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豪门花瓶后我靠学习走红   作者:多情只有   文案:   朝念前世是老师间交口称赞的三好学生,成绩拔尖品行端正,一朝穿越,成了多人语音厅的擦边主播。   不仅如此,他还要被包装成豪门大佬的联姻对象,嫁给一个有名有势还有崽的男人。   既然是商业联姻,想必只是进门当个花瓶。果不其然新婚夜男人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离我和孩子远点。   正合他意。   朝念决定先靠直播搞钱再说。   直播间大哥砸票让朝念来点深夜档才能听的,朝念马上字正腔圆来了段舌尖上的华国。给厅管都听饿了,决定下次再找他算账。   下播后厅管暗示朝念记得“写作业”,朝念听懂了但没完全懂,跑去私信了一堆小学生:有不会的作业吗?我可以在直播间在线辅导   不巧,陆锦知的崽就来了,甩了主播一道数学题准备嘲笑,谁曾想主播不出一分钟就解出来了,讲得比他老师还好懂。   崽大为震撼:爸,你看——   **   著名的擦边直播厅近日新蹿红了一个才艺主播,才艺是辅导中小学生课业,兼每日对其他主播同事劝学。   据传榜1是知名豪门的黄金单身汉,英俊倜傥身家百亿,为主播一掷千金不眨眼,只为让他多喝热水早点睡。   对此榜1辟谣:不是单身,家庭美满,妻子就是主播   朝念:你说什么?!   ☆崽非亲生   内容标签: 都市 豪门世家 业界精英 直播 学霸 先婚后爱   搜索关键字:主角:朝念,陆锦知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榜一怎么是我老公   立意: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第一章 穿成代嫁   朝念从一张松软宽阔的大床上缓缓睁眼醒来,先花了两秒钟判断这天花板不来自他自己家。   但适宜的室内温度和安神的精油香气让他懒懒翻了个身,没舍得起来。   “舒服么?”   “嗯。”朝念下意识应了,发出软软的鼻音,小猫似的,美滋滋合上眼睛。   几秒钟后,又猛然睁开,被踩了尾巴一样炸着毛嗖地坐了起来。   床前站着个高挑俊朗的男人,白衬衫平整的扎进西裤里,一双星目藏在眼镜片后面,由于屋顶精致吊灯反射的光看不清眼神,只觉得一道视线如有实质。   而男人嘴角的笑容透出丝丝凉意:“清醒了?”   意识回笼,朝念彻底醒了。   他整理了一下记忆,很快搞清楚了眼下诡异的状况。他穿书了,穿进了昨晚熬夜看的一本都市商战文里,这本书讲述出身豪门的天之骄子陆锦知在虹城商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精彩(Bking)一生。   主角一生寡亲缘情缘,领养的儿子离心,亲爹权利熏心不做人,亲妈挑剔严苛没有爱,就连娶进门的联姻对象也是个被偷换身份的假少爷,因为真少爷和自己真爱私奔了,溺爱少爷的母亲就把老爷才认回来的私生子包装了一下送进陆家。   这个私生子以为从此能飞黄腾达,作天作地、嚣张跋扈不说,还虐待主角的幼崽,最后被主角退婚赶出陆家,又被发现其实根本不是本家血脉,不过是长得相似的一场误会,炮灰想敲诈本家不成反被送进局子,落得个凄凉收场。   看书的时候朝念在想,这个和他同名同姓的炮灰是真歹毒啊,能不能赶紧下线。而现在,他就穿成了这个炮灰。   好消息是,现在的时间节点是他嫁进陆家的第一天,还没到领盒饭的时候。   坏消息是,他进门第一天就已经作了不少死了,比如下午才欺负了幼崽,比如现在……   镜片的光泽一闪,朝念终于看清了这张典则俊雅的脸,也看清了他的眼神。他顺着那冰冷而嫌恶的目光低头看向了自己身上——   哦嚯。   一套肉色裹进黑丝的情趣内衣,乍一看跟裸着穿了薄纱似的,上面露着双肩,下面长度只到大腿根,腿上还系了朵恶俗的蕾丝蝴蝶结,就像腿上落了只大扑棱蛾子。   故意系得很紧,勒出一点腿肉。   原主是想在新婚夜□□陆锦知的,他不满足于联姻的表面夫夫,希望得到对方更多更实际的痴迷和偏爱,“朝念对这温雅如玉一般的男人一见钟情,连他那表面冰冷都视为造物主为玉镀上的耀眼光泽”,书里这样说。   和他的一见钟情相反,陆锦知对这个贫民窟里捡来的私生子第一印象就差到极点,他私下调查过“朝念”,此人贪婪、粗鲁、六体不勤、目不识丁,当了几天凌家少爷,只学会攀高结贵、阿世媚俗,除了那张脸,简直一无是处。   所以勾引的下场是被男人无情地丢下床警告:“滚开,离我远点!”   而现在,男人眼神里抑制不住厌恶,像是马上就要说出这句台词了。   朝念对眼下的情形迅速做出了反应,他滑出被窝,乖觉地举起双手,一脸无辜:“呃,不要误会,我打扮成这样纯属是……个人爱好。”   陆锦知嘴角似是抽动了一下,用指节抬了下镜框:“但这是我的床。”   朝念认真评价:“你的床真软。”   在陆锦知持续降温的眼神中,朝念“啊”了一声,起身让道:“您请您请,我这就走!”   识时务者为俊杰,勾引主角狗头三。他愿意当一个吃香喝辣不惹是非的豪门花瓶,和主角井水不犯河水。   朝念赤足跳下床,脚心被毛茸茸的地毯刮得有点痒,踮着脚,逃跑的鹿一样闷头横冲。   错身时,手腕忽然被人从后面拽住,陆锦知的力道说重不重,稳稳停住了他的去势。不过,在看到他背后居然是一大片的裸露后,那劲道不期然松了一下。   朝念惊疑不定地转回头,也许刚刚在床上动作有些大,腿上的蕾丝绳结忽然一崩。   两个人随着下面的动静一齐低头,共同看着掉在地毯上的大蛾子,不是,大蝴蝶,瞬间陷入沉默。   他们都辨识了出来,这丁字状的东西,它好像不是腿环。   朝念重重吞咽了一口,一瞬间灵魂像是出走了。   他先陆锦知一步反应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了个猴子捞月,抓起地上的蕾丝蝴蝶,再次开溜。   “等等,”陆锦知没有松手,引他看向床上,“你的东西,麻烦一起带走。”   朝念顺着他的目光疑惑地看了过去。   凌乱的被褥底下露出一只小玩具的半边身子,那独特的形状,饶是朝念没什么经验,也一眼看明白了。   原主胆挺肥啊。   他面色涨红,慌忙跑过去,伸手进被褥里看也不看地胡乱摸了出来,也不知是触碰到了什么开关,小玩具霎时嗡嗡震动起来,那噪音连站在三米开外的陆锦知都听得一清二楚。   跃动的手感吓得朝念浑身一震,险些将之丢出去,像只接了□□的汤姆猫,手忙脚乱寻找电源。   可这高级玩具外表实在太精致了,肉眼愣是没看出来哪里是开关,朝念急得满头大汗,捣鼓了半天,只让它变换了震动频率。   陆锦知的忍耐度像是到达了极限,三步并作两步,恨不能将朝念连人带物一起丢出门去,礼教和涵养使得他压制住肝火,终究没这么做,他伸手在某处按了一下。   世界再次安静了。   朝念松了一口气,恍然大悟:“哈哈,你还怪聪明嘞。”   那汗珠下的憨笑在对上陆锦知阴沉的脸时,瞬间收住。   果不其然,陆锦知紧接着就说出了那句熟悉的——   “以后我的房间,没有我的允许请你不要进来。你有什么爱好我不管,今后,离我和孩子远一点!”   没有“滚”字,还挺体面的。   不过好像和原台词有点出入啊,为什么还特意带上了“孩子”,难道说幼崽已经告过状了?   不不不,如果告状了,那陆锦知对他应该不止是警告这么简单了,他毫不怀疑对方会直接把他扔出陆家大门。   “一定一定。”朝念挤出一个配合十足的笑容,答应之快,让陆锦知都有些意外,“今天真是不好意思啊,从今往后,咱们相敬如宾,互不干扰,你看如何?”   这又是什么花招?   陆锦知眯了眯眼:“求之不得。”   朝念马上风卷残云,把房间里不该带来的东西一股脑收进怀里,风一样的消失在陆锦知的视线里。   逃得倒像清白会受损的人是他。   稀奇。   陆锦知目送走那道去如闪电的背影,一天的劳碌在此刻涌上来,他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原地静了会儿,才蹙着眉打电话给管家:“带两个保洁上来。”   -   朝念溜回自己的房间,迅速换掉了这品味不凡的睡衣。   他在属于“朝念”的香软席梦思上“大”字型躺下,闭目享受了会儿,这次总算没有人打扰了。   有钱人家的床可真舒服,他上辈子哪有这种福气。嫁进豪门当花瓶有什么不好的,啪一下,空气里全是自由的味道啊。   当务之急就是苟全性命于陆家,不求闻达于豪门。   不过要苟,还得把原主埋过的雷一颗颗拆干净才行。   刚刚已经和陆锦知表过态了,接下来,有必要再去和幼崽道个歉。   原书里幼崽实在也挺惨的,初期被炮灰虐待始终都不肯去告状,并非陆锦知不爱这个儿子,只是主角自己的原生家庭问题都一大堆,又如何去治愈别人,小孩从进家门就打从心里不觉得他爸爸会爱他、替他出头,那毕竟不是他亲爹。   甚至崽还觉得,他爸娶来这么一个小爸,就是为了教训他。   父子俩有话全闷在肚子里不沟通,不离心才怪。   这也给了原来那个“朝念”作恶的可乘之机。   好在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下午那会儿,原主尚未像书后期那样过分,他把幼崽的作业本习题册一股脑从窗户上扔了下去,骂了些难听的,还推搡了一把。   崽崽一屁墩坐倒在地上,愣了半天,忍着眼泪跑掉了。   朝念此时探头从二楼的窗户往下望了望。   那些被扔下去的作业本现在还在公馆花园的喷泉里飘着,佣人们尚未发现。   他赶紧下楼去把本子打捞了回来,有几本光皮的还好一点,纸皮的本子是全部湿透了,字迹被水晕开,纸张粘黏在一起。   朝念小心沥去水花,一本一本晾在卧室的独立阳台衣架上。   做完这些,他才去人类幼崽的卧室前,深呼吸一口气,敲响了房门。 第二章 接档   陆锦知的儿子名叫陆遇可,原本是陆锦知他堂哥的亲生子,堂哥因病过世后,堂嫂卷了家里的钱丢家弃子跑出国了,陆锦知就把孩子过继到了自己身边。   领回家的时候才四五岁,如今已有九岁,按说还不到青春叛逆期,但见了谁都像吃了炮仗,陆家的佣人各个都怕他,背地里喊他小霸王。   房门打开了,小霸王抬头一看是朝念,马上双眼冒火,用力“呸”了一声就要关门。   朝念连忙挡着门板,同小朋友赔笑:“我是来和你道歉的。”   陆遇可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有病!”继续推门。   “下午那会儿是我不对,我不该扔你本子,还骂你推你,我帮你把作业本捡回来啦,等晾干了就还给你。”朝念快速说,“你让我看看我推你那下摔伤没有?”   “呸呸呸,滚开!滚出陆家!”陆遇可伸脚去猛踩朝念的脚,他才不稀罕这假惺惺的道歉。再说了,下午是他机智聪明,故意撞了这个坏脾气的人,激怒他把自己“无比珍视”的作业本给毁了。   这样明天就有借口应付老师了。   谁在乎那些破本子?   朝念被他踩的吃痛皱紧了眉头,却一动不动,由着人类幼崽发了会儿脾气。   个头不大,力气不小。   陆遇可发泄了一通后,见他不躲,满腹狐疑地收回脚,躲在门后盯着他看。   终于可以心平气和说话了,朝念松了口气,真诚地说:“本子沾了水,就算晾干也花了皱了,真的不好意思,我明天买新的习题册赔给你好不好?”   “你说什么?”   “我买新的习题册送给你,一整套,各科的。”   朝念自认笑得很温和良善,他把自己认识里面情意最重的礼物郑重许诺给陆遇可。   “一套不够再来十套。各个地区、各个出版社,九年义务教育期间你所有的习题册,我都可以承包。”   陆遇可脸上的表情从呆滞,到惊恐,再到……原地“哇”地一声哭出来,人类幼崽踉跄冲出门,沿着走廊迅速跑到了陆锦知的书房门口,小手狂拍实木门:“爸,他虐待我!!”   朝念:哈?!   啥玩意儿?   不是,原主那样对你,你不告状,我说要给你买习题册你就破防了?!!   是个狠人,主角的孩子真是不同凡响。   很快,陆锦知从里面打开了房门,他听到儿子喊出的内容脸色一变,先是迅速给陆遇可全身上下做了遍仔细检查,并未发现什么不对,他抱起孩子,眼神锐利的扫向朝念:“他对你干什么了?告诉我。”   朝念被那眼刀划了个激灵。   幼崽本来只想胡闹一番,却没想都陆锦知问得这么严肃,顿时有点心虚,可心里又的确伤心万分,打了个哭嗝:“他要给我买习题册!全科!全套!全年承包!”   边说边哽咽。   “他怎么这么狠啊!”   陆锦知神情一滞,出现了一阵难言的缄默。   一时间走廊里只有陆遇可悲怆的哭声。   朝念抿了下嘴,认为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我下午不小心把他的作业本弄湿了,”他指了下自己敞开的房间,陆锦知顺着看过去,衣架上果然晾着几个本子。   “所以想说要赔给他。”   如果陆锦知进一步追问他为何弄湿……朝念脑子飞快运转,构想着合适的说辞。   陆锦知缓缓看向陆遇可:“你作业做了吗?”   哭声突然变低了,陆遇可小心地抬了下眼皮:“做了。”   “哦,我去检查一下。”陆锦知说着走向衣架。   陆遇可一把拽住衣领,挣扎着从他怀中跳下来:“不了不了!”幼崽转身就跑,结果被陆锦知抬手按住,“上周随堂测的成绩也下来了吧?”   陆遇可开始后悔了,他就不该没事找事和陆锦知说话,男人只会问他成绩!他慌不择路地奔向了朝念:“我刚刚和你开玩笑的爸,我和他玩游戏呢。”他求助的看向朝念,“走吧,我们接着玩。”   “呃……”朝念不知道该不该应答,目光滑向陆锦知,“挺晚了,要不,你们都先睡觉?”   朝念记得那作业本里确实夹着张0分数学卷子。   血淋淋的叉布满了整张卷面,最令朝念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上面分明每一道题都答了。   他认为陆遇可的确是奇人,九十分以下的成绩在他的学业生涯中是从不存在的,尤其数学这么有逻辑的学科。   陆锦知大概是不想在朝念面前谈论自家小孩,又或者看穿了儿子的把戏,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回屋早点睡觉吧。”   陆遇可如蒙大赦,马上老鼠一样蹿走,消失在走廊。   门口就只剩下陆锦知和朝念两人。   陆锦知上下打量了朝念一遍,眼神中带着微妙的审度:“习题册我会叫人去买,不用你操心了。记得我说过的话。”   “哦,记得记得。”朝念从善如流,也顺势告辞回屋。   不知道陆遇可这样是原谅了还是没原谅他?   总之,这颗小雷姑且先算拔除了吧,那么接下来,还有第三个“朝念”留下的隐患——   “叮。”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打开微信,最新消息显示来自一个叫“顶级O馆内部交流”的群。   【管理:@所有人 11-1接档的主播,集合】   朝念看着手机里不停作响的新消息,脸上流露出一丝不知所措。   最棘手的一颗雷。   这个群是原主手机里唯一一个高频接收消息却没有屏蔽通知的群,因为这是原主的工作群。   没错,书里的朝念私底下还是一个娱乐主播。   专搞擦边的那种。   “顶级O馆”就是公会起的直播间名,定位是深耕男同受众、全员午夜凶0的多人语音直播厅。   原主对此可谓信手拈来,朝念真是敬谢不敏,他半点不会直播,更何况书里没详细描述这些,他马上私聊公会运营:   【是这样的,我不想播了可以解约吗?】   运营发了个柴犬龇牙的表情包:【又发什么神经?需要心理疏导了?】   朝念:【是真的不想播了,怎么走解约流程?】   这次运营发了个“吃老子一刀”的小孩捅轮胎表情包,等了半天,又传过来一张合同截图,用红色画笔贴心的帮他把违约金那一栏圈了出来。   【交钱还是上播,赶紧的,要接档了】   朝念猜到要赔钱,却还是在看到那难以想象的巨额数字时瞪大了眼睛,捂住心口深深闭住眼睛,倒抽一口凉气。   如果开口向陆锦知要钱……   绝无可能,对方反感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好心到给他打这么一笔巨款,再说若问及原因,他总不能直接交代了直播的事,那原主从前的网络黑料很快就会被扒出来,除非他嫌死得不够快。   那如果开口和凌家要钱……   原主的本家也是虹城排得上号的豪门贵户,必然出得起这个钱,他现在又才帮他们履行了联姻重任。   但拥有上帝之眼的朝念知道,如果他拜托凌家帮自己花钱解约,固然解得了一时之困,可等后面他不是凌老爷亲儿子的事暴露,那笔钱还是会被讨回去的,到时候他只会更惨。   还不如不要递人把柄。   朝念沉思了一分钟,默默退出私聊,回到工作群。   【管理:@所有人 11-1接档的主播,集合】   【酥酥:1】   【卷生菜:1】   【量子猫:1】   ……   在六七个人一排排整齐的1底下,朝念缓缓地打出一个:【1】   不就是直播嘛。多人厅,人人都要表现,谁在意他划不划水呢。   【管理:@所有人齐了,进。】 第三章 擦边天花板   黑下去的手机屏幕照映出朝念发呆的面庞,这张脸五官清秀明媚,鼻梁高挺,嘴唇轻轻一抿,两颊浮现出可爱的小梨涡,即使放空都仍有美人的神韵。   顶着这样一张脸的原主完全有资本成为视频主播,奈何他化妆审美太过骇人,网上应聘时经纪人在视频中扫了一眼就不忍再直视,把他分配去了语音厅。   书里说原主嗓音条件也是极好的,明亮清丽,十分抓耳,可惜也是囿于审美,天天夹着说话,腻得人掉鸡皮疙瘩。   好在有讨好大哥的本事,所以勉强能糊口,但业绩一直是厅里垫底的。   垫底好啊,朝念心想,垫底代表没人理他,这样他就可以安心浑水摸鱼了。   朝念从原主的卧室立柜里找到了看起来像直播设备的东西。   这个无良公会的公司是个小作坊,不在虹城,对主播都进行的是线上招聘和管理,设备当然也是自备。   朝念在网上临时抱佛脚的搜了一下连接方式,迅速组装了一下。   其中声卡的插孔太多他捣腾不来,干脆放弃,只用手机插上一个叫直播1号的设备,连接上电脑和话筒,然后才登上了这个世界的短视频娱乐直播软件——抖乐。   进了直播厅,上一档期的主播们正在进行谢榜的流程,一个个声音全都甜美撩人,和以前的“朝念”是同款夹子。   他们嘴皮子流利,口角生风,和粉丝互动也舌灿莲花的,朝念有些望而却步。   谢完榜,接档的主播依次上麦,只有朝念半天不知道点哪儿,还是厅管不耐烦给他发来了申请,把朝念抱上了8号麦。   朝念一眼看过去,一共九个麦序,顶头最显眼的是公会的账号,只作厅名展示,不算人头,下面8个麦序,所有主播包括他自己的账号名字都有着统一的“OM”前缀。   他的账号名有一种文艺复兴的气息,叫做OM-↘菍er灬。   1号主持位的酥酥此时在呼吁在线粉丝帮忙点赞提高热度,前一档有个人气主播刚走掉,在线人数直接砍掉一大半,只剩下182个,这倒让朝念紧张的心情又减少了一些。   底下零零散散有几个评论,乍一看这厅还算正常。   很快,酥酥开始CUE新上档的主播们准备好BGM,走全麦自我介绍。朝念一听,手忙脚乱翻起了电脑上的音乐软件。   自我介绍还要BGM?不带不行吗?   幸好他在8号麦,还能听听别人是怎么介绍的,现学现卖一下。   只听第一个主播马上开始了,他的麦圈一闪一闪,一段极富节奏感的伴奏传了出来,让人想跟着节拍摇晃,主播跟随鼓点掐着嗓子念起了唱词,“嗯嗯啊啊”的,好像是在撒娇。   朝念找伴奏的手当即一抖。   只用了短短一分钟,麦传到了下一个主播,第二个人用的是可爱的旋律,依然是夹子音,甜腻腻的声音同样来了段不知道该称为说唱还是喊麦的东西:“宝贝睡了吗,宝贝想我吗,宝贝可以的话今晚下档打电话……大家好我是当前2麦蜜橙,会撒娇会哄睡会当你的小宝贝……”   什么什么,还要介绍自己会些什么吗,朝念飞快地想,会做题会考试会当你的小家教行吗?   第三个主播开始自我介绍了,他哼唧的比前两个有过之而无不及,词听的朝念也是胆战心惊:“不作不吵不轻佻,能稳能浪还能叫,哥哥,哥哥~”   他拖着九曲十八弯的长音在麦上卖力叫起了哥哥,每一声都是不一样的风情。   朝念掐了下人中,感觉自己快昏厥了。他做贼心虚地往房间门口看了眼,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陆宅的人路过听到吧?   之后一定得找机会和陆锦知讨道“圣旨”,固定时间不能让人来他屋前晃。   终于到了第五个主播时,画风回归了正常,这个叫卷生菜的主播只是嗲声嗲气的说:“哥哥,我想吃这个虾,可是好大好硬壳哦,人家不想剥啦……”   不过下面评论都在发狗头是为什么?   朝念在原主的音乐软件里翻翻找找,突然找到了一个叫《自我介绍》的文件夹,里面有十几个标注了不同情绪的伴奏,什么悲伤、快乐、搞笑等等。   选个快乐点的就行了吧?   可是内容要说什么呢,前面那些他根本模仿不来啊!如果只做介绍又显得格格不入。   眼看要轮到自己了,朝念焦头烂额,但很快他又在本地一个名叫《台本》的文件夹里找到了自我介绍词,朝念欣喜的浏览过去,看到其中一个文档命名为《三字经》,好奇之下点开……   “死远些,别碰我,放开手,我喊了,你讨厌,不可以,不要嘛,你轻点……”   朝念心如死灰的关闭了文档。   自我介绍已经进行到了7麦,这个主播上来就说:“都这么熟了还用介绍吗?今天给大家浅唱几句大花轿吧。”   朝念一听眼前一亮,咦,还能这样?抄了抄了,他也唱几句歌就行了吧。   接着他听到主播唱起了大花轿,背景音乐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但歌词确实是那首老歌:“太阳出来我爬山坡,爬到了山顶我想唱歌,歌声飘给我哥哥听啊……”   朝念越听越不对劲,这主播唱:“嘴里头笑的是嗯哼~嗯哼~嗯~”   千娇百媚、带着神秘气声的“嗯哼”。   朝念:“……”   你管这叫大花轿。   终于,麦序来到了8号,朝念打开话筒,随便打开了一个名叫《百事可乐》的背景音乐,咦,旋律好像不是他想的那种轻松快乐的。   算了,不重要。   朝念:“大家好我是8号麦的,呃,菍。我今天给大家展示一下……”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伴奏里鼓点骤然一停,一个节拍后,有一道娇气男声音激情饱满的叫了一声:“啊~!”   那一瞬间宇宙大爆炸在朝念的脑中发生,他的人生走马灯开始上演,万籁俱寂。   连滚动的评论区都停滞了几秒,随后,粉丝团们:   【6】   【喷鼻血了】   【菍宝今天好会卡点,斯哈斯哈】   【这是今天的才艺预告?[口水]】   横幅提示有人给他送了礼物,他明明还什么都没做。   “不愧是擦边天花板,就连素材都比别人劲爆。”主持酥酥娇笑着接过麦,“好了!走完了全麦自我介绍,不知道有没有老板心动了呢?心动的话可以下手点才艺了啊,看上哪个宝贝,就往他头像下面的礼物盒子里投喂吧。”   往常这个时候,几个热门主播就要开始营业了,但也许是刚刚那个“啊”太遐想无限,有个大哥往朝念的礼物盒子里投了好几个价值299抖币的比心兔兔,说:【8麦再叫几声好听的】   连麦上主播同事们都“哇哦”了起来。   “菍宝今天居然第一个开张。”   “这么早就来深夜档啊,咱们直播间观众受得住吗?”   底下当然纷纷回复受得住。   大哥也说:【就爱听这个】   朝念想了想:“深夜档是吧。”   吃一堑长一智,他放弃原主自己的音乐库了,转而从网上里搜出了一首纪录片配乐。主持问他:“准备好了吗?麦给你。”   朝念反问了老板一句:“哥你准备好了吗?”   为什么有种被黑车司机提醒系好安全带的感觉?   大哥:【嗯,来吧】   酥酥:“麦甩念念。”   朝念清了清嗓子,一时间,直播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头像上。   一个风情万种的美少年剪影,弯着腰在勾小腿上脱下的半截白丝袜,身材的美妙之处尽显,唯一的缺点是没露脸。   就在大家期待着能够听到与之匹配的“才艺”时——   轻柔舒缓的配乐一下从麦圈流淌出来,传统乐器轻快的打着节拍,仿佛能嗅见清晨山林间的露水,恢弘的提琴一起,朝念清丽动人的嗓音也发出声音:   “瓦罐汤,以瓦罐为锅、硬质木炭火传统受热,炖出的汤汁……”   【?】   【???】   食物们就像自带了发光特效,在朝念的诵读下熠熠生辉。   “锅盔是民间传统风味面食小吃,又圆又厚外形酷似锅盖,因而得名,它是用面粉……”   “担担面被称为十大面条之一,由辣椒油、芝麻酱、葱花……”   一个又一个民间传统美食从朝念口中一一念出,他一改原主以前那掐着嗓子的发声方式,送出十足的气息,声挂前腭,扬着嘴角,用饱满的口腔状态和情感朗诵着。   直播间的观众一时间仿佛真的打开了电视频道,收看着专业主持人的解说,一幅幅诱人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听着听着,麦上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吞咽了一下,随即赶紧闭麦。   底下的粉丝也流了满屏幕的口水:【……多大仇啊】   【抬头看了看厅名,没走错啊】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菍今天声音有点好听啊,怎么回事,跟换人了似的】   【点外卖了】   厅管听到朝念第一句话出来的时候就想打断骂人了:你管这叫深夜档?   但仔细一想,好想也没毛病。他隐忍不发,过了会儿,看到直播间里的评论没有反感,反而讨论起美食来,最后,也跟着悄悄打开了外卖软件。   大哥一直没有说话,他也没想到自己花钱点了个这,事实上,他肚子也在叫了。   横幅开始不停弹了起来,是直播间观众给朝念刷礼物打赏了,什么大啤酒、黄桃罐头、番茄……一切和吃的有关的礼物占满了屏幕。   所有人都恍惚了一瞬:这个时间点,我在这个全麦美少年的娱乐交友直播间里,到底在听些什么东西?   一个段落结束,音乐的尾声如同美食家在回味名菜的最后一口,余韵悠长,朝念终于停下来了。   短短5分钟如同过了一个世纪。   酥酥回味半天才接过麦,带着哭腔说:“谢谢菍宝贝的精彩表演。哥哥,你满意吗?”   大哥:【6,说是播音主持专业的我都信】   他反手送了朝念一个520币的“真的爱你”:【出门吃夜宵去了,拜拜】   ……   大哥退出几秒又划了回来,补充了一句:【下次食欲不振还来找你】 第四章 “写作业”   顺利下播后,朝念的后台炸开了锅。   同事纷纷在群里晒美食,晒夜宵,惹得老板都跳出来打了个问号。   还有同事追问朝念:   【念念你换声卡了是不是?今天的声音好好听啊我的天,找谁调的,快推给我】   【是啊是啊我早就想说了!念念今天一开口就震惊到我了】   【而且你今天全程好正经好乖,想rua】   朝念不太能够理解同事们的震惊,猜是因为自己没像原主那样夹着讲话,在熟悉的人听来可能真的和换人没两样。   其实这只是原因之一,原主的那个声卡是个娱乐声卡,内置了很多效果器和人声激励,他今天用真声反而比那百万修音好听的多。   朝念如实发了条语音:“没有啊,我声音其实原本是这样的。”   【卧槽?!】   【有这条件,你早干嘛去了?!】   【呜呜呜嗓子哪儿买的我也要】   主播们吱哇乱叫,群魔乱舞,骚气的表情包也一个接一个,朝念甚至被表情包上的文字弄到脸红,默默退出聊天,把消息设置了个免打扰。   接着他进到抖乐的钱包里看了一下,上一场直播的礼物分成已经即时到账了,平台分走一些,公会分走一些,到他手里不剩多少,但今天能靠着这样格格不入的“才艺”赚到钱已经是意外之喜。   直播也不失为一条赚钱之路,就算他不打算作死,也改变不了陆家和凌家是相互利用的事实,他没指望能在豪门混吃混喝一辈子,说不准哪天陆锦知和他的崽心情不好,他就要净身出户了,总得为自己的后路早做打算。   朝念正思考着,免打扰的群就弹出一条专门艾特他的消息。   是厅管:【@念记得写作业,今天又是就你没家长,打算一辈子靠那几个散票吃饭?】   “家长”,是对专宠某个主播的大哥的称呼。   但朝念显然有些云里雾里,写作业?家长?敢情直播还要做题吗,什么难度的题啊,逾期不会扣工资吧?他得试探清楚。   朝念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时候交?】   【什么交?】厅管好似没听懂,答非所问,【其他人也是啊,最近抖乐给咱们这种厅限流,不能指望散户,都勤劳一点,去别的厅多写点新的,听到了吗?】   同事们逐一附和。   其实厅管口中的“写作业”是行业黑话,指的是去别的直播间私聊人家的榜前大哥,和这些有消费能力的用户打招呼也好、更进一步的暗示也罢,想办法挖人家大哥也来看自己的直播,给自己刷钱。   顶级O馆每个主播都被要求这么做,早就习以为常。他们虽然是语音厅主播,不代表真的就只露声音,在自己账号的作品里发几条性感照,私联上票特别高的大哥看看更多,也是常有的事,甚至微信号都会明码标价。   这些朝念都不清楚,但他想,自己上辈子学习成绩一直稳居年级第一,高考还是他们市的理科状元,各科作业都能写,各种家长都爱夸他,既然下决心要做好直播,他很乐意写作业。   可作业内容在哪里呢?难道要自己找吗?   秉持着求知的心情,朝念蹲在手机前又安静观察了会儿同事们的聊天。   同事们提到了要去私聊合适的人,还说有的作业很难,进来了也留不住。   窥屏了一会儿,朝念逐渐弄明白了一件事:他们要去私聊抖乐的用户,请别人来自己直播间,写了作业就算业绩!   果不出他所料,确实是要自己找的,朝念聪明的小脑瓜马上融会贯通了。   不就是指导别人写作业嘛,私聊需要写作业的人进直播间,然后帮他们完成作业,完全懂了。   朝念是个行动派,明白以后马上就开始具体的操作。   厅管说什么样的作业都可以,没有限制。朝念觉得还是先从小学生开始稳妥些,他进入到各大教育直播间里,根据留言、账号、作品等信息筛选出了一波合适用户,给他们所有人留下了一则私信:   【你好,我是主播OM-↘菍er灬,每天晚上8-10点在直播间在线辅导作业,文理皆可,读小学的朋友们,作业中有不懂的难题可以来找我哦[比心]】   才私了二十条,陌生人私信额度就上限了。   不过这二十个人里总有想问题的吧?   朝念开始搓手手期待着第二天大展身手了。   只不过,他忽视了一件事情,他的这个账号的原主人毕竟是个擦边主播,从头像到简介再到作品都散发着两个字:风情。   朝念抖乐玩的少,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个人主页里的东西。   而且,小学生可能不懂主播们的“写作业”行为,学生家长未必不懂。   于是,第二天。   朝念的号被封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微光洒向虹城,不少人还在床上舒舒服服睡觉,顶级O馆内部交流群就跳出了厅管声嘶力竭的怒吼:   “念,你给我滚出来!!!!为什么账号被举报对未成年有软色情暗示?!!你干什么了!!”   朝念睡眼朦胧的睁开双眸,空茫的看着群聊。   他摁住语音条迷糊地解释了句:“没有啊,我就按你说的写作业啊。”   难道是一次性发送了太多人被判定骚扰?不对,刚刚厅管说什么来着,他被举报软色情?肯定是被误举报了啊。   朝念想不明白,厅管也想不明白。   厅管:“你怎么写的?!……等一下你现在声音好性感啊卧槽,晚上也用这样的调调营业行吗。”   朝念:“……”   朝念:“我就说有没有不懂的题,来我直播间我可以教。”   厅管托腮思忖了片晌:“嘶,你这个写法还挺新颖的啊。都写了什么人?”   朝念:“小学生。”   厅管:【???】   其余看热闹的同事:【???】   【对小学生下手,你可真刑啊?!!】   朝念看着因为他三个字炸开了锅的工作群,陷入迷思之中:   这个世界的小学题,很难吗?   -   “小学题很难吗?”   陆公馆一楼,陆锦知和一个穿着圆领毛衣的青年面对面坐在客厅,茶几上,上好的铁观音溢出茶叶的清香,可惜主客都无心品茗。   陆遇可的第十三个家教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陆先生,实在抱歉,是我实力欠佳,胜任不了这份工作,有负所托,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客厅的木制屏风后竖着一双耳朵,陆遇可扒在侧面努力偷听。   突然,搁在旁边矮柜上的手机轻轻震了一下。   陆遇可猛地蹲下身子,屏住了呼吸。   安静了一会儿,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不由自主投射到了暂无人问津的手机上。极简的黑色软壳,最新款XER 14 pro Max,陆氏集团旗下乐知科技的产品,陆锦知的私人手机。   这只手机屏幕还亮着,如同潘多拉的魔盒吸引着人类幼崽,小恶魔竖起了角和尾巴,蹑手蹑脚走了过去。   输入自己的生日解锁,点进了小学班级家长群。   刚刚的震动来自群里一条班主任群发提醒:   【近期收到举报,抖乐上有不良主播在向我校学生进行不健康的诱导,该主播账号如图,请家长多加留意防备。】   “哼……”陆遇可点开图片看了会儿,眼睛滴溜溜一转,浮现出狡黠的笑容。 第五章 在线辅导   陆锦知放下茶杯,视线着动作静静垂了下来。   “不是令郎的问题,都是我的问题。”家教青年紧张地说。   半晌,陆锦知看向青年,宽和的笑了笑:“是我强人所难了,多谢您这几日的用心,陆谦,”   他喊来管家:“把工资结给宋老师,送他回家吧。”   管家微微弯腰点头。   “不用送,不用送,我自己回就好。”宋老师迫不及待站起身,“谢谢陆先生的体谅,那我就告辞了。”   陆公馆这许多人挤破头也想高攀的地界,却让青年老师避如洪水猛兽,毫无留恋地逃走了。   客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窗外,陆锦知的神色才冷了下来,摘下眼镜,并指按在额心用力揉了揉。过了会儿,他取回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对,继续找,再加一条,能和叛逆期小孩融洽相处的。”   电话那头干练的女助理声音冷静的如同AI:“恕我直言,陆总,令郎才九岁,远不到叛逆期。”   陆锦知扯了下嘴角,不怪她冒犯:“那你有什么好建议?”   “研究报告显示家庭完整的关爱很重要,您不妨和另一半探讨一下。”助理一边检索着互联网上的资料一边实时汇报,“哦,还没恭祝您的喜事,新婚快乐,老板。”   陆锦知轻嗤一声:“你接着忙吧。”   完整的关爱……陆锦知脑海中浮现出新婚夜,他那小妻子穿着性感躺在自己床上的模样,与之不匹配的是他眼里一片清澈单纯,仿佛那么打扮,就图个凉快。   他很快收回了意念,自嘲地摇头。   和那个凌家私生子合作?他又怎么会真心待陆遇可呢,自己竟然真考虑起这种事,都是被助理带偏了。   眼角忽然闪过一抹矮小灵活的影子,从客厅的木屏风后倏地蹿走,陆锦知想也不想就喊住了。   “昨天的卷子可以拿过来我看看了吗?”   流窜的身影陡然一僵,迫于无奈显出了身形,陆遇可绕过屏风垂头丧气走了过来,一米五左右的小身体蔫得像霜打茄子。   佣人默不作声上前收了客人的茶具,要给男主人重新看茶,被陆锦知挥手遣散了,退去时走得很快,像要远离第一战场。   “你期初考试的时候承诺过我,这次期中成绩会提高,尤其是数学,”陆锦知摊开手,“拿来我看看。”   陆遇可的脸色苦作一团,绞着手指不说话。   然而陆锦知耐心极了,板正的坐着等,既不催促,也不移开目光。   心知逃不过,陆遇可把心一横,硬着头皮张了口:“没及格。”声音干脆洪亮,足够对面的养父听得一清二楚。   陆锦知缓缓收回了手,好半天,都没有发表一句感言。   陆家是传统家庭,家规森严,对孩子教育方面的要求也到了苛刻的地步。放在十几年前陆锦知没考好,陆锡元是要请出家法伺候的。只是那样的体罚未免太不人道,陆锦知从没拿它这样对自己儿子。   幼崽庆幸爷爷奶奶这两日在国外旅游,否则,家里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但陆锦知的言语训斥也少不了,陆遇可做好了“受刑”的准备。   这时,一旁的手机连续震动了起来,父子俩视线都投了过去,陆锦知短暂犹豫了一秒,拿起来接了。   电话里的人语气很紧急,陆锦知听了一两句就眉头深锁:“我现在过来。”   陆遇可悄悄松了口气。   但马上他又耸起了双肩,陆锦知站起身俯视着他,冷冷道:“晚上我回家检查你的各科作业,写不完就不要吃饭了。”   他走了,陆遇可才彻底站直伸了个懒腰。   嘴上警告写不完不准吃饭,实际上雷声大雨点小,不会真饿着他,陆遇可一点都不怕。他还知道陆锦知最近两天很忙,每晚都回家得很晚,根本顾不上检查他的作业。   果然到了晚饭时间,男主人也没有归家。   饭桌上只有他和他爸新过门的小爸。   “喂。”陆遇可人小小一只,偏要用鼻孔看他。“凌念”这次却不像他想的恶语相向,反而微微一笑,叫幼崽把话噎在了嗓子眼。   朝念用餐时眼观鼻鼻观心,一点没有要挑衅另一个用餐者的意思,也没有搭话的意图。陆遇可兀自干瞪了一会儿,瞪得眼睛发酸,才收回了视线,端起盘子坐去离他最远的位置,愉快地刷起了手机。   想到白天偷看到的那条消息,他悄悄进了应用商城,对着抖乐狠狠按了下载。   只有管家兢兢业业扮演着服务者的角色,一会儿问朝念口味合不合适,一会儿过来提醒陆遇可不要看手机,陆锦知会责怪。   一顿饭吃得风平浪静,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   陆遇可吃完了才回自己房间里写作业,随便应付了几个字便开始精神涣散,还是忍不住摸出手机,进了游戏。   心想就开一把,赢了就下,结果今天匹配到的队友一个比一个演,他连输了十把,掉下了段位。   摩拳擦掌要开第十一把的时候,陆锦知披星戴月而归,不期然打开了他的房门。   陆遇可还专注在峡谷中没有察觉。   “咳咳……”管家在背后努力出声提醒。   陆遇可一个激灵甩飞了手机,慌慌张张站了起来,还不忘合上字迹缭乱的作业本,用文具盒压起来。   陆锦知周身气压低到管家都不禁后退一步,男主人往前几步,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手机,慢慢翻看起来:“是不是我对你太宽容了,应该没收手机才对。”   “不要!”陆遇可立马剧烈摇头。   手机上居然还下载短视频app,陆锦知眉头蹙得更紧了,随手按了卸载:“别在这种垃圾软件上浪费时间。”   “没有没有,我是为了学习!我就想看看教育直播间。”   陆遇可随口就报了几个教育主播的名字,都是从同学那儿听来的:“不信你搜嘛,你搜多易,贺紫惠她爸妈都让她看的,说是讲得可好了!”   “谎话连篇!”陆锦知看他表情就知道有鬼。   他走到书桌边拉过椅子坐下来,有些粗暴的拨开文具盒,拿起作业本来。   陆遇可表情十分难看,拉着衣角,把头埋得更低了。   果不其然,半分钟后,陆锦知的训斥声马上就从头顶上方砸来,疾言厉色,听得他只想堵住耳朵躲起来。   陆锦知和学校的老师一样,都只会吼他而已。   陆锦知训了几句重话,看到崽死气沉沉罚站,一点反应都没有,突然感觉一阵深深的乏力。   人人都看到他在生意场上意气风发,说天底下没有他办不到的事。可回到家,总是有一桩桩无从下手的难题。   他只有板着脸生闷气,盯着那只手机想到底要不要没收。   上次没收了一回,陆遇可从一开始的哭闹到后来越来越沉默寡言,见了他就躲起来不和他说话,脸上看不见一点笑容,成绩不升反降。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难道真的像助理说的,他一个人给的亲情不完整么。   他指着作业本上一道心算就能得出答案的计算题:“这么简单的题为什么空着?”   陆遇可盯着脚尖,小声说:“不会。”   陆锦知险些又大发雷霆,忍了半天:“老师讲过没有!”   “老师讲得不好。”陆遇可说的是心里话。   父子俩的沟通又进行不下去了。   陆锦知从他的数学课本里精准翻到某一页:“这里,上次我也给你讲过吧,还让你做笔记了。”   “你讲得也……”陆遇可声音更低了,终究没有说完。   陆锦知既想责备,又不忍见他这个模样,僵持了一会儿,终究站起身:“你自己看看吧。”说完就转身走出去,带上房门的力度都比平时大一些。   他回来得匆忙,身上西装都还没换掉,此刻站在门外闭了闭眼,直到管家有些心疼的走上前做出询问的表情,他才摇了摇头,沉默着走了。   然而房门一关,陆遇可的痛苦一扫而空。   他庆幸手机没有被收走,劫后余生一般捏在手心,坐回书桌前,干巴巴盯了会儿作业,还是划开了手机屏幕。   他没有心情再打游戏了,但也不想做作业,啃了会儿手指,想起还有件“要事”没有做,于是重新把短视频软件给下载了回来。   说来惭愧,他不认识“菍”字,绞尽脑汁回忆了半天,就记得直播间叫什么顶级O馆了,检索了一下,果然弹出一个正在直播的账号。   进去以后,麦上整整齐齐挂了八个人,他一眼就看到最后那个主播名字叫OM-不念,“念”字触发了他关于“菍”的记忆,陆遇可点开头像好奇看了看,发现是个才注册的0粉新号。   有一个直播间观众好像和他怀了一样的目的,正在公屏打字问:   【听说这里有个要给小学生讲题的主播?是哪个?】   果真是8麦那个叫不念的开了口:“你好,是我。你是来问题的吗?直接发在公屏或是后台私信发我就行,免费辅导。”   清凌凌的声音,听得所有人一愣。   其他主播同事捧腹大笑:“菍……念宝你演的好像,不会是来真的吧?”   另一个主播说:“嗐,真的就真的,小学题嘛有什么难的。”   这话突然刺激到了陆遇可的神经,他本就压抑着情绪,此时拆台的欲望到达了顶峰。   你们这些娱乐主播是压根不知道,现在的小学题目有多难!   陆遇可张牙舞爪地敲打手机键盘。   打出的字倒是很乖:   荷鲁斯:【那我可以问我们学校的作业吗,念念哥哥,我读四年级】   平时都是主播喊老板们哥哥的份,头一回被人喊哥哥,还是个乖巧可爱的小朋友,8号麦主播轻声笑了笑:“可以的呀,你问吧。”   荷鲁斯:【什么学科都可以吗?】   “可以哦。”   陆遇可笑容顽劣:【好,我发了】 第六章 全自动   陆遇可说完要问小学题以后,直播间有几个观众也觉得有点好笑:   【真是小学生啊?你妈让你上网吗?】   【该说不说,现在的小学题有的连高中生都不会做呢】   【那我高中知识点都忘了,可能真不会做啊】   也有人嘲笑:   【网络玩梗而已,不会真以为我们不如小学生吧?】   【随便挑个在线观众分分钟就给你解出来了,哪还用主播】   【题呢?来我给你讲】   陆遇可懒得理会说风凉话的网友。   他发的是一道奥数题,虽说读四年级,可他们学校实行所谓的精英教育,教材超纲都是家常便饭,普通作业里布置奥数题也是稀松平常。   根据他的估测,一个娱乐主播的文化水平指不定就到小学了。   不是他瞧不起娱乐主播,反正他爸和他老师教育他少刷短视频的时候都是这种话术。   “你要是不好好念书,将来没出息,就只能去当娱乐主播了!”   朝念很快看到了陆遇可打在公屏上的题目,倒也不长:   【小明按1—3数数,小红按1—4数数,两人以同样的速度开始报数,当两人都报了一百个数时,有多少次两个人报的数相同?】   他把题目读了出来,主播同事们立刻发出头疼的声音:“什么什么?”   “这是脑筋急转弯吗?”   朝念读完题,思考了不到一分钟时间,就说:“二十七次对吧?”   陆遇可瞬间就愣住了。   荷鲁斯:【你作弊??】   下意识发出去的一句话,可转念一想,这么短的时间哪里来得及,再说他的麦一直开着,就算临时上网搜也不能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可是这个不念反应也太快了吧?!   网友也惊了:   【等下等下,给点时间琢磨】   【主播答案是对的?真不是瞎报的?】   【好消息:我也会算。坏消息:只会用穷举法】   【刚才那俩说要分分钟解出来的,人呢?】   荷鲁斯攻击性的发言朝念没有放在心上,声音依然温和:“你可以和我说说你的思路?你是卡在了哪里呢。”   