,甚至在想,就这么结束或许也不错。   这任务谁爱做谁做!   他沉入了海底。   鲜红的嫁衣反而向上飘起,四周一片血红。   听说,溺死是最痛苦的一种死法。   乔语卿感觉到肺部的空气渐渐减少,涌上来一股灼烧般的痛苦,眼前一片黑暗。   就他在快要窒息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身后拥抱了上来。   乔语卿被唤醒了一点知觉,茫然地眯着眼。   然后,嘴唇就被一个比海水更冰冷的东西贴了。   一股新鲜的空气被渡了过来。   不、还不够……   在氧气的吸引下,乔语卿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抱住了那道身影。   神明好像发出了一声轻笑,搂住了乔语卿,将那个吻更加深了一些。   这是神明的恩赐。   世界的大门,在沉寂的深海中被打开了。   .   乔语卿陷入了一片黑暗,感觉到身体沉沉向下坠。   身体不知名的疲倦令他连双眼都难以支撑着睁开,接连尝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成功。   猝然间,满目刺眼的白色。   眼前摆放着许多透明的器皿,里面盛放着各式各样的液体。   乔语卿鼻翼微动,嗅到了股刺鼻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般,发出腥臭的气味。   他试着起身,却不知是否是因为眩晕,还没站稳就是一个踉跄,身边不知是谁忙扶了他一把:“没事吧?”   乔语卿这回站稳了,低声回道:“没事。”   他这才看清旁边人的样子,是个年轻男人,带着防护镜,穿着斯文的白大褂,瞧着模样像是个研究员。   研究员……   乔语卿一想到这个词就有点头疼。   他不会又在里世界干了什么相似的事情吧?   还没待他松一口气,乔语卿便忽然感觉眼前又是一阵眩晕。   “好像有什么声音……”   猝不及防的,脚下的地面开始摇晃,摆在实验台上的玻璃器皿“噼里啪啦”地炸开,崩落得满地都是。   于是乔语卿刚站起来没多久,又被迫跌倒了回去。   就在这个间隙,他看到了自己手中的记录本,上面草草写了几行字。   “7月X日,实验体001出现异动。”   “记录:实验体001擅长使用精神攻击,可依靠声音损毁人类意识。”   “9月X日,实验体001再次异动。”   “记录:一人精神崩溃,两人丧失意识。”   “10月X日,监测到实验体001即将清醒。”   “……”   后面的字迹已经看不清,只是有个词看着像是“魔鬼”二字。   身边的柜子轰然倒塌,乔语卿已无暇多看,只能匆匆将身体缩到了较为坚硬的桌子下沿角落。   与此同时,在他目光无法所及的远处,有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悄然按上了防护玻璃。   这只手没有半点血色,淡青的血管能被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指甲细而尖长,或许由于常年泡在营养液中,已显得发白。   他猛然把猩红的瞳孔抬起来,看向一个方向,唇角泛起古怪而喜悦的笑容。   “我的宝贝……”   他笑着病态地喃喃道。   “外面的世界不好吗?为什么要进来呢?”   “那这一回,不会再让你跑掉了……”   地面的震动持续了好一会儿,终于恢复平静时,房间里的人站起身来,形容多少都有点狼狈。   “怎么回事,我们实验室的防震等级应该已经是最高的了啊……”刚才扶了乔语卿一把的研究员小声嘀咕道。   他疑惑地挠头,然而始终没弄懂,就干脆放弃继续思考了。   一旁的乔语卿没有插话,但他几乎确信,一旦发生某些无法解释的异常,肯定和他的某个目标相关。   “得去检查一下有没有别的重要实验设施出现损坏,一起吗?”   乔语卿看向这个名叫罗源的研究员,想了想后还是摇头:“我先收拾一下这里。”   系统说里世界是混乱邪恶的,还是先不互相拖累的好。   罗源也没勉强,叮嘱了他几句,便和其他研究员一起出去了。   乔语卿独自站在这间房内,将方才手中拿着的记录本又仔细看了一遍。   本子里面的大部分内容已经被人撕去了,唯一剩下的,便是关于实验体001的。   “实验体001,具体信息不详,能力上限不详。”   从记录的字里行间来看,研究员所面对的并不太像是人,所怀着的心情也是战栗而恐惧的。   乔语卿光是看这些凌乱的笔触,都能看出写这话的人心中的畏惧。   也正常,主神的灵魂碎片好像就没有哪个是人的——生理上的人,就不谈精神状态了。   他将记录本收起来,独自向外面走去。   因为方才的震动,研究所内皆是一片狼藉。   乔语卿踩过满地的玻璃渣,将这里的布局记在了心里。   他刚才所在的房间,门牌上写的是4开头的数字。   而当他试图进入别的实验室时,又发现其中的一部分他都不具有权限。   这么看来,这回001应该就不是他整出来的杰作了吧?   在某个他能进入的实验室里,他发现了几件残破的白色外衣,被粗暴地堆在墙角的柜子里。   残破到这种地步,按理来说应该会被回收上去统一处理。   丢在这里不仅滋生细菌,也不符合一般实验室会有的规矩,很不合理。   乔语卿感到疑惑,摸索着查探了这几件衣服的口袋。   ……有异物。   薄薄的,像是一张卡。   他立刻将那张卡片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随即把此处恢复原状。   再回到他原本的实验室时,先前出去的研究员都已经回了来。   “有发现什么问题吗?”乔语卿问。   罗源摇了摇头:“很奇怪,好像就我们这个房间发生了震动,其他我们有权限进入的房间皆完好无损。” 第四章 触手、蛇瞳、鲛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乔语卿觉得,这要是和记录本上的实验体001无关,那才是见鬼了!   约莫半小时后,忽然听见走廊外有人的说话声。   不知道在忙碌着什么的他们被一起叫了出去。   出门后,乔语卿见到走廊上站着个中年模样的研究员,正一只手不耐烦地掐着表。   对方的目光从他们几个人身上掠过去,兀自训话:“那么慢,你们都在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这话,他看起来好像也毫不在意,仿佛真的只是为了骂他们两句泄泄愤。   泄完愤后,他终于开始说起正事:“有个实验体的数据需要你们记录,手脚利索点跟过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但看着对方一脸凶相,也没有谁敢开口说个“不”字。   于是只好跟上去。   他们穿过了狭窄的通道,领头人用他的门卡刷开了一个他们皆没有权限进入的房间。   里头的灯在亮着,那人侧过身来,催促道:“快点——”   众人瞳孔猛缩。   乔语卿听见身后有人猛地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气声,像是想要惊呼,却又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眼前是无数个足有两三米高的器皿,它们共同组成了一座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   器皿内均灌满了淡蓝的营养液,无数只强劲有力的触手随着水纹晃动,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淡灰色,能看清其上的一条条纹路。   它们肆意伸展着数不清的触手,甚至生着奇特的鱼鳍,边缘锋利尖锐,被裹在一层透明的膜里,整体像是被打碎之后随意拼凑起来的模样。   “我的天……”不知是谁低声喃喃,声音颤抖,“这些,这些东西……”   它们没有注意其他的人,只是沉默地注视着乔语卿,并随着他的走动扭转着巨大的头,眼睛里闪着晦涩的光。   乔语卿也跟着沉默了,觉得自己好像是来送命的炮灰。   “系统,不是这些东西吧?”他默默问道。   “这些都是里世界的混乱邪恶产物,不排除有受到目标影响的可能。但,目标……远比它们还混乱邪恶。”系统说道。   乔语卿:……   这话硬是把本来就沉默的乔语卿干得更沉默了。   接下来谁都没有再吭声,只有领着他们来的那个研究员开口说:“原本负责记录数据的人今天请事假了,所以今天让你们过来。”   简简单单的“请事假”三个字,却让看到眼前怪物的几人无端多想。   真的只是简单的事假吗?   显然说话的人完全不在意他们的想法,继续说道:“今天要做的是电击实验,你们过来,记录数据。”   他说完后就立刻打开了电闸,神色竟是异常地充斥着兴奋。   几乎在那一瞬间,器皿里的怪物开始猛烈地抽搐着战栗起来。   触手将厚重的防护玻璃打得噼啪作响,营养液被搅出了泡沫。   同时尖锐的嗡鸣骤然响起,在场的人顿时都觉着头疼欲裂,脸皱成了一团。   唯独那拉电闸的研究员恍若未闻,甚至愈发兴奋:“你们还不赶紧记录数据?!”   乔语卿捂着额角,痛苦地皱着眉。   他匆忙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几个研究员,得,一个个全吓傻了,一个靠谱的都没有!   还得要他这么个身娇体弱的出手。   乔语卿粗略地环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不远处实验台上的一个玻璃瓶上。   他艰难地撑着自己的身体走过去,那已经隐隐癫狂的研究员并没有理会他的动作,因此还算顺利地把玻璃瓶拿到了手里。   他盯着那人的后脑勺,将手里的玻璃瓶握得更紧了点。   霎然间,乔语卿将玻璃瓶高高举起,又猛地落下手,旋即准确无误地一瓶子敲破了那家伙的脑袋。   “哐啷——”   玻璃瓶破碎的清脆声响将那几个一起跟来的研究员也给敲醒了,他们看了眼器皿里的怪物,又看了眼被乔语卿敲破脑袋晕倒在地的人,最后才看向乔语卿。   一脸惊奇。   不是……   还能这样?   乔语卿扶着额头,连忙把电闸重新关上,那些怪物才总算停止尖叫。   可即使如此,他的脑袋现在还发着疼,没能散去,于是只能有气无力地对那些人说道:“别跟我扯什么上级,我看玻璃上都出现裂痕了,估计要不了多久里面的东西就能跑出来了,还不动手,让我等死呢?”   道理很实在,没人反驳他。   前面跟过来是因为这人是上级,而且一脸凶相,看起来不好惹。   可一当真的涉及性命,谁还管得了那么多?   乔语卿缓过来后,回头看器皿里的怪物,见它们已经不再挣扎,只是贴着玻璃沉默着向乔语卿的方向看,畸形的眼睛好像乖巧地眨着。   他试着将手掌贴在玻璃上,怪物慢腾腾将吸盘也贴过来,那眼睛盯着他猛看。   乔语卿研究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大概是类似于宠物将脑袋放在人手上的姿态。   这么想来,居然还有一点诡异的可爱。   虽然这些东西巨大且畸形。   罗源歇了会儿后,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东西实在瘆得慌,要不早些离开?”   乔语卿转念一想,自己的目的应该是找到存在于里世界的灵魂碎片,此地确实不必久留。   于是他点了点头,和几个研究员一起离开了这个房间。   这一进一出并没有间隔多久,仿佛……   仿佛他们就是为了来看一眼这个怪物,以及把一个人砸晕。   可还没等他们完全踏出房间,突然,一滴水滴到了乔语卿的手背上。   乔语卿忽脚步一顿,他抬头看了眼,天花板并不见额外的水渍,仿佛手背上的湿润只是他的错觉。   紧接着,他好似闻到了一股奇异的海腥味。   他蓦地回头,竟捕捉到一对猩红色的瞳孔一闪而逝。   只是眨眼的功夫却又再找不到了。   ……好像还有哪里不对。   ——人!   那被他砸倒在地的人不见了!   就连血迹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就像是,被谁擦掉了。   乔语卿神色微凝,只觉细思极恐。   他也不敢和其他研究员多说,毕竟那几个家伙刚看到那些怪物,都已经被吓傻了。   .   不知觉间天就已经黑了,然而研究所里的灯并没有全部打开,其中相当一部分地方都被笼罩在黑暗当中。   即使打开的几盏,也都雪白得直刺人眼,泛着冰冷的色调。   几人回到了宿舍。   乔语卿一路上倒是想明白了,归根结底还是只能靠他自己。   所以不会惊动到这些研究员的深更半夜,多少称得上是个好时间。   他找到了放在员工宿舍的手电筒,虽照亮的范围并不大,且光线朦胧,但在眼下场景已经足够。   要是太亮,恐怕还容易惹来麻烦。   他拿着手电筒,又摸了摸口袋里那一张卡片,确认装好后才悄悄打开了宿舍的门。   手电筒发出的光柱微微晃动,为避免惊动,他尽量将光聚集在地上。   白天找到的卡片果然是具有很高权限的门禁卡,他先前进不去的房间,这张门禁卡竟通通能打开。   他看到器皿中奇形怪状的各类生物,甚至有的拥有着蛇一样的竖瞳。   如若不是确定郁宛已经被他回收,他是真担心那偶尔发癫的蛇会来这继续捣乱。   乔语卿并不多理会这些生物,而是尝试翻找有关实验体001的线索。   他忽然在桌子的隔层里摸到了一个本子。   “什么……”   乔语卿将那本子抽出,一手拿着手电筒打光,另一只手开始慢慢翻页。   “……我们在一片如今已无法定位的深海海域发现了它。   “它的身长约三点五米,特别是尾部与利齿,具有极其强大的力量。   “我们动用了一切的资源和手段,仍是花费了整整半年的时间才最终将它带上了岸。   “很快,我们发现,它拥有超乎寻常的精神控制能力。如果能研究发掘这种能力……   “那必定是神迹……”   ……   乔语卿皱了皱眉,有种不太好的观感。   本子上的记录有限,他翻阅完后就继续往上层走去了。   他一步步向上,最终用这张门禁卡打开了最顶层的那扇门。   踏入的第一个感觉是高——天花板离地板的距离远比寻常的楼层要远,极其空旷。   他将手电筒向前抬起,一个他目前所见最大的器皿立在房间中央,一如既往地灌满营养液。   而这个器皿的高度,让乔语卿想起方才本子上写的那句话。   ——三点五米。   他轻轻唤了声:“实验体001?”   随着他这一句话,器皿中有水波晃荡起来,有什么在其中缓慢游动,流线型的尾巴甩动着。   在那水里,一双猩红的眼睛从阴暗显现,紧紧盯着他,好像在笑。   近些。   再近些……   刹那间,乔语卿感觉自己的神思不再属于自己,他无法控制自己地一点点走近。   再走近些……   透明玻璃的另一端,实验体001也轻盈地朝他靠近。   那海藻般蜷曲的长发,那矫健有力的、属于成年男性体魄的身型,无不显示着——   那是一条鲛人。 第五章 所有怪物都在窥伺他   实验体001将自己的面容凑近,苍白的脸上泛着一种古怪的笑意,乔语卿甚至从这笑中品味出了欣喜。   他的手指长而细削,指甲尖利,透着不正常的青紫。   他的脸贴上了玻璃,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对着冰凉的玻璃表面吐出了自己的舌尖。   乔语卿本没有看懂,片刻之后才倏然一惊。   这鲛人,是在隔着这一层玻璃亲他……   当对方真的在器皿中立直了身体后,乔语卿才知道三点五米究竟是怎样的概念。   在舒展全身的鲛人面前,乔语卿简直像个弱不禁风的孩童。   压迫感一涌而来。   他压抑着自己想要逃离的心理,抬头与鲛人对视。   那模样与身形,可当真是自然的鬼斧神工。   旋即,鲛人猛地俯冲下来,隔着这层玻璃径直凝视着他。   鲛人的睫毛浓密分明,底下的瞳孔却无比幽深,看多了甚至让人产出会溺毙在里头的错觉。   乔语卿的直觉告诉他,这鲛人的目光分明不怀好意,就像是捕猎者看着自己的食物。   罢了……   都混乱邪恶了,他还能期盼有什么好的开局呢?   好在鲛人并没有进攻他,只安安静静地凝望着。   他们没有沟通,乔语卿也没有着急和他建立联系。   为防止天崩开局,他还需要更多地了解这个实验体001。   作为单独囚困实验体001的实验室,这里应该也储存了不少相关的研究资料。   他于是匆匆在这一层实验室里搜寻了一圈,确实找到了很一部分。   但眼看着手电筒已经愈发黯淡,乔语卿没顾得上细看,直接揣进了怀里就飞快地离开了。   独留实验体001在这个开阔寂寥的空间,目光幽深地凝望着他远离的身影。   “我的宝贝……”   犹如深渊的吟唱。   .   浅歇了半宿,乔语卿一大早就被外头的嘈杂吵醒了。   他揉着朦胧的睡眼,打开宿舍门,准备出去问问怎么回事。   他往外一扫,一眼便看见罗源就站在人群中间,提高了声音:“大家先冷静,不要激动……”   乔语卿疑惑,没有贸然走近。   “……系统,有前情提要吗?”   现在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他明明只是睡了半宿不到,一觉醒来却已经错过了好几个重要情节——昨天怂成一团的几个人,今天怎么忽然闹起来了?   “宿主听完就知道了。”   乔语卿微微颔首,同时打量了一遍这几个理论上是他的“同事”的人。   不太对劲……   虽然前一天匆忙,没有认真观察,但这几个人当时给他的感觉,还是与这周遭的环境相融洽的。   可今天……   眼前的这几个人现在都不像研究员该有的模样——那些举手投足,那些由内而外散发的气质。   经历过上个世界的记忆灌输,乔语卿还是清楚研究员普遍拥有的典型特征的。   乔语卿抿了抿唇,暂且没有戳穿。   只能说不愧是混乱邪恶的里世界,身边目前为止好像就没有一件正常事。   “不这么做,出不去,咱们都得饿死在这儿!”   “那也比被它们吃了强!”   只见得两个拌嘴的人开始争执起来了,气到头上甚至试图动手。   罗源则在那充当和事佬,劝解间隙刚好看到乔语卿,干脆说道:“既然人也到齐了,不如我们投票吧。”   乔语卿见自己被发现了,这才缓步靠近了些许,出声问道:“投什么票?”   看罗源的样子,好像是以为他也是跟着一伙的。   罗源对他似乎确实不大设防,直白地跟他说这整个研究所都被锁死了,而他们几人要离开,正在找其他出路。   只是目前找到的唯一出路……   罗源无奈:“今天早上,小雅有一个发现,但是……”   他说的小雅,是这里唯一一个女研究员。   小雅随即接过了话头,淡淡道:“我发现了暗门。当然,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这样大的研究所,不可能只有一个门。”   “问题是,门在最下头。而且经过尝试,那个门已经废弃,按钮失灵。顶楼应该是有备用按钮,可备用按钮和控制实验体器皿开关的按钮混杂在一起了。”   乔语卿大概听明白了,这群人应该不是研究员,而当下的目标是逃离这座研究所。   “他们和我一样,都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们来自高维世界吗?”乔语卿问系统。   “这几人的原属世界与这个小世界仅是同位关系,宿主无需在意。”系统说,“毕竟在里世界,这些都只是常见的小问题。宿主只需要注重完成自己的任务就行。”   乔语卿不动声色地应了声:“但接触难以避免,为了我的任务顺利,还是尽早把他们送走的好。”   系统对此不置可否,反正这是乔语卿的任务,而且最重要的是——   主神宠他啊!   所以作为打工人的系统哪敢多说话。   小雅随后将拍摄到的资料展示给大家看,包括暗门的所处位置、备用开关按钮的记录等等。   资料中记载:“由于曾发生过实验体出逃的先例,研究所设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坏,故将备用开关设于七个开关之中,只有一个可以打开暗门。”   “其余六个,都将放出器皿中的所有实验体。”   等所有人都看完后,小雅继续说道:“正如大家所看到的,这是个概率游戏。控制的开关在顶层,想要按下,必须有人在最顶层手动操作。”   “但那样的话,一旦开错,便几乎不可能再从门中逃脱了。”   实验体们蜂拥而至,足以堵死顶层逃跑的路。   “我知道,有的人会想,不如老老实实在这儿找大门钥匙,”小雅说,“但是看昨天的情况……它们或许不用再过一两天,就可以随意活动了。”   “……”   一时陷入了僵持的死寂。   乔语卿作为一个旁观者,有一个疑惑:“这里是研究所,最不缺的就是工具,你们真的不能做一个可以远程操控的简易机关吗?”   为什么非得有人在顶楼?   这个思路一提出来,在场人都懵了。   “这不比一个个上去送人头有用?”乔语卿见他们沉默,又补了一刀。   半晌后,罗源才干巴巴道:“有道理。”   ——就是有道理得有点过头了。   很显然,他们都被固有的思路桎梏了思想,总觉得所有的困境都是恶意的,只有牺牲才能解决。   “他们这之前都经历了什么啊,这样子就像被洗脑了似的……”乔语卿对着系统嘀咕。   “宿主可以认为他们在进行一场真人死亡游戏。”系统解释道。   乔语卿吸了口气:“怪不得……”   工具当然不是现成的,还得他们想办法在各区域拆卸。   但至少找到了办法。   罗源提议,为了提高效率,最好分头行动寻找材料。   乔语卿倒是没意见,只要别拉着他瞎掺和。   可他倒是没想到,当他提出这个建议后,就被看成了顶梁柱一般的存在,根本找不到理由跑掉。   于是被认为是一伙的乔语卿,只好被迫跟着一起干这活了。   就是说,当一下苦力也不是不行。   但当看到小雅向自己走来,还主动提出组队的时候,乔语卿就觉得这事有点不妙了。   他若有所感地一回头,看到某个没有锁上门的实验室里,某只……某些实验体将自己紧紧贴在了玻璃上,成堆的眼睛朝着两人的方向一眨不眨。   触手纠缠在一起,缓慢地发出了声响。   紧接着,所有的实验体都轻微躁动了一下。   这动静并不大,在场几乎没人感觉得到,除了乔语卿。   乔语卿沉默:“……我和这些触手好像不熟吧?”   系统也跟着沉默了片刻,不确定地说道:“可能是目标对它们造成的影响太大了,连感情和占有欲都学了来……吧?”   这些混乱邪恶的产物,连它的数据分析都罢了工。   反正一分析就是一团糟。   跟它试图窥探主神的时候一模一样。   乔语卿:……   你赢了。   “一起走吧。”小雅主动提议道。   乔语卿心情复杂:“你确定吗?”   他现在很怀疑,受到影响的远不止这些触手,可能还有别的、更多的、数不清的……   到时候他怕不是成为活体人形吸怪机。   他自己倒是不怕死,就怕把人害了。   但小雅不知道这些事,更无从谈起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莫非你嫌我累赘?”   乔语卿摇了摇头,可思来想去还是没有说出真相,只叹了口气,任这女生随意了。   为加快速度,罗源的队伍包揽了上头几层,乔语卿和小雅负责一二层。   一路上,他都相当谨慎地和小雅保持了至少两米的安全距离,对方也没什么特别反应。   然而正当乔语卿以为可以就这么相安无事之时,小雅却一改先前的清淡人设,忽然拿着拆卸下来的材料向他邀功。   乔语卿险些被吓退了两步。   可他一想,对方毕竟是个姑娘,好像有点伤人了。   于是他象征性地嗯嗯两声,随口夸奖:“挺好。”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句话说出来后,室内的气温好像低了几度,冻得他微微打了个寒颤。 第六章 触手撒娇是很致命的   小雅忽然小声叫他:“哥……”   乔语卿:?   乔语卿这回终于没忍住后退了:“别这么叫我。”   别套近乎,真的会死!   这一下,气温果然下降得更明显了。   连楼上的罗源都情不自禁哆嗦了下,摸了摸胳膊上冒起来的一层鸡皮疙瘩,喃喃:“这研究所里的空调开的几度啊?”   小雅也怔了怔,不明白这温度怎么突然变了。   她还要和乔语卿说话,刚张开嘴,神色忽然凝滞住了——   她的瞳孔里,逐渐映出了一大片沉重的阴影,满怀恶意与窥探欲的眼睛闪烁着。   小雅的身体开始发颤:“后面!后面有东西出来了……”   乔语卿立刻回头,才发现实验体竟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表演现场逃逸。   所有的防护玻璃,竟在这一瞬间全都凭空消失了。   一个接一个的实验体缓慢地探出了巨大的触手,发出了滑腻的、咕咕唧唧的声响。   空中水雾似乎骤然增加了,水腥味也随之变浓,他们处在这些怪物投下的巨大阴影里,光线都昏暗了几分。   小雅发现自己在原地动弹都动弹不了,原来真正面临时,她才知道那种压迫感和窒息感——那绝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   她像是被谁牢牢钉在了地上,分明想要尖叫,却一声都喊不出来,那些声音悉数被堵在了嗓子眼。   乔语卿看着这些怪物,额角隐隐作疼。   忽然出逃,恐怕又是和实验体001有关。   恐怕还和……   乔语卿默默看了小雅一眼。   不、至、于吧?   但现在实在不是思考这问题的时候,他大声叫醒小雅:“快跑!”   可等出到了门外才发现,外面亦是满满的实验体,奇形怪状的,丑不堪言的,高大的,矮小的……   塞得到处都是,如同百鬼出游,这里简直成了活生生的怪物乐园。   这都是什么见鬼的大场面。   乔语卿有点难以描述此刻的心情,总感觉这些实验体看向他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被捉奸在床的渣男。   还是带着小三正准备跑路的那一种。   实验体们开始移动,湿粘的触手向着四周毫无顾忌地蔓延开去,露出了尖锐雪白的獠牙。   那些触手更像是有思想的活物,相当灵敏。   它们悄无声息贴着地面行动的模样,简直是无数条吐着信的毒蛇。   小雅并不知晓此事和自己有关,还发抖着叫了声:“哥——”   她甚至试图去扯乔语卿的衣袖。   不料这一个动作简直是捅了马蜂窝,如果之前尚且还是轻微躁动,如今这群实验体简直像是集体发了疯,连气势都不同寻常起来。   它们狂暴地挥舞着自己的触手,将实验室器材抽打的粉碎,灯泡也掉落在了地上。   玻璃碴子四处飞溅,小雅终于发出了一声尖叫。   乔语卿:“……”   都说了不要这么叫他。   哎,好吧,看来真的是打小三的戏码。   而且这些实验体们好像认定了是这“小三”是刻意勾引的他,颇有种不管不顾非要置她于死地的架势。   真的是不顾死活的美。   但乔语卿觉得,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该因为这样荒唐的理由去死——就算这里是不讲道理的、混乱邪恶的里世界。   乔语卿试着引着小雅往另一个方向跑,那边处于研究所的最侧面,实验室最少,且还有一扇厚重的门,应该能暂且拦阻下这群忽然越狱发癫的实验体。   逃跑的过程中,小雅发现那些触手的力道阴狠极了,几次从她颈侧滑过时,她都能察觉到对方恨不能掐死她的心,后脖颈凉飕飕的。   可乔语卿就在她身边,触手攻击的力度却明显缓和许多,更集中于攻击他的腿和脚。   不像要杀人——那动作倒像是要把人卷起来,拖走。   可一轮到她,那就是疯了一样地追杀,简直像是要拿触手把她给挫骨扬灰了。   这都带歧视的吗!   乔语卿心情也很复杂,他本来以为,吃醋也就是稍微吃一吃,没想到居然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神经病真的惹不起。   乔语卿作为某神经病的对象,顿时更为头疼了。   特别是当他发现,他们确实成功跑到了研究所的侧面,那里也确实有一扇厚重的门,但是——   成堆的触手往上砸,竟然没撑过一分钟!   草率了……   这下连乔语卿都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了,所以他决定先考虑最糟糕的情况:“目标对我的好感现在是多少?”   “满的,黑的。”系统回答道。   乔语卿品了品系统的这两个形容词,一时间有些无语。   ——还真就是黑的,这都不是一般的发疯了!   他真不该低估系统先前所说的,比郁宛还混乱邪恶的这话。   可不就是被反噬了。   “……我要不直接死出去吧。”乔语卿颇有些自暴自弃,“反正这家伙看起来也不像是能谈甜甜的恋爱的样子,我给他甜头我还嫌吃亏。”   “我还以为宿主你会对这些触手很感兴趣……”系统忽然小声嘀咕道。   乔语卿:?   “我奉劝你实话少说,不然我一回去就跟主神举报你。”   系统:……   果然他的宿主从来没变过,一边嫌弃主神的灵魂碎片发疯,一边自己也在变态。   是它草率了。   乔语卿抿了抿唇:“给我点有用的建议,我就考虑不举报你。”   系统:怎么还威胁上了??   偏偏还真就抓住了它的软肋,它只好出声:“宿主不会出事,至于他们……对他们而言,这仅是一场存在着规则的死亡游戏,规则威胁他们的生命,但同时也确切地保护着它们。”   规则……   也就是他们的死亡是有条件的。   在触手即将触及小雅的那一刻,乔语卿蓦地冷下脸:“停下,别想骗我——公报私仇是行不通的,这不符合规则。”   这句话说完后,乔语卿愣是从那斗大的脑袋上看出了委屈。   虽然无法开口说话,它们的行动却显然是在控诉他这个负心汉。   尤其这个负心汉居然还打算护“小三”。   乔语卿想到系统说的“他出不了事”,手勉强抬起来,在离他最近的实验体的触手上摸了把。   这个动作换到寻常宠物上,大概相当于拍了拍对方爪子。   被摸的实验体:“!”   它一下子蜷缩起来,触手咕叽咕叽包住脑袋,把自己团成一团,连成堆的眼睛也猛地闭了起来了。   半晌后,才又慢慢浮现出来,一闪一闪冲着乔语卿。   其他实验体们都眼巴巴望着这一幕,满怀渴望地向前涌了涌,期盼自己也会被摸一摸。   至于小雅,谁还记得她。   实验体们克制着自己呼吸,闭紧了嘴,不将那一口锋利的獠牙露给眼前人看。   所有触手都挨挨挤挤伸过来,很是羞怯地排成一排等着摸。   乔语卿:“……”   不是他说,这就有点儿得寸进尺了。   你们也得看看实际情况,这么多实验体,这么多根触手,你们是打算摸到天亮吗?   “就到这儿了,”他将手缩回去,冷漠道,“都自个儿回去吧。”   在场所有怪物却都忽然躁动起来。   一个两三米的实验体撒起娇来,那还能勉强被定义为可爱;但当乌泱泱一群都开始拍动着地板表示不满时,乔语卿所感受到的只剩下地动山摇。   站都站不稳,还指望他心软?   乔语卿扯了扯嘴角:“再来,再来都给你们做成碳烤章鱼!”   一些用来吃,一些用来做,很合理。   片刻后,就像是听见了什么召唤,它们忽一个接一个排着队向来的地方挪去。   可也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感受到了旁的目光。   是窥探着的。   他抬头往顶楼的方向望,似隔着无数层阻碍与对方对视。   .   重新回到宿舍时,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太好。   这一轮突如其来的攻击简直给了他们迎头一击,有三个人负了伤,连想出思路的兴奋都消磨了个干净。   罗源喊大家都回去休息:“今天已经攻击过了,暂时不会再出问题。趁着这一段时间安全,大家早点睡。”   逃命后的虚脱感与疲惫感一同涌上来,回答的声音零零散散。   “你知不知道,它们是怎么回去的?”罗源问道。   乔语卿摇了摇头。   但对于罗源先前所说,他也是不予置评。   在他们眼里这是死亡游戏,但在乔语卿这里,可没那么多规则,袭击更不存在一天一次的说法。   “我觉得,今晚还会有动静。”乔语卿轻叹,毕竟实验体001时时刻刻都盯着他呢。   宿舍里的其他人渐渐睡了过去,在死亡游戏中,他们的睡眠质量本没有这么好,可不知为什么,这一晚脊背一沾上这张床榻,眼皮就好像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乔语卿没有睡,于是半夜一听到动静,一转身,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一堆触手和眼睛。   乔语卿:……   “就是说你们也不会说话,他控制你们过来是为了什么呢?”   “就那么确信我明白意思?”   他不再拖延,又一次去到了实验体001所处的实验室。   一脚踏进来时,鲛人似乎有所察觉,于器皿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七章 “温暖的巢穴,为我孕育……”   鲛人柔韧的尾巴在下面垂着,呈现出一种极美的深蓝色。   即使在这样的夜间,那整齐排列的鱼鳞也微微发着光。   看到乔语卿的身影,他慢慢将自己贴近了玻璃,尖细的手隔着玻璃轻轻抚触。   “你到底想要什么?”乔语卿出声问道。   说话的间隙,逐渐有细微的摩擦声传来,像是有什么人拖着步子慢腾腾在地上走。   摩擦声越靠越近,方才没被关严的门缝轻轻发出一声响,一只满带红血丝的眼睛出现在了黑黢黢的门缝处,向着里头张望。   眼珠子在眼眶里转动了一圈,随即锁定在了乔语卿身上。   很快,更多的眼睛靠近了,一条门缝里上上下下,密密麻麻全是这样满怀窥探着的目光。   像是一幅诡异的壁画,它们躲在门后,贪婪地打量着青年身上的血肉——那么鲜嫩。   乔语卿没忍住回头望过去,不料一眼就见到这幅景象。   有点恐怖有点诡异,还好不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只不过……   他微微带笑地回头瞥了眼实验体001,原来这里还有他控制不了的一部分怪物?   门缝咯吱一声,被推开了些,它们从后面缓缓探出了头。   鲛人始终在器皿中目不转睛盯着他。   半晌后,他终于有了反应,那条深蓝色的鱼尾在水中微微一拍,鲛人将头抬起来,直直地望向门口的实验体。   他连一声也没有出,实验体们却像是见了天敌,不由得微微一哆嗦。   那些眼珠子在眼眶之中转的更快了,简直随时能从眼眶中掉落下来。   不知是哪一个先向后退了一步,紧接着,所有的实验体都猛然退后,排成了整整齐齐的一队,像是小学生一样垂头丧气拖着步子回去。   一面往回走,一面还要恋恋不舍地使劲儿多看乔语卿两眼。   就好像要用目光把他从头舔个遍似的。   实验体001一尾巴重重抽到了玻璃上,将厚厚的防护玻璃拍出了一圈裂纹,这个行为显然意味着警告。   低阶的实验体们哆嗦得更猛烈了些,纷纷扭转过头,不敢再看,像来时一样鱼贯而出。   这回没胆量再慢吞吞了,一个比一个溜的快。   没一会儿,门前散了个干干净净。   莫名好笑。   看来控制不了,也不影响绝对碾压。   等把不速之客都驱赶干净后,鲛人继续定定地打量乔语卿,仿佛要从这具身躯上考察什么。   他看见青年的发旋,藏在乌黑的头发间,衣领有些松,露出一小截白生生的后颈。   淡青色的血管在皮肉上蔓延,神秘且瑰丽,甚至能从这血管上看出里头血液的流向。   与鲛人过于苍白的皮肤不同,他是从里到外透出温度的。   这样温暖的巢穴,应当能孕育他的孩子……   鲛人密长的眼睫微微一颤,缓慢搭了下来。他的嘴微微张开了,唇角上勾,像是个笑。   “为我,孕育……”   这还是乔语卿第一次听见他说话。   那声音并不粗哑,相反,它沉厚优雅,透着贵族般悠长的气韵,不紧不慢,简直不像是从一只兽类口中冒出来的。   “孕育?”乔语卿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然后提醒道,“我可不是女子。”   “温暖的巢穴,便能为我孕育……”   鲛人口中发出了轻轻的声音,像是愉悦极了。   他近乎迷恋地凝视着青年的腹部。   乔语卿莫名一颤,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鲛人没再多说,只是用尾巴轻拍了拍玻璃,示意乔语卿靠过来。   乔语卿见他们始终隔着一层透明玻璃,一时半会儿应当还发生不了更多别的事情,于是靠近了上去。   走近以后,他才在器皿外围的下方看见了一小片发光的东西,静静躺在阴影里。   那是……   实验体掉落的鳞片。   乔语卿蓦地抬眸,如果实验体001无法离开器皿,鳞片怎么可能出现在器皿之外呢?   所以根本就是,全看实验体001想不想离开罢了,玻璃什么都不是。   就好像前一天,困住其他实验体的玻璃忽然全部消失一般。   估计就是他的功劳了。   乔语卿俯身捡起鳞片后,轻声问道:“送给我?”   鲛人深不见底的瞳眸注视着他,从里头映出了一小块发亮的光晕。   “好,我拿着。”   天快亮时,乔语卿悄无声息溜了回去,并没人注意到。   .   第二天仍然继续前一天的活。   那个昨天手受了伤叫林英的,今天就主要充当指挥角色。   罗源环视一圈,点了点人数,却发现还少了一个单独行动的男人。   “怎么回事?”他皱起眉,“他没来?”   所有人都摇头,不过一场游戏的萍水相逢,实在称不上有什么了解。   罗源只好亲自过去敲门,却发现敲了半天都没听到回应。   他试着拧了拧门把手,神色一凝。   “怎么样?”小雅问他。   “锁了。”罗源言简意赅,示意大家退后点,“将门踹开看看吧。”   宿舍的门只是寻常门,并不像实验室那样需要门禁卡。   几个男人合伙把门踹开,旋即都在一瞬间蹙紧了眉头,堵住了鼻子。   铺面而来的腐臭味,气息浓郁得简直像是在这房间里头腌了几十天。   干涸的褐色血迹一路滴滴答答从地板铺到天花板,地上躺着几团模糊不清的肉,分辨不出来是什么部位,像是被什么东西嚼碎了,又吐出来的。   见此,所有人都脸色发白。   乔语卿站在最边缘的地方查看,他觉得实验体001目前的所有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对解决一个不相干的人的兴趣应当不大。   所以下手的,更可能是那些不受他所控的怪物。   如果是这样,乔语卿也没办法了。   只能让这些人自求多福。   然而他刚想到这里,却不料前面几人在这种关键时候还能爆发争吵——罗源提出要检查死者房间,林英觉得这样毫无意思,而小雅的不客气成了最后的导火索。   乔语卿心情复杂,心想这群人能不能有点自救意识,都这个时候了。   他本不想插手,但奈何这群人留下来只会更妨碍他,他现在只想快点把这些人送走。   看到争吵过后,林英摔门而出,剩余几个人面面相觑。   乔语卿一直站在旁边不声不响,到了这时候才轻叹道:“我去找他吧,我们没什么恩怨。”   “麻烦了。”   乔语卿摇了摇头,不早点把人送走他只嫌更麻烦。   他找到林英时,对方正蹲在角落里头看地图,见他来了头也没抬。   乔语卿在他旁边蹲下,问:“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   但他还是固执地将身体扭过去,不肯看着乔语卿的样子。   这表现像是仍在气头上,可不知为何,乔语卿有一种近乎荒谬的直觉——对方像是在躲避他的右侧口袋。   而那个口袋里,只塞着一样东西。   ——实验体001送给他的鳞片。   林英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背对着他,斜斜靠着墙,固执地不肯靠近。   这个姿势充满了抗拒性,乔语卿目光微凝,手指放进口袋,在那片鳞片上摸了摸。   脱落下来的鳞片不像是生长着的那般滑腻,它更像是薄薄的宝石,圆滑的边缘异常锋利。   “我不需要你来安慰我。”终于平息了些后,林英嘟囔着说,“多余。”   说完这话,他站起身来,步履蹒跚朝着角落走去。   乔语卿站在原处,手又摩挲了下那枚鳞片,心中猜想逐渐清晰,林英确实在怕这个。   确定人没事后,乔语卿就回去找罗源了:“你对林英了解多少?”   罗源显然没想到他这个问题,微微一愣。   “没多少,我和他在外面不认识。”   他想了想,问乔语卿:“他有哪里不对么?”   乔语卿点点头:“有点问题……我想进他的房间看看。”   罗源带着他去到林英的房间前,停下脚步后若有所思地打量他。   乔语卿转头:“怎么了?”   罗源才将深思的目光收回来,摸着自己的下巴。   “你太冷静了,”罗源道,“冷静得反而有点不太正常。”   乔语卿笑了笑:“怎么?你怀疑我了?”   “这倒不会,”罗源笑了笑,“说不定有人——天生就适合这里呢。”   乔语卿见状,也笑而不语。   遖鳯獨傢  罗源总归是猜不到他的真实来处的。   至于怀疑,那就更无所谓了。   毕竟在这个里世界,他要死,那肯定是实验体001想要他死了。   不然,其他人想对他怎么样,都只是白费力气了。   罗源思忖片刻后道:“我会想办法和林英周旋,拖住他,但不能保证时间。”   “没事,”乔语卿回答,“尽力就好。”   罗源脸上的笑更深了点,手在他肩上拍了拍,随后转过一个角落,发现小雅正站在那儿等他。   小雅低声问他:“你答应了?”   “不是你让我答应的吗?”罗源无奈道,“你昨天晚上叨叨念了半晚,不就是说要答应他的请求?”   “不过你该给我一个解释了吧?”   小雅抿了抿唇,迟疑片刻后方才低声说道:“我怀疑他和实验体之间有特殊关系。” 第八章 堕落的爱远比恨可怖【二更】   罗源听到这话时,震惊得无以言表。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怎么说?”   小雅回想起自己和乔语卿共同行动时的经历,简直惨痛。   她简单描述了一遍自己的经历后,总结道:“如果不是他和这些实验体有特殊关系,那我就只能理解为,整个游戏都对他网开一面了。”   罗源终于明白,只是心里仍有些疑问:“你不怕他是站在这游戏那边的?”   小雅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们是不是都不长眼?”   罗源无端被怼,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如果真是一边的,那些实验体就不会那么看他了。”小雅说,“那种目光……”   如果有实体,那种目光足以将人剥皮扒骨,吞吃入腹。   堕落的爱远比恨可怖。   与此同时,实验体001在器皿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搅动着水波,将自己修长健壮的身躯摇晃起来,深蓝色的鱼尾将水花打得雪白一片,哗啦作响。   他纤长尖利的手覆着自己的鳞片,瞳孔里蒙上了一层薄雾,重重地将尾巴拍打在了玻璃上。   在响亮的撞击声中,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下掉下来了,滚落到器皿底部。   只见那些圆润宛若珠子般的玩意儿蒙着乳白色的光晕,洒落得到处都是。   他细长的瞳孔里透露出一丝满足的意味,尾巴于营养液中翻卷,张开嘴时,里头有两颗尖利的獠牙。   “我的。”   实验体001发出模糊的声音,直直盯着空中一处,咧开了唇角。   “——我的。”   .   罗源根据乔语卿提供的位置找到了林英,而乔语卿也再无顾忌地进入了林英的宿舍。   林英的宿舍和其他人的没什么不同,乍一看就是个普通的房间。   除了窗帘拉得严实,几乎一点光也不见。   乔语卿没再打量,直接伸手去翻林英的床铺。   没想到还真摸到了一小条突起,藏在被罩下面。   他于是将被罩彻底拉开来,手臂伸进去进一步翻找。   找出来时垂眸一看,乔语卿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又相当合理——那是一件被抓得破破烂烂的白大衣。   害怕鳞片,又或者说害怕实验体001的,还能是哪些人呢?   很明显了。   乔语卿将衣服翻面,看到了上头嵌着的金属胸牌。   那胸牌上沾了褐色的血,他抓起被褥擦拭,才勉强看清了胸牌上的字:林所长。   果不其然。   将胸牌硬扯下来以后,乔语卿就没再多停留,匆匆地离开了林英的宿舍房间。   当林英一路上擦肩而过见到了所有人,除了乔语卿时,他猝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对,猛地掉头,快步向自己的宿舍走去。   罗源暗道一声“糟糕”,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叫不住林英,只能脚步仓促地也追了过去。   只不过走到一半时,他们就迎面碰到了乔语卿。   罗源在林英的后方,于是目光不掩担忧地看了乔语卿一眼。   乔语卿没什么反应,甚至看到林英匆忙的模样时一脸疑惑:“怎么了,又出什么意外了吗?”   无辜得就好像闯入林英宿舍,并且翻箱倒柜的不是他一般。   抢在林英开口前,罗源出声否认道:“没事,只是机关快做好了,我们可以一起上楼准备安装了。”   乔语卿点头:“好。”   本以为这事就算揭过去了,林英却坚持着要回宿舍,九头牛都拉不动的那种。   看着林英进了宿舍后,罗源立刻将乔语卿拉到一旁角落:“真找到什么了?”   乔语卿仍是点头:“嗯,晚点儿再说。”   没一会儿,林英阴郁着一张脸从宿舍里出来了。   他径直走到乔语卿面前,嘶声问:“是不是你?”   乔语卿神色无辜极了,光看模样,简直是活脱脱一朵小白莲:“什么?”   “拿了我的东西,”林英紧盯着他,“是不是你?”   乔语卿一副无辜得不能更无辜的模样:“我和你无怨无仇的,为什么要拿你的东西,说话也讲点证据吧?”   林英又将目光投向罗源:“那就是你!”   罗源更冤,他哪有时间进林英的宿舍,于是连连摆手:“你丢了什么,就赖我身上了?”   三人僵持不下,其他人等不到他们,便也跟着走过来。   打听清楚前因后果,就七嘴八舌追问是少了什么。   林英烦不胜烦,最后扔下一句:“不用你们管!”   作为罪魁祸首的乔语卿却是脸不红心不跳地教育他:“可不说出来,我们怎么好帮你找呢?”   林英:“……”   我真是谢谢你。   似乎是面对着众人的目光,林英也有些遭不住了,最后只是相当不耐烦又敷衍地回了声:“算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找不到就算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作为这件事的参与者之一,罗源也是毫不心虚地笑道。   多少跟乔语卿学了一点。   在众人散后,林英却忽然拉了乔语卿一把,阴森森道:“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是拿了,就别想丢掉了。”   说完这句,他唇角掀起来,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   乔语卿挑眉,没有应声。   和林英拉开了一段距离后,他才默默瞥了一眼那塞了所长的胸牌的口袋。   他本想找个空房间先放一放,但离了身他又担心被林英找回去,便突发奇想,准备直接尝试这到底会招惹来什么东西。   然而不知道是这牌子离了林英就没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乔语卿带着它,跟着前面那些人往上走了好几层,都不见半点异常。      乔语卿迷惑,林英总不能在唬他吧?   却没料到,他刚这么一想,意外就发生了——   忽然纷繁的脚步声的鬼哭狼嚎响起,乔语卿回头一看,终于破功了:“卧槽……”   良好素质实在保持不下去了,甚至想指着主神骂。   原来前面全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因早有预料会有意外发生,所以乔语卿一早就有意和前面的一群人保持着距离,他这会儿立刻拐到另一条路上,然后径直往顶楼实验体001的实验室跑去。   刚一跑到,他就用力甩上了大门,稍微喘了几口气后,立即假装无事发生地走到实验体001面前。   乔语卿眨了眨眼,抬眸一副乖巧的模样:“在等我吗?”   鲛人凑近了些,深色的瞳孔专注地凝视他,神色甚至能被称之为温柔。   然而没等这看似温情的画面维持两秒,那关上的门就骤然被一大群实验体撞破。   它们挨挨挤挤,咆哮奔腾,挥舞着的触手和爪子乱成一团,场面一度变得非常混乱。   这场景,一时间让刚想表达温情的鲛人陷入了沉默。   旋即他把目光收回来,定定又看着乔语卿,开口道:“你做什么了?”   “唉,”乔语卿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我也没想到……”   谁知道一个胸牌,竟然引来了那么多想复仇的实验体。   主要是他跑路的时候发现,似乎那些追赶他的实验体还分了主要的两派。   有的要护着他,有的要打他,两个阵营自己都打起来了。   某些类似章鱼的实验体彼此抡着触手呼的甚为凶猛,触手都被亢奋地甩断了好几根。   除却这两派,还有不少甚至是边流泪边追杀的,实力演绎爱恨交织。   鲛人久久无言,看样子也被这一幕震撼住了。   乔语卿抓住一只快要糊到自己脸上的触手,目光诚挚地看着实验体001:“帮个忙?”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这儿被追杀吧?   许久后,实验体001勾起唇角,看样子像是轻轻哼了一声。   他将身子直直立起来,于器皿之中凝望着这一群低级生物,终于开了口。   “回去。”   他淡淡道。   这一声低沉冷静,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但在场的所有实验体身形都微微一顿,不像是听见了这句话,倒像是有谁把这声音送进了他们脑海。   从有神智的到没神智的,怪物们都因着这一声而轻轻颤抖,胆战心惊地扬起头。   它们看见那条矫健而优雅的鲛人,就像是见着了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魔。   仿佛刚刚有谁蒙住了它们的眼,让它们直到如今才看清,眼前所面对的到底是怎样强大而不容忤逆的生物。   咕叽咕叽的摩擦声中,有会说话的实验体战栗着吐出一个词。   乔语卿没有听清,还以为它们在喊实验体001。   怪物们彼此相撞,像是出于对捕猎者天生的畏惧,纷纷瑟缩着向后退去。   当鲛人于器皿中低下头颅,将目光淡淡投向它们时,这群怪物就像潮水一样骤然加快了流速,转瞬间将实验室的空间让了出来。   等乔语卿再回头时,门口处已经空空荡荡,只有最后一根触手在地上停留两秒,很快也消失不见。   “它们回去了?”   实验体没有回答这话。   他只是居高临下打量着乔语卿,缓缓地、若有所思地。   乔语卿将口袋里的胸牌掏出来,放置在了地上:“呐,就是这玩意儿。我猜你认识。” 