荷鲁斯:【思路就是没有思路】   老师一讲就是什么求最小公倍数巴拉巴拉,他根本不理解。   网友:   【报一丝,我也没有】   朝念倒没有笑话他,仍然心平气和的:“嗯,那我们一步一步看好啦,你先假设他们每人只报一次数,相同的数有几个呀?”   他说完还指挥同事:“酥酥,猫猫,你们两个当一下小明小红。”   酥酥和量子猫还挺配合的,立刻进行了一波报数演示。   荷鲁斯:【3个】   朝念居然给他鼓了鼓掌:“恭喜小朋友回答正确~”   他那种问出了正确回答的愉悦感仿佛是发自内心的,一点没有掺假。甚至还播放了一个放礼花炮筒的庆祝音效。   麦上其他同事都肉麻的不行,想说你哄小孩啊?   仔细一想,确实是哄小孩。   小霸王比城墙拐弯还厚的脸皮竟然遭不住发红。   他从没被人这样夸奖过。   荷鲁斯:【你在哄几岁小孩啊……我九岁了!!】   荷鲁斯:【还有,别叫我小朋友行不行,你怎么叫别人的?】   朝念莞尔一笑:“好,九岁的荷鲁斯哥哥,那么我们再接着看……”   陆遇可脸更红了,攥着手机扑到床上滚了两圈。   可恶,都怪这个主播声音太好听了,才不是他害羞。   “咱们就用笨办法,穷举一遍,他们两个报数报到第几次,才会再次重复呢?”   酥酥和量子猫这次不用念导喊开机,自己就主动报了起来。   【呜呜呜他说我是笨办法】   【我笨我承认了,我真的不会小学题】   【刚说玩梗的,主播都解出来开始讲题了,人呢?】   【别cue了已经走了】   【切】   【别吵了别吵了,我现在很想听主播讲题!!】   荷鲁斯听完麦上的倾情演绎,默默打字:【第12次】   朝念:“对,你发现了吗,第12次就回到原点了,所以12是一个报数周期,在这一个周期里,他们只有开头的三个数字是相同的。”   荷鲁斯跟着他的思路,慢慢有点明白了:【哦,所以求有几个周期就行了】   “对!真棒!”朝念说,“但一百整除不了十二,所以要列出余数,再求余下的还有几次相同,加起来,就是最终答案了。”   麦上的主播同事已经被朝念这波操作彻底震撼到了,他们在后台工作群疯狂敲:   【菍宝,那个小学生是你请的托儿吗??】   【你打算艹学霸人设了??】   【你是不是被夺舍了,是的话眨眨眼】   厅管都□□沉默了,好一阵才单走了一个:【6】   而今天没上档的同事们看他们的聊天记录也纷纷纳闷:【你们在说什么啊??直播间有什么余兴节目?】   陆遇可这下真的被打通了,怪不得老师总说什么最小公倍数是十二什么的,敢情说的是周期啊,也不讲明白一点!故弄玄虚!   他刷刷刷的在草稿纸上认真进行计算,很快得出了答案:【一共是8个周期,余4,余下的4个数里重合的是3个,所以是3x8+3=27,原来27是这样得出来的!!】   朝念:“哇,太厉害啦,一起恭喜荷鲁斯哥哥。”他又播放了一次鼓掌音效,还撺掇其他主播们一起贺喜。   直播间瞬间洋溢着道喜的氛围。   陆遇可:……他真的是在哄三岁小孩吧?!   嘴上嘟哝了一句,可实际上陆遇可还是难掩激动,主播的思路简洁而清晰,那些上课动辄省略原理,狂列式子,讲个二十分钟,还怎么也听不懂的奥数题突然变得小儿科起来。   不过如此嘛!   不知为何,上一秒还为解出题兴奋的陆遇可,眼眶蓦地就热了。   这里的氛围真好,根本不是学校说的什么荼毒学生的不良直播间。   如果,如果那些家教也是这个样子他又怎么会……   呸,想这些干什么。   好没出息啊。他用力揉了揉眼睛。   沉默许久,他打下一行:【谢谢主播。】   并点了个关注,成了这个新号的第一个粉丝。   很快,那个数字就又往上跳了几个数字,是直播间里其他人也默默关注了。   其他视奸已久的观众,此刻也接二连三跳出来:【我敲,是真的辅导作业?】   【每次8麦一说话,我就抬头看看是不是自己走错了】   【+1】   【你们说他是新人不是菍宝我以为骗我的,现在信了】   【举手,我也有题想问……】   主播们有些心虚,说朝念是新人的确是开玩笑的,反正他号被封了,换了一个新的号,而且这两天画风如此与众不同,就逗一下大哥们,谁承想……   该不会真的换了个人吧?   已经在书桌前消化了好几分钟的陆遇可,突然一拍桌子,跳下椅子冲出房间:“陆锦……爸!你过来看——!”   谁说他谎话连篇来着?!这不比他老师讲得好懂多了?!   陆遇可抓着草稿纸冲进陆锦知的卧室时,他爸刚刚换了身居家服,看见儿子莽撞的样子便蹙起眉头。   一看到他的严肃面孔,陆遇可立即刹住了脚步。   “什么事?不好好写作业,乱跑什么?”   陆锦知走了过来,接过儿子手里的草稿纸,扫一眼就看出这是刚才的作业题,再一看解题思路,眉心顿时舒展了一些:“会做了?考试的时候怎么不带脑子。”   陆遇可小声嘟哝了一句什么,陆锦知没听清,问了一遍,崽却连连摆手表示什么都没有。   他跑过来的匆忙,手机都忘拿了,拽着他爸的胳膊往自己房间带:“我给你看个主播!”   陆锦知一听这话,脸色又难看起来:“叫你写作业,你在看主播?”   “不是不是,是教育主播,啊不,又好像是娱乐主播……但是会讲题!这道题就是他刚才教给我的,比老师讲得好一万倍!”   陆遇可内心补充了一句,比你教的也好一万倍。   娱乐主播,会讲题,还把崽讲会讲服了?陆锦知不信,他自己亲自教题的时候陆遇可都常常听不进去,让他怀疑孩子在专注力方面有什么生理缺陷,还带去看过医生,被委婉告知可能还是教育方法的问题。   他按捺住了训斥陆遇可看娱乐主播的冲动,决定先看看到底何方神圣。   但凡让他发现崽又糊弄他,今晚非罚崽抄题一百遍不可。   父子二人进了屋子,陆遇可的手机还停留在直播间里,一些奇怪的动静正好从听筒中飘出来。   刚才的“余兴节目”已经结束,老粉丝要听点这个直播间应该有的东西,于是点了才艺。   朝念的同事正在表演。BGM《摩托摇》震的麦圈一闪一闪,同事那矫揉做作的“奶狗音”哼哼唧唧的唱着台词:“哥哥哥哥你别动,酥酥全自动,哥哥哥哥你别停,酥酥还能行……”   陆锦知只听了一句,额上青筋立马暴起,脸黑的像要刀人。陆遇可倒是没太听懂,就觉得这歌节奏感还行,但表演者唱功堪忧,总体而言很难听,十分他打两分。   他刚在心里打完分,后领就被陆锦知拎起来,一转头,见他爸表情骇人,似乎要开口骂他,嘴唇动了一下,却没蹦出词来。   古怪。   陆锦知拎着崽的后脖子,看清崽脸上无辜的表情后,动作略一犹疑。   这么小的孩子应该不懂那种污秽的东西吧,他就说娱乐主播会带坏人!陆锦知放弃教训崽,三两步上去准备摁掉手机。   这时候麦上的奶狗音已经表演完毕了,其他麦此起彼伏发出暧昧的笑声,突然,有一道清澈平静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带着几分不解:“这个就是你们说的全自动?”   陆锦知低头,先是下意识扫了眼说话的8麦,而后看到这个厅的名字时,瞳孔猛然一缩。   顶级O馆?   他知道这个厅,就在前不久。   但调查资料上只说这是个交友厅。   可它居然是个擦边直播厅?!   呵呵,他的好妻子,原来在干这种事。   那一瞬间许多不正派的念头从陆锦知脑海里闪过。   他一开始的联姻对象另有其人,他是知道的。那个愚蠢的小少爷为爱逃婚,凌家又过于溺爱,纵容了这件事,临时换了这个私生子履行约定。   不过,谁嫁进来都无所谓,只要足够听话,不给他惹是生非,不是那个骄纵的少爷说不定更好。   他答应协议结婚本就不为其他,一来,促成和凌家的合作;二来,应付一直催婚的父母,挡桃花,也避免陆遇可在学校被人嚼舌根。   这个妻子角色对外够看,对内够乖就行。   本以为结了婚以后他就不会做那些事了,调查的人说过朝念以前干直播是被认回凌家之前,为了赚口饭钱。既然认回去了,应该没必要继续下去。   谁曾想他还在悄悄做!   现在,他得好好重新衡量一下这段虚假婚姻存在的必要。   陆锦知思忖着扫了一圈麦序,没认出来哪个是他的小妻子,但看昵称,这个OM-不念带了本人的名字。   正好这个不念开口说话了,陆锦知马上辨识出他的声线,没错,是他。   虽然跟其余主播对比之下,颇有一股清流的感觉。   陆锦知思索时,麦上的对话还在继续,叫酥酥的主播调侃地问:“念念,我表演的好不好?”   不念认真想了想说:“你声音有点虚。”   其他人拼命憋笑。   不念又说:“口水音也好重,下次是不是应该离麦远点。”   陆遇可这时候跳出来晃陆锦知的胳膊:“就是这个说话的主播,他刚刚给我讲的题,嘿嘿,他声音好听吧?”   陆锦知对清流仅存的一丝丝好感也没有了。   做擦边直播诱拐到他儿子头上!   就在他忍无可忍的当口,8麦突然猛地一拍手:“哦!我终于听明白了,谜底是欹器对吧?”   酥酥:“啥玩意儿?”   不念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表演的是欹器,虚则欹、中则正、满则覆,你刚动来动去就是这个意思吧?怪不得要制造水声啊,有创意的。唔,荷鲁斯小朋友,你还在呢?这个重点你可以记一下,是你们以后物理要学到的重心的概念,嗯,其实这个欹器呢同时也蕴含了谦逊的哲理,孔子说……”   突然被CUE到的陆遇可点了点头:“哦,这样吗。”想到他爸在一旁看着,他马上装模作样拾起桌子上的自动铅笔刷刷记笔记,并念念有词,“以后语文作文里也能用呢!”   一旁的陆锦知:“………………”   陆遇可看他爸哑口无言,心里非常痛快,愈发卖力地推销主播:“爸你要不请他来当我老师吧?我保证期末一定会及格的。”   “他讲东西我真的可以听进去!声音也好听。”最关键的时,他听不懂的时候朝念不会骂他,只会换一种说法引导他懂。   陆锦知盯着自家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刚才孩子什么都没听懂,还是别跟他解释为妙,免得孩子叛逆心起,以后看得更起劲。   “……他刚才怎么和你讲的,你给我复述一遍。”   陆遇可栩栩如生复刻了一遍刚才的直播间对话,不过省略了主播喊他哥哥的事。   陆锦知陷入长考。   小学题固然简单,会是一回事,把人讲会又是另一回事。他不觉得以那个私生子在资料中呈现的文化水平,可以思路这么清晰流畅。是背后有托儿在指导?可是拉拢一个小学生能起到什么作用,做人设?炒新闻?   看着陆遇可扑闪的大眼睛,陆锦知觉得不能轻举妄动。   他整理了一下心绪:“你好学是好事,但娱乐主播还是少听。今天先不说了,你继续写作业吧……”   他强制陆遇可退出了直播间,本想再卸载掉,但转念一想堵不如疏,至少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只要自己好好盯着这个直播间,再有什么少儿不宜及时制止,还能顺便把直播间查封了。   想到这里,他关掉手机,确认崽沉浸在作业里后,独自走出了房间。 第七章 老板大气   陆锦知和朝念这婚结的是低调无比,媒体上寥寥数笔的爆料都被公关队压了下来,网民只听说陆氏集团年轻的掌权人英年早婚了,对象是门当户对的凌家,却始终不知道凌念究竟长什么样子。   连圈内人想来道贺的也都被委婉回绝了,那个凌家私生子更是怎么也约不出来,没人探听的到他究竟和谁交好,他本人也一副不打算社交的架势。   别说圈里人没见过,就连陆家二老都还没见过这儿媳呢。新婚第二日就给家里打来国际长途,说打算提前结束旅程,回来见一见。   夜静如水,陆宅门口留着一盏暖黄色的壁灯,照着门前的石子路。   陆锦知踏着深重的月色回来,门口守了两个佣人,安静鞠了躬,不等他开口询问,就已经熟练地和他汇报小少爷今日的行径。   说是下了课先跑去后院自己玩了会儿,被陆谦喊去用了晚饭,餐桌上和新夫人依旧不对付,谁也没和谁讲半句话,然后就回屋写作业去了。   陆锦知点头表示知了,除下外套进了屋。   家里厨子给他热了点宵夜,陆锦知只吃了一点就不再有胃口,心里惦记的都是自家崽的学业。   家教的事还没有着落,过去的每一个走的时候都口称是自己德行不够,再多的钱也留不住人。   一个九岁的孩子就那么难教?   他略显疲惫的坐了一会儿,忽然注意到楼梯口探出个脑袋。   陆锦知马上恢复了刀枪不入的姿态,站起身来朝向年轻的小妻子方向:“还没休息?”   朝念犹豫地点了下头。   “我听陆谦说,叔叔阿姨要回来了?”   “该叫爸妈。”陆锦知淡淡说,“正好,我们谈谈。”他上了楼,径直走向其中一间书房,朝念赶紧跟了进去。   陆宅是中式古典的装修风格,陆锦知的书房也不例外,占据了三分之一空间的巨大木书架蔚为壮观,两旁分别摆了盆价值不菲的硅化木雕。   陆锦知在书桌前站定,他身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墨宝,上书“厚德载物”四个大字,是他自己的手笔。   朝念记得书里提过,陆锦知大学专业学的是汉语言文学,这在一干学工商管理、金融的企业家中鹤立鸡群,不过朝念倒觉得没什么,国际上许多知名的财团老板、富豪读的都是文化类专业,有学音乐的,还有学冷门小语种的比比皆是。   这一点上他还挺佩服陆锦知的,不愿依托陆氏,自己一手创立了乐知,在内卷的科技公司中立足靠的不止是技术和家世背景,还有品牌背后的德行。   想到这里,朝念看陆锦知的眼光都带了几分滤镜。   陆锦知被他亮晶晶的眼神看的不怎么自在,推了下眼镜,俨然一副商业谈判的架势:“我爸妈不知道我们是协议婚姻。”   这个朝念身为穿书者已经知道了,他点头表示并不意外。   陆锦知又说:“所以在他们面前,你需要配合我扮演好夫妻,让他们知道我们很恩爱。”   “怎么个恩爱法?”朝念问。   陆锦知说:“这两天他们不在,所以才让人给你安排单独的起居室,但等明天他们回家你需要和我睡一起,放心,除了睡觉没有别的。他们问起来我们两个相爱的过程,你照着这个说。”   他推给朝念一张写满了故事的纸。   朝念大致看了看,表示接受。   主角的人品应该还是信得过的,一起睡就一起睡,他睡相又不差。   陆锦知本以为要费些口舌,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略微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除了人前必要的伪装,其他时候还是那句话,离我和孩子远一点,不要干涉我的工作和感情,我也不会干涉你的,你私生活怎么样无所谓,但别捅到台面上,明白吗?”   懂,各玩各的是吧。朝念这时候很想八卦一下陆锦知是不是已经有小情人,才会特意列出这种条款,毕竟书里光写他事业线了,感情方面很空白。   但面对一个脸板得像阎罗王的谈判对象,他胆量不够。   朝念捻着A4纸小心折叠好收了起来,突然想到什么,问:“那孩子……”   陆锦知眸光一动,顷刻就打断了他:“还要我再说一遍?不、要、打小孩子的主意。”   朝念只是觉得那孩子看上去缺乏关爱,想提醒一下,既然如此他还是闭嘴吧。   陆锦知盯着他反应平淡的脸,忽然间又说:“等等,再加一条规矩。私底下不准做败坏社会风气的事。”   朝念:?   朝念莫名其妙:“我从来没有啊。”   陆锦知镜片后的眼神有一闪而过的锐利:“你最好是。”   朝念想了想,说:“你给我提这么多要求,那我是不是也能给你提一个?”   “你说。”   朝念:“晚上八点以后我在自己的房间的话,不可以让任何人来打扰我,包括你。”   陆锦知一听就知道他是要直播,立即面露不悦,但想到自己目的本质是要根除陆遇可乱看直播的可能,就算朝念不播也有别人播,朝念播还好控制一些,便点了头。   陆锦知:“还有别的要求吗,一次性说完。”   朝念摇头:“就这个。”   “那就这样,”陆锦知站起身,“合作愉快。”   两人彼此诚挚的握了下手,给新婚第二夜画上圆满句号。   朝念回了卧室,想到这个房间以后暂时没法睡了,不舍地扑到柔软的大床上用力滚了两圈。   想到明天书里那两个不好相处的老人家就要回家了,他还是有些忐忑,也担心直播能不能很好瞒住。   他记得按照原剧情,陆锦知和他爸陆锡元发生权利争夺的内斗就在两三个月后,父子撕破脸皮,二老就搬出了陆宅,那之后再过不久,陆锦知应该就要提出和他结束协议婚姻了。   瞒两三个月应该没问题吧?   朝念忽然想,不知道直播那边请假行不行得通?他刚结婚,难道不能请两个月婚假吗。   这么想着他就发微信问了厅管。   语音厅的请假方式花样百出,婚丧嫁娶张口就来,厅管压根没当真。   【你是主播,请假,你在想什么?不想赚钱了是吧?】   朝念心想要不是违约金那么贵,我确实不想靠这个赚钱啊。不过经过昨天的直播,他又觉得如果能够以网上辅导课题的形式赚一点成年家长的打赏费,为自己离开陆家积累点本钱,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原剧情里,由于原主做了对不起崽的事,所以是净身出户的,他虽然不会再重蹈覆辙,可谁知道陆锦知会不会让他也净身出户呢。   再者说,自己赚的钱才心安理得。等离了婚,他还想在这个世界继续念书呢。早点赚学费才是上策!   朝念马上回复厅管:【不请了,我准时上班!】   厅管满意了,不过还是敬业的把厅规再次发给朝念,提醒他一件事:顶级O馆的主播都是单身人设,甭管外面已婚未婚,有几个男朋友女朋友,在直播间里一概咬死单身。   朝念打从心眼里觉得自己真的是单身没错,虽然结婚了,但什么都是假的,不妨碍他当一个婚内单身狗。   这天晚上,朝念准时上档直播。   他一上播,荷鲁斯也踩着他进来了,高高兴兴和他打招呼:【念念哥哥晚上好!】   底下评论闪的太快,朝念没注意到,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新进入直播间的提示,主播们都在欢迎这欢迎那,他也有样学样:“欢迎知.Arvin。”   主持想也不想就说:“低于20级的号不用欢迎。”   直播间突然弹出了送礼特效,荷鲁斯给不念送出了一个魔法星愿、一个花落长亭外加一个有声音特效的奇幻八音盒。   总价值加起来有5289抖币,也就是五百二十多块钱。   荷鲁斯的账号一口气就升到了21级。   荷鲁斯:【记得欢迎我!】   麦上的主播们都惊呆了,这才刚上档,点赞量不到1万,在线人数才五十几个,他们还没进入正式营业状态呢,就有老板这么大方的送礼,还是个小学生老板?!   陆宅二楼,朝念斜对面的卧房里,陆锦知“嘭”地把手机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齿地:“陆遇可——!”   陆遇可本人听不到,他在隔壁房间正笑得像个傻孢子。麦上7个主播快把他谢上天了,原来这就是直播间课金的快乐?   可唯独他打赏的朝念却说:“等下等下,荷鲁斯小朋友你未成年不可以刷钱的,听话,乖,你联系管理叫他退钱给你。”   同事一下子傻眼了。   厅管在后台艾特朝念:【未成年和刷钱这些词是敏感词,尽量不说,注意一下,还有,未成年刷不用特意CUE退款的事。】   朝念坚持:【你退给他,他才9岁】   厅管没再说什么。   荷鲁斯听到朝念的话却不以为意:【没事的念念哥哥,我零花钱很多】   朝念却很强势:“不行,你乖一点,其他来学习的小朋友们也是哦,欢迎你们问作业题,但是不可以送礼物。”   荷鲁斯有点不情愿,但在朝念的反复强调下也只好答应。   另一边的陆锦知神情非常复杂。   他今天也注册了一个1级小号进直播间,为的就是监督崽是不是真的在学习而不是干别的。   没想到朝念会主动提退款。   他是真的打算在这种地方讲作业题?   接着他看到屏幕下方,儿子的评论。   荷鲁斯:【不送礼的话他们老抢你的话,我要听你说话】   同事们听见这话难免有些不爽,3号麦OM-卷生菜立即阴阳怪气:“多人厅就是这样小朋友,谁有老板谁开口。”   昨天那个表演《全自动》的酥酥也肉麻兮兮地讲话:“嘻嘻,小朋友,这里不是学习的地方,要不然哥哥陪你玩点别的?”   他话音刚落,就见先前那个1级小号“知.Arvin”突然给朝念打赏了一架抖1,说道:【其他人闭嘴,8号讲题。】   每个人的手机屏幕都在上演抖1的火箭飞天特效。   这一时刻,麦上是真的寂如坟场了。   抖乐1号!价值10001抖币,就是大家长都不常舍得给他们刷,今天是中了什么邪!怎么又是一个1级小号如此大手笔!   哦,现在是23级了。   厅管在后台:【草……】   输入法都知道他震撼了,给他识别出几个惊恐emoji。   陆锦知平时不玩抖乐,并不知道一架抖1是个什么重量级的礼物,只知道自己目的达成了。   朝念战战兢兢地开口:“这个知,你成年了吗?”   陆锦知险些发笑,不知道新婚妻子问这句话是不是在装模作样。   知.Arvin:【嗯。】   朝念:“那,你送礼物是有什么题要问的?”   知.Arvin:【@荷鲁斯票就当他送的,让他提就行。】   荷鲁斯:【?!】   荷鲁斯:【谢谢大佬,老板大气!】   陆锦知打算好好看一看,小妻子要怎么给他儿子讲解作业题。一万票应该够陆遇可把各科都问一遍了吧。   等了一会儿,荷鲁斯在公屏打出了自己的要求:   【提什么都可以?那主播可以陪打诸神荣耀吗?】   “噗。”主持麦位忍俊不禁,“按规矩是可以的,票够了,如果知老板确定把自己的票转给荷鲁斯的话。”   朝念:“我……”   他刚开口说了一个字,突然屏幕中心出现了掉线的图案,再一看手机信号都变成了搜索中。   与此同时,他听到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佣人敲响了隔壁房间那孩子的房门:“小少爷,陆先生喊您过去,立刻。”   朝念猫着腰过去,扒在门口偷听了一会儿,确定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就打开房门,正好对上一个佣人:“不好意思我想问问,家里网是不是断了啊?”   佣人点了点头:“是先生吩咐的,夫人别急,一会儿就恢复了。”   “哦,好。”   朝念并未多想,合上了房门。   就是不知道这么晚了,陆锦知还叫小朋友干嘛。 第八章 端倪   网过了一阵确实恢复了,朝念赶紧重新上线。   上去时同事们正在激烈探讨,关心的不是他怎么掉线的,而是他怎么写来这么多出手阔绰的1级老板。   “念念的作业怎么写的啊,能不能也教一教我们。”   朝念闻言,问:“你们也有不会的作业题?不是太高深的话可以给我看看,我能教就教。”   同事们纷纷沉默。   朝念不解:“大家一起学习进步嘛。”   见同事们还是不言语,朝念继续语重心长地劝学:“带薪学习它不香吗?你们表演才艺也不是每天有人点对吧,但是学好了还能帮小朋友讲题,学生家长偶尔打赏,是不是比说学逗唱划算啊?”   说的同事们竟然开始心动了。   他们们不得不承认,如今的这个不念,是真的转了性了。   -   晚上下播后,朝念发现后台多了一则私信消息,来自荷鲁斯。   这么晚了,小朋友还不睡觉吗?他有些奇怪,点开看了眼。   见荷鲁斯问他:【哥哥,学习好真的可以讨人喜欢吗】   朝念一怔,回复:【好好学习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讨人喜欢】   发出去的消息很快显示已读了。   荷鲁斯:【为了自己什么?我什么都不缺】   朝念:……   这小朋友无意的发言也太凡尔赛了吧。不过朝念猜到他应该没说谎,他家境很好,否则不会花那么一笔零花钱也不心疼,上的学校应该也不错,问的题远超四年级的难度。   但小朋友的情绪好像很低迷,把他当成了树洞似的,又接一句:   【我就想让爸妈爱我,但他们不要我,没人爱我】   朝念呆住了,好半天才打出一句:【是不是爸爸妈妈对你不好,需要帮助吗?】   【没有,现在的爸爸对我很好。但我觉得他也不爱我】   朝念不知道荷鲁斯的真实情况,也不好贸然打听,只能笼统的安慰:【那就自己爱自己吧。】   过了会儿朝念又问:【钱退掉没有?】   荷鲁斯发了个“嗯”的表情包。   朝念:【以后在厅里,其他人怎么问你要礼物都别理他们,知道吗?你想问题我都可以免费给你讲的】   荷鲁斯:【谢谢念念哥哥,我去睡觉了】   朝念叹了口气,也收起了手机。   他忽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今天的晚饭依然是和家里那个小霸王一起用的,两人斜对面坐着,明明谁都没开口,但气氛就是很压抑,他一顿饭吃的是小心翼翼。   那孩子食量也没昨天大,扒了两口就跑了。朝念惦记着陆家父母的事,就也提前开溜。   现下后悔没多吃一点。   他打开房门,悄悄往外望了望,好像没人。   他猫着腰脚步轻轻下了楼,就着手电筒光线模糊的找到了两米高的大冰箱。   轻轻一声“啪”,电冰箱门打开了,可却不是朝念干的。   冰箱内的光线探照出一高一矮两个脑袋瓜,朝念和同样来偷吃的默契队友撞了个正着,两人打了个照面,都差点叫喊出来,定睛一看,是陆遇可。   “嘘——”朝念先一步抬手捂住了崽的嘴巴,“自己人!”   崽看到是他本来要发作,此时忽然好奇地眨巴两下眼睛。   “你要吃什么?”朝念低声问他,陆遇可垫脚往冰箱里看了眼,没看到什么能直接吃的东西,有些失望。   朝念见状道:“我悄悄蒸个水蛋,你吃吗?”   陆遇可犹豫了一下,点头。   于是朝念偷了两枚鸡蛋出来,一声不响钻到了灶台旁。   十几分钟后,两碗滑嫩喷香的蒸水蛋就出锅了,朝念在上面洒了把葱花,陆遇可本来是不爱吃的,可实在太饿了,也不挑三拣四。   两个偷吃鬼怕打草惊蛇,直接在厨房光洁的瓷台边站着吃了起来。   朝念自己那碗水量没掌握好,没怎么凝固,勺子一舀,像碗蛋汤。他把做坏的给了自己,喝得像饿死鬼投胎。   吃得正香呢,朝念衣角被人拽了拽,低头一看,陆遇可正端着吃空了的碗,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他。   不会是太难吃了,要找他麻烦吧。   朝念舔了舔嘴唇。   陆遇可开口了:“你叫凌念是吧。”   朝念点点头。   陆遇可眉头马上一蹙,活像个小陆锦知:“别指望一碗宵夜就能收买我,我不会叫你爸爸的。”   朝念连连点头:“没事,我也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   陆遇可:“你再说一句试试?”   朝念被他突然激动起来的语气吓住,忙道:“抱歉抱歉,我不说了。”   他火速收拾掉两个人碗筷,把厨房的一切恢复原态,转身毫不留恋的冲上楼。   陆遇可见他溜的像只兔子,忙追在身后压低嗓音:“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再和我说句话试试啊——”   朝念拱手:“不说了不说了,晚安拜拜。”一溜烟钻进卧室。   陆遇可停在二楼走廊:“……”   他瞪着这个新爸爸房间紧闭的木门,回味着方才听在耳朵边上的声音,怀疑自己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秘密。   -   翌日清早,朝念在睡懒觉。他自己的生物钟其实很早,毕竟经历了高三整整一年的起早贪黑,不用闹钟也起得来。   可许是换了身体,那身体闹钟不灵了,一直睡到了被管家送上叫醒服务的时候。   陆谦身后带着两个男佣,推着衣架侯在床边,作势要服侍他洗漱更衣。   朝念吓得裹着被子坐起来,结结巴巴说:“我我,我自己来。”   陆谦没有强求,命佣人们退了出去,自己从衣架上挑选出一套偏正式的服装:“少夫人,一会儿老爷夫人就回来了,您要不要准备一下?”   朝念反应了几秒,猛地睁大了眼睛。   “我这就起!”   二老昨天才致电,今天一早就飞机落地,实在是雷厉风行,也不知是迫不及待想见一见新儿媳,还是生活作风一向如此。   他们在虹城还有一套自己的房子,下了私人飞机,先回了那边,整顿妥当才给陆公馆打了电话。   电话挂掉不到半小时,二老就被接到了陆宅大门口。   朝念火速洗漱更衣,赶在二老进门前乖巧守候在了玄关,摆出一副静候许久的样子。   陆锡元带着戚美静进来了,两人年过半百却精气神十足,穿著洋气,陆父打着把紫色绢面太阳花伞,陆母挽着他的胳膊,笑吟吟向朝念看了过来。   朝念马上露出腼腆的笑容:“爸爸,妈妈。”   戚美静应了一声,陆锡元却没吱声。   管家上前接过伞:“老爷夫人舟车劳顿,先进来休息吧。”   -   陆锦知工作繁忙,凡事亲力亲为,朝念自打嫁过来就没在饭点见过他,不过这天中午他还是放下工作回来了,接上学校午休的陆遇可一道。   他进家门的时候就听见朝念陪着父母在客厅里讲话。   听戚美静笑吟吟的声音,像是被这小妻子讨好的很愉悦,实属罕见。   他走进屋子,扫见茶几上摆着煮好的新茶,朝念应该已经按照家规给二老奉过茶了,还真不叫他操心。   陆锡元见着陆锦知,打嗓子眼里冒出一声冷哼:“知道我们回家,还不早点回来,让所有人都等你?”   陆锦知垂下眼睛微微低头:“是我疏忽。”   一家五口很快坐上了餐桌。   戚美静还忍不住继续和朝念讲话:“真想不到凌家还有念念这颗遗珠,都出落的这么大了,你是今年回的虹城吧?”   朝念:“嗯。”   “也是缘分,说起来,你和锦知是怎么认识的呢?”   朝念瞄了身旁的陆锦知一眼,笑得温良:“在朋友的聚会上,对他一见钟情了。”   “咳……”陆锦知一下被汤呛到嗓子眼,瞥了朝念一眼。   他给的说辞上可没添刚才那后半句。   朝念觉得自己发挥的挺好,这不,陆母听了很得意吗。他给陆锦知剥了一只虾放在碗里:“老公,吃虾。”   戚美静欣慰地拍了拍陆锡元的手背:“念念不错,是吧?”   陆锡元面色肃冷,正言道:“懂事归懂事,作为我陆家的儿媳,学历太低,见识短浅怎么给孩子做好榜样?”   陆父一开口,一桌子人都把头低了下去,尤其是陆遇可,生怕被顺势问到学业,恨不得把头埋进米饭里。   戚美静也不反驳,低头喝汤。   陆锡元根本不在乎一家人因他的一句话气氛尴尬起来,继续对陆锦知说:“这两年催你结婚是催的紧,但你挑妻子也不知道问过我和你妈的意见,如果……”   戚美静终于出言阻止了陆父:“好了好了,新婚才两天,说这些做什么?”   陆锡元瞪了她一眼。   朝念温声细语地说道:“爸爸说的是,有不足的地方我一定争取改正进步。”   陆锡元哼了一声。   饭局微微有点冷场。   安静用了会儿餐,二老又开始盘问陆锦知公司的进展。   朝念一下子比陆锦知还紧张了,他知道陆锡元对自己亲儿子另起灶炉创办的企业非常看不上眼,哪怕乐知的XER系列产品无论口碑还是实绩都数一数二,他也视而不见。   父子俩的对话印证了书中所说,在朝念看来已经非常了不得的业绩,到了陆锦知口里只是“规行矩步”,而到了陆家父母那,竟是“自作聪明”。   就好像一个学生考了满分之余,连附加题都做出来了,老师却说他做题太慢,没什么令人骄傲的。   连朝念都听得食不下咽了,可陆锦知好似对这种完美到苛责的要求习以为常,没有任何辩驳。   朝念拨弄着碗里的饭粒,力求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他突然察觉到饭桌上有一道视线一直观察着自己,搜寻了一圈,对上了陆遇可的目光。   陆遇可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但他的好奇心根本藏不住,不停打量着朝念。   “可乐最近学习有进步吗?”陆锡元威严的目光到底还是降临到了孙子身上。   陆遇可神色一僵,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见状,陆锡元马上拧起了眉头,厉声责问陆锦知:“怎么,成绩还没提上来?你这个父亲怎么当的?”   陆锦知惭愧不已:“我已经打算给可乐换一所学校,去育英国际读,今天下午就办转学手续。”   戚美静忽然蹙额:“你爸公司那边下午的股东大会,这么重要的事你难道要请假?学校那边……”   她看了小孩一眼,略微犹豫。   陆遇可埋着头,有些魂不守舍。   趁着那边亲子三人在琢磨公事,朝念往陆遇可的碗里也夹过去一只剥好的虾,陆遇可愣愣抬头,看见朝念对他微微一笑,做了个口型:“吃吧。”   失落的情绪瞬间被冲淡了不少。   新爸爸好像也没那么讨厌,至少,笑得真好看。和那个人给人的感觉……很像。   陆遇可夹起碗里的虾,刚要下口,忽然间灵机一动,拍下筷子,指着对面的朝念大声说:“让他……让念念爸爸带我去办就行了!” 第九章 识破   陆遇可喊出这个提议,陆锦知和朝念俱是一愣。   戚美静率先点头赞同:“我看念念是个细心懂事的孩子,就交给念念吧。”   陆锦知反对:“他才刚进门,和可乐还不熟悉……”   戚美静强势打断了他:“怎么不熟?可乐不也很愿意吗,再说你娶妻子进门不帮你分担家事?好了,就这么定了,小事而已。”   陆锦知还想出言阻拦,但见父母都面色不善地看着他,只好就此打住。   说到底,这个孙子不是亲生的,对二老来说没什么事是大事。   吃过饭,朝念果然被陆锦知伺机叫住,低声耳语了一句:“来书房找我。”   两人前后脚进了书房,朝念默默反手扣上门,走到离新婚丈夫几步远之外就停住。   陆锦知随手抄起桌上的一份文件翻看,像是漫不经心地问:“我倒不知你和陆遇可何时如此亲近了?”   朝念也不知道,他谨慎地猜测:“可能是刚才饭桌上你们有点凶,小孩子有点害怕才那样说吧。”   “凶?”陆锦知抬头看向朝念。   “一点点。”朝念比划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手势,挤出个讨好的笑容。   陆锦知扔下文件,探究的目光藏在反光的镜片后:“昨晚在楼下关心那孩子了?”   朝念一听就听出来是兴师问罪的意思,估计是被哪个佣人打了小报告,连忙解释:“没没没,你交代的我都记着呢。就是凑巧碰上的,我是真饿了。我发誓!”   陆锦知坐在转椅上小幅度摇摆两下,不置可否。   “没聊点其他的?比如——他最近喜欢上一个主播。”陆锦知肢体语言写着不经心,可眼神始终紧紧盯着朝念,不放过他脸上的每一寸表情。   朝念十分诧异:“是么?娱乐主播?”   “或许。”   什么叫或许?朝念眉毛攒了起来:“他这么小的年纪,有适合他的直播?”   陆锦知审度了他一会儿,终于把视线缓缓移动到了桌面上,把方才那个文件捻起来摆正了。   他想,也许朝念说得对,陆遇可是出于逃避心理,宁可挑选一个陌生人陪同,也不想和他去办转校。   可话已经在父母面前说出去,除了让这名义上的妻子、孩子的另一个法定监护人去,别无他法。   “下午我让周何陪你们一起,转学资料那些你不用操心,交给周何就行了。”   朝念知道周何是他的生活助理。   “新学校那边我也都和校长谈过,你带孩子过去,有家长签字的手续配合一下,带他初步认一下环境就早点回来。”   说完,陆锦知习惯性做出个送客的手势:“记住,不要做多余的事。”   朝念没有意见,点着头退到门口,一拉房门,半个身子都闪了出去,笑得比他的秘书还专业:“知道啦,老公放心。”   “……”   陆锦知按捺住了把人喊回来纠正那个称呼的冲动。   毕竟还是在家里,这样叫不容易露馅,朝念是对的。   他只是有点不适。   就像刚在饭桌上那样。   -   周何接到陆锦知交代来的任务时是非常吃惊的,他知道他老板平时对那个孩子有多上心,什么事都尽量亲力亲为,只有极少数几次真的赶不上,才交给他单独去办。   也就是那几次让他对陆遇可小朋友产生了些不可磨灭的阴影……   小孩子都是恶魔。尚未结婚的周助理从那以后就下定决心,将来要娶也要娶一个丁克主义的老婆。   这次希望新夫人能帮忙分摊一点火力。   周何一言不发的开着车,从后视镜看过去,小恶魔的目光一直在身边的朝念身上滴溜溜转,就像在打什么坏主意。   朝念尚不知情,还转过头冲小朋友微笑。   陆遇可歪了歪脑袋,突然往前看了一眼,周何立马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开车。随后,小朋友拽了拽朝念的胳膊,伏在他耳边偷偷问:“喂,要不要一起打诸神。”   他从袖子里亮出半截手机,还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车上一共就三个人而已,朝念看了看驾驶座的周助理,会意的压低了音量:“诸神荣耀吗?我听过,但是没玩过。”   陆遇可不相信:“骗人!不想陪我打就直说。”   朝念给他展示自己手机里所有的APP:“是真的。”   陆遇可一下子变得非常失望,恶声恶气警告他:“不准把我问你的话告诉陆锦知!”   朝念的视线在小朋友圆鼓鼓的腮帮子上逡巡了一圈,眨巴两下眼睛,试探地问:“要不然,你教我打?”   朝念看到陆遇可的眼睛一瞬间亮了。   “啧,谁要教菜鸡玩啊,我只是独孤求败罢了!”   小朋友故作老成的语气把朝念成功逗笑。   陆遇可非常生气,抬高了声音:“笑什么笑,再笑就让周助理把你丢下车去!”   周何在前面战战兢兢道:“小少爷,这可使不得……”   朝念却扒在陆遇可耳朵边上悄悄说:“那你教会我,然后我和你打,输了你就把我丢下去。”   陆遇可抱起胸睨着他:“你确定?”   “嗯嗯。可乐老师,教我吧。”   “别喊我小名!”陆遇可扭过了脸去。   “那……小陆老师?”   他绝对在故意讨好我,好降低我的警惕。陆遇可闷闷地想。   在陆遇可的指导下,朝念把诸神荣耀下载进了手机里并注册了。见他真的是个崭新崭新的账号,陆遇可才勉强接受了真有人长这么大不玩这个游戏的事实。   朝念跟随系统指引打通了新手教程,大致对这个游戏有了概念。接下来,陆遇可拉他进了1V1solo局。   陆遇可选择的英雄叫荷鲁斯,中单法师。朝念看到这个角色还愣了一下,他以为直播间里那个荷鲁斯小朋友是对古埃及神话感兴趣呢,这样看来,估计也是游戏迷吧。   朝念选了个灵活性非常高的打野英雄,阿努比斯。当然,他本人并不知道这角色操作起来有多难,只是出于兴趣的选择。   陆遇可不想胜之不武,也提醒了朝念这个英雄不适合新手,朝念却说没事。   然后第一把,朝念在自家门前第一座塔下就被陆遇可杀穿了。   陆遇可:“呵,你要自己跳车嘛?”   朝念笑呵呵说:“这不还在教学阶段嘛。”   第二局、第三局……   朝念一局接一局的死,陆遇可一开始还有虐菜的快感,忘记了教学的目的,或者说就没记起来过,按着朝念就使劲杀,中间一度怀疑这样会不会让朝念彻底丧失对这个游戏的兴趣,以后再也不和他一起打,最后又想,这么菜,陪他玩也没意思。   但陆遇可很快就发现,朝念在他手上坚持得越来越久,每一次能成功避过上一次的坑,绝不重蹈覆辙。   到了第四把,朝念甚至敢上来A他了,陆遇可马上给他秀了一套连招,把人送回了家。   第五把的时候他就发现朝念的手法又和上次不同了,居然知道用阿努比斯的面具路径来骗他的大招,还会躲伤害了,这一次两个英雄的塔下交锋,由于朝念那边兵线占了优势,陆遇可差点被他给反杀,只能先退一步送了一座塔。   “哼!我刚刚是照顾你,看来你学得挺快嘛,接下来我可不手下留情了啊。”陆遇可朝他正式宣战。   第六把,陆遇可发现朝念居然无师自通的做出了一套阿努比斯经典配装,这一次朝念还是像上一把那样在塔下游走了一番,陆遇可觉得上次是他走运,一咬牙,决定追上去。   他甩了个荷鲁斯的晕眩技能,朝念竟然没躲,之前果然是幸运罢了!   朝念硬吃下这个技能,在原地僵直了一会儿,血线马上被陆遇可杀得还剩一丝,然后他竟然没有选择回程补血,反而释放面具,要继续推塔!   陆遇可冷笑一声,决定不客气的收下这个人头。   但阿努比斯又通过面具灵活位移,躲开了他的技能,朝念见缝插针A了两下塔,这时候他的兵线居然又跟上来了,而陆遇可这边则不知不觉已经被面具扫空。   又是这样!一次是运气,两次也是吗?陆遇可产生了些许迷惑。   阿努比斯往回吃了个血包,带着兵线顺利推掉了他的塔,明明血线那样危险,却始终不慌不忙,进退有据,好像一切都在计算之中。   陆遇可忍不住往朝念那里看了一眼。   朝念越来越摸清这个游戏是怎么回事了。   1V1的solo局里,影响胜负的因素简单概括为兵线、塔、英雄,其中英雄模型又可以从输出、承伤、经济、等级、对塔/兵的伤害几个维度来评价,这样一个随等级增长的英雄的伤害就可以初步建立一个动态函数模型,从直观的伤害和固定的装备、血量可以倒推出英雄自身的白值。   那么,掌握自己和对手的英雄,摸清兵线的行进规律,控制好技能的时间、周期、伤害,算准对手的空档期,就能一举拿下。   更何况对手正在推塔游戏里热衷杀人。   第七局,朝念顺利赢下了胜利。   看着手机里水晶被对家拆掉的过场动画,陆遇可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先是表现得出离愤怒:“你装新手骗我!!”   那愤怒的音浪把驾驶座的周何又震得一个哆嗦,向朝念抛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朝念却显得风平浪静:“游戏的本质不过是数据模型,你如果提升一定的动态计算能力也可以做到。”   “啥?”陆遇可瞪着他。   朝念从他的书包里取出一张草稿纸,借来他的自动铅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函数公式:“喏,比如我想知道这个英雄伤害最大化的最佳配装……”   陆遇可完全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听这个前一秒还是游戏对手的人给他上……数学课?还是如此超纲的内容,究竟是朝念疯了还是他疯了。   但是,他居然在对方生动的引导下,大致理解了背后的原理。   他的怒气已经不知不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集合体:兴奋、震惊、怀疑、好奇、犹豫……   作为一个自诩早熟的9岁孩子,他自认复杂的感情在过去的经验里不是没有过,但让他这么纠结的真的很少。   但有一点他非常,非常,非常肯定!   “这些对小学生来说还是太早啦,但是你可以把基础打好,这样升学了就会轻松很多呢。”   朝念微微笑着,将铅笔和草纸递还给他。   而陆遇可盯着他的眼睛,万分笃定:“你果然就是不念!” 第十章 出题鬼才   朝念被叫破网名,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看了眼开车的周何,慌里慌张去堵陆遇可的嘴。   两人在后座张牙舞爪的互相拉扯,又不想弄出太大动静,故而像两只水里打架的小鳄鱼,河面上纹丝不动,河底下已经波涛汹涌。   但就这动静,周何想刻意忽视都难,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朝后说:“少夫人,小少爷,冷静一下,冷静……”   他还以为车开出了半小时后座都相安无事,是新夫人性子柔顺讨小孩喜欢,结果才一会儿功夫怎么就跟个小孩打闹起来了?!   新夫人说到底也是刚成年啊……   他有一瞬产生了些许禁忌的念头:老板娶这么个心性的夫人回家,真的没有罪恶感吗。   朝念堵嘴失败,生怕把事闹更大,导致身份在陆锦知那里败露,赶紧笑呵呵地对周何说:“没事没事周助理,我和可乐闹着玩呢,哈哈哈。”   周何:“……”你说是就是吧。   陆遇可还算有良心,知道压低点音量:“哼!昨晚是不是你和陆锦知告密说我要打游戏!是不是姓陆的叫你来给我上课的!”   好家伙,你爸都荣升“姓陆的”了?你不也是姓陆的?   “你说什么?”陆遇可见他嘀咕,凑近了听。   “没什么没什么,”朝念连连摆手,又看了周何一眼,贴耳说道,“我没有啊!我还想问呢,你就是那个荷鲁斯?!你爸平日那么严肃,怎么肯让你看直播的啊?”   “真不是你!?”   “对天发誓!”   一大一小两个人彼此对视了几个来回,确信对方都没有在说谎,马上坐得更近了一点。   朝念:“哎,你说你爸昨晚叫你是因为……他怎么知道你打游戏?天呐他不会知道我……”   陆遇可捏着下巴模仿沉思者雕塑的样子想了一会儿:“不,他应该不知道,他没提直播的事,昨晚就训我不专心写作业来着,我猜是我开游戏的声音让小陈姐姐听到了,偷偷捅给他的!小陈姐姐不是第一回干这种事!”   小陈应该是昨晚受命拔网线的那位。   朝念悬着的心稍微回落。   陆遇可见朝念默认了,就直接问:“你为什么要偷偷直播啊?”   “赚点零花钱嘛。”朝念含糊地说,“你一定要帮我隐瞒啊!作为交换,我也不告诉你爸你偷打游戏的事。”   “哦——”陆遇可坐开了一点,眼睛像个小大人一样闪着算计的光,“我转了学,期末如果还不及格,陆锦知肯定要没收走我所有能打游戏的设备了,这笔买卖不划算!”   朝念双手合十拼命在他面前晃。   “除非你能想个办法帮我保住手机和游戏机。”陆遇可说。   朝念双手一拍:“我帮你把成绩提高到及格线就是!”   拍巴掌的动静又引来周何的窥视,朝念也看过去,两人对视下干笑两声,若无其事移开目光。   陆遇可撇嘴:“可我不想学习!”   朝念信誓旦旦:“不会累着你的,我保证想尽办法通俗易懂、寓教于乐,让您老人家开开心心提高成绩?”   陆遇可斜觑他:“真的?”   “发誓!”   发个誓又不掉肉……办法能不能想出来再说!朝念只想先稳住小朋友,之后的走一步看一步。   陆遇可终于松口了:“那好吧!”   两人痛快一击掌,各具心思又笑容和谐的达成了这个完美的地下联盟。   -   当晚直播,朝念再看见荷鲁斯这个名字进入直播间后,心情立刻变得十分微妙了。   说来他还得谢谢陆遇可,多亏荷鲁斯连续几日在直播间里问作业题帮他变相宣传,之前那些还在观望的小朋友们也都迈出试探的脚步了,而且一传十十传百,每天都会路过很多专门看热闹的,今天也有很多。   朝念上次劝学后,同事们呈现出一点配合,虽然多少带了犹豫。如果来的人越来越多,相信他的这些同事们也能在这样的氛围里变得更加好学吧。   今晚他又和酥酥在一个档,朝念好怕他又唱些自己听不懂的歌,便主动提出大家一起玩游戏。   主持怕朝念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耽误大家赚钱,就说:“玩游戏要全麦比心兔兔哦,然后视游戏继续加码。麦上想当老板给你便宜点,全麦礼花筒吧。”   朝念一咬牙,送了全麦礼花筒,花了他1592抖币,心痛的在滴血。   “来玩答题游戏吧。”朝念话音刚落,麦上就此起彼伏哀怨声。   朝念就知道,立即补充说:“答对的奖励他一个花火,我掏腰包。”   有礼物诱惑,同事们瞬间积极了起来。   朝念:“树上的家人们也可以参与进来哦,尤其是来学习的小朋友们,你们如果答对……”   他本来想说花火就送给你们,但实在肉痛,故而话到口边改成了:“……就能帮主播节省一个花火!”   底下观众:【……】   陆遇可在屏幕后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他知道朝念怪穷的,不然也不至于偷偷直播攒零花钱。上午办完转学手续路过一家商场,他央求朝念给他买个一直想要的玩具车,朝念都说下次一定。   自己的盟友还能怎么办呢,荷鲁斯小朋友勉强打字配合:【出题吧,我肯定最快】   陆锦知也已经默默进入直播间有一会儿,看到自家崽这么积极,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   只听朝念开始出题:“大家玩过诸神荣耀吧,都喜欢什么英雄啊?”   同事摩拳擦掌:“这是题目?”   “不是不是,先热个身嘛。”朝念说。   提到这个游戏,学生们倒确实互动积极,公屏上高频率的出现了好几个热门英雄。   朝念:“好注意听题,假如荷鲁斯从地图中路的中间塔以5m/s的速度朝地方水晶进攻,盖布在上路距他直线距离15m处,请问盖布要以什么样的速度才能拦住荷鲁斯?”   【???】   【出题鬼才】   陆遇可果然说到做到,马上抢答:   荷鲁斯:【穿墙!直接闪现穿墙】   朝念无语:“假设闪现现在冷却。”   酥酥也开麦抢答:“喊一声好哥哥,让他停一下。”   朝念:“……假设你麦坏了。”   卷生菜跟着:“投降,我选择投降骂队友。”   朝念:“…………你号没了!”   公屏上的答案也五花八门,没一个认真计算!朝念首次出题遭遇滑铁卢,气馁了一会儿又重新打起精神。   “收!收!”朝念说,“这样吧,这题不算,我们换个更简单一点的。”   “你是盖布,此刻和荷鲁斯之间相距X米,你直线放了个大招,炮最远打到了你俩总距离的五分之一,他也朝你甩了个荷鲁斯之眼,火焰轨迹跑了三分之一,炮坑和火焰中间距离3米,请问你俩相距几米。也就是X等于几?”   陆遇可再次第一个抢答:【我大招不可能打空】   酥酥不负众望:“叫声好哥哥,让他过来点,来我身边,x=0”   卷生菜:“x取决于他家水晶离我多远,因为我会把他骂回家。”   朝念:“……”完了,授课滑铁卢again!   他是不是和顶级O馆犯冲啊。   朝念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最后一题,七分之三x除以18等于三分之一,x等于几。”   陆遇可:【这题我真会!!】   【x=14!】   朝念手动在麦前打了板:“好了,游戏结束,你们花火没了。”   “啥??”   同事们都没反应过来呢,闻言呜呜假哭起来:“不玩了,再也不玩了。以后这种益智游戏……”   突然间,直播间连续弹出了九条横幅提示,显示知.Arvin给每个人打赏了一个比心兔兔,1至8麦包括“顶级O馆”大头账号,全麦比心兔兔。   这个知.Arvin主播们很眼熟,不就是之前大手笔支持朝念讲题的那个。   刚刚主持说了,全麦比心兔兔是游戏价,一看他在这个当口打赏,不用他开口,同事也明白了。刚刚话说到一半的同事马上开口:“这种益智游戏……再来一局!”   朝念高兴坏了:“谢谢老板!和老板确认一下,是想我们继续玩刚才那种的游戏吗?”   知.Arvin:【嗯。答对的花火我送,你出题吧。】   “谢谢老板!”朝念觉得此人真乃救世主,简单一串名字都仿佛闪耀着金色的光辉,他马上给这个知点了个关注,决定今晚下播再去好好感谢一下。   知.Arvin收到抖乐消息弹框提醒说OM-不念关注了他,稍微犹豫了一下,顺手点了那个回关。   书房里,陆锦知摘下眼镜缓缓揉着太阳穴。   电脑端开着邮件的界面,还有数封重要工作邮件待他审批,电脑旁边放着一只手机,正公放着抖乐某娱乐直播间的声音。   8号麦主播清凌凌的声音像四月天飘进来的冬雪,沁人心脾。   陆锦知不想否认,小妻子的声音确实好听,并未干扰到他的工作,反而帮忙舒缓了疲劳的神经。   他就这么一边批邮件一边监督陆遇可,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朝念都下播了。   一下播,陆锦知的手机就连续弹出好几则消息,随意望过去,发现全是刚才顶级O馆里的主播们。   【哥哥看美腿吗?】   【站住,打劫】   【哥哥,喜欢念念什么?酥酥也可以的】   【哥哥帮我点展馆好不好呀】   ……   陆锦知扫了眼就知道,这群小主播看中他的消费能力,一窝蜂套近乎来了。   娱乐主播平时线下就做这些?见个老板就说这些话?   凌念也是这样和别人私聊的么?   美腿……陆锦知竟然不由自主想到了凌念那双笔挺修长的腿,新婚夜那晚他穿成那样,骨肉均亭的大腿上系着条恶俗的蕾丝蝴蝶,光着脚跳下床,膝盖通红,脚踝也雪白纤细,不堪一握。   他很快把这个画面从脑海中剔除。   怎么会被这些龌龊的打招呼方式带跑偏了。陆锦知反手把这些主播全部拉黑了,心道亏得妻子没跑来私信他。   下一秒,聊天框顶部弹出一则新的招呼,来自OM-不念。 第十一章 小脾气   陆锦知看到发件人是自己妻子的一瞬间,眉头就紧紧拧了起来。戾气从眼底闪过,不过下一秒,他看清了朝念发的内容:   【你好,是学生家长吧?太感谢刚刚的赞助啦,方不方便问问您孩子多大,我想收集一些学生易错题,针对不同年级的学生划分直播难度】   陆锦知盯着聊天框看了半天,神色变幻莫测了一阵。   笃笃,管家敲了敲书房的门,打断了他的一些离奇猜测。   陆谦获得授意后端着一杯红茶进来,放在了陆锦知左手边。   正要退出去,听见陆锦知在身后叫住了他。   陆锦知犹豫片刻,说:“给夫人也送一杯过去吧。让他早点休息。”   “哎。”管家笑着应了,语气都是高兴的,也不知为着什么。   朝念下播后离开椅子活动了一下筋骨,他发给“知”的消息显示已读,对方却迟迟不见回复。   他刚打开房门,就见陆谦端着一个托盘走近,见到他,微微弯腰,笑着递上了茶,顺便转达了陆锦知的话。   “早点休息?他这么说?”朝念愣住。   陆谦笑而不语。   朝念左思右想,解不出这句话背后的深意。按照约定,陆父陆母在家,他们两个要睡一个屋子,莫非陆锦知在暗示什么……?   朝念心生出几分忐忑来,慢吞吞进行了洗漱,惴惴推门进了主卧。   主卧开着壁灯,整洁宽敞,一   楠諷   张足以睡得下三个人的大尺寸床摆放在飘窗边,被子和窗帘都是灰色系的,包括底下的毯子。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个房间、躺上那张床了。   床头的棕红色小桌柜上点着一瓶熏香,朝念凑近一闻,是熟悉的安神香,有些冷冽,第一天他从这张床上醒过来,闻到的就是这个气息。   仔细回忆一下的话,陆锦知身上也沾染过类似的味道,衬得他整个人愈发冷清了。   就连整个卧室的陈设和色调都充斥着性冷淡的味道,可窥见一丝主人的底色。   陆锦知并不在房间里。   朝念依然有些不安,甚至不知道该在哪儿落脚,假意跑去窗边观赏夜景,实则站着等了十几分钟,站累了,他终于踩着地毯走到床边,犹犹豫豫掀开一边的被角,坐在了床边。   古典小台灯是仿古灯笼的,暖白的像是月光,洒在底座一台微缩的水榭中,朝念有些好奇的拨弄了一下开关,水榭开始缓缓升腾起细密的雾气,原来这还是个加湿器。   里面添了助眠的精油,闻了会儿,朝念就困了,往里靠坐一截,床软塌塌的,一陷进去,他就忍不住整个人躺下。   等啊等啊,最终靠在床头睡着了。   陆锦知回屋准备休息的时候,朝念已经睡熟了,兴许是睡冷了,半个身子钻进被子中。   但他身子骨瘦削,床又大,于是被子只掀开了不到三分之一,显得可怜巴巴,缩在床头像只流浪小猫。   和新婚夜私自霸占他寝榻的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陆锦知走到朝念旁边想将人叫醒,手探到半截又迟疑了,就这么站着,端详那睡容好一阵。   熟睡中的人好像很没有安全感,躺在床沿摇摇欲坠的,却丝毫不敢往里挪一挪,也许被灯晃到了眼睛,他把半张脸都拱在被子里,露出的一截白皙的脖颈,纤细脆弱。   他现在是这么的无害。   陆锦知叹了口气,把人隔着被子往里抱了点,调整到一个正常睡觉的姿势,然后帮他把被子盖牢。   随后,他绕行到另外一边上了床,抬手关掉了灯。   光线一暗,朝念便猛然睁开了眼睛。   感觉到身旁的位置凹陷下去时他就醒了,以为自己在上辈子的房间里遭了贼,差点尖声叫出来。   但鼻尖淡淡的冷香和周身柔软的触感提醒他,这并不是那个阴冷逼仄的硬床板,和永无宁日的陋室。   过了许久,他小心翼翼翻了个身,悄悄去看枕边人。   他们两个中间几乎可以再睡下一个壮汉了,虽然盖着一张被子,可中间留了一条用被子捏起来的小丘,像是楚河汉界,他的新婚丈夫睡姿老实,睡相平稳。   棱角分明的侧脸由于不再紧绷着,倒显出一些柔和来。   朝念渐渐放下心,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慢慢,糊里糊涂就又睡过去了。   -   虹城的习俗,新婚第四日是回门日。   凌家那个原本要嫁过来的小少爷千里追爱去了以后,凌家二老就茶不思饭不想,哪里管得上凌念这个私生子。   倒是凌家长子,凌念名义上的哥哥凌宿雨联系上了朝念,让他带陆锦知一起回家,家里简单设个午宴。   朝念不太熟悉这个哥哥,只知道他在家中排行老三,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凌家的生意大都是大姐二姐两位女强人在操持,这老三是个出了名的不学无术,纨绔一个,原书是商战,自然对他着墨不多。   不过凌宿雨和陆锦知是大学校友,也是陆锦知为数不多仍留有私交的同学。   回门宴的事陆锦知本想推辞,但凌宿雨说就简单走个形式,大姐二姐忙工作回不来,这饭就他们几个,不必有压力,陆锦知这才应了。   他公司事烦,回门日这天也是天微亮出的门,快到约定时间,便又是周何来接人。   周何说先载朝念去乐知科技附近的商场逛着等等人。   朝念心想正好,进了商场就直奔玩具区,想看看陆遇可要的那款玩具赛车是否有货,他在网上查过,发现崽崽眼光高得很,看上的还是不易得的限量款。   那个系列的玩具车是时下最流行的儿童商品,其中一架最有派头的车单独陈列在玩具区最中间,周围还打了LED,像个小型车展,一眼看上去就昂贵非常。   朝念凑过去时,展区的推销员立即就跟了过来:“喜欢的话可以看看哦,但是不要上手摸。”   朝念有些尴尬,举着手机图片问:“有这个蓝色幻影款吗?”   推销员扫了一眼就摇头:“这边没货。”   “那可以调到货吗?”   “可能有些困难哦,您如果确定想要可以帮您预约看看。”   朝念于是留了个手机号,拜托对方帮忙预约。   出了商场,暴雨就从阴沉沉的天空倾斜而下,周何兜着雨披跑过来对朝念说:“夫人,去车上等吧,外面凉。”   朝念问:“他的会还没开完?”   周何有些歉然:“陆总电话打不通,要不……”   朝念的手机响了,是凌宿雨打过来的,问怎么还没到。他看了周何一眼,对着手机:“下雨了,路不好走,我们晚点到。辛苦哥哥多等等。”   凌宿雨对这便宜弟弟维持着表面客气,简单催了句尽快,别让爸妈多等。   挂掉电话,朝念想了想问:“要不直接去公司楼下吧,他出来你刚好接上,反正也顺路。”   周何怕夫人等不住,自是一口应和。   劳斯莱斯行驶进了雨幕中,走了十分钟,雨势似乎变小了,朝念贴在车窗上望向外面的街景。   工作日的上午人本身就不多,街边的店面因为下雨大都关上了门,零零散散几个行人在檐下躲雨。   前面的红绿灯路口原本要左转的,周何突然“咦”了一声,钻低了脑袋往后视镜看:“那个不是陆总的车吗?陆总已经出了公司了么……”   车在路口调了个头,准备过去和陆锦知会合。   周何一边把车缓缓停在路边,一边嘀咕:“陆总出来怎么没打个电……”   声音戛然而止。   朝念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陆锦知和另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小公子从一家咖啡店里出来,两人一起看了看雨,彼此有说有笑的。   陆锦知身边的西装下属跑进了路边泊着的车处,应该是去取伞。   而那陌生小公子忽然踮起脚尖凑近陆锦知,从朝念和周何的角度看过去,两人那样无间的距离和暧昧的角度,显然是亲了一下。   周何恨不得当场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就不该引起夫人的注意!   这下好了,和夫人一起看到了自家老板偷腥,还是结婚没几天。   他并不知晓老板和新婚夫人感情状况到底如何,只知道老板指派自己当好夫人的助理。   现在这样算不算没当好?   他只怕自己这份工作要不保了。   周何小心翼翼去看朝念的反应。   朝念面色冷冷的,平日里总是带笑的嘴角现下压了下去,眼神直勾勾盯着不远处的两个人,看起来绝对是生气了。   只是那双妙目即使恼怒,也艳丽的摄人心魄。清冷的雨幕将他的面庞衬得愈发明艳,连周何都为这样的美貌倒吸一口凉气。   周何内心里替夫人把自家老板唾弃了一番,但衡量了一下利弊,终究选择帮老板挽尊:“少夫人,那位是香江宋家的少爷,和陆总是业务合作……”   朝念歪了歪脑袋,语出惊人:“什么业务要出卖色相的?”   周何连忙闭住嘴巴不敢再多言。   朝念确实有些生气,不是气自己被当面“戴绿帽”,他和陆锦知又不是真夫妻。他气在明白了原来天底下的婚姻都一个样,他妈妈不就向他这么控诉过吗?   充满了谎言和欺骗,背叛和不忠,就连协议婚姻也不例外。   说是各玩各的,但陆锦知也说了,不要放到台面上来,对他要求东要求西,到头来自己双标的很。   让他等在外面几个小时,结果自己在偷腥,明明坦诚告知实情他又不会怎么样,电话也不接。   朝念越想越不爽,对周何说:“走吧,不等他了,直接去我家。”   周何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啊,这,夫人,陆总吩咐我说……”   朝念看了他一眼,忽地拉开车门,就这样伞也不打冲进了雨里。   周何被吓了一跳:“夫人?”   他以为朝念是要冲上去当场捉奸,足下犹豫了片刻,觉得老板的家事自己不要冒头的好,但又怜惜朝念那单薄的身躯,咬咬牙,还是拾起伞跟了下去。   然而朝念去的方向和他预料的完全相反,背对咖啡馆,在大马路上拦下一辆过路的计程车,坐上就走。   周何完全愣在了原地:“哎??夫人?!”   朝念坐上出租,报了凌家的地址,扔下背后傻眼的周何就一个人走了。   他身上全被淋湿了,新衣服贴在皮肤上黏哒哒的,出租司机从镜子里偷瞄他,按捺住好奇心,贴心的帮他打开了暖气,又地上来一包纸巾。   “谢谢。”   朝念打了个喷嚏,转头看向窗外。   他想,反正是陆锦知先不义的,他任性一下没什么吧?在陆家装乖那么久了也该讨点利息,他才不当受委屈的那个。   再说所谓娘家本来也是假的,这场戏缺个演员也没什么。   -   陆锦知站在咖啡厅门口等着下属取伞过来,这雨下的突然,他摸了摸手机,想着是否该打个电话,这时,小臂被身边的人握住了,他奇怪地转头,而对方正踮起脚尖凑上来作势要亲昵。   陆锦知一愣,迅速偏过了头,那一吻擦着他的发丝,亲在了空气里。   宋尚铭被下意识推搡了一下,差点崴着脚,登时有些委屈。   “锦知哥哥……”   这样的称呼换来陆锦知的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他慢慢收起了客套的笑容:“宋少,一杯咖啡就醉了?”   “你打小喊我一声哥哥,应该知道自己是有嫂子的人了吧?看在你爸妈的面上,这次就当你闹着玩,别再糊涂。”他抬手整理了一下仪容,碾平袖口时目光顺势打在手指上,忽然想,是不是应该戴上婚戒才对。   身边的人还欲开口,一道急促的身影却忽然靠近过来。   看清来人,陆锦知不无诧异:“周何?”   他的视线穿过助理的肩,看到了后面停着的劳斯莱斯。   怎么开到这里来了?陆锦知接着望向车后座,似乎在判断朝念是否在车上。   周何苦笑一声:“陆总,刚刚……” 第十二章 回门   朝念独自回了“娘家”。   除了凌家父母,四个姊弟里果然只有凌宿雨一人在,凌宿雨接到电话就来门口接朝念,结果只瞧见他一个,伞都没打,浑身上下湿透了,孤零零站在门口。   凌宿雨惊异万分,赶紧先把人揽入伞下,带进了家门。   凌家佣人递上干毛巾给朝念,凌宿雨接手过来,帮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陆锦知呢?”他没好气问。   朝念偷偷打量了一下这个哥哥,见他对自己并无敌意,放心了一些,说:“他有事不来了。”   凌老爷身子骨差,长年坐在轮椅上,凌夫人听到动静独自走出屋来,看了朝念一眼,目光里藏着隐晦的不悦:“不来了?什么意思?”   朝念观察了一下凌夫人的脸色,这还是他第一面见到“后妈”,这位长辈看上去倒是比陆父陆母和蔼不少,但四目相对,也没多少情分可言。   朝念可以理解,毕竟他是“私生子”嘛,说不膈应是假的。   如果陆锦知在,两人兴许还要装作感情无间的样子,现在人不在,空气属实窘迫。   朝念想说正好省得场面功夫了,不如就各自随意,他待会儿就走。   但门口马上传来轿车停住的声音,车门打开,脚步声踏着雨洼走过来,玄关的几人回过头,见刚刚还被告知不来了的人,这不就出现在眼前了吗。   陆锦知举着伞快步走近,向凌夫人问好:“抱歉伯母,让你们久等了。”   随即他看向朝念,神情里明显昭示出有话要说,但在人前,只能先看几眼。   凌夫人倒是一副好脾气,没做为难,只说雨大,让人赶紧进屋来。   凌宿雨靠在门边不客气地问:“不是说不来了?”   陆锦知脚步一顿,又看了朝念一眼,没理会凌宿雨,只冲着长辈微微一笑:“念念说的置气话,是我不好。”   朝念对陆锦知这么快赶来也有些意外,来都来了,他身为工具人自然也没必要继续下丈夫面子,就说:“哦,他开车绕错路,我就生气自己下车打的过来了,刚刚说笑的。”   凌宿雨挑了下眉。   凌夫人则是摆摆手一笑而过:“人来了就好,进屋吧。”   三人错落着往屋内走,陆锦知上前几步与朝念并肩,低声道:“适才在雀安街……”   凌宿雨恰好回过身来,哥俩好似的勾住好弟夫的肩:“你刚叫错了,伯母?该叫妈。”   朝念见他俩讲话,自己便快一步进了里屋。   两个新婚夫夫在客房换下了湿衣服,才赶来餐厅就坐。   凌老爷被佣人推着轮椅坐到了主位,看到朝念目光闪动,朝他招了招手,朝念赶紧过去蹲在了轮椅前:“爸。”   叫得多少有点心虚。   凌老爷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陆锦知便问候凌老身体如何,客套了几句,又拿出了给二老准备的礼品,唤了声爸妈,再次为迟到道了歉。   他讲话说不上多逢源,但礼节周全,三言两语过后,话头总算聊开了,一顿饭吃的虽然滋味不重,但竟然比在陆家一家人的第一顿饭要轻快许多。   饭后陆锦知陪着凌老聊起了股票,凌夫人则装模作样拉着朝念问起在陆家习不习惯,朝念知道她在丈夫面前做样子,但也十分配合。   他从小就会讨长辈喜欢,凌家的两个亲儿子又都是不省心的,凌夫人说着说着心生感慨,倒真的没那么讨厌朝念了,言辞里多了几分真。   连凌宿雨都凑到妈妈耳边,调笑着说:“妈,这个弟弟是不是更可爱一点啊?”   遭到凌母的一记敲打。   朝念一直偷瞟陆锦知,记忆中这个男人每天都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坐下来的时光不多,他本以为对方吃完饭就会找借口走人,没想到这么配合。   意外融洽的待足了三个小时,陆锦知才和朝念慢悠悠起身告辞。   两边俱是一派和气,走到门口时,凌父凌母不忘让陆锦知照顾好“凌念”,陆锦知便将朝念的手一牵,两人对视一眼,均露出一个虚假的营业笑容。   陆锦知做牵手举动时原本并未多想,可当那柔荑握在掌心里,顿时感觉软绵绵的,很是好捏,便不禁朝对方看过去。   他搜肠刮肚想寻找一个对比,却恍惚发现从小到大压根也没牵过谁的手,包括自己儿子陆遇可。   这个发现让他很快移开了目光,手上的力度也不知该紧该松,堪堪虚握着,被凌家人目送到了车边,才顺势放开。   朝念只当陆锦知不喜触碰,看他车门一关就如释重负地坐到了边缘,自己跟着坐进来的时候,对方原本垂在腿侧的手马上收到了腿上,还用另一只手覆住,余光都不肯看他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上了男德班。   搞不好真是小情人提点过呢?   朝念知趣的和他保持着相当一段距离。   车子开出几十米,陆锦知才缓缓开口:“今天不是故意让你多等,我身边那人是相识的小辈,从香江过来谈生意的。”   朝念下意识问:“小辈?他看着与我差不多大吧。”   陆锦知往他脸上看了一眼,心想以你的年纪,没嫁给我的话在大家眼中不就也是小辈。但他把这话咽下了。   “听周何说,你们看到……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错位产生的误会。”   朝念很是意外,不是意外那件事是所谓误会,而是意外陆锦知在和他解释。   “没什么,我们不是约定过?不干涉私生活,是真的也不关我事啊。”朝念耸肩。   陆锦知眉头一蹙:“首先,我说了明面上要过得去。其次,你觉得没什么的话,为什么提前走了?你知不知道回门自己一个人先回很坏规矩。”   他责备的语气让朝念撇了嘴:“所以你只在乎规矩,不在乎放我鸽子?”   “……这一点我向你道歉,我确实没规划好时间。”   “没诚意。”朝念嘟囔着转过脸去。   车窗上倒映出陆锦知吃瘪的脸色,朝念心里有点暗爽。   其实在从前,他绝不会向任何人发脾气的,因为他是好学生、好儿子嘛。可自打穿越过来,对身边这个被迫绑定进婚姻的男人反而无所顾忌了。   原来任性是这种感觉嘛。   不过一回到陆公馆,朝念又变回了面上的好妻子、好小爸。   他们两个一进家门,陆遇可欢脱的小脚丫就踢踏着跑进客厅:“念念哥哥!有没有买到,有没有买到?”他说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玩具赛车。   陆遇可兴高采烈扑过来后才看清陆锦知也在,脚下一个急刹车,慌忙收敛了神色:“爸爸……”   陆锦知瞥他一眼,缓缓说道:“叫我爸,叫他哥哥?”   朝念和陆遇可一下子都竖起汗毛,互相对视两眼,朝念率先说:“可乐还不适应叫我爸爸,叫名字也没关系。”   陆遇可嘴唇动了下,却没发出声音来,有些内疚的垂下了头。   陆锦知叹了口气:“不是要逼你喊爸爸,只是辈分错了,知道吗?”随后又摇了摇头,“好了,在家里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吧,别叫爷爷奶奶听到。”   一大一小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朝念等陆锦知往里走去,才悄悄拉过崽小声道歉:“今天去的那个商场没有货,我让老板帮我……”   结果陆锦知突然又回过头来,吓得两人一下直起身子。   “他让你买什么?”   “没什么!”两人异口同声。   陆锦知眯起了眼睛。   在他的逼视下,陆遇可终于先一步缴械投降,结结巴巴地说:“上、上次的那个赛车,你说如果……”   “如果考试及格了就买给你。”陆锦知替他接下了说不下去的话,“考试及格了?成绩提高了?还是觉得,有了新靠山了?”   他每问一句,陆遇可的头就埋得深一分,到最后彻底抬不起来了。满身的沮丧,和刚进门跑过来的样子天差地别。   朝念怀疑陆锦知是不是还在不高兴,毕竟刚才车上两个人气氛实在不太好,新靠山什么的也像在借题发挥讽刺他。   他忍不住插话:“你有脾气不要朝孩子发。”   陆锦知眼神一凛:“这是我儿子,记住你的身份。”   陆遇可对这样的陆锦知明显有些害怕,缩了缩脖子,小声嗫嚅:“不要吵架……”   陆锦知似有继续训斥孩子的苗头,朝念见状马上挺身而出,理直气壮地说:“没有吵架,是你爸爸做错事还这么凶。”   陆锦知噎了一下:“你……”   “他今天放我鸽子。”   陆遇可看向陆锦知的眼神马上变了:“好过分啊。”   “他害我淋雨。”   “天呐。”   “他还……”   “好了!”陆锦知打断,揉了揉眉心,“是我的错还不行吗?不说了,进屋吧。”   他内心是有点理亏,一家之主的气势也没了,转身往屋内走,但心里不禁想:这小妻子装得乖巧,脾气还挺大。   -   到了晚上,朝念定时定点上了直播号,心中还惦记着白天的事,突然想起了昨天那位榜一大哥。   他记得知.Arvin的IP显示也在虹城,对方又是一位热心学生家长,看消费水平应该家底深厚,家境不俗,说不定对方家里的小孩也会喜欢那个奢侈的流行玩具车呢?   朝念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再次私信了大哥。   陆锦知正在电脑前看财务报表,手机照常挂着抖乐的直播,休息间隙低头看了一眼,看到了OM-不念发来的消息。   这个小妻子每次发过来的消息总能令他意外,上次是,这次依然。   没有见到这个人以前,他设想过以对方那样贫寒的出身、回凌家后的表现,进门后想攀高枝,说不定会从小孩子身上动歪心思。   可现在看起来,他连讨好自己的本事都没有,讨好陆遇可?   不如说他还没做什么,自家崽已经对他好感爆棚了。   对于这点陆锦知实在心情复杂,他怕朝念心思不正伤害到小孩子,想阻止两个人走近,可又难能可贵的看见陆遇可学得进去,笑得真心。   朝念究竟是心思单纯、无心插柳,还是心机深沉、更为高级的猎手?   他竟猜不透。 第十三章 榜一,好人!   陆锦知举着手机正在想该怎么回朝念,周何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陆总,上周您让查的那款限量版玩具车,联系上厂商直接提货了,要明天给您送过去吗?”   陆锦知单指叩击着桌面,沉思一阵,说:“先等一下。对了,这个市价多少钱?”   周何报了个数字,陆锦知表示知道了,挂掉了电话。   朝念终于收到了知.Arvin的回复。   知说:【这个不便宜,你还挺舍得,想讨好小朋友么?】   朝念:【啊,我在网上没查到标价,多贵啊?我看看买不买得起】   知给他说了个价格,朝念一听两眼一黑:【完蛋,还真买不起】   对面:【……】   对面:【家里人不给零花钱?】   朝念总不能告诉人家,爸妈哥哥姐姐全是假的,老公也是假的,只能悻悻的转移话题:【没事,我多播几场尽量赚够】   又过了一阵,知发来一条地址,告诉他那里有卖。朝念一看,这不就是自己今天去的商场吗?   【我去过,这里没货】   知却回他说:【明天去就有了。】   朝念一愣,想继续追问,但马上要上播了,只好先半信半疑道了谢,决定明天先去看过再说。   今天的直播间颇为热闹,月初来临,厅管打了抖+推流,号召主播们使出十八般武艺,务必给本月起个好头。   一上播,全麦就开始做起游戏。   但今天这游戏和平时朝念自掏腰包玩的不一样,叫做传物游戏。   语音厅里传物,自然就是通过声音和语言来表现动作了。这一轮传的是草莓糖,前面的主播们努力用声音演着戏,一会儿糖好大,一会儿牙好酸,听得朝念是一愣一愣的。   一个人传给下一个的时候,规则是后面的人得满足前面的人的要求,前面的人满意了,才可以把糖给他。   糖传到了朝念这里,前面的同事是酥酥,他夹子嗓子说:“念念,张嘴,啊——”   朝念呆呆照做:“啊——”   “舔一下,好吃吗?”酥酥问他。   朝念愣愣的想,我舔哪儿啊?无实物表演也太难了吧。   酥酥本想多调戏他一会儿,结果看到那个知.Arvin进入直播间的系统提示,顿时就怂了:“算了算了,糖给你吧,接好。”   “啊?哦。”朝念稀里糊涂逃过一劫。   底下评论的画风已经不太对劲了,新进来的人也看出端倪,有经验的老司机马上就get了这种游戏的精髓,埋怨酥酥划水,催促朝念用点心。   朝念看了眼排自己后面的主播,叫做OM-量子猫。量子猫笑吟吟说:“来吧宝贝,我准备好了。”   朝念:“稍等我一下哦。”   全直播间的人就听见朝念那边传出蹬蹬蹬小跑的动静,然后是翻箱倒柜的声音,过了会儿,朝念蹬蹬蹬跑回来,坐回话筒跟前。   “干嘛去了?”量子猫不解的问。   “找一下尺子量个高度。”朝念说,“嗯,大家别急,我现在给猫猫传糖,注意看啊,草莓糖现在我手上,我舔了一下它把它舔掉了,它进行了一个初速度为0 的自由落体,掉在了我家地板上,这个糖重5克,距离地面1.5米,请问它用几秒落地?”   量子猫:“……”   公屏:【……】   管理:【……】   也有粉丝在下面捧腹大笑:【念念,不愧是你】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在这个厅待了几天,我竟然觉得这样的画风才正常了】   有些新人则是:【刷到这个厅是不是代表我号废了】   【我一生行善积德为什么给我听这种脏东西】   更有人已经开始抢答了。朝念一拉列表发现陆遇可在线,马上cue他出来答题。   荷鲁斯:【这题超纲了】   朝念:“但你学过。”   荷鲁斯:【……】含泪做题。   直播间里有来看热闹的大学生,明知是出给低年级的题,不嫌事大的抢先答了出来。   看到底下居然不出片刻就洋溢起了欢快的氛围,本想场控一下的厅管沉默了,人类的悲欢的确不相通。   量子猫:“……这糖还传吗。”   朝念:“不好意思,糖已经摔在我家地板上碎了。”   量子猫绷不住了:“你们看看他!用这种手段杀死游戏!谁来管管啊!啊!”   话音刚落,屏幕中央开始出现礼物特效,知.Arvin一言不发的对不念进行了打赏。   量子猫哭了:“念念这么嚣张,知老板您功不可没。”   知打赏的眼睛都不眨眼一下,朝念一看数目,立即福至心灵的猜到了对方的心意,应该是刚才他说要买玩具车,但又嫌贵买不起,对方特意给他送买车的钱来了。   朝念实在觉得受之有愧,马上去后台私信他:【不要这么破费了,真的,无功不受禄】   知.Arvin只回了简单四个字:【有,拿着吧。】   朝念不知还能说什么好,内心感动极了,榜一,好人!大好人!   -   这天晚上下播以后,顶级O馆开了个语音电话小会。   厅管点着朝念的名说:“虽然今天厅里营收不错,但大家也知道,家长们最多待一两个月,腻了就要走了,尤其像念念那个家长,不可能靠他一辈子。”   朝念觉得这挺正常的,点头:“嗯。”   厅管:“所以说,咱们厅特色要留住了,念念,现在画风被你一个人带跑偏了知道吗?你现在有那个知在,出手又大方,所以我忍着没说,但是今天,那么多人进来厅里,为什么来的?我钱烧出去,你就给他们看这个?这些人以后还来吗?”   酥酥忍不住小声说:“但是念念的方法大家都挺开心的,我们还轻松不少……”   “闭嘴!你们是赚钱来的,不是轻松开心来的!”厅管劈头就把他骂回去了。   朝念:“我们厅不就是靠才艺赚钱吗?怎么赚不是赚呢。”   厅管见他听不进去,换了种语重心长的方式:“念念啊,我是过来人,我知道,你以前一直垫底嘛,现在剑走偏锋结果来了个大老板,一下子连续几天拿第一了,觉得自己了不起了,牛逼了,以后有的你哭!”   朝念没觉得自己多牛逼,也不理解自己讲题为什么是剑走偏锋:“我……”   厅管高声打断他:“你也不能这么自私,咱们是多人厅,其他宝贝的家人想听自家孩子展现的机会都没有,他们一开口就被你那个大哥打钱喊闭嘴。”   先前对朝念有些意见的卷生菜突然也打开了麦克风,但没想到却是在帮朝念说话:“呃,我其实还好,他让我们闭嘴但是会打钱呀,打钱还不用说话,爽死谁了。”   厅管:“……你们都给我闭嘴!!”   其他同事心想:你看,你叫我们闭嘴只靠喊,你如果也打钱,保证再没人顶嘴。   朝念则说:“他说话难听一点,但人很好,一定没有恶意的。再说这两天我看大家一起学习,进步很快啊,之后也可以一起给学生们讲题来赚钱,这并不是一个月两个月就到头的事。”   “学生毕竟是未成年居多!这能赚什么钱?”   “学生家长很多都在的,比如那个知啊,而且今天不也来了一些大学生么。”   厅管被朝念顶的哑口无言,最后一拍板:“行了!我拦不住你,等以后你就知道了。这个先翻篇,通知大家一条新规,从这个月开始,我们厅每月要和隔壁A厅进行厅战,月厅战第一有现金奖励,输掉的话全厅扣钱。”   这条新规一出,会议室里听取哀嚎一片。   隔壁A厅说的就是公会底下另一家语音厅,顶级A馆。可那个馆比他们吃香多了,也不是他们主播水平差,而是市场决定的,肉眼可见的,A馆的低音炮酷哥们就是比他们受欢迎,比他们流水高,这个遍地飘0的世界一1难求啊。   他们拿什么赢?   所有人脑子里第一瞬间的念头居然还是:保不齐还得跟朝念一起“剑走偏锋”。   厅管:“叫什么叫,都叫什么叫!打起精神!最后一件事,念念今天害公会抖+白打,你家榜一还不止一次让我们其他宝贝闭嘴,同事的精神损失费从你今天的流水里扣。散会!”   朝念一听,急了:“别啊那钱我有急用……”   再说老板喜欢怎么做又不是他们能控制的,退一万步说老板真伤害到了其他主播,那也不该是扣主播钱来解决啊。   可手机已经弹出系统提示:会议室已被关闭。   朝念无语凝噎,无良公会!!没有人性!   到手的玩具车,飞了。   他生了好一会儿闷气,还是认命了,胳膊是拧不过的大腿的,天下公会一般黑。   重要的是,接下来如何是好?   朝念捏着手机冥思苦想,开口问假老公讨点零花钱?不行不行,绝对会被拒绝,再说钱是用来给陆遇可买玩具的,被陆锦知知道还得了。   问问商家能不能分期付款?   可以一试……   就是不知道,知发给他的消息是否属实,那商家是不是真的有货。朝念记得他留过手机,如果进货了,为什么那个销售员没给他打电话呢?   不过朝念感觉的出来,当时那个销售员对他不太热情,也许是看他不像买得起的样子,当然,销售员眼光毒辣,看得一点不错。   朝念晃了晃困顿的脑袋:算了,不想了,总之明天再去问问看。 第十四章 到底是谁   早上,朝念睡醒就趿着拖鞋进了浴室,自从住进陆家,他开始喜欢上早起冲澡,一上午都能神清气爽。   水才放热,他突然想起忘记拿要换的衣服进来,干脆套着睡衣光腿跑回了卧室。   洗浴室和卧室从内部相连,而他和佣人们讲过自己不需要服侍,再加上朝念每天醒来床边的位置就已经空了,所以他下意识默认卧室没人。   可他刚一从衣柜中取出衣服,就听见“卡塔”一声,卧室门被打开。   朝念意外转头,和陆锦知视线撞了个正着。   陆锦知在原地一愣,随即眼神飞速移去了别的方向:“你……抱歉,我刚看你醒了还以为……咳咳。”   他镇定地走到床头柜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块手表,又连说了一句“抱歉”,反身迅速退出了房间。   肢体有些许奇怪,也好像只是朝念的错觉。   朝念低头看了看,见睡衣该遮的有遮住,只不过露了腿,光着脚,没到不可见人的地步。和他第一天那条睡衣相比,露出度只少不多。   他慢慢合上衣柜,脚步轻快,哼着小曲回了浴室。   陆锦知今天早上没去公司,朝念下楼的时候,他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里翻商务杂志,看得很慢,朝念都用完了早饭,他只翻过了一页。   陆父陆母有晨练的习惯,都不在家,朝念和陆锦知便相敬如宾,除了见面点了下头,再无其他交流。   吃完饭朝念打算自己独自去商场,走到门口时被陆锦知叫住。   “要出门?”陆锦知从茶几上摸过手机,“让周何送你吧。”   “啊没事,不用麻烦周助理的。”   “拿钱办事他不麻烦。”陆锦知淡淡说。   朝念一时语塞,说谢谢好像又不太对劲。   “谢谢。”还是说了。   “没事。”   好在陆锦知没有过问他去哪儿的意思,确实把不干涉私生活贯彻到底。   周何不消片刻就赶来了,朝念上了车报了商场地址,他果然笑道:“就是昨天去的那个么。”   朝念怕他会给陆锦知打小报告,于是说:“昨天看上一件衣服,一会儿到了我自己逛,周助理不用跟着我。”   “好的。”   到了商场,朝念直奔玩具区,早上一楼压根没什么人,还是昨天的那个销售员在看店,正坐在客椅上百无聊赖的玩手机。   朝念慢吞吞走过去,心里盘算着说辞,突然眼前一亮,看到服务台旁边放了一个玩具车的盒子,包装盒上绘制的模型就是陆遇可想要的那款。   知老板诚不我欺,果然到货了!   朝念立即上前和销售员打了声招呼:“嗨,你好。”   销售员闻声抬头,坐直了一点身体,却没有放下手机:“是你?来问昨天的预约吗,不好意思还没货呢。”   朝念诧异地指了一下服务台旁:“明明有啊,我都看到了。就是那个。”   销售员顺着他指的方向瞟了一眼:“哦,那个是贵客预定的,不卖,你走吧别问了,有的话会给你打电话的。”   “预定?我也预定了啊,既然有货为什么不通知我。”   销售员的表情开始不耐烦起来,但她刚要说什么,就看到一个眼熟的人影躲在货架后面冲他拼命挤眼睛。   销售员马上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理了理衣服。   她认出那位是周助理,是顶头经理见了都得点头哈腰招待的贵宾。   贵在周助理的老板,就是大名鼎鼎的陆氏继承人陆锦知,这整个商场都是陆家开的。   销售员昨天还和同事们闲聊吃瓜,对陆锦知的隐婚津津乐道。   晚上她接到电话,经理说陆夫人要过来给小儿子买玩具,货调过来了。经理还交代,夫人来问,别说是特意调的,只说有货就行。   销售员见周助理举止奇怪,似乎不想让自己过去招待,犹豫间,手机“叮”的进了条短信,就是周助理委托经理发来的。   经理:【周助说夫人在店里了,我赶不过去,你服务周到一点啊!但是别点他身份免得夫人问起来】   销售员瞳孔地震,看了看不远处的货架,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轻男生。   陆夫人……就是他?!   怎么也无法将他和陆总的新婚夫人画上等号。   因为他的气质看上去也……太单纯了些。   一点也没有豪门贵夫的意思。何况陆氏继承人有二九、三十了吧,又带着一个孩子,新婚夫人居然这么年轻吗!   销售员转念一想又觉得合理,豪门男人们不都爱娶年轻美人。   朝念见她走神,气鼓鼓的抬高了声音:“怎么不说话?我需要个理由。”   销售员猛然回神,一瞬间绽放出了如花的笑靥,热情地请朝念落座:“抱歉先生,是我弄错了,您坐您坐,我这就帮您装起来吧。”   她把服务台上的一盘糖果碟拿了过来:“您坐,您喝点什么?等下我这就给您拿点水果来。有别的想吃的吗?酸奶要吗?”   朝念完全傻在原地。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被销售员这么三百六十度大转变的一招呼,方才的气跟着偃旗息鼓了。   “不、不用了,我只是想买那个。”   “好的没问题,我来帮您刷卡,您坐着等一下。”   “等一等……”   一说到付款,朝念马上尴尬起来了,他紧张的捏着衣角,轻声问:“就是,咱们商场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嗯,分期付款呢?”   “啊?”销售员仿佛没听懂朝念的话。   朝念:“我的意思是,能赊账吗?”   “什……么?”   “就是说可不可以……”   “等一下,等一下,赊账的意思我明白,但我没明白,您,”销售员睁圆了眼睛,惊愕地问,“您要赊账?”   她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人了。   这经理也没交代啊……销售员望了望货架,已经看不到周助理人了。   把货直接给了?不行啊,这么大一笔钱谁垫啊,万一出问题她可负不起责任。   见销售员露出了非常为难的神色,朝念也不好意思继续耍赖,只好站起来点点头:“我明白我明白,那要不……”   销售员期待地看向朝念。   朝念:“要不给我打个六折?”   销售员:“……哈哈,您别和我开玩笑了。”便秘的表情回来了。   朝念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今天应该没办法买下来了,只好做出最后的恳求:“能不能拜托你帮我把它多留几天,七……五天,留五天!快的话三天我就可以过来买了,好不好?”   销售员挠了挠头发,犹犹豫豫道:“我试试吧。”   这货本来就是为他留的,她只是在犹豫到底能不能送。   朝念听她答应下来,松了一口气,连声道谢以后就走了。   等他走远,销售员赶紧给经理拨出了电话。   -   “你说他没有买?”陆锦知拿着手机眉头直皱。   电话那头语气尴尬:“是说夫人钱不够……”   钱不够。陆锦知费解的咀嚼消化着这三个字,他昨天的打赏自然考虑到了平台和公会的抽成,因此往高了给,自认给到了合适的数额,既不至于太惹眼,也不至于分不够。   他实在想不明白朝念把钱都花去哪儿了。   妻子有事瞒着他,并不是看上去那么老实——这个认识令陆锦知攥紧了手机,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先把人送回家吧。”   那头,周何更为尴尬了:“呃,陆总,夫人说他还有别的事不要我跟着,让我把他送到南街的小玲珑,就是一家糖水店,然后就让我走了。那附近不好停车,夫人又看着,我只好先开走了……走前看夫人样子,应该是在等什么人。”   周何说完,安静听了会儿听筒,见对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半天后继续说:“陆总,我等着接夫人还是……”   “不必了,你回吧,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好嘞,那您有事再喊我。”   挂了电话,陆锦知眉头更深了。他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份档案袋,倒出里面的文件。   最上面那张的开头赫然写着,姓名:凌念,性别,男,年龄:18……   后面还有祖籍、学校、喜好、成长经历、家庭关系等等,信息一应俱全。   