第九章 情趣play可以,生子就不必了吧   他观察着鲛人的神色,在看见那一个胸牌时,鲛人目光骤然锐亮。   “你的样子……是想杀了他?”   “但那几个人当中,你不确定哪个是他?”   鲛人勾起阴冷的笑,点了点头。   乔语卿抿了抿唇,决定得寸进尺:“我可以把他带到你面前,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知道在你身上发生的所有事。”乔语卿试探道。   鲛人目光幽深,宛若无底深渊:“知道后,你就再也离不开这里了。”   “……不知道,难道你就会放我离开么?”乔语卿低声反问。   鲛人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故意不言不语。   但意思已经再明晰不过了。   乔语卿早有预料,所以鲛人这番表现也只是让他再次确定一遍。   然而知道,以及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表面上表现出来的可以是另一回事。   太冷静,鲛人恐怕会怀疑他。   于是在明白鲛人的未语之意后,他便立刻咬住了下唇,双颊浮起恼怒的薄红:“你凭什么!”   鲛人凝望着他,属于兽类的猩红双眸微微眯了起来,细长的手掌扣着玻璃。   片刻后,他舔着唇,肆意笑道:“你可是我的祭品,是他们献给我的新娘啊……跑?你想跑去哪?”   “你……”乔语卿仓惶地向后连连退步,“你怎么会是……”   “不然,我的宝贝,你以为你是怎么进来的?”鲛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现在,只要我想,我可以对你做任何我希望的事情。”   闻言,乔语卿的脸色骤然苍白,转身就要逃离这里。   却不想手臂猛地一凉,一股湿粘的触感穿透衣物,直接抚摸上他的小臂。   他浑身一僵,然后颤颤巍巍地将目光往自己手臂上挪去——   鲛人的手,穿透玻璃直接伸了出来!   细长指甲轻轻刮蹭,好像在警告着他。   “知道我在想什么吗?”鲛人看着惊慌的人儿,笑问。   乔语卿不敢出声。   鲛人慢慢将目光下移,盯着乔语卿的腹部,那阵笑里头像是含着隐秘的欢喜:“我在想,你会为我生孩子的……”   他兽类一样的目光紧盯着乔语卿,好像青年不是个人,而仅仅是个温暖潮湿的巢穴。   “而且,会生很多……”   在乔语卿即将崩溃以前,鲛人终于松开了手。   他转身慌忙逃离,无暇管顾鲛人的目光,更是完全没了来时的从容。   一直跑到鲛人无法着眼的区域,乔语卿才停下脚步,然后迅速收起了脸上过度的表情。   为防止鲛人确实拥有监控全局的能力,他还留了些许作掩饰。   “鲛人还能跟我生子?离不离谱……”乔语卿小声跟系统吐槽道。   “根据这个世界的设定,确实可以。”系统实诚地回道。   乔语卿大为不解:“我们也暂且不说性别了,就光说我是人这一点,难道没有物种隔离的吗??”   “唔——”系统稍微拖长了声音,“只要宿主你的体温是合适的,可能、确实没有。”   乔语卿:???   “鲛人会通过交合,将大量的卵灌入温度适合的巢穴,然后经过半个月到一个月不等的时间,就能完成孵化了。”系统说道,“所以物种不同没关系,性别一样也没关系。”   乔语卿:……   乔语卿并不是很想听到系统的最后那句总结,更不想体验可能有的“小鲛人从他的腹部里爬出来”的感觉。   ——那是惊悚片啊!!   以至于,一开始在鲛人面前的惊慌还说是演的,乔语卿现在的不安就是真的了。   情趣play可以,但生子就不必了吧?!   .   乔语卿没有试着再去找那几个上楼安装机关的人,只想给自己缓几口气的时间和空间。   却不料刚坐下来没几分钟,乔语卿就听到了敲门声,从外头传来的。   按道理,上去安装机关的几人应当还没回来,而会去而复返还来找他的,也只有林英了。   这位不请自来的人,一开始还在门口极有耐心地一遍遍敲他的门。   只是那间隔越来越短,声音也渐渐急促。   到了最后,乔语卿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压抑的不甘,薄薄的门板晃来晃去,像是随时能塌掉:“你开门啊,你为什么不开门?”   门缝很窄,只有极细的一道,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将手指也通过那狭窄的门缝塞了进来,在里头拼命摸索。   “你开门——”   ……这动静,傻子才给他开门。   乔语卿撇了撇嘴。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枚鳞片,穿鞋下了床,不客气地直接在那双手上狠狠一划。   鳞片边缘虽然光滑,却异常锋利,立刻将那手割出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外头的人痛呼一声,手指蜷缩着就要逃,却被乔语卿抓住,不由分说又来了一下——   “啊——!”   这一声比之前更为凄厉,林英什么也顾不得了,不顾一切地将手缩了回去。   随后是断断续续的脚步声,他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着了,门前没了声息。   乔语卿把鳞片收了起来,他当然知道林英来这儿干什么,要是换做别人,拿了所长的胸牌,早就被那群实验体分食了——他来这儿,只是为了回收这个会暴露自己的证物。   只可惜如今证物没能收回去,乔语卿还安然无恙。   他不知道这胸牌对林英到底有什么作用,但看林英这么着急忙慌地来拿,恐怕不只是担心自己会暴露。   这样的东西,拿在自己手里才好玩。   反正有实验体001护着他,也出不了事。   .   林英最后是跟着其他人一起回来的,只是脸色比其他人都要阴沉,垂着头站在角落,根本不往乔语卿这个方向看。   乔语卿倒是毫不避讳地看他,意外发现他手上竟半点伤都没,皮肤光滑干净如初。   他不由皱了皱眉,这才多久啊,半天没到,伤口怎么可能自然愈合。   这么看来,林英显然是改造过自己的身体。   乔语卿摩挲着手里的鳞片,在想要不要直接把人往上引,就怕慢一步,真让他搞出别的什么幺蛾子来。   林英不知是否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又往角落站了站。   “是可以准备离开了吗?”乔语卿收回目光,转而问罗源。   罗源点头:“机关已经安装好了,不出意外的话。”   乔语卿静默了一秒,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flag?   算了,还是不要随便发散思维,他也想这几个人早点走。   林英留下来就行。   眼看几人都一副即将活着离开的欣喜模样,只有罗源还在路上多问了乔语卿一句:“你之前说……林英有问题?”   乔语卿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他和大家不一样,不能让他离开研究所。”   他看着罗源又去找了小雅,可能是把这话转达了过去。   最后见小雅也点了头。   数分钟后,当暗门出现在眼前,乔语卿竟然同样产生了一种终于尘埃落定,不用跟多余的人打交道的轻松感。   他站在角落,没有再看罗源他们的操作,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林英的方向。   林英被他看得浑身发憷,怒道:“你干什么?”   “唔,当然是为了……”乔语卿刚要把“不让你趁机逃走”这话说出来,意外却发生了。   他回头一看,不是,罗源那话真成flag了啊?   ——畸形的实验体熙熙攘攘地一股脑往下涌,眼看离他们不过百米之远。   一声接一声尖叫响起,紧接着是急迫的催促。   罗源忽然面色发白:“全部按钮都按下了……”   但是暗门没有打开。   那个线索,是假的!   他们被实验体步步紧逼着后退,甚至能再清楚不过地听到实验体发出的咕叽咕叽的声响。   林英对那声响再清楚不过,那代表着它们处于饥饿的状态。   一群吸人血、吃人骨头的怪物,至今为止,它们吃掉的人都太少了。   好饿……   怪物一步步靠近,映下一大片阴影,嘴角泄露了一点雪白的寒光。   好饿……   林英喉头动了动,像是要干呕,猛地埋下头去。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他都快要成功逃出去了,他不甘心……   在场估计只剩乔语卿还一副不紧不慢的态度了,他轻轻“啊”了声:“系统,你说眼下还有不暴露我,又能让他们顺利离开的方法吗?”   “其实宿主你没有救他们的义务。”系统说。   乔语卿无奈一叹:“我的任务是带回主神的灵魂碎片,而主神灵魂碎片的任务是世界维稳,为了我的任务而违背最初的根源,不合适吧?”   “几个人类的生死,影响不了。”   听着系统只讲数据,毫无感情的分析,乔语卿觉得又无奈又好笑,最后半是调侃地说:“我善心大发,我圣母,行吧?”   反正他又死不了。   这时,林英阴毒的目光突然落到乔语卿的身上。   牺牲掉他,应该能拖延一段时间,只可惜了那么一具完美的身体……   打从第一眼,他就觉得那身体是极适合用来孕育什么的——卵,或者旁的什么。   将青年改造成生育的巢穴,那些实验体也喜爱他,定然是愿意的。   ……可惜。 第十章 “宝贝,乖乖的不好吗?”【二更】   乔语卿为了能及时控制住林英,二人相隔的距离并不远。   也因此,反之,林英想要谋害乔语卿,同样不难。   他再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个大步迈到正转头看向实验体的乔语卿的身侧,伸手往外用力一推——   没什么防备的乔语卿确实来不及避开。   他被推出了几米开外,蹭到地面的皮肤瞬间就艳红一片,甚至隐约有破皮渗血的迹象。   漂亮的青年顿时珠泪盈眶,沾着睫羽欲坠不坠,很是娇贵动人。   熟练的碰瓷大手在没有镜子的情况下也能知道怎么更显娇弱——更遑论他现在不是碰瓷,是真疼到了,眼泪真的不能更真。   见事态的发展已经无法截停,乔语卿决定不放过这次难得真实的机会,他没有立刻撑起身体,而是抬起泪眼往顶楼的方向望去。   娇弱地咳了两声后,才对着虚空般开口说道:“你确定要让这些低等的东西杀死你的目标吗?”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的一瞬,那些如涌潮奔来的畸形实验体宛若被按下了暂停键,瞬即停下了脚步。   此时它们距离乔语卿大约不过五米之遥。   乔语卿这才不紧不慢地重新站起来,用手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尘。   他一抬眸就看到了林英正瞪着他,目光是毫不掩饰的阴毒。   到了这个时候,乔语卿也不管顾其他几人怎么看他了,直接和林英对峙上了。   乔语卿忽然一笑,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件东西,那小小一块反射出微光,刺得林英眼生疼。   林英好像僵住了,一动都没动,只愣愣地站着。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一张脸愈发青白,瞳孔收缩不定。   “给我,给我……”他结结巴巴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他一面说,一面又开始跺脚,突然崩溃了一般,眼泪流了满脸,看上去狼狈不堪。   “你怎么敢跟他联系的!他来了!给我,他要来了!”   乔语卿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拿着胸牌,静静地看着他。   而在林英试图抢夺的时候,甚至后面的那些实验体都会阻拦他。   林英终于绝望起来,他瘫坐在地上,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你怎么敢找他,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   “我了解他……我把他从海里带上来的。我那时候不知道,他会变成这样的怪物!他吃人,他一直在找巢穴,控制了这里的所有人,就为了等着一个人为他产卵——”   “他把实验室改造了,这些实验体几乎全受他控制——他妈的!”   他爆了句粗口,神色近乎癫狂。   “这儿的研究员都死了!死完了!要不是我改造了我自己,也不会有我这个活口……”   “你知道他抓住你会怎么样吗?”林英的笑声更大了,“他会把卵都排进你身体里,你会一直生,一直生,不等你生完,他就会给你灌进新的——你就住在他那湿淋淋的培养皿里,用身体给他做巢!“   “你以为他是你的盟友?”林英大声叫喊,“我才是你的盟友!”   “我落进你手里就能活着?”乔语卿淡淡道,“你觉得我信?”   “……”   林英没有答话,眼神空洞,跌坐在地上。   楼梯上再次响起了动静。   乔语卿猜测是实验体001出来了,于是他缓缓将那枚胸牌重新扣在了林英胸前。   “好了,物归原主。”   这样实验体001也就知道哪个是他的目标了。   话音刚落,乔语卿忽觉眼前有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   这一瞬间,血泥飞溅。   乔语卿闭了闭眼,想要转头避开,可却有一只冰凉潮湿的手,率先轻轻捂住了他的眼睛。   “不看。”   鲛人低声说,猩红的、属于兽类的眼直直盯着他。   乔语卿的脸上感觉到了一点温热,像是飞溅的,腥气扑面而来。   像是血。   林英发出一声几乎不太像人的哀嚎。   半晌后,好像是被解决干净了,除了依旧的浓重血腥气,已经听不到多余的声响。   鲛人深蓝的鱼尾在地板上拖着,滑出一道光溜溜的水渍,不紧不慢卷着乔语卿,向着血迹蔓延不到的方向滑去。   他忽然停下动作,扫了眼瑟缩在角落的其余几人,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讥笑。   觉着实在无趣,随手处理完林英后,他也没有再对这些人出手了。   反正在他眼里,不过蝼蚁。   而他怀里的小新娘似乎不太希望他们死,那放他们一条活命也无可无不可。   乔语卿听到隐隐的倒抽气声,但鲛人的手还一直捂着他的眼睛,他仍是什么都看不到。   鲛人垂眸,另一只尖细冰凉的手覆上沾了星点血红的那片皮肤,几下拭去。   那动作几乎可以说是轻柔的,尖锐的指甲都不曾碰上乔语卿的脸。   鲛人心满意足打量着自己的战利品,露出一点雪亮的獠牙,终于尾巴一卷,将人往楼上带去。   乔语卿的心里猛地生出了点不太好的预感,上了两层楼后,鲛人终于松开了捂住他双眼的手,而他也猝然回握住鲛人的手腕。   鲛人动作一顿,呼吸冰冷黏腻,落在他的颈侧。   乔语卿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鲛人猩红的眼睛眯起来,磨蹭着他,神态写满愉悦。   乔语卿很想装作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俨然没有用。   “还在想着跑?”鲛人嗤笑出声。   乔语卿无辜地眨了眨眼。   鲛人又一次把他掳回顶楼后,却忽然放开了他,转身从铺满乳白色珠子的器皿底层取出了另一个小物件,随即扔到了自己面前的地面上。   “这是什么……?”乔语卿只知道鲛人的这番举动一定有特殊的含义。   鲛人忽然发出一声轻笑:“这是研究所正门的唯一钥匙。”   ——就在实验体001所居住的器皿深处,在无数奇异滑腻的乳白色珠子堆里,藏着一枚小的不起眼的钥匙。   唯一的钥匙。   乔语卿忽然一阵颤栗,他想到,如果没有他,其他任何人试图逃离时,究竟含着怎样的绝望。   生机分明就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   它从头到尾,都藏在这最为可怖的对手的培养皿里。   亲手给人希望,又掐灭这希望。   “钥匙。”鲛人将这个词汇缓缓重复了一遍,笑得更深,“你想要吧?”   这声音像是根本不曾经过耳朵,直接传入了他的大脑——宛若恶魔在耳边的私语。   传说中海妖的歌声,塞壬独有的魔力,足以让所有心志不坚的人溃败成泥。   “你想要……”鲛人缓慢道,尾巴将他卷的更紧,像是迫不及待地簇拥着,“我可以给你。”   “只要你开口。”   “只要你开口,说要——”   乔语卿张了张嘴,唇舌都不再听他的使唤。   神智陷入了深不见底的云雾里,他看不明、想不清,只能听到这声音。   鲛人的声音蛊惑着他,唇瓣吻住了他,细长殷红的舌尖舔着他。   腥气变了,变为馥郁的香气。   仅剩的那些理智让乔语卿想说出“不”字,然而鲛人根本没有给他机会,将他强行压倒在地,紧接着还把他往器皿里拖行。   当他迷迷糊糊地找到了意识,才发现自己居然半身都陷在器皿的浅蓝色营养液里了。   那鲛人悄无声息卷着他,就像卷着一只没什么反抗力气的小猫,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他拖回巢穴。   抬起头时,乔语卿还能看到鲛人那坚硬有力的下颚,被包裹在那看起来柔软的皮肤之下——虽然像人,但终究不是人。   那是兽类才会有的、能轻而易举将猎物嚼碎的下颚。   “不可以……”乔语卿终于把话说了出来,只是声音相当的虚弱。   鲛人的动作顿住了。   旋即,他又挺直身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眼前人,只是这打量的目光含着苦恼,尖细的手抚弄着乔语卿的头发,居然是个深思的表情。   “为什么不能乖乖留下来呢?一定要我用强的吗?”鲛人仿佛相当的苦恼与困惑。   乔语卿:……   你什么时候不是用强的?   这愣是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僵持局面。   而打破这个局面的,竟是乔语卿从没想过还会跟着上来的罗源几人。   看起来好像……还是来救他的?   然而实验体001可是系统多次强调的混乱邪恶,愿意放过这群人一次,不代表还有第二次。   乔语卿见状,连忙在鲛人发飙前开口应了:“你把钥匙给他们,我留下来,我永远留下来,好不好?”   鲛人意味深长地看他:“你确定?”   乔语卿这回点头点得比谁都勤,看起来是被迫妥协了,但实际上一想到能把多余的人送走,自己还能留下来doi,他乐着呢。   至于前面的拒绝,那自然是为了维持前后行为逻辑的一致。   可不是真心的。   鲛人于是将钥匙遥遥地抛向那几人的方向:“这是研究所正门的钥匙,滚吧。”   却没想到罗源还在犹豫着,在乔语卿看来,这就跟他会试图上来救自己一样奇怪。   乔语卿移开目光低声道:“我知道你们是玩家,但我不是,你们的逃离方式对我而言没有作用。走吧。” 第十一章 彻底成为鲛人的母巢🚗   鲛人那张妖异美丽的脸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心底,在钥匙被抛出来的那一刻,更是发生了一阵骚动。   他们都知道,这鲛人绝不是从甜美的童话中钻出来的,相反,他高大健壮,裸露的上半截人身毫无疑问属于男人,底下的鱼尾同样强壮有力,闪着细密的光芒。   这样的身躯却兼具了灵活敏捷,这样的造物,是真正的捕猎者。   那高高的眉骨底下,鲛人的目光阴郁奇特,猩红的瞳孔盯着人时,甚至让人产生了眩晕的幻觉。   他要是产生,只能产生于地狱,又或是人的噩梦。   是他们所无法抵抗的。   而他们也弄不清,乔语卿为何会与鲛人在一起。   这画面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小雅拍了拍罗源的肩,摇了摇头:“走吧。”   “可……”   “你没听到他这么说了吗?”小雅低声道,“而且你的想法,比虎口夺食还不可能,别把自己的命当儿戏。”   罗源沉默,几秒后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转过身准备离开。   鲛人冰凉凉的目光一直盯在他们身上,直到他们彻底离开了顶楼。   多余的人终于离开,见此,鲛人尖细的手缓缓抚上乔语卿的脖颈。   那一截脖子白而细,上头布着淡青色的纤细血管,指甲划过皮肤时,甚至能感受到这层皮肉底下血脉的流动。   脆弱得一拧就断。   鲛人着迷地抚摩着这具温热的躯体。   人的身躯与鲛人冰冷的体温全然不同,触着是热的。   那温度,让他想起孕育自己的母体。   鲛人猩红的眼眯起,咬上乔语卿的唇,利齿刺破唇瓣,这是一个充斥血腥气息的吻。   乔语卿挣脱不得,终于被彻底拖入了营养液之中。   他也被迫闭上了双眼。   视觉的衰退往往伴随着其他感官的增强。   鲛人的指腹刚触上了乔语卿的腰侧,便引得他敏感地微微一颤,呼吸亦混乱了一瞬。   鲛人那宛若蹼爪的手缓慢地游移,相比于人类的手,似乎更潮湿、冰冷,那点暧昧流连,倒更像毒蛇缠绕的残忍酷刑。   乔语卿不适地下意识躲了躲。   那双握着他的腰的手立刻收紧。   “不准跑。”鲛人在他的耳边警告。   “呜……”乔语卿如小猫嘤咛般地泄出了点声,他看起来脆弱而美丽。   鲛人急不可耐地想除去乔语卿身上碍事的衣物,尖锐的指甲已经勾上了白衬衫上的衣领。   乔语卿闭着眼看不见,但感知仍在,鲛人在他颈边喷出的炽热吐息,全然昭示了其想将他连皮带肉生吞活剥的欲望。   衣服终是被鲛人瞬间撕碎,乔语卿好似受到惊吓,手匆忙向后一撑,触到了温凉而光滑润泽如翡翠珠玉般之物,才恍然那是鲛人尾巴上的鳞片。   就在乔语卿意识到的同时,鲛人的尾巴轻轻摇曳,暗示意味极浓地摩挲着乔语卿敏感的腰际。   乔语卿眯着眼轻哼出声,伸手试图推阻:“别……”   他眼睫低垂,纤长细密的睫羽小幅度地颤抖着,像脆弱的蝴蝶,徒劳无功地扑着翅膀。   他被鲛人按在了玻璃壁上,闭着眼,垂着泪,喘着气,腰腹处环绕一条绮丽鱼尾,被禁锢的美人充满凌虐的美感。   “唔——”   乔语卿猝不及防地惊叫出声,本悬在眼眶边将将坠落的泪珠霎时如决堤般地外涌,融入营养液之中。   他疼得鬓角直渗出冷汗,甚至没忍住睁开了双眼,眼泪氤氲在桃花美眸中,晕成支离破碎的美。   “不要、不要,呜……”疼痛让他急切地想要逃离,却只是被鲛人轻而易举地抓住脚腕,然后一次又一次地拖回,并愈发的深入刻骨。   幸而疼痛并不长久,很快便逐渐转为了近乎纯粹的愉悦。   那过度到几乎迷幻的愉悦令人沉溺,意识落入泥沼,模糊不清。   他在醉生梦死间,并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来回。   只有实在狠了他才会清醒一瞬,然后又迅速沉溺。   迷离之间,他忽觉有圆润的异物入了他的体内。   一颗……   一颗……   不曾停歇,似乎要将他填满。   他成了鲛人的母巢。   “告诉你一个秘密,没有海神,那是我故意引诱你进来的,现在,永远留在我的身边,我的宝贝……”   “那你不要再去管那些误入的人。”   “好……”   .   “你听说过关于塞壬的传说吗?”   “说的是海上的女妖?用歌声吸引船只,迷惑船员上岸的那一个?”   “不,是另一个。”语气里浮现出些许畏惧,“塞壬,在欧美民间有一种说法是长着鱼尾的恶魔。”   “他们小时候不会拥有性别,在成年后遇见了喜欢的人才会逐渐分化出性别。   “但无论他们喜欢的男人还是女人,塞壬几乎化身的都是男人。   “并且,哪怕找到天涯海角,他们也会将当初看上的人找出来,让他们成为自己产卵的巢穴。”   “什么意思?他们看上的是男人,为什么还要化身为男人?”另一个声音问。   “会改变的……”   “身体……会改变的。他们会分泌一种东西,一日不停地传到那人的身体里,一个月后,那个人会长出生殖用的生殖腔。”   “然后呢?”   “然后——”   “然后,他会长出腮,能在水下呼吸。   “他会被塞壬拖进海底。   “在那里,塞壬会让他不停地……产卵。灌进去,不等排出来,马上就再灌。   “他会永远待在水底,用他的身体做生育的巢穴。   “他一辈子都不能再从底下逃出去。   “你看着那样的怪物,你觉得,他究竟是被迫被人抓上来的,还是为了找寻谁,主动装作虚弱呢……”   .   据有记载——   塞壬的出生是需要代价的。   成千上万个卵里,即使能成功孵化,也往往只有两三个可以存活,其余的兄弟皆沦为了这两三个强者的口粮。   它们得靠吞噬同伴,才能活下去。   也因此,附近海域的渔民都叫它们:来自地狱的恶煞。   他们畏惧看见塞壬锋利尖锐的牙,也不喜欢它们长得像是人一样的面孔。   好在塞壬往往都生长于深海,极少上浮至海面。   渐渐的,也少有人记得它们的故事,只有当年宗教的预言书里头,还记载着这些怪鱼的传说。   传说中,塞壬一生只会看上一个人。   在它们爱上人后,它们才会生出性别。   之后,哪怕那个人在跨山跃水的另一端,塞壬也会把他找到。   它会用善于蛊惑人心的声音诱他靠近海面,随即将它们所爱的人拖进海底,让他生出腮,长出生殖腔,成为永远的、温暖的巢穴。   在生出性别之前,它们毫无弱点。   它们从上至下,都坚硬的如同一块铁板。   直至爱上一个人。   直至爱上一个人……   那是一个晴朗的夏日。   它看见阳光。   它看见阳光,倾落在海面上,粼粼的波,一圈接着一圈地荡漾。   它慢慢睁大了猩红的眼,里头流露出一丝捕猎者独有的光芒。   .   记录者日志——   主神碎片,鲛人。   至小世界稳定时截停,鲛人已陷入沉睡。   然,在对小世界进行干扰的过程时,意外发现小世界遭异常切割。   为修正偏误,故对任务者作出同等处理。   任务已顺利完成,主神碎片回收。   毕。 第十二章 生子if番外   他的身体被鲛人征用,成为了孕育的温床。   于恍惚间,他觉得自己漂浮在广阔而黑沉的海渊里,渺小如一颗星子,一粒螺沙,鱼群风暴与他擦肩,色彩绮丽的珊瑚丛在他脚下摇曳绽放,凝集的荧光蜉蝣宛若铺展的银河,天穹与深海这一刻交接,倾下漫天的微光。   一个不着边际的梦。   他在鲛人的抚触下醒来,刚一抬手,手肘不慎碰到了隆起的肚子。   乔语卿微微一愣,不知是否因卵的影响,他的情绪变得极易波动,顿时近乎崩溃。   鲛人对崩溃的乔语卿施以念力上的安抚,手在母体薄弱的腹部上轻缓地揉摁。   如一个优质的伴侣那样,以人类的方式对他诉说欣赏与爱意。   尽管这些爱意只会令乔语卿更加崩溃。   他是个男人,却“怀孕”了。   身体因为孕育而异变,变得敏感又脆弱,他被鲛人彻底圈养了起来。   他在器皿的营养液里昏天黑地,多数时脑袋都是迷蒙的。   即使偶尔的清醒,都只是一次又一次地被灌入更多的“营养”。   甚至在某些精神混乱时,他好像对鲛人产生了“斯德哥尔摩”般的依赖感。   任凭鲛人将他采撷,也只会以半睡半醒的哼声作为回应。   他的身体背叛了他的意志,淫化,屈服于欲望。   屈服于鲛人。   在体内因为激素紊乱而引起发情热时,鲛人对他的每一次亵渎,都像是恩赐。   “我会生下什么……”乔语卿小声问。   “自是和我一样的存在,亦或是……我。”   乔语卿习惯性地微微偏头,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   数月过后的某一次,鲛人没像以往那样帮他清理干净,像感应到什么一样,诡异地沉静了下来。   直到身下突然涌出大量蛋清般透明的粘液,肚子随之剧烈地坠痛起来,乔语卿才意识到是卵要孵化了。   乔语卿怕痛,可从未这般痛过。   肚子里像有无数的钝刀在翻搅,将他从内而外的割裂,腹腔里所有的内脏都似要逃离他的身体,在撕扯着向下坠,就连冷汗都像是从骨髓里渗出来般,带着抽离的剧痛。   乔语卿哭着求鲛人放过自己。   却没有任何作用。   乔语卿剧烈地挣动,人格与身体都到了崩溃的边缘。   看着活生生的小鲛人从异化的生殖腔口爬出来,乔语卿哭到失声。   可他以为的伤痛,却在第二天便消失殆尽。   “不要了……”乔语卿哭叫道。   可渐渐的,他的哭声里多了欢愉的意味。   鲛人咬着那本该给孩子的乳汁,声如深海而来:“好甜……” 第一章 “我喝下就会忘记你哦”【二更】   乔语卿的脑海里还回荡着鲛人最后和他说的话:“你想知道我的过去?没什么好说的,两句话足以概括。”   “我是故意被他们抓到的。”   “为了等你。”   “虽然代价是确实让他们伤到了我,还做了一些愚蠢的实验……”   “不过没关系,他们都死了,不会有人能分开我们……”   .   乔语卿陡然惊醒,却发现自己这次没有直接进入下一个任务世界。   “系统?”   “宿主,收到一个紧急通知,目前有两个世界比较紧急,需要立刻完成。宿主可以选择进入的顺序。”系统说道。   乔语卿皱了皱眉:“为什么紧急?小世界又不稳定了吗?”   “宿主放心,小世界安稳,只是宿主目前带回去的主神灵魂碎片无法融合。”   “技术组经过分析发现,这是因为缺乏了‘至善’与‘至恶’两部分,只有这两部分共同作用,其余灵魂碎片才愿意相融合。”   “所以宿主要先对这两部分进行回收。”   乔语卿揉了揉自己的腹部,庆幸还好没有真生出来,但他还是觉得自己遭遇了精神污染。   “如果‘至善’不会拉着我生孩子,那就先去那里度个假吧……”   接连遭遇想要折断他的腿的明翎,想要毁灭世界的郁宛,和想要他不停生子的鲛人,乔语卿觉得自己没有得精神病都是个奇迹。   “好的,宿主。”   .   乔语卿再次睁开眼时,险些被拥挤的人群闷得喘不上气,最后还是丫鬟把他拉了出来,才没让他开局就以那么糗的方式死去。   他喘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缓过来,抬眸环视了一圈。   青灯华服,是一个古代背景。   “公子公子,快放一个。”   乔语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丫鬟塞了一盏莲灯,然后又是一阵迷迷糊糊,就放了出去。   他望着莲灯随河流的水波飘远——忽有一个男子,仿佛凭空出现。   他脚点莲灯立于湖中,一身素白,好似那天边雪,却比岸上繁花胜似锦绣。   河中的许愿灯千千万万盏,萤光点点宛如一片星海,他却独独落在了乔语卿刚放出的那一盏上面。   乔语卿迫于丫鬟的红娘情结,放出去的那盏是姻缘灯。   伴随着耳边“目标已出现”的系统提醒,乔语卿不禁笑了。   这就是天意吗?   也许是感受到乔语卿的凝视,对方侧了下脸望过来。   乔语卿微微挪开目光,假意去眺望他身侧的灯盏,其实余光全是他。   只见那人似毫不怀疑,仿佛乔语卿没看见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随即就收回了目光。   乔语卿见他并不理会自己的目光,便看得更加明目张胆。   岸上繁花似锦,灯火阑珊,越发衬托着他的形单影只。   他却很淡漠,好像这种孤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就在这时,河岸上忽然有人惊呼:“我家小公子掉河里了,大家快救救他!”   踩在莲灯上的男子眉头一皱,分心地挥动衣袖甩出一道疾风。   那风向着男童而去,把落水的男童带到一条木筏上,男童倾刻间便被救起。   但为了救人,他却错失了良机,水面“哗”的一动,他似被什么东西拖进了水里。   乔语卿心猛地一纠,看着湖面寂静得如同不见底的深渊,有了片刻的惊慌。   怪他看得太专注,也不知今晚元宵夜,岸上人满为患,他站在河堤边缘本就有被挤落的风险。   直到背后被人一推,乔语卿一个失足落下水,才叹一声大意了。   .   乔语卿在水里从恍惚之中清醒过来时,空气已经很稀薄了。   不是吧,他才刚在上个世界被淹过啊,这是什么该死的循环吗……   挣扎总是要挣扎的,可挣扎也是徒劳的。   恍惚间看到一个身影瞬息移动而来,对方身上的衣服略有损伤,或是刚经过一场恶战。   乔语卿感觉自己真的快支撑不住了,心里想着这反正是“至善”,不谈感情直接轻薄也没关系吧?   于是他挣扎着,还真扯到了对方的肩膀,紧接着就用嘴堵住那朱红的唇。   结果一亲,不得了了……   .   乔语卿实在没料到,这么个古代开局,竟然半晌没到,就变成了地府一游。   还是系统告诉他,乔语卿才知道这个目标是地府的勾魂使,常人都看不到他。   他以为乔语卿像其他人一样,是看不见自己的,才会措不及防地被乔语卿偷袭成功。   “所以他叫什么名字?”   “临淮。”   黄泉之路悠远而漫长,彼岸花盛开,红似血。   临淮原先一身素白,回到地府后便换上了一身黑袍,从头罩到脚,一步一移间,脚下寒雾立现。   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澄净之光,所过之处,把怨气冲天的黄泉路照得宁静安详。   即使沉默得如同一个背景板,却透露着王者才能拥有的强大气息。   地府是极寒之地,弥漫的寒气像针似的,丝丝刁钻的扎进皮肤里,刺到骨头里,痛得周身都要战栗。   乔语卿以为一个已死之身是不会有感觉的,可他还是感觉到了。   他不但感到冷,感到痛,甚至感觉到饥饿,感觉到周身的乏力。   原来在这个世界成了一抹魂魄也是有感觉的,难怪人家说吃饱穿暖好上路。   临淮在前面走,走得极慢,跨一步,顿一下。   他身量修长,每一步都跨得极宽,本不该这么慢的。   乔语卿莫名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这背影是为了让乔语卿走得不那么难受,而慢行。   这看似清冷的外表下,原来那么体贴吗。   乔语卿走了一路,便看了一路,越看越有兴致,越看越明目张胆,越看越肆无忌惮。   最后硬生生地把那清冷如冰的临淮看出一丝丝仓皇。   可太有意思了。   乔语卿几乎没忍住笑。   等临淮将他引到阎王面前时,那阎王竟一副活见了鬼的模样——虽然他才是鬼。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阎王诧异。   掌生死的大司来了,两人翻着生死簿,在那里窃窃私语。   “他的命格是嫁给六皇子成为帝后,活到耄耋之年。这才二九……”   “少司的姻缘簿里,写着他本该在今夜灯会上与六皇子相遇,却不知哪里出了差错竟到了这地府。”   “这生死簿上他的名字还很模糊,他魂魄这么淡,应该只是三魂离了一魄。”   “也许还能试试还魂?”   “我看可行。”   乔语卿听到了“嫁”这个字,很是疑惑。   系统这时方出来解释:“这个架空朝代有一项特殊的规矩,就是皇子必须娶男性正妃,才有竞争天子之位的资格。故每一任帝后都是男子。”   闻言,乔语卿淡淡地“哦”了声。   什么六皇子,什么帝后,乔语卿不感兴趣,他的目标只是临淮而已。   他微微扭头去看坐在殿旁的临淮,只见临淮亦是听得一脸淡然。   仿佛世间来来往往,生生死死皆与他无关。   乔语卿瘪了瘪嘴,不喜欢他的这副模样,明明自己吻他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的。   乔语卿清晰地记得,当时的他眼中有错愕,有一丝迷茫。   那双墨黑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波澜,就像给一片苍茫的白添上了一点色彩。   乔语卿很喜欢。   .   阎王他们讨论到最后的结论就是把乔语卿送回去还阳,依然是临淮带着乔语卿。   乔语卿看着临淮手里的半碗孟婆汤皱了眉,很难喝的样子。   乔语卿看向临淮,眨了眨眼:“我喝下就会忘记你哦。”   临淮顿了一下,依然把汤递了过来。   “使者送我一个礼物好不好?就当我地府一游的纪念品。”   乔语卿的目光轻轻一扫,最后指着他腰间的一个铃铛。   临淮迟疑了一下,还是解了下来给乔语卿。   乔语卿心满意足地接过孟婆汤一口闷。   ——乔语卿差点一口喷出来。   这、这这什么诡异的味道!   乔语卿被苦涩逼出了泪水,好不可怜兮兮:“有没有糖啊?”   临淮哪里会有糖,他瞥向孟婆,孟婆从桌下拿了个罐子出来。   临淮捏了一颗给乔语卿。   心怀叵测的乔语卿哪里会用手去接,就着临淮的手指就直接含进了嘴里。   临淮一惊,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困惑,偏偏被乔语卿捕捉到了。   乔语卿眯着眼睛笑,对着目瞪口呆的孟婆挥了挥手,踏上了忘川路。   走着走着他却忽然乏了,眼皮开始打架,乔语卿蹲在地上怎么也不肯再动。   临淮来拎乔语卿,乔语卿也不肯动,找了块石壁靠着就想睡。   毕竟乔语卿只有半个魂魄下了地府,半个还留在阳间的身躯里沉睡,这副模样也不奇怪。   乔语卿听到临淮一声叹息,最后抱起了他。   睡着之前乔语卿心想:叹气都这么好听。   .   拨完最后一个琴音,乔语卿收回思绪才发现已经练了一个时辰的古琴。   他揉了揉酸胀的手腕,开始把玩腰间的铃铛。   这个铃铛已经跟了他半年之久了,丫鬟想帮他取下来换别的饰物,乔语卿也不肯。   丫鬟曾好奇问他哪里来的铃铛,有那么重要吗?   乔语卿笑了笑,揣着明白装糊涂,只说不太记得哪里来的铃铛,但记得很重要。   而且这铃声乔语卿确实很喜欢,它不是那种轻脆的叮叮响,而是有点沉闷又悠扬的咚咚声,会让人联想到巍峨又洁白的雪山。   而乔语卿心里,对那雪山自是有着相当的向往。   这时有丫鬟来报,说肃王来访。   乔语卿吩咐了一声,半晌后便见丫鬟领路带着一位温润沉稳的公子出现了。   此人便是六皇子苏睿轩,封号肃王。   半年前双方母亲安排他们见面,希望能联姻。   然肃王告诉乔语卿他已有心上人,乔语卿亦对他无意,对或可能的后位无意。   可是若就此说明,彼此父母又会继续张罗。   于是他们模棱两可,即没有说彼此有意,又不表现得毫无意向,拖着不让双方的母亲另做安排。   “三天后有宫宴。”   乔语卿垂眸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殿下是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么?”   “只是提醒你一声。”   “我倒是想忘,可惜母亲一定会把我拉过去的。”乔语卿轻叹。   应付完这场被安排好的日常“约会”后,乔语卿忍不住对系统感叹:“以前主神的灵魂碎片都是恨不得黏在我身上的,怎么这回我想找都找不到人了?”   “因为是以天下为己任的‘至善’。”   也可以说唯一一个不恋爱脑的正常人。   乔语卿明白归明白,只是一时的落差让他不免惆怅。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不用成天动脑,思考着该怎么应付变态了。   .   宫宴上,他被母亲要求弹奏一曲。   一曲弹罢,有宫女引乔语卿去换衣。   然而乔语卿走到那偏厅门口就觉得不对了,只见厅门紧闭,门口也没有人。   哟,这是想搞什么事啊? 第二章 他是世间最后一条白龙   乔语卿转身就走,宫女慌忙来拉他。   他瞬即抓住宫女的手指就往手背上掰,只听对方惨叫了一声,被迫松开了手。   乔语卿加快脚步开始往前跑,果然隐蔽处跳出了两个侍卫,他们伸手就要来抓乔语卿。   好在乔语卿已快步跑出院子,肃王派来暗中保护他的人跳出来拦截了那两个侍卫。   乔语卿喘了几口气,但脚步一刻没有停。   他怀疑厅里的人是太子,要是侍卫引来圣上,太子反咬一口他们在此私会,乔语卿在这背景下恐百口莫辩。   所以他不能呆在这里。   只是皇宫太大了,乔语卿钻来钻去,竟意外迷了路。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乱跑了,于是停下来开始回想自己走过的每条路,企图梳理出原路。   却没留意到自己站在水边,更没留意到水里突然伸出的一只手——直至他糊里糊涂地被拖入了湖中。   乔语卿的最后一眼,见到那只手的主人是一个女子,她一身已经破旧的嫔妃服,美丽的脸上盛满怨恨。   在这个地府的世界,宫中多怨魂,不足为奇。   只是他唯独没想到,自己竟然以这种狼狈且毫无预兆的方式又进了水里。   他和水好像有那么点孽缘在的样子。   忽然腰间的铃铛无风自动,低沉的铃音在水中传开,“咚……咚咚……”   一个全身罩着黑袍的身影瞬间出现在水中,他手一伸,那个身着嫔妃服的女子就化为轻烟,收进了他手中的玉瓶里。   他把玉瓶收入袖中后,瞬息移到乔语卿面前。   乔语卿的惊讶不过分秒,随即轻车熟路地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相当主动地把唇贴了上去。   心里一乐:下水也挺好。   以似曾相识的方式,他又来到幽冥之地。   乔语卿实在乐了。   不过这次不用再去阎王大殿报道,因为他只是生魂离了体。   临淮就是带乔语卿过来喝个孟婆汤。   他把乔语卿放在孟婆处就走了,要把那嫔妃送去审判。   毕竟她虽被害,却也害了不少人。   乔语卿只好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却发现了窝在暗处的阎王。   乔语卿好不新奇地过去打招呼:“你不是阎王?躲这干嘛?”   阎王眨了眨眼,还鬼鬼祟祟地环视了一圈,见临淮确实离开了,才小声对乔语卿说:“我那不是……怕勾魂使么……”   乔语卿挑眉,觉着更新奇了:“你一个阎王,竟然会怕一个勾魂使?”   阎王一副“你怎么啥也不懂”的表情。   “你知道临淮——哦对了,你知道他叫临淮吗?”   “现在知道了。”乔语卿的语气相当自然,完全看不出他一早就问了系统这回事。   他当然也不会说。   阎王叹了口气,开始直入正题:“临淮其实不是地府生物,他是世间的最后一条白龙。”   “我听说,当时人间生灵涂炭,地府也腐败不堪,靠的就是临淮一人,哦不,是一龙,硬生生地将天地秩序重构,方有如今的太平盛世。”   “没有谁知道临淮究竟拥有多强大的能力,只知道他想要鬼灰飞烟灭,不过勾一勾手指的功夫。”   “我、我也怕死的嘛……”   听到这里,乔语卿还是理解的,却不料下一秒阎王接着小声嘀咕:“而且我也不是正牌阎王来着。”   乔语卿:?   阎王见到乔语卿满脸疑惑的表情,才惊觉自己说漏嘴了:“呸呸呸、我什么都没说!”   乔语卿等不到临淮,可不愿再错过这种精彩的八卦了,于是他勾起假笑:“我听到了哦。”   阎王吱吱呀呀,顾左右而言他,一副努力跳过这个话题的样子。   但乔语卿没有让他成功。   “行行行,我说不就是了。”阎王努了努嘴,有点憋屈,“其实大概就是,我喜欢的人下了这地府后不愿往生,就和正牌孟婆说帮她代班三百年。这不,我下来后也同样不想走了,索性也求阎王说帮他打理地府三百年,让阎王休息一下……”   他说着说着,好像话闸子被打开了,忍不住主动和乔语卿说起了自己死前的那些事。   什么情啊爱啊……   乔语卿听明白了,敢情这对阎王和孟婆,就是一个追妻火葬场的故事哦。   乔语卿和阎王双双坐在石岩上,一边聊着一边嗑瓜子,孟婆这时望了过来一眼。   阎王激动得手抖:“她看我了,老子等了两百年,她终于望了我一眼。”   “你、你坐过来点,这样她可能会多望几眼。”   看他这副激动的样子,乔语卿禁不住笑了。   “帮你可以,我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阎王问。   乔语卿附过去耳语:“解孟婆汤的药。”   纵然孟婆汤其实对他无用,但还是得有个正当的理由,以后好搪塞临淮。   阎王迟疑:“有是有,但那药……”   孟婆又往这边看了一眼,阎王什么屁话也没有了,二话不说塞给乔语卿个小木盒。   乔语卿一打开里面是一颗黑色的药丸,捻起就送进嘴里。   “你上次是怎么躲过去的?”阎王好奇。   “临淮帮我拿糖时,我吐在手帕上了。”乔语卿说。   “临淮帮你拿糖……啥?!”阎王惊得一口气卡在喉咙,上不来下不去。   “临淮在这地府可曾有心怡的人?”乔语卿探听。   “心怡?他这条白龙活了那么多年,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根本没有七情六欲,何来的心怡?”阎王说到这就是直摇头,“而且他以前是喜欢着素白的,但可能发现这太勾人,后来出任务都干脆一身黑袍,总之有的没的,全挡住了。”   乔语卿这才明白,难怪自己一亲近临淮,他就很疑惑的样子,原来是不懂。   太稀奇了,竟然真让他碰到了这么一个还纯情着的世界。   已经习惯了某人发疯的他,都险些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了。   “你们在干吗?”   背后忽的一冷,乔语卿和阎王双双回头,看到了寒气逼人的临淮,比往常还寒冷。   阎王惊得抖了一抖,还要装若无其事的站起来,正经的说:“本王还有奏章要批,先走了。”   然后拍拍屁股溜了。   乔语卿:?   好一个卖友求生的家伙。   乔语卿从容地站起身来,对着临淮说:“你回来啦。”   那语气,就好像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   临淮愣了一下,才回了句:“嗯。”   寒气也稍褪了些。   生魂不能在地府久呆,临淮自是要将乔语卿送回去。   乔语卿看着他端过来的孟婆汤好生嫌弃:“又喝这个。”   他眼一眯:“又?”   乔语卿淡定地胡扯:“刚刚我问阎王这汤是什么味道,他勺了一口让我试。”   反正阎王都卖友求生跑路了,谁还会戳穿他。   临淮脸冷了冷,把汤递了过来。   乔语卿接过来,抬头一口闷下,结果又差点吐出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在这个世界最难克服的苦,竟然是这一碗孟婆汤!   临淮默默捻着一颗糖果送过来,乔语卿张嘴咬住,可惜临淮这回手松得挺快,没碰到。   唉,好可惜。   乔语卿眨了眨眼,作出茫然的模样:“怎么感觉这场景有点似曾相识,就好像你曾经也喂过我似的……”   临淮脚下停了半步,没有出声,片刻后继续往前走。   可忘川路哪里是那么好走的,又阴又凉的,走得人难受。   乔语卿走个半段就不肯走了,故意蹲在地上,摆弄面前的彼岸花。   临淮叹息:“走吧,呆久了更难受。”   乔语卿抬头仰望他,任性道:“你背我。”   临淮无言,动也不动。   乔语卿又开始犯困,看到旁边的三生石就要靠上去睡。   临淮无奈,只得把乔语卿拎上了背。   阎王说临淮身凉如冰,不可轻易接近,乔语卿却喜欢这种带着点凉意的感觉。   乔语卿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肩颈上,舒舒服服的只管睡。   “该起来了。”临淮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乔语卿却无赖地嘟哝道:“不要……”   .   乔语卿醒来的时候还在宫中,肃王在池边找到他,他当时是趴在亭中的石桌上睡着的状态。   他睁开惺忪睡眼,垂眸看着自己刚还抱着临淮的手,不由叹息,怎么见面难,相处也不让他处久一点呢?   还是头一次见到主动把他往回赶的。   肃王的声音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说那偏厅里的人确实是太子。   就是这太子吧,虽是储君,性情却是既蠢又坏。   他生怕乔语卿与肃王联姻,又觊觎乔语卿父亲的兵力,于是出此阴招,想迫乔语卿成为他的妃。   而这次相斗自是都没有声张的,太子是无理不敢声张,肃王则是不想把乔语卿牵扯进去。   乔语卿就是有点不爽,自己好像成为了这中间的一个工具人。   乔语卿摩挲着手中的铃铛,对它喃喃自语:“这哑巴亏我吃不下的,真想打断太子的狗腿,奈何他身边高手如云……”   乔语卿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竟听闻太子昨夜去喝花酒,醉酒后不慎从高台跌下,摔断了腿。 第三章 以吻封缄【二更】   太子回宫后更是祸不单行,半夜梦魇连连,哭天喊地。   说是他害过的人都变成鬼魂,回来找他报仇了。   事情都那么离谱了,乔语卿还哪能不明白,这铃铛别有作用呢?   于是这夜,乔语卿故意把铃铛放在枕边,闭眼装睡。   睡着睡着又佯装被子太闷,三两下就全踢了,再把自己缩成一团,嘴里呓语道:“冷……”   片刻后,半空中倏地撕开一个口子,从中走出一个身影。   临淮走到榻边,手一扬,被子又盖回了乔语卿的身上。   可乔语卿哪里是会配合的人,脚一踢,被子又飞到床尾。   三番两次。   临淮无奈轻叹。   他轻轻抬起手掌,浅淡流光从其掌心轻溢而出,罩在乔语卿身上后,寒意立褪,只余一片恰到好处的暖意。   这是用法术设了个结界。   他安安静静站在床边看了片刻,才转身离去。   留下了继续装睡,却已忍不住嘴角上扬的乔语卿。   .   几天后一场具有相亲意味的桃林宴上,一群贵女聚在一起,嘴里叽叽喳喳的,不是讨论胭脂水粉,就是讨论哪家的公子俊美。   最后开始讨论要选个什么样的郎君。   这些名门世家的千金,婚姻大事向来是家族巩固地位的筹码。   她们却当真对着桃林那头的公子们左挑右选,好像她们真能做主似的。   至少这一刻的憧憬是美好的,乔语卿无意破坏。   因为大家都默认他会嫁给肃王当正妃,所以他被母亲赶来了姑娘这一桌坐。   乔语卿手撑下巴静静听着,余光却看到了在暗处浮现出身影的临淮。   他目光一顿,可算又见到临淮了,而且自己这次还是活着的状态——难得啊。   不过,临淮出现,莫不是这附近又有什么怨魂?   只见临淮刚站定,就默契地侧头与乔语卿四目相接。   正好乔语卿旁边的贵女问乔语卿,如果家里没有为他安排,会选择怎么样的另一半。   乔语卿望着临淮所在的方向笑:“若我属意之人,纵然对方是妖魔鬼怪,我也会和他在一起。”   众贵女听到这种惊世骇俗的言语后个个呆若木鸡。   乔语卿当然理解她们难以苟同,于是微微一笑道:“《搜神记》都这么写的。”   于是大家只当他在开玩笑,笑了开来。   乔语卿却偷偷地对着临淮眨了眨眼,他知道临淮能明白他的认真的。   可乔语卿没料到,临淮竟是被他盯得移开了目光,最后连同身形也隐了去。   乔语卿好生无辜,他是不是一不小心把临淮给调戏了?   就在临淮消失后的几分钟,桃林下有一个碧衣女子从青灯中走了出来。   那盏灯看得出来已经用了很多年了,虽然被小心地呵护着,到底经不住岁月的腐败。   木雕处色泽陈旧,灯纸上的画被主人反复抚摸,颜色也浅淡了。   但它的主人仍十分爱惜它,生怕它沾染杂草的湿气,小心翼翼地把它别在树杈上。   只见那个青衣女子从灯中出来后,就双目怜惜地一直望着席中频频举杯自饮的李侍郎。   那是她生前当上太子良娣后,便万万不敢做的事情。   