每一张纸,每一个字他都看过,现如今却无论如何都对不上号。   陆锦知指尖摩挲着纸面,循着记忆果然找到了其中一条,上面写着这个凌念并不爱吃甜食。   他又缓慢回忆起了新婚夜当晚的情形,再到后来的相处,谈判,见父母,回门……一点一点,每个细节都不放过的反复回想。   文件被装回了档案袋里,陆锦知勾上封口的绳子,喃喃出声:“你到底是谁?”   -   朝念在小玲珑里坐了一会儿,点了一碗姜撞奶。服务员做好端上来的时候,他等的人也来了。   凌宿雨一阵风一样的掠过朝念身边,在他回头的半途盖住了他的眼睛,顺势上移到头顶揉了揉,含着笑坐在了对面。   原主其实和他也没接触过几面,没想到他这么好相处。   “哥哥。”朝念乖乖喊他。   凌宿雨颇为受用,笑着逗他:“想我了?”   朝念把糖水店的菜单轻轻推到凌宿雨面前,小声说:“哥哥吃什么,我请你。”   “你请我?多新鲜呐。”凌宿雨拿起菜单看了看,这种廉价零食店对他来说是新地界,不过店内装潢雅致,环境清幽,菜单做的也漂亮,他不介意待一待。   “你吃的什么,和你一样吧。”他看了两眼就扔开了菜单,饶有兴致的盯着朝念。   朝念帮他也点了一碗姜撞奶,然后揉搓着手掌,慢吞吞说道:“我想请哥哥帮个忙。” 第十五章 花枝招展   “哦?什么忙,说来听听。”   甜品很快端上来了,凌宿雨拾起勺子尝了一口,第一口吃下去,甜中还带了点辣,促使他微微蹙眉。   “吃不惯?”朝念忙说,“那我帮你点个别的吧。”   “没事,不用,就这个吧,挺神奇的。”凌宿雨说着又尝了一口。   朝念见他确实不是勉强,才继续说下去:“我想请哥哥帮我找找合适的兼职。”   这话一出口,凌宿雨勺子瞬间停下了:“兼职?”   “嗯。”朝念缓缓点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凌宿雨的反应,字斟句酌,“我不乱花钱的,只是自己平时在家什么都不做,有点不自在,想找点活。”   凌宿雨马上否决:“你顶着现在的身份出去打工,让别人知道像什么样子?陆锦知也不可能答应你。再说你缺钱他不给你吗?”   他想了想又说:“哥哥也可以给你。”说着就作势要从口袋里掏钱。   朝念赶紧摆摆手:“我想自己赚,我也明白这个身份的不便……所以才想问哥哥,有没有类似家教这样私底下偷偷做的兼职可以介绍给我?”   他小声补充了一句:“陆锦知那边瞒着就好了。”   反正瞒着的也不止一件两件。   凌宿雨往后面的软垫上一靠,端详着朝念,忽的笑道:“要不你来给我打工好了。”   朝念呆呆地问:“你需要家教吗?”   凌宿雨忍俊不禁,风流的眉眼弯成了月牙,眼神在朝念脸上停留了一会儿,逐渐变得不太正经,他勾起嘴角,语气没三没四:“需要啊。”   这三个字说的暧昧,朝念脑子一时没转过弯。   还在构思,凌宿雨已经将一张信用卡掏了出来,沿着桌面滑到朝念眼前:“随便花,毕竟你现在是我的宝贝好弟弟嘛。”   朝念接到卡吓了一跳,立刻要推拒,可凌宿雨起身过来摸了摸他的头,把卡往他手心里一塞,紧紧握住:“好了,收着吧,然后也帮哥哥一个忙。”   朝念怔了一下,抬头:“什么?”   凌宿雨笑道:“今晚坐我的副驾,陪我跑场比赛。”   “啊?”朝念没听明白这个忙是如何帮的,“我需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打扮的漂亮点就好。”凌宿雨捏了下他的脸蛋,附在他耳边说,“长这么可爱,天天穿这么素,凌烟可比你花枝招展多了。”   凌烟就是他那个逃了婚的亲弟弟。   说完,他就挥了挥手,扬长而去。   等朝念反应过来时,连这桌的单都已经被买了。   朝念握着手里的卡心情复杂,看来多找几个兼职的道路走不通,攒钱终究要靠直播。至于凌宿雨的钱,他也没打算花。   但……借是可以借的吧?   直播的钱过两天提出来就能还了!   朝念下定决心后立马折返了商场,把陆遇可日思夜想的玩具车给买了下来。   -   陆锦知下午在公司里又接到了周何的电话,告知他玩具被朝念买走了。   “知道了。”挂掉电话,他看着手机想得有些入神。连一旁的谢可欣都不禁在心底诧异起来。   这一双老板和助理从来心里装的都是工作,现在很难得,一个在开会前走神,一个在琢磨老板的八卦。   不过很快,两人同时回了神,看了看时间,打道去会议室。   会开得异常激烈,两个部门当面吵起架来,换做平时陆锦知应该会叫停,但今天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言不发,表情是一贯严肃,到最后吵架的两个主管自己看着老板的神情憷了,自发达成了和解。   一直开到天色黯淡。好不容易散会,陆锦知转头通知谢可欣:“你准备加班。”   谢可欣习以为常,反正老板从来不落她加班费,刚点了下头,却见陆锦知摸出手机看了看,脚下略一犹豫,忽然改了方向:“算了,晚点再说。我回家一趟。”   陆锦知回到陆公馆时正巧撞见朝念要出门,两人在玄关打了照面。   朝念套上了凌宿雨特意送过来的一套夜店风穿搭,黑色的运动棉T,领口设计成不规则的交叉绑带,袖子下半截是网状镂空的,皮制短裤侧面也是一层网纱。   他的腿本就白得晃眼,穿着小腿袜和铆钉短靴,显得愈发性感。   仔细一看,朝念右边耳朵上竟然有耳洞,戴了一枚银色短耳环,十字星辰坠在耳垂,泛起一道银色的光芒。   陆锦知脑子嗡的一声,直勾勾看着朝念,半天没说话。   “你回来啦?快进去吧。”朝念冲他笑了笑。   擦肩而过的瞬间,陆锦知甚至闻到朝念身上洗发露的香氛,白桃味的,风一吹,散到空气里,很快就淡得难以捕捉。   “你去哪儿?”他下意识问了出来。   朝念脚步一顿,显然也是有些意外他发问,但还是温声作答:“去见哥哥。”   见哥哥要穿成这样……这句话徘徊在陆锦知的舌尖,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了。   朝念看他盯着自己不说话,担心他突然给自己设什么门禁,抢先一步开口:“你昨天害我空等我还没原谅你呢,不和你说话了。”   他踩着黑色小短靴蹬蹬蹬走了,轻快的像只小鹿。   一双细长又笔直的大白腿隐没在夜色中,唯有那鞋跟踩在石子路上的动静响得人心痒。   陆锦知抿了下唇,缓缓走进冷清的房子里,在客厅的沙发里坐下。   二楼壁灯通亮,陆遇可应该已经在屋子里写作业了,陆锡元是养生作息,早就歇下,戚美静大概在哪个亲朋好友家打牌。   陆锦知忽然想,朝念今晚不直播吗?   佣人照旧上来给他斟茶,陆锦知没喝,靠在沙发里闭目养了会儿神,拿出手机拨通了凌宿雨的电话。   “哟,弟夫,找你哥我什么事啊?”凌宿雨一开口就带着欠揍的笑。   “好好说话。”   “哈哈,咱俩都是亲家了,有什么不对?来叫声哥听听。”   “凌宿雨。”陆锦知淡淡叫了声,打破了电话那头的幻想,“在外面?”   “对啊。哥哥我不过夜生活会死,不像你,大忙人一个,每次叫都叫不出来。”   凌宿雨那边听起来乱哄哄的,男男女女都在喊他的名字叫他挂电话。   “在哪儿?”   “哟,关心这个?”凌宿雨应付了身边人几句,随口冲着电话说道,“老地方呗,怎么样,一起来放松一下?”   不曾想陆锦知说:“好。” 第十六章 舒压   朝念循着凌宿雨发给他的定位,到达了虹城国际赛车场的始发场。   他得知凌宿雨所谓的帮忙居然指的是飙车以后,心情可谓又忐忑又激动。激动在于这种刺激项目他一向都是兴趣拉满的,但他又怕凌宿雨万一搞什么非法飙车。   来到赛车场入口,看到那正儿八经的地标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虹城国际赛车场有着国家认证的二级赛道,国内知名的赛事有一多半都在这里举办,不过听说人气俱乐部都不能想用就用的,真没想到凌宿雨能取得开放权,该说不愧是金钱的力量吗?   起跑线上已经停了几辆跑车,十几个男男女女在周围靠着、坐着、站在,朝念远远就听见他们嬉笑聊天的声音。   朝念出现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了过来,稀奇的,探究的,还有人冲他吹口哨,结果被凌宿雨往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这是我弟弟,凌念。”   朝念走了过去,被凌宿雨勾住脖子揽到身边,腼腆的朝众人一笑。   “咦,你弟不是叫凌烟吗?什么时候冒出一个凌……”说话的人说到一半,就被身边好友用手肘撞了一下。   反应过来的众人堆笑:   “天呐,你弟原来这么可爱?”   “哦哦哦,就是你那个才被接回家的弟弟吧,让姐姐摸摸。”   凌宿雨手臂上挎着个大波浪卷的高个子美女,俯身过来捏了捏朝念的脸蛋,像在挑逗什么小动物。美女姐姐波澜壮阔的上身抵在凌宿雨的胸膛,大红唇朝着朝念抛了个飞吻。   “弟弟不会还是未成年吧?”   朝念脸色微微发红,往凌宿雨身后躲了躲:“成年了。”   他感觉自己是误入了马戏团的小丑,被众人期待着能够当场钻个火圈,他们便立即会响应起无数的掌声,把糖果抛过来。   凌宿雨隔开了美女的视线,笑着说:“行了行了,我弟害羞,别逗他。”   “弟弟会开车吗?”对面坐在车头的一个美女问。   朝念还没说话,凌宿雨就替他回答:“不会,他今天是来当我的幸运守护神的。”   朝念眨了眨眼睛,觉得这就是吉祥物的另类说法。   一旁的波浪美女却嘟起了嘴唇:“什么?那我呢,三少,人家想坐你的副驾嘛。”   “你去……”凌宿雨话没说完,美女就一下子松开了他的胳膊,兴高采烈地朝后面招手:“哎?这不是陆少吗,三少还真把你叫动了啊!”   她喜滋滋的跑过去:“那我今天要坐陆少副驾!”   朝念回过身,看到美女姐姐口中的“陆少”竟然是陆锦知,惊愕的张了张口,眼睛都瞪直了。   不久前才和他在家门口说了再见,转头就在娱乐场再碰面。   而且,陆锦知怎么也不像会出现在这种环境的人啊!   他总是一身沉静的书卷气,比起集团总裁更像个教书先生,但无论如何也不像要飙车的人。   陆锦知可比朝念镇定多了,随便和众人打了招呼,看样子和这里的人全都认识,凌宿雨也没有介绍,只是笑得一贯孟浪,摩拳擦掌的说等下要好好比一比。   周围人便都起哄。   朝念和陆锦知再次对视,陆锦知换了一身黑色休闲装,整个人显得年轻了不少,插着兜随性往哪一站,好几个美女都凑了过去。   朝念想到自己走前还说自己仍在生气什么的,现下顿时有点尴尬。其他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吗?应该知道吧,他要不要叫声老公装装样子?可是看陆锦知的神情冷冰冰的,说不定不想和他讲话,免得美女们失了热情。   朝念纠结着,也就没和陆锦知打招呼。   凌宿雨假意拈酸吃醋的对波浪美女说:“宝贝,刚刚还说说想我,这就移情别恋了?”   美女咯咯笑起来:“你有可爱弟弟啊。”   凌宿雨搂着朝念唉声叹气:“你看,女人啊。”   美女伸手挽住了陆锦知的胳膊,陆锦知却把手臂抽了出来,走上前从凌宿雨的身边把朝念拉了过来,看着他说:“过来,你是我妻子。”   ——你是我妻子。   陆锦知说完这话,包括朝念在内的所有人都怔了怔,大家这才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桩低调至极的婚事来着。   两个人碰面时不冷不热的,一点不像新婚夫妻,但现在往一处一站,还都穿着疑似情侣装的黑色,是有点珠联璧合的感觉了。   波浪美女被推到了凌宿雨那边,也不恼,掩着嘴调侃:“陆少,怎么连老婆亲哥哥的醋都要吃啊?”   另一个同伴则笑着说:“陆少好福气啊,老婆这么可爱,可得好好疼着点。”   朝念偏过头看了看陆锦知,他听了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穿太厚了热的,耳尖泛出点薄红。   凌宿雨已经走到了赛车跟前,撑着拉开的车门问:“谁先来?”   其余的同伴们接二连三的摆手:“不来不来,你和陆少比吧!我们可跑不过。”   还有自告奋勇说要当裁判的,拿着发令枪就爬上了高铁架。   凌宿雨冲陆锦知挑了挑眉:“这次输的怎么说?”   陆锦知:“看你这次想被罚干什么。”   旁边人又是一阵激烈的起哄。   凌宿雨哼道:“可别这么自信。念念你说,输的人有什么惩罚?”   一群人都向朝念看过来,朝念突然被递上“生杀予夺”的大权,不知所措的看了看两个要比赛的人,他怎么知道他们平时都玩多大的呢?   再说怎么看,他这一本正经的假老公都不像能赢的那个吧。   “那就、就给大家发红包好了……”他想了一个不得罪陆锦知的馊主意。   果然引来一干人的嘘声。   朝念干笑两声:“通讯录群发?”   “噫——”大家还是很嫌弃。   “也不是不行啊,哈哈啊哈,红包附言加一句我是大笨蛋!”有人插科打诨。   朝念想象了一下陆锦知群发这句话的后果,感觉在给自己挖坑,赶紧甩锅:“附言就让赢家来决定吧!”   这个提议终于在诸位乐子人面前通过了。   朝念就这么莫名其妙坐上了陆锦知的副驾。   两辆即将比赛的汽车都有进行过改装,保留了副驾坐人的位置,凌宿雨那辆还露着顶,美女姐姐戴上了墨镜,在车里冲他们这边笑着挥手。   陆锦知的车内安静多了,两个人都目视着前方,朝念轻声问:“你怎么来了呀?”   “舒压。”陆锦知淡淡道。   “哦。”   飙车能舒压?朝念心里深表怀疑。   过了一会儿,陆锦知又说:“你不是要我赔礼道歉吗。”   “嗯?”朝念脑子反应了一下。   “来给你当司机可以吗。”   朝念闷声说:“你车技好不好呀?不好的话我还是去哥哥那。”   “砰——”发令枪射出了信号,几乎是同一瞬间,陆锦知踩着油门风一样冲出了赛道。   “既然是赔礼道歉,当然要让你满意。” 第十七章 玩心跳   改装车风驰电掣,引擎响声震耳欲聋,发动的一瞬间朝念条件反射缩起了脖子,被噪音吓得一个激灵,但很快他坐直身体,睁大了眼睛,余光中飞速往后掠的景色让他头皮发麻,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了起来。   他从来没坐过速度这么快的车。   开车的人还是陆锦知。   虹城赛道设计的足够惊险刺激,每年秋天比赛的时候,赛途中可以看见山下一片一片的枫树林,于是这条赛道又被称为“红色尖叫”。   全程总长5公里,国际赛事里一般是跑60圈,总计七十多个弯道,创下无数个历史精彩瞬间。   冲出去的时候朝念压根没看清谁领先,连续越过了两个右转弯道,朝念才看见,凌宿雨的车在前面十几米,保持着微弱的优势。   明明车速已经快的他心跳到嗓子眼了,可他还是抖着嗓子说:“要拿第一才原谅你哦!”   还挺争强好胜的。   他好像是听见陆锦知轻笑了一声。   “打败你哥绰绰有余。”   随着这句话尾音落地,陆锦知的车在下一个左转弯的路口陡然加速,猛打方向盘,轮胎擦着柏油路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整个车子漂移着越过弯道,直接超出了竞争对手一大截。   “!!”朝念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又害怕又过瘾。刚刚有一瞬间他好像幻视了公路上擦出的火花,还以为自己要车毁人亡了。   太刺激了,他心想。   陆锦知平时看起来总是成竹在胸,好像做什么事情都运筹帷幄,就连开起赛车来都这么沉稳淡定,但狂飙的车子提醒着朝念他油门踩得有多过火,这样的陆锦知让他觉得有点陌生。   兴奋还是占据了朝念大部分心绪,凌宿雨一直跟在后头穷追不舍,咬得很紧,也许超车就是一个弯道的事。   飞驰的车速让朝念觉得自己在公路上生出了翅膀,飞起来了。   这种速度如果撞上哪里,真的会瞬间嘎了吧?朝念的神经都绷紧了,分明开车的不是他,可他紧张到冒汗。   凌宿雨果然在下一圈选择了超车,眨眼间又冲到了前面半米的位置。   车上,美女姐姐也兴奋高叫着,女高音穿透空气回荡在公路上,颇有点挑衅他们的意思。   朝念也想喊,但他怕一开口声音变形,容易丢人。他远没有那车的人那么淡定。   不,不说那车了,自己车上这位“司机”都镇定的很呢。   两架车几乎是并驾齐驱,奔驰在“红色尖叫”的赛道上,一圈又一圈,总是隔着微末的差距,很难看出鹿死谁手。   还有最后一圈。   朝念一动不敢动的盯着前方路况,生怕自己在车内偏移一下,都会影响到陆锦知的发挥。   陆锦知在弯道加速的操作太耸动,只有第一次超车的时候用了,还成功了,朝念望着前方最后一个弯道,生出点隐隐的期待,却也跼蹐不安的紧紧攥住衣角。   眼看终点线就在视野里了,凌宿雨的车和他们相差一个身位,陆锦知遽然将油门踩到底,引擎剧烈的响声震得朝念耳朵都麻木了,眼睛一眨不敢眨的看着前方。   车子疯狂漂移了出去,擦着内弯的赛道拖出长长一道胎痕,在关键处陡然别了凌宿雨的车半个身位,然后,超了过去!   如果这是一辆碳排放的汽车,他们就能让凌宿雨成功吃一脸车尾气。   从观众席俯瞰的视角,两辆车快如两道闪电,倏地就冲破了终点线。   “是谁!谁领先!”观赛的朋友们惊叫了出来。   “陆少,是陆少——!”   “又是那个经典漂移!天呐!”   “也太帅了!”   ……   伙伴们欢呼着涌了过来。   朝念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但他很兴奋,从头到脚都像打了激素一样兴奋,陆锦知扶了他一下:“还好吧?”   他灿烂的咧开嘴,比了个give me five的姿势,陆锦知无奈和他击了个掌以示庆祝。   朝念大概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傻,发出没有意义的“嘿嘿嘿”,陆锦知看了几眼就错开了目光,总觉得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实在过于明媚。   凌宿雨也从车上下来了,活动着肩膀:“你小子啊,哼,算你走运。”   一旁的波浪美女打趣:“三少还是棋差一着哦。”   “愿赌服输愿赌服输,红包拿来!”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催促起来。   “要大红包才行!”   “三少的红包能小吗?我先谢谢三少的大红包!”   “谢谢三少的大红包~”   “谢谢三少的汤臣一品!”   越说越离谱。   朝念忍不住笑出声,突然觉得这些人讨红包的样子像极了他直播的同事们,老板还没送,就提前逼着老板“大方”。   凌宿雨往朋友头上呼了一巴掌:“消息滞后了吧,汤臣早撤资了,现在是招商天玺。”   朝念就也跟着凑热闹伸手:“谢谢三少的招商天玺。”   “你小子。”凌宿雨乐了,“问你老公要去。”   “红包附言怎么说?”伙伴撺掇起来,七嘴八舌给陆锦知提鬼点子,一个比一个损。   凌宿雨搂住陆锦知的脖子:“弟夫,口下留情。”   陆锦知肩一抬抖掉了他的胳膊,看向朝念:“念念说吧。”   朝念打了个冷颤   总觉得这不是什么美差:“呃,就,就附‘愿赌服输吧’……”   “哎呀不行不行,不能给你哥放水。”美女姐姐抗议,其他人也跟着说这样太简单了。   干嘛都把这活儿甩给他啊。   朝念瞅了自己“哥哥”一眼,慢吞吞说:“那就……就夸我老公好啦。”   这声老公让陆锦知一抖。   凌宿雨面露嫌弃,在众人的监督下把手指移动到虚拟键盘上:“怎么夸。”   “陆锦知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虹城第一帅。”   朝念一口气报出来不打磕绊,这段时间厅管给他们培训过夸直播间老板的话术,他背东西很快,都不用过脑子。   陆锦知:“……”   众人哈哈大笑,只有凌宿雨面带土色,心不甘情不愿的键入这句话,一边吐槽:“恶心死了!”   三连音接连响起,在场的人纷纷掏出手机,都陆续收到了凌宿雨的群发红包,于是又是一片道谢的吉祥话。   之后其他伙伴中有几人又比了几场,暮色渐沉,凌宿雨提议换地方继续嗨。   朝念打了个哈欠,眼睛里都泛起了泪花,平时这会儿他已经下播准备睡觉了。   凌宿雨朝他们扬了扬下巴:“走,去喝一杯?”   陆锦知瞥了朝念一眼:“不了,回去睡觉了。”   “啧啧啧,成家的人就是不一样啊?”朋友中的一个调侃。   “陆少的夜生活和我们的可不是同一种~”   “哈哈,你指的是哪种?”   众人的戏谑让朝念清醒了一些,假装没听懂的左顾右盼。   凌宿雨的视线在朝念和陆锦知身上来回扫一圈,似笑非笑:“看来你们夫妻很恩爱嘛。”   其他朋友听了深以为然,但凌宿雨既然知道他们两个是协议婚姻,这语气中的阴阳怪气就能分辨出来了。   陆锦知回敬:“你这当哥哥的可以放心了。不过希望你下次这样的活动别带我夫人来,他还要在家辅导孩子学习。”   朝念总觉得这话是在点自己,不过他玩心不重,确实还挂念着小可乐的学业,虽然陆锦知用辅导学习做借口,但也算歪打正着了。   凌宿雨意味深长地说:“陆家的家教名不虚传呀,我可怜的弟弟,要是受不了的话,偷偷和哥哥我说哦。”   朝念干笑一声,顶着陆锦知灼热的视线尽力表忠心:“老公是关心我,哥哥放心。”   凌宿雨本来还想再嘴炮两句,可他视线扫过手机屏幕,突然脸色一变:“哎呀,坏了!”   朝念奇道:“怎么了?”   凌宿雨看向两人的表情有些说不出的心虚:“呃,我刚刚群发红包,不小心也发到陆伯父那里去了……他问我你们怎么还没回家……”   陆锦知脸色一僵。朝念倒是稀奇的睁大了眼睛,怎么?为什么自己哥哥和老公都一副吃了黄连的模样,陆家难不成还真有门禁啊?可是陆锦知这么大个人了,还不能在外面玩晚点么……   凌宿雨已经迅速逃跑了,声音远远的传过来:“你们早点回啊,拜拜!” 第十八章 叫家长   陆锦知和朝念回到陆宅时,一楼客厅的灯是关着的。   两人放轻了脚步换鞋进门,走到楼梯口,“啪”,灯被人按亮了,一抬头,陆锡元杵着拐棍站在二楼俯视着两人,脸板得像块砖。   “这么晚了,上哪儿闹去了!”陆父沉声质问。   老人家定睛一看,待看清了朝念的衣着,脸色登时更差了,用拐棍猛地捣了捣地面,沉重的敲击声吓得朝念心头一跳,不由自主往陆锦知身后躲了点。   “你穿得什么鬼样子!身为陆家儿媳,在外要注意形象!”   陆锦知察觉到小妻子贴了过来,身体在轻微发抖。   “是我叫他这么穿的。”陆锦知低声说。   “胡闹!”陆锡元往地上又是一敲,得亏这是独栋别墅,但凡有个楼下邻居,分分钟就要投诉报警了。   “你们自己关起门来怎么穿我不管,在外面就得有端庄持重的样子!让孩子看到像什么话?”   陆锦知紧抿着唇瓣,下颌绷出一道锋利的弧度,生硬,冰冷,所有的沉郁都集中到了眉心,压抑着释放不出来,也不打算再反驳一个词。   朝念贴着他的手臂,感觉他衣服底下的肌肉都绷紧了。   朝念犹豫了一下,往前一步,顶着陆父骇人的目光,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我们记住了爸爸,下次再也不这样穿了。”   陆锡元瞪他一眼:“知道就好!”   “嗯嗯,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有睡呀?您的身体要紧,等我们回来一定等累了吧,我们回屋就好好反省,您可不要累着自己。”   陆锡元接下来的呵斥突然卡壳了。   朝念仰着头,乖巧的叠着双手站得笔直,猫儿一样的眼望上来:“爸爸,晚上外面凉,您看您,怎么也穿这么少就出来了,感冒着凉了怎么办,熬夜伤了身体大家都会心疼的。”   “油嘴滑舌。”陆锡元低斥了一句,神情却不自觉舒展了些,“……还不是你们,回来这么晚。”   朝念立即歉疚道:“是是,都是我们的错,我们贪玩没有注意时间,一看到这么晚了,想着爸爸会生气,就急匆匆赶回家了。爸爸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知道错了就好!”陆锡元哼道。   “下次一定改正,爸爸,为了身体着想快去休息吧,我扶您。”   ……   陆锦知看着朝念的眼神都有点邪门了。   他父亲训斥起人来,少说都要三十分钟起步,这次居然被朝念三言两语哄停了。   的确油嘴滑舌。   朝念把陆锡元扶到屋门口,又耐心听了几句教训,好不容易苦海脱身送走了大佛。   回了卧室,陆锦知睨着他神色复杂:“你还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朝念:“哦?你想说谁是鬼?”   陆锦知双目一横,朝念吐了吐舌头,赶紧钻进了洗漱间。   白皙的双腿一晃眼就消失在了眼前,陆锦知凝视着他背影消失的地方,回想妻子今天所有的行迹,目光愈发深远。   找专业人士调查过的那个凌念,从前因为坐过山车被吓晕进过医院,而里屋那个,在他的车上兴奋的大喊大叫一点也没有昏迷的意思。   还有,凌念以前的房东也是个长者,两个人经常在楼道里吵架吵的人尽皆知,也不像里屋那个,嘴巴抹了蜜一样,把他爸都能哄熄火。   他的好妻子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呢?   凌家又知道多少,凌宿雨知道吗?至少在结婚以前,他都从未听这好兄弟提起过那私生子只言片语。   他对这个枕边人可越来越好奇了。   第二□□念又睡了个大大的懒觉才起,他归咎于这具身体的惰性,安然接受了。这次打开门再三确认了陆锦知不在,才跑进浴室冲澡。   出来以后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朝念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接了起来。   “是陆遇可的父亲吗?我是陆遇可的班主任黄琳。”   朝念擦头发的动作一停,想起来办转学手续那天,他的确留了自己的手机号。本以为是例行公事,没想到真的会接到电话啊。   “黄老师你好,陆遇可怎么了吗?”他有些紧张的问。   “您方便来学校一趟吗?是这样的,你家孩子在体育课上和其他同学发生口角,动了手,把人打伤了。” 第十九章 撑腰   朝念拜托周何开车把自己送来了学校。   一路上他都焦灼不安,一颗心上上下下。本来没打算和小霸王有什么交集的,但自打对方每天在直播间里听他讲课,一口一个念念哥哥,还有上次两人在车里结下的地下盟约,他早已经把盟友纳入了自己人的范畴。   如今他甚至并不觉得对方是什么书里难以相处的小霸王,打架?他第一反应是,崽不是那么无理取闹的孩子,好在被打伤的不是他家崽。   随后又为自己这想法产生点愧疚,也不知道打伤是什么程度?小孩子打架,应该不至于太严重吧……   朝念没敢和陆锦知说这件事,以陆家的家风,陆遇可敢在转学第三天就被请家长,回家后一定吃不了兜着走。他现在有点庆幸留的是自己的号码了。   还是自己先探探是什么程度的打闹再说。   朝念请周何加快车程,但并未告知要去学校干什么。到了目的地,他让周何在车里等自己。   周何点了头,但看着朝念走出去的背影又十分放心不下,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陆遇可的班主任和另外一个学生的家长已经在教务处了。   开了冷气的办公室里陈列了两张简单的书桌,门口有四张连着的蓝色塑料椅,陆遇可就坐在最边上,把头垂得很低,听到朝念进来时抬了一下头,很快回避了目光。   学生父亲站在其中一张办公桌前,言辞激烈冲班主任说着什么,而后又转身指着陆遇可骂。   班主任和另一位教务主任好言好语劝解:“肖闻的爸爸,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   育英国际不是一般人能上得起的精英学校,每个孩子的家长都有拿得出手的社会身份,两位老师明显不想开罪。   可一个成年人毫无素质可言的当着师长的面辱骂小孩,朝念听不下去了,冲上前拉住男人的后领,让他转了过来:“你好,我是陆遇可的家长。”   男人也是个一米八几的高个儿,不留神被朝念拉了个踉跄,本来就生气,这下更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撸起袖子就要还手,周何见状赶紧上来护着朝念。   “你就是他爸是吧。”   “没事,周助理。”朝念压下去周何的手臂。他本来不想让周何知道的,但人来都来了,眼下也顾不上隐瞒。   他比男人矮一点,气势却不弱,瞪着男人和两位老师:“贵校电话里说要调解把我叫来,就是这样调解的?被打的孩子呢,我看看打成什么样了。”   被陆遇可打了的学生是他的同班同学,名叫肖闻,称身体不舒服已经去了校保健室。   肖闻的父亲指着朝念鼻子没好气:“问你家孩子去!”   朝念看只是去保健室而不是去医院,而且这孩子父亲有功夫在教务处撒野也没去陪孩子,就知道应该不是特别严重的伤。   他转头看向老师,黄琳解释说:“陆遇可把肖闻在操场上过肩摔了,孩子背部青了一片……”   “别说的这么简单!过肩摔,他就是故意打我儿子!”   朝念冷笑一声。敢情就过肩摔啊,他来的路上还担心什么呢。   他乜了对方家长一眼,视若无睹地走到陆遇可身边蹲了下来,捏了捏崽崽冷冰冰的手。   陆遇可抬起眼皮小心看了朝念一眼,他以为朝念会骂他惹事,但映入眼眶的是关切的神情:“手怎么这么冰?你伤到哪里没有?和我说,别怕。”   陆遇可沉默了会儿,摇摇头。   “真的?”   陆遇可又点头。   朝念偏过头睨了那学生家长一眼,继续问:“为什么打他呀?”   陆遇可迟疑了一下,低声说:“他先动手的。”   朝念立即就相信了,不高兴的撇了旁边的老师们一眼,像在用眼神问罪,随后继续温声问孩子:“是为什么动了手,可以告诉我吗?”   陆遇可听出朝念对他毫不质疑,心下有些动容,轻声说:“我作文课拿了零分,他嘲笑我,还骂我。”   朝念顿了顿:“什么作文?”   “……我的父母。”   朝念心里有数了,微微用力握了握陆遇可的手,让周何从办公室的饮水机里给孩子接点热水喝。   周何刚刚把这里的事短信汇报给陆锦知,闻言赶紧去接水。   朝念站起身来瞪着那两名老师:“同样是打架,为什么对方孩子可以去保健室,我家孩子就要在这里坐着,他身上这么冷你们身为老师连关心都不关心一下,任这个没教养的男人指着我孩子骂。”   两名老师哽了一下,肖闻的父亲却疾言厉色道:“你说谁呢?我孩子受伤了,你孩子可没事!”   对方吐沫星子横飞,朝念露出嫌弃的目光避让了一步,音量却不避让的抬高:“不能因为我家孩子看起来没事就断定他没受伤!”   他看向老师:“为什么不送去检查,贵校就是这样照顾学生的吗?”   “还有,肖闻父亲,你别那么激动,你家孩子有什么问题我该赔的一个子儿都不会少你,但是你家孩子要向陆遇可道歉!因为是他出言不逊在前,动手在先!”   “你小孩说什么就是什么是吧?!”   朝念再度看向教务主任:“操场有监控吗?我申请调监控,和这位学生家长一起看看。”   朝念坚决的态度让本想和稀泥的教务主任为难起来:“这……好。”   “看就看,我孩子被打是事实!”肖闻的父亲说道。   朝念直接往椅子上一坐,抱着胸板起脸,等着学校调监控。俨然要为自家孩子讨个公道不可。   周何也给他接了杯水,朝念这才想起他的存在,接过来,低声说:“今天又害你受累啦,你要不先回?”   周何连忙摆手:“没有的事。夫人别担心我。”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肖闻的母亲也来了,她先前陪着孩子去了保健室,似乎人没有大碍,就打车把孩子送回家,然后自己过来了。   她来和黄琳请假,黄琳连忙说:“应该的,让孩子回家好好休息吧。”   肖闻母亲看见了坐在陆遇可身边的朝念,和孩子父亲窃窃交流了会儿,瞪过来的眼神充满不悦。   从他老公那里弄清了前因后果后,女人叉着腰上前,明显要找茬的模样。   “你是陆遇可的爸爸?”   朝念抬头瞥了她一眼:“有事看完监控再说,还有,让你孩子准备好向陆遇可道歉。”   “你再说!”   那男人气不过,几步上来又想动手拽朝念,手都碰到了颈口,被门口一道冷峻的声音厉然呵住。   “松手!” 第二十章 新增条约   肖父被人从身后厉声呵斥,下意识松开了手。   回头一看,一个儒雅俊秀的男人冷着脸冲上前,身边的保镖迅速将他推开了,手劲很大,推得他险些摔倒,被肖母惊慌失措地扶住,两人连连退后。   陆锦知护在朝念身前,沉着脸看向肖氏父母。   他才从会议上赶来,还穿着西装,带着一身冷冽的气息。   他不经常在新闻里露脸,家长和老师不太认识他,但看他从头到脚打扮不俗,光手腕上那块表就好几十万,西服面料一看就不普通,如此服帖,又没有明显的品牌标识,想来是私人高定。   他领带打的一丝不苟,举手投足都带着常年身居高位才有的气场,正冷眼扫视着一屋子的人。   一时间竟然鸦雀无声。   “没事吧?”陆锦知看向朝念时神情才和缓下来,伸手帮他理了理衣领。   朝念摇摇头,而身边的陆遇可则不敢和他对视,只是抓紧了朝念的手,朝念安抚的拍了拍孩子,和陆锦知告状似的,努着嘴巴,把自己来了以后听到的事都说了一遍,尤其强调了对方家长的无礼和老师的不作为。   “调个监控需要这么久吗?”陆锦知冷冷地问。   教务主任赔笑道:“要申请几道手续,家长们再耐心等等。”   陆锦知:“您如果权限不够,就让更说得上话的人来。我看重贵校的师资和教育理念才把孩子送来这里读书,结果事关孩子健康和名誉的事都处理不好,未免让人失望。”   教务主任抬手擦了擦汗。   调监控的人终于回来了,意外的,和他一道进来的人还有校长以及另外两名老师。看到校长,屋里的老师连忙起身迎接,不知道怎么会惊动了他。   校长却是先笑眯眯和陆锦知伸出手,用力握了握:“陆总啊,百忙之中还亲自来我校,真是很关心孩子。”   陆锦知点头:“听说犬子惹了点麻烦。”   校长也打量了一圈屋子里的众人,笑道:“小孩子体育课上打打闹闹在所难免的,我问过保健室了,常见的小伤。”他轻描淡写的将这件事定性为了体育课上常见的小打小闹。   肖闻的家长认出那是校长,却没想到校长和这个新进来的家长如此热络,彼此对视了一眼。   校长身边的新进来的两位老师也上来和陆锦知握了手,寒暄了两句,姿态放的很低,其他人再傻也该听出来,这位学生父亲不简单。   其中一位老师说:“先看监控吧。”   两边家长一起围着办公桌坐下来。   调出的监控画面显示的确是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陆遇可独自在操场的双杠附近蹲着,片刻,同班的肖闻带了几个人上前,孩子们将陆遇可围住,通过肢体动作不难看出,他们不太友善。   陆遇可一直避让,随后冲突升级,肖闻从背后抓了他一把,被陆遇可来了个过肩摔。   包括体育老师在内的大多数人都只目睹了后面那幕。   肖闻的父母看到自己孩子步步紧逼的画面,脸色也都尴尬了起来,说不出话。   看完监控,校长抚着下巴试探道:“嗯,看样子确实是肖闻同学先动的手,好在陆遇可同学下手不重,不知道两边家长愿不愿意和解?”   陆锦知看向肖闻的父母:“我和夫人的态度一样,请你们家小孩给陆遇可赔礼道歉。”   “光我家孩子道歉?!”肖闻父亲脸色一变,“再怎么说也是我儿子伤着了,你儿子毫发无损!”   肖闻母亲也附和:“就是!那一下摔得多痛啊,我看的都心疼。”   老师安抚道:“操场铺的塑胶就是给孩子们运动减震的,是软的。”   “那也摔了!”   朝念不高兴地说:“陆遇可那是正当防卫!是你家孩子先动手,他下意识用了防身术而已。如果他不还手,那么今天在保健室的就是他了。再说怎么叫毫发无损呢,心理伤害不是伤害了?你家小孩这么小就知道霸凌别家小孩了,我看你们做家长的也要一起道歉反思!”   他用霸凌这么严重的词,肖闻父母脸色俱是一变。   陆锦知淡淡说:“肖闻的医药费我这边也会双倍赔偿,让医生开受伤证明寄给我的助理。周何,把联系方式留给肖先生。”   学校保健室的医生都觉得没事的程度,能开出什么受伤证明来?   终于,肖闻的父母自认理亏,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好半天,才认了:“好,我们向你们道歉就是了。”   肖母拽了拽身边的男人,那男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对不起,是我们没教育好孩子。”   “请你们有诚意一点。”陆锦知说,“否则我不介意再请律师过来评估今天的损失,到时候就不是道歉这么简单。”   “……对不起!”   陆锦知冷声:“还有呢?你对我家小孩和我夫人出言不逊,还想动手。”   男人眼底闪过愤懑,又被女人狠拽了一下,才说:“……对不起,我不该出言不逊,我不该差点动手。”   肖母:“是啊,对不起、对不起。”   朝念冷哼一声。   两人生怕他不肯罢休,赶紧一齐向他和陆遇可鞠了个躬,腰弯得很低。   陆锦知看向老师:“肖闻已经回家了,明天他上学的时候,请老师提醒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公开向陆遇可道歉。”   “哎……!”肖母急了,态度放得更低,恳求着,“陆先生,私下道歉就算了,何必公开呢?这让孩子怎么承受同学的指点?”   陆锦知看着她:“如果不当众道歉,今天的事全班同学都看到了,都以为是陆遇可的错误,”他目光转向校长,“难道贵校的教育理念就是让没错的学生受委屈,来保全犯错学生的面子?”   “如果是这样,我得重新评估把孩子送来育英的正确性了。”   且不说陆锦知捐了两栋楼的财力和陆氏的社会影响力,光他给校长扣的这顶帽子,校长就不敢不表态:“这个,陆总说得对,老师会好好监督犯错同学进行公开道歉的。”   朝念补充:“也请老师多关注学生的纪律和安全问题,别让今天的事重蹈覆辙。”他瞪着肖氏父母,暗含威胁,“千万管好你们孩子,在班上公开道歉就知道怕了,你们要庆幸这事没闹到网上。”   老师点头:“一定,一定。”   肖闻父母果然被朝念的话镇住,色若死灰,见连校长都这么说了,刚才这姓陆的男人还搬出律师,他们再说不出一句多余的话来,生怕表现出一点态度不端正,又被加码。   陆锦知站起了身,看了眼时间:“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我接下来还有个谈判,不耽误各位老师工作,如果对方父母和学生要耍赖拒不道歉,也麻烦学校出具好公开通告,讲清楚今天的事,不要让孩子受委屈。”   说完,他看都不再看面如土色的肖闻父母,对朝念说:“走吧。”又看向陆遇可:“回去上课。”   朝念也牵着陆遇可的手站了起来:“让可乐也回家休……”   陆遇可打断了他的话:“我回去上课了。”   朝念看了他一眼,像在用眼神询问:真没事?   陆遇可点头,等陆锦知转过身走出门去时,才悄悄晃了晃朝念的手,对他一笑。   回陆宅的方向和去公司顺路,陆锦知和朝念一同上了车。   开出学校,朝念悄悄打量了一眼陆锦知的侧脸,见他薄唇紧抿,闭目养神,总是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今天男人突然出现的时候他吓了一跳,本以为糟糕了,陆遇可一定会挨骂,没想到他会和自己在一个战线的帮忙撑腰。   或许他也不是那么冷血难交流的人?   朝念踯躅着开了口:“刚刚你没来的时候,可乐的班主任和我谈了不少话,关于可乐的,你想听听么?”   陆锦知睁开眼睛看了过来,朝念不等他回复就继续说:“可乐在班上有点孤僻,老师是这样说的,当然了,我觉得不是孩子性格的问题,毕竟他才转过来,交不到朋友也是正常的,但我听可乐说,在之前的学校他也没有朋友的?”   陆锦知注视了他半晌,说:“上学是为了读书,不必交朋友。”   “你真这么想?”朝念小声嘟哝,“该不会你自己就没朋友吧。”   “你说什么?大声点。”   “没什么没什么!”   朝念迅速瞥了他一眼:“我能不能问问……可乐妈妈的事情?”   不用问他也知道,但他只是希望藉由这个切入口,让陆锦知说出来,好更深入的讨论崽崽的问题。   然而并不意外的,陆锦知果断否决了他的请求:“不行。”   朝念叹了口气,犹豫再三,还是把作文课的事告诉了陆锦知,反正他查孩子成绩查的那么勤,早晚也得知道。   陆锦知听完沉默了下去。   “老师和我说,觉得我们没有给孩子营造一个良好的家庭氛围,平时,可能不够关心孩子,没有让孩子感受到家庭是充满爱的……”朝念尽量用词温和一点,实际上老师说的更直白一点。   见陆锦知没有阻止他说下去的意思,他继续道:“我觉得老师说的有点对啊,回门那天也是,你和我吵架还当着孩子面,当时可乐害怕极了你看不出来么?”   陆锦知皱了下眉头:“我没有和你吵架。”   “那还不算?明明就有凶我。”   “……”   陆锦知抿了抿嘴,转过来:“我那是告诉你客观事实,你提前回门,从礼数上……”   “哎呀打住打住,我提这件事不是要跟你争论这个,”朝念堵住了耳朵,“我的意思是,你不能总是对可乐那么凶,那么严厉,好像只在乎他的成绩一样,他会伤心,会自闭,懂吗?”   明明是这么浅显的道理,陆锦知却仿佛想了半天:“我没有只在乎他的成绩。”   “但你表现出的是这样。”   “成绩很重要,他现在心思不在读书上,还小学就这样怎么让人……”   “哎呀打住打住!”   果然,要说服这个人实在太难了。   朝念扭过头看向车窗外,决定举白旗投降:“算了,言尽于此。反正你我是什么关系我们都知道,我没资格插手。”   要不是陆遇可是他的好盟友,他也懒得管这件事。   车内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就在朝念以为这件事过去了,陆锦知不会再说话的时候,陆锦知开口了:“合约可以再加一条吗。”   朝念猛地转过来瞪他,用眼神表示极大的不满。   陆锦知说:“……我说过要求你在他人面前扮演好妻子的角色吧,严格来说也不算加。”   朝念皱了下鼻子,忽然好像是猜到他的想法了:“你想说,以后在孩子面前,也扮演好模范夫妻?”   陆锦知用手抵了下唇,转开眼睛,低声说:“老师不是说要让孩子感受到家庭充满爱。”   “嗯。”朝念有点意外的挑了下眉,“你愿意?”   陆锦知转回目光:“该我问,你愿意吗?”   朝念点了点头。   陆锦知有些触动:“多谢。”   他竟然道谢。朝念更意外了,舒展开一些眉目,扭开了脸:“不客气啦。”   在孩子面前也要扮演好恩爱夫妻——话虽这么说,不过具体要怎么操作呢?   车里的两个人同时陷入了迷惑的深思。 第二十一章 绿色直播间?   体育课上打架的事,最后以肖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陆遇可道歉画上了句号。陆遇可是转校生,来了以后总是特立独行也不爱和别人说话,同班都以为他孤僻,这么一遭后才知道他不好惹。   不过肖闻也素来不招另一部分同学喜欢,看到他吃瘪他们私底下还挺愉快,同时对陆遇可愈发好奇了,课间就有人大着胆子找他说话。   可陆遇可不知与他们说什么,挤开人群自己跑出去了。   连续好几个课间都是这样,直到下午后座有人突然聊起最近看的教育主播,顺口问了陆遇可一句:“你知道吗?”   他说的是一个叫多易的主播,陆遇可听以前的同桌讲过,点了点头,脱口就说:“他好无聊,你们吃点好的吧。”   后座一听不高兴了:“那你说一个?”   陆遇可笑容神秘,朝他们勾了勾手指,几个同学凑了过来,听他说了个陌生主播名字。他回头确认老师不在讲台上,压低声音说:“关键是,网上搜不到的作业题他也能讲!”   新同桌是班上的学委,闻言恍然大悟,露出不屑的目光:“切,原来你就是想抄作业!”   “那怎么了?”   “不怎么,”学委哼道,“不学无术。”   另外几个同学倒是乐呵呵把这个记下了:“行啊陆遇可,这都能被你挖到,今晚就去看看。”   陆遇可高高兴兴上完了下午的课。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回家,怕被他爷爷逮着问东问西,又是抱着书包悄悄换了鞋,蹑手蹑脚路过客厅。   安全。   刚做出这个判断,陆遇可就皱了皱鼻子,他好像闻到一股焦糊的气味。   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就听见“嘭——!”厨房里传出一阵不小的爆炸,把整屋的人吓了个激灵。   