乔语卿微微一愣,从系统给他的记忆里,他是认识这女子的。   这女子是与他比邻而居的徐府小姐,也是他的古琴启蒙老师。   李侍郎年轻时家道中落,为科考也为生活,做了乔语卿府上的门客。   又因才情了得,便担任了乔语卿的教书夫子。   那时徐府小姐正好时常过来教乔语卿抚琴。   于是这李侍郎和徐府小姐,才子佳人,便渐渐有了相惜之意。   两人以灯相赠,定了下山盟海誓。   为了能配上徐府小姐,李侍郎发奋读书,夜夜挑灯学习,终于不负所望入朝为官。   可惜,若徐府小姐是个不被重视的庶女还好,偏偏是徐家嫡女。   二品大臣的父亲企图靠她与太子联姻升官进爵,给整个家族带来荣誉,又怎么会让她嫁给一个区区的中书侍郎。   肝肠寸断,血泪齐溅也没能阻止这场定局。   她成了他不可望更不可即的太子良娣。   乔语卿记得她死于非命已三年有余,不曾想她宁愿变成孤魂野鬼,也不肯去地府投胎。   恐怕就是为了能这样一直藏在灯中,看着那日夜为她伤神的人。   “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魂魄游荡越久,阴气就会越重,届时不管她是否愿意,都会化为厉鬼。”系统对乔语卿说。   而三年有余,已称得上相当之久了。   也意味着她与厉鬼只剩一步之遥。   临淮自然不会放任不管。   当临淮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夜幕之中时,认出他身上气息的徐府小姐自知逃不脱,一时乱了心神,竟伸出利爪向落单的乔语卿袭来。   乔语卿:?!   他在这个世界真的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啊!   幸而临淮比她更快,瞬息之间移到乔语卿面前挡住她的袭击,并同时拿出了之前那个收了嫔妃怨魂的那个瓶子,准备把即将厉鬼化的徐府小姐也收入其中。   乔语卿立刻轻扯了扯临淮的衣袖。   临淮动作稍顿:“怎么?”   “还有回旋的余地吗?”乔语卿问道。   “她手上还没染血,理论上可以。”临淮说。   乔语卿点了点头,转头对着相熟的徐府小姐说道:“你当真要如此吗?”   勾魂夺魄,企图将他取而代之。   徐府小姐呆滞住了,惶恐不安地站在那里,再无半点厉鬼该有的样子。   她生前良善,到底是可怜之人。   乔语卿想了想:“那我想办法让李侍郎见上你一面,然后你就安心去投胎,可以吗?”   徐府小姐惊喜地抬头望乔语卿,惊的是乔语卿竟然知晓她的心意,喜的是多年夙愿也许就要如愿。   她忙不迭地点头,满脸羞愧。   乔语卿吁了口气,望向临淮:“你有办法的对吧?”   他轻轻颔首。   片刻后他道:“你倒是心善。”   连险些被厉鬼夺了性命,都能轻易揭过去。   “唔……反正我确实没事,不还有你嘛……”   乔语卿没办法说自己实际上不在乎死,也不好意思现在就说,自己这也是想在“至善”的面前讨点好印象。   临淮似乎轻轻笑了笑。   乔语卿见此还一愣,心想自己应该没有说错什么话?   .   李侍郎醉意朦胧地回了府,挥挥手让下人一个也不要跟大家都习以为常地退了下去。   中书侍郎早已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变成沉默寡言喜爱喝酒的潦草青年。   若非心死,以他的才华岂会止步于四品官,不过是他自愿故步自封罢了。   他叹气推开房门,却见里面烛光通明,一抹碧色身影正在为他加铺褥被。   呼出一半的气顿时哽在喉间,眼眶染上湿意。   他轻轻地锁上门,在椅子上悄悄坐下,生怕一点声响惊喜了美梦。   少女却是转过身来嗔怪道:“我说怎么这么浓的酒气,什么时候染上这爱喝酒的坏毛病!”   竟是她出嫁前的模样。   他颤抖着手去摸她,实实在在温热的触感。   他手中一使劲,将人带进怀中。   藏在角落里的乔语卿看着眼前那只碍眼的手,陷入沉默。   临淮这……   算几个意思?   屋内一双影子已经纠缠到一处去了,临淮却在关键时刻蒙了乔语卿的眼,还将他带离李府。   乔语卿气恼地说道:“我要看月亮。”   于是临淮带着乔语卿到了景观最好的山峰上。   这山高得满天星辰仿佛唾手可得,鸟瞰山下,整个京城尽收眼底,万家灯火如点点繁星碎片散落凡间。   这么壮观的景象,若非临淮带乔语卿来看,只怕一生难求。   毕竟这山有万丈之高,连习武之人都难登上,更何况乔语卿这么一个少有锻炼的高门贵子。   可有临淮的帮助,他们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   走遍天下,云游四海岂不是易如反掌?   讲真,有这么一个法力高强的郎君可选,还要什么凡夫俗子,乔语卿心里想到。   乔语卿支着下颌,望着身边的人。   神仙妖精由天地灵气聚集而成的,其面容之精致,实非常人能比。   临淮又是其中的佼佼者,还是这世间的最后一条白龙,人间能有几回见呢。   最令乔语卿心动的,是那眼神深邃似海,却在望向他时会不经意地带上一份柔和。   处处皆是赏心悦目。   良辰好景佳人,乔语卿的目光几乎肆意得不能再肆意了。   咦……   乔语卿惊奇地抬起头,忍不住凑近看了看。   临淮的耳尖,竟是染上了一点浅浅的、微不可察的淡绯。   想来临淮虽在阴冷的忘川河边往返千年,虽与无数幽魂同行于黄泉路上,却向来习惯于形单影只的冰冷。   鬼魂惧怕他都来不及,又岂敢如乔语卿这般去亲近他。   又岂会如乔语卿这般,看透他寒冰之下的内心其实有一份温意。   想到他感情之事尚是一片未被着笔的雪白,能容乔语卿肆意作画。   这能忍吗?   乔语卿不能。   乔语卿径直伸出手臂,将他颈脖一勾,轻笑着以吻封缄。 第四章 独得你唯一眷爱   临淮那一贯淡冷的眼眸轻颤了下,眸底泛过一抹浅浅的潋滟。   唇齿分开后,乔语卿依旧笑着看他。   他只想在临淮的灵魂之上刻下最浓厚的一笔,让他不可忘,也不想忘。   夜风寒凉,乔语卿在这万丈高峰之上,却是满怀着惬意。   明明临淮在前方点了篝火,他不肯过去取暖,只一昧往临淮身上挨,还故意嘟哝着“冷”。   临淮无奈,只能调动灵力让自身泛出温意。   于是乔语卿又往里蹭了蹭,后来索性拉起黑袍,把自己也给裹了进去。   临淮静默地看着乔语卿为非作歹,大概觉得自己见的魂虽然多,但也难见这么会自来熟的贵族小公子。   “我想看日出……”乔语卿小声地对他说。   乔语卿不肯回家,硬是赖这等日出,其实也是借故拖延时间相处罢了。   可惜夜一深,到底挨不住睡意,他抱着临淮的手臂便是直犯困。   索性得寸进尺地往临淮的怀里钻去。   临淮骤然怔愣,神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而后漫不经心似的,伸手将他面前的黑袍轻轻拢好。   乔语卿接收到了这份无声的体贴,纵然思绪已经涣散,仍强撑着迷迷糊糊地笑问:“你……也是喜欢我的吧?”   只见临淮手指顿了一下,然后是长久的寂静。   静到乔语卿以为不会有回应,任自己的思绪完全处于放空状态时。   隐隐约约的,他听到临淮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自语道:“喜欢的……”   这三个字竟是瞬间驱散了乔语卿的近半数睡意,他先是一愣,怀疑是不是自己过于困顿而产生的幻觉。   可当抬头一看,对上了临淮那对俨然充斥了情意的美眸,他便知自己没有听错了。   乔语卿禁不住地笑,禁不住地笑了起来。   他撑起身体主动勾住临淮的脖颈,交换了一个相当绵长的吻。   如若不是正处于野外山巅,说不定就是干柴烈火的一顿缠绵了。   “临淮,我们在一起吧……”   .   数天后,前线传来肃王在战场上屡获战功,那当朝皇帝一高兴,立刻就说要摆宴庆祝。   乔语卿不想去,可牵扯到肃王,就实在由不得他说了算。   面对着他名义上的母亲,他只能“嗯呢”、“好的”、“知道了”这几句不断更换着,轮番应付。   只是他现在有了临淮,继续不明不白的话,到底对临淮有些不公。   况且肃王也有心上人,对双方都不公平。   所以这应当是最后一次,等到肃王从前线回来,便该结束了。   心不在焉的乔语卿拿应付自己母亲的方式继续应付着宫宴,幸而这是一个庆功的喜宴,倒也没有人为难他。   只不过……   “语卿,等这次肃王回来,你们就该成亲了吧?”坐在台上的男皇后突然出声问道。   乔语卿不明白自己怎么又被cue到了,但他抬眸看向皇后,直觉来者不善。   “由殿下说了算。”乔语卿仿佛什么都没说般地随意敷衍了句。   “公公,给我们未来的肃王妃,端一杯好酒。”皇后说道。   乔语卿微微蹙起眉,认为皇后赐的酒,横竖是有问题的。   但皇后给他安的这名头让他骑虎难下,拒绝不了。   罢了,反正也毒不死他。   乔语卿仰头一饮而尽。   半晌后,果不其然,他忽觉胃里有火在烧,头眩晕得厉害,不由向一旁栽去。   身侧的宫女连忙搀扶住他。   与此同时,那宫女轻触了一下他的后颈,竟使得他连声音也发不出了。   而且那宫女是有功夫在身的,看似扶乔语卿,实则暗中挟持。   乔语卿:……   不愧是能飞花摘叶夺人命的古代。   “是不舒服吗?青萝,带他下去休息。”皇后的一句话,乔语卿就这样被宫女带着从宴会上离席。   乔语卿回头望去,见皇后依然如往日般笑得和蔼,眼中却多了一抹势在必得的野心。   大抵是因为肃王在战场上屡获战功,皇后按捺不住,亲自下场帮太子布棋了。   作为一名男子,他当然没有自己的子嗣,太子也不是他的孩子。   但太子的母亲恰是他的表妹,多少是有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里面的。   很显然,为了那个最顶端的权位,皇后已是魔怔。   乔语卿回身之时,手扶了下额头,悄悄地取下束发的簪子握在掌心里。   宫女挑的小路,黑得连路上的石子轮廓都看不清,又岂会是去往专供休憩的偏殿。   在黑暗里,他毫不犹豫地把掌心中的簪子扎进身侧宫女的腰间,疼痛和危机会让人产生恼怒,特别是有武功的人会条件反射地反击。   宫女已顾不得尊卑有别,直接一掌把乔语卿拍了出去。   “唔……”乔语卿皱起眉,疼痛化去了他的晕沉,也让他脱离了宫女的挟持。   正合他意。   他忍着肩胛上的痛,转身便开始奔跑。   皇后既然布了局,又怎么可能只安排一个宫女挟持他,肯定是要做到万无一失的。   不出所料,没过多久,东宫的心腹便将乔语卿围了起来。   太子站在队前,笑得志在必得。   他伸手抓来:“夜深了,孤带你去休息。”   乔语卿攥紧手中的簪子,准备等太子靠近时,直接扎进他体内。   不料,逢太子正要捉住乔语卿之际,空中忽然狂风大作,从无人之境涌来汹涌的煞气。   那股来自地底下最黑暗处的杀气,阴郁翻腾,强大到让人胆战。   “啊——”   除乔语卿之外,在场的人一个个面容痛苦地倒在地上,扭曲尖叫,仿佛承受着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疼痛。   乔语卿心有灵犀地抬以桥正里头,果真看到了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临淮。   “你来了……”乔语卿小声说道,想上前抱他。   他身上略带伤痕,应该是刚刚疾速地解决完一场战斗,就立刻赶了过来。   他满身杀意,宛若罗刹。   狂风卷起他的衣袍,银发肆意飞扬,不见白龙雅意,反而带出了他身为勾魂使的冰冷气场。   那种能掌控一切的力量,凡人在他面前,如同蝼蚁。   他的到来使乔语卿心宽,于是再也没有强撑,任由自己放空,顺利倒入了一个略显冰凉的怀抱里。   冷冽沉稳的气息,熟悉得让人安心。   临淮轻柔地将乔语卿拥入怀中:“没事了。”   乔语卿在他怀里轻轻一蹭,闭着眼低应了声:“想你了……”   “我也是。”   离开此地前,临淮隔空从瘫倒在地的太子身上抽出一团白色的轻雾,他将那团白雾吊在树上,手心抛出一抹湛蓝焰火,丢在了它脚下烧着。   那团白雾疯狂扭动,却怎么也逃离不了禁锢。   乔语卿不得不猜想,那可能是太子的魂魄。   临淮这是直接把太子的魂抽了出来,用地府之火炙烤。   他甚至能听到那无声的尖叫。   这场景实在舒服。   太子害人无数,该有此报。   “他会死吗?”乔语卿问。   临淮摇头:“不过从此痴傻,且日日痛不欲生。”   他想了想,忽然问乔语卿:“你会觉得这太过了吗?”   乔语卿摇了摇头:“他是从头到尾的恶人,和那日徐府小姐绝不能相提并论。”   至于皇后那边,当他知晓太子从此痴傻,想必会是生不如死。   等皇后习惯了这份煎熬后,他再算账也不迟,这样才好将麻木的伤口再一次撕裂,血肉淋漓。   他又不是真圣父,放过恶人是恶心谁。   .   走了半路,酒的后劲还是开始发酵了。   那阵从骨髓里透出来的热意,使乔语卿浑身发烫。   他不由得往身侧清凉的来源贴去,甚至想要拉开那碍事的衣物。   “他们竟然给你下了毒!”被他这么一蹭,临淮满是动容,声音渐渐变得沙哑,含着一抹隐忍,“忍一下,我的血能解万毒。”   乔语卿摇头,按住他要自伤的手:“不用了。”   这毒解了,他们还怎么顺理成章地滚到床上翻云覆雨?   那可不行。   乔语卿伸手径直勾住临淮的脖子,将他拉到跟前,随后微微仰头,就着那引人垂涎的薄唇贴了上去。   临淮的喉结抑不住地滚动了下,乔语卿听到了,笑了起来。   场景忽地一转,枕被那熟悉的触感,乔语卿知道自己已回到家中。   睁开眼却一头撞进了一双燃着烈火的眼眸里。   乔语卿搂着临淮一个翻身把他半压在身下,一头乌亮的长发随意地洒落在锦被上,像世间难得一见、稀贵到奢靡的绸缎,又像洒落人间那细碎的月光。   美到让人窒息。   想占据。   乔语卿笑弯了眉:“使者大人半夜还在我房中,只怕要对我的清誉负责了哦。”   临淮抬手,轻柔地抚过乔语卿的额头,银色美眸暗得深沉:“你当真想好了?我知道你从阎王那里听说了一些我的事,他们都唯恐避我不及。而且你的命格与我纠缠不休,只怕福祸难料……”   “而且,卿卿,其实活人不当见无常的……”   乔语卿笑道:“福祸难料又如何?大不了当了亡魂,还能日日与你在一起了。”   “你说,如果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回,我就主动跳入湖中,做那最荒唐也最狂妄的亡魂,是不是早就能得你唯一眷爱了?” 第五章 至阴至恶【二更】   听乔语卿胡诌乱扯,临淮露出了笑意,银眸里点缀上了细碎的光。   他伸指取出一滴心头血,在乔语卿额头一印。   鲜红的血液没入乔语卿额间,乔语卿额上便多了一朵鲜艳似火的三生莲花钿。   这是信物,又是誓言,三生有缘,亦缘定三生。   这是白龙一族遗落的成亲仪式,是远比人族十里红妆,三书六礼更隆重的承诺。   这是灵魂的托付。   乔语卿再无法再抑制的心动,亦不想忍耐的情动。   他就着临淮的嘴角,就热烈地吻了上去。   临淮也不再隐忍,手臂一圈将乔语卿压进棉被里。   把手托在乔语卿脑后,就着他的热情,加深了这个吻,不给乔语卿一点退路。   狂热的吻侵袭而来,滚烫的气息相互缠绕着,难舍难离。   满床的发丝缠绕在一处,像忽然而至的缘分,和再也解不开的牵绊。   他们注定缠绵不休。   在临淮的眼里,醉酒后的乔语卿就像一只小狐狸。   勾他的魂,摄他的魄,他又怎会让乔语卿逃走。   临淮拘在灵魂深处的那份狂热,只为他一人展现。   于是承受着这份狂热的乔语卿,止不住地哭出了声。   凄凄哀哀的,十分可怜。   临淮怜惜着这世间于他最珍贵的美好,将其如珍似宝地纳在怀里,放在心尖。   万般宠爱着。   .   梦中,临淮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个小公子。   明明岸上熙熙攘攘,他就是一眼就锁住了他。   小公子站在河堤上向他望来,看的却是他身侧的河灯。   千百年来临淮已习惯了人族是看不到他的,却在这一刻有了片刻的惆怅。   他本可以与河下的鬼怪周旋,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它封印。   却见小公子掉入河中,为速战速决,他直接动手斩杀鬼怪,不可避免地挂了彩。   他以为对方和所有人一样,是看不到他的。   他刚要使出法术送他上岸,小公子却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来。   软软的唇贴在他嘴上,温柔的,未曾体会过的触感。   而黄泉路上,又有哪个不是愁云惨雾地阴郁着。   唯独他那么鲜亮,那么暖,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一双清澈的眼睛,挟着狡黠的笑意,肆意妄为地望了临淮一路。   无端惹人心神荡漾。   临淮在阴冷的黄泉之路行走了上千年,勾过的魂魄数都数不清。   这一日却反被这一个误入地府的小公子勾了魂,摄了魄。   小公子亦并不知,那只小小的铃铛是他的一缕魂魄。   承载着他的守护。   .   数月后,闹市上人山人海,一间简陋狭小的书画摊前挤满了人,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公子正在摊上挥毫题字。   笔走龙蛇间,行云流水的书法跃于纸上,不输任何书法大家,想不到闹市中竟有如此能人。   大家争先恐后地让书生多题几幅,书生却是桌台一收,说是时辰到了,该回家陪娘子了。   众人见怪不怪,打趣几句后离去。   乔语卿走到摊前笑道:“如此才能,公子为何不参加科考。”   书生笑了:“小生胸无大志,只想多多陪伴家里的娘子。”   乔语卿知道,面前的书生正是当年的李侍郎,他那位温婉可人的娘子正是徐家小姐。   两人前世情缘难了,于是临淮成全了他们的情义,让他们今生再续前缘。   李侍郎与徐家小姐自然没有前世的记忆,但对着乔语卿和临淮却是相见恨晚,如同故人再见。   别了二人后,临淮拥着乔语卿问:“还想去哪里?”   乔语卿微微一笑:“看看小阎王去。”   谢家小公子坐在酒楼里,从窗口望着对楼银阁中正在挑首饰的余姑娘。   这余姑娘他是心仪已久了,可小姑娘却对他有点冷淡,让他头疼。   他对面空椅坐下一人,他抬头一看是个雌雄莫辨的大美人,不耐烦地皱了下眉:“美人别费心了,本公子已有心仪之人。”   旁边的桌子忽然“啪”的一声,他侧目看去,一个白衣贵公子正冷冷地看着他。   贵公子手中还捏着一块碎木,而桌子正好缺了一角。   谢公子对这白衣公子有莫名的敬畏,他对面前的美人道:“你相公?”   见美人点头,他抱怨:“醋性好大。”   乔语卿看着窗外笑道:“吃醋的可不止我家相公,你看对面。”   对面的余小姐,已无心挑首饰,若有若无地往这边打量。   谢公子大喜:“你坐过来点,这样她可能会多望我几眼。”   啪,旁边的玄衣公子又捏掉了一块桌角,吓得谢公子肩一缩。   乔语卿失笑,随后道: “谢小公子放心,看到曾是故交的分上,我特意来告知你,你与对面那姑娘必成眷属。”   “当真!”谢公子大喜,“到时请美人与你相公过来喝喜酒。”   “一言为定。”   从酒楼出来,临淮怕乔语卿累,手一托抱进怀里:“还想去哪?”   乔语卿靠在他怀里,轻声笑语:“回家吧。”   “好。”临淮宠溺道。   他很喜欢回家这个词。   游荡千年,终于有个屋子有个人,为他亮灯,守他归。   .   然而当晚,系统突然叫醒了乔语卿:“宿主,‘至恶’的世界出现了恶化,可能需要你现在立刻前往。”   乔语卿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啊,那么着急吗……”   他扭头看了眼在自己身边沉睡的临淮,轻叹。   真的是最舒服的一个世界了,舍不得离开啊。   “卿卿,去吧。”   临淮竟忽然睁开了眼,对他说道。   乔语卿蓦地一怔:“你……知道?”   临淮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要去哪,也知道你要做什么。还有,事实上……”   他略微一顿,目光不自然地闪了闪:“事实上,那是另一面的我。”   “我是白龙,但并非生来圣洁,我只是把那一面的我完全剥离了,并放到了另一个时空之中。”   乔语卿吃惊,稍斟酌后:“他是你的话,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临淮吻了吻乔语卿的眼尾:“我会分一缕魂魄跟着你,若再多,另一面的‘我’估计就不会让你靠近了。”   .   乔语卿实在没想到,自己这次一睁眼竟然在马路中央,还差点给车撞到命都没了。   乔语卿:?   这是什么离谱开场?   “系统,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说?”乔语卿冷笑。   系统沉默。   然后过了整整一分钟,它才小声挣扎道:“我被目标影响了,所以投放失误了。”   不愧是“至恶”,开场甚至就想把自己的宝贝刀了。   雨淅沥沥地下着,不大,却有点冷,即使撑着伞,也不免被风裹挟着雨,吹散在头发和衣服上。   整个城市像是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雾中,远处的高楼看不太清楚,只勉强亮起几盏灯,在雾气中朦朦胧胧地闪烁着光。   位于街角的店面亮着暖黄色的灯光,“甜梦之家”的光圈在灰暗中格外显眼,让人忍不住被吸引走去。   门口立着个牌子,写着招聘信息。   “诚招员工一人,负责打扫卫生,年龄二十五岁以下,从事过棉花娃娃相关工作,工资三千,可面谈。”   这样的要求,也难怪到现在都招不到人。   只是不知道,这是故意拒绝,还是抛下的诱饵。   乔语卿根据系统的提示,找到了这个小店。   他透过玻璃门看了一眼屋内,是奢华的欧式风格,白色和金色为主的色调,一看便价值不菲。   “目标就在这里面?”乔语卿问道。   “对。”   乔语卿颔首,随后推开门走进去,清脆的风铃声响起,预告了他的到来。   屋子分上下两层,用旋转步梯分开,四面墙上都摆放着柜子,透过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精致的娃娃,几乎都是三分,乖巧安静地坐在那里。   中间则是一张桌子,铺着棕色格纹桌布,上面是化妆架,摆放着零件和化妆用品,供客人选用。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吗?”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乔语卿浑身一僵。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是目标。”系统立刻说道,“他也叫临槐,不过是槐树的槐。”   槐,那可是至阴的鬼树,倒是贴合了。   乔语卿转身,见到男人穿着白色的衬衫,领口紧系,毫无褶皱。   一双桃花眼,眸色温柔,宛如初冬的雪,又好似春日的光。   最特别的是,他戴着一双白手套。   手套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成,细腻光滑,戴上手上很是服帖,仿佛是另一层皮肤一样。   乔语卿走过去,轻声道:“您好,我是来应聘的,这是我的简历。”   ——是系统一秒钟帮他编撰好的简历。   临槐微微一顿,伸出手接过他的简历,大致扫了一眼。   “你确定要来应聘?”   “是的。”   临槐点了点头,转过身,打开柜台后面的档案柜,抽出蓝色的档案盒,将他的简历放进去,意思便是通过了。   “工作不难,要的是细心。每天早上十点之前必须打扫完毕,中午需要做一顿饭,你我一起食用。晚上六点之后开始打扫,然后把门窗关闭好,就可以离开。” 第六章 只有死物才会永远美丽   “试用期一个月,这个月工资不变,希望你能做好。”   “打扫工具就在拐角杂物间里,自行取用就好。如果没什么疑问,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   临槐带着他走到门口,示意他把指纹录上,这样进来就不需要他开门了。   操作完毕后,临槐低头看向他,眼神款款如月光:“希望你能做好。”   乔语卿点点头,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就起身走出玻璃门,撑开雨伞又重新走进了雨雾之中。   临槐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身影,脸上的笑容仿佛被刻上一样,连弧度都没有改变一丝。   直到乔语卿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转身走上了楼。   新的素材还没有制作好……   现在是下午四点半,天气又不好,路上的行人不算多。   找到工作的乔语卿开始往回走,在这里,他也拥有一个小小的公寓,算得上容身之地。   只是公寓的位置不太好,非常偏远,基础设施也不完备,回去晚了,路上连个灯都没有。   沿着人行台阶走下,路过一个小区的门口,哀乐声传来,在雨中仿佛被模糊掉了一部分,听得不算真切。   里面用塑料布搭了个方形的灵棚,门口摆放着一排排的花圈,几个人披着白布坐在里面,哀哀切切地说着什么。   乔语卿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前进。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吹来,竟是裹挟着桌子上摆放的白色铜钱纸朝他飞来。   他眉头一皱,手臂歪下,用伞挡住了一部分,但还有一片,落在了他的肩膀上,顷刻就被雨水打湿。   “这里看起来怎么比地府还阴间……”乔语卿禁不住嘀咕道。   “至恶是能真正影响世界的,跟先前的以恶制恶不同。”系统说。   乔语卿搓了搓手臂,然后垂眸看了眼手腕上的银镯,他知道临淮的一抹魂就在里面。   于是他没多说,担心惊了临淮。   .   第二天来到“甜梦之家”时,正好早上八点。   店里非常安静,所有娃娃都乖巧地坐在橱窗中,无知无觉地睁着眼睛。   或因恐怖谷效应,竟有种无声的惊悚感。   乔语卿随即收回目光,开始进行打扫。   最后是临槐的桌子——   乔语卿没有轻易去动他的东西,而是认真观察着他的东西。   上面摆放着许多画册,随意地放在淡蓝色的文件篓里,没有刻意划分,看起来很随意。   唯独笔筒里的彩色画笔摆得相当整齐。   桌面上摆着几支钢笔,本子摊开,里面画着还未完成娃娃画像——没有五官。   再往下,下面的抽屉没有上锁,他一一拉开。   最上面是几本手绘画册,中间是几把钥匙,最下面则是……   刀,各式各样的小刀,铅笔刀、拆箱刀、工艺刀、鱼骨刀……   放这么多刀,干什么?   乔语卿没忍住拿起来看,等看到最后一把细细的小尖刀时,微微一愣,这上面是……   “你在干什么?”   乔语卿一惊,手指不小心划过刀刃,冒出血珠。   他飞快地抽出一张纸,擦掉自己的血,又擦拭好刀片,才拿着刀站起来,歉意地说:“抱歉,本来想帮忙整理抽屉,却没想到弄脏了刀具,我可以赔偿。”   临槐紧紧地盯着他的手指,听到他的话,才移开视线,接过他手中的刀,不在意地扔进垃圾桶里。   “没事,本来也脏了。你受伤了,我去给你拿创可贴。”   很快,他拿着一个小药箱走过来,示意乔语卿坐下。   乔语卿没有抗拒,轻声谢过,伸出了自己的手。   伤口并不深,只是划破了皮,血已经凝固,没有继续流。   临槐的动作很轻柔,晨光打在他清俊的侧脸上,让他宛如融进了灿烂的日光中,柔和得令人心动。   他先用棉签沾上碘酒,为他擦拭伤口,等药液干了,才贴上创可贴。   “好了,下次小心点。”   他嘴角勾起,黑曜石般的眼睛宛如浸透了柔光,周围的一切都随之变得温柔起来。   仿佛在他面前,乔语卿不再是冰冷的陌生人,而是需要呵护的存在。   温柔得几乎虚假。   乔语卿眸光微闪,知道这一切都是伪装的他没有接下临槐的话,看了眼时间,说:“请看看我打扫的如何?如果没有问题,我就去吃早饭了。”   临槐笑容一顿,片刻后又加深了些弧度,终于觉得眼前人有点意思了。   “去吧。”   乔语卿头也不回。   他是真觉得临槐想杀他。   十点多,第一批客人来了,是一群漂亮的女孩。   尤其是为首的女孩,不仅貌美如同天鹅,浑身名牌加持,更是自信得闪闪发光。   当她看到临槐时,却有些羞涩地垂下眸,眼波流转间,尽是小女儿的心思。   临槐温柔地同她们打招呼,开始为她们介绍定制好的娃娃。   乔语卿则按照临槐的吩咐,倒好水、果汁、咖啡,并摆到客人的面前。   当为首的女孩——白雨看到乔语卿时,微微一愣。   她知道临槐一直在招人,可惜开出的条件苛刻,即使有人前来面试,也留不长时间。   但眼前这位新来的员工,不仅年轻,更是美貌到令人无法忽略,那是一种古色古香且雌雄莫辨的美感。   他来这里的目的真的是找工作吗?   白雨不得不怀疑他的动机。   “这位是………”   临槐扫了一眼乔语卿,他今天穿的是死板的工作服,可即使这样的打扮,也不减其半分美丽。   尤其是如烟如云的眉眼,让人好似看见了皎月花露。   明明满屋的娃娃很美,在他的面前,也沦为了死板的陪衬。   临槐一直喜欢死板的物品,因为人心太难控制,只有死物才会把永久的美丽留下。   可见到乔语卿后,他却发现自己错了,真正的美丽,永远都停留在鲜活之中。   然而同样,丑陋也会在其中滋生蔓延。   他不着痕迹地舔了舔犬牙,明明眼睛里还透出温柔之意,可内心深处,却想要将乔语卿打开看看,划开他的皮肤,解剖他的肌理,看看他的心究竟是红还是黑。   想到这,他笑得更加缱绻动人,想必,乔语卿惊恐的模样,一定令人难以自拔。   “是店里新招的员工,叫乔语卿。语卿,这是白雨小姐。”   白雨注意到临槐眼中的笑意,忍不住捏紧了手中限量款的鳄鱼皮包。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在喜欢的人面前暴露妒意,那样只会降低自己的水准。   更何况,临槐对谁都这么温柔,没必要太过在意。   她抿紧薄唇,压下了胸口的刺痛,维持住了高傲的模样,又故作挑剔地看了乔语卿一圈,冷言挑刺:“三千块都愿意来干活,怕不是别有心思吧?”   乔语卿一心落在不怀好意的临槐身上,一时半会儿实在没有精力和不知情的女孩辩驳,便任由她去了。   而且白雨的话,也确实不完全错。   临槐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乔语卿身上转了一圈,透出些许兴味。   他知道乔语卿的目标明确,但能这么沉得住气的,他还是第一个。   可他越是镇定,就越想让人破坏掉。   最好,是能把那双美丽的眼睛,定格在最惊恐的时候,做出来的娃娃必定十分出彩。   不如,今天晚上就动手吧……   乔语卿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敏锐地感受出其中的危险。   他的汗毛直竖,仿佛被利刃指着,背后都起了层冷汗。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敢暴露自己的不安,反而微笑着走到临槐身边,将他的咖啡放下。   “老板,请慢用。”   临槐一笑,收回目光,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而他喜欢聪明人。   白雨最后选中的娃娃浑身裸露,胸口、大腿、背部画着金色的月桂花纹,一头金发披散在脑后,脸部带妆,尤其是眼睛,宛如含泪般楚楚动人。   明明只是个娃娃,却仿若真人般灵动。   她爱不释手地把玩着,一刻都不愿意放下。   说真的,高档娃娃她也玩过不少,却没有一家能像“甜梦之家”般令他心动。   尤其是娃娃的皮肤和眼睛,简直宛如真人一般。   当然,价格也高得离谱,根本不是一般人消费得起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值得她炫耀。   听着伙伴的夸赞,她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如果有想要定制的衣服,也可以找我,您先随便看看。”   白雨看着橱窗里娃娃的美丽衣服和背景,愈发心动,干脆站起身跟在临槐身后,听他的讲解。   其他女孩也都站起来,跟了上去。   都看了一圈后,见白雨还有些犹豫,临槐让他们随意坐坐,自己则上楼去拿画册,以方便他更好地选择。   “这里也有画册,白雨你快过来看看,超漂亮的!”   一个女孩发现了临槐桌子上的画册,招手示意白雨过去。   白雨一看,就知道是临槐的手稿,脸上浮现出欣喜。   然而看得太入迷,她的胳膊肘竟不小心撞到了彩笔筒。   只听到“哗啦”一声,笔筒倾倒,各色画笔都洒落在了地面上。 第七章 “有‘人’在跟踪我”【二更】   乔语卿看见,想到一开始被刻意摆得极其整齐的画笔,皱了皱眉,立刻走上前:“我来清理。”   可白雨却冷声制止了他:“不必了,临槐哥的东西,不喜欢别人碰。”   乔语卿也没有强求,既然客人不需要他履行职责,他乐得清闲。   他只是担心,白雨会碰触到临槐的某些雷点。   但她总归是客人,临槐应该不会太过分……吧……   想到这,他又有些不太确定。   因为临槐看向他的目光,总是那般令人毛骨悚然。   不像是在看人,倒像是在看一个新奇的玩具一般。   就在这时,临槐走了下来,柔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白雨不好意思地举起手中的笔筒:“抱歉啊,临槐哥,我不小心把你的笔筒弄倒了。不过现在已经收拾好了,你看!”   他将笔筒展示给临槐,各色的彩笔挤在一起,宛如随意涂抹的色彩,晃得人眼花缭乱。   临槐眸色轻动,走过去接过彩笔放在桌子上:“没关系,衣服选好了吗?只要是您喜欢的,都可以为您做出来。”   他的话语依旧轻柔自然,可乔语卿却没有忽略他眼底深处的冰冷。   白雨毫无所觉,完全被他绅士优雅的姿态所迷惑,脸色泛红,打开画册指出其中的一套衣服。   是件浑身,浑身雪白,刺着大片玫瑰花刺绣的婚纱。   双肩露出,再配上珍珠发箍的拖地头纱和白色的捧花,美得纯洁无比。   而少女的心思也在这样的选择中不言而喻。   临槐将画册里的那一页撕下来,放进以白雨命名的文件盒里,垂眸笑道:“放心,成品一定会让您满意。”   白雨有些欣喜,又有些失落。   她能感觉到,临槐对的她态度是不同的,那种极致的温柔,是旁人所享受不到的。   可他也同样礼貌,仿佛看不懂她的暗示一样,总是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   这样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态度,着实让她心焦,却又迫于少女的矜持,迟迟不敢挑破这层纱。   算了,来日方长,她不急的……   白雨咬唇想到。   送走了这批客人,临槐又清闲了下来,坐在桌子前,拿着铅笔在画册上涂涂画画。   .   午饭后,临槐去楼上小睡,乔语卿在楼下看店。   临槐当然没有真的去睡,他用钥匙打开工作室的门,按下了电灯的开关。   工作室大约一百平米大,四四方方的一间小屋子,打扫得非常干净,连根头发丝都看不到。   屋子里没有装窗户,即使是正中午,也光线阴暗得宛如夜晚,必须要开灯才能看清。   他走到柜子旁边,打开柜门,从里面的衣架上拿出一件轻薄的纱布。   那纱布透明柔软,呈肉色,宛如人体的皮肤般,在剥落之后依旧保持着光泽。   随手将纱布铺在缝纫机上,他开始细心地裁剪缝纫。   只见他眼中有光,仿佛在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情一般。   可这一次,最让他喜欢的人皮,却无法令他专注。   他的思绪有些飘远,满脑都只剩乔语卿。   不知为何,在他眼里的乔语卿是那样独特而迷人,不论走到哪里,他都能感应到。   更绝的是,他还拥有绝美的皮肤,白皙光洁,如同玉一般质地纯粹,又似花一般娇嫩柔软。   每当看到的时候,他都在想,如果用手指一寸寸地抚过,会是如何令人沉醉的触感。   如果用嘴唇一寸寸地亲吻,又会是怎样让人难以抵抗的味道。   更让人无法抗拒的是,如同用刀一点点地割开,又会是何等的畅快!   临槐深吸一口气,狭长的凤眸,于温柔中透出癫狂。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靠坐在椅背上,眼神迷离地幻想着。   乔语卿坐在楼下,又回想起白日里的场景。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临槐的视线,即使是现在也依旧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那如同刀割般锐利的目光和丝线般纠缠的被注视的感觉,总是如影随形。   那视线,像是欣赏他的容颜,又似乎在看拆分好的零件;仿佛只是停留在表面,又好像钻入他的体内,仔细研究一般。   在那种目光中,他好像是提线木偶,手脚都被细密的丝线控制住,很不舒服,但又不得不保持平静,只当什么都没注意。   目光扫过摆放出各种姿势的漂亮娃娃,乔语卿垂下眸,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书上。   .   第一天的工作总算是这么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要走了吗?”   临槐从楼上走下来,还穿着白色的大褂,上面染着些许鲜红的涂料。   他的手上戴着白色的长筒手套,将袖子完全包裹进去,避免污物进入。   只是手套上不知摸过什么东西,带了些粘稠的肉色组织。   他嘴角带笑,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可看向乔语卿时,却如同盯着猎物般,透出沉重的压迫感,仿佛下一刻,就会用锐利的剪刀将他剪成碎片。   乔语卿顿时心跳如雷,背部窜过寒意。   但他没有躲避临槐的目光,反而迎了上去,一瞬不瞬地与他对视,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   他点了点头:“天也不早了,还是早点回家安全些。”   临槐没有多言,勾起一抹浮于表面的温柔笑意,放了他离开。   在风铃声中,乔语卿推开门走了出去。   然而,已经走出去很远很远,他却好似还能感受到临槐停在他背后的目光。   他垂下双眸,抓住手腕上的银镯,加快了脚步。   这个临槐肯定也有特异的能力,他必须当心。   临槐目送他离开,脸上温柔的笑意渐渐病态。   他戴着手套的指尖微微一动,细如蚕丝的线出现在其中,往外延伸出去。   外面太危险了,若是不小心翼翼地看顾着,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可就不好玩了……   他还没有厌倦的玩具,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夺走!   才七点多,路上却奇怪地看不见几个行人,就连路灯的白光都显得阴阴森森。   哒哒哒……   乔语卿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等等。   他停下脚步,细细倾听,可周围却是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人。   听错了吗?   乔语卿抿了抿唇,又接着往前走。   哒哒……   一股寒意上涌,他没有听错,还有一个脚步声!   那声音不疾不徐,一直跟在他身后不远处,他快它也快,他慢它也慢,如同猫捉老鼠一般,玩弄着他的心跳。   就在拐角处,乔语卿的余光朝后扫去,可身后黑乎乎的一片,路灯照亮的圆形亮光下,什么都没有。   不管了!   收回视线,乔语卿飞快奔跑了起来。   而就在他离开后不久,一双猩红的眼瞳出现,阴冷地盯着他离开的方向。   乔语卿急速奔跑起来,明明速度也不慢,却依旧能感觉到紧追其后的危险。   一股阴冷之气从背后袭来,余光中,他甚至看见黑乎乎的爪子就要抓住他的肩膀。   他不得不再一次加快速度,躲避利爪的袭击。   剧烈的运动和危机的逼近,让他冒出紧张的汗水,两边的碎发都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之上。   不知道跑了多久,熟悉的楼房出现在眼前,已经能看见灯光里绰绰人影。   他不敢大意,健步如飞地冲进了小区的大门。   到了这时,他再转过身,果然身后什么都看不到了。   但他知道那些不是他的幻觉。   然而,快走到楼栋门口时,路灯突然滋滋啦啦地闪烁了起来,晃得他眼睛生疼,忍不住用手去挡了一下。   可还没放下来,就听见“咚”的一声巨响,几滴冰凉的液体溅到了他的下巴上。   乔语卿浑身一僵,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   他缓缓地放下手臂,就见离自己不远处,一个“人”摔在地上。   是个女人,长发披散在面部,看不见长相。浑身口口,脊背光滑伏趴在地上。   从背后看没见什么伤口,可身下却晕染出大片黑红的血迹。   他伸出手指,在脸上一抹,是血·····   一股呕吐感涌上喉咙,却只发出了几声干呕。   他踉跄后退两步,伸手想要去拿包里的手机拨打报警电话,却见尸体竟然动了!   先是手指,再是手臂,两条雪白的、几乎没有任何血色的手臂撑住地面,缓缓地爬了起来。   血腥味顿时扑鼻而来。   竟见尸体从中央被分割开,内脏全部不见,两侧的胸腔宛如翅膀般打开,呼吸般一开一合。   黑红的血,顺着利刃切割的边缘滴落,“啪嗒啪嗒”地打在地上。   乔语卿想要转身逃跑,可双腿却根本不听使唤。   一个眨眼间,尸体就冲了过来,嘴巴张开到极限,甚至能看见里面蠕动的黑泥。   “唔……”他还没叫出声音,竟陡然就昏迷了过去。   而这时,他手腕上的银镯悄然间亮起刺目的白光,将此间污浊皆消灭殆尽。   他却并没有意识到。   .   当乔语卿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坐在警察局里,有人问他发生了什么。   乔语卿愣了好一会儿,随即挤出一抹恰到好处的苍白苦笑,沙哑着声音说:“好像……有人在跟踪我………” 第八章 缠绵悱恻地舔舐   另一边,一只戴着白手套的大手,抓住了女尸的头发,轻巧地将他提了起来。   优雅的声音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戏谑:“怎么跑到这了,让我好找……”   等看到女尸身上被烧灼得几乎不见完好的部位,他又忍不住轻笑起来:“倒是有点小伎俩……”   女尸很是怕他,明明被揪住头发,却只是瑟瑟发抖,不敢有任何反抗的动作。   临槐懒得分出任何思绪给她,动了动鼻子,在空气里使劲嗅闻,忍不住眯起眼睛,陶醉地深吸一口气。   很香,只要闻着,眼前就仿佛浮现出乔语卿娇嫩的皮肤、明亮的双眼,一如玫瑰一般。   临槐忍不住动了动手指,丝线在他指尖荡漾。   恍惚间,乔语卿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摩擦而过,手背、手臂、小腿都泛起酥麻之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这里明明是警局值班室,应当非常安全。   即使已是夜晚,也依旧灯火通明,穿着制服的警员们忙碌地走来走去,清脆的电话声几乎都没有断过。   他微微放下心来,抬起手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想要平复内心惊异的感觉。   可手指却像是碰到了什么锋利之物般,疼得他忍不住轻呼一声。   他收回手,发现自己的指侧竟然被割开了一个细小的口子,鲜血微微渗出,挤出的血珠却又飞快消散。   这是怎么回事?   他拧紧眉,思索着,就在这时,却又发现自己的手背竟然有些微红的擦痕,如同被玫瑰汁液晕染过一样,暧昧而鲜嫩。   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又检查了自己的手肘和小腿肚,果然都有同样的红痕。   就在这时,负责的警官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索:“别紧张,喝口茶,缓缓劲儿。”   对方细细询问着他的情况,那一路没有摄像,只能凭乔语卿的描述来记录。   做完笔录后,警官拿起桌子上的纸条,写下了一串数字:“这是我的号码,如果遇到情况或者发现什么线索,都可以跟我打电话。”   “最近城区发生了两起失踪案,到现在还没能找到凶手,要多注意安全,尽量结伴而行。”   两起失踪案?   乔语卿微微一愣,神色略显凝重。   估计都和临槐脱不开关系。   而且明面上都有两起了,谁知道暗地里呢?   在警官的陪同下,他这一次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家中。   关上房门后,他立刻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查到了两起失踪案的公开信息。   一起失踪案是一名中年男子,在其书房里发现大量血迹。   奇怪的是,除了血,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另一起失踪案是个青年男子,照片上看他染着黄毛,眼神里满是凶恶,肌肉隆起,不是个好惹的家伙。   他在经常出入的一家会所里失踪,同样留下满房间的血痕。   以那样的出血量,警方判定人不可能生还,只是寻找了快一个月,也没发现尸体,两起案子就这么成了个悬案。   “失踪……”乔语卿轻声呢喃着,忽然想起自己昏迷前见到的那具女尸,“不会全拿去做那种怪物了吧……”   光这么想着,乔语卿就不禁一阵寒颤。   太重口了。   “至恶”是真的不适合谈恋爱,不然他迟早一起变成神经病。   .   第二天早上,临槐并没有从外面进到店里,而是从楼上走下。   店里已经被打扫得格外干净,即使是他也挑不出一丝毛病。   桌子上煮着热气腾腾的咖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让人精神一振。   路过桌子,他脚步微微一顿,看着被整齐收好的彩色画笔,轻轻笑了起来。   自己明明只是露了个微小的破绽,却还是被乔语卿发现了。从某种方面来说,还真是过于善解人意了。   他戴着手套的手碰触到了彩笔,然后,猛地一用力,将所有的颜色都打乱了。   红色、黄色、绿色……混合在一起,冲击着眼球。   临槐盯着笔筒看了片刻,又缓缓地用手指一点点地将颜色归类。   有些莫名的烦躁,又有些说不出的愉悦,但不得不承认,乔语卿很懂人心。   摆放整齐后,他转头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看向坐在不远处长椅上吃早饭的乔语卿。   在临槐眼里,他面容温柔,透着不惹尘埃的仙气。   尤其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好似湖面,清澈地映照出所有倒影,仿佛永远都没有波澜。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让那仙气堕落,会是怎样?如果让那湖面搅碎,又会是怎样?   看似温和的目光在乔语卿身上贪婪地扫过,视线停留在他手背上还未消退的红痕时,露出醉人的迷恋。   本来,临槐是真的想把他切成一块块的,可当丝线碰触到乔语卿的肌肤时,却又改变了主意。   这么美的皮,若是被破坏掉就真的太可惜了。   细腻的触感,浸润的芬芳,于他而言都是至高的享受。   他情不自禁地摩挲着、把玩着,将自己的印记留在上面。   随着想法的蔓延,原本停留在空中的交错复杂的丝线动了起来,如同有意识般缠绕在乔语卿的手腕、脚腕上。   看似纤细的丝线实际却如同钢丝般锋利,只要轻轻一拽,就能割断乔语卿的手脚。   可它们却努力克制着,沿着弧度,一圈圈地滑动,饥渴如狼又缠绵悱恻地舔舐着白皙如玉的肌肤。   不够……不够……   明明已经接触上了,可内心涌动的欲望却如同扩大的旋涡般,越演越烈,好似饮鸩止渴,好似欲壑难平。   越是靠近,就越想要更多。   砰、砰——!   临槐斩断了两根丝线,眼珠诡异地转动两圈,脸上的皮肤如同打了蜡般,失去了生机。   片刻,他才恢复过来,深吸一口气,平复着激烈的心跳。   这么容易,就不受控制,还真是难看啊……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眼睛却阴沉如同毒蛇,嘶嘶地吐着星子,饱含杀意。   可放在腿侧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搓揉了一下,仿佛在回味刚才的美好触感。   就在这时,乔语卿注意到他的到来,回过头与他对望,露出一抹温和的笑。   心脏激烈的跳动,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胸膛的皮肤仿佛难以承受一般,几乎要被撞破。   临槐弯起凤眸,在心里叹了口气,还真是让人难以拒绝啊……   .   午间,乔语卿上楼敲响了临槐工作室的门:“该吃饭了。”   门被打开了,临槐穿着雪白的工作服,戴着口罩,手里还拿着把小刻刀。   刻刀非常锋利,寒光直映他的眼眸,还能看见红色的液体沾染在上面,顺着光滑的刀刃滴落在地板上。   乔语卿低下头,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想要将其擦拭掉,却被临槐握住了手腕。   他不自觉地抬头看向他。   这是他们第一次肢体接触,乔语卿惊觉临槐的手冷得好像没有一丝温度,配上蚕丝手套的光滑,更宛如摸到骨头一般。   且握住他手腕的力道有些大,让他感到隐隐的疼痛。   这样的接触算不得美好,乔语卿下意识地想要抽出手,可却被临槐抓得更紧,宛如被蛛丝缠绕住一般,越是挣扎越是深陷。   他抬起头,无辜且茫然:“怎么了?”   临槐微微一笑,许久后方缓缓地、几乎要拉出丝线般地放开了手。   如果乔语卿能看见,就能够注意到,即使临槐松开了手,可掌心却释放出千万丝线,紧密地黏结在乔语卿的手腕上,如同带胶般,一刻也不愿意远离。   “稍等,我马上就下去。”   乔语卿点头,可就在关门的瞬间,他似乎看到放置在椅子上的未完成的娃娃躯体动了一下。   他赶紧眨了下眼,想要再去看,房门却已经关闭了。   面对紧闭的房门,他停顿了片刻,只能走下了楼。   收拾好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后,临槐终于出现在了餐桌上。   他的眸色转深,笑意盎然地看着跑到乔语卿身后的白色丝线。   那些丝线癫狂地扭动着身体,如同收到祭品的信徒般狂欢着。   更大胆一点的,直接凑到乔语卿的脖子边,轻蹭刮撩,又承受不住地软倒在他的脚边,如同臣服一般。   似乎觉察到了他的想法,丝线们更加兴奋,纠缠在一起打成结,又飞快地散开,缠绕在乔语卿的身上。   近些,更近些……   乔语卿忽然垂下头,看向自己的扣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刚才,似乎自己的扣子被拨弄了一下。   注意到他的视线,丝线更加激动,直挺挺地立在半空中,像是要将他的目光完全占据一般。   然而太过兴奋的后果就是,它沐浴在乔语卿专注的目光中,受不了地倒下了。   趁此机会,其他丝线迫不及待地伸过去,抢占了它的位置。   看我!看我!只看我一个!   就好像曾经的那群触手。   乔语卿摸了摸扣子,确定它还在该在的位置上,便没有说话,怕破坏眼下明面上的太平。   过了一会儿,见临槐不动筷子,他才无奈问道:“怎么不吃?” 第九章 纯粹的疯子哪会有情爱【二更】   乔语卿几乎能猜到临槐是故意的,为的就是让他主动发问,尽数都是些无聊的小心思,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有多少乐趣,可他必须顺势而为。   临槐这才拿起筷子,夹了块肉放在嘴里,用缓慢的速度咀嚼着,不像是在吃菜,倒像是在品鉴一般。   牙齿与肌肉组织接触,锋利地切断相连的肌理,舌头搅拌,最大限度地将其中的甜味吸收殆尽,最后喉咙一动,吞咽到胃中,胃酸将其淹没,溶解消化。   整个过程完成后,才能最大限度体味到其中的美味。   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紧盯着乔语卿,这令乔语卿的脊背不自觉蹿过寒意,仿佛含在临槐嘴中的不是别的,正是他的血肉一般。   他甚至能够想象到,临槐的牙齿刺破他的皮肤,切割他的血肉,一点点地将其消化。   他的肉体会被撕裂,他的灵魂会被分解,最终荡然无存,只能与他合二为一。   想到这,乔语卿顿时没了胃口。   他这脑子,想象力那么丰富干什么!   他现在好像浑身都感觉到了那种疼痛,不自觉地泛起鸡皮疙瘩。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表露出分毫,临槐就是个饕餮,得寸进尺、欲望无穷。   一旦被他窥探到自己的虚弱,他就会撕掉虚伪的面目,将自己一口吞掉。   所以,他只能机械地夹着菜,放到嘴里咀嚼,时不时跟临槐对视一眼,让一切都显得格外自然。   这是种折磨,可他无法逃脱。   乔语卿在饭后临槐终于离开,才有了精力和闲暇和系统沟通:“系统,这个世界的他真的有喜欢和爱这种感情吗?”   他很苦恼,纯粹的疯子哪会有情爱?   “宿主是不是忘了,我们最初的任务其实只是获取目标最极致的情感——不一定是爱。”系统提醒道。   只不过后来发现,乔语卿收集目标的爱意值实在太轻松了,所以才潜移默化地将任务描述改了。   “所以只要目标对宿主你抽筋……剥皮的欲望足够强烈,其实也相当于完成了任务。”系统说道。   乔语卿闻言,哭笑不得:“那不就是让我在作死的边缘不断试探吗?”   行……吧。   至少也从临淮那里体验了一段甜甜的恋爱了,是该等价交换,开始打工了。   .   临槐在房间里一直待到了傍晚,乔语卿乐得自在。   他打扫完正准备拎包走人,却听见楼上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   他猛地一顿,纤白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紧棕色的包带。   按照恐怖片定律,这个时候绝对不应该去看,可……   他目前的任务就是要他去作死。   想到这,乔语卿慢慢地松开手指,目标明确地朝楼上走去。   楼上的灯已经关了,只亮着绿色的安全感应灯。   他按下开关,打开大灯,看着原本紧闭的工作室门不知何时打开了个小缝。   乔语卿屏住呼吸,悄然走上前,伸出手指轻轻一推,房门缓慢地开大,借着外面的光大概能看见一点里面的光景。   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桌椅都非常干净,就连临槐使用的工具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只是原本安置在椅子上的娃娃不见了,只余空荡荡的一片。   他将手伸进去,猛然打开里面的灯。   明亮的白光下,一切都一览无余。   ——什么也没有,什么人也没有。   乔语卿缓缓舒了口气,没打算继续探究,关上灯,合上门,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有个白色的影子从身后刷地一下飘过。   紧接着,风铃哗啦啦地作响,下方的门砰地一声紧闭上。   他掌心里冒出汗,心脏几乎要从喉咙眼儿里跳出来,飞快地沿着楼梯下来,果然就见房门紧闭,竟是怎么都打不开。   看来店里果然有什么东西存在。   “嘻嘻嘻……”   奇怪的笑声响起,完全听不出是从哪里传出来,混合着女人的尖锐和男人的粗哑,判断不了性别。   “叮咚叮咚!”   猫头鹰闹钟突然打开,棕色的鸟儿尖着嗓子开始报时。   乔语卿被这些噪音吵得脑袋阵阵发疼,就在他原地发愣之时,一股寒意从身后袭来。   他赶紧侧身躲闪,却没能躲过,一阵剧痛从肩膀上袭来,疼得他浑身发颤。   侧头看去,竟是一只娃娃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看上去是个男性娃娃,可此时却没有了白日里英俊的模样,头发被剪得乱七八糟,棕色的眼珠阴狠地转动着,注意到他的目光后,愈发恶意浓重。   樱桃小嘴像是被刀划开一般,一直裂到脑后,嘴巴里满满都是尖牙,直接划破乔语卿的皮肤,生生从他肩上撕下一块肉来。   乔语卿强忍疼痛,一把抓住娃娃的头,不顾手指上传来的几乎将他冻僵的寒意,大力按住它的嘴角两侧,逼迫它松嘴,猛然将它砸在了墙上。   “啊——!!”娃娃发出刺耳的尖叫,却毫发无损地落在桌子上,一边咀嚼着他的血肉,一边恶狠狠地盯着他。   血水滴滴答答地淌过桌面,将他精心打扫的地板弄得肮脏恶心。   娃娃吃掉了血肉,贪婪地盯着他,似乎在琢磨从哪个地方下嘴。   等它再次扑过来,乔语卿直接伸手抓住了娃娃的头,抓起旁边的鸡毛掸子,狠狠地戳进了娃娃的眼珠,将其定在了地上。   娃娃激烈挣扎,眼看就要摆脱控制,直朝他的脸啃来。   这时,乔语卿腕上的银镯又一次发出刺目的白光。   顿时,娃娃痛苦大吼,紧接着迅速解体破碎,肉色的皮肤混合着新鲜的血肉,滚落在地上,眼睛珠子还在不安分地跳动。   乔语卿立刻后退两步,看着一地狼藉,后怕方袭上心头,让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浑身是汗。   不过好在危险已经解决……   可下一秒,他的脖子却被一双冰冷的手碰触,粗糙的感觉让人想起了枯皱的老树皮。   阴冷的温度从背后裹来,几乎把他冻僵。   “语卿,你在干什么?”   乔语卿微微睁大眼睛,这熟悉的声音……   他猛然回头,朝后看去,却因为距离过近,嘴唇直接擦过了临槐的下巴。   那一瞬间,冰冷与火热交织,让两人都不自觉地打了个抖。   他赶紧后退一步,看着临槐假意关心的神色,抿了抿唇,飞快道歉:“抱歉,我刚才吓了一跳……这些我会照价赔偿的。”   没撕破脸前,一起装傻是最优解。   娃娃的价格非常高,想要赔偿,他正好有理由留下来工作还债。   当然,这只是理想状态,如果临槐不管不顾地发难……   乔语卿沉下心绪,快速思索应对的方法。   临槐依旧盯着他,目光犹如细密的线团,一层层地缠绕成圆球,将最里面的情绪紧紧包裹。   他的眼神很冷静,可周围骤然拉直的丝线,却暴露了他涌动的情绪。   他伸手摸了摸嘴唇,柔滑的手套碰触到皮肤,带来令他作呕的感觉。   可刚才,他分明感觉到了乔语卿娇嫩的嘴唇,那温度好似春日的光,暖洋洋中带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他以为自己会厌恶,可内心深处的欲望,却叫嚣着:亲吻他,更加凶狠地掠夺他的芬芳。   如果不是那一刻的呆愣,此时,他大概早已放任自己,扣住乔语卿的后脑勺,与他唇齿交接。   乔语卿一定会激烈挣扎,如同案板上的羔羊般,做出无谓的抵抗。   可没有用的,他的丝线会细密地缠在他的手腕脚腕上,控制住他的一切反抗。   如果有必要,甚至可以操控他做出迎合的动作。   他会如同扇贝般将自己全部打开,无力地迎接他的入侵。   因为不愿,因为倔强,眼角会委屈地泛起湿红,无助又倔强地瞪视着他。   想到这,他的浑身传来一阵战栗感,原本凝固的皮肤都散发出灼人的温度,忍不住上前一步。   感受到他的靠近,乔语卿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与他来开距离。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临槐的视线停留在他的嘴唇上,像是煮沸的开水一般,想要将他烫伤。   他要引诱临槐,但既不能让临槐贪婪到想要将他吞噬,也不能让他失去兴趣,直接把他当成垃圾,扔进垃圾堆里。   乔语卿微微抬起头,虽然面上还是一片歉色,但竖起的防备,却如同尖刺般对准了临槐。   见此,临槐的心脏激烈地跳动了起来,如同鼓点般不断敲响,产生一种异常的兴奋感。   柔弱的外表,实际却是带刺的玫瑰。   什么听话的、好掌控的认知,原来都是他先入为主的错误印象。   临槐假装看不出他的防备,拍了拍他的肩,温声道:“没事。”   临槐的动作太快,乔语卿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戴着手套的掌心碰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不自在地侧头躲开,余光却扫到了自己的身后,竟然什么都没有了。   地板干净如初,桌面也毫无痕迹,仿佛那吃人的娃娃只是他的一场错觉。   他微微蹙眉,看向临槐,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还是……   在装。 第十章 西装革履,斯文败类   临槐柔声解释:“我家就在店面后面,从楼上能清楚地看见这里的情况。”   “吃过晚饭后,我见店里还亮着灯,以为出了什么事,就过来看看。没想到吓着你了,是我该说对不起。”   “只是天色已晚,你一个人还不回家,实在会让人担心。有什么没完成的地方,可以明天再弄。早上店里客人很少,晚一会儿也没关系。”   乔语卿点了点头:“谢谢关心,那我这就回家了。”   临槐笑着带他下去,将背包递给他,目送他出门。   乔语卿背好包,又道了声再见,开门走了出去。   他最后又看了眼临槐的神色,才微微敛眸。   待乔语卿离开后,临槐走上楼梯,看着地板上的碎肉烂血,眼眸锐利如刀。   真是恶心的东西啊,要不是还有点用处……   他手指一动,所有的污渍都消失掉,只余一抹幽幽的青火在空中飘荡。   紧接着一抓,青火收敛在他的掌心,又被他重新扔进了另一个娃娃里。   等一切处理完,他走到桌子边坐下,面带微笑地回味着刚刚的味道。   果然离得近了就是不一样。   那味道让他想起了夏日灿然的日光,火热得能够融化一切,又好似一杯上好的红酒,只需品尝几口,就忍不住陷入微醺。   尤其是……   他动了动喉结,那一瞬间的碰触,激活了乔语卿身上另一种感觉,不是恐惧带来的惊艳感,而是更隐秘、更悠长的感觉。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但他能感觉到那个时刻,彼此间产生了共鸣,嗡嗡地撼动着他的大脑,让他的理智放弃思考。   很香,香得他差点掐住他的脖子,任自己啃噬他的血肉。   .   奇怪的是,自那天后,乔语卿就有好一段时间没再碰到过奇怪的事情。   因为娃娃的诡异,他有细心观察过,店里的娃娃不知道用的是什么素材,皮肤特别细腻,宛如真人般透出柔软。   眼珠子更是,烧制的工艺非常高超,总是泛着灵光,仿佛下一秒就会活过来一样。   可他特意又晚走了好几个晚上,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难道这些娃娃真的没问题?   乔语卿将疑惑埋在心底。   又到了下班时间,乔语卿伸手将被吹到一起的风铃解开,耳边忽然听到临槐的声音。   “明天就是周日了,你可以休息一天,有没有什么打算?”   临槐走到他身边,低头浅笑着看向他,主动发出了邀请。   乔语卿侧目抬眸,心想临槐是要有什么动作了。   他摇了摇头,表示暂没有安排。   临槐拿出一张票递给他,笑着说:“要不要去看画展,是我朋友开的,很有意思。”   乔语卿接过票,只见上面印着山水油画,旁边写着“曙光专场入场券”。   “曙光”,听着名字倒是不错。   只是不知道关键点,是在这个画展上,还是在这位朋友身上。   他睫毛微动,轻声问:“老板你去吗?”   临槐审视着他的神色,很平淡,看不出任何别的含义。   可越是这样平静,就越是想要让人看见平静被打破时的模样。   “你想我去吗?”   他的声音很温柔,仿佛融进了阳光,让人放松。   可在那深处,又好似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想要将他拉入深渊。   乔语卿抬眸:“我能说实话吗?”   临槐:“当然。”   “不想。”   临槐眼眸一顿,并没有生气,依旧温和地问:“为什么?”   乔语卿收起票,淡淡地说:“应该没有人想在星期天看见自己的老板,还同老板出席同一个活动吧。”   临槐笑了起来,原本面具般的笑意被打破,透出几分真意。   “那你觉得我的答案是什么?”   答案就是,乔语卿一出门就看到了临槐的车,根本无从拒绝。   乔语卿这时很想笑先前那段毫无意义的对话,但还是忍住了。   不会他现在才发现,或许是为了参加画展,今天的临槐特意打扮过一番。   西装革履,斯文败类。   到达画展后,临槐配合着他的脚步往前走,看上去很是绅士。      可缠绕在乔语卿身旁的丝线,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稠密,时不时缠过他纤细的腰肢、雪白的手臂和乌黑的及肩发。   临槐的靠近,令乔语卿愈发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冰冷,就像是木头架子裹了一层布一般,没有丝毫人类的柔软。   他还故作踉跄地捏了下临槐的手臂,果然也是硬邦邦的,触摸不到任何肌肉。   临槐究竟是什么?   “小心点。”   临槐收紧手臂,将他夹紧,眼睛笑意融融地看着他,却带着一股兴味。   他发现了。   乔语卿并不慌张,反正只要他不承认就好了。   他甚至露出一抹歉意的笑,轻轻点了点头。   一进门,一位俊雅青年就迎了过来。   虽然没有临槐这么亮眼,也算长得不错,再配上文艺青年的气质和用金钱熏陶出来的优雅,称得上受欢迎的类型。   他跟临槐相识,交谈起来很是热络。当看到乔语卿时,更是眼睛一亮,忍不住询问道:“这位是……”   临槐唇角笑意昂然,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助手,乔语卿。”   温络一听,笑得更加真诚:“能入临先生的眼,想必不俗。”   乔语卿看着他递过来的手,礼貌地握了一下,才说:“温先生谬赞,说是助手,实际上我只是为老板打扫卫生而已。”   临槐眼眸微动,目光扫过他,又很快收了回来,停在了温络身上。   温络一愣,打扫卫生这件事,真的跟乔语卿这样的美人毫不相干。   他分辨不出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的真话,但不论从哪方面来想,他的真诚都令他喜爱。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为乔先生介绍一下画作。这次画展,展出了许多优秀作品,值得人细细品味。”温络笑道。   乔语卿却敏锐地发现,温络这话说完后,临槐的状态明显不对。   在公开场合,这可不是好事。   于是乔语卿不假思索地拒绝了:“想必您跟老板还有事情要谈,就不麻烦您了,我自己随便走走就好。”   临槐眸色转深,看着乔语卿询问的目光,片刻,才点了点头。   “好吧,那你先去玩,等会儿我过去找你。”   乔语卿得到指示,立刻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温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像是被老鼠抓一样,也就没有注意到,临槐看向他的眼神毫无笑意。   稳了稳心神,他转头看向临槐,急切地说:“临槐,能把乔先生的联系方式给我吗?我对他一见钟情了!”   临槐笑得好像有些无奈:“你们不合适,而且他刚才的拒绝你也看到了。”   话说的温柔,可原本朝着乔语卿的方向探出的丝线,却宛如准备发起攻击的毒蛇一般,昂起上身,阴森森地指向温络,打算将他撕碎。   即使知道乔语卿对温络没有兴趣,甚至摆出了冷漠拒绝的模样,可温络的行为,还是让他的内心掀起滔天的杀意。   那张吐露爱语的嘴巴,令人恶心,最好将其缝上,免得污了乔语卿的耳朵。   那双充满痴迷的眼睛,应该直接挖出来扔在地上踩碎,毕竟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就该付出代价。   而随着他心中的恶念,丝线蠢蠢欲动,有的抵在温络的嘴前,有的停留在他的眼珠之上。   只需一个命令,就会利落地完成所有动作。   温络没有意识到他的不对劲,眼神里仍写满了野心勃勃。   临槐想了想,忽然又笑说:“语卿毕竟是我手下的员工,我也不能做得太难看。这样吧,我明天再给你,如果你明天还能继续喜欢他。”   如果,他还能活到明天,想到这,临槐愉悦地勾起嘴角。   温络一下子高兴起来,笃定地说:“我明天当然还会喜欢他,你就放心吧。”   临槐笑容清浅,不置可否。   可原本还只是停留在周围的丝线,却如同利箭般射出,擦过温络的脸颊、手臂、大腿,钉在对面的墙上。   温络一动,顿时惊呼一声,发现自己的手臂被割裂了一条大口子,鲜血直往外喷。   从小到大根本没受过这么重伤的他,瞬间脸色惊慌,恐惧而无助地抱着手臂,大喊着救命。   “医务人员、医务人员呢!救命——!!”   他的声音顿时引来了大量的视线,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立刻有医务人员赶来。   临槐冷眼相看,多么弱小、窝囊又没用的男人。   如果不是他刚才把丝线都收回,现在他恐怕早已成了一堆碎肉。   不过,这样的死法真是太便宜他了,他就应该在恐惧中被好好折磨一番再死,才是令人舒爽的事。   医护人员为他做了简单的包扎,但他的伤口很深,必须尽快送到医院进行治疗。   可这是温络集所有力量才举办成功的画展,无数媒体、合伙人都在等着他,他怎么可能现在离开?   “去我的办公室,需要什么器材,我都可以立刻弄过来。”   温络咬牙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而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第十一章 “我会以为你喜欢我的”【二更】   临槐假装担忧,跟在了他的后面,一起进入到画展深处的办公室。   而另一边,乔语卿确实在画廊中闲逛。   米色的大理石地板,雪白的墙壁,明亮的射灯,排列整齐的画作,能看出温络是个心思透亮的人。   他随意看了几眼,却发现了熟悉的面容,正是那日跟着白雨一起来店里的女孩们。   “白雨怎么还没来啊,给她打电话了吗?”   “打过了,一直没人接,估计是不想接。她这几天心情不太好,总是对我爱答不理的,我也懒得用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要打你们自己去打,反正我不打了。”   “打几个电话你就啰嗦,蹭饭蹭衣服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不打就不打,我自己打。”   “还是没人接,估计真不想来了。算了吧,打多了他又嫌烦,我们自己玩吧。”   女孩子们嘟嘟囔囔了几句,就放下了手机,兴致勃勃地观看起画展。   乔语卿微微皱眉,白雨……   如果说白雨一早就定下了要来画展,肯定是知道临槐会来,所以她不应该失约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比临槐还重要?   他不知道,但这显然是个需要探索的点。   将这件事记在心里,他继续往前走,停在了一张画前。   很有冲击力的一幅画,画面由黑色和金红色渲染,正中央站在三个人,人物只用了圆圈和弧线来勾勒轮廓,身子用血红色填充,宛如要从脖子下流淌而出。   流淌……   乔语卿眯起眼睛,那是什么?   只见画框的下侧渗出细小的血珠,又浸染到雪白的墙壁上,宛如割断的喉咙般,顺着墙壁留下,落在了地上。   滴答、滴答……   声音不大,但出血量却很惊人,很快就成了椭圆形的一滩。   又来了。   乔语卿飞快地后退,转身想要离开。   可原本直通的画廊,却不论怎么走,都会走到那幅画前。   血水越来越多了,开始咕嘟咕嘟地冒泡,仿佛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从里面冒出来。   先是手,再是头,最后是身子,扭曲、拉伸、膨胀。   乔语卿赫然发现,原本在画里的三个人,已经少了一个。   他想阻止,却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人,他和这些怪物存在着极其悬殊的差距。   血人已经彻底从血水里出来了,它的手掌摊开,无数红色血水凝成的丝线朝乔语卿袭来。   乔语卿急速奔跑,灵活地躲避着袭击。可这里的空间就这么大,他还是被丝线击中了。   皮肉被穿透的痛楚火辣辣地灼烧着他,可这并不算最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血人吸收了他的血,竟然开始拥有了面容。   跟他一模一样的面容。   “乔……语卿……”   它缓慢地说话,刚开始还磕磕巴巴,说不清楚,后来越来越顺滑,甚至透出一股兴奋。   乔语卿浑身是血,失血的感觉让他脸色苍白、头脑发晕、行动迟缓,而随着他的伤势加重,也就更容易被血丝击中。   这样下去,他会慢慢地被折磨死,甚至可能被取代身份。   他狠狠地咬了下舌尖,唤回些神志。   手上的银镯没有反应,可能临淮那里并不能总及时地觉察他的处境。   只是他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看着自己身上的血,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将整个银镯浸入血水里。   血人感应到了他动作,放弃玩弄,迈开大步朝他扑来。   只要完成转换,它就能以乔语卿的身份活下去!近了近了!   血人兴奋地睁大眼睛,用跟乔语卿一模一样的脸,做出了格外狰狞的表情。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那银镯终于发出刺目亮光,只是因为浸了血,不再是往日的纯白。   那血色的光直接钻入血人的体内,竟将其直接炸成血花,又在其想要凝聚时,将其完全吸收。   空气中只余下一抹青烟,慢慢消散而去。   乔语卿缓缓跌坐在地上,失血让他心脏急速跳动,收缩得格外厉害。   “临淮……”他虚弱地轻唤了一声。   只是并不出所料的没有得到回应,唯见那沾了血色的光好似微微一聚,紧接着还是消散了去。   平复了一会儿,他才慢慢扶着墙壁站起身,一点点地往外挪。   已经能听到人声了。   他微微放松,感觉力气又多了点。   可下一秒,一股大力从背后袭来,直接将他按到了墙上。   什么,还有别的东西存在吗?   乔语卿努力调动力量,想要抵抗,可那力气大得惊人,竟是让他动都不能动。   很快,一股阴冷的气息压上来,让他宛如背上泰山般,重得几乎喘不上气。   好冷,他甚至能看见自己的睫毛冻上了冰霜。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到极点的手,摸在了他的脖子上。   光滑的触感,像是被打磨过的木头般,坚硬又光洁。   可手指又比想象中的灵活,轻巧地抚摸过他的后颈,滑过颈侧,移动到喉咙。   似乎有些痴迷于上面的温度,指尖停留了片刻,才继续上移。   乔语卿微微仰起头,想要躲避,甚至轻踮起了脚。   可这一切,都是徒劳。   手指继续顺着乔语卿的脖子往上摸,越过下巴,来到唇瓣。   先是轻轻一点,透着温柔,在感受到他的挣扎后,又狠狠揉弄起来。   薄嫩的唇很是敏感,能清晰地感受到指尖的光滑,宛如打磨过的木头一般,没有丝毫的纹路。   冰冷,坚硬,如同进攻的恶狼,强势地想要将他撕碎,不给他任何逃避的可能。   乔语卿努力侧头躲避,却被大力掐住后颈,根本无法动弹。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手指恋恋不舍地滑过唇边,直接探进了他的嘴里。   这一瞬间,他爆发了,硬生生地摆脱控制自己的力量,狠狠咬下。   本以为坚硬的手指会弄痛牙齿,可意外的是,他竟真的咬破了对方,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腥暖的液体流出来。   是血。   他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临槐……   他很难说临槐是不是想要戳破和他隔着的这层纸,但看起来也大差不差了。   而且——   咬都咬了,不如顺势演下去。   他的眼睛飞快地转动了两下,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浑身的血液仿佛加了泵一般,咕嘟咕嘟地往上涌。   似是因为兴奋,他的脸颊微微涨红,显出醉酒般的红晕。   牙齿上的凶狠却依旧不减,甚至故意饥渴地舔吸着对方的血液,用略显锋利的犬牙,折磨撕咬着伤口。   对方的血液没有温度,凉得像是夏天的果酒般,还透着微微香气。   那香气清新而不浓郁,让他仿佛置身在山林之中,每一口呼吸都拥抱着草木花叶。   随着进食,他的精神慢慢放松,原本的啃咬也变成了舔舐。   乔语卿眼色微暗,唯一可惜的,就是没办法看见临槐的脸,不然……   片刻后,乔语卿吐出了手指,声音略带出些许慵懒沙哑:“可以让我转过来了吗?”   身后的东西轻笑一声,收回手指,放开了他。   乔语卿这才看见他的正面,一个黑色的、宛如影子般的怪物。   五官只有轮廓,却没有具体细节,看起来就像是刷了黑漆的骷髅般。   皮肤看起来像是果冻般柔软,实际上却又坚硬如钢甲,带着冰冷的温度。   手指上被他咬破的伤口,此时生长出细密的丝线般的东西,不断修复着,很快就恢复了原样。   乔语卿好奇地盯着看,就见自己留在上面的些许唾液,像是被吸收般,融进了怪物黑色的皮肤中。   还真是贪婪……   面对乔语卿的正脸,怪物深黑的眼仿佛浸入了墨水一般,浓郁得看不见一丝杂质。   在他的目光下,乔语卿的眼睛很亮,透着微微的湿润,眼角染上石榴花般的红霞,脆弱、妩媚又诱人。   他的嘴唇,被他的粗暴,弄得略显红肿。但越是可怜,就越让人想要亲吻。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欲望,乔语卿上前两步,一直站到他跟前才停下。   他直视着怪物的眼睛,与他呼吸交缠在一起,那清新如草叶的味道,变得更加清晰。   他微微勾唇,眼角带笑:“这样趁人之危的行为,可不君子。”   怪物没有说话,只是紧盯着他。   可从他身上蔓延出来的黑色丝线,却兴奋地缠绕在了乔语卿的身上。   脆弱的手腕,单薄的美背,尤其是笔直的小腿,得到了格外多的青睐。   丝线光滑而细腻,紧贴在身上,带来酥麻的感觉,跟他曾经感受过的一样。   乔语卿皱了皱眉,试着伸手去摸了一下丝线,却发现看上去柔软无害的丝线,却格外地锋利。   如果不是它瞬间软了下来,恐怕自己就会被割伤。   乔语卿略微思索过后,抬起了被缠住的手,去抚摸对方光滑的脸,上面没有一丝皮肤的肌理,摸起来如同玻璃般光滑。   他笑眼弯弯,像是在调情,又像是在挑衅:“你这样,我会以为你喜欢我的。”   怪物依旧没有动,但呼吸却一下子粗重起来。 第十二章 与怪物的缠绵   乔语卿歪着头,审视着临槐,可惜他没有表情,倒是看不出一二。   是兴奋还是不满?   但这都没有关系。   在确定是临槐后,他再无顾忌,猛地就吻了上去,热烈地用嘴唇摩挲着对方冰冷的唇,不断游动,试图叩开他的牙齿。   怪物没想到他竟如此放肆,垂眸盯着他。   乔语卿抵着他的唇,轻笑起来,笑声的震动,随着他的皮肤传递到对方的唇上。   瞧,还真是够虚伪的。   明明搞了那么多花样,可到了最关键的一步,却完全不敢前进。   刚才的气势都去哪了?   乔语卿蕴着笑,更加耐心地去攻克难关。   他的手搭上了怪物光洁的后背,在后脖颈这样敏感而致命的部位来回摩挲。   怪物打了个寒颤,身上危险的气息愈发浓郁,如同深红色的浓雾般,想要将他吞噬。   这样的刺激感让乔语卿浑身颤栗,愈发缠绵、深入。   原本勾在乔语卿手腕上的丝线,如同喝醉了酒般,哗啦啦地落下,软绵绵地耷拉在地面上,无力地、缓慢地扭动着身体。   怪物终究还是妥协了,缓慢地开启了唇,湿滑的、长到可怕的由丝线融合成的粗绳索,一瞬间缠上了乔语卿。   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比起身上的皮肤,那根绳索可一点都不光滑,上面涌动着起伏的丝线,不断地、想要更大限度地与他交缠,几乎将他的口腔都挤满了。   或许,也不一定非得是抽筋剥皮的欲望,不是吗?   在极尽缠绵后,许是怪物做了什么,乔语卿忽然眩晕了过去。   又是许久。   有黑影走到他身边,蹲下来,用手指轻轻滑过他的脸颊,带着些许危险的轻柔,又透出无奈的爱怜。   “您好,先生,醒醒……”   乔语卿茫然地睁开眼睛,这才看见两名身穿制服的保安,正努力地想要将他叫醒。   四肢还在瘫软,但他依旧努力站了起来。   嘈杂慌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身边还时不时能看见紧张快走、满嘴抱怨的人。   怎么了?   “先生,还能走吗?是这样的,展馆发生了些意外情况,还请尽快离开。”   意外情况?   乔语卿想起了自己刚才遇到的血人,不知道跟现在的情况有没有关系。   但现在想不了那么多了,他只能顺着保安的指示朝外走去。   可就在走到外厅里时,他停下了脚步,飞快拿出手机拨打临槐的电话。   电话一直响到自动挂断,都没有接通。   他举目四望,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临槐的身影,却不得而见。   他只能转身走到保安身边,拿出临槐的照片,询问情况。   可这会儿保安正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他,只是敷衍地表示没有见过。   乔语卿又观望了一会儿,方逆着人群朝内厅门口走去,一个一个地查看着,同时不断拨打着临槐的电话。   “先生,您不能进去!”   眼看人已经出来完了,保安正准备封锁门口,却被乔语卿强行挤入,赶紧将他拦了下来。   乔语卿再次把照片举到他们面前:“跟我一起来的同伴一直都没有出来,电话也打不通,我必须确认他的情况。”   保安对视一眼,安抚道:“他可能是先回去了,请您相信,我们已经确定过里面没有人。”   渐渐的,大厅里的人都走完了,只余两个保安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口。   “先生,已经六点多了,展馆即将关闭,请您离开。”   乔语卿看了眼毫无动静的手机:“可跟我一起来的同伴还没找到,能告诉我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保安摇了摇头,只是说:“抱歉,这个我们实在不能透露,请您回去找找吧,也许他已经回家了。”   乔语卿的眼神很是笃定:“他不会没有跟我打招呼就离开。”   两方僵持住了。   乔语卿没有走,他捏紧了手机,直觉告诉他,临槐一定在某个地方盯着他看。   他若抛下临槐离开,或许就相当于给对方一个借口了。   再次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依旧没有回信。   忽然间,“语卿。”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乔语卿状若惊喜地转过身,看见果真完好无损的临槐,浅浅松了口气。   临槐快步走上前,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你怎么还在这里?”   乔语卿垂下眸,语气淡淡:“只是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走晚了。”   临槐看着他,正准备说话,却被一旁的保安打断:“这位先生一直在找您,等到了现在,非常担心。不管如何,也应该回个信,实在是太失礼了。”   临槐一愣,下意识地去摸兜,却发现手机落在了展厅里,一直没带在身上:“抱歉,我的手机忘带了……”   乔语卿抬头看向他,眼神如同霞光铺满的天空般平和。   “没事,我就知道你不会直接回去。我们一起来的,自然要一起走。”   没有质问,没有抱怨,甚至连邀功都没有。他就那样站在临槐对面,黑眸清澈,笑意如风。   临槐脚步一动,走到他跟前。   然而过于近的距离似让乔语卿有些不适,想要后退,却被一把抓住了胳膊。   “抱歉,是我让你久等了。里面出了点事,我一直在应对警方的询问,抽不出身。”他的解释那样诚恳,让人根本无法苛责。   乔语卿点头:“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究竟出了什么事,可以说吗?”   临槐看了保安一眼,顺势揽住乔语卿的肩膀,推着他往外走。   他的态度太过自然,让人想要拒绝都不能。   冰冷的掌心按到乔语卿的肩膀上,冷意从轻薄的纱布上传出,渗入他的皮肤。   乔语卿有些不自在,却只能微垂眼眸,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临槐笑容加深了些,压低声音道:“温络死了,尸体不翼而飞,只留下满地鲜血。”   “警方调取监控,却发现监控坏了,只能把最近跟他接触过的人都找过来询问,画展也就临时关闭了。”   乔语卿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刚刚还在交谈的人,不过几分钟就遭遇不测,属实让人难以接受。   临槐动手了?   “你……被怀疑了。”   他用的不是疑问句,毕竟刚刚临槐还跟温络在一起,他离开的时间不超过半小时,临槐的嫌疑非常大。   临槐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忧郁:“确实,我刚刚跟温络分开没几分钟,他就出事了。”   “偏偏我那会儿正准备去找你,是一个人,没有人证物证能够证明我的清白。”   “不过别担心,警方也没有证据指控我,我清者自清。”   乔语卿轻叹:“你没事就好。”   但心底想的却是,临槐动手,能轻易找到证据才奇了怪了。   “抱歉,今天让你担心了,等会儿我请你吃饭,当做赔礼,好吗?”临槐柔声道。   “不用了,谢谢,我想早点休息。”等临槐等那么久已经是他做戏的全部了,继续应付二人空间的话,只怕自己最后精力不够,演露馅了。   临槐也没有勉强:“好,明天再给你放一天假,好好休息。”   乔语卿终于转身离开,身后临槐目光幽深。   回到家,乔语卿立刻打开电脑搜索温络的信息。   温络也算是个名人,出身优越,爱好绘画,相貌英俊,在A市也算炙手可热的青年俊杰,相关信息不少。   但对比他和其他两位失踪人员的信息,并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不,不对,乔语卿发现自己忽略了一点——   这三个人,都很富有。   还有白雨。   想到这,乔语卿找出自己在店里记下的白雨的地址和电话,又拨了过去。   还是没有人接听。   也许明天,该过去一趟了。   临槐啊……   他选人的标准,以及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乔语卿就打车到了白雨家。   三层的别墅,小桥流水的院子,门口还种着巨大的梧桐树,此时叶子嫩绿,投下巨大的阴影,可供乘凉。   他按响门铃,说明自己的来意。   女仆犹豫了一会儿,却只能遗憾地告知他,白雨小姐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他也不清楚去向。   乔语卿眉头紧锁,下意识地想起了那天回家遇到的女尸,一股寒意爬上心头。   道过谢,他返回家中,路过店面的时候,正好看见几位警员进去,其中就有曾经接待过他的警官。   他们在询问临槐,看来他的嫌疑还没有摆脱。   乔语卿眸色微动,假装没看见,直接推门而入。   看到情况后,才有些诧异地看向临槐:“抱歉,老板……”   临槐摆了摆手,语气温柔地说道:“没关系,只是例行问话。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给你放一天假吗?”   “闲着没什么事,从这里路过,就想着进来看一眼,需不需要帮忙,没想到……”   临槐指了指楼上:“几位警官,这是我雇佣的助手,能不能让他先上楼等候。”   几位警官跟队长苏铭对视一眼,示意他到一边,将乔语卿的情况说明。 第十三章 以虚假单纯欺瞒众人【二更】   苏铭大约三十多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   年纪轻轻能升到队长位置,他的能力不容小觑,只是太过不规律的生活和频繁的熬夜,让他看起来沧桑而不修边幅。   但一双眼睛却深邃犀利,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知道关于乔语卿的这事很扯,要知道那不知名的凶手,从来都没有留过活口,乔语卿又怎么可能从他手中逃脱?   但除了证据外,长期的经验也让他独具旁人所没有的第六感。   否则,他也不会把临槐定为重点盯防的对象。   这个温柔的英俊青年身上,带着宛如黑洞般的扭曲感,仿佛能将周围一切光芒都吞噬掉。   他没有那么简单。   而到现在为止,所有失踪人员都跟他有关联,以及……这位被跟踪的先生。   苏铭回到座位,礼貌地说:“既然是临先生的助手,不知道方不方便跟我们谈谈。这件案子关系到千家百户的安全,我们也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尽快破案。”   当他说完这句话,骤然捏紧了手掌。   那一瞬间,他仿佛从临槐的眼瞳里看见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流淌出来。   但很快,那种感觉消失,一切都仿佛是错觉,临槐还是那个温柔的青年。   “抱歉,我没办法为我的员工做决定,这件事要看他的意愿。”临槐轻声道。   乔语卿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乔语卿跟着苏铭来到二楼,低声说道:“警官,您随便问,只要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诉您。”   苏铭叹了口气,握紧手中的杯子,从中汲取些温暖。   “你什么时候来这里工作的?”   “3月6。”   “为什么想要在这里工作?”   “没什么学历,又不想被人骚扰。而且这里离家很近,老板又平易近人,工作很是舒服,就留了下来。”   “你对临槐的印象如何?”   “很和气很好相处的人,非常荣幸能在他手下工作。”乔语卿不假思索。   苏铭眼神犀利:“可据我所知,他的助手不到半年就换了四个,这可算不得和气吧。”   不到半年就四个,不会,全死了吧……   乔语卿想了想说:“毕竟是打扫卫生的粗活,年轻人干不长的。而且老板非常爱干净,如果偷懒耍滑,肯定会被辞退。”   苏铭不置可否,拿出四张照片放在桌子上。   “这四个人,你认识吗?”   正是失踪的中年男人刘福东、年轻男人阿彪、白雨和温络。   乔语卿指了指白雨和温络:“白雨小姐是店里的客人,前几天过来取娃娃,见过一面。温络先生是画展老板,昨天刚见过,不过听说他出事了。”   苏铭审视着他的神色,有些太过平静了。   “那你知不知道,白雨失踪了?”   乔语卿这才吃了一惊:“难怪我这几天给她打电话,都没有人接。今天我还专门去她家给她送娃娃的衣服,不过佣人的确说了她好几天都没回来了。”   “如果是失踪,是不是还有可能……”   他的话没有说话,但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却暴露了心绪。   苏铭没有说话,只是再次拿出了两张照片,分别是白雨和温络失踪地点的场景。   仅仅看了一眼,乔语卿就捂住了嘴。   太血腥了!   白雨失踪的地方在KTV里的包厢,包厢原本棕色的织花地毯都被血水浸透成了深褐色。   而透明玻璃方桌上则残留着大片血迹,墙壁上的壁纸也有不少喷溅状的血点。   虽然包厢里没有死状恐怖的尸体,但这么大的出血量,生还的几率微乎其微。   而温络也不遑多让,就在他最中意的画下——画名为《迷恋》。   《迷恋》没有任何人物,但大片暖色调的运用,却足以让人感受到其中炙热的情感。   可此时,看着这副画,却再让人升不起一丝温暖之意,反而遍体生寒。   因为就在这副画上,大量切面血迹喷溅在上面,将画面四分五裂,就好像温络在这幅画面前被锋利的利刃肢解一样。   两人的尸体也都不见了,跟前两名失踪者一模一样。   看到乔语卿的反应,苏铭赶紧收起了照片。   乔语卿缓了一会儿,才脸色苍白地抬起头:“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苏铭知道他的防线已经被攻破,富有同情心的人,总是更加敏感而温柔。   “这四个人跟你的老板临槐都有关系,刘福东与临槐有业务往来,阿彪的车队就挂在临槐的名下,白雨是临槐的客人,而温络则是临槐的朋友。”   “临槐作为中心点,拥有一定嫌疑,我们必须进行排除筛选。”   乔语卿皱起眉,但还是如实相告:“前两个人我不太清楚,但白雨确实是店里的客人,至于两人的私交我就不知道了。”   苏铭眉眼犀利,紧紧地盯着他:“你在隐瞒,白雨喜欢临槐,这是他非常容易就把白雨约出来,并控制在包厢里的优势。”   乔语卿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白雨小姐的情谊,但我同样知道临槐不喜欢她,一直在同她保持距离。”   虽然这也有可能是临槐的伪装。   苏铭:“或许他是在你们面前伪装!”   乔语卿顿了顿,片刻才长吐一口气,说:“或许这么说有点自恋,但……我感觉老板喜欢的人,应该是我。”   苏铭一愣,细细回忆一番,恍然意识到他说的或许没错。   他先前见过临槐好几次,但今天的临槐却格外的温柔也格外的具有攻击性,就像是……保护自己领地的野兽。   “可你们才认识没多久。”   “所以,只是好感,还到不了什么感情的地步。但以老板的个性,恐怕不会去招惹白雨。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测。”乔语卿垂眸轻声道。   苏铭敲了敲手指:“那温络呢?”   “温络我也只见过一面,但我感觉老板跟他只是认识,谈不上什么亲近的朋友。当时如果不是我为了摆脱他的纠缠走开,可能就和老板留在一起。”   苏铭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情况存在,临槐可是一丁点都没有提过乔语卿的事。   “纠缠?”   “温络先生可能对我有点好感,但我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直接拒绝无果,只能选择离开。再之后……”   他当时遇到了些情况,没有注意时间,但他记得大厅的钟表,事发的时候也就过了半个小时。   苏铭一一记下,眉头微蹙,如果按照乔语卿所说,临槐对他有好感,那么温络的示好,会不会成为被杀的原因?   他用笔在这条理由下面画下横线,以示重点。   而且……   他的目光停留在乔语卿的身上,无论从哪个方面看,眼前的少年都像是未经世事的温室花朵般娇嫩,那天晚上受惊吓的样子也不是作假,刚刚的反应也恰到好处。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第六感作祟,他总觉得乔语卿有些不对劲。   乔语卿对临槐的态度太过友好,好像有种笃定他不是凶手般自信。   乍一感觉,他似是被临槐的外表欺骗了。   可那双清澈中蕴着一些其他思绪的眼睛,却表明他没有那么天真。   很矛盾,也让案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苏铭合上记录本,不论如何,所有的推理都必须有关键的证据作为支撑才能成立。   “以后如果有什么线索,还请第一时间与我们联系。”   “好的。”   目送警局的人都离开后,乔语卿才将手中的袋子递给临槐。   这是他今天烤的曲奇,一共四种口味,蔓越莓、奥利奥、巧克力杏仁和抹茶。   刚拿过来还有些热气,这会儿已经彻底凉透了。   “本来是想谢谢老板给我放一天假,却没想到遇到这样的事。”   临槐接过棕色小熊耳朵的袋子,很可爱,再配上香甜酥软的曲奇,更是让人喜欢。   他的眼睛闪过一丝暗光,却微笑着收好:“谢谢,我很喜欢,等会儿配着茶,慢慢品尝。”   说着,他歉意地看向乔语卿:“而且是我该说抱歉,让你遇到了这样的事。你……不害怕吗?”   乔语卿苦笑:“害怕,而且我前几天晚上还被人跟踪过,现在又遇上这种案件,怎么可能不害怕?”   临槐眼色晦暗,看他昨天的样子可半点都没有害怕的意思。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他忍不住捏紧手指,可丝线早已明了他的心意,黏黏腻腻地缠在乔语卿的手上,陶醉得晕晕乎乎。   “我是说,你不害怕我吗?”   这是一场试探,既是试探乔语卿知道的信息多少,也是试探他的态度。   他都听到了,虽然乔语卿是实话实说,但能够明显到他偏袒的态度。   乔语卿,并不认为他是凶手。   是没有看透其中的关窍,还是故意装傻呢?   想到这,临槐的笑意加深了些。   如果是前者,只能说有点天真的愚蠢;可如果是后者……那还真是有意思。   不过,他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那双温柔的眼睛之后,隐藏的是蔓藤般的疯狂。   就像昨天,他的大胆、疯狂,几乎要将他吞噬。 第十四章 爱恋与占有的拉扯   那是临槐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他人的意料之外的强势。   临槐的眼神炙热如火,乔语卿只当看不见,微微停顿片刻,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我是凶手,就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这太愚蠢了不是吗?”乔语卿理所当然地轻声说道。   “当然,也有可能,这是凶手故意的,想要的正是警方拿他没办法的效果。”乔语卿不疾不徐地分析着。   “那么,这样的连环杀人凶手都会有瘾,只会越来越兴奋,而不是收手。”   “但暴露后,就会被警方盯上,再无作案的可能,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临槐笑道:“说得很有道理。走,我送你回家吧。”   临槐站在他的身前,阳光从他的背后照过来,将巨大的阴影投射在乔语卿的身上,让他宛如被黑暗吞噬掉一样。   没想到临槐会这样说,乔语卿委婉拒绝:“不用了,这么近,走几步就到了。”   “你被跟踪过,很危险,有我护送,会安全很多。”   临槐说得很体贴,又有刚才的事情加持,听上去天衣无缝。   再加上两人的身份问题,再拒绝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乔语卿犹豫道:“可……这是白天,应该不会吧……”   跟踪他的又不是人,而且分明和临槐有关。   那和临槐一起走,跟羊入虎穴有什么区别?   临槐见他退让,立刻披上外套:“跟踪狂可不讲什么白天夜晚。”   乔语卿无奈地往外走:“但是店里的生意……”   临槐混不在意,本来这也不是他收入的来源,只是出于兴趣爱好罢了。   可现在,没有比乔语卿更让他感兴趣的了。   他的眼中闪过暗芒,好似彗星滑过天空,透着不祥的危险。   “没什么生意,这几天圈里都传遍了警方找我的事,谁还敢来找我。”   乔语卿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太阳已经落了,明霞的余光染红了天际。高大的法国梧桐被刺眼的白色路灯照亮,随着晚风拂过,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街道像是喧闹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夜色中,用各色光彩打破了安静。   