佣人们第一时间冲了过去,乱作一团,随之而来的是朝念的笑声,仔细听的话还带着丝尴尬:“哈哈哈,没事,没事的大家别担心……”   陆遇可扔下书包跑到了厨房门口,探头往里一看。   鱼和虾满地扑腾,微波炉被炸开的鸡蛋碎糊了一整箱,灶台上的小砂锅已经咕嘟咕嘟溢出了汤汁……好一派鸡飞狗跳。   朝念举着锅铲,围着围裙,摸了摸后脑勺:“原来鸡蛋不可以放进微波炉啊……”他前世家里穷,没用过这些产品,也没处理过高级食材,自信满满下厨房,鸡飞蛋打被佣人们推出屋子。   陆锦知和戚美静听到动静同时下楼,看到朝念的杰作,皆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戚美静转而攻击陆锦知:“怎么让你妻子做这种事,家里没厨子吗?”   母亲骂,他只能听着不还嘴。   说出来她可能不信,是朝念非要做的……说什么营造恩爱的氛围,要先从爱心便当开始,抢了厨子的围裙就要亲自来。   还以为小妻子多会料理,进了厨房才开始查菜谱。   果然那个时候就应该阻止他……陆锦知懊悔地想。   朝念现在那一脸无辜的表情充分诠释了什么叫甩锅。   万幸晚饭是顺利吃上了。   大部分是家里厨子后来补做的,一两道黑糊糊的叫不上名字的东西出自朝念手笔,席间朝念不停给陆锦知和陆遇可夹菜,陆遇可泪眼汪汪,陆锦知痛定思痛,反思自己在车上究竟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这反思情绪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陆锦知去上班的时候。   朝念特意定了闹钟和他一起起了床,见陆遇可也在,马上当着崽的面热情的欢送老公上班。   “亲爱的,一路平安。”朝念试图给陆锦知亲手系领带,来体现自己的关爱。   他刚刚在卧室就从视频里复习了好几遍领带打法,认为自己绝不可能再出差错。   先左缠、再把右边的绕过来,从圈里拿出来……然后往上一勒。   “咳咳……”陆锦知迅速握住了朝念作恶的手,替自己松了松领带,免得被妻子勒死在家门口。   “啊抱歉……再给一次机会!”朝念挤开陆锦知的手又尝试系了三次,终于打出了一个相对能看的结。   陆遇可果真看着他俩痴痴发笑。   陆锦知扶了下眼镜,忍住了叹气的冲动,转身。   “等下,老公。”   陆锦知闻声转回来,瞬间被白桃清香的气味扑了个满怀,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柔软的身体和桃子气息一样不由分说缠了上来,贴住他的胸膛,箍上他的腰,陆锦知瞬间浑身僵硬,直挺挺站在原地。   朝念给了他一个所谓“爱的抱抱”,笑出两个甜津津的小酒窝:“老公路上小心~”   都顾不上去看陆遇可是什么反应,陆锦知就仓皇逃出了自己家门。   克星,是克星。   -   陆遇可最近实在很开心,不仅拿到了梦寐以求的玩具车,还好几次躲过了放在以前一定会被骂的场合。他总觉得他爸结婚以后脾性都温和了,或者说,自从朝念进了陆家的门,他周围的一切不知不觉都产生了变化。   而且小爸还能帮他提高成绩!   早知道就早点撺掇陆锦知结婚了!   晚上,陆遇可按时按点进了朝念的直播间。他现在都快养成习惯了,每天不听朝念在麦上说几句话就觉得少点什么,朝念请假那天他作业都写的不是滋味。   最近和他一样的似乎还有那位叫知.Arvin的榜一大哥,每次都和他前后脚踩着朝念进来。他觉得这个知也非常爽快,他想问的题,知都会帮他花钱插队。   有时候朝念讲的比较精彩他也打赏,一开始陆遇可还挺高兴的,他知道朝念直播是为了赚钱,有人大方送钱还不好嘛。   但慢慢的,他生出些古怪的排斥心理。别的男人背着他爸给念念爸爸打赏零花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个榜一大哥不会是喜欢他念念爸爸吧?   陆遇可替他爸感到了婚姻危机。   朝念对这位大方的榜一大哥也心怀感激,今天一上线就私聊对方,为玩具车那件事道谢。   【我去你说的商场果然买到了,多亏你的消息!谢谢啦[比心]】   知不出所料还是那么高冷,只回了一个字:【嗯。】   还规规矩矩加了标点符号。   朝念不由心想,怎么和陆锦知一个德行,陆锦知那文科出身的专业习惯促使他无论是发多日常的短信,都对遣词造句和标点符号有着强迫症一样的使用规范,如同在写论文。   如果这两个人认识,搞不好会一拍即合引为知己。   朝念又发了个狗头口叼玫瑰的系统表情,哼着歌上了麦。   陆锦知看着手机里的最新消息,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系统弹出提示他关注的人正在连线,才顺着点了进去。   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这一次的心情,不是为了监督陆遇可,而是想看看朝念在干什么。   一进去,麦上说话的主播正好是朝念。   朝念说要出一个幼儿园的谜语,让大家和他互动一下,积极动一动脑筋。陆锦知定神一听,他说的是:   “都听好啦,打一运动。我在上,你在下。你不动,我不动。我一动,你就痛。你出水,我高兴。”   隔壁麦发出惊叫:“啊啊啊念念你在说什么东西啊!听不得听不得,听不了一点。”   麦下观众:【???】   【确定是幼儿园的题目?】   【运……运动?是我想的那个?】   【这儿是绿色直播间吗?】   知.Arvin也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他的小妻子在干什么?终究步入歧途了?!   陆锦知险些丢下手机去敲隔壁朝念的房门。   再观陆遇可,却是激动的在公屏抢答了出来。   荷鲁斯:【我知道我知道,简单!!!】   荷鲁斯:【是钓鱼!】   朝念惊喜的鼓起掌:“厉害厉害,崽崽真聪明!”   全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   【失敬,原来是我污了】   【失敬】   【失敬】   麦上其他同事把这个谜底消化了好半天,选择默默闭麦。   陆锦知:……   居然是自己想歪了。 第二十二章 剧本   朝念直播的同一时间,另一个社交平台上。   一个营销号发出了刚才直播间里的录屏,配文:【粉丝投稿,现在的擦边主播真的很不要脸,给小学生搞黄色,还打着教育主播的幌子】   这个营销号平时发些娱乐八卦,内容很杂,前几天就在私信里看到有粉丝说,最近抖乐有个男厅突然搞教育业了。   娱乐主播转头秀了一波学识什么的,听着有点无聊,营销号就没上心。可那个顶级O馆越来越红,据说有个叫不念的男主播,骚操作一次比一次搞笑,于是有不少吃瓜群众慕名前去观看,就有人录下了今天这一幕。   营销号一看,这是大瓜啊,立即编辑了文字和视频发了出去。   同平台的一些营销号就也跟着发了类似的内容。   那个“低俗”的谜题被反复传播,不少人先看到评论区的声讨,又看到文案里说是擦边主播,带着先入为主的歪心思去解读了那个谜语,越来越多的人跟着骂起来。   朝念直播到一半就发现,直播间在不停涌进来陌生账号,一来就骂他不要脸,祸害小学生。   厅管都快维系不住了。   顶级O馆的在线人数暴涨到了历史最高。   对于那些进来骂人的,朝念十分淡定的忽视了,继续给粉丝们讲题。   来骂的不少都是学生家长,自己有在上学的小孩,带着刻板印象冲了进来,结果听着听着,感觉这个OM-不念好像不是营销号文案里的那种样子。   他居然在认真的讲题?   学生家长惊疑不定,喷他的动作缓了下来。   但公屏里很快有人指路:【去看多易的直播,就知道这个主播什么套路了,大家不要上当!】   【曝光这个不念,别让你家孩子上当受骗!】   【举报举报,让平台封了他】   家长口中的多易是抖乐上的一个知名教育主播,本人是高校退休的老师,退休后在抖乐讲高考题,在教育直播赛道下很有名气。   多易的授课方式比较传统,也有不少学生听不进去,名气虽然高,每场的流水却不高。他这两天在直播授课时,不止一次在公屏里看到有学生提到另一个叫做不念的主播,学生说他讲得更有趣。   多易非常嫌弃,有趣?用这样的维度来评价一个老师,现在学生真是缺少品味。   以前学校里也有年轻教师想在教学中加入时下流行的元素来吸引课堂注意力,偶尔为之也就罢了,太过钻营往往会适得其反。   他从来不靠这些东西博取学生的喜爱。   打从心眼里,多易就瞧不上娱乐主播,今天看到网上声讨不念,正中他下怀。立刻就也开了播,训斥这些平台上的歪风邪气。   有从朝念直播间回来的家长疑惑的表示:【对方好像真的在讲课啊】   多易恨铁不成钢地点醒他们:“我在抖乐播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这些下三滥的套路?底下的孩子都是托儿,什么出圈的骚操作都是剧本!娱乐赛道太拥挤了他们就想出这种办法吸引更多的流量,等平台判定他们是优质直播间了给他们推流,马上就开始擦边赚钱了!学生娃娃没见过世面,还不被他们吃的死死的?”   家长们恍然大悟,为了自己家的崽着想,势必要把不念这股歪风邪气给端了不可!   但他们每个人去骂一句也不是办法,如果有个领头羊拢起他们这一盘散沙,指哪打哪,不是更好?多易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多易一听,这当然义不容辞:“我马上编辑一条视频曝光他的行径,让我教育界的朋友们都来转一转!”   多易身为曾经的高校教师,在所谓教育界的确有些人脉,生活中认识的学校老师、毕业的学生,抖乐上的同行们,还有拱火的营销号不计其数。   他痛斥不念的影片当晚就上了抖乐热搜,路人一瞧,娱乐主播居然用这种手段博眼球,简直令人发指,不少正义人士蹲着OM-不念的账号,准备等他一开播就大骂特骂,骂到他停播退网为止。   听朝念讲过题的真学生们自然也看到了热点,顿时不乐意了,说我们是托儿?至少我不是啊!   他们自发的跑到多易的热门视频底下晒出学生证明,从小学、中学再到大学一应俱全。   朝念虽然说过自己只辅导中小学生,但这段时间喜欢看他直播的大学生也不在少数,有的不为问问题,只为了和有趣的同龄人互动一下,甚至也帮着朝念直播间里的小学生们制定学习计划。   明明直播间的学习氛围很好,他们不明白,怎么突然间就被全网声讨了。   破坏风气的明明就是这些莫名其妙冲进来骂人的正义路人啊?   陆遇可也当仁不让的冲锋陷阵,力证他的好盟友的清白。   他晒出育英国际的学生徽章,很快就被顶上了热门。   知情人士在楼中楼里科普,育英国际,那可是虹城知名的精英小学,虹大人才的温床。学费高昂,教学全面,入学资格不是一般家庭能得到的,不仅得出具相当程度的存款证明,还会对学生家长进行严格的审核,通常在育英国际里随便抓一个学生,其父母三代要么是高学历知识分子,要么在某个领域有不简单的成就。   不少去过直播间的人都恍然大悟了,怪不得这个荷鲁斯说是小学生,平时问的题都很超纲,还学不止一门外语。   这一点还被多易搬出来攻击,认为这是剧本漏洞。   结果根本就是多易见识短浅了嘛。   一时之间,两边各执一词,全都来势汹汹,这瓜吃的网友是不明所以。   -   朝念无视了直播间里的骂声,淡定直播完全场才下的。   他下楼给陆遇可煮了杯牛奶,想让崽不用担心他,早点睡。想了想,顺便替陆锦知也煮了一杯,让陆谦帮忙送去书房。   陆锦知经常出差,三天两头要飞国际航班,倒时差倒的胃不舒服,晚上习惯喝一杯红茶养养。   按照日程表上的安排,很快又要飞一趟南陆,今晚的直播也没有看完就退出去了,并不知道自己走了以后,发生了怎么样的腥风血雨。   他正在电话里和海外客户敲定见面时间,余光瞥见陆谦送来的是牛奶,略带诧异。   陆谦端着托盘轻声问:“是夫人帮您煮的,您看需要换的话我就……”   管家适时的停顿了一下,陆锦知犹豫片刻,果然做手势让他留下了那杯热饮。   “他自己怎么不送来。”挂了电话后,陆锦知像是不经意问了一句。   陆谦心领神会,笑道:“夫人担心打扰您工作,您不介意的话,下次我和他说。”   陆锦知立即打断:“不必了。”   陆谦含笑退了出去。   陆锦知看着桌面上的牛奶忽然有些头疼,静置在了一边,自顾自看桌上的文件。许久终于还是感到口干,拿起来浅抿了一口,发觉是甜的,朝念放了糖。   他的小妻子好像很喜欢吃甜食。   下次路过东街的糕点铺,就帮他带一块奶油慕斯吧。   陆锦知合起文件,摘下了眼镜,揉着眉心缓解着疲劳。   也许那家的草莓布丁他也会喜欢?   莫名回忆了一圈甜点,陆锦知终于回过神来,看了眼时间,收拾掉办公笔电和书本,起身往卧室走去。   朝念已经上床了,趴在被窝里折着什么纸物件,嘴上慢慢悠悠哼着小调,是陆锦知从没听过的曲风,像江南那边的船歌,婉转挠人。   朝念是帮陆遇可折的,崽最近有手工课,不见孩子自己多上心,反倒朝念每天都兴致勃勃。   他边哼边折好了一架纸飞机,从被子里钻出半截身子,伸长了手臂去够床头柜上的新纸,但他显然低估了两者之间的距离,猛然一个打滑。   陆锦知迅速上前接住了他,想把他往回捞,可腕间的手表勾住了朝念的一缕发丝。   “啊,痛痛痛,你别动。”朝念仰着脑袋,扶住他的手臂维持住平衡,才小心拽出了卷进去的头发。   陆锦知因他这么一句,蓦然想起直播间里的谜语来。   太过洗脑。   “咳咳……”他迅速退了开去。   “谢啦。”朝念重新趴回安全地带,一回头,发现陆锦知有些迷之脸红。   陆锦知推开他这一侧的床梁,示意给他看里面有一支遥控器:“那个柜子是旋转的,可以调近一点,按这里。关灯也在这上面。”   朝念懵懵懂懂地点头:“原来如此,好方便。”   他重复了一遍陆锦知的操作,确认自己学会了,一时玩心大起,把灯光调来调去折腾了好一会儿,玩够了,抬手打了个哈欠,慢吞吞把遥控器收好,关了灯。   陆锦知那一侧的灯还亮着,朝念以为他早就过去了,自顾自趴回了枕头里。   陆锦知随手帮朝念提了下坠到地毯上的被角,眼睛低垂:“对了,明天我去南陆国出差,你有没有……想要的。”   “嗯?”朝念趴在枕头上,发出闷闷的鼻音,像是反应慢了半拍。   “可以告诉周何,让他帮忙带回来。”   陆锦知的手从被子上移开,缓缓作势转身,见朝念依然趴着,没有一点说话的迹象:“我的意思是,既然要在孩子面前做出恩爱的样子,出差带礼物回来很正常吧。”   朝念还是没有说话,陆锦知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往前一步回到了床边。   原来趴在床上的人已经陷入了酣睡,眼睛闭着,睫毛挺翘,带一点肉感的脸陷阱柔软的枕头中,让人想起他笑起来时,那个位置会浮现出一个梨涡。   这就是秒睡?   陆锦知不知道该羡慕还是无奈,帮他把手心里的纸飞机轻轻拿出来,搁置在了床头柜。   “趴着睡不好。”过了一会儿,他又低低说了一句,音量小到等同自言自语。   他说服了自己,轻轻掀开被子,抱起这具柔软的身躯,将他翻了个身。他的小妻子在被窝里捂的热乎乎的,体温透过衬衫传递过来,灼的他心头一跳。   他快速帮朝念掖好被角,退开两步,目不斜视的绕过床尾去了另一边。   飞机的行程是明天一大早,为了有个好状态,他应该充分休息,最好现在就闭眼入睡。   理智上如此,可陆锦知睡不着。   一定是因为那杯牛奶太甜了,不是他平常的选择。   下次还是让陆谦……   算了。下次,告诉朝念不要放糖。 第二十三章 激情对线   虹城晚上七点半,南陆墨市的十点半。   朝念在家里陪陆遇可做手工,他半个小时后要上播,陆遇可想到网上的节奏,很是替他担心,可朝念本人却一如往常。   突然,陆锦知打来了一通视频电话。   朝念想到两个人的约定,立马调整笑容,进入了状态,在陆遇可面前划开了电话,甜甜叫了声:“老公~”   陆遇可一听是他爸,好奇的凑了上来。   屏幕轻晃了一下,随后才映入陆锦知的脸,看他身处的环境好像不在酒店,而是某个商务场所,周围人在讲英文,朝念间或听到了几个人在讨论去不去酒吧。   陆锦知通过朝念的视频看到了陆遇可,以及桌子上的纸屑,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在陪孩子做作业?”   “嗯。”   朝念贴心的嘘寒问暖了两句,陆遇可也忍不住插嘴,说了几件学校的见闻。   看着陆遇可难得活泼的样子,夫夫两人隔着屏幕对视一眼,似乎都觉得这次的角色扮演很成功。   那头有人过来和陆锦知打招呼了,陆锦知打算结束这次通话:“我过去了,你们两个弄完也早点休息。”   朝念点头:“嗯,老公早点回来哦,我和可乐都超想你的。”   陆遇可在一旁:“我也就一般想!爸爸,你在外面不要看别的漂亮哥哥姐姐哦。”   朝念失笑:“老公,这话可不是我教的。”   陆锦知“嗯”了一声,他看了下时间,似乎还想对朝念说些什么,可身边人实在催得急。电话挂断的最后时刻,朝念听见他身边的人打趣:“你们一家子感情真好啊。”   陆遇可高高兴兴折了一只会跳的青蛙,演示给朝念看,朝念非常捧场的给他拍手,然后也给他剪了一个会自己走的马,把小马的脚剪出一点倾斜的弧度,这样,把它放在斜坡上它就会自己走了。   陆遇可很是新奇,把玩的不亦乐乎,可忽然想到网上的事,忍不住问:“你今天真的要播吗?”   朝念点点头:“要啊,要赚钱啊。”   陆遇可老成的皱起眉头来:“不然和陆锦知说一声,让他帮你把网上乱说话的账号全都封了!”   “说什么呢?怎么能告诉他。”朝念拍了拍崽,“谢谢可乐关心,别担心啦,厅管会禁言的。”   “谁关心啊……我看了烦。”陆遇可收起桌子上的手工作业跑回房间了。   朝念按时上播了。   平时定点跟着他进来的榜一今天却没有出现,昨天也是早早就走了。   同事们有点担心朝念今天的状况,在后台群问他:【念念,你的榜一呢,后台私信把他叫过来撑个腰吧】   【你今天要是不想开麦,就让我们多营业一点没事的噢】   也有同事忧心:【知哥哥不会是听信了网上的谣言才不来了吧?】   厅管出来半安抚半提醒:【我说什么来着,这个大哥不可能长久的,之前说的事你好好想想。最近的风波也不用上心,过去以后该咋样还咋样】   厅管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没觉得这事多严重,直播不怕黑就怕没流量。这些来骂的人坚持不了多久。   再说多人厅,真的压不住节奏就让朝念下播几天,太阳照常升起。   朝念一上麦,在线人数立即开始暴涨,很快又突破了一个新高。   就在主持想假装看不见下面的节奏,照常来个全麦自我介绍时,系统横幅飘过了一个高级账号进入直播间。   进来的高级账号有很多,可这个引起了所有人注意,因为他的用户名叫多易。   此人一进来,不少拥趸和吃瓜群众就说话了:   【多易老师来了!】   【所以到底是不是剧本啊?多易说两句】   【就等你们激情对线了!】   多易在拥挤的瓜田里不负众望发出了一行字:【OM-不念,敢让我上麦说几句吗?】   多易昨天就看到了自己视频底下那些晒学历的评论,其中好多人因为学历太出色还被点赞上了热门。   这种后来居上的点赞速度,他严重怀疑不念请了水军。   再说了,晒几张图片能说明什么?图可以是盗的,可以是P的,账号学校信息可以是乱写的,地理位置可以是故意过去发的,总之有太多办法了。   一个擦边娱乐主播有这种吸引力吗?都是噱头罢了。   多易点进最高赞的热评看了眼,这人的昵称叫做方圆之间,晒出的学生证来自江州乃至全国都数一数二的学府,江州科技大学。点进账号看可以看到他的认证,居然是江科大的学生联合会主席。   但这个人账号里的作品都是宿舍娱乐,要么就是游戏,一点也不像学联主席。   抖乐上的认证审核不严谨,多易压根不信。   他立马艾特了江州科技大学的官方账号,这个账号和他还是互关,但并没有关注那位方圆之间,这一点也让多易更加确信:【江科大出来看看,有人冒充你们学联主席了。】   这条下面,不少人评论:【认证可以随便冒充的吗?】   楼中楼回复:【真的可以,忘了某三字明星造假事件了?明星造假还能被扒出来,方圆之间这样的小网红很少有人想到去扒,太容易吃红利】   【互联网上没事别凹学霸人设,最容易翻车的人设之一好吧】   【老校友出来说一句,都知道江科大最顶尖的专业是建筑,历年的主席都是从建筑院出的好吧,我看这个方圆之间学的好像是计算机啊,认证个分院会长还好说,学联主席一看就是假的】   【坐等官博打脸】   ЙàΝf   【有一说一,这个不念也是艺高人胆大,什么水军都敢买,假死了】   【坐等打脸+1】   多易从评论里翻出了不少假得不行的账号,于是原本有点摇摆的路人马上又认同了他。   趁着这股关注度,多易直接进了不念的直播间,要求和他当面对线。   顶级O馆的厅管不答应他上麦,只想把他赶走,然而不念本人却开麦了:“没事的,让他连上来吧,我也好奇他为什么觉得我在败坏风气。”   连主播本人都这么说了,吃瓜路人催促得更激烈,厅管实在顶不住压力,只好放多易上麦讲话,并在后台使劲敲朝念:【注意影响啊,少说少错】   多易一上来就激情澎湃的演说了一通檄文,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你个擦边主播,祸害未成年,污染教育同行的名声,赶紧退网。   朝念听完他说的,竟然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啊——!”   “原来那个谜语还能往那儿想?!”   【……】   【装什么傻呢】   【演过了】   【老粉说句公道话,不念是这个厅的新人,确实没有擦过边】   【家人们,该怎么向你们证明念念真的是个单纯沙雕】   【昨天那个谜语??】   【那个是真的幼儿园谜语好吧,书店幼儿图书里都有卖的,自己想歪别赖人家】   朝念也觉得自己有点蠢了,这么个事居然没想明白。   他再怎么说也是娱乐厅的主播,同事又都一个比一个懂,他现在再认真解释的话反而会像在装糊涂。   因此他也不在自证上下功夫,转而问多易:“您只是看了营销号截的视频下了判断吗?如果是昨天的那个谜语,我只能说见仁见智了。”   多易生气道:“行,退一万步说,你还没做过龌龊的行为,我看过你别的讲题视频,要么举游戏的例子要么闹着玩,你摸着良心说,你用这种泛娱乐的方式教学,真的是为了教书育人?!”   朝念:“没有那么博大的目的,我是为了赚钱哈。有人有不懂的题,我会,就讲,就这么简单。”   他自我剖析的这么直白,连多易都愣住了,准备好的长篇大论顿时卡壳。   【家人们,他说的好像也没毛病……】   【多易不也开了打赏通道在赚钱吗,还分高低贵贱了?】   【敢情人家不念根本没有擦过边啊,为什么说是擦边主播?】   【信了营销号我真是罪该万死啊】   多易一看下面的人都帮起朝念说话了,赶紧提醒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娱乐主播没错吧?你表面上给学生讲题,其实是透过这种手段吸引流量,这样做完全是误导真正好学的人!我不反对你赚钱,我也不歧视娱乐主播,但我不赞成这种套路!”   朝念说:“如果我讲错了题,你可以说我误导,用泛娱乐的方式教学也是为了开拓思维,让学生更听得进去一些,毕竟都来刷娱乐软件了,应该也不是能够那么自我专注的学生吧?”   【突然中箭……】   【别骂了别骂了,我只是想来吃个瓜啊】   【还说不歧视,这个多易句句都是偏见吧】   朝念继续说:“老师,我看到您也是主播,平时也在直播间讲课,说实在的我不太明白您反对的到底是什么?”   【我明白,反对的是同行】   【上面真相了】   【也不用这么说多易老师吧,他是真的很关心学生的】   【这瓜给我吃懵了,所以到底谁的错?】   多易被底下的评论气得不轻:“我从不反对有实力的同行!不念,请问你的学历是多高,凭什么保证能对学生负责?”   他这还真算是问到七寸了。   朝念上辈子是当地的理科状元,可直到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才知道被家里那个男人篡改了志愿,他怒气冲冲找那个男人对峙,被喝醉了酒的男人往死里打,后来一睁眼,穿越了。   而如今的这个身份跟他差不多大,并没有考上大学,他穿过来前,这个“朝念”也并不打算继续念书。   朝念坦白:“我是去年高中毕业这一点,从来没有隐瞒过。我的学历确实不高,也在直播间里说过我只教自己能驾驭的,就是中小学的习题。”   多易:“所以说你连大学都没念过?”   “对。不过我有报考的打算的。”   他这话没说谎,他特意查过这个世界成人报考的要求,高中毕业未满两年都还是有机会的,因此他打算等攒够学费,差不多陆锦知也该提离婚了,那时就自由了,他就去读书。   “那么你去年是落榜了吗?”多易追问。   朝念只能含糊的说:“唔,是有一些其他原因。”   “什么原因?”   “个人原因……不便透露。”总不能说我是穿越来的被迫落榜吧。   “那你透露一下高考多少分吧。”   朝念摸了摸鼻子,有点不确定:“没查分……现在让我考的话,应该能过一本线吧。”   他那种犹疑的语气听在多易耳中,根本就是心虚。   底下有不少观众也都吃惊了,原来不念才高中学历?还疑似高考落榜?怪不得多易这种老教师会这么不高兴,害怕他误人子弟是合情合理的。   就算是外面找家教,不说名校毕业,也得有拿得出手的成绩吧。   但话说回来,朝念也从来没有标榜过自己是教育主播。充其量算艺高人胆大。   直播间在线人数很多,如今的评论区却稍显寂静。   多易以为自己终于抓到了朝念的痛处,想要乘胜追击:“你也明白教人是有门槛的,你连自己的学业都没搞明白就出来教别人,你人气高,大家无脑相信了你说的,最后害了别人怎么办?”   朝念却并不如他想的那样哑口无言,而是用一如既往的淡然语气说道:“我说了,中小学的习题都是我可以驾驭的。”   “大言不惭!”多易冷笑一声,“不如这样,我手上现在就有一套江城实验中学的高考模拟试卷,是江中老师们自己出的题,网上没有。学生们明天考完最后一科就出分了,你敢不敢也来考考,让大家知道你的水平够不够格。”   多易的粉丝都知道,多易退休以前,自己就是江城实验中学高三的班主任,弄到这套卷子也不足为奇。   朝念想了想:“明天吗?”上午陆锦知出差回来,他得提前准备爱心午饭耶,好不容易在陆遇可面前刷氛围初见成效,可不能功亏一篑。   多易讥笑:“怕了?”   “明天下午可以吗?我的时间只够考两门的。”   “行啊,就理综和数学吧,你‘拿手’的嘛。”多易说,“你开个播,打开摄像头,连线我监考,免得你作弊。”   朝念说:“开摄像头可以,但我不露脸。”   一说不露脸,有部分粉丝瞬间失望了。   这么好听的声音到底长什么样子呢,难道真的像网友说的,语音厅里都是丑八怪?   “你让大家看到周围的环境,确定你没有作弊就行。”   朝念应战了。   这天晚上,多易和不念在抖乐直播间里的激情对线又被录下来传到网上,在微博也引起了一波讨论热潮。   听到不念居然答应了在线考试自证水平,网友也都兴奋了起来。   【他是不是不知道江中的卷子有多变态啊】   【别是明天又找借口不考了吧】   【万一人家真有两把刷子呢?】   【只有的我关注点在他声音真的很好听吗……】   也有江城实验中学的高三学生刷到了,惊讶表示:【吃瓜吃到自己学校头上,我要和他考一套卷子啊!】   【是我们昨天考的那套?我们班学霸直接被难哭了】   【提醒江中的,考完千万别在网上透题啊!免得不念刷到!】   【透不了一点,我根本记不住】   【不念真的有心情冲浪吗?】   更有网友直接发了投票贴:【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不念明天下午会不会如期参加考试?赌一赌能考成什么样!】   1-不会,找个借口先溜再说 (57%)   2-会,天秀打脸 (0%)   3-会,踩线及格 (12%)   4-会,拉胯丢人 (31%)   陆遇可参与完直播间里一整晚的对线,又马不停蹄赶来了微博战场,看到这个投票贴当场果断投了“会,天秀打脸”,投完发现选择了这个选项的网友少得可怜。   毕竟按照常理判断,一个去年大概率落榜了的娱乐主播,一年后能进化成超级学霸,把江中高考卷子考出高分的可能性……实在不高。   陆遇可被这些网友气个半死,在评论区里和人对骂了三百个回合后,还是气不过,把这个投票网址转发到了班级群里,艾特了好几个说过会去听朝念直播的同学:【投票!!投2!!都给我投2!!】   这群是他们同学自己建的,没有家长和老师,可不知是哪个叛徒的手机不小心被家长看到了,很快,链接被转到了班主任黄琳那里。   家长问老师讨要说法,黄琳一看又是陆遇可,眼前就是一黑。   好言好语把学生家长安抚了,才去私聊陆锦知谈话。   -   墨市著名的香榭丽舍拍卖会场,贵宾席。   谢可欣猫着腰安静的走过来,给陆锦知递上一本藏品册:“陆总,再下一个就是那幅《绿岛》了。”   陆锦知接过册子点了下头,却没有立即翻看,而是盯着手机,脸色有些不好看。   谢可欣无意瞥见他的手机屏幕停留在抖乐的营销号视频中,心下大吃一惊。   陆总平时不是玩这种娱乐软件的人,更何况此次拍卖他是专程为了《绿岛》来的,怎么会在这个功夫走神?   谢可欣不敢多看,老实本分的坐在了座位上。   片晌,陆锦知终于收起了手机,把目光投向拍卖台。 第二十四章 醉酒答题   台上正在展示的藏品是一颗10克拉的黑色澳宝, 拍卖师微笑着向所有人介绍:“这颗宝石是由全球最知名的手工艺匠师Alfer亲自操刀打磨,华美低调,观赏度和艺术性兼具, 大家看……”   拍卖师全方位展示了这颗宝石的稀世价值:“起拍价,六千万。”   这个今晚全场最高的起拍价让少部分客人倒抽了口凉气。   很快台下开始叫价。   没过几轮就叫破了九位数。   宝石被Alfer大师命名为伊西丝之吻,是一颗有着爱情寓意的藏品,竞价者除了宝石收藏家,也不乏想买来送给情人的。   谢可欣戴着望远镜看了半天, 感叹了一句:“确实很美啊。”   她话音才刚落, 就听见拍卖师叫价:“36号, 1亿一千万。”   36号, 是陆锦知的号码。谢可欣怔愣的转头一看, 果然是老板举了牌子。   可他要拍的不是下一件《绿岛》吗?怎么会对一颗宝石提起兴趣呢。   察觉到了助理的疑惑, 陆锦知淡淡道:“出门一趟, 总得带点礼物回去吧。”   谢可欣恍然大悟——才怪。   她更加迷惑了,老板说的是陆公馆里那位合约妻子?!   专业拍卖师见场内对这颗宝石感兴趣的人不在少数, 开始发力叫价了:“这颗宝石来源详实, 稀有程度在南陆排得上前三,我们所持有的这颗最无暇、最纯,Alfer大师更是三年未出山……”   在这样具有煽动力和暗流涌动的场合下, 有人被说动,举牌加了一千万。   陆锦知淡淡往那边看了眼, 第二次叫价,直接加到一亿五千万。   “一亿五千万一次, 一亿五千万两次, 一亿五千万,最后一次!”拍卖师静待片刻, 一锤定音,“成交。”   谢可欣目瞪口呆。   拍卖会结束后,会场的工作人员来到贵宾室,引领陆锦知去后台办理手续。   “这边可以提供免费镶嵌和二次打磨的服务,陆先生,您需要把这颗宝石镶嵌到什么地方吗?或者打造成项链、戒指、其他装饰都是可以的。”工作人员微笑着说。   陆锦知身边的商业伙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Arvin,你今晚可真是大手笔啊。”   陆锦知客套的微笑了一下。伙伴提出建议:“这么漂亮的石头,不如学Chris把它镶进办公桌里吧,哈哈哈。”   工作人员笑着问:“先生有没有需要呢?”   陆锦知想了想:“先不用,看我夫人的意思吧。”   伙伴夸张的“哇哦”了一声:“原来是送给电话里那位美人的?这宝石配得上他。”   之后,陆锦知又和谢可欣在纪念品店里给陆遇可挑选了Tim Tam巧克力饼干作为礼物,还给谢可欣也顺手买了当地颇有名气的羊奶皂。   谢可欣乐呵呵抱着礼物谢过老板。   老板发红包向来大方,但最大方的,还得是拍卖会上一掷千金,为那位……现在也不确定到底是什么地位的陆夫人了。   谁能猜到带个伴手礼,一出手就是1.5个亿啊?   -   十二个小时后,私人飞机降落在虹城机场的公务机基地。   虹城时间中午11点半,陆锦知一下地就接到好几个公司打来的电话询问公事,粗略扫了眼未读消息,似乎还看见了朝念发来的,问他中午吃什么。   最后一通电话是宋家小公子宋尚铭打来的:“锦知哥哥,我可帮你约到王总了啊,十二点新悦人家A88,不见不散哦。”   陆锦知看了下时间:“好。多谢。”   宋尚铭忽然说:“把你的新婚妻子也带上吧,我很想见见他呢。”   陆锦知一口回绝了。   “是什么样的大美人,让你这样藏着掖着,圈里人都见不到啊?”宋尚铭不满意,还想试着鼓动一下。   “他不爱这样的场合,好了,先挂了,一会儿见。”陆锦知挂的很果断。   宋尚铭不甘心地咬了咬唇,身边好友见他放下电话,都凑上来问:“怎么样,叫出来了?”   宋尚铭调整了一下情绪,才张扬的笑道:“当然了,我和锦知哥哥早就约好了的。”   “哇,知道吗?我刚刚听我小舅说,陆总在香榭丽舍拍了件宝贝,据说是送人的。就是那颗伊西丝之吻,超美的!”   “真的?有图吗,我看看我看看!”   “我发群里了。”   “陆总一下飞机就来见我们宋宋,难不成是送给……”   “哎呀,胡说什么。”宋尚铭不轻不重推了好友一把,语气却颇为骄矜。   他点开群里的图片看了一眼,宝石折射出的光芒无比闪耀夺目,让人一眼心动。想到好友们无心的猜测,他竟然生出点旖旎的心思,定睛看了一会儿,将图片点了保存。   在好友们的打趣声中,宋尚铭笑着编辑了一条朋友圈。   “一会儿王总到了你们就别聊这些了啊,今天毕竟是为了牵线,都少八卦啊,锦知哥哥来了也是。”   好友们连连答应。没一会儿,又八卦起昨晚网上面另一桩趣事:“诶你们昨天看热搜了吗,娱乐主播和教育主播撕逼那个。”   “哈哈,看到了看到了,说是那个娱乐主播今天下午要在线高考呢,我可预约好了直播,等着看乐子了。”   “直播间是哪个啊?发我发我,我也蹲。”   “现在的娱乐主播为了红也太夸张了点吧……”   -   朝念收到陆锦知发来的消息称中午不回家吃了,顿时气成了河豚。   早知道就不起这么早,辛辛苦苦准备了个寂寞。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算白准备,本来就是为了陆遇可。   他刚想要上楼去叫陆父陆母吃饭,家里就来了位意外的客人。   是凌宿雨。他这哥哥一进门就拉住他说:“收拾收拾,穿衣出门,跟我去捉奸!”   “啊?”朝念人傻了。   凌宿雨望了一圈,确认客厅没人,压低声音说:“你们就算是假结婚,也不能让圈内人以为你被绿了吧!这让凌家名声往哪儿搁,你今天说什么也得去镇镇场。”   朝念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等一下,什么跟什么啊,我怎么就被绿了?而且就算如此,你应该找陆锦知说啊。”   “呵,就是要找他,不过你也得去,我说了,镇场。免得某些人真以为自己能耀武扬威。”   “某些人,指谁?”朝念很懵。   “你不认识,但不重要。”凌宿雨随便摆摆手,“你只需知道,现在圈内人尽皆知,我的好弟夫啊,千里迢迢下了飞机,第一个赶去见他,据说还花了一亿五千万为他拍下了喜欢的宝石。呵呵。”   “一亿五千万!”朝念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凌宿雨往他头上一拍:“出息,重点是个吗?”   朝念努了努嘴,想说这事确实和他没关系。但看凌宿雨的意思,他不去是不行了,他下午还和多易约好了直播考试呢,可耽误不得。   “捉奸要多久啊?”朝念问。   凌宿雨叹了口气:“得让今天在场的所有人搞清楚,你才是正宫,这么说懂了吗?”   哦,那就是要不了多久,应该赶得上考试。   “事不宜迟,赶紧出发吧!”朝念马上冲上二楼去更衣,不出两分钟,抓着外套跑了下来,“走走走,快快快!”   凌宿雨把他脸上心急如焚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刚才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突然就这样焦急了,不会是反应过来以后吃醋了吧?   结婚这才多久啊,就被那姓陆的小子给攻略了?   凌宿雨心情微妙了起来。   “……对了,我上次听陆锦知喊你念念?”   “嗯,在他爸妈面前总得做做样子吧。”朝念拉了他一把以示催促。   凌宿雨撇了撇嘴:“走吧,念念。”   -   新悦人家坐落在虹城CBD,是一间洛可可风的大酒店。   宋尚铭包了整栋楼,一进去,朝念就被里面奢华的装修给迷了眼,走廊的墙壁上挂的都是真品名画,光是走过就仿佛熏陶了一身的艺术气息。   随便一个摆件看上去都价值不菲,巨大的穹顶挂着参差不齐的银色坠饰,颇具设计感,乍一看迷失的眼花缭乱。   朝念出门后被凌宿雨拖了回去,给他换了一套打扮。现在穿了身白色长款的西装礼服,外套上用精巧的绣工绣着金丝线暗纹,系了条同款的丝巾飘带,里面穿着米黄色真丝衬衫,衬得他皮肤洁白如雪。   乍一看,真像个宫廷走出来的小王子。   朝念一出场就惹来了酒会全场人的瞩目,,有的暗中打量,有的则更为直白的盯视。还有人直接上来搭讪。   搭讪那人走到近前才看清朝念身边的是凌宿雨:“三少还是这么风流啊。”那人挑了挑眉,似乎错把朝念当成了他身边不停更替的情人之一。   “不过这次是你眼光最好的一次。”那人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话音一落,凌宿雨就哼了一声:“陈少眼睛该治治了,这是我弟弟。”   “啊?哎,哎哟,对不住对不住。”被叫做陈少的男子尴尬掩面遁进了人群里。   酒会的宾客们三三两两凑做一团,主桌上,陆锦知循着骚动声看了过去,一眼瞧见了朝念的背影,微微一怔。   他首先辨识出这道背影的穿衣风格是凌宿雨喜欢的那款,他这位亲家素来爱把身边的野花野草装扮的桃夭柳媚,但紧接着,他就更进一步辨别出,这道背影是朝念的。   陆锦知对凌宿雨有些微词,把这种喜好用在自己弟弟身上,他到底意没意识到这很不妥?就算那人只是个半途来的便宜弟弟。   很快,那道背影转过来了,陆锦知瞬间看清了他的正面,用仙姿玉貌来形容也不为过,就算再嫌弃凌宿雨的作风,他也不得不承认,朝念打扮起来实在惹眼。   “锦知哥,锦知哥?”   耳畔有人叫了他好几声,陆锦知才骤然回神。   “王总给你敬酒呢。”宋尚铭低声道。   陆锦知回过神,举起手中的酒杯歉意一笑:“王总,我自罚一杯。”   “哎,没事没事,陆总舟车劳顿了。对了,我听说这次去南陆,是谈长安那个项目?”   陆锦知摩挲了一下酒杯,忽然说:“王总稍等一下。”   随即他站起身,向朝念的方向走过去。   朝念在觥筹交错间忽的看见了陆锦知,驻足下来迎上他的目光。   “你怎么来了?”陆锦知皱眉看向他。   凌宿雨似笑非笑的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再不来,别人以为你的新婚妻子另有其人了。”   陆锦知刚一张口,宋尚铭的声音就从背后靠近:“哟,这位就是嫂子吧。锦知哥,不带过来让我们认识一下吗?”   宋尚铭对凌宿雨点了下头:“宿雨哥哥?好多年不见,差点认不出你了。”   凌宿雨笑道:“你倒是和小时候一样的脾性,没怎么变。”   宋尚铭提了下嘴角,将手搭在陆锦知胳膊上:“锦知哥,你把嫂子藏的这么严实干嘛呀。带过来和大家说说话吧。”   陆锦知不着痕迹的躲开了他的拉扯,刚想拒绝,但凌宿雨率先把朝念往陆锦知身边推了把:“去吧,念念。”   朝念上前一步,冲陆锦知眨眨眼,又往宋尚铭身上看了几眼。他认出这个少爷就是那天在雨里的人,虽然他想告诉陆锦知:我懂,我理解。但现在,他犹豫了一下,上去挽住了陆锦知的胳膊:“老公,不和朋友介绍一下我吗?”   陆锦知沉默片刻:“……跟我来。”   主桌上除了王总和其他几个生意伙伴,剩下就是宋尚铭的朋友们。   陆锦知带了朝念过来,朋友们立即捕捉到宋尚铭的眼色,心领神会,端起酒杯就开始一口一个嫂子的敬。   “他还小,喝不了酒。”陆锦知替朝念推辞了一下。   朝念不乐意了:“我成年了!”   宋尚铭笑道:“嫂子都是能嫁人的人了,怎么就不能喝酒啦,锦知哥,你未免管得太严了,这可不行呀,嫂子,来,我敬你。”   他热心的帮朝念倒了半杯干红,朝念端起酒杯凑到鼻子跟前,又学着别人的样子晃晃,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看的陆锦知颇为无奈。   一桌子人你一句我一句,把陆锦知的话堵了回去。   连王总也来凑热闹:“哈哈,陆总,新婚快乐啊。我也敬你们小夫妻。”   朝念先是抿了一小口,尝到了满嘴苦辣,皱了下鼻子,不甘心地再喝了一口。   那酒瓶一看就高级的不得了,他难得有机会在酒桌上光明正大的饮酒,一心要喝个尽兴。   放在前世,他连啤酒都不让沾的。   他咕嘟咕嘟又咽了好几口,陆锦知在桌子底下拍了拍他:“红酒后劲大,你少喝点。”   朝念往他的杯子里一瞅,见对方都干了好几杯了,自己这点算什么?他不理会陆锦知的劝告,乐呵呵的来者不拒。   酒会中的其他人各个都暗搓搓往主桌张望,掩着嘴低声八卦:   “是谁说陆总跑来私会情人的,那不,眼神全程黏着自家夫人呢。”   “嗐,我就说朋友圈不可尽信吧,都是瞎传。”   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煞有介事地说:   “但是宋小少爷喜欢陆总是人尽皆知了吧。”   “呸,人家陆总都是有夫之夫了,他还做的那么明显!”   “嘘,这话啊咱私下说说就行啦!别叫宋家人听见……”   宋尚铭一直暗中打量着陆锦知和朝念,见陆锦知给朝念的盘子里夹了几筷子菜,朝念却只顾着喝酒,数杯下肚隐隐有了醉意,东张西望的,他便凑过去轻声问:“嫂子,找什么?”   “唔……”朝念新鲜劲过了,已经一滴都不想再喝,“我哥哥呢?”   “噗。”宋尚铭没忍住笑出来,“嫂子真是个小孩子么?怎么喝多了还找哥哥啊。”   “我得、我还有事……”朝念说起话来舌头有些发麻,身子微微一踉跄,被旁边的陆锦知迅速扶住了。   陆锦知叹了口气:“说不听。”   宋尚铭立刻想来接手朝念:“我扶嫂子下去休息吧,三楼有客房可以让他睡会儿。”   他伸来的手却又一次被陆锦知隔开了:“多谢,我带他去就好。”   这一举动看在酒桌众人眼里,彼此目光交汇,神色都有些微妙。   陆锦知揽着朝念扫视了一圈,笑道:“王总,内人不胜酒力,我扶他去缓缓,多有失陪,望诸位谅解。”   王总大手一挥:“陆总别客气。关于那个合作的细节嘛,咱们再议。”   陆锦知扶着朝念乘电梯上了三楼,让酒店服务人员帮忙安排了一间客房。   刷了卡一开门陆锦知就愣住了,酒店员工或许是知道他们是夫妻,特意给安排了一间情侣主题套房。   映入眼帘的就是中央的一张撒满玫瑰花瓣的心形大床,围了红色的纱幔,顶上打下一束幽蓝的光,将房间的气氛烘托的暧昧十足。   连浴室玻璃都是磨砂透明的,如果坐在床上,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状况。   陆锦知胡乱拨开了摆成“1314”的花瓣,扶朝念靠在枕头上,接着快步走进去“唰”地拉开了窗帘。   外面的光线倏然打进来,房间里亮堂了不少,从三楼的视角能看到酒店外面的石子街,今天整个酒楼都被包场,因此没几个行人。对面则是整齐的商品楼,不知道从窗户里能不能望清他们屋里。   陆锦知顿了一下,还是把窗帘拉了回去。   回头看了眼,朝念已经从床上扑腾了下来,翻滚到了地摊上。他自己把外套脱了,其中一只袖子外翻,真丝衬衫的衣角从裤腰里被带出来,皱巴巴的。   陆锦知两三步走上去伸手,朝念却已经自己爬了起来,抬头看见额前的手,下意识递上掌心,支撑着站稳。   “你喝酒上脸……”陆锦知盯着朝念红彤彤的脸颊,不禁探出手背抚上去,稍稍一碰,迅速收了回来。   朝念忽然“嘿嘿”一笑,拉住了他那只凉爽的手:“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他也不等陆锦知做出反应,就转身扑到床上,撩起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一片雪白光滑的后背。   