乔语卿与临槐隔着一米宽的距离,两个人没有说话,但这片安静却一点都不尴尬。   如果乔语卿能够看见,就会发现细密的丝线从临槐的身侧蔓延出来,争先恐后地缠绕在他的身上。   明明两个人离得不近,可距离却一点都没有。   甚至,有些调皮的丝线,在故意与他玩耍嬉戏虽然他不得而知。   临槐嘴角带笑,仿佛一张面具印在脸上。   正面看来,他的眼神根本就没有焦距,思绪早已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少年的皮肤是雪白的,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白瓷般迷人的光泽,让人爱不释手。   他一遍遍地抚过每一寸肌肤,陶醉地感受着那绝佳的触感。   明明应该是满足的,可内心深处却蔓延出一股空洞,而且越来越大。   这种抚摸,让他迷恋,让他舒适。   可当他感受到那炙热的唇、温暖的手之后,就变得不满足起来了。   心中的黑影不断膨胀,张大嘴巴叫嚣着更多。   关闭的笼子被撞击得不断凸起,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   可他不敢。   亦或是……不忍打破目前的局面。   这就像是一场探戈,你进我退,你强我弱。   一旦临槐失控,就势必会被乔语卿扼住喉咙。   他动了动喉结,不着痕迹地捏紧手指,不断地与丝线拉扯。   丝线不满地抬起身子,竟然对着他摆出警告的姿态。   他的感性在对抗着他的理性。   “到了,谢谢。”   临槐一下子被乔语卿的声音惊醒,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到了。   他一时有些恍然,时间竟过的如此快么,好像一眨眼,就到了。   感受到他的失落,刚刚摆出攻击姿势的丝线瞬间蔫了,软塌塌地耷拉在地上,如同扭曲的蚯蚓般,努力扭动着摩挲乔语卿的脚踝。   为了不被发现,临槐飞快地调整好状态,非常绅士地说:“不客气,快点上去吧。”   乔语卿当然没有邀请他上楼的打算,于是跟他说了声再见,就转身走进楼里。   丝线们依依不舍地缠上去,又被临槐冷漠地拉了回来。   乔语卿站在楼道上看离开的临槐,心想今天一道也不算白费力气,至少确定了白雨的失踪……或者说是死亡。   就是,未免太残忍……   他手上的银镯,正隐隐发着光。   .   确实如临槐所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店里的生意简直惨淡无比。   时不时还能看见不远处蹲着的便衣,让人心中也满是无奈。   注意到乔语卿的目光,临槐温柔地将咖啡放在他的面前:“别看了,想这么多也没有用。”   乔语卿双手捧住提花咖啡杯,这是手磨咖啡,咖啡豆是牙买加蓝山,微微花香中伴有苛刻和榛果味,除了圆润柔和的口感外,还有柑橘的酸感。   “可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在你身上打上凶手的标签,流言蜚语将传得满城都是。”   临槐无奈地弯了弯眼睛:“又有什么办法……”   乔语卿坐直身子,认真地看向他:“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既然四位失踪人员都与你认识,想必能找出一些隐藏的线索。或许……你能跟我说说吗?”   他很好奇临槐会怎么描述这些受害者。   可问嫌疑人关于受害者的信息,这简直跟在刀尖上跳舞没什么区别,一旦不慎,满盘皆输。   临槐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片刻后笑道:“你这样子,倒是很像警官。”   乔语卿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可受不了他们的累。”   “那你何必费这个心力寻找凶手?”   乔语卿想了想,说:“大概是因为这件事,已经间接影响到了我的生活,而我不喜欢生活中出现意外。”   临槐发现,乔语卿好像总是回答得非常诚实直白。   他的眼眸也总是沉静如水,笑意清雅淡和,让人不自觉地跟着他放松下来。   和那天内藏的疯狂截然不同。   很矛盾,但也很吸引人。   临槐想了想,低哑磁性的声音缓缓道来。   “刘福东与我主要是业务往来,他的旗下有很多制作娃娃所需用品的材料流水线,我的很多货会从他那里进。”   “虽然量不算大,但质量要求都非常高,也算是笔不小的交易。”   “我对他了解不是很多,只是听说他的故事非常励志,以前是个草根,后来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富商。”   “阿彪的话,是他自己带着车队来投奔我的,说是理念符合。”   “这几年我对车队的关注比较少,但他确实实力不错,只是爱惹事。我警告过他好几次,他也不听。”   “好在没有踩到我的底线,否则一早就把他开除了。”   “他的个人风格非常鲜明,喜欢关注,喜欢刺激。对手下的人也很好,出手非常大方。”   “白雨的话,其实我最早认识的不是她,而是她父亲白川。”   “白川是做酒店生意的,家财万贯。不过更具有传奇色彩的,是白雨的妈妈于晴。”   “据说她出身不太好,但相貌格外美丽,一手经营美容院,慢慢做大后,才遇到了白川,喜结连理。”   “白雨是他们的独生女,千宠万爱,性子比较傲慢。她年纪小,总是喜欢幻想,有时候做出的事比较幼稚。”   “但到底是顾客,也不能做地说得太过分,所以只能与他保持距离。”   “我跟她没有任何私交,除了在店里,根本连面都没见过。”   “温络算是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但也是点头之交,算不得深。”   “他喜欢画画,我喜欢娃娃,也算是相近的爱好,所以偶尔会去捧捧场。”   “那会儿你离开,我又跟他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没想到再见到时,就已经出了事。”   “温络是单亲家庭,父亲带着他打拼,母亲不祥。家里挺富裕的,才能供他玩艺术。”   乔语卿听着听着,注意到了一点,这些失踪人员,不论是本人,还是家庭,都有从无到有的一个过程。   如果富没有交集,会不会是穷……   他打开手机,开始搜索三位年轻人的父母。   ——青塘村。   这些失踪人员家族里,至少有一个是来自青塘村。   青塘村面积不大,地理位置非常偏僻。从拍摄的几张照片上,可以看得出破败,并不是什么富裕的村子。   也许,他该去看一看。   乔语卿对临槐说:“老板,我想请两天假去青塘村。”   临槐心道果然,但他不同意。   “那里荒芜偏远,你一个人去不安全。而且,就算真的去,恐怕也找不到什么线索,没必要费这个劲儿。”   他当然知道乔语卿是为了什么,可以往让他感兴趣的游戏安排,此时却显得乏味许多。   比起去寻找什么线索,他更想跟乔语卿在这里悠闲地度过美好时光。   当然,美好只是他个人的想象。   若旁人看见那细细密密缠绕在乔语卿身上,如同蛇一般慵懒滑动的丝线就知道,这没什么美好的。 第十五章 荒村、死尸、二人【二更】   乔语卿并不认可临槐的话,并且临槐越阻拦,他越觉得脱不开关系。   “放心,我没那么柔弱。再说,任何事不行动,就永远得不到结果。”乔语卿语气坚定。   临槐看了他半晌,确定他没有任何要改变主意的样子,只能妥协:“我跟你一起去。”   乔语卿想出声拒绝,但抬眸对上临槐的目光后,他忽然有点不安。   “好。”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了。   从国道下来,转入乡道,两排的楼房高矮错落,很快被甩在了身后。   喧闹声逐渐离去,两边方块状的稻田连成片,大大小小的池塘布满了荷叶,时不时能看见鸭子在里面游来游去。   再转入更窄的单行道,两旁的树荫愈发高大,几乎把路面遮挡得差不多了。   周围的温度逐渐降了下来,风吹在皮肤上,带来森森凉意。   两边的田再看不到绿油油的颜色,只剩一片荒凉的黄。   路两边的草长得有两米多高,草叶探出到路面,滋滋啦啦地刮过车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   又开了半天,才在路边看到了一块写着“青塘村”的石头。   行驶到村内,两人终于下了车。   两边的房屋早已人去楼空,有的窗户已经破碎,可以清楚地看见房间里面的状况,空荡荡的,连个桌子都没有。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闻得久了,感觉肺部都在隐隐作痛。   走到一条小河沟前,河沟里的水也已经没了,只余下龟裂的河床,寸草不生。   道路两边的杂草,早已枯萎,轻轻一碰,就连根倒地,干得几乎能掉出渣来。   这个村似乎荒废非常久了,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我想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人。”乔语卿说道。   对面的小山坡上隐隐约约能看见一片矮房,他想去找找线索。   可等他说完话,却发现无人应声。   乔语卿转过身,身后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临槐的影子。   周围的温度骤降,原本平静的风也呼呼地刮了起来。   太阳隐去,天空中乌云密布,好似下一刻就会塌陷下来一般,压得人几乎窒息。   临风瑟缩的丛丛野草,在呼呼的风中,趴伏在地面上,宛如尖锐的爪子朝他伸来。   古怪骇人的光秃树身,挣扎扭曲地朝天空撑起,宛如错杂散乱的鬼影。   乔语卿不禁一阵颤栗,可前进也是这,后退也是这,既然如此,倒不如去看看。   他拢了拢衣领,闷头朝山坡走去。   就在小路半途,他竟在田埂上看到一头羊。   羊浑身雪白,蹄子上沾染了泥,脖子还拴着绳子,绑在旁边的木桩上。   看上去打理的很干净,难道真的有人?   他走近想要仔细看看,或许是听到了他的动静,羊转过了身。   这一看,他顿时僵住。   那只羊竟然没有脸!   原本的脸部全部腐烂,甚至连血肉都没有,只剩黑色的泥状物质。   两只眼睛黑洞洞的,幽幽盯着它,嘴巴却还在动,可以看见里面咀嚼着黑色泥糊,顺着下巴不断往下漏。   乔语卿默默后退两步,移开视线,头也不回地朝上走去。   走了几十米,才发现背后一身汗。   好在房子已经快到了,而羊也没有跟过来,他加快脚步,赶紧跑过去。   可让他失望的是,房子早已破败,连窗户都没有,宛如空洞的眼眶,森森凝视着他。   绕过房子,后面是一条小河。   这条小河有水,然而呈现出诡异的蓝色,散发出刺鼻臭味,熏得他眼睛、鼻子、咽喉都发疼,一会儿的功夫就感觉到了头晕。   这里到底是怎么了?   正在这时,一股大力从背后袭来,竟是直接将他推了下去。   乔语卿猝不及防地滚了下去,用尽力气想要抓住岸边的东西,可那枯草根本就没有根,轻轻一抓就拔了出来。   他落进了水中,水格外冰冷,几乎像冰一样,要将他冻僵。   明明看起来不深,可落入其中,才发现根本踩不到水底。   他努力滑动四肢,想要往上浮,然而脚部却被抓住了一般,根本无法动弹。   乔语卿低头看去,就见河水底部是一片深黑,往上不断蔓延出细小的黑雾,隐藏在其中的好像全是苍白的尸体。   乔语卿被吓得浑身一僵。   尸体奇怪的没有腐烂,还能看清每个人的模样,但皮肤肿胀开来,雾气在眼睛、耳朵、鼻子、嘴巴中来回穿梭。   而抓住他的正是其中一个。   随着他被抓住,其他的尸体也动了起来,缓慢地朝他飘来。   乔语卿不敢大意,猛地用脚去踹抓住自己的尸体。   可即使把尸体的头颅踩破,他也没能挣脱。   又有手伸了出来,抓住了他的小腿,尖锐的指甲刺破衣服和皮肤,流出了鲜血。   血腥味一下子刺激到了尸体,速度竟比刚才快了一倍。   乔语卿脸色发白,被尸体包围的感觉令他浑身发麻。   又是不想跟“至恶”这个灵魂碎片继续拉扯的一天。   感觉自己离成为精神病也不远了。   乔语卿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一直在隐隐发光的银镯:“还是得麻烦你了……”   刺目白光驱散那些尸体的间隙,乔语卿快速上游,无数手臂在他身后,仿佛蔓延而出的水草一般,想要将他牢牢缠住,永远困在水底。   钻出水面,他终于抓住岸边的泥土,因为手脚湿滑还打了好几个趔趄,但总归跌跌撞撞地爬了上去。   等到了岸上,还能隐约看见水底有白色的手臂在挥动,直到确定抓不到他,才缓缓散去。   浑身湿透的他被冷风一吹,几乎是透心凉。   低头想要抹去身上的水,却发现皮肤上除了水渍,还沾着晶莹细小的透明晶块,闪着碎光。   这是什么?   乔语卿捏起其中一个想要看看,可下一秒,所有的晶块就仿佛遇见火的冰,瞬间融化殆尽。   奇怪,还有那些尸体,如果真的沉在这里,怎么可能没有人发现……   就在他思索之际,一股阴冷之意袭上心口,回头一看,路边的枯草不知何时疯长起来,如同爬行的毒蛇般,窸窸窣窣地朝他蔓延而来。   他赶紧站起身,转身就跑。   原本干得散出尘土的地面,却变得黏腻起来,不断下陷,仿佛要将他留下。   乔语卿只能更有力地提起膝盖,把速度提升起来。   胸口因为缺氧而变得发疼,嗓子干涩,心跳爆表。   可他不敢停,不仅是身后,那些枯草从四面八方钻出来,如同钢丝般锐利,轻易就能把路边的石头割断,更不用说他这凡体肉胎。   奔跑,快速地奔跑。   然而不论怎么跑,都仿佛跑不出枯草追逐的范围。   周围的景色来来回回,竟是仿佛一直在原地一般。   嘶……   脚踝一阵刺痛,竟是有几根细草不知何时给他割出了血痕。   脚踝不断传来痛楚,他却不敢有一刻的停留,继续努力奔跑。   可没有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铺天盖地的枯草挡在面前,堵住全部退路。   他停下脚步,撑着膝盖,喘着粗气。   似乎已经是绝境了。   就在这一刻——   一双冰冷的大手从背后将他搂入怀中。   刚刚的景象,如同镜子般破碎,所在之地竟还在他们刚进入的村落入口。   “语卿,你怎么了?”   乔语卿背靠着坚实的胸膛,一瞬间瘫软下来,无力地落入临槐的怀里。   他缓缓闭上眼睛,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脸色惨白无色,透出些破碎的脆弱。   临槐感觉到了他的虚弱,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可眼底却燃烧起一股惊人的兴奋。   此时的乔语卿惊人得美丽,原本雪白的皮肤晕染上激动的红色,让他好似雪地里绽放的红梅般动人。   指尖碰触到的皮肤在微微发热,让他想起来冰山上的温泉,周围全是晶莹剔透的细雪,而温泉的水却冒着汩汩热气,驱散了天寒地冻。   他甚至还能听见乔语卿那激烈如雷声的心跳,不断敲击着他的耳膜,让他的耳朵尖止不住地发痒。   恐惧与执着交织,就如同他此时的模样般,脆弱又坚韧。   他必须激烈地控制自己,才不至于当场失控。   而比起他的克制,丝线显然更加诚实。   它们缠绕在乔语卿的手腕上,迷恋地感受着脉搏地跳动,勾起身子,想要撕碎皮肤钻进去,更深更紧地与他接触,却在碰到皮肤后,又舍不得地放松下来。   十几秒后,乔语卿才再度睁开眼,推开他的手臂,站直身体,低声问:“我刚才怎么了?”   临槐担忧地看着他,拿出湿巾递给他,示意他擦擦脸,清醒一些。   “我刚开始没注意,后来发现你在发呆,怎么叫都叫不醒,才去拍你的肩膀。可你似乎很害怕,一直在发颤,我才……”   “希望没有冒犯到你。”   他说得很绅士,看不出半点绮念。   乔语卿也没有在意,只是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抱歉,我可能有点累。我们去那边的山上看看吧,万一有人住,也能询问一二。”   临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忧虑地上前,握住他的手。 第十六章 每一种姿态都让他沉迷   乔语卿的手很温暖,即使隔着手套,临槐都能感觉到那暖玉般的温度。   “那边,没有人。”临槐说道。   乔语卿一愣,朝自己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刚才看见的房子根本就不存在,那里只有一片光秃秃的山头。   “我们回去吧,我刚才打电话跟认识的人了解过,青塘村已经荒芜一二十年了,连地图都抹消了其存在。”   “如果想找信息,还不如去档案室看看。我已经联系好了人,明天过去看就可以。”   乔语卿点点头,没有强留,转身朝车走了两步,才发现自己还牵着临槐的手。   他眨了眨眼,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看向临槐。   临槐笑着收回手:“抱歉,一时情急,忘了。”   他当然没有忘,只是在乔语卿的目光下,与他接触,实在是让人难以控制地兴奋。   他忍不住去猜测,乔语卿的心情是如何?是厌恶地想要立刻甩开他的手?还是觉得可以忍受?   如果乔语卿真的甩开他的手,那他反而更加高兴。   因为这样,他就可以直接光明正大地压制他、摆布他。   可惜,令他失望的是,乔语卿摇了摇头,表示并不在意。   车辆行驶,道路往后倒退,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他慢慢陷入了睡梦之中。   临槐看着他疲惫的睡脸,慢慢将车停下,手指在他眉心间一点,让他彻底昏睡过去。   他解开安全带,将身子探过去,却迟迟没有动作。   丝线也没有像以往那样黏糊、霸道,而是轻柔地将他缠绕起来,让他如同躺在茧中一样,温暖又舒适。   直到看够了,临槐才凑近他的脸,细细嗅着他身上的味道,露出痴迷的神色。   他解开手套,手指抚过乔语卿的脸颊,滑落在脖子上,最后停留在纤细的锁骨上。   脸则凑过去,与他呼吸交缠,似乎这样更方便将他的香气全部吸入一般。   但他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举动。   毕竟,比起睡美人,他更喜欢清醒的乔语卿。   那清澈的眼神里总是写满别样的情绪,会反抗他,会诱惑他,也会侵入他。   每一种姿态,都让他沉迷。   可沉睡的他却如此安静,让人的心也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生不起半点绮念。   临槐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眼中笑意涌动。   “不知道,当你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后,会有什么有趣的反应。我,很期待啊……”   等乔语卿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车上睡了一觉,感觉精神好多了。   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他脸颊因为熟睡而微红,透出初醒的慵懒感。   “明天九点,我来接你。”临槐说道。   “好。”   等回到家,乔语卿用水洗了洗脸,又去厨房,给自己煮上红枣桂圆茶,这才换好衣服,懒散地躺在沙发上。   “系统,刚才临槐有没有对我做什么?”   他很清楚,明知临槐的危险,自己即使再疲惫,也绝不会在临槐的车上睡着,所以必定有猫腻。   不过以临槐的恶趣味,应该不会对他做什么,反而……   他打了个哈欠,轻轻笑了笑。   “抱歉,宿主,我发现我的权限被目标限制了。”系统说道。   乔语卿惊讶挑眉:“那么多个世界,第一次见你被灵魂碎片限制的。是临槐意识到你的存在了吗?”   “大概不是,只是‘至恶’具有极高的排他性,属于被动性质。”系统解释道。   乔语卿很是感慨,思忖片刻后给警官苏铭发去了信息:“失踪四人,皆有家属出身于青塘村。”   至于之后的调查,还是让一身正气的警员去吧。   这本来就不是他的任务。   .   早上九点,乔语卿的手机准时响起,是临槐来了。   “走吧。”   档案馆在乡政府里,临槐一早打好了招呼,去了就有工作人员将资料全部拿出。   青塘村原本就是个小村,总共八百多人,是远近闻名的贫困村。村里交通不便,土地也不够肥沃,光靠种地根本无法维持生活。   这么多年,年轻点的基本都出去打工了,留下来的都是七老八十走不动的,和一些实在带不走的孩子。   不过这样的小村庄也出了不少优秀人物,比如说刘福东。   他原本就是村长的儿子,后来做生意发了财,一直在为村里修路、铺设电网、打水井,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善人。   好几个有点头脑的人跟着他干,也都发了财。   于是村民陆陆续续从村子里搬出来,只余下实在没能力和安土重迁的老人们。   不过刘福东也没有亏待他们,每年都会打一笔钱给他们作为赡养费,是公认的“好儿子”。   只是青塘村还是条件太差了点,十几年间,老人们也都纷纷病逝,孩子们长大被条件变好的父母接走。   村子没了人,自然也就死了,到现在已经彻底荒废,沦为历史的符号。   乔语卿眸色轻动,刘福东这样一个大善人,却横死家中,死不见尸,或许秘密就隐藏在他大发横财的经历之中。   “请问,刘福东做的是什么生意?”   “橡胶生意,原本为了帮扶村子,还在旁边建了个大型的橡胶加工厂,吸纳了许多劳动力,可以说橡胶厂红火的那些年,也是村子最热闹最繁华的时候。”   “不过污染还是太大了,最后被迫迁走,青塘村就彻底垮了。”   所以那些刺鼻的臭味和奇怪的水质,都是橡胶厂污染的缘故吗?   “那有没有因为橡胶厂污染而死去的人?”乔语卿问。   “没有没有,开设的时间不长,虽然对土地植被水质破坏较大,但还没到死人的地步。上头一发现,就停工了,没出什么大事。”   没死人……   “那有没有因为橡胶厂污染而遭受病痛折磨的人?”   “这……倒是有,不过都集中在青塘村,也都是老人,多多少少呼吸道、肺部有些问题。但他们本来身体也都不好,年岁又大了,这些年早已去世。”   想起河沟里苍老的尸体,会是他们在报仇吗?   工作人员又叹了口气:“虽然这么说有些难听,但刘福东的本意并不坏,至少青塘村的年青一代都走出了村庄,许多在城市里落了脚,也算富裕,对于老人们来说,还有什么比子孙后代受到福泽更好的事?”   乔语卿面露沉思。   拿过档案盒里的照片看了看,这是刘福东在表彰大会上的照片,除了乡镇的领导,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   “这两个人是谁?”乔语卿示意照片上的两个身影。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哦,也是当年的优秀人物,苏眉秀和孙林。”   “有他们的联系电话和地址吗?”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太长时间了,电话和地址都变了,前几年我们搞活动想联系他们都联系不上。”   乔语卿只能将目光转向临槐,见他点点头,才放下心来。   离开后,临槐启动了车子:“你觉得他们两个也是凶手的目标?”   乔语卿点点头:“很大可能,刘福东将他们带在身边,足以说明对他们的信任。如果说刘福东是整个事件的中心,那么他们也都跑不掉。”   临槐很快拨通电话,让人去查这两个人。   而乔语卿则把调查的信息发给了警官。   他并没有避讳临槐,惹得临槐一笑:“我还以为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乔语卿手指一顿,抬头看向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是诚恳的清澈:“没有什么一边不一边,我只是希望能尽快破案,让一切回归正常。”   “而且比起在外面奔波调查,我更想在店里吹着空调打扫卫生。”   临槐被他的话逗笑了:“别人都看不上的工作,你倒是稀罕。”   “到底讲个舒适和眼缘么。”乔语卿笑道。   临槐扫了他一眼,嘴角的弧度加深。   有钱能使鬼推磨,临槐一个电话过去,一个小时左右,苏眉秀和孙林的资料就已经到手了。   两人虽没刘福东几人富有,但也算不错。   苏眉秀坐拥十几套门面,靠收租为生,一辈子都没工作过。   她和丈夫感情良好,一共育有三个子女,都已经成家了,可谓幸福满满。   孙林则开了家大型超市,虽然中间有过问题,但在刘福东的帮助下,很快东山再起,现在已经能勉强稳住了。   临槐指着两人:“先去找谁?”   乔语卿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他这是在和凶手商量先去找谁吗?   乔语卿的目光在两人的资料上转了一圈,最后指向了苏眉秀。   按照最为恶毒的逻辑,如果想给予对方致命一击,那么作为凶手,他肯定会在对方获得希望后,再重重将其打入深渊。   现在孙林的希望才刚刚诞生,还没到最关键的地步,可以先留着。   而苏眉秀,已经足以称得上幸福美满。   还有什么,比亲手打破她的幸福美满,让她亲眼看着家庭支离破碎,更令凶手满意呢?   不过,也不是不能同时进行。   反正警方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很快会对苏眉秀和孙林进行调查和保护。   即使他觉得作用不大。 第十七章 人性至恶【二更】   乔语卿随即拨通了苏眉秀的电话:“你应该知道,刘福东、阿彪他们都出事了,下一个轮到的人极大概率就是你,方便谈谈吗?”   苏眉秀沉默了许久,却迟迟没有挂断电话。   “你是谁?”她问。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帮你。”   又是漫长的沉默。   “过来吧,如果你们有我的地址。”   说完这句话,苏眉秀果断挂断电话。   苏眉秀的家不算远,二十分钟就开到了,五楼的大平层,从这里正好能看见森林公园,空气清新,视野开阔。   苏眉秀已经年近五十,可看起来却非常年轻靓丽,脸上的皱纹都没有多少,精神状态更是容光焕发。   只是此时,眉宇间多了些苦愁。   她扫了眼乔语卿他们,大喇喇地坐在米色真皮沙发上,点了个烟,夹在手指间,却没有抽。   血红的指甲油,仿佛浸满了人血一般,艳丽得有些刺眼。   “说说吧,又有什么东西缠着我?”苏眉秀语气疲惫。   乔语卿有些惊疑,为什么苏眉秀会这么问?   “看来有人和你说过什么。”乔语卿轻声说。   苏眉秀冷笑一声,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这些人总爱把他当冤大头,殊不知她最不信这些。   “是,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和尚,非说我孽障缠身、命不久矣,为的不就是卖他的护身符。要不是看他可怜,我才懒得掏钱。”   “我苏眉秀生平,不说做过多少好事,但也没做过什么坏事,怎么可能孽障缠身,搞笑!”   乔语卿看到她脖子上的红绳:“若说这个,你若心中无愧,为何把符戴在身上?”   苏眉秀宛如被刺中了一样,脸色涨得通红,雪白的胸脯剧烈起伏,恶狠狠地把烟扔在垃圾桶里:“我不清楚!你们这些神棍能不能别整天神神叨叨,有话就说明白!既然你法力无边,那就说说,我身上究竟缠了什么孽障!”   乔语卿没有试图纠正她的认知,而是顺着说了下去:“青塘村。”   此话一出,苏眉秀瞬间僵住,脸色由红转白,手指微微发抖。   很快,苏眉秀又扯出表情:“青塘村,青塘村怎么了?我为青塘村不说贡献了千而百万,也有不少钱,凭什么要缠上我!要找也该去找刘福东!”   乔语卿心口一动,却不动声色,只用一双看透万千的眼睛,静静地盯着她:“刘福东已经死了,满地鲜血,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到现在警方也没能破案。”   苏眉秀抿紧唇,她当然知道刘福东死了,但刘福东这人仇人贼多,死了也不足为奇。   “你说的阿彪是谁?”   “他的父亲是青塘村的人,姓高,叫高强。”   苏眉秀跌坐在沙发上,神色有些恍惚。   高强,已经好多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此时听起来,竟如催命符般,令她浑身泛冷。   “还有于晴的女儿白雨、温厉的儿子温络都以同样的方式消失,你觉得自己会是意外吗?”   苏眉秀焦躁地把指甲放在嘴边啃咬:“不会,不会……但,高强他们三个都没死,不是吗?如果,我是说,如果让我女儿替我赎罪,是不是我也会没事?”   乔语卿顿住,怎么也没想到会从她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当时他看到高强三人都失去子女后,还在想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心里该多难过,凶手的报复绝对打在了致命点上。   却没想到苏眉秀不仅没意识到这一点,反而想起了歪门邪道。   说完,苏眉秀甚至更兴奋了,竟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睛亮得可怕。   “对,我女儿,她今年二十八岁,她的生辰八字我都有。这些年我好吃好喝地抚养她长大,也该是她报养育之恩的时候了。大师,能不能把我的孽障转移到她身上,她肯定同意的,钱我也不会少你!”   乔语卿一脸漠然,完全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他甩开苏眉秀的手,冷冰冰地看着他:“比起这个,你更应该考虑的是交代清楚罪孽,然后去赎罪。那东西动手的速度越来越快,你没多少时间了。”   苏眉秀捂住脸,深吸了一口气,倒在沙发上。   良久才抬起头,冷冷地看向乔语卿:“要么你就帮我准备转移之事,我可以给你三百万,要么你就滚蛋。”   乔语卿没想到苏眉秀仍是一心只想着用自己女儿的生命来抵罪,虽然想要知道信息,但这个时候妥协只会让苏眉秀更加强势。   所以他平静起身:“告辞。”   走出楼栋,回头看了眼,还能看见苏眉秀双手抱臂,站在落地窗边看着他们。   看得出她很害怕,却依旧死咬着不松口。   临槐从始至终没有出过声,他一直在观察着乔语卿的表情。   他发现乔语卿这一次面沉如水,没了一丝笑意,大抵是生气了。   大概,是在气苏眉秀想用女儿抵命吧。   其实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可人类过于复杂的感情,总是会引起共情。   自从死了之后,他对这种情感就嗤之以鼻,可此时在乔语卿的身上感受到,却意外地觉得有些可爱。   丝线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绪,要么缠绕在乔语卿的身上,要么拉直身体,直指楼上的苏眉秀,蠢蠢欲动地想要将她撕碎。   “厌恶……厌恶……厌恶,杀、杀光……”   临槐只当听不见,故作叹息道:“可惜,似乎没什么线索,接下来要去找孙林吗?”   乔语卿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想了想后说道:“不,也不算没线索。今天的试探足以证明,苏眉秀他们确实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比要了他们的命还可怕。”   “而白雨几人的死,还存在疑点。我怀疑他们的父母恐怕走了跟苏眉秀一样路子,所以才会让苏眉秀心存侥幸。”   “这种人连骨肉血脉都能舍弃,可见心有多硬。”   “去找孙林,我不想放过一个机会。”   孙林住的是别墅,他日理万机,没有提前预约很难碰到,只能在别墅里等候。   很快,他新娶的夫人王芙蓉捧着肚子婷婷袅袅地走下来,脸上画着淡妆,年轻的面容丰盈饱满,因为怀孕整个人散发着温柔的母性光辉,看起来愈发漂亮了。   她的肚子已经不小了,看上去有八个月,估计快生了。   “两位客人请坐,我老公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   她声音清甜,说话温柔,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轻轻将手放在肚子上。   看得出来,她很珍惜这个孩子。   “不知道两位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她问道。   “没什么事,只是想跟孙总见见面。”   “什么事啊?直接跟我说就可以。”王芙蓉语气温柔。   乔语卿迟疑。   一见他这神态,王芙蓉觉着胸口发闷,干脆放下话来:“我要是不想让你们见到孙林,你们纵是有千般本事也不行,仔细掂量掂量吧。”   乔语卿这才说:“不是不告诉您,只是怕吓着您,惊动了胎气。”   王芙蓉微抬下巴,轻柔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放心吧,孙林算过,我这胎可是飞龙转世,不同一般。”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乔语卿也就没再客气,将刘福东的事情托盘而出。   越听,王芙蓉的神色就越慌张。   她这一胎可尊贵得很,孙林中年得子,很是看重,一直让人细心照顾,生怕有个闪失,更是对她有求必应,恨不得把母凭子贵写在脑门上。   搞得她也战战兢兢,丝毫不敢大意。   听了乔语卿的话,她有意识到,那东西绝对是冲着断子绝孙而去,岂不是对她这一胎非常不利!   难怪从自己怀孕,孙林就一直在房间里捣鼓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本来她还颇有微词,现在看来,真是有先见之明。   “您、您可一定得帮我。孙林虽然请了人来,但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够踏实。要不您再去看看,帮忙查缺补漏一下。”   乔语卿见状点了点头,跟着王芙蓉上了楼。   等上了三楼,他才发现这里是真的阴暗。   明明是白天,窗帘却都拉紧,门窗紧闭,连一丝风都透不进来,黑得还需要打开走廊的灯。   柔软的羊驼毛织花地毯,吞没了他们的脚步声,安静得几乎能听见心跳声。   等等……   乔语卿感觉到了不对劲,这里的心跳声似乎多了一个。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却又什么都没有。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此时的王芙蓉脸色苍白无力,再没有了刚才的光鲜亮丽。   “就是这里了。”她推开门,卧室里一股浓郁的香火味瞬间扑鼻而入。   乔语卿刚走进去,厚重的梨花木门忽然“砰”地一声关上,把临槐隔绝在外。   王芙蓉回过头,笑容森森,丰满的脸颊凹陷干瘪,头发干枯如草,一双手指甲又长又黑,鼓胀的肚子砰砰作响,甚至能透过单薄的皮肤看见清晰的手掌印。   “这是我的房间,其他人就不要进来了。”   乔语卿沉默,心却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一股彻骨的寒意笼罩全身,血液在这一刻似乎也被冻僵了。 第十八章 “你会喜欢上我的”   乔语卿真的没想到,孙林竟然已经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了手,王芙蓉恐怕从一开始就是他的养鬼器具。   他打的主意跟苏眉秀一样,就是让自己的骨肉血亲来承担罪孽。   只不过苏眉秀还停留在嘴巴上,而他早已默默付诸了行动。   香案上的香火非常旺,为的就是饲养小鬼。屋子里还摆放着许多冥器,目的就是增加阴气。   长时间生活在其中,王芙蓉的身体早已被阴气侵蚀,才会变成此时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而小鬼吸收了她的养分,已经非常强壮,只待破壳而出,到时候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乔语卿为其悲哀,害怕倒是不算多。   因为他发现自己和银镯的联系已经越来越紧密了,就好像现在随时都能借其力量,不知与自己和这个世界的临槐愈发复杂的关系是否有关。   但对他而言总归是好消息。   王芙蓉一瞬间便感受到了威胁,她猛然跳起,如同蜘蛛一般,把自己黏到了房顶的角落里。   她的头颅一百八十度转弯,扭向乔语卿,嘴巴张开,猛然吐出银丝,朝他刺去。   乔语卿侧身躲开,举起了腕上的银镯。   一声巨大的轰鸣,伴随着王芙蓉的尖叫,她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四肢抽搐麻木,再无反抗之力。   乔语卿片刻后上前两步,发现王芙蓉目色呆滞,神情木然,恐怕伤得不轻。   鉴于这特殊情况,乔语卿没有犹豫,直接伸手拉开王芙蓉的衣服,看向她的肚皮。   她的肚子上面布满黑色的经脉,如同有生命般不断涌动。   乔语卿皱紧眉,这里面养的小鬼似乎没有被沈淮的力量清除。   就在他思考的此时,房门竟猛地一下被推开了!   他赶紧站在王芙蓉面前,想要将其挡住,却还是没来得及。   一声尖叫传来——   乔语卿揉了揉额头,麻烦了。   接到报警信息,一直暗里跟着的苏铭和两位警员立刻冲进了别墅。   临槐就站在棋牌室里,身后的麻将桌上是一滩新鲜的血液,正顺看桌沿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他无辜地举起手,俊美的脸上没有半分惊慌,雪白的衣服整洁熨帖,并无沾染一点污渍。   虽然如此,但被人发现正好出现在这里,他的嫌疑还是很大的。   苏铭捏紧手中的枪,直指着他,示意另外两位同事控制现场。   “临先生,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临槐非常配合地点点头,对苏铭眼中浓重的怀疑并不在意。   就在这时,又一声尖叫传来,苏铭浑身一颤,拧紧眉看向楼上,示意另一位警员去看看。   乔语卿在半路上遇到了小王警员,最后默默蹲到了临槐,两人对视一眼后,他叹了口气。   临槐还真能搞事情。   临槐却比刚才还要轻松得多,甚至有闲心对他露出一抹笑容。   虽然现在临槐的姿态有些狼狈,他也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掉所有的在场人员,潇洒走开。   但意外的,他并不想这么做。   多么新奇的经历,而在这,只有他与乔语卿两人共同享受。   乔语卿赶紧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收敛点,免得更加被怀疑。   可临槐眼中的笑意却更浓重了,只是把嘴角控制住,没有表露更加明显。   他细细地欣赏着乔语卿的姿态,只见乔语卿眉头微蹙,在认真思考着什么,皮肤上的血管跳动出美丽的韵律,让人想要贴上去听一听,究竟在唱着怎样动听的歌曲。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此时他的心跳比平常要快些,而心脏的加速收缩,才鼓动起血液的流动,不断冲击他的耳膜,让他的耳尖泛起酥麻。   他想把手按在他的胸口,隔着纤薄的皮肤,更真切、更充分地感受那种鲜活。   再加上远处站着紧张盯梢的警官,身后还有人来来回回走动,这种公共场合,更让人有种偷情的刺激感。   如果他此时亲吻乔语卿的唇,一定会遭到抵抗吧?   毕竟作为人类,羞耻心总是更多一些。   可他不会轻易放过乔语卿,一定会追过去,缠住他,让他无法反抗。   或许乔语卿会用手推拒他,却又害怕被人发现,只能勉强地保持镇定,顺从他的要求。   这样一来,乔语卿应当会非常生气,会用那双漂亮得好似星辰的眼睛瞪着他,甚至狠狠地咬他,以示警告。   可是没关系,即使他的舌头被咬掉,也会重新长出来一根,继续与他纠缠。   等他松开后,乔语卿会微微喘气,脸色红润,眼睛清亮地瞪着他。   越想,临槐的眼睛就越亮,目光盯着乔语卿红润的唇,几乎能拉出丝来,充满了跃跃欲试。   乔语卿感受到了临槐的不同寻常,终于从沉思中分出一丝注意力给他。   本以为有什么正经事,他却差点被临槐的目光烫伤。   他真的想给临槐一面镜子让他好好照一照,那双漆黑的眼瞳像是燃烧起金红色的火苗,疯狂地扭曲摇摆,像是要用火舌舔舐他的皮肤。   他挑了挑眉,假装没看出来,不仅没有躲闪,反而露出一抹微笑。   那笑意明艳动人,好似清晨绽放的玫瑰,鲜嫩到连晶莹的露水都停留不住。   临槐的心脏猛然撞击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喉结微动,眸色深不见底。   果然,再多的现象都比不过真实的、鲜活的反应更动人。   乔语卿的反应,显然让他更加难以抵抗。   他知道,甚至还在主动诱惑他。   可他却完全不能应对,因为一旦他动,就是上了他的鱼钩,成为被钩住鱼鳃的活鱼,只能任凭摆布。   想到这,临槐舔了舔尖锐的虎牙,发现自己在与乔语卿的交锋中,看似处于优势,实际却是渐渐落于被动。   因为贪恋乔语卿,所以难以控制;而因为不想被他牵着走,在明面上无法主动进攻。   若他预测不到乔语卿的行为,就只能被动地陷入其中。   临槐的眼眸暗了下来,手指轻措,眼神里透出危险,就像是野兽终于知道自己的脖子上套着枷锁,想要将控制自己的人撕成碎片。   乔语卿一阵战栗,手臂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仿佛被锋利的丝线绳捆索绑,只需一个用力,就切成细小的碎块,散落在地上。   他不敢动,却也不敢不动。   他嘴唇轻启,露出一抹暧昧的笑意:“老板,你再这样看着我,我会误会的。”   临槐眼神一顿,耳朵不自觉地动了下,捕捉着他的声音:“误会什么?”   “误会你喜欢我啊……”   临槐但笑不语,片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乔语卿抿唇轻笑,眼波流转间,好似有繁花盛开:“不喜欢。”   临槐的笑意猛然僵住,铺天盖地的威压如同泰山般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几乎窒息。   临槐紧紧地盯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胸口宛如被尖锐的银针刺中,疼得钻心。   那一瞬间,所有的丝线都如同毒蛇般扬了起来,弓起身子,直勾勾地面向乔语卿,不断地扭动着身体,像是想要攻击,又像是满身疼痛。   从乔语卿嘴里听见这件事,竟是刺痛得让他难以忍受。   乔语卿能感受到那目光中的冰冷尖锐,如同刀削般刮在他的身上,恨不得将他的血肉一块块削掉。   他的后背蹿起一阵鸡皮疙瘩,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收缩,血流过快,让他眼前出现片刻的眩晕。   可他依旧笑意悠闲,没有泄露半分紧张。   这种怪物,就是得欲擒故纵。   面对他的笑靥,临槐捏紧手指,终究还是慢慢放松下来。   丝线也有气无力地瘫软在地上,挺直,弯曲,想要钩住乔语卿的脚踝。   就算是杀了乔语卿,又有什么意义,他终究得不到他想要的。   在这一刻,临槐突然转变了想法,他漠然地盯着乔语卿,却再无刚才的杀意。   他的内心涌动着一股陌生而奇妙的情绪,像是灌满的水一般鼓胀,又像是灵动的风一样跳跃。   他想……得到乔语卿的心,听着他那甜蜜的嘴唇,吐出温柔的爱语,而不是这样冰冷又尖锐的话。   临槐骤然靠近乔语卿,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会喜欢上我的。”   乔语卿睫毛轻动,面色毫无改变,心底却得逞般地笑了起来。   这不挺好的,不必抽筋剥皮了。   他勾起更加动人的笑容,轻启红唇:“拭目以待。”   临槐妥协了,同时也走入了他布好的陷阱。   从这一刻起,他将彻底在这场关系中沦为被动者。   “快点分开,不许交头接耳。”一直盯着他们的警员走上前,冷声训斥道。   临槐立刻冷眼看向他,非常偏心地把刚才的糟糕情绪转嫁到来来人身上。   他的指尖微动,丝线立刻喷出,横七竖八地困在警员身侧,只需一个令下,就会将他切成肉块。   警员脸色惨白,瞳孔剧烈收缩,像是感受到恐怖的杀意般,手心冒出细密的汗水,周身不自主地颤抖。 第十九章 枯燥无趣的生命里的一抹光【二更】   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自己手中握枪,而临槐只是手无寸铁地蹲在那里,可他却像是被某种恐怖的存在注视着,身与心都要在绝望中化为乌有。   乔语卿虽然看不到丝线,也觉察到了不对劲,轻咳了一声:“蹲好,我的嫌疑还没解除。”   临槐眼珠古怪地从这一侧滑到了另一侧,冷眼相视:你是在命令我?   乔语卿笑靥如花:如果我说是呢?   他笑得那样甜,丝线们一拥而上,贴着他摩挲。   原本控制住警员的丝线一看,也不干了,争先恐后地回头抢着位置。   临槐缓缓垂下眼眸,默许了丝线的动作。   警员这才感觉到危机接触,双膝一软,险些倒在了地上。   苏铭听到动静,立刻走过来查看,确定自己的同事没有问题,才低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警员摇摇头,没办法解释,只是咬牙强撑着又站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他再不敢去看临槐。   把现场安排好,并将王芙蓉送到医院后,在场的临槐和乔语卿都被苏铭带了回去分别询问。   苏铭目光复杂地看了眼乔语卿,他实在搞不明白,乔语卿为什么还要跟临槐混在一起,明明他已经警告过了。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他只是个外人,无法为乔语卿做决定。   苏铭坐在临槐面前,审视着这个男人。   富有、英俊、温柔,怎么看都是招人喜欢的家伙。   可伪装的羊皮,永远也遮挡不住内里的狼性,不管他是不是凶手,在他的身上,苏铭都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孙林家里?”苏铭问。   临槐语气淡定:“为了洗脱嫌疑,我们最近一直在调查刘福东等人的事。后来在档案室的照片上发现,孙林和苏眉秀也在其中,就想以此为突破口,看看能不能发现线索。”   “对于你出现在孙林棋牌室,你作何解释?”   临槐笑了笑:“我的鼻子很灵,闻到棋牌室有些味道,就想着进去查看。”   苏铭冷笑,压低身子,直盯着临槐的眼睛:“别墅这么大,你怎么就好巧不巧地转到棋牌室附近了?还有,为什么乔语卿没有跟你在一起,是你故意支开他的吗?”   临槐依旧笑容淡淡,不带任何慌张:“当时语卿要和王芙蓉上楼去看卧室,不过我想着毕竟是女生的卧室,语卿去就可以了。我自己留在下面转悠,好巧不巧就转到了棋牌室附近。警官,有问题吗?”   苏铭直起身子,他跟很多犯罪分子打过交道,但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像临槐这般无懈可击。   “那就说说你看到的情况吧。”   “当时是下午三点十二分,我推门进入的时候,看见大量血迹,但既没有尸体,也没有凶手。正当我准备报警,被佣人发现尖叫,之后……你们都知道了。”   时间清楚,条理清晰,完全没有受到一点影响,这绝不是普通人的心理素质。   苏铭耸了耸肩,接过下属递来的纸条看了眼,又将其塞在档案袋下。   “也许你的嫌疑真要洗清了,刚刚王芙蓉在医院醒来,说根本就没有见过乔语卿,是自己打算回房间换衣服,不小心晕倒了。”   “乔语卿伤害王芙蓉的嫌疑倒是洗清了,但他同样没有了不在场证明,加上他一直在撒谎,所以,现在他杀害孙林的可能性非常高。”   临槐一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深邃的眼瞳冰冷地盯着苏铭,宛如一潭冰泉般冷冽:“他没有动机,如果不是因为我,他甚至跟这些都不会有交集。”   苏铭勾唇轻笑,现在处于上风的人已经成了他。   “是吗?恐怕有些事情你并不清楚。据查到的信息,乔语卿的父母也都是青塘村的村民,只不过逝世了。他隐瞒这点靠近你,或许就是为了更好地获得他们的信息。”   临槐薄唇抿紧:“这一点只是你们的猜测,没有实际证据做支撑。”   “或许吧,不过随着调查的进行,他总会露出蛛丝马迹,到时候不知道你还能不能保住他?”   临槐眼色转暗:“卑鄙。”   苏铭轻笑了起来:“比起凶手,我算不得卑鄙。我给你时间再想想怎么说,如果你相信乔语卿不是凶手,就尽力提供线索。如果你不相信,那也要想办法为他争取宽大处理,不是吗?”   临槐一动不动,宛如雕像。   许久,他才再开口:“我说。”   .   在暂时结束对临槐的审问后,苏铭才接着去找了乔语卿。   “王芙蓉说你并没有跟她上过楼,那会儿她已经晕倒了,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房间。”   “佣人们也说没看见你上楼,好一段时间不知道你去了哪。”   “而恰巧,孙林就在这段时间内死亡。”   乔语卿并没有感到慌张,他得罪了王芙蓉肚子里的小鬼,它这么说很正常。   至于仆人,当时可能遇到了鬼打墙,根本就看不见它。   但这些话他没办法跟苏铭说,只能低声道:“我老板都听到了,他可以为我作证。”   苏铭眼神犀利:“临槐刚才已经说了,那段时间他同样没见到你,也没有看见你跟王芙蓉一起上去。”   乔语卿哑然,但也觉得不算意外,临槐这个神经病,干出这种事不意外。   “但我为什么要杀孙林?我甚至都不认识他。”   可苏铭却拿出了一张老照片,上面是一群青年男女,能看出刘福东几人的模样。   “别装了,看看这张照片,还不熟悉吗?   “你的父母就来自青塘村,跟刘福东几人认识,后来不幸逝世。   “你作为他们的儿子,必然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恐怕就是你的动机!而临槐,不过是你接近他们的工具。”   乔语卿蓦地一愣,还有这设定,系统没跟他说啊?   系统这时才后知后觉地给出了他肯定答复。   乔语卿:……   行、吧。   总而言之先把眼前的问题扯过去。   “就算我出身在青塘村又如何?这并不能证明我就是杀人凶手,毕竟出身青塘村的又何止我一个呢。”乔语卿不紧不慢地说道,“而且,你们有指纹、DNA、凶器来证明是我杀害了孙林吗?”   苏铭眉头紧皱,看着乔语卿强势的模样,感觉到了棘手。   因为乔语卿说的没错,他们在现场没有勘察到任何能指认他为凶手的线索。   难道真的是他?从头到尾他都在撒谎?   但不管如何猜测,只要没有证据就不能盖棺定论。   “连临槐都怀疑你是凶手,你难道不觉得可悲吗?”   乔语卿轻笑:“他怀不怀疑,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为什么要觉得可悲?”   苏铭一顿:“你不是喜欢他?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怀疑自己……”   乔语卿疑惑歪头:“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他了,上次我告诉你的是,他似乎对我有意思。”   苏铭沉默了,他一直以为乔语卿对临槐有意思,毕竟在临槐受到怀疑的时候,是他毫不动摇地站在他身边,支持他,帮助他。   可现在,他却告诉自己,根本就不是这样。   看来乔语卿也比他们想象的要难对付的多。   没有证据的话,二十四小时他们就得放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讯问的人换了好几波,可乔语卿都没有露出半点疲态。   他依旧温柔如水,却又深水静流,难以捉摸。   苏铭抱臂站在外面,许久才沙哑着嗓子说:“放人吧。”   就算他们不放,临槐的律师很快就会过来,到时候还是得放。   一旁警员问:“队长,您觉得他们两人谁是凶手?”   苏铭摇了摇头:“记住,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谁都要怀疑,但谁也不要定罪。”   走出警局,乔语卿用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眼睛感到些许酸涩,流出些眼泪。   风中还透着青草的香气,自由的味道令人眷恋无比。   “你不想问我什么吗?”   见乔语卿神态自若地拉开车门坐进去,临槐按住要关闭的车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乔语卿睫毛微颤,眼神平静:“问什么?”   临槐哑然,片刻后失笑,笑声越来越大,甚至连肩膀都颤了起来。   “那,能走了吗?”   临槐觉得好玩,而既然他愿意玩,他也乐意奉陪,就这么简单。   乔语卿眼波流转,透出淡淡的笑意。   反正玩到最后,输的肯定都是临槐。   他还没在主神这里输过呢。   许久,临槐才直起身子,伸出手轻轻为他整理了一下散落的碎发。   蚕丝制作的手套与细密的发勾缠,依依不舍地离开后,又不着痕迹地碰触了一下雪白的衣领。   他就像是遇到了最喜欢的慕斯蛋糕,想要品尝,又舍不得破坏精美的造型。   “可以,我们回去。”   他侧头看向坐在副驾驶看向窗外的乔语卿,他的侧脸在阳光的照射下浮起金色的光晕。   如果说,他无趣又枯燥的生命里一直都是阴暗,那乔语卿好似这阳光,让他满心抗拒,却又无法抗拒,强势地、难以抵挡地,入侵到他的世界来。 第二十章 想把他做成最漂亮的娃娃   对临槐而言,他其实根本不需要那如同烛火般细碎的温暖和关怀。   他要的,是能与自己对抗,让一切变得有趣的同伴,又或者敌人。   就好比乔语卿,他们既是并肩同行的同伴,也是彼此拉扯、互相算计的敌人。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更重要的是,在这场交锋中,他一直落于下风。   乔语卿显然比他,更懂人心,又或者更懂他的心。   “语卿,你真的很不一样。”   “老板谬赞了,比起你,我还差得远。”乔语卿漫不经心地回了句。   临槐失笑,小刺猬,一点亏都不愿意吃。   乔语卿重新恢复了沉默,一直看着窗外。   最终倒还是临槐又先开了口:“警方怀疑你是凶手,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乔语卿睫毛轻颤一下,仿佛被蝴蝶掠过的花丛:“你也会怀疑我是凶手吗?”   “当然不。”   乔语卿勾起嘴角,笑意融化在阳光中:“那我也告诉你,我不是凶手,你呢?”   临槐手指一顿,面容沉浸在阴影里,看得有些不清楚。   “我也不是。”   “我相信你。”乔语卿的应对干净利落。   临槐笑了起来:“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我说什么都信。”   可手指却愉快地点了点方向盘,泄露了好心情。   “那你可说错了,我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基于我自己的判断。如果真要临时回答你的问题,我肯定会犹豫两秒。”   临槐笑容一顿,仿佛被定格的画面一般。   “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刚才的愉悦如同扑上海滩的海浪般退散尽,只留下一片深沉而冰冷的沙子。   他的手指摩挲着方向盘,透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烦躁,就像是夏日炎炎的蝉鸣,又好似暴雨来临前的蛙叫。   乔语卿想了想,意味深长地笑道:“亲自动手,会很脏吧?”   以这些天他对临槐的了解,这人显然会更喜欢当一个旁观的玩家,故意设下圈套,迷惑他人,搅乱浑水,看着别人焦头烂额、心烦意燥,才是乐趣。   临槐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低声笑起来。   乔语卿总是会给他意外和惊喜。   “你真的很不一样。”   乔语卿淡淡回复:“这句话刚才你已经说过了,如果老板你想夸我,麻烦换点词,不然听着总觉得不那么真心。”   临槐失笑摇头:“你啊……”   .   不过不管案件如何,乔语卿都避免不了继续上班。   这天临槐说是有事没来,店里就他一个人,倒是乐得自在。   打扫完卫生,他发现手机忘在了二楼,又回头上去取。   二楼的灯早已关闭,此时天色渐晚,走廊黑洞洞的一片,看不太清楚。   他只好摸索着墙壁,想要找到开关。   可摸着摸着,他就发现了不对——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意识到不对劲,他猛然抬头看向天花板。   黑暗之中,一双幽绿色的眼瞳正死死地盯着他。   见他发现,便宛如弹射出一般,朝他扑来。   乔语卿就地一滚,直接躲开,却不小心撞入门中。   这里是……   他看不太清楚,但也感觉到不好,立刻爬起身,想要出去,却见门“砰”地一声在他面前关上了。   尝试扭动把手,果然打不开。   他只好转身打开灯,看见熟悉的桌椅,立刻明白来到了哪。   临槐的工作室,干净的桌椅,半点都看不出诡异。   可他却知道,这里不同寻常。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雪松的清冽味道,房间里没有放水,但空气的湿润度却很高,露在外面的皮肤总感觉到黏腻。   灯光很亮,将一切都照得无所遁形,然而乔语卿却总是觉得有人在暗地里盯着他。   明明温度不高,可此时他的鼻尖却冒出细小的汗珠,缓步朝里走去。   他在墙壁上反复敲击后,很快就发现了暗室。   深吸一口气,他推开了暗室的门。   外面的灯光照了进去,让一切都显露得清清楚楚。   四个娃娃整齐地坐在柜子上,瞳孔幽深地盯着他,几乎是成人等比例地缩小。   如果只是平常看,未必觉得有什么。   可乔语卿见过好几个真人,此时再看,不免心生寒意。   尤其是穿着白色玫瑰刺绣婚纱裙的娃娃,跟白雨一模一样,看向他的眼神满是嫉妒和怨毒。   而角落的缝纫机上,还有一张新鲜的皮。   皮轻薄如蝉翼,像是打过蜡一般,光泽滋润,脸部轮廓清晰,只有眼眶黑洞洞的。   就在旁边桌子上摆放着透明玻璃盒,里面容纳着粘稠的液体,两颗眼珠赫然就在里面。   是孙林。   他缓缓后退几步,快要靠到门上,却忽然被一双冰冷有力的大手从背后捂住了嘴。   温柔的声音好似冬日流水,柔和中透着令人发毛的寒意。   “不听话啊,都已经警告过你好多次了……”   乔语卿骤然睁大眼睛,瞳孔微缩,反身想要反抗,却被死死捂住口鼻。   一股淡香吸入,刹那间,整个人陷入了黑暗之中。   最后的意识是,他仿佛落尽了雪的怀抱中。   等乔语卿再睁开眼,已经躺在了冰冷的白色长桌上,手脚被拷住,无法动弹。   他抬眼看去,临槐已经穿上了工作服,白色的长围裙纤尘不染。   “你醒了。”   见他醒来,临槐放下正在欣赏的轻薄小刀,笑着走到他身边。   就在乔语卿目光所及之处,能够清楚地看见推拉滑轮工作台上,摆放着一整排各式各样的小刀。   乔语卿的眼中立时浮现出惊慌恐惧,试图挣脱手上的铁链。   可除了制造出两声哗啦,根本连起来的可能都没有。   乔语卿表面扮得再慌张不过,心底却是不紧不慢地嘀咕,剥皮抽筋还是爱得要死要活,就看这一回了。   临槐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被恐惧浸染的味道,好似冥河的彼岸花般绚烂阴森,甜美中带着绝望。   漂亮少年宛如羔羊般躺在桌子上,每一寸肌肤都无法遮掩地朝他展示而出。   上衣的扣子被解开两颗,露出纤细单薄的肩膀和锁骨。   乌发散乱,一双眼暗含惊惧,却又潜藏着锐利,唇红如血,皓齿似贝。   他忍不住走过去,用手在空中抚摸过乔语卿的脸颊。   就是这样,明明看起来柔弱温顺,可内里却隐藏着强大的韧性。   既不会尖锐得令人反感,又不会安静得让人无趣。   所以,从见到乔语卿的第一眼开始,他就知道,这是他最喜欢的类型。   他当然舍不得杀死乔语卿,但让他恐惧,让他露出更多令人心动的表情,似乎也是不错的游戏。   “抱歉,让你失望了,他们都是我杀了。”   “或许我就是这么无聊,无聊到想把他们做成娃娃,欣赏他们恐惧的样子。”   “你不该知道这么多的,我一直留着你,舍不得动你,可惜……不过别怕,我会轻轻的。”   临槐的语气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锋利的小刀在灯光下反射出寒光,随着临槐的动作,落在乔语卿的胸口上,微微刺痛后,一滴血珠渗了出来。   乔语卿立刻痛呼出声,并在一瞬间就红了眼眶,细碎珠泪沾在睫羽上摇摇欲坠。   他咬着下唇,好似娇弱可怜,却依旧倔着出声:“可你并不是凶手,何必摆出一副变态的样子。我倒是觉得你更像清道夫,把别人丢弃不用的尸体捡回来处理,有意思吗?”   临槐眯起眼睛,眼瞳深处仿佛有黑影涌动:“你不会还相信我是那种温柔无辜的人吧?”   乔语卿颇觉好笑。   “你,温柔?”乔语卿垂眸看了眼刚渗出血珠的伤口,“临槐,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他喘了口气后,声音微微低了下去,似显出一分撒娇的意味:“但我不想死,真的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临槐挑眉,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控制住情绪,跟他谈条件,乔语卿还是第一人。   他的眼角涌动着笑意,心中充满愉悦。   丝线感受到他的心情,如同一张大网般覆盖在乔语卿的身上,不断收缩,又在弄疼他之前放开,只在雪一般的皮肤上留下红梅般的痕迹。   “如果我说没有呢?”   堵掉他所有的退路,无视他痛苦的叫喊,只是沉浸在他的痛苦中,如同吸满水分的水仙花般畅快淋漓。   他的眼珠非常美,灵动清澈,温柔的表面下是数不清的复杂心思,必须要最先挖出来,含在嘴里,轻轻抿一抿,感受其中的甜美。   他会恐惧吗?   说不定,他的睫毛会飞快地颤动,如同小刷子般摩挲着壁腔,带来酥麻的瘙痒。眼珠也会不安地转动,企图寻找摆脱困境的方法。   接下来是他的手指,每一根都好似精雕细琢般美丽,必须一根根地切下来,放在手中仿佛把玩。   而他只能无力地张开,任自己抚摸过指节的每一个缝隙。   最后就是临槐最爱的皮肤了,需要在胸口开个缝,一点点地用刀剥落掉。   每一个部位,需要的刀具都不一样,必须精准把控,这样才能保证皮囊的完整性。   不过没关系,他早已烂熟于心。 第二十一章 堕入暧昧的绮梦【二更】   到时乔语卿又会是什么表情?   不不不,不对,那会儿他美丽的眼睛已经卸下,恐怕无法准确表达出当时的情绪。   这样想来,竟然有点可惜了。   在他沉浸在幻想之中的时候,乔语卿脸色微微苍白,却悄悄挣脱手铐,猛然起身撞向临槐的头。   趁临槐后退,他强忍住眩晕,翻身从桌子上下来,朝门口跑去。   门并没有锁,轻易就拉开了。   可当他正准备开门出去时,他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骤然拉着直直后退,竟又回到了临槐怀里。   丝线将他与临槐紧紧缠绕在一起,可缠在乔语卿这边却不是很紧,缠在临槐那边的却割破了他的皮肤。   些许的疼痛对临槐来说无关紧要,他只是无语于丝线的态度。   明明都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却总是违背他的意志。   临槐紧紧箍住他,嘴角带笑,对于乔语卿的反抗和逃跑非常满意。   不过可惜的是,他永远都无法脱离丝线控制的范围:“你可真是一分钟都不消停。”   跑吧,跑吧,让一切都变得更加有趣、更加不确定些。   乔语卿却没有再做无用的反抗,毕竟刚才抓住机会都没能逃跑,现在更不可能。   他放松自己,靠在临槐的胸膛上,娇气地低声说道:“你都要杀我、剥我的皮,我还不能跑吗?”   随着他的动作,临槐不自觉地收紧手臂,将两人贴得更紧。   温暖的温度就像是带着毒的蜜糖,让他陶醉,让他痛苦,却也甘之如饴。   “能,但你跑不掉的,我会把你做成娃娃,永远陪着我。”   乔语卿眼波流转,抹掉眼尾的莹莹泪光后,嘴角蔓延出笑容,伸出手去抚摸临槐的脸。   他的手指很轻很柔,如同一阵风吹在临槐的脸上,却让临槐控制良好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而乔语卿精准地捕捉到了这点微妙。   他支起身,转过来凑到临槐的脸前,温热的气体伴随着他的呼吸,扑打在他的脸上。   睫毛微动,眼睛之中流荡出柔情似水,但他手指的力道却加重,停留在临槐的嘴唇上按揉。   临槐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引来乔语卿的一声轻笑,手指下滑,直到来到喉结之处:“死人能带给你这样的感觉吗?”   临槐眼眸幽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可他的目光却像是旋转的黑洞一般,恨不得将其吞噬。   乔语卿却不允许他继续回避,拉住他的衣领,让他低下头来,嘴唇几乎要碰触到他冰冷的唇瓣:“比起尸体,你应该还是更喜欢鲜活的我吧?”   他的心脏跳得格外激烈,仿佛行走于刀尖之上,每一步迈出之时,都会感觉到疼痛的心惊胆战。   他不知道下一步等待自己的是不是万丈深渊,所以只能这样小心翼翼地试探。   临槐绷紧了脸,再无一丝笑容。   不过很快,他就又笑了起来,仿佛刚才的失态根本不存在。   戴着手套的手抚摸上乔语卿的脸颊,头却微微后撤,拉开两人的距离:“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总归,我需要的只是你安静的陪伴。”   乔语卿睫毛轻颤,眉梢眼角温柔似水,宛如艳阳下融化的雪。   面对临槐强势而冰冷的侵略,他不避不讳,猛然上前吻住了他的嘴唇。   好冷。   两片薄唇冷得几乎没有温度,散发着雪松的木香,让人想要温暖他,点燃他。   临槐没想到乔语卿竟有这样的动作,一时竟真的没动。   可耸立的雪松,却仿佛感受到一只容貌蓬松的黄色小鸟,停在了自己的枝丫上。   轻巧,灵动,迷人。   他反客为主,用手按住乔语卿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仿佛跌入了玫瑰深谷里,所有的花瓣被扬起,炸开浓郁的香味。   每一寸血脉都附着上玫瑰的粉粒,每一寸骨头都被玫瑰的香味浸染。   乔语卿不动声色地伸出双臂,勾住了临槐的脖子,微微后仰,露出修长的脖颈。   临槐的衣服早已被揉乱,他指尖轻动,故意弄坏他精心的伪装,想要扒出深黑色的心脏,好好欣赏一番。   不是喜欢装吗?   怎么这时候不装了!   乔语卿眯起眼睛,宛如捕捉到猎物的猫儿一般满足。   临槐不愿意打破的纱,就由他主动捅破。   瞧,遮遮掩掩,算算计计到最后,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所以啊,人就不能立得太高,立得太高,摔得越重。   他的腿勾得愈发紧了。   虚伪的绅士啊……   丝线感受到他的诱惑,比起临槐的克制,它们更加随心所欲,几乎是瞬间就溃不成军,俯首称臣地缠绕在乔语卿的身上,随着他的动作而更加紧密蠕动。   雪白的皮肤与黑色的丝线交缠在一起,呈现出强烈的视线效果,让临槐难以控制地加重了力道。   这是一场绮梦,而坠入其中的只有临槐……   .   第二天乔语卿醒来,旁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用被子捂住胸口,懒懒地坐了起来。   浑身很清爽,显然在他昏睡的时候已经被清洗过,除了过于深刻的玫瑰印。   还有那些他依旧看不到的丝线——不过昨晚倒是感受到了——在那个时候坚韧得仿佛无法割断的龙须。   洗漱完毕后,乔语卿走下楼,桌子上放着早餐。   临槐不在,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挺像拔那什么就无情的渣男。   想到这,乔语卿不禁失笑。   阳光透过玻璃照到他的身上,宛如为他蒙上一层光晕。   他在看桌面上的画册,而因为看得太认真,他没发现就在窗户外的街道上,临槐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临槐此时还有些混乱,梳理了好几遍,也没弄明白昨天晚上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明明每一步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走,最后结果就是乔语卿被他做成娃娃,永远留在店里的展示橱窗里。   可……   直到此时他还能清晰地回忆起,乔语卿火热而娇嫩的嘴唇,和那宛如迷香般的光滑胴体。   可恶。   意识到自己又有了反应,临槐皱起眉,强行把那些回忆都删除。   乔语卿重新合上画册,抬头看了眼时间,见临槐久久不出现,心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能早退一回。   他该抽空去看看苏眉秀了,希望她不要自己作死。   而此时,孙林死亡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苏眉秀耳朵里,让她坐立不安。   她皱紧眉头,喷出一口烟,打开手机看着上面的号码,手指停留在“于晴”上。   她与于晴的关系并不好,可在这份不好中,又带了点惺惺相惜。   当年青塘村究竟有多穷,一般人都无法想象。在那落后、偏僻且封建的村子里,女人的地位可以说卑贱到可怜。   于晴长得比他漂亮,一直是村里的村花,读书好,头脑聪明。   可她的父亲却根本没想过培养她,甚至为了高额彩礼,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就跟镇上养猪场的老板定了亲。   虽然没领结婚证,但在他们那,只要办完酒席,就算是成婚了。所以,于晴的年龄并没有任何影响。   可,那个老板已经快五十岁了,甚至比于晴的父亲还大,这让她如何能够忍受。   她跑过,挣扎过,却还是被抓了回来。   比父亲更可怕的是母亲,她曾经亲眼看见于晴的母亲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祈求她,只因她还有个弟弟。   或许是求助无门,或许是心软无奈,终究于晴还是妥协了。   苏眉秀比她强些,毕竟长得一般,性子也泼辣。本来读书也不好,整天到处乱混,让父母头疼得只想把她撵出去,根本没觉得她能嫁个好人。   所以,十四岁的时候她就辍学出去打工了,高兴了钱往家里寄点,不高兴就全部挥霍掉。偏偏,越是这样造作,家里还拿她没办法。   如果放在以前,她们不会说一句话,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但后来,她们遇到了刘福东,一切才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等走出来看到新的世界后,她才深刻地意识到,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在普通人听来是多么的不可思议,而那却是青塘村的常态。   “喂,你知道孙林死了的事吗?”苏眉秀忍着焦躁,出声问道。   于晴的声音也透出疲惫:“知道,你怕了。”   苏眉秀激动起来:“我怎么可能不怕,下一个轮到的就是我!于晴,求求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于晴那边沉默了许久,才说:“很简单,把罪孽转移给血亲就行了,只要你狠得下心。”   苏眉秀一愣,当时见到乔语卿,听到那话的时候,她确实这么想过,却迟迟没有实施。   可此时听到于晴的话,她才恍然为什么死的人是于晴千娇万宠的女儿白雨。   她涂着红色指甲的手指收紧,几乎要把手机捏碎:你真的能狠下心……”   于晴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指责:“我们干过的缺德事还少吗?别跟我说这时候,你良心发现了!”   苏眉秀嘴巴开开合合,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于晴平静下情绪:“除了刘福东,其他人都是这么做的。如果你不想死,就这么做,否则谁也救不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第二十二章 偷情般刺激   苏眉秀茫然地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指尖没了力气,任凭手机砸在地板上。   她似乎觉得有点冷,裹紧了身上的披风,透过落地窗看向外面的河流。   如果当初没有……她根本过不上这么好的生活。   而现在,她还不到五十岁,还有大把人生没有享受过,怎么舍得惨死。   对不起,别怪我……   这大概是她对女儿最后的愧疚。   乔语卿到底还是没有这时去找苏眉秀,因为身体不大舒服。   于是在店里等到下班,发现临槐依旧没有来,他收拾收拾就下班了。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都没有。   乔语卿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有时候拖拽在地上,有时候翻越过墙壁。   他陡然眸光一滞,好像,有什么东西……   就在拐弯时,他突然转身,可身后空荡荡一片,什么也没有,就连刚才感觉到的那股寒气都不见了。   乔语卿并没有放松警惕,他很确信刚才确实有东西在跟着他。   缓缓转身,他继续向前走,就在快要进入小区之时,取下腕上银镯,指尖微动——   圣白色的光呼啸而过,精准地捕捉到身后的邪气,直接穿心而过。   乔语卿这才走了过去,发现竟是个白布娃娃。   他低头捡起来,戳了戳娃娃软绵绵的肚子,那小脸上竟还画着眼睛、打着腮红,透出一股憨态可掬的模样。   乔语卿挑眉,临槐还真是个别扭的人啊。   他将娃娃收好,然后带回了家中。   躺上床前,乔语卿心念微动,故意将娃娃放到了枕头边,随后便侧身枕在枕头上,闭上了眼睛。   梦境缓缓展开,大团墨色将他包围,他不断地下坠下坠,最终落入了冰冷的怀抱。   真冷啊。   他不自觉地打了个颤,却更近地贴进那个怀抱,企图温暖对方,以缓解寒冷。   箍住他的手臂僵硬片刻,又很快收紧,恨不得将他揉入怀中。   真的是“恨不得将他揉入怀中”,力道之大让他怀疑对方恨他恨得要死。   这要是还能睡下去,也是没谁了。   乔语卿心底又无奈又想笑,他没有睁开眼,却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后多了个人。   是临槐。   只分开一天就受不了吗?   不过这一次,临槐显然不再是白天的样子,而是变成了曾经在画展上见过的怪物。   像是害怕一样,乔语卿翻了个身,更深地把脸埋入他的胸膛,呼吸的热气透过单薄的衣服打在皮肤上,带来轻微的酥麻。   他抱住临槐有力的腰肢,柔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像是半梦半醒中,无法挣脱开睡梦的束缚一般。   可即使在最深沉的梦境中,他下意识想要依靠的,好似依旧是临槐。   临槐一动不动,宛如一块木头,黑色的皮肤仿佛散发出雾气,将整个房间的夜色晕染成墨。   而随着他呼吸的急促,黑色的雾气扭曲交缠,凝结成实体,变成手指粗细的麻绳。   麻绳立在半空,如同野兽般嗅了嗅乔语卿的味道,迫不及待地扑到他的身上,摩挲着他的皮肤。   乔语卿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麻绳表面带着毛刺般的尖物,细密地、粗糙地剐蹭着他的皮肤,痒痛之中又带了些小小的酥麻,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似乎察觉到他的抗拒,麻绳骤然收紧,带来突如其来的疼痛,又很快放松,像是道歉般温柔地抚慰着。   简直跟它的主人一样阴晴不定。   有一说一,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睡着就太奇怪了。   因此乔语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在看到黑影的第一瞬间,他几乎就把银镯给抛了过去。   却没想到下一秒,麻绳缠上乔语卿的手腕,直接拉起,将他的双臂束缚在头顶。   而后怪物缓缓伏了上去。   乔语卿挑了挑眉,没有了刚才的攻击之意,装作并不知晓他就是临槐的模样:“又是你?”   怪物一如既往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可唇却不由自主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很冰冷,可动作却格外缠绵,乔语卿不得不扬起了头。   被松开后,乔语卿轻笑出声,舔了舔红润的唇:“你,还真是可爱……”   怪物似乎并不喜欢他的评价,缠住他的麻绳收紧了一下,像是警告。   可刚才蹿出来的麻绳却仿佛听懂了他的话语,扭动着身躯,表达着自己的喜悦。   乔语卿缓缓眨了下眼睛,浓密卷翘的睫毛,在月光下,宛如被镀上了一层银光般美丽。   他没有理会黑影的僵硬,对着那根麻绳说:“如果你过来,我也可以亲亲你。”   麻绳瞬间拉直了身体,下一秒,又如同面条般跌落在床上。   乔语卿被它逗笑,却没有勉强,正在他准备继续诱惑怪物时,那根麻绳又飞快地雄起,如同缠人的猫儿一般贴在他的唇角,轻轻磨蹭。   他的眼睛看向黑影,好似蕴藏千万笑意,却缓缓启唇,任麻绳钻了进去。   当着怪物的面,他与另一根麻绳共舞。   明明这些麻绳都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可此情此景,却像是偷情般刺激。   怪物死死地盯着他,眼睛一直没有眨动,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动作。   那目光就好似带着胶水的棉线,湿哒哒地粘在他的动作上,拉扯出粘稠的丝线。   乔语卿眼角微红,湿润的睫毛缓缓眨动,如同带露的玫瑰一样,对着他伸出手。   怪物随即将目光转移到他的手上,一动不动,可手臂上却蔓延成无数麻绳,缠在乔语卿的手腕上。   麻绳不断释放,直到手臂全部散开,拉扯着他的身体往前倾。   当他覆盖在乔语卿的上方时,麻绳重新融合,变成了坚硬的手臂。   下一秒,乔语卿口中的麻绳消散,他的唇印上了怪物。   纤细温热的手指摩挲着怪物的后背,猛地一个用力,将他按倒在床上,压在他的腰上。   冰冷的温度接触到乔语卿的大腿内侧,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   但这都没有关系,他低头看向怪物,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不满,可他却没有反抗。   所以,身体是最诚实的。   乔语卿笑着压低腰,趴在怪物的身上。   睡裤随着他的动作往上卷起,露出雪白纤细的腿,在月色浸染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迷人。   陡然间,黑雾暴起,遮挡住了月光,而麻绳却悄然伸出,勾缠在笔直的小腿上。   黑与白,在这一刻交缠出极致的暧昧。   从一开始,他与临槐就在赌桌之上,而他的筹码,就是他的命。   只要临槐不拿走,那他就有无限翻盘的机会……   .   昏暗狭小的房间里,门窗全部紧闭。   三炷香插在香炉里,袅袅香烟宛如被人吸入般,在半空中突然消失。   一尊巨大的黑棺摆放在房间正中央,上面刻着红色的咒文,旁边一位道士摇晃着手中的引魂铃,口中念念有词。   跪在地上的是苏眉秀。   她沐浴焚香三天,此时穿着特质的白色棉布长袍,跪在蒲团上,不断地搓着双手。   道士抽出柳鞭,蘸上符水,猛地抽打棺材。   紧接着,苏眉秀毫不迟疑地拿起小刀,在自己指腹上一划,将鲜血滴在白米饭上。   鲜红的血在白米上停留片刻,就像是被吸收掉一样,暗淡了颜色。   骤然,“咚”的一声闷响,棺材摇晃起来,还能听见里面尖叫哭泣的喊声。   ——有人在挣扎求救。   苏眉秀闭上眼,紧皱眉头,不断在心里默念咒文,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一样。   道士手中弹出钉子,钉在了棺材上,再用铁锤凶狠一击,钉子瞬间刺入。   棺材里的人传来一声惨叫,明明只是钉在棺盖上,却仿佛钉入了她的骨髓。   咚,咚,咚……   一共六下,盖棺定论!   里面的人从尖叫哭喊,到无力呻吟,最后归于平静。   道士满头是汗,拿起浮尘从棺盖上扫过,眼中精光乍现。   “好了。”   苏眉秀长舒一口气,跌坐在垫子上,眼神复杂地看着棺材:“对不起啊,招娣,妈妈会给你选个好地方下葬,下辈子你再投个好胎吧……”   就在她准备站起来时,窗户上的符篆竟然开始颤动,紧闭的门窗嗡嗡作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进来。   苏眉秀不敢置信地站起身,面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双腿难以控制地颤抖起来。   那东西来了!   道士倒是很镇定,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后,又结了个隐身手印,确保不会被那东西发现。   嗖的几声,符篆竟被弹飞,落在地上燃烧成灰烬。   门窗顿时大开,却又不见任何东西进来。   苏眉秀屏住呼吸,心脏却跳得格外激烈。   足足等了十分钟,伴随着滴答滴答的水声,一股黑色的黏稠的液体,从窗口涌动而入。   它足有半米长,两粒猩红的眼睛散发出狰狞的光,躯体内黏稠胶着,好似胶体,不断有惊恐尖叫的鬼脸,从它的肚皮上膨胀而出。   它的背部长满黑色的苔藓,随着它的遗落,剥落在地上,发出刺鼻的臭味。   苏眉秀死死捂住嘴巴,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眼泪却早已涌出,虚弱地划过眼角。 第二十三章 “要不要来我房间喝杯茶”【二更】   那东西果然没发现苏眉秀,正目标明确地朝棺材而去。   苏眉秀不断在心中祈求,恨不得让那东西立刻杀死女儿,好换取平安。   只见那东西死死将棺材缠住,突然张开嘴巴发出一声尖叫。   强烈的声波冲击而过,瞬间刺穿了苏眉秀的耳膜。   紧接着“嗖”的一声,那东西竟毫不迟疑地转头朝苏眉秀隐藏的地方而去,轻易就击碎了道士的结印!   道士一见不好,立刻逃跑,可没走多远就双目流血,喉咙瘙痒,嘴巴不断大张,呕吐出圆滚滚肉呼呼的内脏。   而直面那东西的苏眉秀更惨,她的心脏几乎停跳,大张着嘴巴想要尖叫,却又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欣赏了一会儿她的绝望,那东西才扑上去,将她彻底吞没。   随着它的缠绞,苏眉秀的耳鼻喉里喷溅出大量的鲜血,直到最后一滴血被榨干,尸体才虚软地瘫在地上。   在她死亡,那东西身上的污浊越发浓郁,身体里的鬼面不断尖叫撞击,想要是冲破束缚。   许久,那东西才慢吞吞地朝窗口涌去。   就在出去的时候,它停顿了片刻,尾巴骤然伸长,在棺盖上一扫,六颗钉子应声而落。   屋子里安静了很久,一个女人从棺材里爬了出来,正是苏眉秀的大女儿招娣。   当她看到地上的鲜血和母亲的尸体后,尖叫出声。   正在煮咖啡的乔语卿手指一动,冥冥中,仿佛感觉到了什么。   苏眉秀恐怕出事了。   这几天,临槐就没再来过店里,只是夜晚偷偷摸摸地陪他睡觉,搞得跟这个店是他的一样。   不过这会儿他也顾不上了,直接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准备打车去看看。   不料刚出门,就被临槐拦住了,他的神色依旧温柔,只是往深处看去,却是一片冰冷:“你去哪?”   “去苏眉秀那里,我怀疑出事了。”   临槐不赞同地皱眉:“既然跟你我都没有关系,何必去淌那滩浑水?”   乔语卿不逼不讳地盯着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瞳里宛如有银河流过:“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将那些人做成娃娃?”   临槐沉默地看向他,明明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算长,可乔语卿却仿佛看透了他一般。   他不喜欢被人看透,那种被掌控的感觉令他烦躁到杀意横生,可面对乔语卿,在危机感丛生之时,又多了股难以言明的愉悦。   他懂他。   “如果你非要管,我不会帮你………”临槐说。   乔语卿扫了他一眼,直接拿起他手中的钥匙,越过他往前走:“本来也没想着让你帮忙。”   他身姿高挑,走路带风,半点都没有留恋的意思。   临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眼中情绪翻动,最终还是无奈摇头,大步跟上去,抢先打开副驾驶的门,让他坐进去。   乔语卿看了他一眼,嘴角扬起笑容,什么都没说,将钥匙塞进他掌心就坐了进去。   他拿出那个白布娃娃,挂在了自己的包上。   带着笑脸、打着腮红的娃娃,在白天看来,倒是多了几分可爱。   临槐瞥了一眼:“你还留着。”   乔语卿用手指戳了戳娃娃的脸:“很可爱不是吗?如果不是偷偷跟踪我,也不会被劈。你说呢,老板?”   临槐叹了口气:“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乔语卿挑眉:“如果真的担心我的安全,我最开始来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吓唬我了。”   临槐哑然,这他都知道。   .   刚到地方,乔语卿就看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苏铭。   “你怎么知道苏眉秀出事了?”苏铭皱眉问道。   乔语卿笑容清浅:“看来苏警官对我的怀疑并没有解除。”   苏铭眼神幽深,吐出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按灭,扔进垃圾桶里,站起身来。   他个子很高,脊背挺直,常年的格斗训练使体格非常精悍,不需要有任何动作,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威胁力。   他与临槐就像是两个极端,一个外表凶悍内心却火热正义,一个外表温柔内心却癫狂肆意。   苏铭确实怀疑乔语卿,因为上次的事件,也是因为乔语卿的身影总是出现在这个案子里。   但凭他的第六感来讲,他觉得不是乔语卿。   “先回答我的问题。”苏铭说。   乔语卿也没有隐瞒,告诉了他苏眉秀曾经说过的话。   苏铭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怎么能狠得下心来?!”   这一次苏眉秀的尸体没有消失,所以给他们提供了更多线索,却也让案件陷入了死胡同。   整个房间都从内部钉上钉子,想要进入除了暴力破除,没有别的办法。   然而不论是门锁还是窗户,都没有任何入侵的痕迹。   可人,偏偏就被杀了。   更诡异的是苏眉秀的死亡——用法医的话说,她就像是一条湿布,被人从两端拧紧,挤压干了血,骨头内脏全部碎掉。   这种死法,在没有道具辅助的情况下,单凭个人根本无法达成。   可谁又能随身携带那么大的工具,不被人发现,还进入密室,把人杀害?!   还有苏眉秀的女儿招娣,她当时被人用六颗钉子钉在了棺材里。   据她所说,后来不知道怎么,棺材盖一下子打开了,她才得以出来。   他们检查过棺材盖,钉子足有二十厘米长,死死地钉入木头里,非常结实。   而当时,六颗钉子同时起出,这根本就不可能。   可招娣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没有撒谎。   并且,就在离这不远处,他们还找到一位道士的尸体,也足以证明乔语卿的猜测没有错。   苏铭:“不管是因为什么,苏眉秀都想把自己的女儿推出去当替死鬼,可最后他女儿没死,她却死了,也就是说冤有头债有主,倒是个有原则的家伙。”   “以及,白雨他们都死了,如果按照这个逻辑,那他们也并不无辜。”   他看向乔语卿:“你觉得,那东西会放过剩下的人吗?”   乔语卿摇摇头,如果死的是招娣,那或许会,但现在······   于晴几人必死无疑。   在它的眼里,这些人都有罪过,但既然他们想玩些小手段,那它就奉陪。      毕竟得到希望再彻底失去,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之所以没有杀死招娣,他有两个猜测。   一是它知道苏眉秀的算计,故意让她的算计落空,以击溃她的精神。   二是招娣的身上没有罪孽。   白雨、温络、阿彪都是他们父母精心准备的棋子,不论是小时候锦衣玉食,还是长大后出于愧疚来弥补,必定都享受到了好处。   而这些好处,恰是和那东西报仇有关。   但招娣显然没有。   苏眉秀显然是重男轻女、脾气暴躁的人,不仅对孩子非打即骂,还半点没在她身上花钱。   女孩穿着朴素,神色怯弱,跟两个弟弟形成鲜明的对比,完全看不出是苏眉秀的孩子。   苏铭沉重地呼出口气:“去联系于晴他们,务必挖出他们的秘密。”   剩下的事就属于专业人员了,乔语卿帮不上什么忙的同时也不想再心烦,于是转身准备离开。   “对了,”苏铭叫住他,“王芙蓉在医院生下一子,但孩子出生后,接生医生全部晕倒,王芙蓉死亡,孩子不翼而飞。”   乔语卿顿住,回身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谢。   看来那肚子里的鬼婴要来找他复仇了啊。   回到店里,乔语卿从冰箱里拿出食材,简单做了晚餐。   一吃完,他就舒舒服服地坐在了沙发上,眉眼笑意轻动,指了指餐桌:“老板,麻烦收拾一下。”   临槐一顿,却还是听话地转身走到柜子前,拿出工作服、橡皮手套、口罩和头套,将自己全副武装完毕,才端起碗筷扔进了洗碗机里。   按下开关后,把厨房的门重新关上。   “还需要我打扫吗?要是需要,我就不脱了。”   乔语卿弯了弯眼睛,才不跟他客气:“那就拜托啦。”   临槐紧了紧手套,眼神紧紧地定在乔语卿身上:“如果我做完,有什么奖励吗?”   听到这话,他微微抬眸,含笑瞥了临槐一眼:“这都是老板应该做的,要什么奖励。”   临槐眼神微暗,站在原地半晌,见乔语卿没有要理会自己的意思,还是转头去干活了。   七点多,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乔语卿坐进了临槐的车里,透过窗玻璃的倒影看临槐。   临槐似乎生气了,从傍晚到现在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眼神都不给。   果然,狼就是狼,再怎么伪装羊也不像。   不过他可不会去哄临槐,毕竟在这个世界,他都快被临槐弄脱一层皮了!   乔语卿忍着笑,下了车,漫不经心地跟临槐道了声别,转身就朝楼栋里走去。   可还没走几步,就被抓住了胳膊,他的嘴角轻轻勾起。   还真是沉不住气啊。   “怎么了?”乔语卿一脸无辜地问。   临槐深深地看着他,却没有说什么,而是替他整理了一下领口:“晚安。”   月光下,他的眼瞳幽深如洞,仿佛能吞噬掉所有光芒。   乔语卿笑起来,在他放手之时,轻轻勾住他的袖口:“要不要上来喝杯茶?” 第二十四章 恃宠而骄   声音还未落下,乔语卿就被一把抱住,冰冷的、修长的手指,几乎要在他腰部敏感的肌肤上留下红印。   临槐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像是不敢置信,又像是承受不住,他沙哑着声音问:“你说真的?”   乔语卿却缓缓退开他的手,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微微挑眉,眼含无奈:“老板,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只是单纯地请你喝杯茶。”   为了表意明确,他还专门在“喝杯茶”上加重了声音。   临槐一顿,而那些原本高高扬起的丝线,此时如同孔雀的尾巴般瞬间散落一地,有气无力地抽抽着。   他沉默了良久,才缓缓抬起脚步,只是这一次脚步却显得沉重很多。   乔语卿看着他熟门熟路的背影笑了起来,宛如夜下绽放的玫瑰,肆意散发迷人的芬芳。   临槐不是第一次来了,可明亮的灯光下,熟悉的场景似乎变得不一样起来。   “抱歉,只有速溶咖啡,将就一下。”乔语卿轻轻笑道。   他的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暖,一时间把所有的阴影都隔绝开,让人完全沉溺其中。   等临槐反应过来,速溶咖啡已经入口了,难喝的味道让他微微皱眉。   乔语卿坐在他的对面,托腮看向他:“茶也喝完了,老板有事就先走吧。如果方便的话,明天麻烦给我带点早餐。”   临槐定定地看着他,发现自己现在简直就是他手中的旗子,指哪打哪。   他可以拒绝,可拒绝之后呢?   乔语卿会不高兴,不高兴就更不会喜欢他,是个死循环。   可不拒绝,自己就被他牢牢把控住,完全无法反抗。   这样的束缚感,让临槐感觉到窒息,可窒息的同时,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感。   他站起身,巨大的阴影投落在乔语卿的身上,仿佛要将他吞噬。   而四散的丝线,则早已爬满各个角落,贪婪地舔吻着属于乔语卿的味道。   他凝视了乔语卿许久,终于,他还是选择了妥协,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丝线恋恋不舍地拉长伸直,不想离开,却还是被临槐狠心撕扯掉。   嗤,没出息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骂丝线,还是骂他自己。   .   早上起来时,临槐已经不请自来,他没有告知乔语卿,似乎算是个小小的反抗。   乔语卿笑了笑,并不在意,转身进去洗漱。   也不知道临槐从哪弄来的居家服,银灰色的缎面,用黑线锁了边,在这狭小的公寓里,显出几分不搭。   但他不以为意,反而在认真地摆盘子,位置、间距都分毫无差,筷子、勺子全都码平。   不像是简单的中式早餐,倒像是在高级饭店里吃西餐一样。   乔语卿走过去,轻笑道:“这么体贴。”   听到他的赞美,临槐笑容浮现,丝线更是早已迫不及待地冲出去,缠住他的手,细细地抚摸着他的指肚。   乔语卿觉得有些痒,低下头,却又什么都没有看见。   “老板,今天我就不过去了,你自己看店?”   临槐拿着勺子的手一顿,抬眼看向他:“王芙蓉的鬼婴不知所踪,你在这里不安全。”   乔语卿轻笑起来,伸出手抓住他的手指:“谢谢关心,但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去店里,否则有你坐镇,它哪里敢来。”   解决完最后的麻烦,然后让剥离了恶意的他和恶意融合,基本就能结束了吧?   临槐收紧手指,语气轻柔,但已然能品出几分怒意:“你未必是它的对手。”   乔语卿不以为然地歪头:“只要老板你不怕他,那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毕竟他手里有另一半的临淮。   临槐眼神转暗,一把握住乔语卿的手腕,让他能感觉到疼痛,又不至于痛苦。   丝线感受到他的动作,立刻粘连在他的皮肤,想要让他松手。   乔语卿双眉微微蹙起,轻呼一声:“你弄疼我了!”   他不是轻易呼痛的人,曾经被是咬掉血肉都没有反应,临槐是知道的。   所以这样的举动显然是在撒娇,临槐被取悦到了,这才缓缓松开掌心,轻轻为他揉捏了两下。   都是套路。   利用自己的柔弱拿捏他,但在别的地方,又意外地坚强。   他既欣喜于乔语卿对他的不一样,又不满他不愿意依靠自己。   “就会撒娇。”   乔语卿也不禁笑了起来。   最后,温言软语地把临槐送出门后,他关闭门窗,等待着鬼婴上门。   这天傍晚下起了暴雨,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宛如金线般把漆黑浓重的天空劈成两半。   接着,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声,震得大地都颤抖起来。   许久,电光雷鸣才散去,狂风大作,窗户传来“哗哗”的响声,仿佛被什么人敲动。   一股凉意骤然升起,几乎刺进骨子里。   “哇、哇——”   婴儿尖锐的哭声突然变得无处不在,如同海浪般不断地拍打着他的耳朵。   乔语卿坐在沙发上,垂眸抚着腕上,静待它的到来。   突然,他眼神一厉,起身从茶几上翻过去,躲过了鬼婴的袭击。   只见一根如同鞭子般的血红脐带,快如闪电般地穿透了沙发垫子。   乔语卿环视一圈,却没有看到鬼婴的影子。   还真是个聪明的小东西。   鬼婴见他躲避,叫声愈发尖利,震得他耳膜发疼,行动滞缓下来。   攻击愈发迅速了,他堪堪一个侧身,就见脐带从他脸颊侧边穿过,直接钉在墙上。   黑红色的血肉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冰冷刺骨的寒气几乎要冻伤他的脸。   突然鬼婴跳了出来,头大如斗,脸上长满了眼睛,黑洞洞地倒映着他的身影,细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从中间收回脐带。   好丑……   乔语卿皱眉嫌弃。   周围无人,他便也没有顾忌。   想着这个世界即将结束,在借临淮力量的同时,他甚至尝试着与那一抹魂魄相沟通。   “我想你了,你的恶以桥正里意可也太难相与了……”他瘪着嘴嘀咕道。   那轻松剥灭了鬼婴的白光这次没有迅速消散,而是凝成了人身一般,在乔语卿的发旋上亲亲落下一吻。   乔语卿眯眼笑了出声。   他没有注意到,房顶的吊灯上有一只白布娃娃歪了歪脑袋。   .   而另一边,苏铭带着几名警员刚从于晴家出来。   “队长,他们真的不怕死吗?”   苏铭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摆弄了两下:“怎么可能?”   他们都能用自己的子女替死,又怎么会不惜命。   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所犯下的罪,恐怕比死亡还可怕。   他的眼睛泛起寒光,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我们从一开始的调查方向就错了,去查橡胶厂,那里恐怕才是一切罪恶的源泉。”   “是!”   临槐正坐在缝纫机前工作,轻薄如翼的人皮在他手中被剪裁缝合,套在了一早就做好的磨具上。   取出液体里浸泡的眼珠按上,一瞬间娃娃都仿佛具有了灵性,挥动着四肢就想逃跑。   变成厉鬼的魂魄,不论生前是好是坏,死后都会被阴气侵蚀,除了杀戮再无别的欲望。   而它们造成的杀戮,也都会算在杀害它们的人头上。   正是所谓的因果报应,轮回不灭。   然而它刚一动,就被临槐用细长的缝衣针钉在了桌面上,疼得直扑腾。   许久才安静下来,看向临槐的目光充满了惧怕,再不敢嚣张。   临槐为它穿好衣服,扔在了架子上。   以往做这些的时候,他还颇有闲情逸致,可现在却只觉得无聊。   正在这时,一片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了清脆的铃声。   临槐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工具,将其一一摆好,又脱下自己的围裙,叠放整齐。   掐着电话挂断的前一秒,接了起来。   乔语卿那轻柔的声音响起,明明看上去清浅明澈,却差点将他溺毙:“老板,今天晚上还来不来?”   临槐喉结上下动了半天,才沙哑着声音轻笑道:“你可真是一点都不想放过我。”   乔语卿笑道:“那老板的答案呢?”   临槐已经拿起外套出了门:“十分钟后到。”   叮咚——门铃响了。   乔语卿打开门,看见穿着整齐的临槐,笑靥如花地将扫帚递给了他。   “老板,鬼婴把我家弄得好脏,麻烦你帮我清理一下,可以吗?”   临槐笑容瞬间冻结,看向乔语卿的目光幽深地恨不得将他吃掉:“你叫我来就是为了打扫卫生?”   乔语卿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眸,没有半分害怕,甚至愈发恃宠而骄:“难道老板不愿意?”   两人对视着,一瞬间,气氛宛如彗星撞地球般可怕。   临槐拉了拉手套的口,接过他手中的扫帚,走进了屋子。   不得不说,确实搞得乱七八糟。   整理完后,坐在沙发上的乔语卿抬眸问:“要洗澡吗?”   临槐眼神闪了闪,转头看向他:“洗。”   乔语卿笑得好似灼灼桃花,上前两步,逼进他,拦住他的要,从下朝上看去:“那,要不要一起?”   临槐深深地凝视着他,目光仿佛抚摸过他的每一寸。   每次都来这一套,偏偏,他还就吃这一套。   一把将人抱了起来,他才吐出一个字:“要。”   便又是顺理成章的翻云覆雨。 第二十五章 善恶尽头,皆为神性   “铃铃铃……”   一只雪白纤细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摸索着寻找手机。   可还没两下,就被一只大手握住,缩回了被子里。   下一刻,大手拿起手机,想要按掉,却在几声软语中,无奈地拿过来。   乔语卿一看,挑了挑眉,坐起身,接通了电话:“苏队长,怎么有空找我了?”   苏铭将烟用脚碾灭,看着早已被破坏殆尽的青塘村,沉重地呼出一口气。   “案子已经破了,但是这里……你能来一趟吗?我需要你的帮忙。”   临槐笑容冰冷,这会儿倒是知道求人了。   那时候将乔语卿当做犯人审问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客气。   此时的他好像完全忘了,乔语卿会被怀疑,完全就是他设下的局。   乔语卿叹了口气,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能力浅薄,恐怕帮不上忙。”   苏铭心口一顿,果然,他什么都知道。   “不是,这件事恐怕只有你能完成。我找过大师,但他说,只有有缘人才能解开青塘村的死局,而那个有缘人就是你。”   乔语卿没想到竟有这般说法,手指在被子上点了点,许久才说:“好吧,我过去一趟,但不能保证能够成功。”   挂断电话,他看向临槐:“老板,要一起去吗?”   临槐当然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数十年前,青塘村还是个偏僻贫穷的小村庄,村民以耕地为生,勉强自给自足。   刘福东是村里走出去的大学生,可在外面混了七八年,也不过是为别人打工,根本称不上赚大钱。   心思浮动的他逐渐走上了歪门邪道,在其中找到了生财之道——制毒贩毒。   刚开始,他只是带了几个兄弟单干,但很快生意越做越大,货源、人手却严重不足起来。   于是,他想到了自己的老家——青塘村。   于晴他们,就是他找到的合伙人。这些人嘴巴紧,心思灵,敢打敢干,是能用之人。   剩下的村民则是劳工,但因为他打着福泽乡里的名义,工资发得不少,大家也都很是乐意。   或许有人发现了不对劲,但在钱财和强权的控制下,还是选择了闭嘴。   橡胶厂一成立,他的生意就风风火火地展开了,跟着他的人,没有不富的。   可好景不长,由于对环境破坏太大,他们很快就被有关部门查处了。   有惊无险的是,并无人发现内情,只以为是橡胶生产产生的废水。   经此一次,差点进了鬼门关的他也熄了心思,借此机会金盆洗手,转投了房地产,倒也同样红火。   那些年对环境重视程度还不够,虽说生态修复也启动了,但只是资金到了位,具体做到的不多。   因此青塘村在日复一日中腐烂,动物死亡,植物枯萎,到处都是一片荒芜。   虽绝大多数人不知,但这一方土地确实存在着类似于神明的造物。   而生于此处的水神不忍生灵涂炭,降下神意,希望青塘村的村民能帮助恢复环境。   可想让已经享受过钱财的村民再吐出来,简直比杀了他们还痛苦。   于是,在经过商量后,村民们选择镇压水神,将所有秘密掩藏。   至于不同意的人,则会被强行同意。   那一天,无数村民跳进了水里。   溺毙的尸体怨气冲天,不断污染着水神,消耗掉了它的神力。   可他们唯一没算到的是,水神被污染后,竟成了怨鬼,找到刘福东等人报复,也揭开了这个村子隐藏的秘密。   ——这是苏铭所了解到的事情全貌,他便也是如此告诉乔语卿的。   听起来和临槐貌似一星半点关系都没有。   乔语卿却似笑非笑地瞥了临槐一眼,有的人啊,隐在了所有事情的背后。   他可能确实没有亲手做什么事情,乔语卿也确实没亲眼见到。   但一个由纯粹恶念形成的“人”,乔语卿怎么敢信他无辜呢?   不过目前还不急于商议此事,乔语卿重新看向了苏铭:“所以,你希望我能净化水神?但这根本不可能,我没有这个能力。”   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确确切切的普通人。   苏铭犹豫了一下,将他带到一边:“是这样的,大师说,你身边有一大德大慧之人,只要他愿意前往水中,以自身为阵眼,压住邪气,即可成功。”   他想着,指的大概是临槐吧?   毕竟他没在乔语卿身边见过其他人了。   虽然苏铭从哪里看,都觉得临槐危险可怕,但大师不会骗他。   乔语卿看了眼临槐,险些没忍住笑。   大德大慧之人或许是有,但绝对不是这个临槐。   这完全就是反着来。   “等我们几天,这件事会有交代的。”说完,他就转身朝临槐走去。   临槐眉眼柔和地转头看向他,轻轻握住他的手:“刚才都说了什么?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开口。”   乔语卿摇了摇头:“我们先回去。”   临槐体贴地没有多问,跟苏铭打了声招呼,就带着乔语卿上车离开了。   从那天起,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好像变了,又好像一如既往。   只是乔语卿变得比过往都更亲近临槐了,就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几天过后,乔语卿仿佛不经意般的开了口:“那些人,都受到了源自‘恶意’的影响吧?”   这一瞬间,所有的丝线疯涨如杂草,疯狂地勾缠在乔语卿的身上,一寸皮肤都不放过。   如果乔语卿能够看得见,就会发现自己简直比埃及木乃伊缠得还紧实,只需临槐一个意念,就会被撕成碎片。   丝线们蠢蠢欲动,有的纠缠摩挲,有的高昂着身体。   无疑都是危险的信号。   临槐却什么都没做,他甚至产生了一种终于说破的轻松感,与乔语卿对视许久后出声:“他们本来就有这个念头。”   “很多人都会在某个瞬间产生恶念,但绝大多数并不付诸实践。”乔语卿语气淡淡,“那些娃娃,其实也是你回收的、源自于你自己的恶意吧?只有终结你这个根源,才算得上真正结束。”   临槐抚上乔语卿的唇:“所以你要杀了我吗,语卿?还是……”   他缓缓将目光挪到了乔语卿那手腕的银镯上:“我那天看到了,里面藏着和我同源的力量,是吗?”   乔语卿不再掩藏,坦然颔首:“你是他的所有恶意。”   “你是因为他,才来接近我的吗。”临槐垂下双眸,宛若风雨欲来。   “是,也不是。”乔语卿微微一顿,“我喜欢你,但我希望是完整的你。”   临槐陷入沉默。   “我知道你想把我留下来,但其实你自己也清楚,你做不到,不是吗?”乔语卿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重新合而为一吧,这是你唯一能拥有我的机会……”   .   乔语卿和临槐再一次来到了青塘村,苏铭跟在一旁,欲言又止。   临槐懒得理会他,只是走到水边,眼神淡漠地盯着水中的黑影。   “不可以后悔了哦……”乔语卿眉眼弯弯地轻声说道。   “他和我长得一样吗?”   乔语卿敛下含笑的眼,将银镯摘了下来。   这回银镯没有再发出刺目白光,而是直接化为人形。   华绣素白,银发如瀑,这道圣洁身影就这般凭空出现了。   临槐与他对视,一致的面容,却近乎截然的气质。   半晌后,临槐陡然一笑:“我明白了。”   “将你割离,是我的过错,所以,让我们共同终结这一切。”临淮对他说道。   临槐没有再说话,或许,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乔语卿看着他们二人一同走进水里,只见原本腥臭泛蓝的水,在他们进入之后,竟泛起了金色的光芒。   水面荡漾起波纹,恢复了曾经的清澈,两岸的树木舒展吐绿,驱散了所有臭味。   有黑影从水中越出,浑身布满黏稠的怨气。   不过其身上的怨气,此刻在金光中已慢慢散去。   乔语卿立刻将白雨几人的娃娃扔了过去,随即戳了戳苏铭,将一张纸条递给他,示意他念三遍。   苏铭看了一眼,中气十足地吼出:“于晴、温厉已伏法……”   他的声音碰撞在水面上,激起了极其巨大的水花,水花在半空中完全绽放,最后凝固成水仙花的模样。   黑影一跃而起,钻入了那水花之中。   透明的水花将它包围,周围不断飘来各种颜色的光点,融入其中。   与此同时,忽有白龙破水而出,其宏伟的身躯盘旋于天。   只闻一声高昂龙吟,引酥雨落下。   土壤中的毒素逐渐退散,种子破土而出,探出细嫩的绿芽,在风中摇摆。   枝丫不断抽长,绿叶延伸而出,点缀枝头。   蒲公英举起圆滚滚毛茸茸的白球,风一吹,就荡漾出无数消散。   乔语卿抬头仰望着天际,怔怔然地看着白龙:“临淮……”   白龙缓慢降下高度,在几乎贴到地面上时终于与他平齐。   祂威严的双目此时充溢着再清晰不过的笑意与情意,细长的龙须抚过乔语卿的脸颊时,就好像那缕缕的丝线。   乔语卿闭起双眼,也笑着,吻了上去。   .   记录者日志——   主神碎片,白龙。   因,此碎片性质特殊,不予过多赘述。   只道善恶尽头,皆为神性。   毕。 第一章 漂亮的神父先生   系统将乔语卿短暂地带回了中转的空间,他看着融于一体的至善和至恶形成一个圣白的光团,将他曾经带回的灵魂碎片都迅速吸收了进去。   “完整度已经很高了。”系统说道。   “他开始主动感召自己剩下的灵魂碎片了。”乔语卿抬头低声呢喃。   他的任务似乎终于要结束了。   系统将进度条投影在乔语卿的眼前,果见他即使只是无所事事地站在这里,进度条都在缓慢地增长。   等了约莫半刻钟,那进度条却忽然在最后的一点那里卡住了。   乔语卿:?   “出了什么问题?”   系统立刻和主神空间取得了联系,片刻后得到了答案:“最后一个灵魂碎片出现了异常,具体原因未知,有两种可能。其一是灵魂碎片过于虚弱,强行召回会导致损坏。其二是受到了那个小世界的特殊约束。”   “所以还是得我走这最后一趟。”乔语卿无奈叹道。   “是的,麻烦宿主了。”   “希望这次可以好好谈一场恋爱……”乔语卿小声嘀咕道。   他要求不高,真的,不发疯就行了。   .   创世节来临前夕,王城苏伊斯难得的下了一场雪。   各地的贵族都纷纷赶往这里,在城门口每天都能看到一辆辆各式各样,却都华贵非凡的马车进入。   他们会在这里待到明年,然后在炎热的夏天来临之前返回领地。   王城东边的伯爵府,也因此在空置了半年后再次迎来了自己的主人。   伯爵府邸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收拾,里里外外早已经弄得干净一新,只等着迎接自己的主人归来。   但在这之前,他们先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塔兰区光明教会的神父和骑士们。   “我们在塔兰区发现了魅魔的踪迹,需要前往各家检查,还请允许我们进去。”黑发黑眸,一身白色长袍,面容俊秀柔和的神父先生站在门口温声说。   门口的护卫顿时有些惊讶,对视一眼后说:“还请稍等,我们——”   “伯爵先生。”他们惊喜地叫道。   伯爵先生掀开马车车帘,含笑对众人见礼。   乔语卿这回的身份是伯爵的独子,他趁势看了眼站在自家门口的神父先生,对方也恰好转身。   他眼睛微睁,满是惊艳。   天上雪花飘飞,俊美的神父先生神情柔和,遥遥看来。   好干净的眼神。   一尘不染,明明微笑,却又带着若隐若现不容靠近的疏离。   这次的目标看起来可实在太正常了,他难道真的如愿以偿见到一个正常的碎片了吗?   乔语卿在他的身上看不见任何情绪,仿佛他看着你,也只是恰好目光落在你身上而已。   因心中好奇,乔语卿忍不住弯了眉眼,折扇半掩住唇角,对他笑着眨了眨眼。   肉眼可见的,对方脸颊浮现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笑意干净而清澈的神父先生微微垂眼,避开了他的眼睛。   “我的宝贝,你在做什么?不可以淘气。”伯爵先生发现了儿子的小动作,心里一惊,忙伸手关上车门。   乔语卿有些遗憾,探了探头看去,却发现那位神父先生微微一动,正用眼尾偷看过来。   他顿时又是一笑,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按了按唇,朝他抛了个飞吻。   只见对方眼睫一颤,脸上红晕更深。   好可爱,总不会这些全都是装的嘛。   看来是真的了。   伯爵先生已经通过护卫的话弄清楚了情况,大方地直接同意了教会的请求。   马车徐徐驶进府邸,教会一行人礼貌的后退几步,等马车进去才跟上。   伯爵府邸很大,刚进去是一片松软翠绿的草坪,蔷薇花缠在高高的黑铁栅栏上,将所有的纷乱嘈杂都挡在了外面。   佣人上前打好伞,伯爵先生慢慢下了马车,转而接过伞小心翼翼扶下自己的宝贝儿子。   乔语卿踩着凳子下了马车,眸光悄然一转,就看向了神父的那双眼睛。   对方这次没再躲开,但眼睫却颤了颤,耳根也有些发红。   可爱,心动。   “宝贝!”伯爵先生提醒,半扶着他往屋内走去。   “伯爵先生,小少爷,欢迎回家。”穿着一身黑色女士西装,红发盘起,戴着眼镜,看起来古板而严厉的女士站在门口轻声说。   乔语卿在女佣的跟随下先上楼回自己的房间洗漱换衣。   伯爵先生则含笑说了几句,留下一句有事也跟着离开了。   而神父先生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枚检测用的水晶球,一间房间一间房间的检查过去,这是为了避免房间里有隔绝阵法。   魅魔是黑暗女神的眷族,与光明教会天然对立。   王国信奉光明教会,眼下王城竟然发现了魅魔,那他们必须要把对方揪出来。   城堡共有五层,随着到了第四层,他们的检查碰到了阻碍。   貌美的侍女到处穿行,捧着一件件华美的衣物。   这整整一层都归伯爵之子所有,里面摆放的都是他的东西。   “神父,小少爷早就吩咐过,您可以随便看。”乔语卿的近身侍女艾米看着眼前俊秀的神父先生,目光暧昧,含笑说道。   眼前划过那个黑发精灵迷人的微笑,眼睫轻轻颤了一下,神父温声道了谢。   最后只剩下乔语卿的卧室。   他脚步微不可查的顿了顿,还没说话,眼前的侍女就已经笑着敲了敲门。   “小少爷,神父到了。”   乔语卿看了眼镜中的自己,他精心挑选了一件和神父先生身上那件样式差不多的白色长袍,若隐若现的笼着那白玉似的肌肤。   腰上用红宝石系带松松扣着,脚下穿着手工匠人新做的皮靴,优雅又漂亮。   完美。   “请进。”乔语卿笑着说,含笑转头看向门口。   凯茜女士站在妆台前安静的看着。   艾米立即推开门,一抬眼就对上乔语卿的笑颜。   “神父先生,请问怎么称呼?”乔语卿走近,笑着问他,毫不掩饰眼中的好奇和雀跃。   就好像一个找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   他太漂亮,也太诱人,所以哪怕明知他的喜爱可能不会长久,依旧让人如同飞蛾扑火般愿意一头扎进去。   “谛祺。”他回答。   “很好听。”乔语卿眉眼弯弯地笑道。   谛祺轻愣,随即垂眸看着水晶球,但心神却全都被乔语卿所吸引。   眼见着他眼睫轻颤的样子,乔语卿又在心中嘀咕了一句可爱。   他现在越发觉得,这个灵魂碎片应当是过于虚弱,才无法被主动召回。   不虚弱的话,以主神的性子,可不会有那么可爱的一面。   乔语卿漂亮的细眉微扬,忽然凑近,轻声问他,“神父先生,你在偷看我吗?”   温和疏离的神父先生脸颊顿时一红,下意识后退一步。   几个骑士睁大眼,和屋里的侍女偷偷看着。   乔语卿顿时轻笑出声。   “小少爷,请不要这样。”谛祺偏过头,温声劝说。   但在这种难得可以欺负主神的场合,他是个不听劝的小坏蛋。   眼见着可爱的神父先生转过头,乔语卿骤然上前一步,凑近到他的耳边,再往前一点点就是男人冷白的肌肤。   “神父先生,我好看吗?”他问。   乔语卿眯眼笑着,特意婉转了声音,娇滴滴的在耳畔响起,挠得谛祺耳朵发热,那股热意蔓延,甚至烫得他心间一颤。   神父先生落荒而逃。   顿时,某片法则的海洋掀起波浪,诸神的宫殿为之震颤。   “父神?”有神明惊疑的喃喃。   是什么让创世神如此震动?   眼看着男人整张脸都红透,一句话都顾不上说,匆匆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去,连背影都透着慌乱,乔语卿顿时笑了起来。   清脆的笑声毫不遮掩,离了老远的距离都能清楚的听见。   谛祺放缓脚步,可心跳却依旧跳的匆匆,总也停不下来。   之后的整个检查,他都心不在焉,全程没发现问题后,就带着骑士离开了。   不急不缓的出了府邸,一路上都很平静,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点失望。   门口,他忍不住回看一眼。   却看不到那个藏在心底的可人儿了。   .   “走了吗?”微哑的勾人声音响起。   乔语卿点点头,说:“走了。”   先前说话的女人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是谁打伤的你?”伯爵先生的声音响起。   屋内窗帘拉的紧紧的,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   原本古板严厉的凯茜女士红发披散,摘下眼镜是一双漂亮如红宝石般妩媚动人的眼睛,古板的西装都掩盖不掉他妖娆的身段,身后带着心形尾巴尖的尾巴轻晃。   迷人而妖艳。   没错,看起来和魅魔一点都不沾边的管家先生的的确确是一个女性魅魔。   而伯爵先生一张脸瞬间年轻了二十岁,俊朗非凡,两颗尖牙若隐若现。   显然,他是血族。   “最近黑市来了一个猎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发现了我的伪装,我那天回来时没注意就被他打伤了。”凯茜愤怒皱眉,“那个废物竟然偷袭,不然我不会这样轻易受伤,还被教会的人发现。”   “我看看。”伯爵先生小心翼翼掀开衣服,就在魅魔背后看见一团漆黑宛如被火烧过的印记。 第二章 故意钓着神父先生   对他们这些属于黑暗的异族而言,人类世界虽然有趣,但是麻烦更多。   最令他们头疼的就是眼下的创世节。   因王国以光明教会为主,创世节会由光明教会主办,那一天王城的贵族们都要前往光明教会聆听圣训,然后再在下午前往王宫参加宫廷舞会。   简直是又忙又麻烦,他们的身份非常容易暴露。   乔语卿倒没有这个烦恼,他发现,虽然他周围的人都不是“人”,可他自己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只是被收养的“普通人类”罢了。   他在这里看了几眼就不感兴趣地回卧室了,那里还有好几封来自这个身份的好友的手写信。   刚好有一位邀请他明早一起去教堂做礼拜的。   乔语卿忍不住就想到了刚刚分别的神父先生,于是他愉快地答应下来。   两人约在教堂外见面。   .   第二天,乔语卿早早就起了来,谁知等到了教堂外,却迟迟没有等到对方。   “啊哦,失算了……”乔语卿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来的太早了。   闲来无事,他索性打开车窗看着远处的建筑,纯白色的尖顶教堂连绵出去一大片,几乎占据了半个城区,墙壁上面镶嵌着彩色窗户,用各色魔晶石片拼凑成记载中的神迹和侍奉在神明身侧的天使模样。   教堂前矗立着高大的神像,崇高的神明垂眸看着眼前的人类,仁爱而慈悲。   仿佛说着神爱世人。   乔语卿刚看得出神,就忽然听到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将目光投去。   “谛祺。”他笑眯眯地喊了一声。   原来是神父先生。   谛祺脚步一顿,慢慢抬头,礼貌的注视着乔语卿的双眼:“小少爷是来做礼拜吗?”   明明感觉到他已经来了好久,但一直没进教堂。   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迈出了走向外面的脚步。   “是的,我和朋友约好了,但是我似乎来早了。”乔语卿靠在车窗旁,微微蹙眉,有些苦恼的样子。   “有一个迷人的存在牵动着我的心神,让我忘却了时间,神父先生,您能帮帮我吗?”他一双黑水晶般的眸子落在俊秀的神父身上,眼尾微挑,故作茫然无措,无辜极了,但勾起的樱唇却盛满娇艳。   天真又迷人。   谛祺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在那双明亮的眼眸中,忍不住避开了视线。   “我想你可以向神告解。”他说。   乔语卿失笑。   原来这次是可爱正经的人设吗。   那法则之海再一次产生波涛,一直注意着这里的诸神再也没办法冷静下来。   毕竟,在过往了无数年中,这片父神化身而成的法则之海一直都静静流淌,哪怕是神战也未能掀起分毫涟漪。   但现在,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连动荡。   是父神那里出问题了吗?   白鸽飞过天空,在堆着雪的长青树下,俊秀的神父侧着头,眼睫颤了又颤。   乔语卿眼中顿时浮现狡黠的笑意:“哪一位神明呢?爱神?美神?还是幸运之神呢?”   “祈求爱神能允我所求,让他爱上我?”   “祈求美神能让我更加美丽,好吸引他的目光?”   “亦或者是,幸运之神给与我庇佑,让我能得到他的爱意?”   漂亮如同黑发精灵一样的少年眸光专注的看着眼前俊秀的神父,语气柔婉又布满希冀,充满期待。   似乎想得到一个答案。   无力招架,谛祺抿了抿嘴角,轻声说道:“或许你可以进教堂内等待。”   他可以陪他一起进去。   马车是不能驶进教堂区域的,连国王也不例外,来到这里的所有人都必须步行进入,来表达对神明的敬仰。   “你是在转移话题吗,神父先生?”乔语卿眨了眨眼,藏起里面的愉悦,有些不高兴地问道。   “抱歉,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乔语卿挑眉追问。   “我是说,或许我可以为您带路。”   “听到神父先生这句话,顿时让我觉得这教堂更加迷人了。”乔语卿眨了眨眼,笑盈盈地说道。   他推开车门,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哎——”乔语卿故意踩空,同时短促地惊叫了声。   谛祺下意识上前,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扶住了眼前漂亮的小少爷。   感受着掌下的柔软,竟是心底狂跳。   “吓到我了。”乔语卿微微皱眉,靠在神父先生的怀中没有动。   “你听,我的心跳得好快。”他轻轻抬头,柔柔弱弱的抬眼望向神父先生。   看着楚楚可怜极了。   片刻后,谛祺往后退了退,动作间小心翼翼,似乎担心冒犯到了眼前人:“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乔语卿眸光微动,状似无力的抬起手轻轻按在神父先生的胸口。   “谢谢神父先生。”他微笑。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指尖柔软的触感仿佛穿过神袍落在了心口,谛祺浑身紧绷,低声应道。   乔语卿对他笑了笑,微微用力站好,甚至主动后退了一步让开。   漂亮又略为柔软的少年离开,他只觉怀中仿佛瞬间就空了下来。   谛祺抿了抿唇,双眼里的光似乎都暗淡了些许。   乔语卿见状,心底直乐着,只是面上却视而不见,一派从容优雅的样子,就仿佛刚才无事发生。   “神父先生,劳烦您为我带路。”他微微一笑。   谛祺克制不住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有点失落,却依旧温声应好。   两人并排走在路上,乔语卿眼中悄然流露出笑意。   过犹不及,调戏还是要适度。   白石地面上刻画着无数玄奥晦涩的神秘纹路,这是保护教堂的魔法阵纹路,乔语卿四处打量了一会儿,就低头看了起来。   谛祺不自觉地注意着身边的少年,他一直没说话,就总觉得空落落的少了点什么。   这会儿看乔语卿感兴趣,他主动开口解说:“这是光明魔法阵。”   “我听说过,这是圣级魔法阵,不过我还没有见识过圣级魔法阵的威力,有点好奇。”抬眸扫了眼身侧的男人,乔语卿笑着说。   那双黑水晶一样的眼布满笑意,只是轻轻看了一眼,谛祺就觉得好似有羽毛在心上划过,痒痒的。   “一旦爆发,足以抵挡住三位圣级魔法师的力量。”谛祺解释道。   “那可真是厉害。”乔语卿装模作样地惊叹了一句。   他从系统那里得知了这个背景的力量体系,圣级魔法师便是人类所能达到的巅峰。   再往上,就是为诸神所掌控的领域。   没想到几句话的功夫,教堂就到了。   眼前白色石阶上的纹路越发的复杂精细,透着一种繁丽的美感。   谛祺只好收了声音,偷偷看了眼乔语卿,心中不免遗憾。   这光明神约尔的教堂未免太小了些,路竟然这么短。   “我们进去吧。”他说。   乔语卿点点头进去,随着靠近教堂,他对故意对谛祺表现出愈发的疏离,再看不见在外面的亲昵调笑。   可越是如此,谛祺越是忍不住悄悄去看他,不断回想着他先前的笑颜。   教堂内,高大的神像矗立,神明垂眸看着他的信徒,琉璃窗上光明倾泻而入。   神父正在念圣经,述说着光明神伟大的事迹,在两人进来时也不曾分心。   乔语卿悄然注意着这一幕,心念一转,按照过往那些世界的经历,他以为谛祺在教会地位应该会挺高的,那这位讲经的神父怎么说也不该如此平静。   难道是他猜错了?   将疑惑藏在心中,乔语卿随意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安静坐下,双手合十握拳放在心口,闭上眼睛。   谛祺在他身边坐下,摆出了相同的姿势。   只是片刻后他就忍不住微微睁了眼,悄悄看向身侧的少年。   卷翘浓密的眼睫,秀挺的鼻梁,粉嫩的唇。   他忽然想起了昨天乔语卿靠近他耳畔说话的那一幕,两人的距离是那么近,近到他只需稍稍一动,就能碰触到他柔嫩的唇。   乔语卿也悄悄睁眼看去,嘴角勾起。   不多时,一个棕发靓丽的女孩子走了进来,悄悄戳了戳乔语卿。   “语卿,抱歉,我来晚了。”她说。   “埃莉诺。”乔语卿笑着看了她一眼。   听完了神父的讲经,乔语卿随即对谛祺摆了摆手充作告别,神情间似乎不见丝毫留恋。   两人越走越远,好像一对璧人,白袍的神父先生站在教堂门口看着,但一直等到他们彻底离开,乔语卿都没有再回过头。   马车徐徐离去,他垂下眼抿起唇角,隐约有些失落。   撩拨了一下干净纯粹的神父先生,让乔语卿保持了一整天的愉悦心情。   接下来的时间,他和多位好友联系上,整日都忙碌无比。   即使多天没和谛祺联系,他也一点都不着急。   谁让这个世界的神父先生,可实在太“乖”咯。   这天刚听完一场华丽的歌舞剧,天色便已不早,街道两边的路灯上装着光明晶石,都散发着柔光的光亮。   “等等。”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他忽然说。   马车车夫随之放慢速度。   “神父先生?”乔语卿推开车门看向路边的白袍神父,笑着叫道。 第三章 心思不纯   乔语卿那略显惊喜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明显,几乎立即就抚平了谛祺那颗有些烦躁的心。   “小少爷是刚刚回来吗?玩的还开心吗?”他驻足看去,注视着车窗内的少年。   车内放置有光明晶石,让他可以清晰的看见对方娇美的笑颜。   耳根又有些发热,但他这次却没有挪开眼。   自从那次教堂分开,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   他,有点舍不得。   竟然没有躲开?   乔语卿靠在车窗,看着他发红的耳根,眼中笑意更加浓郁。   那么快就已经对他心思不纯了吗。   “我玩的很开心,今天去看歌舞剧,很有趣。”乔语卿笑吟吟地说,眼神直直的落在神父先生脸上不肯挪开。   其实是假的,那些歌舞剧除了服装妆容,还有男女主角的脸能让他眼前一亮外,所谓生离死别的剧情还不如看他自己先前的经历。   只是这些小事就不必告诉谛祺了。   在那直勾勾的眼神中,谛祺心间又跳,到底忍不住垂下了眼:“那就好。”   乔语卿惬意地看着,笑着问他:“神父先生,天已经黑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魅魔一直没找到,我会在这里巡逻一段时间。”他回答,抬眼看了回去。   乔语卿挑眉,看来教会对这件事的重视。   不知道谛祺知道这事和他的家人有关后,会怎么做呢。   “原来是这样,只是,为什么派来的是神父先生您呢?”乔语卿状似好奇地问。   谛祺眼睫颤了颤,平静地说:“之前负责的就是我,所以便由我来了。”   “原来是巧合呀……”乔语卿眼中意味深长,笑意更深。   谛祺胡乱的“嗯”了一声。   “好了神父先生,我要回家啦。”乔语卿笑着说。   “嗯。”谛祺心中有些失落。   这次分开,不知道多久能再看见他。   “但是……路上好黑,我有点害怕。神父先生,可以劳烦你送送我吗?”乔语卿很有礼貌地询问,眼中好似满是期待。   “这是我的荣幸。”   乔语卿顿时就笑了,吩咐车夫继续前行。   马车咕噜噜地走着,白袍神父跟随在侧。   夜色宁静,他想或许该说点什么,但对上少年动人的笑颜,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神父先生,能继续和我说说魔法阵的事吗?上次没有听完,真是让人遗憾。”乔语卿倒是有惦记的事,出声提醒。   谛祺就轻声说了起来。   乔语卿靠在窗边,将手伸出车窗感受着夜间的风。   有那么一瞬间,谛祺以为对方的手是伸向自己,险些抬起了手。   路灯将影子映在地上,少年纤细修长的手指被拉成美丽的剪影。   谛祺撇去一眼,暗夜无声涌动,他原本平静的影子忽然脱离了主人的动作,伸出手,悄悄拉住了少年的指尖。   乔语卿没有发现不对,愉悦地听着神父先生对魔法阵的讲解。   不知不觉,马车满下,他才发现已经到了家门外。   谛祺也发现了,口中的声音一顿,看向乔语卿。   乔语卿脸上有些遗憾地看着神父先生,忽然笑起,说:“神父先生,我要回家啦,再见。”   “再见。”谛祺说着,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又靠近了些。   “虽然还未离开,但是我已经开始期待与你的下次见面了,神父先生。”乔语卿也往前凑了凑,声音放软,眼神如丝缠绕在白袍神父的身上,悄无声息的织成一张大网。   “毕竟,与你的相处是这样的愉悦。”他笑得好似天真又单纯。   马车徐徐驶入伯爵府邸,神父却停留在府邸之外,直到天明。   下一次,会在什么时候?   .   翌日。   “大家早安。”乔语卿心情愉悦地下了楼。   只是他刚坐下,就听到自己的父亲问:“那个神父怎么回事?”   凯茜也走了过来,打了个呵欠后轻声抱怨:“就是,在门外杵了一晚上,害得我都没睡好。”   乔语卿靠在沙发上闻言顿时笑弯了眼睛。   “我也不知道呀。”他根本没想到,谛祺竟然在门外站了一夜。   真可爱。   “或许,是因为我们的宝贝太迷人了?”因为没睡好所以有些暴躁的凯茜迅速冷静下来,笑眯眯地说。   “但那是神父。”伯爵先生忍不住反驳。   “冷静,冷静下来我的伯爵先生,毕竟宝贝只是谈个恋爱而已。”凯茜给了他一个眼神。   她可了解这些少年少女们了,越是阻拦,他们越是执着。   乔语卿疑惑地看了他们几眼,竟然那么平静就接受了?   不过不是坏事。   好友的邀约还没有应完,于是他又出去了一整天。   等到晚上回家的路上,意外又似乎毫无意外的,他再次遇见了谛祺。   如昨晚一样,神父先生和他说着圣级魔法阵的构造,温和而沉静的送他到了家门口。   然后是第三夜,第四夜……   乔语卿都快要忍不住戳穿他了,这心怀叵测的,可也太明显了吧?   真的会让他很想笑。   这不知不觉间,创世节就到了。   一大早,伯爵先生就带着乔语卿到了教堂,凯茜暂时借助管家的身份成功避过了这次遭罪。   高大宽敞的教堂中,轻易地容纳了王城中所有的贵族。   国王亲自到来,和红衣大主教一同主持创世节的仪式,所有人在神像面前无声祝祷。   乔语卿站在不起眼的角落中,听着周围的贵族窃窃私语讨论着国王陛下的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   国王先生已经不年轻了,虽然因为光明魔法的原因外表看起来仍旧维持在壮年时期,但他已经七十多岁了,而且这些年还生过几次病。   这让长老院和议会都十分不安,近两年频频提起王储一事。   也不知,五位殿下谁最后能拿下这个位置。   当然这和没落的、不能为争夺王位提供丝毫力量的伯爵府邸没有丝毫关系,乔语卿只需要看热闹就好。   上午的祝祷过后,大家匆匆回家换一身更加精致华丽的衣服,就赶着去参加宫廷舞会。   马车穿行,铃铛声清脆。   王宫到了。   华丽的宫殿中,诸位贵族们言笑晏晏,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题,目光挪动,试图寻常一位合心意的情人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   乔语卿低调地去到角落,不想跟他们有过多牵扯。   只有几位认识他的好友,当真努力地找到了角落的他。   闲聊过半,忽然一道灼热的目光从某一个地方看来。   嗯?   乔语卿不动声色地看去一眼,发现目光的主人似乎是一位王储。   是……   这个王国的三王子?   不过好友们的闲聊又把他的注意力引了回去。   直至舞会正式开始,他们各自散开去寻找舞伴,乔语卿才又重获一人的闲暇。   只是没想到,很快又出了点意外。   窃窃私语声越来越近,他一抬头,就看见刚才那位三王子正含笑走来。   “请问,我可以邀请您共舞一曲吗?”温润俊美的男人风度翩翩微微弯腰,笑着对乔语卿发出申请。   乔语卿:?   不是,你是不是有毛病,在这个争权夺势的关键时期,你邀请一个同性做舞伴?   不过乔语卿脸上只是恰到好处露出了一点惊讶:“如果您不介意,当然。”   两人滑入舞池,保持着礼貌的距离,翩翩起舞。   “小少爷未免太低调了些,您的容颜足以让星辰都为之坠落。”三王子注视着眼前的少年儿,眼神灼热,轻声赞叹。   乔语卿很熟悉这样的目光,哪怕再隐晦,他也能感受到里面的贪婪和痴迷。   令他有些反感了。   乔语卿忽然很想念眼神干净又清澈的神父先生,当然就算他发起疯来——前面的那些世界——也让他喜欢。   他承认,他就是双标怪。   此时,教会中,谛祺若有所感地微微抿了抿唇。   乔语卿忽见眼前的男人突然满脸痛色,踉跄了一下。   乔语卿蓦地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   “您……怎么了?”看着单膝跪地,面容不复温润,甚BaN至有些狰狞的三王子,乔语卿小心翼翼地问。   他可什么都没做。   别碰瓷啊!   “哦,没事,抱歉,我有点事,要先失陪了……”三王子歉意地说道。   一支舞蹈还没有跳完就要留下舞伴独自离去,这未免有些失礼。   但他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忽然暴动的魔力已经让他心惊胆战,只得匆匆离去。   乔语卿好似失落茫然地注视着对方的背影,在确保周围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后,他才又含笑注视了一眼,从容离开,去到了宫殿外的花园。   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明明什么也没发生,三王子怎么忽然就魔力暴动了?   乔语卿也好奇了。   .   夜幕悄然降临,乔语卿估量着时间,准备赶在舞会落幕前回去。   路灯的光芒被群花搅碎,留下斑斑点点的光影。   在角落里,乔语卿发现了一丛白玫瑰正静静地绽放着,他驻足垂眸欣赏,不禁想起了谛祺。   他好像还没见谛祺穿过别的衣服,整天都是一身神职人员才有的白袍,简简单单地拢在身上。   也不知道,那下面的身体,会是什么样的。 第四章 偷情,才更有趣   乔语卿承认他是好奇的。   他可真是太想看到干净圣洁的神父先生解下衣服的模样,以及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唯独对他流露出那种名为欲望的神情。   乔语卿想摘下这朵生在悬崖峭壁上的洁白的花朵。   不远处,感知到乔语卿的心绪,谛祺脚步一顿,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乔语卿伸手摘了一朵白色的玫瑰,身影微不可查的顿了顿。   有人在这里,是谁?   “小少爷。”男人的声音响起,含蓄而温和。   “神父先生?”乔语卿惊喜转身,在重重树影下看到了那熟悉的一身白袍。   这么巧,他刚想到对方就出现?   乔语卿很惊讶,一瞬间几乎以为他是遇到了善于伪装的恶魔。   “你怎么在这里?”心中微动,乔语卿状似不解地问。   宫廷舞会来的都是贵族,神父先生应该在教堂才对。   白袍的神父静静的站在不远处,因为心绪微乱泄露了气息导致被发现。   但乔语卿的想法是那样清晰,他根本没办法忽视。   “我看到你的身影,下意识就跟了过来。”他声音很轻,闪动着眼睫,却忍不住用余光去看站在花丛前的少年。   他穿着白色的礼服,盈盈站在白玫瑰花丛前,却要比那一丛玫瑰都更耀眼。   “看来这是幸运女神的指引。”乔语卿俏皮地歪头轻笑,走向神父先生。   “所以,请收下这枝美丽纯洁,如你一般的花吧。”他放软了声音,将玫瑰递给谛祺。   谛祺心间轻颤,听到乔语卿用这种声音说话,他只觉整个身体都变得轻飘飘的,仿佛化作了云朵。   “谢谢小少爷。”他伸出手,想握住眼前少年的手,但最后也只是克制地准备接过花朵。   乔语卿笑眯眯的看着他,却没有松手,而是轻轻上前一步,笑着说:“请允许我将花别在您胸口——”   “的口袋上。”乔语卿笑着把话说完,抬手将花插入神父那一身白袍上左胸口前的口袋里。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   谛祺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花枝摩擦过布料的触觉,落在了肌肤上。   他的胸口仿佛也被花枝直白地挠过。   又痒,又带着不知名的急切。   他垂眸看着眼前黑发黑眼的少年,瞥见那微微勾起的粉嫩的唇,喉间忽然有些干。   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神父先生,你的身体似乎有点僵硬?”乔语卿的唇角勾起一抹坏笑,他慢慢抬起指尖,在谛祺的颈侧缓缓抚摸而过。   “怎么,是不舒服吗?”他问,指尖落在男人紧绷的喉结上。   ——轻轻的,揉了揉。   谛祺猝然后退了一步。   “呀——”不料乔语卿故技重施,仿佛忽然失去支撑般,蓦地跌进了谛祺的怀抱中。   谛祺忙抬手将人抱起。   这是比上次教堂外还要亲密的拥抱。   那一次,他只是及时扶住了乔语卿的肩膀,让他肩侧靠近了自己的怀里。   但这次,乔语卿是面对面倒过来的。   温热的呼吸落在颈侧,还有怀中温香软玉。   谛祺扶着怀中娇美的少年,想要推开,又怕他摔倒,一时进退两难。   “神父先生,你怎么忽然退开了,害的我差点摔倒。”乔语卿故意娇声抱怨。   谛祺只觉头脑昏沉,口中却仍旧记得认错:“是我不好。”   乔语卿趴在谛祺怀里,偷偷抬起头去看他的眼睛,却见他躲闪着避开了。   乔语卿险些失笑。   这次的目标未免也太好欺负了些。   “一句不好可不行,你要给我赔礼才行。”乔语卿说,伸出手臂挽住了他的脖颈。   “赔什么?”谛祺应下,眼睫轻颤对上乔语卿的眼睛,满是诚恳,却又忍不住带着些许躲闪。   “你在问我吗?”乔语卿惊讶的问。   “嗯,我……不清楚你喜欢什么。”他说。   “那——”   “神父先生请陪我跳一支舞吧。”   少年勾起唇角,黑水晶一样的眼眸仿佛装满了星星。   神父先生显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在黑夜的拥抱中,在花园深处的角落里,在繁花的包围中,神父和少年翩跹起了舞。   光影被路灯拉得悠长,缱绻不散。   握手,拥抱,旋转,靠近又远离。   仿佛无形中的命运,让他们交缠在一起。   这支舞跳了很久,谛祺一直温柔地注视着他,想要时间停滞在这一刻,又想要继续向前,快点走向命运河流中昭示的未来。   他会和少年在一起。   当——   高高的尖塔上,时钟走向八点,宴会快要结束了。   乔语卿将动作停在靠在神父怀抱的这一刻。   “神父先生,我要走了。”他微笑。   谛祺闻言,心中顿生遗憾。   却不料,忽然之间,有温热柔软的触感竟在脸颊上一触即逝。   他猝然呼吸一滞。   乔语卿轻笑着,转身轻快的钻进花丛跑远了。   “神父先生,下次再见啦!”他说。   “再见。”他喃喃,注视着白色礼服的衣角消失在繁花之中,已经开始期待再见的到来了。   乔语卿愉快地离开,而这份好心情哪怕在再次面对喧闹的舞厅时都没有散去。   “喔我的宝贝,这是发生了什么美妙的事?”伯爵先生第一时间发现了宝贝儿子格外雀跃的心情,立即问道。   乔语卿正想说,但想起了伯爵先生对神父格外排斥的事情,口中一转,就笑眯眯的道:“我看见了一丛白玫瑰,格外美丽。”   “明天你就可以在咱们家看到一片白玫瑰。”伯爵先生立即允诺,他很愿意满足儿子偶尔的一些小愿望。   乔语卿笑得眉眼弯弯,说:“不,那一丛玫瑰是不同的。”   “我早晚可以把他摘回家。”   伯爵先生有些不解这句话的意思,但他很支持宝贝儿子的喜好。   “宝贝你高兴就好,爸爸支持你。”   “谢谢。”乔语卿笑着说。   宴会已经进入尾声,眼看着已经有贵族离场,父子俩也麻溜的离开。   “我的宝贝,那个三王子不是好东西,我们离他远点。”马车上,伯爵先生立即提醒。   “我知道的。”乔语卿立即应道。   看他答应的这么痛快,伯爵先生又有些心酸。   之前让他离那个神父远点的时候,他怎么就没这么乖巧的答应,所以自家宝贝对那个神父果然是不同的。   “宝贝,离那个神父也远点。”他忍不住又说。   乔语卿眨了眨眼,选择转移话题:“父亲,你身上有香水味。”   “什么,真的吗?”伯爵先生惊讶的问,下意识嗅了嗅。   “没错,真的有,你是和哪位女士亲密接触了吗?母亲会生气的。”乔语卿友善地提醒。   伯爵先生立刻就顾不上和宝贝儿子说起神父的事情了,转而认真考虑起来该怎么去掉这股香味。   然而,等到回家后,这香味还是被凯茜给闻了出来。   卧室里,穿着古板的凯茜管家勾下眼镜看了眼伯爵先生,摇身一变化身成美艳动人的魅魔,眼神一寸寸从眼前的伯爵先生身上划过。   “你身上的香味怎么回事?”   “喔亲爱的请相信我,我什么都没做。”伯爵先生立即解释。   “没做?”魅魔女士一脸不信。   “我的宝贝,别这样……”伯爵先生说着就把凯茜揽进了怀中。   乔语卿眨了眨眼,藏起里面的笑意,看完热闹后迅速溜走。   “祝你们有个美妙的夜晚哦。”   至于伯爵先生明明可以用魔法祛除身上的香味,但却没有做。   以及明明没有香味,魅魔女士又偏偏闻了出来这两件事——   嘘,小小的情趣而已。   .   宫廷舞会过后,这座王城彻底成为贵族欢乐的国度,各式各样的舞会,宴会,博览会等等,会持续整个春天,直到夏天来临前才会结束。   乔语卿一上午就收到了好些请帖。   他最后和三位好友约在了剧院见面——除了他之外,三人都喜欢看歌剧,很适合碰面。   “语卿,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三王子?”   “话说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好友们一脸八卦地问道。   “没兴趣,我有喜欢的人了。”乔语卿直白地说道。   三人精神一震,顿时追问起来。   乔语卿笑着说了大致几句就引开了话题,然后看着几人议论了起来。   神职人员要保持身心的纯洁,终身侍奉神明,是不能碰触情爱的,那是对神的不敬。   但是乔语卿不在意。   毕竟,偷偷的,才更有趣,不是吗?   恰巧,那舞台上的歌剧,女主角正用华丽的歌声表达着自己对偷情的不安和激动。   男主角抱住她缠绵的亲吻,声音放低,依旧清晰而明亮地述说着对女主角的爱慕和痴迷。   两人慢慢起舞,肢体交缠。   乔语卿不由联想,心情也愉悦。   只是当歌剧结束,他们一同离开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人惊喜的声音。   “语卿。”三王子看到乔语卿后立即喊道,眉眼温润含笑。   黑发黑眸的少年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礼服,若说昨日素白,纯洁美好得如同白玫瑰,那这一身黑色,便优雅精致如黑天鹅。   同样的惊艳,同样的让他挪不开眼。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了语卿,感谢幸运女神的眷顾。”弗雷德含笑,想邀请几人同行。   乔语卿微微皱起眉,只觉得烦恼。   他不喜欢三王子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那根本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花园中的玫瑰,亦或者是属于自己的珍宝。   眼前这位三王子,似乎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掌中之物。   乔语卿心中轻嗤,温柔却疏离。   只是看着这样的乔语卿,三王子并未退缩,反而越发感兴趣。   “不知我可否有幸送您回家?”他好似绅士地问道。 第五章 救命,他的眼睛不干净了!   “我的车夫熟知路线,可以顺利送我回家,就不劳烦三王子殿下了。”   乔语卿的拒绝让三王子有些失望,但王族的尊贵和骄傲让他不能继续纠缠,之后便风度翩翩地告别了。   注视着承载着乔语卿的马车渐渐远去,他的目光才露出些许灼热。   如此漂亮的黑天鹅,合该落在他的怀中。   今天散场得有些早,这会儿还是下午,乔语卿想了想,决定先去走走。   毕竟回了家里,大抵也只是当个电灯泡。   一家商铺接着一家商铺的逛过去,他添置了许多东西,当路过一家钟表殿的时候,他忽然驻足,看向里面一块怀表。   黑色的表壳十分低调,但却若有若无似带着些许星光,莫名奢华,上面镌刻着一朵白色的玫瑰,栩栩如生。   乔语卿几乎一眼就看中了它。   逛了许久,天色已经暗下,乔语卿才不急不缓地往回走。   路灯一盏一盏的亮起,热闹的街市被抛在身后,他再次看到了路边熟悉的白袍身影。   “神父先生。”乔语卿笑着喊道。   “小少爷。”他驻足,看向马车里的少年,眼睫颤了颤。   乔语卿靠在车窗边招了招手,他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   “那支白玫瑰还好吗?”乔语卿看了眼他的胸口,那里空空如也,已经看不到花朵的踪影。   “还好。”谛祺轻声说,想起被自己停滞了时光收起的玫瑰,目光微闪。   乔语卿拿出下午买的怀表,笑吟吟地说:“你看,我下午遇见一块怀表,这白色的玫瑰,和昨天我送给你的像吗?”   他笑盈盈的目光眨也不眨的看着神父先生。   面对乔语卿这样直白而灼热的目光,谛祺忍不住侧过头,轻轻“嗯”了一声。   “神父先生,若是送给你的话,你喜欢吗?”乔语卿放轻了声音,眼睛晶亮的看着神父先生,似乎有些担心地问。   谛祺蓦地心间一跳。   乔语卿捏住链子,任由怀表坠下轻轻晃动,确定被神父先生总是忍不住偷偷瞥过来的目光看得清清楚楚后,又收了回去。   “那……神父先生,可以继续和我说说魔法阵吗?”他说。   明明第一天就把魔法阵和他说了个大概,可这些天每天都说得慢吞吞的,似乎有意拖延时间。   谛祺啊……   乔语卿忍着笑意,微微挪开了目光。   谛祺自然道好,目光却忍不住看向乔语卿的手。   那怀表不是给他的吗?   明明,明明乔语卿下午买的时候,心里想的是送给他,而且刚刚话里的意思也是要送给他。   他怎么忽然改了主意?是不是自己哪里惹他不高兴了?   他止不住的有些失望,连声音都变得低落起来。   乔语卿一下一下晃动着怀表,坏心眼的逗弄着神父先生,眼瞧着他总忍不住看过来,慢慢的就忍不住笑了。   少年笑得娇艳动人,一双眼睛噙着狡黠和逗弄。   