陆锦知眼皮一跳,发出声音才自觉嗓音沙哑:“你在干什么。”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朝念的目的。沿着那片柔软的肌肤、凸显的脊椎骨一路看下去,视线来到尾椎,他看到了一束绯红的玫瑰。   比乱洒在床上的花瓣还要妖冶生动,他的小妻子的身子伏在其中,险些分不清真假。   是纹身。   玫瑰的花瓣慵懒的舒卷,尾部落下一片,延伸到更为幽秘的地带。   陆锦知不自觉吞咽了一下,理智上,他应该转开眼睛,可身体却一动不动的:“你……”   那抹红如同昙花一现,迅速被遮掩在了上衣之下,朝念转过身来,傻笑着:“厉害不?嘿嘿嘿,纹这个肯定很痛吧……但是我不用痛就有了!”   他打了一个酒嗝,双目迷醉:“嗯,上辈子就想偷偷弄一个纹身……”   “上辈子?”陆锦知听糊涂了,一出声,嗓子还是有点哑,他垂眸看着朝念的小梨涡,反应像是迟钝了不少,“说什么醉话。”   他轻轻靠近了一步,可朝念“唰”地站了起来,陆锦知恍然又退后。   朝念嘴里念着:“啊,我要考试了……手机,嗯,桌子……咦?位置怎么和我家不太一样啊……”   陆锦知眼看他险些摔着,无可奈何扶了一把:“今天别考了,”他抬起朝念的下巴,强迫对方聚焦,“有困难的话,试着找我吧。”   他在回程前就知道了那个赌约,不敢相信对方真的要自证,今天看到朝念出现在酒店时,还以为他的确没那个打算。   难道他也从没想过和自己坦白直播的事,然后请自己帮忙出面摆平网上的风波吗?   朝念的眸子里写满了疑惑:“找你?”   “嗯。”陆锦知低声,“知道我是谁?”   朝念闻言凑近看了看,笑了,竟然大着胆子上手往他脸上捏了把:“哟,这不是我的临时老公嘛。”   陆锦知原本抿成一字的嘴角被他一捏,带着上扬了点,露出一个不算难看的“微笑”。   “你等等啊,先自己玩会儿,我得考试了。”朝念拍了拍他的肩,一屁股坐到了酒店的桌子跟前。   他摆弄着手机的摄像头,找了酒店的烟灰缸和打印着餐品的硬壳本子做支架,调整好了镜头角度,就开启了抖乐的直播。   朝念意识其实还算清醒,只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困顿而迟缓,记忆有些断续,他时而想起自己是出门在外,时而又以为自己还在家,他甚至忘记了身后杵着个大活人,仅有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今天要完成的任务上。   陆锦知感到棘手,见他是认真的要开播,没办法,默默退到了镜头之外,想了想,又去门口把“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外面,然后替朝念烧了一杯白开水,拆了房间里的一包碧螺春泡上。   朝念开的是个播,一上来,多易马上和他申请了连线。不到一分钟,在线观看人数就有好几万了。   【没想到不念真的来了啊,赌他当逃兵的赔咯】   【这什么背景,怎么看着像酒店?】   【念念真的不可以露脸吗?呜呜呜】   为了防止朝念透过评论区作弊,他的直播间是禁言清屏的状态。无论是看热闹的、支持多易的、还是朝念本身的粉丝,都在多易的直播间里七嘴八舌。   多易没理会网友,直接问朝念准备好了没有。   朝念:“嗯。”还在镜头之外重重点了下头,那痴傻的模样惹得陆锦知摇头一笑。   试卷是以多易分享屏幕的方式提供给朝念,朝念这边解题后把答案写在干净的草稿纸上,所有人都可以公开监督。   镜头照着朝念的草稿纸——是酒店的便签,有点窄,还带了酒店的Logo,朝念手中握着的笔也是酒店自带的,蓝色圆珠笔,下水有点不利索了。   多易先拿出来的是数学卷子,一大张雪白印着黑体字的试卷出现后,直播间的学生感到一阵幻痛,评论区哀嚎一片。   朝念话不多说直接开始做题。   他绝大部分计算都用了心算,观众只看到他握着笔一动不动,还以为没有思路,但没一会儿,他就开始记录答案了。   他做题的速度非常快,选择题的部分连续好几题都没有演算过程就写上了选项。   多易以前是文科班的语文老师,卷子是老同事们提供的,答案在他书底下压着,他没对照朝念的准确率,只是按照过往监考的经验,对朝念这种速度不以为意。   像这样自以为是、实则粗心大意的学生他见过太多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在聊这件事:   【刚那题他蒙的吧?怎么这么快】   【不是,空间几何题都不带画图的吗?这么自信?】   【家人们,第一题就把我难住了,不愧是江中的卷子,正确答案是啥】   监考相对枯燥,可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却只增不降,评论区聊的热火朝天,除此之外,其他平台也在实时大量讨论着。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小时,朝念已经做完了最后一道大题。   他把答案整整齐齐誊抄在酒店便签充当的答题卡上,摆在镜头的左上角,说了句:“多易老师,可以批改了。”   多易眉头一皱:“你确定不再检查一下?我开始改卷的话你就不能再改动了。”   “嗯,给我看理综卷子吧。”   【卧槽,这什么速度】   【即答:学神或学渣的速度】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啊家人们[狗头]】   多易嗤笑一声:“如你所愿。”然后开始批朝念的数学卷子。他现在还不能公开出示答案,所以大家也不知道不念的准确率,但都非常好奇地观察多易的脸色。   时间来到午后。   陆陆续续,江城实验中学的高三学生也涌进了直播间,他们上午才考完最后一门,有人在年级群里分享了这个直播间,不明所以的学生进来一看,这不是他们才做过的卷子吗?   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一多半人都没做出来,一进来看到主播的答题卡上赫然工整的写着解题过程,一个个目瞪口呆。   他们热络的讨论着这次年级最高分会出在哪个班,又一致认为这次的年级平均分一定会再创新低。   只是眼看着,多易改卷的动作越来越慢,表情也从漠然到惊讶,再到难看的仿佛吞了苍蝇。   评论里使劲追问到底改出了多少分,多易不发一言,似乎又从头核对了起来。   又过了一个半小时,朝念把另一张答题卡也推在了镜头中央:“做完了,可以改分了。”   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刚才的数学改完了吗?”   底下早有江中的学生发现,主播对的好像还蛮多的。但因为他们自己的成绩也还没发下来,因此有点不确定,都竖着耳朵等待多易的宣判。   多易神色复杂地摊开了正确答案,以及朝念的分数,艰涩地开了口:“……全对。”   【啥玩意儿?!!】   【我没听错吧】   【全对什么概念家人们】   【满分啊卧槽!!】   江中的年级群也炸锅了,在看直播的人奔走相告这个讯息——娱乐主播,做他们的变态数学卷子,拿了150,满分!   群里除了此起彼伏的卧槽,就是上一次的年级第一缓缓扣了串省略号上去。   很快,有江中的学生披着小号在多易的直播间里进行不客气发言:   【郑老师还是这么刻薄啊】   【瞧不起娱乐主播,这下满意了不~】   【赶紧把理综也改了,赶紧的!】   多易被朝念出人意料的分数迎头扇了一耳光,僵硬到说不出话来。他想给自己找补,然而白纸黑字的答题卡就摆在镜头前,任谁也挑不出不念的错处。   “这下算有资格直播教题吗,多易老师?”朝念不紧不慢地问。   多易咬着后槽牙,挤出一句:“先改了你第二张卷子再说。”   朝念点点头,又打了个哈欠:“我酒喝多了,现在头好疼啊,先下线补个觉,有什么事晚点再说吧。”   “老师你把我的答题卡截个图,截好我就关了。”   多易的直播间里:   【喝高了来考的试,还考了满分,这就是学神?】   【多易你喊不念开一下评论,呜呜呜呜我要表白!!】   【别走啊念念啊啊啊啊】   可惜,听到多易“咔嚓”一声截图的动静后,朝念就风轻云淡下了线。   ……   改完理综卷子,多易已经彻底闭麦不说话了。   他把批改出来的分数扔到镜头前,力度很大,显得有点气急败坏。在线观众定睛一瞧,好家伙,三……三百?   理综满分多少来着……也是三百吧?   【所以不念……TM又是满分?!】   直播间再次掀起一股动荡。   【多易,我怀疑你才是最大的托儿】   【高手在民间啊……我现在有理由相信不念没说谎了】   【有一说一就算人家分不高,讲题没讲错有什么不可以,这事从一开始就很奇怪,太针对了】   【欺负人家小主播没粉丝呗】   【我看多易根本就是眼红人家的教学吸引力吧】   网友们都还没有聊尽兴,啪一下,多易就把直播给关了。   气得网友又转战别的地方去吐槽,不过这一离开直播间,反而发现了一个新鲜出炉的瓜。   之前多易艾特了江科大的官博请他们出来打假,官号现在来了,可非但没有如多易所愿的打假,反而认领了方圆之间这个账号:   【江州科技大学V:逮住一只直播间乱窜的主席~(看了看主席点赞的主播@OM-不念,好厉害的小哥哥呀,听说小哥哥今年要报考,考虑我们江科大吗?)】   这个号皮下就是学联的新人,语气一向活泼,底下评论里的科大学子也纷纷点赞支持。   许多人是因为自己学校的官博转了这事,才知道今天有一场娱乐主播PK教育主播的赌约战役,一了解前因后果,纷纷在评论区进行嘲笑。   过不多时,方圆之间本人也姗姗来迟,吃了一圈瓜,发了一条最新图文抖乐:【我不就两天没上线,念宝就被人欺负了?】   他的好友们一刷到就回复:【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哈哈]】   【这个主席好像不太正经[吃瓜]】   楼中楼回复:   【这个死男人最近被娱乐主播迷上了!谁来救救他吧!】   【救不了一点】   【他那个念宝真的挺有意思的哈哈哈哈】   方圆之间回复评论:【念宝是你叫的?】   后摸进来的路人们纷纷点赞,几个小时就点了十几万,随手留了评论的好友们这才恍然发现,这个瓜原来这么热闹啊。   事件中心的朝念本人还在家里呼呼睡大觉。   静了音的手机亮个不停,就连直播工作群里的同事们都激动的夸他:   【念念好牛啊】   【敢情来我们厅直播是屈才了】   【念老师收我为徒!!】   厅管也默默的思考起来一件事:要不然就靠着这个热度,给厅转个型算了??   朝念当时在酒店做完题,趴进床里倒头就睡,酣醉如泥衣衫不整,分毫没有出门在外的危机意识。   结果就是当天参加酒会的所有人都目睹,陆锦知和自己的新婚妻子在酒会途中提前开房休息,一待待了将近三个小时,出来后一个还不省人事,被另一个全程抱在怀里下的楼。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实在引人遐思。   宋尚铭得知这件事气得直跺脚,散了酒席马上跋扈的让酒店人员调了走廊监控给他看。酒店是宋家入股的,工作人员只好由着这位小少爷。   可是走廊上又能看出什么,无非是某人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宋尚铭的好友想讨好劝慰,组织了半天语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再怎么说,人家是真夫妻,话怎么说好像都不太对。   他们只好试图聊别的八卦趣闻来调转注意力,一会儿说哪个明星被狗仔拍到了恋情,一会儿说哪个富商做生意赔了本。   说着说着,就说到今天那桩娱乐主播的事来。   “笑死了,给你们看当时直播间的评论……”   宋尚铭没什么耐心的扫了眼好友出示的视频,这一看,突然发觉不对:“等下,拿来我看看。”   他夺过手机凑到眼前,把进度条拉回退了几秒。   “这个logo不是……”   “怎么了宋宋?”   宋尚铭琢磨了一瞬,把手机扔还给了好友:“视频私发我一下!”   “哈哈,没问题,我跟你说还有好几个爆笑的帖子,我一起转给你看。”   他扔下好友自己冲进电梯,找到了中午陆锦知进的那间套房,对着视频画面反复对比了一下环境。   “我草?”   他又顺着朋友转发过来的瓜贴找到了朝念的账号,从八卦的总结中大致了解了一番。什么打脸教育主播他不关心,他只看到有网友提到这个厅很会擦边。   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件天大的秘密,真正的瓜。   陆锦知新过门的妻子,那个凌家捡回来的土包子,居然掉价到在网上做娱乐主播?!   这件事陆锦知知道么?   一定不知道!说出去还不得被圈内人耻笑死。   宋尚铭走到桌边,扯下来一张草稿纸,端详了一会儿,一寸一寸捏在掌心里,得意的笑出了声:“凌念啊凌念,你可真会给人惊喜。”   宋尚铭左思右想,决定先不要打草惊蛇。他花钱搞到一个抖乐的高级账号,从头到脚包装成中年单身富豪的模样,怀着期待的心情一直蹲守到了晚上。   晚上,醒了酒的朝念心无杂念,准点上播,还没上麦,厅里就进来了好多人,都在底下叫他的名字。   江城实验中的学生也来了不少,你一言我一语的分享他们以前听来的关于多易在校期间的乐事儿。   还有让朝念帮忙讲讲卷子的。   朝念一上麦,零零碎碎的礼物就被塞了不少,朝念赶紧说:“未成年不要消费啊,讲卷子可以的,不用你们刷。”   宋尚铭冷笑一声,心底骂了句“虚伪”。   他买来的账号是50级,在抖乐里是非常瞩目的存在了。一出场还带了驾鲲而来的顶级特效,整个屏幕都是他的出场提示,麦上的同事们自然热情欢迎了他。   宋尚铭反手给朝念刷了架复古飞机,在8个麦的感谢声中,打字道:【撒娇听听】   朝念噎住:“呃,老板啊,这个我不会。”   【不会?你装什么装】   所谓撒娇才艺,的确是原主从前最拿手的擦边赚钱手段,可朝念自从换了这个号上档,唯一娱乐性的表演就只有唱歌了。   “真的不会……老板要不我给你唱歌?”   麦上同事现在也对朝念有了新的认知,帮他打圆场:“是呀哥哥,我们念念歌喉还是很棒的呢,撒娇这个他确实没撒过,会翻车的,老板能不能换一个点呀?”   【是不是人太多你不敢】宋尚铭继续刁难。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有劝他的:   【这个不念拿手的不是辅导作业吗?】   【对啊,点这玩意儿来错地方了吧】   宋尚铭怒火冲天:【我钱都花了,就要听这个,你自己看着办】   这时,朝念头像下方的礼物盒子又是一跳,发生了变化。   屏幕中央出现了浪漫烟雾的特效,一架粉色飞机打断了朝念的思路。   紧接着,又是一架,再接一架……有人一连刷了五架飞机!   特效持续时间,评论区一片寂静。而聪慧的主持已经意识到了什么,马上把BGM调出了一首《梁山伯与茱丽叶》,直接切副歌,伴随着热烈的旋律,歌词大声唱:“我爱你你是我的罗密欧~我愿意变成你的祝英台~”   歌词听得朝念是满脸问号。   然后麦上的同事配合着欢呼:“哇喔,谢谢知哥哥送给我们念念的五架飞机!”   “谢谢知哥哥对我们念念的宠爱!”   昨天没出勤的知.Arivn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默默进来了,一直没说话,一出手就是大的。   知.Arvin:【@OM-不念别理,你播你的。】   朝念也没见过这种底下老板打架的情形,笑容干在嘴角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还是从心的说:“谢谢知哥哥。”   然后在后台私聊了他一句:【下播把钱还你】   宋尚铭要气昏过去了,比谁有钱是吧?!难道他不能继续刷?   他手刚移动到礼物盒子上,忽然顿住,心头一跳:我在干嘛??我是来给他难堪的,不是来给他刷礼物的!   宋尚铭气急败坏地打字:【行,3666看不上是吧,吞了是吧?】   知.Arvin:【我退票给你。】   他说完,宋尚铭后台就收到了这个知.Arvin的私信:【关注我,红包给你退,不然发不了。】   宋尚铭算是看明白了,这个男人把凌念当个宝贝宠,为他花钱不眨眼,也不知道对方是否知晓,凌念是个已经结婚的人?   宋尚铭想到这里,心情平复了一点,点了个关注,收了对方发过来的红包,一看,比他送去出的票还多了。   他直接回复:【他有老公有孩子你知道吗?】   对方大概刚刚发完红包,还停留在两人的聊天框里,因此消息一发出去就已读了。   宋尚铭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笑容:【呵呵,提醒你一声,别被骗了】   然而这条发出去后,消息前却显示出一个红色叹号,后面跟着失败两个字   系统提示:由于对方的隐私设置,TA无法收到你的消息。   宋尚铭:【???】   【拉黑我?!!】   一概发送失败。   宋尚铭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想重新点进顶级O馆,结果发现,连直播间也把自己拉黑了。   他怄的差点摔了手机,把这账号退了,换了自己的上来,想要重新进去,不过这次在搜索栏里一敲,倒是被推送了顶级O馆的一条作品。   是直播切片,那个叫知.Arvin的在送不念大件的礼物,后期给这一幕P了浪漫唯美的滤镜,配上甜蜜的音乐,屏幕中央还做了个大大的桃心特效。   结合不念的同事们一口一个“好宠”的欢呼,爱情氛围拉满。   宋尚铭马上把这条视频下载进了相册。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陆锦知看到以后的反应了。 第二十五章 那又怎样   虹城靠海, 有着南部最繁华的经贸港口,每日进出的船只数以千计,这海上最大的生意, 尽数握在香江宋氏的手中。   宋尚铭上个月的生日礼物是一艘游轮,光是外观就豪华漂亮,船内装潢浮艳,设施一应俱全,入眼尽是穷奢极侈。   他在朋友圈里炫耀了好一阵, 如今终于说要在船上办舞会, 邀请了不少好友。   陆锦知也在受邀之列, 他接到电话的前一刻正好看到了朋友圈里的一条状态, 是宋小少爷发的, 带了那枚名为伊西丝之吻的宝石的官图, 附了句:【好喜欢, 不知道有没有缘分?】   底下有个共同好友发了惊讶的表情,问:【这不是锦知哥拍走的那个?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陆锦知看到这里眉头轻微一蹙, 他在香榭丽舍拍走两样藏品的消息也不是什么秘密, 同去的商业伙伴也都当调侃来说,还有些收藏家朋友私聊问过他转不转卖,到这里他都不觉得有什么。   让他有些不悦的是宋尚铭的回复, 他回了一个害羞的表情,什么都没解释。   如此一来, 再下面的评论就开始跑偏了。   联想到那天酒会上一些人的眼神,他眉心攒得更紧了。   就在这时, 宋尚铭电话打了进来, 问他来不来舞会。   “就当是答谢我帮你和王总牵线嘛。”宋尚铭说,“我还有事想要当面和你说呢。重要的事。”   陆锦知沉默了片刻:“好, 正好我也有事和你当面说。”   他挂了电话,也编辑了一条朋友圈,单独屏蔽了朝念,然后按了发送。   宋尚铭兴致勃勃布置好了二人烛光晚餐的餐桌,房间选在游轮二层的观景台。从这里既看得见海上风光,又有远山相伴,心情开阔。到了晚上亮起夜灯,气氛更佳。   舞会已经开始了,东道主却没有要出场的意思,正在菜单上勾勾选选,猜着陆锦知爱吃什么。   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陆锦知登船了。   侍应生引着他来到观景舱,宋尚铭惊喜地起身迎接:“锦知哥哥。”   陆锦知客气而疏离地点了下头,眼神淡淡扫过那一桌玫瑰和香烛的布置,转而坐到了观景台围栏边的小椅子上。   宋尚铭愣了一下,但也没细究,跟着坐了过去:“锦知哥哥等一会儿,我点了餐,后厨还在做。”   “不必了。”陆锦知说,“有什么事,你先说。我时间有限。”   宋尚铭又是一怔,垂下眼睛欲言又止,似是进行了一番很艰难的思想斗争,才缓缓抬起了头:“其实……我想让你看一个东西。是关于嫂子的。”   他拿出了手机,给对方出示了那个存好的视频,手指轻轻一点,按了播放。   他悄悄观察着陆锦知的表情,果然从对方脸上看到了疑惑,随后转为了厌恶。   宋尚铭心中暗笑,面上却满是忧色:“这个叫不念的主播……唉,锦知哥,我说了你不要意外。”   陆锦知抬了下眼镜,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宋尚铭尚未察觉到那表情是什么意思:“他就是嫂子。”   预想中的震惊、怀疑、或者大怒都没有来临,陆锦知仅仅是偏了下头:“所以?”   宋尚铭没想到对方的反应这么冷淡,难道是他说的不够明白?   “我的意思是,”他有些急,加重了语气,“嫂子他,他在抖乐上做娱乐主播,而且这个厅还是擦……是交友的那种,很多男人给嫂子打赏,嫂子还像视频里这样去谢他们……”   视频里,不念也不过是用礼貌的笑声说了句“谢谢哥哥”。   陆锦知点头示意他继续:“所以呢?”   “锦知哥哥!你还不明白吗?”宋尚铭连带着声调都拔高了,“你知不知道这个ID叫Arivn的男人给嫂子刷了多少钱了?你知不知道这种娱乐主播,私底下都是怎么维护大哥的?”   他一咬牙,决定把话说得更直白一点:“见过面、牵过手、上过床都不一定!”   陆锦知冷冷地看着他:“怎么,跟自己老公见面,牵手,上床是犯法的吗?”   宋尚铭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维持着一个半张着嘴的动作,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雳。   “什……你说什么……”他怀疑自己幻听了。   “重要的事就指这个?”陆锦知问。   宋尚铭直瞪瞪的看着他,讲不出半个字来。   陆锦知站起了身,看了眼手机,似乎在为自己耽误掉的时间感到不快。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宋尚铭,嗓音冰冷:“我警告你,不要再打歪主意,也不要想着拿这个败坏我妻子的名声。否则就问问你爸,你们宋家担不担得起得罪陆家的后果。”   扔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宋尚铭惶然追了出去:“等等,锦知哥哥——”   他追到了船舱走廊里,恰好几个熟人看见他们,笑着迎上来想打个招呼,但走到近前,却忽然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不太对劲,一个个都顿住了脚步。   陆锦知朝几个熟面孔点了下头,然后看向宋尚铭:“既然你朋友都在,我就公开说了,宋少,我以为我们之间的社交是正常的商业往来,几次见面和你谈的都是生意上的事,看你年纪小,有接手家业的打算,就说了点经验之谈,实在算不上照顾。”   他清晰的传达着每一个字,每说一句,宋尚铭脸色就难看一分。   “没想到让你生出了误会,我得说清楚,我对夫人一往情深,并没有任何移情别恋的想法。”   陆锦知说完转身,衣摆甩出一个干脆的弧度,走出两步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了,夫人不爱交际,希望你牢记我说的,今后不要再打扰他。”   陆锦知一走,宋尚铭身子倏地一跨,险些站不住。几个好友面面相觑,尴尬不已,只恨没听过刚才的对话,就能继续装傻。   其中一人试图上前扶一把,可这带着点同情的举止却一瞬间点燃了宋尚铭,他大吼着赶跑了所有人,包括不远处看热闹的。   等走廊一空,他才失魂落魄地背靠在船壁,茫茫然拿出手机,不知道该找谁说话。   他屏蔽了群消息,漫无目的的滑进了朋友圈,突然看见了陆锦知发的最新状态。   配图他再眼熟不过了,就是自己存过的那枚伊西丝之吻,可不是官图,而是静静躺在红丝绒的盒子里,被摆放在私人的书桌上。   他的文字在问:【送给夫人的话打成什么首饰好一点】   点赞的人很多,之前给他评论过的共同好友现在在这条状态底下回复:【还用问,当然是戒指】   下面跟着的都是:【排】   明明没人在下面提到宋尚铭,可他却觉得每个人都在讽刺自己,恼羞成怒的摔了手机。   地上铺的是柔软的迎宾毯,手机没摔坏,反倒响起了电话铃。   宋尚铭被铃声吵到头痛,拿起来就想撒气,可定睛一看,是自己亲爹打进来的。   “小铭,你怎么回事?”亲爹一上来就劈头盖脸的臭骂了他一顿。   “你怎么得罪陆家了?他刚刚说要中断和我们的贸易往来!我听说你最近在虹城很嚣张啊,我把你卡停了,别想着再乱花钱了,给我滚回香江禁足思过!”   宋尚铭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爸!我错了还不行吗……”   -   陆锦知的抖乐弹出系统消息,提示他红包再不领取就要原路退回了。是朝念昨天给他发的,说要退还给他打赏费,还是那句“无功不受禄”。   还说是为了赚钱,照他那么个赚法,赚到何年何月去。   陆锦知没理会系统提示,退回到微信界面,随手翻阅着收到的最新评论。   戒指?   他脑海中蓦然闪回了在酒店里的那一幕,朝念酣笑着撩起上衣指着纹身给他看,那蔓延至隐秘地带的绯红,和他脸颊上的春色如出一辙。   他上前去扶他,手掌错落着抚过他的指间,短暂地交握了一下,背后像是过电了一样酥麻。   陆锦知摊开右手,虚空握了一下。他似乎还能记起朝念指尖的触感。   他闭上眼睛,一边比划着一边回忆。   然后,他将尺寸信息敲进了短信了,发送给周何。   【把那颗石头打成戒指吧。】 第二十六章 接下播   顶级O馆的排挡是整月无休的, 勤奋的主播们甚至可以做到十几个小时无缝直播,可朝念最近却觉得有些疲惫了。   除了上播的那两个小时,他还要回复许多私聊消息。倒不是按厅管的要求“维护粉丝”, 只是他做事认真,有人因为直播的时候没来得及问、或是没理解透的题私聊来问他,他看到了就也会回。   这样一来,真正的工作时间其实也是全天候的,有时候还要处理小朋友的情绪问题, 确实比较累人。   他一旦不报档, 厅管就来催促他:“念念啊, 你最近热度这么高, 得乘胜追击啊, 能赚点是点, 对不?”   朝念百般纠结:“我也想营业, 但身体不同意。”   厅管:“我是念念的身体,我同意了。”   朝念:“……”   厅管:“来嘛来嘛。这样吧, 给你加班费。”   厅管利落的给朝念发了个188的大红包。这对于一向吝啬的他来说, 已经是破天荒了。   朝念简直受宠若惊。   其实厅管也知道厅里最近来的那么大的流量,都是冲谁来的,上次和多易连线考试的事传遍全网, 这几□□念就算不在档期,评论区都是:   【不念什么时候上播啊, 能换到白天播吗?】   【营销号吃瓜来的,现在走不出去了】   【让朕看看念妃到底还有多少惊喜】   如果朝念不在, 那这些人可能就走了, 所以这红包发起来没有一丝手软。   朝念在加班费的诱惑下,终于点头同意了。   他上播的时候声音状态有些疲软, 没想到底下多了好多关心他的粉丝,专门砸票让他闭麦休息。同事们管这种叫“宠爱票”,上票但不点才艺、不问题,纯宠爱。   弄得朝念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揪着陆遇可让他出来问几道题。   陆遇可被逼临时翻出习题册和作业本,愣去找哪个题不会。   朝念现在的活跃粉丝头子方圆之间:【荷鲁斯小朋友,问我吧!我给你讲!念宝贝好好休息】   荷鲁斯:【你走开[怒]】   朝念被他们逗得笑出来:“没事啦,讲讲题累不倒的。”   有新进厅的路人问:【你就是不念吗,是只能问数学和理综吗?】   厅管在下面积极答疑解惑:【不是哦,8麦念念什么都会,文理双修,随便问!】   厅管现在这副模样跟当初劝朝念趁早转型的时候简直有天壤之别,连麦上的同事都调侃:“我们管理把真香玩明白了。”   “对啊他现在推销念念的讲题被谁都积极!”   “啧啧啧。”   陆锦知今天进直播间进的有点晚,从前他是为了监督陆遇可,如今是不怎么操心这个了,却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还会点进来看。   到点后,他刻意忽略了朝念的开播,可过不多时,终究还是拿出手机点了进来。   他出差那天没来,厅里人还以为他腻了,不打算再来。昨天却及时出现帮朝念呛跑了一个闹事的,不过也是扔了票就走了。   于是今天他一出现,麦上就发出热烈的欢呼:“哇,知哥哥回来啦?你可算来了!知不知道我们念念前两天受了什么委屈啊?”   “知哥哥你说,你是不是外面有狗了?是我们念念吸引不到你了?”   朝念被同事们这套说辞说的都慌张了:“哈哈你们别……”   知.Arvin一句话没说,直接给朝念刷了十个万象烟花。   屏幕上烟花不断,看得人炫目。   这么做就好像是在否认麦上刚才的说法,不是外面有狗,明摆着记挂的始终如一。   朝念再迟钝也感受到对方的关怀了,心头一暖,觉得应该赶紧营业来回馈,于是开麦说:“好了我们接着刚才的题继续讲吧!”   同事们:“……念念真的没救了。”   陆锦知听了会儿,发现朝念今天竟然在给几个准备考语言系的高中生讲德语。   “Ver做前缀的词呢通常都是消极意义的,比如verraten背叛,verloren徒劳,verlassen孤独……大家还能想到什么吗?”   底下的学生绞尽脑汁,突然想到一个反例:【verheiraten(结婚)!】   “嗯……”朝念思考了一阵,煞有介事的说,“这个词啊,它是有曲线的。它头两年可能有积极意义,但往后余生不就都是消极意义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6还是你6】   【爱情的坟墓,没毛病】   【用不着头两年,大胆点,头两天】   评论区在狂笑,唯有知.Arvin:【……】   作为一个已婚人士,被自己结婚不足一个月的妻子在直播里说结婚是消极的,陆锦知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纵然他们是协议婚姻,但他还尚未感受到这之中的消极之处。   他的小妻子竟然这样想。   陆锦知想了想翻出周何的聊天框,发了一条催促信息过去:【戒指好了吗?】   突然收到消息的周何满脸问号。   【老板啊,昨天才送去的】   陆锦知:【嗯,催一下,让快点。】   周何先是编辑了一长串省略号,然后默默删掉,回复:【好的。】   直播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到晚上十点多时,朝念竟然在麦上睡着了。   他的麦克风打开着,却半天没有声音,从半个小时前他的语气就昏昏欲睡的,现在大家都猜他是睡过去了。   陆锦知看着手机,眉头紧紧皱作一团,突然起身出门走到了朝念的屋子门口。   可当他手靠近门想敲时,又想到自己当初答应过朝念,绝不能在这个期间打扰他。当时自己答应的那么干脆,若是此时打破约定……   就在陆锦知犹豫不决的时候,手机里忽然又有了声音,朝念似乎是惊醒了,茫茫然发出点动静。   主持也挺心疼他的,立刻cue朝念的粉丝:“是这样的啊,厅里的规矩,一个抖1可以接下班,树上的家人们,如果有心疼我们念念的可以接一下他,让他带薪下档哈。”   陆锦知立即送上一个价值一千块的抖乐1号。   冲天的火箭特效引来了主播们的欢呼:“哇,果然还得是知哥哥啊,好宠好宠。”   评论区里方圆之间说:【哎呀,慢了一步,那我明天再接念宝贝吧】   陆锦知双目一眯,叫谁宝贝?   朝念连声道谢:“谢谢知哥哥,太谢谢啦……今天真的好困,不能让你白送,这个明天再还你才艺吧。”   在厅里有管理在,他不便明说,私底下又发私信说:【红包怎么不收?像这种大额打赏我收了不太好,你的账我都给你记着,随时可以还给你】   知.Arvin:【不用,去睡吧。】   陆锦知收了手机快步退回了房间里。过了会儿,朝念从小书房推门走了出来,边活动手脚边打哈欠,走向了卧房。   计算着他差不多洗漱完毕,陆锦知也回了卧室。   朝念已经乖乖睡下了,陆锦知发现他睡觉总是很老实,喜欢缩在角落里,像只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的猫猫,被一种孤独与无助笼罩。   他怀里好像还抱着个绿色公仔,陆锦知凑近一看,是他买给陆遇可的小鳄鱼,陆遇可嫌幼稚扔到一边不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朝念捡了回来。   他的小妻子紧紧抱着鳄鱼公仔,在梦里似乎都难以放松,眉心轻轻聚着,眼底也有了看得见的乌青。   想到先前的网络舆论,陆锦知心底有些发闷。偏偏是在他出差的时候……   不过即使他没有出手相助,朝念也完美解决了。   自己的枕边人果然一身都是秘密,不仅是好学,现在看来,这样的知识水平不可能一天两天积累到位的。   但此时此刻,陆锦知最想知道的却是,朝念直播到底是为了什么?赚钱,还是把这件事当成体现价值的事业?如果是前者,他完全可以给朝念钱花。如果是后者,也不必非要以直播的形式。   陆锦知忽然意识到,朝念从来没开口问自己要过一分钱。   他们是夫妻,既然如此,给自己妻子钱花不是天经地义吗。难道朝念觉得和他开不了这个口?   或许明天可以找个机会暗示一下。   -   陆遇可的班级上周进行了随堂测,成绩发下来后,他的好几科都终于迈过了及格线,尤其是数学,以前还拿过零蛋,如今连后面的应用大题都解的井井有条了。   陆遇可意气飞扬地背着书包跑进了家门,把卷子炫耀给陆锦知看。   他倒也不期望能从陆锦知口中听到什么夸奖,只要不批评就是万幸。陆锦知看了卷子,果然还是一贯淡定地说:“还有提升空间,继续努力。”   朝念闻言凑上来,给陆遇可高高竖起大拇指:“崽崽最棒了!”他用胳膊肘拼命捅陆锦知,向他挤眼睛。   陆锦知以手抵唇咳了两声:“看在你进步的份上,给你个奖励吧。有什么想要的,我满足你一个要求。”   “真的?!”陆遇可心花怒放,“那我想和念念哥哥、你、我们三个一起去游乐园!”   陆锦知叹了口气,已经不想纠正他这个“念念哥哥”的叫法了。   “咦?游乐园,我也想去!”朝念附和。   一大一小两个人一起眼巴巴看向了陆锦知,陆锦知瞧着朝念那雀跃的模样,都要分不清到底是在奖励谁。   “……好吧。”   “好耶!”朝念和陆遇可对了个掌。陆锦知怀疑他们俩是否早就商量好了。 第二十七章 “育儿经”   周末, 陆锦知带着这一大一小俩小孩买票进了号称虹城威尼斯的水上游乐园。   一进园子,陆遇可就撒着欢地跑,朝念怕他摔了跟在后面追, 两道人影一溜烟就跑出去几十米,陆锦知跟在后面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带来的保镖不知道是保大保小,纷纷看向陆锦知,陆锦知摆摆手:“跟好他们。”   陆锦知走出几步,忽然身后有人试探地叫:   “陆总?”   一回头, 见是一家三口, 叫他的人是大学同学,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同学会上, 对方上来要了他的联系方式, 随便聊了点房地产投资, 之后就没怎么联系过了。男人身边跟着个盘发古典美女, 牵着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   这女孩他却是见过的,是陆遇可转学前的同桌, 学习不知道比陆遇可好到哪去, 名叫贺紫惠。   陆锦知对三人微微一笑:“贺舟?不用叫陆总,见外了。”   贺舟哈哈一笑,和自己的妻子也介绍了一下老同学, 女人拍了拍小女孩的背:“惠惠,叫人呀。”   小女孩怯生生地喊了声:“叔叔好。”   “也来陪小孩么?”贺舟往他四周看了看, 眼神询问他的家人在哪。   说起这个陆锦知就头疼,浅浅笑了笑:“嗯。小孩子闹腾, 夫人去追了。”   正说着, 不远处朝念就牵着陆遇可跑了回来,陆遇可看上了一个射气球游戏, 想让他爸掏钱。   贺舟听圈里人说过自己这大学同学娶了位男妻,听说是凌家才认回来的少爷,还听前阵子在酒会上见过那位小少爷的好友说,真人长得是天姿国色。   这会儿看见朝念带着个眼熟的小孩走近,当即就猜到那是凌念,招了招手:“嗨,这位是陆夫人吧。”   朝念也和贺舟一家子打了个招呼。   那个叫惠惠的女孩躲在妈妈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朝念看,扯了下妈妈的手,附到她耳边说:“妈妈,这个哥哥真漂亮。”   她以为自己在说悄悄话,可音量不巧让两家人都听了个清楚。   朝念莞尔一笑:“嗨,小朋友你好呀。”   惠惠害羞地扑进了女人的怀抱,侧着脸回应了声:“哥哥好。”   贺舟赶忙纠正:“什么哥哥,这个也要叫叔叔。”他抱歉地看向自己的同学,“童言无忌,别介意啊。”   陆锦知:“……没事,习惯了。”   陆遇可和贺紫惠虽然已经不在同一个学校念书,但毕竟坐了三年的同桌,俩小孩一碰头,很快热络起来。   陆遇可拉着贺紫惠一起去玩那个射气球的游戏。小女孩拿不惯射击游戏用的枪,却对奖池里的一只妙蛙种子很感兴趣。   陆遇可当即撸起袖子表示要大展身手,结果玩了三轮下来,分数只够兑换一只芭比娃娃。   他指着芭比娃娃对贺紫惠说:“这个不好吗?也很好看呀,你可以给她换小衣服穿。”   贺紫惠嫌弃地把脸撇到一边,嘴翘得老高:“不要!多幼稚啊,你爱换你自己换吧,我就喜欢妙蛙种子!”   四个大人在一边笑,贺舟想起了什么,忽然说:“凌先生射击应该很拿手吧,我哥是虹城室□□击俱乐部的,听说上个月你打败了专业选手拿了第一呢。”   他妻子在一边捧场:“这么厉害呀?”   陆遇可一听双目放光:“念念哥哥帮我帮我!”   贺紫惠也跟着恳求:“念念哥……叔叔,帮帮。”   朝念的笑容僵在嘴角,射击冠军?!哦对,原主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天赋设定来着,但他不会啊。这玩意儿不知道有没有肌肉记忆?   朝念脑袋飞快运转着搜刮借口,心念电转,干脆抬手一捂肚子,打算用俗套的厕所遁。   不过他还没开口,陆锦知却接过了陆遇可的玩具□□:“我来吧,你们念念哥哥做手工做的手累。”   朝念一愣,下意识附和:“啊,对。”   贺舟夫妇立即长吁短叹:“哎呀呀,好宠。”   这语气一瞬间让朝念幻听了他的主播同事们,朝念不真实地摸了摸后脖颈,干巴巴挤出个笑容。   幸好,虽然不知道陆锦知出于什么缘由说了这话,但结果是帮他解了围。   陆锦知的枪法也不赖,一轮打过去,气球全歼,很快,累计的积分就成功兑换到了那只妙蛙种子。   贺紫惠高兴地原地跳了三下,在父母的提醒下,又礼貌地和陆锦知道了谢。   两个小孩精力无限,不一会儿,又奔向了下一个游玩项目。   有保镖看着,四个家长就站在外围一点的地方聊起了天。贺舟忽然凑近了陆锦知一点,感慨:“唉,这个年纪的小孩真不好带,你们说是吧?”   “嗯。”陆锦知淡淡应了声。   “小孩好奇心重的哩,有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的问题。”贺紫惠的妈妈低笑道。   “就是,”贺舟说,“但要说我最苦恼的嘛,锦知兄应该能懂啊。”   他朝好同学挤了挤眼睛:“你们是新婚,这种问题应该更严重吧。”   陆锦知和朝念似乎都没听明白,摆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贺舟小声说:“嗐,就是热恋期怎么回避小孩子的烦恼嘛。”   紫惠的妈妈拍了他一下:“说这个干嘛啦。”   这下朝念和陆锦知都反应过来了,后者目光微微一闪躲,而朝念则颇为天真地问:“小学四年级应该已经分房睡了吧?为什么回避不了呀。”   贺舟也不理解他:“难道平时你们就没有忍不住的时候嘛?”   陆锦知轻轻咳了一下。朝念想了想,继续说:“在孩子面前表现亲密一点也没什么吧,亲亲抱抱什么的?”   紫惠妈妈立刻抱怨道:“可是他每次亲的都很法式欸,我觉得在孩子面前太过了!”   贺舟赧然:“就说我忍不住……”   他看向老同学:“难道你忍得住?”   陆锦知下意识往朝念嘴唇上瞥了一眼。紫惠妈妈已经阻止他们继续进行这个话题了:“好了好了,大白天的说这个。你呀!人家是热恋期,你和我都多少年了……”   “我爱你的心依旧嘛。”   “肉麻不肉麻!”   朝念见陆锦知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觉得他们两个这样下去会惹人怀疑,便主动靠近挽住了丈夫的手,笑着说:“老公也要一直爱我哦?”   被挽住的手臂似乎僵硬了几分,陆锦知声音低低地“嗯”了一下,反复抬手调整眼镜。   也许是镜架刮的皮肤不舒服,耳梢都红了。   四个人表情各具内容,不过总算,这个话题是揭过去了。   -   从水上游乐园回去的路上,陆遇可一直兴奋得停不下来,坐在车后座里不安分的踢着小脚:“贺紫惠还不信我集齐了宝可梦的所有碎钻卡,哼,明天我就带去学校,中午拿过去给她看看!”   朝念友好地提示他:“可是你们学校管得严,好像不让带这些吧?”   “啊……”   朝念知道崽在学校朋友很少,转校以后一直很惦记这个为数不多的朋友,非常珍惜,不忍见他失望,想了想提议:“其实你们虽然不念一个学校了,周末还是可以邀请她来家里玩的呀?”   陆遇可的眼睛马上又亮起了光芒,但很快顾虑到什么,犹犹豫豫地观察起陆锦知的脸色:“爸爸同意吗……”   朝念也往身边一睇:“爸爸一定会同意的,是吧孩子他爹?”   陆锦知听出朝念那暗带威胁的口吻,为他护短的样子心中莞尔:“嗯。只要贺紫惠父母同意。”   朝念立即伸出小手指,像是极怕他反悔:“我们仨拉钩。”   陆遇可迅速勾上去,两人一齐看向陆锦知,陆锦知叹了口气,也递出了小拇指。   得到了权威的允诺,陆遇可终于放下了心,一放松,游玩了一整天的疲劳就席卷而来,慢慢靠在朝念的颈窝里,嘴上念叨了一会儿学校的事,声音越来越小,很快进入了梦乡。   朝念把他放平,让他头枕在自己腿上,从车后面取出条薄毯盖上,随后自己也打了个哈欠。   他好像全然忘了那条“离孩子远一点”的警告,而陆锦知也知趣的不再提起,像是默许了什么。   陆锦知偏头看着关系一日千里的妻儿,从中捕捉到了一点名为温情的影子,不知是幻象还是泡影。   “你也累了,把孩子抱过来,你躺着睡会儿吧。”陆锦知轻声问。   朝念摇了摇头:“没事,我还要看会儿书。”说着,他从中央扶手箱里抽出一本高中习题册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陆锦知摩挲着真皮坐垫沉吟片晌:“你晚上,也是在房间里看书?”   “呃……嗯。”   朝念不擅撒谎,眼神闪躲,叫人看得一清二楚。   陆锦知装作不知:“我看你这两天实在是很累,不如还是砍掉这部分时间,多多休息。”他说不来此等关怀肉麻的话,很快补充一句,“否则白天没有精力带可乐。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朝念果然以为他在给自己打预防针,忙说:“不会影响的,你放心。”   陆锦知又道:“或者换到别的时间也可以,不必非得那么晚。”   朝念只淡淡应付:“我有数。”   见他油盐不进,陆锦知垂下了眼眸,半晌,好像是揭过了这茬:“你平时如果是缺钱花,可以和我开口,这张……”他的手已经按在了西裤口袋,还没取出什么,就被朝念打断了话语。   “没事的,家里人给的钱够用,哥哥还给了我一张卡呢。”虽然他并不打算用就是了。   陆锦知按在口袋上的手一紧,最终一语不发地松开了。   朝念已经靠在后座里认真读起了书,车上只余下他翻页时偶尔簌簌的纸张声响,再无其他。   -   晚上朝念还是马不停蹄的上播,一刻也没有多歇。   他刚一上麦,守候已久的方圆之间就开始给他刷小心心。   小心心这种一毛钱一个的礼物,陆锦知是从来没有点亮过的。但看方圆之间一个一个的送,麦上主播们却纷纷捧场:“哇哦!方圆哥哥这是要手点特效吗?好有心啊!!