真是坏极了。   他想。   不知不觉到了伯爵府邸门口,他们要面临再一次分别。   “神父先生,可以靠近一下吗?”乔语卿问。   谛祺迟疑了一下,缓步走近车窗。   “伸出手。”   他心间一跳,慢慢伸出手。   “送给你。”乔语卿伸手将摇晃了一路的怀表直接放入他的掌心。   想必昨日送给神父先生的白玫瑰已经萎靡,这枚怀表刚好合适。   黑发黑眸的神父,和纯白的玫瑰。   少年柔嫩的指尖划过掌心,却仿佛划在他的心上。   乔语卿忽然动身,隔着一扇车窗探身出去,在他的脸颊一侧落下了一个吻。   “神父先生,晚安啊。”他笑着说,声音里的愉悦多的几乎快要溢出来。   “晚安。”愣了片刻后,谛祺亦低声回道。   .   “宝贝,后天晚上黑市就开始了。”这一天,乔语卿回家后就听说了这个消息。   乔语卿闻言,将目光投了过去。   是要去弄死那个伤了凯茜的猎人吗?   “可是那个神父有点碍事。”伯爵先生皱眉不满,“他很强。”   黑市在夜晚十二点后开始,但白袍神父夜夜守在伯爵府邸外面,若是寻常人也就算了,但那个神父的势力不容小觑。   他们想不惊动对方离开有点困难。   “父亲,我会让他离开的。”乔语卿笑着说,眸光流转,狡黠又灵动。   唔,该找个什么理由呢?   第二天,是莉娜公主的宴会。   这位王室的公主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但因为出色的魔法天赋,仍完美地保持着温柔美丽的外貌。   公主的府邸在国王区,一抬眼就能看到教堂华丽的白色尖塔。   马车走到这个区域,乔语卿推开车窗,远远的看着。   神父先生在做什么呢?   马车停下,华丽的大厅中已经来了许多宾客,水晶灯散发着明亮而柔和的光芒。   乔语卿进去之后就像之前一样,找了个角落安静的待着。   这次的舞会并没有熟悉的朋友,更多的都是只远远见过的面容。   随着时间的推移,厅中越发热闹。   忽然喧闹声变大,一身白色长袍镶嵌金色纹路的三王子缓步进来,众人拥上去行礼,他含笑应声,目光在厅中扫过。   乔语卿立刻后退了几步,藏进阴影中,不想面对这位莫名热情的王子。   不多时,另一位安妮特公主,还有其他两位王子就全都到了。   莉娜公主上前迎接,兄妹几人说说笑笑,看不到丝毫的不和睦。   乔语卿笑吟吟地看着,想的却是这段时间听说的几人之间的龌龊。   听说几人互下死手,背地里都恨不得弄死对方,面上却能这样平静。   有趣。   很快开场舞开始,乔语卿一如既往地悄然溜走。   只是这回确实是躲开了三王子,却相当意外地看到了……   乔语卿不敢置信地又多看了好几眼,那谁——   莉娜公主的丈夫,正和安妮特公主紧紧拥抱在一起,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啊这……   乔语卿微微睁大了眼,就看见安妮特公主的裙子被掀起,两人迅速合为一体。   乔语卿:?!   救命,他眼睛不干净了——!!   果然王室乱得令他叹为观止啊!   他连忙又换了个地方,这回总算无事发生了。   不多时,宴会接近尾声,乔语卿回了舞厅,抬眼看见莉娜公主含笑挽住丈夫的手臂,正在和几位王储说笑。   当然也包括安妮特公主。   见到此情此景,他心中顿生微妙之感。   眼看着有人已经离开,乔语卿也找了个机会往外走去。   正说话的三王子远远看见那道他念念不忘的背影,匆匆致歉后大步跟了上去。   三王子直接出声叫了他的名字,乔语卿只好驻足转身。   “三王子。”   “能见到你真是让人惊喜,不如一起走?”三王子风度翩翩的说。   “这是您的自由。”乔语卿皮笑肉不笑地敷衍道。   于是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离开,在夜色中安静的行驶。   乔语卿远远地就在路边看到了那道熟悉的白袍身影,他推开车窗看去,对谛祺歉意地笑了笑就收回了目光,没有像以前一样说话。   三王子在一侧,他无所谓,但担心会影响到神父先生。   神职人员,可是要保持身心的纯洁,不能谈情说爱的。   真是太糟糕了。   谛祺显然有些失落,他看了眼后面华丽的马车,安静地在路边遥遥跟着马车。   后面的马车上,三王子也看见了神父,当然也包括对方注视着乔语卿的马车的视线,还有沉默守护的模样。   “他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三王子问。   随侍的佣人无法回答出前一个问题,但后者他还是知道的。   “之前的魅魔就是消失在这个区域,所以教会派遣了神父来到这里巡视。”   三王子微微皱眉,不满的说:“魅魔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肯定早就离开了王城,哪里还需要巡视,去让他离开。”   身边的骑士得了命令,调转马头过去拦住神父,高高在上地说了王子的吩咐。   马车上,乔语卿微微皱眉,没想到三王子会这么做。   虽然他是想暂时支走谛祺,但三王子的行为让他很不愉快。   谛祺受委屈了——这个世界的灵魂碎片那么可爱,连他都不忍心过度的欺负,这旁人凭什么?   这三王子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啊?   他不过是不想崩了这个世界的人设,才勉强地应下罢了。   看来得找个机会,把这家伙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   不过眼下还是得先把凯茜那边的事解决。   .   等到十二点后,凯茜激活印信,传送魔法阵闪烁,连接上印信给出的坐标。   昏暗的地下,道路蜿蜒纵横,早已经有人等在了这里。   对方验看过印信后,沙哑的声音响起:“幽灵会带你们前往目的地,跟紧它,否则,你们会迷失在这里。”   凯茜颔首,取回印信,三人跟随飘忽的幽灵向前走去。   拐过一个个弯道,走了大约有十几分钟,几人终于抵达了一处热闹的大厅。   地上摆放着一个个摊位,穿行着诸多或是高大,或是消瘦,或是矮小的黑袍身影。   大厅尽头,是一尊黑暗女神神像。 第六章 “我们谈恋爱吧,好不好?”   凯茜先走一步,和乔语卿两人分开了,免得那个猎人看见人多不敢动手。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等到人群开始散去,凯茜也混在里面往外走去。   乔语卿和伯爵先生悄然跟上,果然走到半路就出了事。   光明魔法、驱魔箭、冰凉的匕首一同出现——埋伏的人出现了。   幽灵在光明魔法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消散,伯爵一个闪现将拿着匕首的刺客击飞,反手捏住箭甩了回去。   凯茜一击挣脱束缚法阵,攻击向魔法波动浮现的地方。   血族和魅魔的实力很强大,但对方显然有备而来,四个人都非同一般。   乔语卿站在暗处看着微微皱眉,竟然都是圣级魔法师。   他们所在的这个小王国绝对没有这么多圣级,很显然他们是其它国家来的,甚至是帝国。   目标是魅魔——   魅魔身上最惹人觊觎的,便是魅魔之心。   场中二对四,血族和魅魔暂时还占着上风。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波动悄然浮现,袭向了魅魔。   乔语卿睁眼,一抬手魔法就已经瞬发出去,护在了魅魔女士的身上。   “怎么会还有一个黑暗魔法师?”光明魔法师震惊地说。   既然已经出手,乔语卿就没再停留,魔法一个一个瞬发出去。   对方四人,加上躲在暗中的那个眼见事不可为,匆匆撕碎魔法卷轴。   血族和魅魔还想强留他们,但乔语卿冲他俩摇了摇头。   这里巨大的魔法波动已经引来了教会的注意,乔语卿可以感觉到光明魔法力量的靠近。   “教会的人来了。”乔语卿急匆匆地说。   于是他们也启动了空间魔法,立刻离开了这里。   一处屋顶,空间微微扭曲,三道黑影浮现。   “分头走。”乔语卿说。   眼下光明教会已经全部出动,他们三个人一起目标太明显了。   “宝贝。”魅魔女士不放心的说。   “放心,你们要小心。”乔语卿立即说。   魅魔和血族一咬牙,各自离开。   乔语卿在城中晃动,轻松甩开了到处搜寻的教会人士,一直到回到塔兰区。   他脚步一顿,看向挡在前面不远处的白袍神父。   他满心警惕,以为要有一场硬仗要打,正纠结中,却见那道白袍身影眼睫轻颤,只是温和地看着他,没有动作。   嗯?   看着这熟悉的神情和目光,乔语卿心中顿时浮现一个猜想。   没有多想,趁着对方没有动作,乔语卿再次使用空间魔法,从这里消失。   白袍神父站在那里看着他消失,又回头看了眼伯爵府邸的方向。   “谛祺,你有什么发现吗?”通话石中传来声音。   “没有。”他平静地说。   又折腾了一会儿,确定甩掉了所有追兵,乔语卿这才返回伯爵府邸。   血族和魅魔女士已经归来,三人凑在一起交流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放下心。   “我们要离开这里吗?光明教会之后可能不会罢休。”乔语卿问。   魅魔失笑,说:“我的宝贝,不战而逃是一种耻辱。”   “光明教会而已,没什么可怕的。”伯爵先生也并不在意。   看了两人一眼,他们活的岁数大,面对的事情也多,乔语卿想了想就没再说什么。   毕竟他也不觉得光明教会有什么可怕之处,之所以这么说也只是想避免掉一些麻烦而已。   乔语卿回到房间睡觉,可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眼前浮现的却是谛祺安静的面容——   他为什么没有动作?   怀揣着这个疑问,他慢慢睡去。   这一天乔语卿不准备再出门,他坐在阳台上,总忍不住去想昨晚谛祺的神情。   谛祺是不准备过问,还是已经认出了他?   乔语卿总觉得是后面那个可能,但一直无法确定。   然而乔语卿不出门,却依旧有客人到来。   上午十点,有人按响了伯爵府的门铃。   穿着严谨的管家先生亲自送来了一束漂亮的鲜花,还有一张皇家大剧院的门票,代替他的主人三王子殿下邀请乔语卿一同前去欣赏歌舞剧。   乔语卿掩下面上的不喜,勉强收下了花,但推掉了歌舞剧的门票。   要不是还没撕破脸,他就是连这花也绝对不会收。   三王子的管家看了眼乔语卿,有些不悦。   一个没落的伯爵府少爷,竟然敢拒绝王子的邀请!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管家,他没有贸然说什么,礼貌而优雅地告辞离开了。   乔语卿等到天黑,外面的街上没有出现神父先生的身影。   难道谛祺生气了?   这真是一件苦恼的事情。   第二天,乔语卿命人准备好马车。   正要动身时,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转身在花园中精心挑选了一支玫瑰,轻轻笑了笑。   虽然他说了不用,但伯爵先生仍然在第二天就在府邸中种下了一片玫瑰,如今已经繁花盛开。   捏着玫瑰,乔语卿坐上马车抵达了教堂,但没有进去,而是在外面找了一家书店,然后找来一个男孩,拜托他进去教会,去请神父先生。   神职人员不能谈情说爱,这可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看着对方远去,乔语卿转身走进书店深处,随意找了本书坐在角落等待。   小男孩跑进教堂,对神父礼貌的说出自己的请求。   神父正要指出方向,就看到谛祺正朝这边走过来。   “您就是谛祺神父吗?”小男孩得了提醒,小跑着过去。   “是的。”他说。   “外面有一位先生找您。”男孩取出了乔语卿给他的白玫瑰。   谛祺伸手接过,握在掌心。   小男孩眨了眨眼,感觉这个神父的动作好快,但终于找到了人,这意味着他可以拿到一枚金币,他立即高兴起来,也顾不上想太多,忙把人往外带去。   谛祺安静跟上,走进书店深处,看到了安静坐在那里的少年。   “神父先生,日安。”乔语卿抬头打了个招呼,含笑看他。   他似乎该生气的,但对着眼前这张娇艳的笑颜,他眼睫颤了颤,耳根又热了起来。   “小少爷,日安。”他说,平静如海面的心再次波动起来。   这家书店很大,高高挑起的拱圆屋顶,雪白泛黄的墙壁,一个个书架耸立,将偌大的店铺分割成一个个安静的空间。   这里并不崭新华丽,但却带着时间流逝赋予的古老气息和低调的奢华。   安静的角落里,外面挂上了有客的木牌,代表这一处休息地已经拥有了客人,几个人走到这里,遗憾地离开。   阳光从高高开启的窗户洒进来,让整个书店都沉浸在朦胧的光影中,红丝绒沙发拜访在隐秘的角落,保证不管这里发生了什么,外面都看不见。   光明晶石灯镶嵌在墙壁上,让这里十分明亮。   侍女在神父先生进来时就悄然退了出去,乔语卿倚靠在沙发上笑盈盈地看着眼前安静站立在那里的白袍神父。   “神父先生,送给你。”乔语卿伸手,递出另一支亲手摘下的玫瑰。   他坐在那里没有动,甚至单手还捧着书,就这样含笑看着谛祺。   谛祺上前几步,伸手接过了玫瑰。   乔语卿收回手,指尖若有似无的划过他的掌心。   谛祺捏着玫瑰的手蓦地一顿,但什么都没说。   “神父先生,昨晚我没有看见你。”乔语卿眼中笑意一闪,轻轻放下书,带着些许抱怨的轻声开口,眼中流淌着若有似无的委屈。   “昨晚教会要求搜寻魅魔,我没有时间,抱歉。”   乔语卿早就猜到了这个可能,恍然说:“原来是这样。”   “我还以为神父先生生我的气了。”他柔柔地注视着白袍的神父,微微皱眉,神情中担心又有些害怕。   谛祺心中顿时一揪,下意识上前两步,口中的话脱口而出——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乔语卿神情一动,安静的注视着眼前的神父先生,无声的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永远不会对你生气。”他说。   乔语卿弯了眉眼,顿时就笑了。   他站起身匆匆几步,扑进谛祺的怀中。   “神父先生,你真好。”他软着声音夸赞。   如同蜜糖一样,让人心里都开起了花。   怀中一片温软,少年毫无保留地倚靠在他的怀中,令谛祺手足无措了一瞬,迟疑片刻才伸出手,轻轻地抱住了他。   乔语卿心中雀跃,忽然揽住谛祺的脖颈脚尖微踮,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温热的气息一触即逝,心中顿时急促跳动起来。   “小少爷——”他下意识开口,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神父先生,我们谈恋爱吧。”乔语卿喃喃,期待地看着他。   “好不好?”乔语卿撒娇似的晃了晃,又问。   谛祺恍惚中点了点头。   “好。”随着这句话脱口,他终于感觉这一切都变得真实起来。   乔语卿顿时惊喜般地扑了上去,吻住他的唇不放,轻轻舔咬。   温软的唇,小巧的贝齿,湿热的舌。   谛祺忽然觉得自己的影子又不稳了,它们开始摇晃,想挣扎着冲出来。   意识到此事的谛祺僵在了那里,不敢多动弹,只怕吓到乔语卿。 第七章 为你写诗   “神父先生,张嘴。”乔语卿轻轻地笑了一声,带着些许调皮的提醒。   谛祺下意识照做。   乔语卿就去勾住了他的舌。   这是一个缠绵又足够亲昵的吻。   乔语卿微微转身,脚步挪动中将神父先生推倒在沙发上,顺势坐在他的怀中。   两人的唇齿未曾挪开,他手指滑动,抚摸过神父先生修长的脖颈,最后停留在滚动的喉结上。   指尖轻轻的,一下一下的划过,发现它颤抖的更加厉害,乔语卿才闷闷的笑了一声。   舌尖躲过他的追逐,划过他的唇齿,手指向下,开始探寻被白色神袍遮掩住的地方。   细长的手指温热而调皮,谛祺所有的意识都凝聚那在唇齿和手指上。   他想要抓住那调皮的舌,但动作总是慢了一拍。   乔语卿推开,发现他下意识跟上,顿时轻笑,伸出手指挡住他的唇。   原本淡粉的唇眼下变得红润,神父先生羞涩的目光中好似透露着淡淡的,茫然而懵懂的渴望。   乔语卿有些惊讶,如果以前遇到的神经病都那么纯良,他的任务该有多顺利啊!   “神父先生,你的心跳的好快。”乔语卿的手按在他的胸口,感受着这片温热和光滑,轻笑着说。   他的手指也不老实,轻轻的,一下又一下的轻点,甚至若有似无的碰触过某个地方。   “小少爷……”谛祺立刻按住了他的手。   “嘘,叫我卿卿。”乔语卿又按住他的唇,轻声说。   “卿卿。”   这次竟然反应这么快,看来某人也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哦。   乔语卿笑眯眯的想,手指向下。   是结实的腹肌。   只是想象,乔语卿就能感觉到这幅身体会是多么的美妙。   “不可以。”他下意识阻止,再次按住了乔语卿的手。   “为什么不可以?”乔语卿笑着问。   “是不可以这样做,还是——”   “不可以在这里呢?”乔语卿凑近,在他耳边坏心眼的放低声音,还轻轻吐了一口热气。   谛祺认真地思考了片刻:“……不可以,在这里。”   他们需要一个婚礼。   盛大的婚礼,需要请来光明,黑暗等神明来见证。   乔语卿闷笑一声,说:“那好吧,不在这里。”   他说出慢慢抽出手。   温热的手离开,明明乔语卿是在满足他的要求,但谛祺却忽然有些失落。   乔语卿眼中笑意划过,没再逗他,转而靠在他怀里,随手拿起刚才精挑细选的诗集给他。   “你读给我听。”他说。   谛祺忍不住去看怀中的人,想念着刚才的亲吻和抚摸。   这种想法在心中徘徊,让他读起诗时都有些心不在焉,后知后觉的才发现,乔语卿给他的是一本缠绵火辣的情诗。   温和清朗的声音一顿。   看着书上的字眼,他虽然继续读着,但声音却越来越轻。   乔语卿故作不解,说:“怎么了?”   但他只做了一个表面的样子,一双眼睛中却满是调皮的笑意。   “快读,我想听。”他坏心眼的催促。   谛祺迟疑了一下,乔语卿眨了眨眼,凑上前给了他一个亲吻,小声说:“好好读,明天我想看到你给我写的情诗。”   温热的唇一触即逝,那种不满足的感觉蔓延,他抿了抿嘴角,阴影里的扰动更甚了。   情诗?   乔语卿不禁眯眼笑着。   两人在书店的角落里消磨了大半日的时间,眼看着天要黑了,乔语卿才准备起身离开。   “神父先生,今晚还去塔兰巡视吗?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您。”他隐晦地发出邀请。   “去。”谛祺一口应下。   乔语卿顿时笑了:“那我等你。”   又亲了亲他,乔语卿退开准备离开,但却被他拉住。   嗯?   他顿时惊讶的看着对方。   只见谛祺眼睫轻颤,有些迟疑,可还是依从了心中的想法,上前轻轻的吻了吻他。   “再见。”他说。   “神父先生,再见。”乔语卿忍不住灿烂的笑起。   出了书店,乔语卿远远看了眼教堂。   依旧华美而圣洁,但进出的神父和他们严肃的神情都无形地为这个地方添了一些威严。   马车徐徐穿过大街小巷回到塔兰区伯爵府邸,在每一个路口,乔语卿都能看到拿着探查水晶球的神父。   这样严密的排查,为繁华热闹的王城布上了一层阴霾。   所以说,在教会人员全部出动的情况下,谛祺到底是怎么做到今天和他安静的在书店呆了一整天都没有被打扰的呢?   果然有秘密。   乔语卿再一次回想前夜和谛祺相遇时的种种。   对方神情温和宁静,眼神带笑,一如曾经看到过他的无数次。   他是认出他来了吗?乔语卿再一次想。   乔语卿实在好奇,偏偏这件事没办法拿出来问,只好隐晦的探究。   夜色降临,乔语卿推开窗户,如约在阳台上看见了安静行走在街道上的谛祺。   他果然来了。   那么问题也来了。   教会有这么通情达理,谛祺想到哪个区域巡逻,就让他来哪个区域吗?   乔语卿笑了笑,转身往楼下跑去。   “宝贝,你——”伯爵先生推开书房的门想叫住他。   “父亲,我有事,先出去一下。”乔语卿雀跃地抛下一句,就下了楼。   “又是那个神父。”伯爵先生不高兴的说。   “亲爱的,宝贝已经长大了,我们要尊重他的想法。”魅魔女士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白皙的手臂伸出,揽着伯爵先生的脖颈把他拽了回去。   书房的门被关紧,将所有愉悦的声音都牢牢锁在书房之中。   “神父先生,夜安。”乔语卿站在黑铁栅栏的围墙内,笑着喊他。   他走了过去,温声回复:“卿卿,夜安。”   “进来。”乔语卿招手。   他迟疑了一下,一闪身就出现在了院落中乔语卿的身边。   乔语卿笑着扑进了他的怀中,抬头吻他。   蔷薇花藤在夜风中轻颤,被魔法改造过的花朵哪怕在初春也开的十分绚烂。   少年在花海中亲吻着他的情人,热情而娇艳。   比花还要动人。   亲昵一会儿后,谛祺靠坐在花海之中,怀抱着乔语卿,轻声对他说着圣级魔法阵。   乔语卿听得认真,手却不老实,最后被谛祺抓住,又交换了一个亲吻,才没再逗弄他。   夜渐渐深了,他催促乔语卿去休息。   乔语卿笑着看他:“别忘了我的情诗哦,神父先生。”   .   就这样,两人白天在书店,晚上在府邸,偷偷地来往,感情越发热烈。   而继莉娜公主之后,三位王子和安妮特公主也都前后举办了舞会,而且全都给乔语卿发来了请帖,他只好低调地参加。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   春天的脚步已经渐渐到来。   教会的戒严似乎渐渐放松了下来,乔语卿经过路口时看了眼外面,若有所思。   “小少爷在看花?”三王子问。   乔语卿收回视线,想起自己光顾着谈情说爱了,竟然忘了把这个三王子做掉。   “漂亮的花朵总是迷人的。”他漫不经心地应了句。   于是三王子立即让人去买一束鲜花,亲自递给乔语卿。   “您在我眼里远比鲜花还要迷人。”他诚挚地赞叹,目光炙热。   乔语卿没有在他眼前皱眉,却找借口推脱了花,并同时找了理由立刻离开。   “该死的。”见乔语卿走远,他才低骂了一句。   可过了一会儿,他又慢慢笑了起来,伸手按了按身上慢慢凉下来的晶石。   他的警惕晶石之前这样灼热,是在遇见圣级高手的时候,但现在在面对乔语卿的时候,竟然比上次还要灼热。   这件事无疑让他心头火热,若是能娶一个圣级高手,那王位绝对是他的掌中之物。   为此,他甚至愿意隐瞒对方极有可能是魅魔这件事。   但他这样冷淡——   三王子闭上眼轻哼一声,那就别怪他了。   不知为何,乔语卿总有种不妙的预感。   难道是他没有早早做掉三王子,夜长梦多成真了?   这一切,似乎是风雨来临之前的前奏。   晚上,神父先生如约而至,两人亲昵许久,他轻声说:“明天我主持礼拜,你要来看看吗?”   乔语卿眼睛一亮,立即答应:“我一定去。”   他想到谛祺站在圣台上诵读圣经的模样,又想到对方私下对他带有欲望的模样,倒是愈发为这反差而激动了。   第二天一早,乔语卿坐上马车前往教堂。   白色的尖顶教堂已经没了前段时间若隐若现的紧绷,变得安静而祥和,他顺着人流走进教堂,抬眼对着神像下眉眼俊秀的神父先生微笑。   “神父先生。”他无声的喊,笑着眨了眨眼。   谛祺的目光顿时又不自然了起来。   哪怕两人已经做过比这更亲昵的事情,但在面对乔语卿淘气的挑逗时,他依旧心跳失速。   乔语卿坐在了前面可以清晰看见谛祺的地方,教堂之中的人全都闭目聆听,唯有他,抬着头,含笑看着眼前温声诵读圣经的神父。   圣经读了很久,他一直坐在那里,等到人渐渐离开,最后只剩下了他和谛祺。 第八章 令人悚然的庞大触手   乔语卿这才慢慢站起身,轻快的走向圣台。   他伸手搭在圣台上,指尖下崎岖不平,刻画着光明教会惯用的神圣纹。   “神父先生。”他说,伸手挽着谛祺的脖颈轻轻向下拉。   “刚刚的你太迷人了。”乔语卿呢喃,渐渐靠近他的唇。   少年的动作太慢——   谛祺微微动了动,和他的唇相触。   乔语卿便就轻笑了一声,拉着他轻轻一推,依偎进他的怀中,两人靠在圣台上拥吻。   高大的神像在圣台后面矗立,明亮的天光从窗户泄入,给神像打上神圣的光影。   他们仿佛在神像的注视下缠绵。   乔语卿忍不住有点激动。   宽敞高大的教堂中十分安静,只剩下他们两人。   “晚上来我的卧室?”乔语卿呢喃,指尖滑动,肆意蛊惑。   “或者,我们去你的房间?”   谛祺却拒绝了。   “为什么?”乔语卿很苦恼,总感觉这个灵魂碎片禁欲到完全不像主神了。   那家伙,明明恨不得时时刻刻黏着他,和他日日夜夜。   谛祺最终还是没有回答。   .   乔语卿装着一脑子废料去的教堂,最后心不在焉地回家。   “怎么了宝贝,你看起来似乎有心事。”魅魔女士看见了乔语卿的模样,关心的问。   乔语卿如实说了自己的烦恼,顿时让魅魔女士笑了起来。   “哦,原来是这样。”他笑的身体轻颤,但最后却也没有和乔语卿说出什么解决办法。   “宝贝,做让你快乐的事就好,不快乐就停下,快乐就继续,没必要想那么多。”魅魔女士笑着说。   乔语卿若有所思。   系统告诉他,谛祺对他的爱已经足够了,他完全可以现在就离开。   把这最后一片灵魂碎片带回去,他就可以如过往那般,随时随地随刻地和主神缠绵——只要他想。   但他实在好奇谛祺究竟顾忌着什么。   于是欢乐的生活继续,乔语卿每天忙于赴宴,然后抽空和神父先生黏在一起。   直到这一天三王子的宴会。   乔语卿下了马车,在管家的带领下,刚要迈步进入大门,忽然一顿,然后迅速后退。   眼前传出一阵阵明亮的光芒,巨大的魔法阵浮现将三王子的府邸包围在其中,只差一点点,他就会被这个魔法阵禁锢其中。   几道人影迅速浮现,将乔语卿包围其中,未能将他留在阵法中显然让他们有些遗憾,注视着乔语卿的目光冷漠无情。   门口,三王子浮现,捧着一块赤红发亮的晶石高声说:“就是他,圣级修为还隐藏在王都,肯定是魅魔。”   警惕晶石!   乔语卿恍然大悟,他知道这种晶石的存在,对方越强,晶石的亮度就却强,只是没想到三王子这里竟然会有。   他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遵循神的旨意,净化他。”那些人看着乔语卿,其中一人说,直接动起了手。   “你们教会来来回回就会说这些吗?”乔语卿抬手抵挡,冷冷扫了眼三王子。   对方顿时警惕应对,但乔语卿一甩手扔出一张魔法卷轴,直接撕碎了虚空中的禁空阵法,然后瞬间传送离开。   不再隐匿行踪,乔语卿堂而皇之地在王城的上空飞行,黑影频闪,迅速出现在伯爵府邸之外。   果然,这里也来了很多教会的人。   只是情势并没有他预想的那么糟糕,黑暗的势力甚至压过了教会的人。   血族,狼人,魅魔,黑暗精灵,死亡法师,女巫。   一个个教会的圣级在他们的配合下迅速陷入死亡,徒留不甘的残念,被死亡法师挥散。   上次伤了凯茜的那几个,也同样被解决得渣都不剩了。   没想到他为了探寻谛祺的秘密而留下来,竟然还能看到这些壮阔场面。   “我的宝贝,刚才找不到你真是吓到我们了。你没事可太好了。”魅魔女士惊喜的说,桃心尾巴晃动起来,伯爵先生也十分高兴,两人都松了口气。   他们都祛除了之前的伪装,一个俊美,一个美艳。   早这一场早有准备的伏击中,光明教会大败。   “宝贝儿,走了。”魅魔女士提醒。   乔语卿远远看了眼教堂所在的方向。   “在担心你的神父先生?”   乔语卿点头微微皱眉:“教会应该查得出来。”   “那就找机会回去看看。”魅魔女士说。   伯爵先生一直在偷听两人的说话,闻言立即反对,说:“不可以,那太危险了。”   “宝贝,不要冒险。”他皱起眉,似是安慰的说,“还有很多神父,会比他更好。”   魅魔女士突然不高兴的看他,说:“还有很多魅魔,她们也比我好吗?”   “那怎么一样,亲爱的,你是不同的。”伯爵先生立即反驳。   “所以,那个神父对于宝贝来说也是不同的,对吗?”魅魔女士看着乔语卿问。   乔语卿立即点了点头。   “宝贝,你已经成年了,所以我们不会阻止你,但你必须要自己承担可能的后果,你确定吗?”魅魔女士说。   伯爵先生左右看看,不高兴的闭上了嘴。   “放心,我会小心的。”   “那就去吧,宝贝。”   乔语卿变换了发色和瞳色,借系统的作弊能力展现出一些薄弱的光明魔法,成功混迹进了人群当中。   一直等到夜幕降临,乔语卿闭上眼睛感知了一会儿,空间魔法启动,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教堂——   多亏了谛祺之前对阵法的讲解,让他可以不惊动魔法阵就进来。   转了几圈后,乔语卿终于找到了他的房间。   他悄然进去。   安静的卧室内,白袍神父正坐在书桌前低头写着什么。   乔语卿刚刚看清楚,就对上对方看来的双眼。   “卿卿。”   乔语卿却没有动,而是注视着谛祺,眼见着他一如既往的温和安静,心中一时复杂。   “上次你是故意放过我的吗?”他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是的。”谛祺站起身走向乔语卿。   “为什么?你是神父,我是黑暗女神的信徒,你应该抓住我。”乔语卿问。   “因为我爱你。”他想了想,认真给出回答。   而且,他也不是真正的神父……   不过这不重要。   乔语卿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我也爱你。”他上前拉住谛祺的手,问,“所以,你愿意跟我走吗?”   谛祺怔愣了片刻,乔语卿也不等他的回答了,拉着谛祺的手就准备直接表演一个私奔。   却不料还没走出教堂,就发现他们已经被包围了——竟然还有那个阴魂不散的三王子!   乔语卿皱起眉,微微侧身挡住了身后的谛祺。   虽说共患难是应该的,但必须承认,在这个世界,的确是他的身份连累了谛祺。   “谛祺叛变了?那就一起消灭了吧。”一位红衣教父说道。   “抱歉连累你了。”乔语卿侧头低声道。   谛祺却没有一点紧迫感,还疑惑地问:“他们,是要分开我们吗?”   “或许是死在一起呢。”乔语卿眨了眨眼。   “没有回寰的余地的了吗?”   乔语卿扫视了一圈:“看起来是这样的。”   就在这些魔法师准备动手的前一刻,乔语卿突然听到谛祺叹息般的一声:“那也只能这样了……”   只见紧接着的一瞬,还没等到那些亮得耀眼的光明魔法显现,一大片磅礴的、令人恐惧的气息骤然降临。   乔语卿大吃一惊地转身,却刹那间就被巨大黏稠的阴影模糊了眼——   他看到了巨大到令人无法置信的触手从影子中爬出,然而一眼、只是一眼,他就几乎失去了意识。   那游离的、那混乱的、那惊悚的,连他自己都再无法控制。   谁说这片灵魂碎片最脆弱的……   是谁……   明明这才是最接近本体的……   他脱力地倒入了谛祺的怀里,耳边是不间断的轰然。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三王子这个碍事的终于完蛋了!   .   乔语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不过他能确定还是在这个小世界里。   他往外看,见得明亮的玻璃窗户,蔷薇花攀墙而上。   春日的风从窗口吹进,带着蔷薇花的香味,窗帘卷动。   他收回目光,往身旁一看。   只见雪白的被褥里,谛祺正沉睡其中。   温柔,圣洁,纯澈。   他像雪,又像水,或者雪白的玫瑰,有一种让人惊心动魄的,一尘不染的美丽。   谁都想不到,他的本体竟是一只如何的怪物。   连乔语卿都没料到。   真的是极致的反差美感。   “吓到你了吗?”就在这时,谛祺忽然睁开眼出声问道。   他好像有些害怕,害怕乔语卿见到真正的他后,会选择离开。   乔语卿却摇了摇头,笑着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说真的,比这变态的、离奇的形象他都见过不少,有什么好吓到的?   就是没想到,原来谛祺顾忌的,一直是这件事吗?   又是觉得他异常可爱的一天呢。   “所以说,我们是不是可以做一些快乐的事情了?”乔语卿笑问。   可谛祺还是指了指自己的影子,有些无奈:“它们恐怕会不受控制地爬出来。” 第九章 神明的永世爱人   乔语卿可不管那么多,他什么没见过。   于是他二话不说就翻身压到了谛祺身上,又一次主动吻了上去。   越来越明亮的光影中,可见乔语卿舒展的蝴蝶骨,一滴汗珠滚落,砸在神父先生冷白的皮肤上。   “快些……”   他总是很听乔语卿的话的。   乔语卿微微眯眼,呼吸急促起来。   .   对于谛祺而言,他本没有喜好,生于混沌,创造世界,这世间的种种在他眼中都是一个模样。   唯一不同的是乔语卿。   他是时间的河流中,最明亮的那一抹颜色。   他第一次见乔语卿时,便已心生觊觎。   谛祺睁着眼,看着身旁昏昏欲睡的乔语卿,轻声道:“我们的婚礼,需要慢慢准备。”   而此时此刻的另一边,伯爵先生实在有些担心,想要去寻找乔语卿,却被魅魔女士拦住了。   “宝贝没事的。”   “但他跟那个神父在一起。”教会那些人在伯爵先生眼中,全都是让人生厌的存在。   魅魔女士无奈,说:“宝贝已经长大了,我们需要给他一些信任。”   “他才十九岁,还是个幼崽。”伯爵先生不赞同的说。   “亲爱的,他是人类。”魅魔女士拦住了伯爵先生,“我们应该做一对开明的家长,你觉得呢?”   英俊的伯爵先生纠结了一会儿,到底放弃了想法。   乔语卿和神父先生在这座城堡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然后便开始出去游玩。   本来应该因为谛祺本体显现而造成的混乱,此刻却是一点不见。   明明那场混乱里,人是真的死了。   但造成的破坏和死亡,现在好像被凭空抹除了一般。   真是可怕的能力。   不过乔语卿不在意。   没有人能阻止他谈甜甜的恋爱!   繁华的城市中,乔语卿取出一身男士的衣服递给谛祺,眉眼弯弯地笑道:“换上这身衣服给我看看。”   曾经温和圣洁的神父先生已经脱下了那套白色的神袍,穿着乔语卿为他准备的衣裳。   而乔语卿最近是相当乐于装扮谛祺,他就是忽然感受到了换装的乐趣——特指给谛祺。   就这样的,乔语卿给谛祺买了好几身衣服,然后是配饰。   乔语卿大手笔的花销让店铺里的佣人都忍不住目光奇异地看向谛祺。   若是正常的人类在这里,一定会明白他们目光中的嘲讽和羡慕,但根本不是人的谛祺,只会觉得高兴。   他配合着乔语卿的兴趣,穿上他喜欢的衣服,以他的喜好为自己的喜好。   乔语卿听着那些人小声的议论,看着神父温柔顺从的神情,笑弯了眉眼。   真好。   .   自从谛祺遇到乔语卿后,那法则海就时不时掀起滔天巨浪,一众守在这里的神明早已经习惯。   然而法则海翻滚归翻滚,可每当他们试图去联系,那位至高的神明却从没有给过回应,甚至连高悬在法则海最深处的创世神殿中都空了下来。   若不是法则海好好的,一切正常,众神怕是都要担心了。   现在看来应该没事,只是不知道父神遇见了什么——   “父神?”黑暗女神忽然看向某个地方。   她忽然感觉到了消失了十几年的创世神的气息。   众神紧随其后,也都看了过去。   法则海上,诸神宫殿,顿时静默了一瞬。   “父神和一个人类?”终于有人不可置信的开了口。   “你没看错。”   “爱神这是怎么回事?”有人第一时间想到曾经恶搞的爱神。   “我可左右不了父神的决定。”   “黑暗,那是你的信徒?”光明神开口,众神都安静下来,惊奇的看向黑暗女神。   黑暗女神睁眼,点了点头。   她看见乔语卿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对方对自己的信仰,刚才回溯了一下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确定了这一点。   “一个神奇的人类,被血族和魅魔养大,具有平衡的,优秀的全系魔法天赋。”黑暗女神空灵宏美的声音响起。   诸神顿时惊讶。   “父神的宠儿。”光明神含笑说。   “原来如此。”诸神顿时恍然,感觉自己明白了法则海波动的由来。   .   直觉告诉乔语卿,离开的日子将近时,他忽然问了谛祺一个问题:“我一直都很好奇,最开始,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谛祺想了想,认真的说。   “或许是那天日光太过温柔,或许是你向创世神祈求的样子太过美丽,或许是冥冥之中的主宰。”   “我的目光落在你的身上,带着我的心。”   “我爱你,亲爱的,这不需要理由。”   乔语卿怔怔的看着他,最后忽然一笑。   “让你给我写了这么多年的情诗,都没有刚才这几句话来的动听。”他笑的快活又得意,最后带着小小的狡黠调皮。   “明天的情书必须要比这个更动听才行。”   乔语卿扑进了他的怀中,语气亲昵地要求道。   “好。”   就在这一刻,无形的声音响在诸神的脑海。   “为我筹办婚礼。”   神殿之中安静了一下,众神难得的再一次凑到了一起,开始为自家父神准备婚礼。   乔语卿并不知道这一切,他感受着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崭新的天地,新奇极了。   “婚礼选在哪天?”他忽然听到谛祺轻声问。   乔语卿发现,谛祺很少主动提出问题。   这位高高在上的创世神似乎从没有欲求,偶尔有也都是问询的语气,比如——   “我们举办婚礼吧。”   但这一次谛祺似乎已经想好了要举办,只是在询问他日期。   这种难得的情况,顿时让乔语卿有些新奇。   “你觉得呢?”乔语卿反问。   “看你。”看到乔语卿没有反驳,他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总是平静的声音隐约有些雀跃。   “那就半个月后吧,我想想,就,五月十六吧。”乔语卿看了一下日子,今天是五月一日,留下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他通知亲近的家人朋友来参加婚礼。   诸神很快收到了日期,他们凑在一起又商量了一下。   这可是父神的婚礼,当然要足够盛大华美,一个个意见被提出,有的被否决,有的被采纳。   诸神宫殿许久未曾这样热闹过了。   伯爵先生——   哦不,圣级的实力在血族是亲王爵位,亲王先生和魅魔女士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顿时十分惊讶。   前者不情不愿,后者也不见得有多高兴。   “我的宝贝还没有经历过更多的人,就要了这个神父,这真是太让人遗憾了。”魅魔女士嘟囔,觉得宝贝有点吃亏了。   魅魔谁不历经千帆都会被同族嘲笑的好吗,但乔语卿竟然这些年就守住了一个神父。   乔语卿正想着该怎么筹备婚礼,就被谛祺阻拦,说是他已经命人在准备了。   他顿时有点不妙的预感。   创世神准备,可他一直陪着他,那做事的人是谁,似乎不言而喻。   他很怀疑某些非人的审美……   乔语卿欲言又止,想要阻止,可瞧着谛祺根本藏不住的开心,就收回了念头。   罢了,惊人就惊人吧。   “那婚礼在哪儿举行?”乔语卿问,这关系到他准备请帖。   “创世神殿。”谛祺微笑。   乔语卿怔住。   “神殿?”他惊愕,“那你来准备请帖吧。”乔语卿迅速做下决定。   大地之上,任何地方他都可以随意来去,但创世神殿在法则海。   那是寻常人类无法踏足的地方。   谛祺应下,伸手一挥,无数请帖就自动——   乔语卿把他的手按下,不赞同地说:“请帖要亲手写。”   “好。”他依言放下手,拿了笔墨开始一封一封的写。   乔语卿笑眯眯坐在一边看着,边说:“这可是我们的婚礼,请柬当然要亲手写才有诚意。”   “嗯,好。”他好脾气地应下。   所有请帖制作好,乔语卿招来魔法生物一一送走。   亲王先生和魅魔女士很快收到,两人做好了参加婚礼的准备,但在到达婚礼现场的那一天,依旧承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神明在他们眼前。   他们对那位神父先生低下头,唤他父神。   他们恍惚好久,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家儿子和创世神在一起了。   天啊,哪怕是话剧都不敢这么写。   这无疑是一场盛大宏丽的婚礼,法则海震动,法则活跃,让无数人轻易突破境界,天降光华,诸神显露神迹。   有无形而宏大的声音在对所有生灵述说创世神娶到心上人的喜悦。   这一幕被记载在史诗上,历经千百万年也没有人能忘记。   据说,创世神的爱人最终消散,让神明也跟着散去意识,回归法则海。   后来很多人好奇,也有很多人质疑,他们在想那位能被创世神钟情的人会是谁。   但,这是个秘密。   .   “该回去啦……”乔语卿吻了吻谛祺的唇角。   他在某一天忽然发现,这个灵魂碎片竟然拥有了那些不属于这个小世界的记忆,方才又一次深刻地意识到这个碎片的特殊之处。   或许这就是当时无法直接收回的原因,和脆弱毫不相关。   谛祺搂着他,用着这个身体干净的声音说道:“不想工作……” 第十章 正文完结 长情   乔语卿:?   敢情这才是这个灵魂碎片不回去的真实原因是吧?   等……   你一个主神你干什么活了??   明明脏活苦活累活都是他们这些前线的快穿任务者干的好不好!   乔语卿虽然一个字没说出来,但面上的表情时毫不掩饰的,身为这个世界的创世神的谛祺只看一眼,都猜得出他在想什么。   谛祺沉默了片刻:“那下次切割卿卿你的灵魂?”   话至如此,乔语卿才想起来最初的最初,他要到小世界做这些任务的原因——   有相当一部分的小世界忽然变得不稳定,具体原因不详。   曾多次尝试派遣任务者,但效果并不显著。   因此,为防止进一步恶化,主神决定切割自己的灵魂,亲自下到小世界里进行维稳,并同时探查原因。   结果灵魂碎片竟然全都失忆了,完成维稳后也不见主动回归,这才有了乔语卿的任务。   “你还想有下次?”乔语卿回想了一下自己去了多少个小世界,回收了多少灵魂碎片,以及后来主动召回的数量,没好气地说,“再来一次,你这主神恐怕都不用当了吧?”   小世界说脆弱也脆弱,只要原本的运行系统被破坏到一定程度,就无法再修复。   这次因为主神的大胆操作,算是全都稳住了。   但如果真的还有下一次?   那可实在玄乎了。   不想干活的某位主神一点话都不想说。   在乔语卿终于要忍不住,想将他强行薅回去的前一秒,谛祺忽然神色微变。   “有人闯入了我沉睡的空间。”   乔语卿诧异抬眸,然后立刻叫出系统,打开了回归的通道。   谛祺这下总算愿意动身了,而当他触碰到通道的一瞬,便化作最后一个耀眼的圣白光团,完成了最终的融合。   系统顺利拿到权限,将终点设在主神沉睡的空间。   于是乔语卿在一眨眼的功夫过后,就看到了缓慢苏醒的主神。   为了相对的美观,且不那么碍地方,主神通常以“人类”的模样示众——祂的本体过于庞大,而且据说并不那么的符合大众审美,实在担心吓到一些胆子稍小的任务者,让本来就不充裕的工作人员变得更加匮乏。   乔语卿走过去打量了几眼。   冰肌玉颜,雪发蓝眸,像白雪般清冷圣洁。   还好,睡了那么久也没有变丑——这个最重要,那就可以了。   事实上乔语卿来到快穿部时,主神就已经存在了不知多少年,所以过往的许多,他也并不那么的清楚。   只知道一件事,就是主神在不同的时期曾拥有多个称谓,而目前的名字是谛听。   可以洞察万物的谛听。   见谛听醒了,乔语卿疑惑问道:“你不是说有人闯了进来?我倒是一个影子都没见到。”   谛听垂眸,感应了不过一秒,就将目光投向了一处角落。   乔语卿沿着祂的目光望了过去。   如有波纹微动,原本空无一人的角落出现了一个身影,是一个黑发黑眸的年轻男孩。   乔语卿眨了眨眼,好像有点眼熟。   但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还是没想起这是谁。   于是他转头问谛听:“啊……这位是我认识的吗?”   他没想到,自己这么自然不做作的一问,竟然把对面那个男孩给弄得脸色大变:“你竟然不记得我是谁?!”   乔语卿觉得这声质问好奇怪,他无辜地眨巴着眼:“不是,我应该认识你吗?”   眼熟归眼熟,但自己周围的同事就这么几个,不眼熟都难。   所以眼熟不一定就代表认识吧?   没想到男孩还没回答,倒是谛听先笑了声。   乔语卿:?   他转过头瞪了谛听一眼:“你笑什么笑?”   “我是楚柒。”男孩冷声道。   听到这个名字,乔语卿恍然大悟,他还真认识这个人。   就是纯粹觉得没有记住的必要。   楚柒倚靠在墙壁的角落上,自嘲般地笑了起来:“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你能那么自大,就是凭借着主神的宠爱吗?”   他微微一顿后,忽话锋一转。   “我知道,技术分析部那边已经快完成问题根源的全部溯洄了,我也没想跑了。”   “所以我今天就是想来要个答案。”   乔语卿叹了口气,这楚柒就是谛听的烂桃花之一,因此他根本懒于记住这个人。   “你想要什么答案?”乔语卿问。   “我不觉得我哪里比你差,而且——我明明比你早来那么多年!”楚柒几乎压抑不住地喊了出来。   乔语卿客观地思考了一下,觉得楚柒的前半句话的确没什么问题,作为一个资历丰富的任务者,他的任务成功率和优秀率都很高。   至于其他方面,也都不差。   只不过……早?   “先来后到这种说法,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连“早来那么多年”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乔语卿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那种可恨又可怜的可怜。   看不破,白白囚困了自己。   “如果你非要谈这个,那我会说,快穿部的任务者一任接着一任,在我们之前早不知道有多少位老前辈了。按你的说法,你今天甚至不可能站在这里质问我。”   乔语卿摇头轻叹。   楚柒咬了咬唇:“那即使不说这个,你究竟凭什么?”   凭什么得到谛听唯一的爱。   乔语卿这时看了谛听一眼,觉得这个问题应该由祂作答。   但话又说回来,主神大人似乎没有义务回答任何一个问题。   谛听和乔语卿对视,蔚蓝如深空的瞳眸中藏着星子般的笑意。   半晌后,祂神情淡漠地看向楚柒:“我非人,本不必与你讲人的逻辑。”   “但卿卿在此,我倒不妨用人类的话说一遍。”   “始于一场风月,甚至一次擦肩。”   “长于相知。”   “忠于相守。”   祂似乎没有回答,又什么都说了。   就好像谛祺对乔语卿说的:   “或许是那天日光太过温柔,或许是你向创世神祈求的样子太过美丽,或许是冥冥之中的主宰。”   “我的目光落在你的身上,带着我的心。”   “我爱你,亲爱的,这不需要理由。”   楚柒退无可退,他双手向后撑着墙壁,却发现自己渐渐绝望到脱力。   或许每个人对这段话的解读都不同,但对于楚柒而言,越非明确的理由,他就越不可能取而代之。   楚柒扭开头,自嘲地笑道:“我做了那么多,到头来,都只是白费。”   如自暴自弃般,他开始将自己的所作所为,一股脑地全部都交代了出来:“我曾经在技术分析部待过一段时间,多少是学了些。”   “而这次的小世界动荡,就是我弄出来的。”   “大家都知道,小世界的轻微不稳定是常态。我就是抓住了这个不稳定的时段,用技术将它们放大。”   “我的技术有限,其实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即使主神大人不亲自下到小世界,这些小世界也迟早会恢复稳定。”   “还好还是成功骗到了你们。”   “我唯独没想到的,就是最终还是让乔语卿来完成所有的回收任务。我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哪怕只是一点接近的机会……”   “所以我又动了手,在乔语卿进入小世界的那毫秒之间,世界屏障最脆弱的那一刻,对小世界进行了干扰。”   “其他的事,你们应该都清楚了。”   “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得一败涂地……”   乔语卿没想到,那么多事,竟然都只是为了一己之私。   他一时间心情复杂,不想对楚柒的作为做出评价,更不想见到楚柒。   太糟心了。   恰好此时,监察部的执法者来了。   两位执法者一左一右桎梏住楚柒,向谛听和乔语卿都点头示意:“两位多扰了。”   陡然接受了太多的信息,乔语卿沉默了半晌,快消化完毕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些事好像不该由他操心啊?!   和他有关的就一件事——   乔语卿不客气地瞪着谛听:“又是你的烂桃花!”   “你知道我因为他,白受了多少折腾吗!”   好一个恃宠而骄。   谛听终是笑了起来,清冷的眉眼变得温柔。   祂没有动,但影子替祂把乔语卿拉进了怀中。   “想要什么?”祂温声问道。   乔语卿瘪了瘪嘴:“你这也太熟练了。”   那他再闹起来,岂不是很像无理取闹了。   好没成就感。   谛听笑而不语,只是那影子暧昧地抚过乔语卿的脚腕。   乔语卿只好认真地想了想:“你最近还有别的急事吗?”   其实绝大部分事情都不需要主神插手,祂只要本体坐镇在这里,就能维持小世界的稳定。   谛听自是摇了摇头。   “那你陪我玩……啊不,度蜜月!”乔语卿在谛听的怀里翻了个身,然后从系统那里扒出了各个小世界的实况介绍。   谛听没有出声,只纵容宠溺地看着他。   翻了数十近百个后,乔语卿突然动作一顿。   “这个。”   谛听闻言,扫视了一眼。   结果祂沉默了。   “……卿卿,你确定吗?”   乔语卿好似不解:“我要确定什么?”   星际末世背景,有堕神体系……   谛听知道乔语卿的意思,肯定是不想祂带记忆去的。   那这个背景体系——   “我不确定我会做出什么。”谛听坦白道,“可能会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过分。”   乔语卿踹开了缠着自己脚腕的影子,一副恶狠狠的模样:“你要是敢,我就哭给你看!”   谛听沉默,想了想自己失忆时的德行。   确定,要哭吗,那祂可能会更加变本加厉……   其实么,乔语卿不是不懂,但他就是故意的。   乔语卿握住谛听的手腕:“走,度蜜月去!”   他同时吻住谛听的唇,不让祂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谛听无奈笑起。   传输的大门被打开。   他们一起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