念念,快注意看啊。”   朝念也不懂什么手点不手点的,就问:“什么特效啊?”   酥酥恨铁不成钢地拍大腿:“就是小心心连送会有特效啊,连送到66、520、1314都会有特别的效果呢!”   朝念恍然大悟:“哦!那为什么不直接输入66、520或者1314一次性送,非要一个一个点?”   卷生菜:“手点是心意啊!”   酥酥:“是手速的体现啊,是幸福的保障啊。”   麦下:   【??我怀疑酥酥在开车】   酥酥俏生生地笑:“哎呀,手速快,帮我们厅点赞的速度就快,我们就幸福了嘛。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主持:“来,没事的家人们都帮我们点点赞啊,别光看着。”   荷鲁斯认认真真点了几个赞。   直播间里打趣着,方圆之间连点仍不停歇,66连击的特效已经点了出来,屏幕里出现了一把可爱的玩具□□,喷射出无数颗爱心。   数字还在持续攀升,点到了两百出头。   主持:“哇哦,看来方圆哥哥是要奔着520点了吗?这一上班就来如此用心的爱的表白,念念你可要接好啦!”   酥酥:“哥哥可千万不要断了哦。”   朝念看他点的这么起劲,也好奇起了所谓的特效,他对什么5201314一点也不敏感,觉得那是抖乐的噱头罢了,方圆之间平时就爱开玩笑,肯定也是玩心大起,想看看特效吧,朝念是一点也没想歪。   眼看着连击数已经点上了五百一十多,马上要到五二零了,主播们都在给他加油鼓劲,突然间,一架冲天而起的火箭冲进所有人的视线里,比刚刚那个66爱心喷射特效要更隆重的特效展示在了屏幕上,又是一个抖乐1号!   这种大件礼物也不是天天见的,看的方圆之间一傻眼,这眼看要成的520就断在了519,功亏一篑。   定睛一看,果然是知.Arvin送的。   专门挑在这种关键时刻,不得不说,真会送,可是一出手这么阔绰,谁又敢有怨怼呢。   方圆之间欲哭无泪:【知哥,你故意的吧?![撞墙][撞墙]】 第二十八章 看个够   主持原本给方圆之间准备好了一个特效时候放的答谢BGM, 这会儿赶紧切了歌,放给知老板听:“哇!!谢谢知哥哥对念念的支持!!”   又是那首“我爱你你是我的朱丽叶~”   听得朝念捂住了脸,感觉是什么相亲节目, 两个嘉宾互选成功的主题音乐。   这个音乐成功冲散了刚刚方圆之间营造出的热烈告白气氛,现在没人提他那个小心心了。   知.Arvin等BGM都放过一轮了才说:【别放了。接下班。】   麦上的主播同事们是真的羡慕得要流眼泪了:“呜呜,知哥哥真的好体贴啊,好酸好酸,念念, 你可以下班了……”   朝念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哈哈哈真的可以?昨天抖1的才艺我还没还呢。”   卷生菜:“哎哟, 知哥哥都说了不用你还, 就要你好好下班休息, 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就攒着, 再等下次的吧, 是吧知哥?”   知.Arvin:【不用还。下班。】   他说是这样说, 朝念心里打定决心,该还一定是要还的。   卷生菜:“看到没。呜呜, 我也真的酸了。”   知.Arvin紧接着打赏了个全麦礼物, 主播们酸气冲天的声音马上一扫而空,纷纷发自内心地贺喜:“知哥哥大气!知哥哥有眼光!知哥哥和我们念念登对!”   吉祥话一句一句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朝念产生了一种新人结婚,新郎打赏伴娘团求个清净吉祥的错觉, 哭笑不得地说:“你们可别瞎拉郎,我和知哥哥是朋友。”   “是是是, 你们说的算~”同事们笑道。   知.Arvin则是一如既往的简洁体贴:【多喝热水缓缓嗓子,下班早点睡。】   朝念心底一暖:“好, 谢谢, 你也是。”   他乖乖下了麦,前脚一离开直播间, 后脚知.Arvin就也走了,同事们还想薅也薅不到皮毛,只能望洋兴叹:“什么时候我也能遇上这么一个好家长,哐哐砸票,啥也不用我做,就为了让我多喝热水,早点睡觉呢?”   “想得美,好好上班吧你!”   后台,酥酥忍不住艾特朝念:【念念,你真不打算把知发展成私股?】   所谓私股,关系自然非比寻常,不单单是朝念口中的“朋友”了,厅里有规矩,私股其他人是不能碰,不能薅,不能写作业的。   显然,知的消费能力让主播们都很眼红,也许是最近的全麦打赏让主播们觉得和他关系近了许多,不是最开始那个动辄叫人闭麦的老板了,让人蠢蠢欲动想挖一挖墙角。   朝念虽然不太理解私股的含义,但也猜的八九不离十,就回:【只是爱捧场的朋友,你们今后别瞎起哄】   酥酥:【好,你这么说的话我就上了!】   其他同事见状也纷纷在群里冒头:【那我也试试!】   厅管看朝念没有护食的意思,就简单提醒:【别一窝蜂都去,惹人烦,今天先去两个试试,就酥酥和小乖吧】   酥酥和小乖欢天喜地的私聊知去了。   这两个人选厅管心中是有盘算的,酥酥胆子大路子野,男人嘛,表面再正经,私底下哪个不爱撩骚,遇上酥酥这样主动又有聊天技巧的,往往都原形毕露。   而小乖人如其名,主打的是个乖巧单纯,和朝念有点像,如果知喜欢的是朝念那款,那么也有很大可能喜欢小乖。   半个小时后,酥酥先铩羽而归。   他在群里哭惨:【知哥哥压根不理我[大哭]】   小乖也弱弱地举手:【我也[委屈]】   厅管:【可能是没看到?等明天吧】   朝念看了眼工作群,心情有点复杂。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同事们,知是在线的,刚刚还给他发了消息。   知.Arvin:【你做直播是为什么?】   朝念回:【赚钱啊。】   【家里人不给钱花吗?】   【别人的是别人的,要靠自己赚】   对面过了几分钟,发来一句:【难道不能找别的工作赚钱?】   朝念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是也看不上娱乐主播?但他自己不还天天看直播吗,不但看,每次都会打赏。   应该不是这个原因,那是出于关心他身体?   朝念没办法直接告诉知,他除了直播,做别的工作一定会遭到凌家人的反对,他现在就是个面子工具人。再者,原主和公会签了不平等条约,虽然现在他顶着凌家少爷和陆夫人的名号,但等身世大白,婚约到期,他早晚要回到自己该去的位置,到时候说不准直播还是条后路呢,总不能打翻饭碗给自己埋坑。   他固然可以简单和知说,因为有合约,违约要罚款,但厅里有规矩,透露厅规也是要罚款的。   所以想来想去,朝念只能回答:【直播挺好啊,又能帮学生们,又能交朋友】   知:【直播间里交朋友?】   显然是不太相信。   朝念:【我们本来就是交友厅呀】   知又说:【哦,那个方圆之间就很喜欢你吧,你和他也是朋友了?】   朝念竟然从这句话里品出了一丝阴阳怪气,旋即狠狠谴责自己的解读。知这么佛系的大哥哪里会像他那些爱起哄的同事们一样啊,肯定只是随口一问了。   于是朝念回:【嗯】   这一嗯,把知.Arvin嗯消失了十几分钟。   工作群里,有同事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关注不了知.Arvin了,他给自己的账号设置了私密,关注他需要申请才行。   而酥酥和小乖之所以能关注,是因为知刚来的那天他们就随手关了,那时候对方还是个0级新号,没有设置私密。   但也仅限于单方面关注,知.Arvin列表里唯二的两个互关,一个是荷鲁斯,一个是OM-不念。   十几分钟后,知又给朝念发来了一条消息。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   朝念点开阅读后,尴尬地翻了翻工作群的聊天记录,十分不好意思地冒了泡:   【那个……要不你们还是先别去打扰他了】   【[截图]】   截图里就是知发给他的最新消息,一句简单粗暴的:   【叫你同事别再私信和关注我。】   工作群里沉寂了一会儿,厅管率先表态:【好吧,知道了,大家撤了吧】   酥酥:【呜呜呜呜,看到了吗家人们,是不是私股啊,是家长自己说了算的[大哭]】   随后甩了张“好心态,决定男同一生”的表情包,后面的同事全跟着排队复读。   朝念才想起来这个厅里全是男同,不过此时此刻,他明白自己还是一句话别说的好,于是默默撤退了。   翌日晚他一上播,方圆之间就进来表示,要把昨晚没点成的小心心给点上,非要给朝念看一看这特效不可。   方圆之间说完这话,还特意艾特了一下知.Arvin:【哥,你这次要送快送,等会别打断我啊!】   知不咸不淡回了句:【你别多此一举非要手点不就好?】   朝念想着方圆之间的乐趣兴许在知看来很幼稚,但毕竟是一片心意,于是打圆场:“知哥哥的意思是觉得手点很累吧,方圆哥,我也觉得那样很辛苦,要不咱不点了吧?”   方圆之间咬死不肯。旁边麦的酥酥一听,笑道:“念念呀,家长们的心意各有不同,不能同概而论哦,知哥有知哥的宠法,方圆有方圆的宠法,你笑纳就是了。”   朝念表扬他:“你最近语文水平见长。”   酥酥又笑:“你教得好嘛。”   酥酥这话是说到方圆之间的心坎上了,他在评论区表示:【念宝贝,还没有人给你手点过520对不对?我今天就要争做这个第一了!知,快点,你先送,你送完我再开始】   知被他这么一cue,还真的送起来了,只见横幅弹出了送礼提示,知.Arvin送OM-不念玫瑰x1。   玫瑰?这种小礼物,知不是平时都忽视的吗?   玫瑰后面的x1马上变成了x2、x3……x20,还在持续增加。   主持先反应过来了:“哦!知老板这是要、这也是要手点特效了吗?!”   麦上一片哗然。   主持昨天给朝念科普的时候就提过一嘴,除了小心心有特效,还有一些其他礼物送到一定数量都是有特效的,其中就有玫瑰,没想到知真的会点!这一点也不像他的作风,连朝念都大吃一惊。   “知哥,你真的在点特效啊?”他问得傻极了。   知.Arvin用突然增快的速度回答了他的问题,很奇怪,他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技巧,玫瑰连击的速度迅疾到倍杀了方圆之间,是肉眼可见的飞速增长,感觉不像连续手点能达到的速度。   方圆之间一时都忘了谴责他抢先一步,而是咋舌:【你不会用了连点器了吧!】   玫瑰点到520的时候,屏幕中央出现了众人期待已久的特效,是一朵玫瑰盛开的过程,鲜艳欲滴。   可礼物连击还没有结束,数字还在高涨。   很快,到达了999的时候又出现了第二个特效,这次比那朵520的玫瑰还要繁盛,底下是玫瑰花丛。   连击还在继续!   “哇——”主播们开始为知摇旗呐喊了,“知哥哥加油哇,你是第一个帮我们念念手点520、999的,接下来是不是还要点1314?狠狠期待住了!”   方圆之间:【呜呜呜呜本来第一个是我才对】   朝念哭笑不得:“你们怎么突然都这么幼稚了——”   1314到位,最终的玫瑰庄园特效呈现在屏幕中央,厅管兴高采烈录了屏,想着又有宣传素材了。   主持再次放响浪漫bgm,麦上掌声连连:“知哥哥好样的!”   知.Arvin这才淡定地在评论区回复了一句:【长按就可以,用不着连点器。】   方圆之间:【?!我手机怎么长按不了】   知.Arvin:【那我推荐你更换XER pro 7以上的型号。】   【……】   方圆之间在屏幕后面咬牙切齿了半天,噼里啪啦打字:【你送完了是吧!我要开始了,纯手点,念宝看好了】   然后他也开始送,还是小心心,仿佛就和这个礼物杠上了。   朝念跑去抖乐后台私信了知.Arvin一条消息:【等下你不要再欺负他了呀,看给孩子急的】   知:【他比你大,你管他叫孩子?】   方圆主页显示他今年大三,那就是比朝念要大一两岁了。   朝念:【他比你小啊】   知:【……】   朝念:【不对吗?】   知不回他了,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朝念紧张地盯着屏幕,方圆之间的连点还在继续,已经突破了1000大关,方才66和520特效的时候麦上的气氛组们都在欢呼,他光顾着和知打字了没注意到,这会儿发现超过1000后送礼横幅的底色都变成了粉色。   终于,方圆之间也顺利点出了一个1314,也是一个好看的庄园特效,大大的“1314”灯牌跟着庄园旋转半周。   朝念真替他觉得不容易,捧场地拍手:“哇,看到了看到了,终于看到这个特效了。”   他寻思看个特效其实也不用花这么多钱的,知也好方圆之间也好,他们送的票早就超过了点才艺的范畴,还才艺也得还到猴年马月了。他得把这些人送的所谓“宠爱票”全都记在账上,就当先替他们存着,回头下播和他们讲一声,可以随时问自己要回去。   但最好还是劝他们不要再乱花钱,毕竟送进来的票,平台和公会还要分成走一部分呢。   他正在走神,知突然弹出私信:【就这么喜欢看特效?】   啊?朝念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刚刚知送的时候,他说人家幼稚,而方圆之间送,他捧场鼓掌欢呼,显得很双标。   正想替自己辩解一下,就看到知接着说:【那让你看个够。】   ……以后不用从别人那里看。陆锦知默默删掉了后半句话,然后点开朝念的展馆,开始逐一点亮。   拜每天来私信他“写作业”的主播们所赐,陆锦知才知道抖乐这个点展馆的功能。   主播的礼物展馆是周刷新的,可以看到什么礼物还没收到过,什么礼物收到了多少。送的最多的人就可以为之冠名,这样,别人再送的时候会显示冠名的人的ID。   对于麦上所有主播来说,点展馆是个不一般的行为,就算有这个消费能力,也并不是每个老板都愿意为他们点的。   而现在知.Arvin在为不念点展馆。   工作群后台。   厅管:【录屏录屏录屏!!!】   酥酥:【呜呜呜呜呜眼泪从嘴角流出来】   卷生菜:【念念出息了,苟富贵,勿相忘】   量子猫:【苟富贵,勿相忘】   小乖:【苟富贵,勿相忘】   ……   朝念:……什么才艺才能还得起这种票,胸口碎大石还是钻火圈吞宝剑,唉!钱赚的烫手。 第二十九章 碰瓷儿   陆锦知看着朝念发来的私信小作文, 陷入一阵长考。   究其大意,说的是感谢他支持教育业,小钱打赏随他开心了, 但大钱还是不要再砸,受之有愧。朝念说,要替他攒着,记着,想要随时要回去。   今晚点满展馆的钱, 以他陆锦知的身家背景还不至于在乎, 但对朝念来说, 应当也不能说是小钱。   拿到手竟然想着怎么退回来, 可见他的小妻子直播不是奔着急用。   难不成真是奔着交友?更进一步, 所谓交友, 该不会特指寻觅桃花?   这也难说, 毕竟顶级O馆里的主播们张口闭口就想开车。还有这厅名也不正经,对, 他早晚得叫管理改个正常的。   当初约定私生活互不干扰果然还是太草率了, 也不是他小心眼,网上鱼龙混杂,朝念上当受骗怎么办?   想到这里, 陆锦知攥紧了手机。   虽然他答应过朝念在晚上不能去房间里打扰,但不代表就没有别的办法让朝念打消直播念头。   陆锦知从乐知科技的线上档案库里挑选出了一部分文件, 让谢可欣打印了出来。隔天回到家中,把朝念唤来书房, 转交到了对方手中。   “作为称职的贤内助, 帮我整理一下项目文件不过分吧。”他说得心平气和,一点心虚的影子都看不见。   朝念瞪大了眼睛, 抖着指尖指住桌子上厚厚一沓纸,嗓音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当你妻子还要干这个?!你、你助理呢?”   陆锦知理所当然地说:“助理有助理的事。”   朝念又问:“偌大个陆家还雇不起个整理工了?!”   陆锦知:“有些文件的私密程度,交给自己人做比较合适。”   那你连个信任的心腹都没有?!朝念想问,但陆锦知先一步说:“当然了,我可以给你开工资。”   一听说有工资拿,朝念马上换上笑脸:“早说嘛。OK了。整理数据表格什么的我特擅长。”   看来钱对他还是有诱惑力的。陆锦知一边品茗一边悠悠地说:“最迟明早要。”   只要挤掉直播时间,整理那些东西是绰绰有余了。   “哈?!”朝念又惊叫起来,“也太赶了吧……不能宽限三天?”   陆锦知琢磨了一会儿:“可以呀,每晚交一天,薪酬减15%。”   “我整理数据又高效又准确,交给我你放心。”朝念拍着胸脯保证。   他抱起桌子上厚重的资料,笑眯眯退出房间。   走了出去才忽然又想,陆锦知现如今已经这么信任他了么?   但他囫囵扫了眼最上面的资料,总觉得瞧着也不是那么要紧的机密啊。   到了晚上,陆锦知留在公司加班,到点打开抖乐看了眼,见朝念今日果然没有上播,心情登时舒坦不少。   看样子小妻子虽然不急用钱,却对靠自己双手劳动赚钱很感兴趣。   等这批文件弄完,再找一批,很快就能帮他戒了直播。   乐知的新软件项目在上线阶段,技术会议频繁,还要安排人员二十四小时值班,陆锦知并不鼓励自己的员工加班,不过特殊时期难免操劳,为避免和肱骨们差别待遇,自己也留在公司过夜了。   如果他打开过抖乐的消息提醒,或是稍微再上线看一眼,就能发现凌晨4点多,不念缓缓上播了。   朝念晚上报过档,如果临时鸽了要罚款的,因此和厅管商量调了档期。后半夜,绝大多数听他讲题的学生粉丝们都已经睡了,所以这次上播稍显冷清,但不讲题仍然是要营业的,朝念别的才艺没有,只会唱歌了,有进来点唱的老板,朝念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压着嗓子唱了歌。   他嗓音条件极好,唱歌有技术也有情感,点的人多了起来,一唱就是一晚上。   朝念下播后就一阵头晕,觉得是有点低血糖的征兆,想去厨房搜刮点吃的,但一出房间门,才透过走廊的玻璃窗看到外面天色已经转亮了。   他怕被陆锦知发现端倪,赶紧回卧室装睡,可一回屋发现床铺得齐整,压根没被人睡过,只有他的小鳄鱼公仔被他贴心的安置在床榻,还严丝合缝盖了被子,正张牙舞爪的看着天花板。   原来他的合约老公一夜未归。   这下朝念放了心,跳扑到床上滚了一圈,抱着小鳄鱼亲亲蹭蹭,忽然,他脑中又想到一茬:“机密”文件怎么办?不是说今天一早就需要,很重要吗。   陆锦知的彻夜未归加深了朝念对“文件很重要”的直觉——没准就是公司今天有重要进程,所以他才没回来,而文件一时疏漏,没顾上呢!   某种程度上朝念猜对了一半。   他迅速给周何发了条短信,确认陆锦知果然是在公司。   要不就让周何帮忙送文件过去?朝念请求的短信发到一半,指尖微顿,想着陆锦知交代他的时候,说过为什么不让助理经手。   他固然相信周何的人品和忠心,但把文件转交给旁人,陆锦知生气不给他结工资了怎么办?   送佛送到西吧,朝念一咬牙,从床上爬起来更衣穿鞋。   下楼时犹豫了一下要不要麻烦周助理来接,但顾虑到这个时间周助理没准也才醒,好不容易今天早上不用接陆锦知,还是不要为难打工人了。   朝念自己带上整理了一晚上的数据,打了出租去了乐知科技。   大堂的通关阀门要刷员工卡,朝念找了半天才在一个叫号机旁边看到告示,说来参观的访客得提前三天预约访客码。   朝念拨通了陆锦知的电话,无人接听。   他踌躇着走到前台,身穿乐知工作服的年轻女生微笑着问他:“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朝念吞吞吐吐地说:“我是陆锦知的……嗯,的助理,来给他送文件的,能不能让我通行一下?”   明明想说夫人的,话到嘴边实在太别扭,临时改了口。   和陆锦知一起在亲朋好友面前演戏是一回事,在对外的场合单独自我介绍又是另一回事。   前台的笑容淡了不少:“先生,陆总的助理我认识的,您想说您是周先生还是谢女士?”   她对这个大清早上门的青年第一印象不错,无他,对方长得好看,隔着服务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洗发露香气飘过来,从头到脚打理的干干净净的,声音也柔和动听,那双眼睛更满是柔煦,不带一点攻击性。   再看一眼,甚至觉得有点眼熟,依稀在哪里见过。难道是某个小明星?   但等对方说出目的,那些许脸缘也抵不过麻烦来了的烦躁了。   “呃,其实我是周先生的助理。我可以联系到周何,需要当面确认一下吗?”朝念一边说一边作势拨手机号码。   结果这一次,周何也没及时接通。   说谎真是没好果子吃。朝念看了前台一眼,笑得有点尴尬:“可能刚起来还在洗漱或者吃饭,这样,要不你和你们陆总确认一下,今天是不是有文件落下了。”   他强调:“真的很重要,他说了今天早上要的。”   前台职业性微笑:“好的,您可以坐那边稍候。”   朝念坐了一会儿,看到她查完了电脑坐回工位上,居然没有叫自己的意思,主动过去问:“怎么样?陆总回复了吗?”   前台又站起来微笑:“您稍后,那边有饮水机,需要的话可以用。”   朝念只好又坐了回去,但他一坐就困得不行,干脆回到前台站着等。   前台余光看了他一眼,没做过多理会。她的确发送了消息,但既不是给陆锦知,也不是给谢可欣或者周何。   乐知的大楼里每天过来和他们陆总称兄道弟的人太多了,连陆总身边的谢特助都不胜其扰,专门过来拜托过她:这种一看就是假的人不要找我确认了,直接找保安。   当然,乐知科技不是什么黑势力场所,保安就算来了,也只会客客气气和这些人闲聊,要么聊到这些人没有耐心,要么他们一看到保安制服,自己就识趣的先行撤离了。   过不多时保安果然登场,笑眯眯从身后拍了朝念一把:“小伙子,什么事啊?”   保安是个一米九的大高个,平时积极健身,肌肉发达,比例堪比韩漫里的双开门冰箱,他自以为轻轻那么一巴掌,哪曾想被拍的人这么弱不禁风,说倒就倒。   “哎?!——”   保安的第一个念头是:碰瓷儿?   但当他看到青年近在咫尺的苍白面孔,马上闪出了第二个念头:真好看……不对,带病碰瓷儿?!   “喂,小伙子你——”他伸手扶了对方一把,但对方像是真昏了,脚不着力,重心全然落在了后背。   他掌心稍一撤,青年整个人就栽倒下去。   保安这次认真要扶,却被身后倏然冲过来的一个人影抢先一步,接住了朝念,速度之快,晃得他都没反应过来。   前台也惊慌不已地绕过服务台小跑过来:“怎么搞的,你动手了?”然后她看清了那个快步过来接住朝念的人,“啊,陆、陆总?!”   正是陆锦知。   陆锦知正巧和谢可欣一道下楼,谢可欣低头翻着平板汇报工作,突然感到眼前一阵风掠过,抬眼,她身边的陆总就像一道剑光似的冲了出去。 第三十章 体检   保安被前台当着总裁的面那么一问, 连忙喊冤叫屈:“没有!我就拍了他一把,他自己倒了!陆总怎么来了,啊, 这个人是您朋友?”   陆锦知摆摆手:“冲一杯热巧克力来。”随即按压朝念的人中一阵,怀中人缓缓睁了眼。   朝念其实没失去意识,只是眼前突然一黑,接着就站不稳了,他心跳的不正常, 伴随阵阵耳鸣, 自己也知道估计是熬夜再加上没吃早饭就跑出来, 贫血。   此时只意识到自己躺在一个人臂弯中, 周身围绕的气息有些冷冽, 但很熟悉。对方往他唇边递上什么, 他就张嘴。   一杯热巧克力缓缓下肚, 又歇了二十分钟,朝念才慢慢缓过来。   仿佛是从猝死边缘走了一遭, 朝念重重吐出一口气。力气一恢复, 他才后知后觉开始对眼前这阵势感到窘迫。   前台姐姐、保安大哥、谢可欣、陆锦知四个人全围着他,陆锦知观他模样,接过了他手里的一次性杯子:“好点了?”   保安胸中大石落地:“你可吓死我了。”   前台在刚刚的二十分钟里已经和陆锦知解释了前因后果, 陆锦知没说什么,但她看出来朝念确实不是骗子, 担心被问责,只好半愧疚半忐忑的关心朝念:“你没事就好呀, 我帮你订一下早饭吧?”   陆锦知说:“一杯豆浆, 三个红豆包,两个奶黄包, 一只茶叶蛋。豆浆要甜的。”   朝念一听就知道是给自己订的,因为陆锦知不爱吃甜:“五个好多呀,吃不完的。”   陆锦知横了他一眼:“你吃的是猫食?还没可乐多。”   明明只是淡淡的一眼,看的朝念不敢吱声。   保安说:“咱司的包子很小只的,我一口能炫二十个咧。”   二十个?!朝念瞳孔地震。   “等下乖乖吃完,让周何送你回家。我还要去开会,晚点给你打电话,”陆锦知看了眼前台,“饭到了你监督他,吃不完不准走。”   前台默默观察着两人的互动,心底惊涛骇浪:“好、好的陆总。”   朝念看到自己整理好的档案袋已经拿在谢可欣手里了,便放了心,但又听到自己要被监督着吃完早餐才能走,顿时眼睛鼻子皱作一团,仗着是个“病号”轻轻摇了摇陆锦知的胳膊:“陆总,真的吃不完耶。”   陆锦知镜片底下的双目似有锐利的光芒闪过:“怎么,叫我老公很丢人吗,还骗前台说是助理,嗯?”   他瞥了眼档案袋,声音低下来,仔细听,竟然像有点紧张:“是我给你任务太重,生气了?”   朝念赶忙摇头:“没有呀,我这不是……”这不是陌生场合,怕透露身份,影响你猎艳嘛。说好的私生活互不干涉,他一向知趣。   他挤眉弄眼,试图让陆锦知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可后者这会儿竟然愚钝的像块石头,顶着其他三人好奇的目光,朝念只好补救:“……这不是害羞嘛。”   陆锦知深深看了他一眼。   谢可欣在一旁提醒:“陆总,该走了。”   陆锦知点头站起身来,顺手帮朝念捋了下鬓角的发丝,微凉的指间掠过他的耳垂,微一停留,继而撤走。   朝念望着他的背影,挂念的都是自己的工资,几番开口想挽留,最终都作罢了。   前台看在眼里,以为他舍不得人,掩着嘴巴一笑:“你和陆总感情真好呀。”   她这会儿总算想起来朝念为何眼熟了,夫夫俩的合照一起刊登过新闻杂志啊,只是陆总为人低调,结婚的事也没有大肆宣扬,网上的讨论很快就被压下来,因此看过照片的人不多。   她自己也只是因为杂志寄来过公司,走了个过眼。   不过她不知道,那合照其实是P的,“朝念”从未和陆锦知有过亲密合照,当初陆锦知同意杂质登出他结婚的消息,就只是随口吩咐助理P张合照就行,不用专门拍了。   “啊?”朝念愣了愣,随后连连点头,“哈哈,是……是吧。”   “嗯!陆总平时虽然很关心员工,但都是做多说少,直接体现在政策上,还没见过他把担心流露在言语和表情上。”   “是、是吗?”朝念回想刚才,只记得自己脑子里开始人生跑马灯了,没注意陆锦知是什么表情。   他倒希望陆锦知还是行大于言,直接发工资来的实惠。   前台帮订的餐到了以后,领着朝念去一楼休闲区找个了光线好的位置坐下,这里环境比咖啡厅还舒适,又不要钱,朝念自在极了,虽然前台没真盯着他吃完全部的食物,但秉持着不要浪费粮食的原则,他还是吃完了。   吸完最后一滴豆浆,周何短信就到了,说是车已经在门口等着。   朝念无奈,本来他打算继续打车自己回的,看来陆锦知真的给他安排妥当。   他上了车,却发现周何没往陆公馆开,导航的是虹城第一人民医院,朝念奇怪:“是还要去接送什么人?”   “嗯,陆总也在路上了,顺路接上他,带你去医院体检。”   “什么?!我不体检。”朝念顷刻慌张了起来,体检抽血的话他会提前暴露秘密的啊!   没记错的话,原书里的“朝念”身份暴露,就是一次验血被发现血型不对,才被拉去重新做了亲子鉴定。   如果这么早就暴露他不是凌家血脉,那他很快就会走投无路,跑路的钱都还没攒够呢!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是现在。   他绞尽脑汁搜刮着合理的借口,甚至想干脆无理取闹,先下车溜之大吉,不然等下见到陆锦知就更逃不掉了。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哈哈,周助,你能不能先送我回家?或者把我放在路边也行。”   周何一惊:“那怎么行?这趟原本就是为了你,是很重要的事吗?前面那个路口到了就接上陆总了,要不等他上来再说?”   “不不不,别让他上来,我……”朝念急中生智,不管不顾地说,“我和他吵架了,一点也不想看到他!这个车上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周何在红绿灯口猛的   喃諷   一个刹车,局促地从车内后视镜中看了朝念一眼,似乎欲言又止,朝念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车载支架上的手机,界面虽然是导航地图,但定睛一看,绿色信号一闪一闪,显然是正在通话。   朝念背后腾起一阵不妙的预感,下一秒,手机外放的话筒传来陆锦知低沉的嗓音:“不是说没生气么?”   周何目不斜视的盯着红绿灯,比瞄准还要认真专注,仿佛什么也听不到。   朝念头皮发麻,嘴角抽动了一下,虚着底气说:“老公……我开玩笑的,能不能不体检呀?”   车开到下个路口,陆锦知打开后座的车门坐到了朝念身边。后排宽敞的能再躺一个陆遇可,朝念却避开视线给他誊了更大的空间,自己往边上挪了挪。   陆锦知看了看中间的“银河”,默不作声地合上车门。   周何小心翼翼问:“去医院?”   “去。”   “不去!”   后座的两人同时出声。   朝念心虚地瞄了陆锦知一眼:“我身体可好了,真的不用检查。”   陆锦知皱了皱眉头:“检查一下有备无患,念念,听话。”   开车的周何忽然觉得这一幕很是耳熟,上一次发生在车上,好像还是陆遇可生病不肯去打针,他的老板也是这样板着脸坐在后面劝说。   ——“可乐,听话。”   小少爷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撒泼打滚:“不嘛不嘛!”   而此时的朝念眼眶里也挂着摇摇欲坠、楚楚可怜的泪滴,虽然没有撒泼打滚,台词确实一模一样的:“不嘛。”   朝念急出了一点生理性泪水,一不做二不休,把装可怜进行到底,不过挤了半天都挤不出实质性的泪,眼眶只湿了那么一小下。   陆锦知放在腿边的手轻轻抬了一下,但意识到两人遥远的距离,又落了下去,捏紧了。   他看出来朝念有其他的顾虑。   会是什么?   不愿意去体检,排除害怕扎针抽血这种小儿科的理由,排除他有见不得人的传染病……难道说?   陆锦知心思回肠九转,身侧的手不由握紧了,过了片刻,又缓缓松开,镇定地:“要是害怕的话,给你哥打个电话,让他跟我们一起,总行了吧?我记得凌宿雨提过,你被接回凌家第一天生过病,就是他带你去医院做的体检,不过那次检查的项目不全,这次补上吧。”   朝念瞳孔骤然一缩。   凌宿雨带“朝念”做过体检?   书里并没有提过这一段,但电光火石间,朝念忽然想起书里写“朝念”最后身份暴露的时候,凌家人不同的反应——凌宿雨的确是最不意外的那个。   ……他早就知道?!   体检项目不全应该指没做那些增费项目,抽血这一步肯定没落下。   “朝念”是怎么被接回凌家的书里也没有细说过,只说凌老爷当初一看到他的长相就觉得亲切,派人调查发现他妈妈果然是自己曾经的露水情人,但其实“朝念”是那个女人抱养的,女人眼看自己病得快死了,弥留之际撒了这个弥天大谎,想为“朝念”谋个好前程。   女人花钱叫人在亲子报告上动过手脚,但是如今这么一想,那手脚当真如此天衣无缝?会不会早在一开始,凌宿雨被派来接这个私生子回家的时候,一切猫腻早就无所遁形了?   但他什么都没说,还是把这个弟弟接回了家。   如果真是这样,凌宿雨又图什么呢。   “让他陪你,可以吗?”陆锦知久没得到朝念的应答,又问了一遍。   朝念怔怔地看他一眼:“……好。”   试探一下吧。   陆锦知马上播出了凌宿雨的电话,接通后递到了朝念耳边,朝念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哥哥,是我。现在有空吗?”   “能陪我……做个体检吗。”   电话那头一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直到这时突然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凌宿雨懒懒散散的声音就响起来:“行啊,地址。”   -   朝念在医院先做了常规检查,常规检测报告结果是当场出来的,朝念的身体没什么大毛病,医生建议他饮食规律不要熬夜,上午的晕倒的确是因为贫血。   凌宿雨看完仔细收起报告,才把门外的陆锦知叫进来。   朝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这个假哥哥,对方脸上的神情看不出任何端倪,和他对视时也只是微笑。   医生嘱咐完就退了出去,把独立配备的休息室留给他们,让朝念好好休息。   陆锦知一进来,还没开口,凌宿雨先发制人:“你怎么搞的,把我弟弟累成这样?公司没人了我借你几个用用。”   朝念交代前因后果的时候并无抱怨的意思,见状想帮陆锦知辩解,被凌宿雨瞪了回去。   陆锦知刚刚在门外登了一回抖乐,看到关注列表里朝念的头像下方赫然写着“今日直播过”,就明白了昨晚是怎么一回事。   面对指责,他竟也没有回驳,看向朝念:“抱歉,那些工作不会再让你做了。”   朝念一听大失所望,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凌宿雨转而又问朝念:“还有你,这么缺钱?那也不见你花我给的卡。”   “呃……”朝念挠了挠头,含糊绕开了这个话题,扯起了别的。   陆锦知听在耳中,心道,原来他的确是为赚钱,而不是自己胡思乱想的那样。   问完罪,凌宿雨又一次将陆锦知打发了出去,似乎有什么体己话要和弟弟讲。陆锦知面带狐疑,不过还是给了他们空间。   他出门后,凌宿雨凑到朝念身边小声问:“他是不是欺负你了,要不你回家住两天。”   朝念连连摆手:“真没有,这次这事是我愿意的,他平时对我很好。”   “很好?”凌宿雨半信半疑的觑了大门一眼,忽然挑起嘴角,满目狡黠之色,“你和他,应该还没睡过吧?”   朝念猛地一呛:“什、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一下嘛。刚才医生说的,说你没有杏生活。”   朝念尴尬地点头承认:“本来结婚就是假的。”   “真的没有?”凌宿雨哈哈一笑,揉了揉朝念的发,“我诈你的,医生不会透露这种事。”   朝念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向凌宿雨,像在控诉:你这人怎么这样?   凌宿雨笑容更大了,还连连咋舌:“那我这弟夫还真是坐怀不乱柳下惠啊。再怎么假,也是自己名义上的配偶。要是我家放着这么个国色天香的美人,我可不行。”   朝念不自在地左顾右盼。   过了会儿,他抬头看向凌宿雨:“哥哥。”   “嗯?”   “体检报告……你看过了吧。”   凌宿雨挑了下眉。   就是这瞬间的一个表情,朝念仿佛确认了什么,鼓起勇气问了出来:“你……知道的吧。”   空气寂静,久久没有回音。凌宿雨这下是真的有点意外了,静默地端详了朝念一遍,良久,意味不明笑了笑:“是又如何。”   “你真的知道。”朝念不可思议,“那你为什么……”   “嘘。”凌宿雨忽然坐近,按了按他的唇,“你现在是代替烟烟嫁过来的凌家人,正儿八经的陆夫人,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你只需知道,只要你不作死,我不会害你,嗯?”   “……”   朝念抿着唇沉默地看着他。   他说的或许是实情,毕竟书里到最后他也的确没落井下石。难道单纯就是个乐子人?还是说,他是为了帮自己亲弟弟逃婚,觉得“朝念”好利用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倒也说得过去。   这样就也说得通为什么他之前对自己毫无敌意,十分亲切了。因为自己对他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想明白此节,朝念也不纠结了。既然凌宿雨没有要拆穿他的意思,那他也无所谓。   他不争家产,不觊觎凌家一分一毫,更不打算永远顶着这个身份当什么凌少爷、陆夫人,等攒够了钱,他自会一走了之,不需要谁来提醒他。   凌宿雨的手从朝念的唇上划过,忽然问:“没有杏生活,牵手、接吻这些也都没有?”   朝念有些着恼,他这便宜哥哥该不会是暗恋陆锦知吧,不然干嘛老打听这种事。   他不作声,但脸上窘迫而生涩的表情回答了一切,凌宿雨大有兴味,进一步问:“宝贝弟弟啊,你该不会,还没谈过恋爱吧?”   “对啊……有什么问题。”朝念索性认了,小声嘟哝。   凌宿雨低低地笑:“那想试试么?”   “试什么?”朝念怔忡,看到凌宿雨作势靠近了过来,像一个要吻上来的姿势,他吓了一跳,猛然推了一把,避让开来。   凌宿雨捂着肚子放声大笑出来:“真好骗啊。”   休息室的门被不客气地推开了,陆锦知站在门口,面色不虞地盯着他们两个。 第三十一章 厅有厅规   “你们在干什么?”陆锦知冷冷地问。   凌宿雨慢悠悠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好啦, 我不打扰你们小情侣了。”   朝念抱怨地望着他,脸颊气鼓鼓的,还在为刚才的戏弄感到不悦。凌宿雨走到门口回身, 给可爱弟弟抛了个wink,才带上门离开。   陆锦知心头微微烦乱,走近了朝念,不动声色地问:“他是你亲哥吧。”   朝念一惊:“当、当然了。”   “你知道就好。”陆锦知说完,帮他拿起桌面上的手机递过去, “走吧, 回家。”   朝念赶忙站起身, 总觉得他话中有话, 但也不敢多问, 只庆幸这次体检顺利蒙混过关。   隔天, 凌宿雨差人登门送了不少补品来, 全是给朝念的。   偌大的礼品盒子一个摞一个,把玄关都堆满了, 佣人们挨个往屋里抱, 恰逢陆锦知回来,随便抽了个盒子打开看了一眼,脸色立马黑了下来。   里面是一件黛青色的古典短礼服, 仅是叠放着就能从精致的蕾丝边和镂空部位看出这件衣服的性感之处。   陆锦知“啪”地盖上,把这件抽出来扔到来人怀里:“这个退了, 让凌宿雨以后别送。”   来送礼的人堆着笑点头哈腰:“陆少,这是送给我家四少爷的, 要不您让他过个眼?这样退了, 咱回去也有个交代不是?”   朝念听到动静已经趿着拖鞋啪嗒啪嗒跑了过来,他脚上穿的是和陆遇可一起网购的鲨鱼款, 居家服也带了动物耳朵和尾巴,陆锦知看不出是什么奇怪的动物,只觉得小妻子这种穿衣风格,铁定不会喜欢凌宿雨的礼物。   朝念却从来人手中接回那个盒子,打开看了看,笑道:“收下了收下了,帮我谢谢哥哥。”   陆锦知脸绷得紧紧的,周围人大气不敢出,低头迅速解决手头的活。   等送礼的人走了,陆锦知才看向朝念,视线始终往那件性感衣服的盒子上瞟:“亲哥给亲弟弟送这种东西?”   “挺好看的呀。”朝念不以为意。   “你要穿出去?”陆锦知问。   他想起了凌宿雨前两次给朝念选的衣服,第一次是飙车那晚,也是性感的不得了的装束,走在夜色里让朝念看起来像夺人精魄的妖精。   第二次是酒会上,那次的装扮正式许多,像极了穿梭在宫廷里的精灵。精灵曾在酒店房间里天真的撩起衣摆,给他看雪肤上纹着的……   陆锦知不能再想下去了,他又问了一遍。   朝念似乎真的在考虑可行性,这次哥哥送的风格够大胆,他很欣赏,但看起来也不像是在外面穿的。   “你真想穿出去?”陆锦知声音都不自觉抬高了。   朝念的手机及时进来了一条消息,是凌宿雨发来的,他低头看了眼,笑道:“嗐,这个是睡衣,哥哥只是想帮我们增进夫妻情趣了啦。”   陆锦知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但还是锁着眉头:“你跟他说什么了,让他觉得我们之间没有情趣。”   朝念奇怪地反问:“我们本来也没有啊?”   陆锦知噎了一下,眸色有些晦暗:“……你,想有?”   朝念赶紧摆手自辩:“你别误会,我没有打你主意的意图,是哥哥误会了些什么。不过这衣服挺好看的呀,你要是觉得辣眼睛,我肯定不在你面前穿,放心放心。”   陆锦知:“……”   “不在我面前,你还想在,”陆锦知憋了半天,一转头,人却已经啪嗒啪嗒跑不见了。   -   陆遇可的手工课到了要上交结业作品的时候,放学后,他抱着学校分发的材料包、模型、剪纸和胶水跑来找朝念,缠着心软小爸和自己一起做。   朝念禁不住幼崽的撒娇,被拽着来到楼下。   客厅宽敞亮堂,他们俩就在客厅一隅铺了地毯和小木桌,晚上陆锦知回到家中,上楼时脚步一顿再顿,余光不时往角落里瞟。   朝念拿着陆遇可画的剪裁设计图看不明白,崽兴致勃勃地介绍:“这个是我发明的保护兽!”   “保护谁呀?”   “保护念念哥哥啊!”   客厅的声音逐渐小了,陆锦知进书房看了会儿电脑,心思却全在底下二人身上,寻了个借口又下楼。   “它形状好奇怪啊。”朝念边剪边说。   “是龙兽!这个是它的脚,这个是它的刺。”陆遇可如同展示自己的军火库一样给朝念讲解剪裁下来的部位。   “不是说保护兽吗?好扎手啊。”   陆遇可听了激动辩解:“它很聪明的,不会扎自己人!”   陆锦知还想再凑近点听,结果两个人的声音逐渐变小,似乎是发现领域内多了个他,开始说悄悄话了。   这么幼稚的话题,还怕人偷听?陆锦知表情写满不悦。   他走到离二人最近的沙发里坐下,随手拾起小茶几上的报刊,翻页时动静格外的大,引来手工二人组的瞩目。   两人声音愈发小了下去。   陆锦知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朝念终于同他讲话了:“老公,是不是我们打扰到你啦?”   陆遇可也接话:“爸爸我们这就换地方。”   “不用。”陆锦知“啪”一声合上了报刊,面无表情站起身来,“我换。”   他坐远了一点,问陆谦讨了杯茶水,来回走动几次,也不知道是在活动筋骨还是在干嘛,朝念和陆遇可狐疑地看过来好几次,不过片刻就抛之脑后,又说起悄悄话来。   “贺紫惠说如果我的作品能拿第一,她就答应来我家玩!”陆遇可捏紧了小拳头,对自己的手工设计势在必得,“我一定要拿第一!”   朝念正想鼓励他几句,背后就抢先发出一道波冷水的声音:“做成这样可拿不了第一。”   两人回头一看,陆锦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近了,漫不经心的看过来,像是随口评价了那么一句。   陆遇可先是一怔,随后眼睛倏地就红了,仿佛只消他爸再多说一句,立马就能泪如雨下。朝念胆气冲天,恶狠狠瞪了陆锦知一眼,转而补救着安慰崽:“这个在念念爸爸心中已经是第一啦!”   陆锦知走过来,捡起被陆遇可丢下的一个所谓龙兽的部位:“咳,这样改一下就好看很多……”   陆遇可顾不上悲伤了,眼睛睁得溜圆,定定看着他爸手上娴熟的改良操作,专注到放任自己打了个响嗝。   直到陆锦知顺理成章坐了下来,朝念才恍然看懂了他那些反常的行径。大抵都是想和自己儿子走近一点?只是方式难免欠妥。   这么一想,朝念顿时暗暗发笑,但同时又杞人忧天地想,这冰块老公其实是有人情味的,就不能学会说点好听的?对他这个契约妻子也就算了,就不怕给儿子造成什么童年创伤?   可回想陆锦知的父亲那副做派,本因好像就清晰明朗了。   “嘶。”朝念不禁多看了陆锦知几眼,喃喃,“还有救吗。”   -   厅管之前预告过的厅战终于还是要来了,只不过短短几周,朝念和整个O馆都已然今非昔比,厅管也再不劝他什么“捡起老本行才是赚钱路”的话,O馆的主播们对赢也都有了一定信心。   他们要打的是公会底下另一个人气多人厅,厅名叫顶级A馆。   A馆在他们管理的口中一直是“别人家孩子”的存在,总拿隔壁如何如何来反刺激他们,让他们更努力一点。   厅战除去双方大头号的位置,剩下的主播们进行5V5的PK对战,限时一小时。   平时他们偶尔也会娱乐性的打打PK,最多5分钟,这次一开就开一小时,每个主播还都有个人乐浪任务在身,只要达到指定的票数,当天就能提前下播,否则有惩罚。   朝念对娱乐PK这种东西避之不及,也压根不熟悉怎么去打,听同事们说,早几天就要和“家长们”打好招呼,维系好关系,到厅战那天才好出票。   换言之,是要靠人情拉票,靠感情上分。   朝念一点也不想这么做,不是因为他多么清高,看不起主播,当不了网络乞丐。而是他自己把握不了那个度——   怎么样算乞讨而不是欺骗,什么钱算打赏而不是暧昧暗示?   做这行的都说主播提供的是情绪价值,可情绪卖多少钱才合理?   既然弄不清楚这些,那么最保险的,终究是靠自己的才能来交换佣金,以求心安。   所以他不“写作业”,不私联维护,不卖惨薅票,一直以来都兢兢业业做自己能做的罢了。   但多人厅的弊端也在这了,他要顾虑的不止自己一个,厅有厅规,他说了不算。就好比这次厅战有5个位置,大家都挤破头想上,但他没法主动让出名额,因为厅管已经按照月流水排好了人选,合约在身,由不得他。   就算他开着喇叭大声喊:别给我上票!   一来厅管和同事有他们的说辞,只会让直播间的观众觉得他是在反其道行之博眼球;二来直播了这么久,他也确实积攒了很多喜欢他的人,也不乏出手阔绰的,就要给他上票。   也许真如同事们所说,他想的实在是太多了,给自己设了过重的道德负担,根本没必要。   朝念想来想去,模糊的想到一个办法。   首先统计还是要统计,这些他平时就有记录,厅战那天数额肯定更大,能还的还,不让他还的,他也不能平白拿了,也许可以攒一个有意义一点的回馈活动?   但也只是模糊的想法,更多的还是头痛。   朝念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为直播人气太高而烦恼,说出去一准被指凡尔赛。   嫌钱烫手的,整个公会怕也就朝念这么一个傻子了。 第三十二章 厅战   朝念其实一直对他们的厅名有一个疑问, 这个O和A,到底代表了什么?是什么英文名词的缩写吗?   借着厅战的机会,他终于向厅管问出了这个埋藏已久的疑惑, 然后他就从对方口中得知了真相——   指的是某种性取向类型。   那之后他就再也无法直视他们的厅名了。   酥酥上播前,在群里向大家科普自己的人性小观察:做1的普遍比做0的抠门,1卖死卖活哄半天也挤不出几个钱,0稍有欢心就会刷礼物。   因此,总结来讲, 他们O馆为什么流水没有隔壁A馆高, PK永远打不过, 不是他们不努力, 不是他们没才华, 都是受众决定的!   分析到精彩之处, 一个群的主播都跳出来含泪给他鼓掌。   酥酥说:“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们有念念了!我们厅的受众不仅有直男,还有漂亮富婆了!”   接着他又抛出自己的人性小观察之二:男的普遍比女的抠门!男的炫完了富分币不刷, 主打陪伴, 女的哪有这么多事儿。   朝念不得不出来泼冷水:“不管男的女的弯的直的,我引来的观众大都是学生,你们可别瞎薅。”   酥酥说:“没事, 我们还有知!知老板人傻钱多……”   他这条语音说到一半就发了出来,然后秒撤回。   “知老板家底深厚, 出手大方,随便打赏我们一点他给儿子的零花钱, 就够帮我们赢下这一战了!”   因为知平时在厅里总帮荷鲁斯买单, 在荷鲁斯面前充满父爱,所以大家都猜他是有个差不多大的儿子的。   朝念调侃:“他给儿子的零花钱你都觊觎?”   酥酥义正词严:“只要知老板点头, 我分分钟开口叫他爹!”   其他同事:“俺也一样!”   朝念:“……”   厅管:“俺也一样!”   朝念:“??!”   知要是知道自己在顶级O馆失散了这么多没有血缘的亲儿子,不知作何感想。   晚上集合上播后,直播间开始陆陆续续进人。   等场子热的差不多,点赞量上去后,管理就开了红蓝PK条。   隔壁A馆的主持和他们礼貌的打了声招呼:“哈喽哈喽,哥哥弟弟们好啊。”   一开口朝念就被对面主持的低音炮给震到了,也不知道他是累的,还是故意挤出气泡音。另一个攻气十足的A馆主播跟着说:“这就是不念啊,久仰久仰。”   久仰是什么鬼!这腔调拿的朝念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客、客气了……我这么出名了?”   自己家的卷生菜笑道:“只要5G冲浪,哪个不知道你前阵子的事哟。”   双方看起来还在打招呼的客气阶段,但对面的蓝色进度条已经开始动了。   一跳就是几千,没几分钟,那票就上万了。   这还只是开始,朝念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都说PK最刺激消费,都想上档,也太夸张了。公会真懂赚钱,对面的大哥知道自己在虚空索敌吗?   反观O馆这边,零零落落的散票有些不够看。   知.Arvin没有来,这让一整个O馆的主播们着急上火,在工作群催促朝念:【你没和他说今天厅战吗?!】   朝念摸了摸鼻子,这确实没有。   【快去后台私他让他来呀,差距太大了】   主播们心急如焚,只有朝念暗中松了口气,想着知如果一直不来,那就正好。省得他担心知过度消费给他压力。   PK进行了一阵,双方你来我往打嘴炮,蓝条一直在蹭蹭往上涨,厅管去隔壁厅刺探了一下军情,回来在群里说:【焯,对面有个51级大哥】   51级,意味着这个人在抖乐少说也已经消费了一百七十万人民币了!   朝念掐指算完心痛的想,这钱都够他在老家全款买套房了。在如今的虹城,如果不那么挑剔,也能买到不错的二手房。   这种令人发指的消费水平,他们厅里也就知.Arivn能与之一战了。   打完嘴炮,双方开始才艺拉票,用于PK的才艺绝不能只是唱唱歌这么简单,这方面朝念是一点没数,只能暂且闭麦划水,欣赏他同事们的十八般武艺。   来看朝念直播的观众更是不熟悉PK这种娱乐活动,看的是云里雾里,因此当PK时长已经过半时,他们O馆却还一直处于被碾压的状态,差距悬殊。   同事们很失落,就连对手都因为赢得太轻松而感到意外。   朝念发挥咸鱼的乐观精神安慰直播间:“没事啦,娱乐而已,输就输了。”   对手主播洋洋得意,突然把矛头指向了朝念:“不念,一会儿输了可不能放过你,你要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哦。”   明明PK条还没结束呢,他们都开始感谢起大哥了:“咱们的家人真给力啊,居然把对面不念都打过了,等PK结束一定好好犒劳宝贝们!”   O馆底下立即有人不高兴了,方圆之间一口气给朝念送了不少礼物,把进度条追上了一点,不至于太难看。   方圆之间:【呜呜呜这是我明天买书的钱,尽力了】   朝念一惊,马上私聊他:【不准这样花钱!!】   方圆之间发了一个委屈兮兮的表情包。   朝念咬牙打下一串:【一会儿下播还给你,再送绝交了!】   方圆之间被他的狠话镇住,果然没有再送。   朝念见对面气焰嚣张,弄得O馆十分低迷,觉得自己也不能太划水了,努力想了想:“这样吧,我除了唱歌也没什么正经才艺,给大家讲点神话故事听好了,直播间朋友们好多都玩诸神荣耀嘛。”   他这么一说,不少观众打起了精神。   诸神荣耀的英雄原型依托于埃及神话,最经典的莫过于九柱神,朝念发了个图片链接让大家看:“这个是古埃及壁画里神的形象,是不是觉得长得都差不多?判断他们的职能往往看他们头上的东西,那个头顶羽毛的是风神,头顶房子的是家庭之神。”   “你们猜一下,头顶鹅的是什么神。”   【鹅神?】   【动物之神?】   【畜牧神?农民神?】   甚至有人胡搅蛮缠:【腾讯之神】   朝念:“是大地之神,你们猜一下为什么。”   直播间的答案各说纷纭,譬如因为鹅是土地上的动物云云。   麦上的同事也参与竞猜:“因为埃及人喜欢鹅?”   全都被朝念否决。   这下就连隔壁A馆的主播和观众们都暂时停了下来,竖起耳朵问:“那是为什么呢?”   朝念公布答案:“因为埃及人觉得这个神的笑声像鹅一样,可以把大地震裂,所以是大地之神。”   【????】   【地铁老人看手机】   【excuse me?】   【哈哈哈哈哈哈哈】   【埃及人的脑洞!我服!】   主播也喷了:“离谱。”   朝念哈哈一笑:“下面是重头戏了,我要给大家讲两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隔壁A馆竖起来的耳朵再也放不下来了,甚至好多观众悄咪咪蹿到这边直播间里来进行互动。   “我们知道华国古时候是盘古开天辟地,那你们知道古埃及如何开天辟地的嘛?”   朝念开始讲述第一个狗血爱情故事。   “话说这个大地之神盖布啊,他和他妹,天空之神努特,既是兄妹也是夫妻,两人情意绵绵难舍难分,每天都黏在一起,可这样一来,天和地就分不开了,人类就没有生存空间了,所以他们的爹,风神舒,为了把自己儿子女儿分开,一脚站在他儿子身上,两手托举起他的女儿,就这么强行把小情侣撕开了。”   “天地之间,就有了风。”   【???救命,我在这个直播间只会打问号】   【古代神话的亲缘关系好乱啊】   【画面太美】   【埃及人的浪漫我不敢想】   【你别说还挺合理的】   【无法直视诸神荣耀了】   连隔壁馆那个51级的大哥都不知道啥时候已经跑来他们直播间了,在下面忍不住问:【不念脑子里都装了什么知识?】   同事:“念念,这故事真不是你瞎编的?”   朝念无辜脸:“不是啊,我只是用语言稍加润色,下一个你们还想听吗,比这个还惊天地泣鬼神。”   51级大哥一马当先:【听听听】   说完还给朝念进行了打赏。   A馆的主播见状差点哭出来:“宝贝你要背叛我们了吗?”   O馆主持哈哈一笑:“哎呀大哥想听,让大哥开心!”   朝念谢过他的打赏,继续讲,这一次说的是著名四角恋。   主角之一赛特,在游戏里沿用了经典的胡狼形象,大家都不陌生,但没想到他的爱情故事也非常狗血。   朝念像个说书人一样栩栩如生地讲,赛特嫉妒他哥掌管着丰饶的土地,自己只能在干旱的沙漠里面呆着,而且他老婆还喜欢他哥,于是他就想方设法暗杀他哥。   终于有一次得逞了,把他哥大卸八块,分别藏在不同的地方,他哥的老婆伊西丝就去各地收集自己老公的尸块。   “收集回来以后,唯独缺了一块,”朝念讲到这里顿了一下,“嗯,就是男人有女人没有的那一块。”   他又问观众知不知道那块去哪儿了,下面这次猜得是非常之离谱。   厅管都吓死了进行提醒:【注意一下啊我们是绿色直播间!】   朝念:“那块被鲶鱼给吃了,所以在古埃及大家都不吃鲶鱼。”   【……我以后也不想吃鲶鱼了】   【惨,他哥好惨】   【好吃吗?】   【上面的你不要太离谱】   【继续讲啊少了一块那怎么办?】   大家催得紧,朝念接着说:“少了一块,伊西丝用神木捏了个代替,然后把老公复活了。但是只复活了一天,也就是在这一天里,他们一起生了个儿子,嗯,就是著名的——”   下面观众替他回答了出来:   【荷鲁斯】   【@荷鲁斯你还好吗】   【荷鲁斯今天好像不在,哈哈哈哈啊哈】   当然不在,今天是厅战,没办法像往常那样讲题,所以朝念早就勒令陆遇可乖乖写作业今天不要看直播了。   话音刚落,横幅忽然提示:知.Arvin进入了直播间。   观众席一下炸开了锅。   【知!怎么才来!你错过了念念的精彩故事!】   麦上的主播们眼睛也一亮,竟是比朝念还激动,纷纷高呼他的名字:“知哥哥!”   “知老板!”   “呜呜呜你来的正是时候,快,快救救我们!”   PK进度已经过半,还剩下不到十多分钟了,刚刚多亏朝念的狗血爱情故事,不,寓教于乐的神话科普,收揽到了不少零散的票,连对面大哥都帮他们上票了,但对面51级的大哥毕竟是A馆的家长,不可能真帮朝念打赢自己人,也就以资鼓励一下。   主播这么一说,观众意识到他们还在打PK呢,连忙跟着起哄:【大佬,救救】   【靠您了!】   知.Arvin:【?】   主播们一扫刚刚的颓势,话赶话抢着给他解释,麦上乱作一团,也不知道知听没听明白。   朝念根本插不上话,不过他觉得就算知听懂了他们在PK,应该也不会失智到直接刷钱吧,没什么意义。   主持及时卡了一下麦让大家安静。   厅管也在后台艾特所有人:【你们会不会薅啊,这时候要和他提念念才行啊,提自己有什么用,他看得上谁?】   话糙理不糙,主持立即帮朝念卖惨:“知哥哥啊,是这样,我们正在PK,你抬头看看红蓝条,我们落后好多哦,输了的话念念要接受惩罚的,你舍得吗?”   朝念在麦上很是尴尬,比过年被爸妈拉到长辈面前问擅长什么还尴尬,可是,主持话音一落,红色PK条开始动了,猛地涨了一大截,并且还在接着涨。   朝念瞪大了眼睛。   知还真的刷起来了?! 第三十三章 猜身份   此时对面A馆都已经有二十多万票了, 知不会真的打算一口气追平吧,朝念连忙出言阻止:“等等,知哥哥, 你才刚来,这钱……”   厅管在后台cue他:【@不念念念你闭嘴】   朝念知道他现在想拦着知的行为无疑是挡人财路,少不得被管理和同事围攻,于是转而去私聊知:【哥哥别刷了!!受罚就受罚,没事】   知送票的动作稍缓, 应该是看到了朝念的私聊。   即使看到了, 却也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红队的总票数已经涨到了可怕的数字, PK条不但追平了, 还反超了一小截。   他一个人几分钟就刷了十万多人民币!朝念简直要背过去, 不停掐自己人中。   对面A馆显然也被这样的阵仗给镇住了, 半天没人吭声。   但很快, 对面主持率先反应过来,继续敲锣打鼓为自己厅号票。这场面嘛他们也不是没见过的, 但都是在别的视频厅里才见过, 语音厅刷这么猛的真是凤毛麟角……   怪不得厅战前他们厅管提醒他们,千万不要小瞧那个不念呢。   主持吞咽了一下,话都打了磕绊:“树上的家人们,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有就送送不嫌弃啊,帮我们追回来呀!打打打, 打对面!”   “宝贝,你刚刚帮不念上票, 你看上出车祸了吧, 万一等下就差你那点输了,快点补偿我们!”   对面的大哥被一口一个宝贝的叫, 可不敢再在O馆多留,赶紧回去自家A馆了,可他上多少票,知.Arvin就追多少票,他还捎带犹豫的,知那是磕绊都不打一下。   就没见过这么花钱不眨眼的。   两边数额都在涨,唯独进度条不怎么动。   O馆要赢了?朝念看了眼PK倒计时,还有十几秒。   慢慢的,对面停下来了。   酥酥提醒知:“知哥加油!当心他们在最后一秒偷塔啊。”   知一听,自然又上了个大的,让红色猛涨一截,压了蓝色一头。   倒计时读秒结束,红队屏幕这边是大大的“胜”字。   O馆愣了一秒后,瞬间爆发出胜利的欢呼:“啊啊啊啊啊啊赢了赢了!!赢了!!”   A馆的主播们则是泄了气的哀嚎:“啊啊啊可恶,就差一点!”   不过知这样的手笔毕竟罕见,他们不敢抱怨,先和自家家长说好话:“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宝贝的票啦,一己之力帮我们赚回面子,输也输的不丢人。”   “宝贝你是不是点不念的关注了?我看到了,你不许爬墙!!”   对面大哥:【……】   知.Arvin:【念念不用受罚了吧?】   厅管赢了也是非常开心,这可是他们O馆建馆以来少有的能打败对面A馆的厅战了,连忙说:【当然不用了知老板!】   朝念却在苦恼知的夸张消费了,私聊他:【你这,太夸张了!让我怎么还,光是被平台分走的就是很大一笔了】   知还是不咸不淡的那句:【说了是小钱,不用你还。】   小……小钱。连这样这都能是小钱么。   这个知到底是哪里来的富豪?朝念现实中也就见过他那契约老公和假哥哥家如此花钱的了,可前者绝无可能看娱乐直播,后者……虽然可能性很大,但说话没这么正经。   不对不对,他怎么会往这两个人身上想?虹城的有钱人又不止他们。   O馆主播们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战胜了“隔壁家孩子”A馆,开始耀武扬威,催着对手主播接受惩罚了,首当其冲就是他们的主持。   他们主持正要英勇就义,51级大哥却突然问:   【等一下,惩罚能不能放到后面,我刚刚上给不念的票作数吗?想听他再来点】   A馆哀嚎:“宝贝你——!算了宝贝开心就好……”   嘴上这样说,他们心里真是在滴血,这样一个有实力的家长,居然在短短一次厅战就看上了对面主播!   他们私底下维护了多久,才能让对方帮忙打PK的啊,怎么不念随便讲两个故事就把人征服了呢。   A馆主持只能故作镇定问O馆:“可以吗?看在我们宝贝今天也支持了你们不念这么多票的份上,给个面子吧。”   厅管当然想让朝念把这个51级老板也给抓牢,但碍于知在场,不能表态得太明显:【念念你看呢?】   朝念这么实心眼的人,当然不会拒绝了:“好,应该的,那位哥哥你想听什么吗?”   一听说朝念要继续表演才艺了,本来打算走的观众又留了下来,兴趣盎然听下去。   51级大哥:【不如你用撒娇的声音来唱好汉歌吧】   知.Arivn:【?】   大哥知道这个知是不念的家长,自己要点别人的主播,也得讲讲江湖规矩,不能太过分,看出来知不满意,他笑了笑:【那要么用张飞嗓唱爱你?】   朝念:“呃……”   大哥再次改口:【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唱个拿手的给我听听】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自选了。”朝念一锤定音。他也怕对面反悔,提出更离谱的要求来,还是赶紧顺坡下驴。   他在歌单里翻找了一会儿,想着要不唱首评剧选段。他以前在直播间里唱的都是流行歌曲,还没唱过这个类型,以前他的邻居奶奶有个老式收音机,每天里面放的都是这些,他打小就学了不少。   但又怕这类曲目能欣赏得来的少,挑来挑去,折中挑了首有戏曲唱段的流行歌来。   “我准备好啦,这歌送给老板哈。”   大哥在评论区刷了几朵花。   伴奏一起,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前奏走完,朝念的嗓音有如山间溪水,清冽婉转,他开口第一句,评论区就开始刷卧槽。   【身骑白马!】   【开口跪】   【念念唱歌原来这么好听吗!!】   【你居然是这样的教育主播?】   溢美之词不要钱的往外泄,就连对面厅的评论区也都是真心夸赞,又一次引流进来不少。   陆锦知是第一次听朝念唱歌,严格来讲,是第一次听完整的歌,平时总是听到他哼哼一些南方小调,听的人心痒,那时他就猜到他歌喉不赖。   没想到正式听到,还是被一瞬间惊艳到。   朝念唱到那段歌仔戏时,直播间气氛达到了小高潮。各式各样的鲜花气球又开始往他礼物盒子里投,敢情刚刚打PK还没榨干他们。   “我身骑白马,走三关……”   【我改换素衣哟,回中~原~】   评论都开始卡着拍为他手动输入歌词了,路过的观众还以为误入了什么明星打歌现场。   陆锦知觉得朝念唱戏曲真的很有韵味,他甚至不合时宜的想起那件古典的睡衣来,脑中浮现朝念穿着它,手执一把素绢小扇,半遮着面,笑吟吟唱曲儿给他听。   可他又想到,现下小妻子如此动听的歌声,并非是唱给他的,而是唱给其他老板。   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一曲毕,朝念和大家道谢。麦上掌声特效不绝于耳,对面主播也盛赞不止。   “我第一次听男声唱这首歌,没想到也别具一格啊。”   “好听好听!”   “悄悄告诉你们啊,我们念念都没用娱乐声卡,是真实水平哦。”O馆的主持嬉笑着问,“怎么样,A馆来的哥哥你还满意吗?”   大哥:【满意满意,太满意了[花]】   【你这是专业的啊,比我听过的绝大多数主播都厉害了】   “那就好呀,那哥哥给我们O馆也点个关注吧,以后可以常来哦。”主持怕冷落了真正的榜一,转而又问,“那不知道我们知老板喜欢念念刚才的歌声吗?”   他这么问,朝念突然有点紧张,盯住了屏幕。   知.Arivn半天没说话,等了一阵,终于等来了一行字,却并非回答主持的问题,而是艾特了管理:【以后不要PK了。】   厅管:【?】   厅管:【老板,我们是要赚钱的】   他知道这个知素来喜欢提一些过分的要求,比如以前就总让其他主播闭嘴。但看在他刷钱刷的厉害,也没人说什么。   今天他才刚刷了十来万,厅管不想拂他面子,但也不可能答应他这么离谱的要求。   不会就因为不想你家念念输,也不想让他赢了还别人才艺,你就要逼我们取消PK制度?!厅管险些气晕。   可知对别人哪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他甚至还加码:【另外把厅名也改了。】   厅管深呼吸了一阵,按着性子回复:【冠名没问题的,厅战的榜一按规矩是可以冠名的,您本来也够,你看需要什么后缀?】   知.Arivn:【不是后缀,是整个名字,换掉。】   厅管:【……老板,这个真的不可能】   如果说PK尚有商量的余地,那改名是绝无可能,那可是公会的招牌,是人设,他们积累下来的名声,哪能说改就改。   知很直接:【你报价。】   厅管直接说:【你刷华子刷到下班】   他说的是气话,盖因对方的口吻太霸道,厅管不愿意妥协。这么说只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罢了。   华子指的是抖乐嘉年华,是抖乐最贵一档的礼物。   哪曾想,知二话不说,直接开始刷起来了。第一个嘉年华送出去,厅顶上浮现出网游全服公告一般的系统提示,表明知.Arvin在顶级O馆消费了一个抖乐嘉年华。   这次陆锦知投送礼物的目标账号聪明的没有选择朝念,而是选了大头号。   ——点头费送给你们管理,让公会分成给你,总不需要你给我退了吧。   他刷的一个接一个,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一开始厅管还是震惊,用力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到后来整个厅里鸦雀无声,只有嘉年华的特效一个接一个。   他刚刚才在PK里刷了十来万,现在还刷?!   朝念颤声说:“管理,这样不厚道吧……知,你停手。”   知一点停手的意思都没有,系统提示一条接着一条,上一个还没播送完,下一个就刷新了。直播间的人也被这财大气粗的样子震慑住了,截图的截图,录屏的录屏。   提出刷到下班的管理本人,更是已经震撼到腿软了。这就是被钱砸脸上的滋味?天降横财!   【爹啊——】   他还是冲着知喊出了这个压抑已久的称呼。   每一个嘉年华都像是人民币一张一张拍在他脸上一样。   这数目已经够他们累死累活赚一年了!这还只是一个厅,一晚上的收入!   不开PK算什么?改名算什么?!财神爷就坐在底下,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厅管抖着手指头扣字喊停,他不敢不喊,过犹不及的道理他懂,这钱太引人注目,注定要成为今晚全抖乐乃至全平台最大的新闻:【可以了爹!可以了!!】   【对不住对不住,都听你的!不开PK!改名!】   【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   【以后你家念念宝贝想怎么播我们都配合他!】   最后这句说完,知终于停手了。   厅管已然被钱砸得晕头转向,麦上主播、直播间观众、51级大哥、对面还没有断开连接的A馆,所有人都张着一张嘴,瞪着一双眼,心里面发出无数声:   啊?!   连朝念都哑口无言,钱是刷给大头的,要求是提给管理的,他没立场阻拦,但他看着大头的礼物盒子下面的那个数字,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   他手指头点着一个一个数着位数:个、十、百、千、万、十万……   五百万,折合人民币整整五百万。   还是在及时喊了停的前提下,否则真由他刷到下班,不知道他们厅会腥风血雨成什么样子。   朝念颤抖着手给知发过去一条私聊:【你别告诉我,这也是小钱?】   知.Arvin过了一会儿回复:【你需要的话,下次刷给你。】   朝念两眼一黑,当场退出了抖乐。   -   这天夜里,网络的确如厅管所料,沸反盈天。   一个叫知.Arvin的账号在抖乐的直播间里一晚上消费五百万,震撼了无数人的心扉。   顶级O馆——哦,现在改名叫做“笃学馆”了,知老板特许朝念起的名——笃学馆的最新作品下,评论数已经十几万了。   最上面一条就俩字:【夺少?!】   网友很快发现这瓜涉及的娱乐主播前不久才上过热搜,不就是打脸教育主播的那位吗。   顶级……哦不,笃学馆到底是个什么奇妙的地方?   不念到底有什么样的吸引力?   网友在对不念津津乐道的同时,也在循着蛛丝马迹试图扒一扒这个知.Arvin是什么来头。   有网友发帖称:【这个消费能力,虹城十八家起步。】   虹城十八家是网民们起给虹城豪门圈的戏称,别看有十八家这么多,其中也有鄙视链。五百万放在普通人眼里是巨款了,可放在十八家里也就是洒洒水,毕竟那位乐知CEO前不久还一掷千金买夫人一笑呢。   有人扒着知.Arvin的抖乐头像研究来去,发表见解:   【他的头像好像是巴比松画派的知名艺术作,从拍摄背景来看,不像博物馆,画作纹理栩栩如生,而且网上找不到这种角度的,该不会是收藏的真品吧?   难道是桑家的那位画痴?】   马上就有人在贴子里反驳:【不可能,那位是著名妻管严,能允许给娱乐主播这么刷?】   这个网友的话打开了后面人的思路。   【照这么说好多都不中啊,那么应该是单身了,会不会是花名在外那几个啊,比如凌家那个……】   单身、富得流油、会给娱乐主播买单,如此重重标签叠满,网友猜来猜去,觉得最有可能的人选果然就是凌家三少,凌宿雨,没跑了!   朝念也看到了网上的离奇分析,分享这些帖子进群里的酥酥凭借着对人性透彻的观察,咬准这就是真相,获得了同事们的一致赞同。   “念念觉得呢?”一个同事随口问。   朝念对着手机屏幕露出一个苦笑。   榜一肯定不是他哥就对了,可榜一虽然不是凌家的,主播是呀。虽不中,亦不远矣。   “唔,感觉离真相,也就差那么亿点点吧。”   他对这八卦帖子的态度,无非是看个热闹,信三分就差不多。   唯有在看到网友提及陆锦知,他那个契约老公时说到一句:【那位前不久为妻子花1.5个亿不眨眼,五百万真是小巫见大巫。】   朝念才瞳孔放大了一瞬,不敢置信地倒回头再读了一遍。   谁?   为谁??   假的,假死了。陆锦知的公关部都不冲浪,不辟谣吗?   网友的话果然是……信三分都嫌多! 第三十四章 猜心   被网友们津津乐道的陆家一如既往风平浪静。   今日唯一的一点不同寻常, 就是陆遇可回到家后精神萎靡,食欲不振,如丧考妣。明明后厨做了一桌子他喜欢的菜, 他却连看都没怎么看。   半大点的人类幼崽自认成熟稳重,实际脸上藏不住一点心事。   一屋子佣人只有陆谦敢上去问:“小少爷这是怎么了?”陆遇可哼哼唧唧地说没什么。   饭桌上的四个大人一齐看向他,陆家二老从来不会花什么心思在这个隔了层血缘的孙子上,看他挑食就叱责了几句。   崽低低“哦”了一声,夹了几筷子青菜, 完成任务一样丢进嘴里, 味同嚼蜡。   陆锦知则是一眼看出他那成绩不如意的表情, 但碍于父母在, 也咽下了在饭桌上问崽的想法, 帮他夹了点他爱吃的:“好好吃完, 上楼写作业。”   “哦。”   只有朝念什么也没说, 低头吃饭。   等用过晚饭,陆父陆母出门去院子里散步, 陆锦知上楼去了书房。   朝念拿出来帮崽在书店买的儿童绘本, 还有一套新的彩色铅笔,带着笑脸敲开崽崽的房门,提议崽和他一起画画玩。   陆遇可明明昨天见了那绘本还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和专注, 今天就模棱两可地说:“好吧。”   朝念想方设法旁敲侧击,一来二去, 终于问出了原因。   原来是手工课的评选结果出来了,很遗憾, 满载幼崽希望的飞天大龙兽并未如愿拿到第一。   “没第一就没第一嘛, 没事的,老师的审美也不权威, 啊?”朝念拍拍头安慰他。   陆遇可吸了两下鼻子,一副快哭了的样子。   朝念倒出盒子里五颜六色的画笔:“今天想画点什么?”   陆遇可是一点提不起兴致,他翻过美丽的人物、风景,最后停在了一堆线条简单的厨具中,指着一个勺子说:“就这个吧。”   “……”朝念思索了一下,忽然提议,“要不我们来玩一个你画我猜的游戏,怎么样?”   崽怏怏摇头:“不好玩。”   朝念往他的小手里塞了一只黑笔:“你在纸上随心所欲画一棵树,我就能猜到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信不信?”   陆遇可将信将疑地拿起笔,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念念哥哥有这么厉害?”   “对呀。你画画看嘛。”朝念鼓励地看着他。   陆遇可似乎提起些兴趣了,聪慧的小眼珠子重新蓄满了灵气,转了转,说:“那你先不准看,你去那个房间里关上门,我好了再叫你。”他指了指一楼的小客房。   “好好好。”朝念从善如流。   等确认他关好了房门,陆遇可轻轻拿起桌上的纸笔,垫着脚尖,鬼鬼祟祟爬上二楼,来到陆锦知的书房门口,敲了敲,扒拉着门把手,把门悄悄打开一条缝,探出小脑袋。   陆锦知看了过来:“贼眉鼠眼的,什么事?”   陆遇可嘿嘿一笑,跑上前来:“爸爸爸爸,我们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   朝念以前在一本艺术治疗的心理读物上看到过名为“房树人”的测绘试验,让受试者在白纸上绘画,从而推断他们的心理状态、童年创伤、主导性格等。   他虽然不是专业的心理治疗师,但简单的一颗树,再凭借对崽基本的了解,就足以看出很多东西了,有一些没办法直接问陆家父子的话题,也许可以从这里为切入点,拿来好好和陆锦知谈一谈。   他察觉到陆遇可如今对自己越来越信赖,而陆锦知也没有再反对他们的接触,以至于他总觉得,自己对崽似乎肩负了一份责任。   朝念在房间里百无聊赖等了大约十分钟,陆遇可就带着他画好的树过来了。   “念念哥哥,给。”崽崽双手捏着纸两边,自信满满地奉上,纸背后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朝念的注意力却全在树上,接过画纸,第一眼就有些心惊。   树的整体笔触是很简洁的,陆遇可大概是想快速完成这幅画,所以如他所说的“随心所欲”创作了,但折射出潜意识的东西并不会因此消减。   朝念定定看了会儿画纸,又看了看眨巴着眼睛期待地望着他的崽,嘴唇一抖,有些发不出声音。   他缓缓蹲了下来,指着树冠的一处奇怪的黑线条问陆遇可:“这里是原本想要画什么,最后没画吗?”   陆遇可咬着手指头认真回忆了一番,重重点头:“啊对,我好像本来是想画鸟住在树上的,太麻烦了就没画!”   朝念又细细问了几个问题,直到陆遇可按捺不住,催问他:“你猜出来我想的是什么了吗?”   “可乐,等一下。”朝念抵住嘴唇别过了脸去,小声吸了吸鼻子,“抱歉,我等等再找你玩好不好?现在有事想和你爸爸说。”   陆遇可不满的鼓起了嘴。   “一会儿就好。”朝念摸摸他的脑袋,不忍再和他对视,快速跑出了屋去。   他问了陆谦,得知陆锦知还在书房,于是讨来了对方打算送进去的红茶,敲门一并带了进去。   陆锦知正揉着眉心闭目养神,听到动静抬起头:“你又怎么了?”   朝念没注意他问题的奇怪之处,而是哽咽着递上了陆遇可的画,半指责半心疼的哭诉了起来:“陆锦知我和你说,我们崽的家庭创伤真的好严重!得重视起来啊呜……”   陆遇可看到他手中的画作,表情骤然一僵:“什么?”   “今天不管怎么样你都得听我说,”朝念吸了下鼻子,指着树逐一分析,“你看,一整张A4纸,但树占据的位置偏少,说明崽崽安全感偏低,他最近情绪低落不也印证了,其实他内在比较消极,有想隐藏自我的迹象。”   陆锦知沉默片晌,表情古怪地喃喃了句:“……你早说是打这个主意。”   “嗯?”朝念没听清楚,但认为不重要,他的心思全在让陆锦知意识到严重性上,于是没等对方回复就续道,“你看,笔触有些深,好的来说,是崽崽比较自信有主见,但比起这个,还有种可能是他待人接物容易有攻击性,线条有比较多竖向的构成也是同样的指向。”   “攻击性?”陆锦知两眼一眯,几乎瞬间就让朝念感觉到,他有点生气。   “你没发现崽崽很少交朋友吗……”他小声指责。   也是,任谁听到别人这样说自己儿子都会不高兴,可是朝念的目的不是贬低崽,而是想要解决问题的,因此他顶着陆锦知危险的目光接着说下去:“他整体用的都是连贯、长的线条,比如你看这个树冠一气呵成不断续,一方面说明我们崽崽控制力很强,可另一方面,这种自我控制,发展过度会有过度压抑自我的倾向。”   陆锦知发出一声冷笑。   朝念顿了一下:“另外,他画了阴影,却没画太阳,这阴影并非是受到光线的影响产生的,这是一种防御机能,崽崽一定是感觉外界有冲突。阴影在右侧,心理学上认为这有可能在抵抗男性化的东西,比如……父亲形象。”   朝念说到这里吞咽了一下,再度观察陆锦知的反应。   “他在隐藏、掩盖自己的攻击性和痛苦。”   而那个痛苦的家庭来源很可能就是你啊!朝念自认为暗示的非常明显了。   “我知道我们有过约定,我答应你不干涉,不接近。但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我实在不能视而不见。”   陆锦知的目光此刻是陌生的,让朝念想起新婚夜见面时,他看自己的眼神,冰冷的,防备的,揣测的,甚至有一些讥讽的。   他以为相处这么长时间,陆锦知能稍微柔和点了,但只是摊开了血淋淋的问题,对方的眼神就像一夜间回到了不认识他的时候,降入冰点。   “还有吗?”陆锦知问。   朝念捏紧了纸片:“有。”   “我直说了,”他吞咽了一下,“树干很细很大程度代表他成长过程中缺乏支持,年轮画在接近地面的位置,往往说明这个人对早年的养育感到不适,同样,位置在右侧,我认为他可能受到来自家庭中的男性——来自你的的打击和伤害!”   他说得如此直白了。   “这下说完了?”陆锦知抽出他手里的画纸,揉成一团随手丢进了纸篓里,“说完了出去吧。”   朝念对他的反应大失所望:“你就没什么要说的?那是你儿——”   “是我儿子,不是你的。”陆锦知打断他,“是觉得我最近没怎么提醒你,不自在了?”   朝念从纸篓里捡出被他揉皱了的纸团,铺开,拍在桌面上:“你就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说你关心他吧,是挺用心的,但说你爱他,你怎么能听完这些还无动于衷?”   “对了,刚刚可乐还告诉我说,他本来想画鸟住在树上,但是没有画,可见他对亲密关系、家庭温馨有强烈的渴望,但是内心很犹豫,不确定能否达到。”   陆锦知眸光回避了一下:“就没想画鸟,听他瞎说。”   “画是他画的又不是你!”朝念生气地道,“是,我们的关系是契约来的,如果你想警告我说这事别管,那已经晚了,我待可乐没有你想的什么功利心思,我就想他快快乐乐的,别成天像个小大人,我——”   朝念的声音被一阵敲门声给打断了。   他赶紧擦了擦脸上激动的眼泪,一把夺过桌上的绘纸,背着身后转了过来。   陆遇可再次探进脑袋,脸上充满了不高兴:“念念哥哥,到底还玩不玩了嘛?你还要和爸爸说多久悄悄话呀。”   朝念及时调整好心情,转回身时脸上哭过的痕迹都不见了,微笑着说:“玩呀,嗯,我已经猜到你在想什么了哦。”   “想什么?”   “你现在想吃冰淇淋是不是?”   陆遇可瞪大了眼睛:“哇!竟然真的猜对了!”   崽崽激动地拍手:“不是我画的居然也猜对了耶!念念哥哥好厉害!”   “哈?”朝念眼皮一跳。   陆遇可兴高采烈地问:“爸爸,难道你也想吃冰淇淋?”   朝念先是一愣,随即从那句话中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僵硬地转过头来看向陆锦知。他想从对方脸上看到自己是误会了,不是他想的那样。   陆锦知脸上的表情也不好看:“大晚上吃什么冰淇淋,去刷牙洗脸睡觉!”   陆遇可蔫了:“哦。”   “爸爸晚安。”崽嘟着嘴不情不愿地退出了房间。   朝念嘴角动了动,垂下头,心虚至极地往门口移动了一小步。   他真希望时间倒流,自己没来过这个房间,没说过那乱七八糟的话。   “刚刚不是演讲的很精彩吗,怎么不继续说了?”陆锦知睨着他。   “哈哈……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游戏而已,老公,不是,陆总晚安。”朝念背过身立马变成了一副苦瓜脸,恨不得猛抽自己几嘴巴。   叫你胡言乱语!   “夫人。”陆锦知叫住了他。朝念脚步一滞,缓慢地扭过头:“怎、怎么了?”   陆锦知一步一步走近,伸手过来,朝念以为他想揍自己一拳,下意识闭住了眼睛,结果只是手中的绘纸被抽走了。   “晚安。”陆锦知说完,干脆利落撕掉了纸片,重新丢回纸篓。   朝念一秒也不敢多留,飞也似地逃走了。 第三十五章 生日企划   虹城凉秋的天空总是很净白, 很少下雨。   陆公馆庭院外是老夫人亲手栽种的银杏,这个季节,总是满地落叶, 有陆锡元在家,佣人们不敢偷懒,每当这时就兢兢业业清理干净,朝念每次透过窗,都知看到院子里笔挺的枯枝, 风一吹, 显得很庄严。   偶尔临窗看书的时候, 他会想到自己以后的命运。应该还是早晚要离开这里的吧?   他想等树木重新抽枝, 结出新的嫩叶, 就采一片回来做成标本, 算对陆公馆有个留念了。   朝念觉得八月的气质像极了陆锦知, 冷中带了些孤独,听说陆遇可说, 他爸爸的生日也是在八月, 一算日子,居然就是下周。   自打那天无意窥见了他画的树,在他面前大言不惭解读了一番“童年创伤”后, 朝念连续好几天躲着陆锦知没脸见他。   睡觉都拿被子盖着头,紧紧搂着小鳄鱼, 绝不进行任何眼神交汇。   某天中午吃饭时他看着脸板得端正的陆父,恍惚间又觉得, 也许那天的话也没讲错。   戚美静看起来是个温和的母亲, 却唯陆锡元之命是从,而且对儿子的要求严苛程度并不亚于陆父, 这对组合似乎只有白脸,没有红脸。   再联想到书中到了后来,陆锡元不满于儿子日益渐丰的羽翼,对亲儿子背刺,后来父子决裂,主角纵然名利两成,却情爱两空。   如今想来,也是有点可怜。   朝念忽然觉得他那冰块老公也没那么高高在上、不近人情。   傍晚在家做作业的时候,陆遇可偷偷问朝念,会给陆锦知送什么礼物,自己拿不定主意,想要参考一下他的。   朝念倒是很意外:“你想给爸爸买礼物吗?可是你的零花钱都是你爸爸给的呢。”他想说还不如自己来出钱,但陆遇可却另有主见:“爸爸要什么没有呀!别送了,不如我们想办法逗他开心吧!”   朝念觉得这主意不错,陆锦知很少有开心的样子,如果知道疼爱的儿子对他这么上心,应该会很开心吧。   说不定还能帮父子俩增进一下感情。   这父子俩比那父子俩彼此真心多了,缺的就是沟通,也许他能帮一帮,别让陆锦知落得那么个结局。   念及此,朝念点头:“好呀,那我们给他策划一个生日惊喜好了!”   原以为会得到陆遇可得大力认可,谁想到崽崽脸上却浮现出了愁容:“可是,爷爷奶奶不赞成大办生日的,我们会不会挨骂呀。”   “为什么不赞成?”朝念问,但心里也不意外。   “反正就是会挨骂。”陆遇可说。   朝念想了想:“那我们去外面偷偷办!”   陆遇可一下子兴奋了起来:“真的?好!”   两个臭皮匠一拍即合,马上凑到一处琢磨起什么才算惊喜。   朝念虽然看过原著,但囫囵吞枣不求甚解,只注意到主角怎么在商界大杀四方了,哪留意他有什么兴趣爱好,他寻思更了解陆锦知的肯定还是陆遇可,于是问崽:“爸爸有什么喜好吗?”   陆遇可冥思苦想一阵,摇头。   朝念只好换个角度:“那你想想,如果是你的话,你最向往在生日的时候收到什么惊喜呢?”   这个陆遇可马上就有了答案:“乐园大冒险!我知道了,我们给爸爸办一个乐园大冒险吧!”   朝念为难起来:“你确定?他是个成年人了耶,大冒险……”   “那又怎么啦,你是不是瞧不起我!”陆遇可不高兴了。   朝念转念一想,这种充满童心的轻松愉快的活动,说不定正好能帮大冰块缓解一下工作和精神压力呢?   于是他点了头:“也不是不行吧,你说说看,怎么个冒险法。”   陆遇可嘿嘿一笑,神秘兮兮的勾了勾手指,叫朝念附耳过来。   -   陆锦知最近有个发现,他的夫人和崽崽好像背着他有了小秘密。   每当他下班回到家中,总能看到两个人躲在一处说悄悄话,一瞄见他便假意正经学习起来,一股子欲盖弥彰的味道。   学校那点作业题值得朝念冥思苦想成那样?   夫人的演技比流量明星还差一大截。   陆锦知很想知道,朝念是怎么和他儿子有那么多共同话题的。陆遇可再怎么早熟也是个9岁大的孩子,孩子眼里的世界固然可爱,有时候也的确显得幼稚,连他都常常应付不来。   但既然两个人决意要瞒着他搞小动作,他总不能直接上去逼问,只好装作浑不在意,饭桌上偶尔旁敲侧击一句,得到的也是百般掩饰。   陆锦知想到了周何,打电话问他:“夫人最近都去些什么地方,做些什么。”   “呃……”周何显得有些磕绊。   “怎么,已经忠心到连我也不能透露了?”   “不是不是,陆总,”周何犹豫一阵,一鼓作气说,“夫人去辛普森游乐园问能不能包场被赶出来了。”   陆锦知一口茶呛到了嗓子眼:“咳咳咳……什么?”   辛普森是虹城知名的大型游乐园,是不少小孩子梦寐以求的玩乐天堂,陆遇可就好几次嚷嚷着想去那里看动画人物跳舞。辛普森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从外地特意订票来玩的游客,可谓一票难求,朝念过去问能不能包场,属实是很冒昧。   周何干笑两声:“夫人已经在打电话问其他城市的辛普森了,目前还没打通过,还问我有没有门路。”   陆锦知扶额:“虹城辛普森包场你帮夫人办妥吧,预算我报销,但别告诉夫人。”   “好。”   通常陆锦知交代完事情,电话都挂的很果决,周何秉持着让老板先挂的原则一直静静等着,但是等了半天,通话也没有结束的迹象。   “陆总还有其他事?”周何小心问了一句,高低还有点好奇。   “夫人……定的是哪天?”   “23号,下周三。”周何翻了眼日历,在日历的圆圈标注里当场恍然大悟了,“啊,那天是陆总您的……”   “咳,不重要。”陆锦知打断,“没什么事了,挂吧。”   晚上睡觉的时候,朝念躺在床上划手机,见陆锦知进屋了,默默关闭了屏幕放到一边,盖起被子就闭眼睡觉。   陆锦知知道他没睡着,稍微犹豫了一下,没吭声,拿了本书靠在床头读起来。   过了一会儿,朝念悄悄翻身过来看他:“你还不睡呀?”   “嗯。”   陆锦知手指夹着书页轻轻翻过,斜觑了妻子一眼:“怎么?”   朝念却说:“早点睡。”然后身子一翻,又转回去了。   他就不问点什么?陆锦知抚着文字的手指漫无目的摩挲。   比如他喜欢什么颜色、爱吃什么、最新缺什么东西、下周三有没有出差的安排,真就什么都不问?   陆锦知怀疑自己想岔了,辛普森包场,怎么想都是陆遇可喜欢的东西吧?其实这俩是想趁着他过生日自己跑去放纵?   他有些烦躁的把书页翻回了上一张,找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自己读到哪里了,“啪”地合上,无奈叹了口气。   生日?   呵,他本就从来不过的。若是朝念问了,就借机拆穿他们,让两人趁早打消念头,别白费心思。若是想岔了,也便正合他意罢了。   往年的这天他都会留在公司,加班度过。   小时候他念的也是精英学校,学费不菲,班里同学大都家境不错,过生日这种事,最是铺张浪费,有人为了炫耀人脉,有人为了炫耀金钱,快乐也许是真快乐,没劲也是真没劲。   但他不过,并不只因为这些。   陆锡元和戚美静的严苛并不会在某一天额外宽松点,到了这天,戚美静最爱挂在嘴上的一句就是:“锦知,要知道,你的生日是你母亲我的受难日呐。”   于是儿时,每逢生日他都要被迫生出点儿莫名的歉疚感,小时候摸不清那是什么缘故,大点了则更为冷漠地想,那分明是没得选的事情,到头来怎么成了他的罪过。   ——“这难你大可不必受,我便也不用来世上受。”   他无数次想这么回敬母亲,但在对方看起来一副说者无心的样子中,一切言语都显得过于较真,不如尽数吞下。   沉默久了便也习惯了,旁人问起生日,就只淡淡一句揭过:“不怎么过。”   有些下属会趋炎附势的来一句:“嗨呀,陆总日理万机,时间都不是自己的。”   有些老同学会不觉新鲜的点点头:“哦,你还是老样子。”   两位助理则公事公办的问过:“蛋糕用帮您预订吗?”   府上就只有老管家陆谦说什么也要让厨子煮碗长寿面,看着他吃了才罢休。   自家崽没心没肺的,去年绞尽脑汁在他书房里蹦出来一句:“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至于朝念……朝念会说什么呢?   好奇、觉得他真古怪,亦或者事不关己,根本无所谓?   陆锦知把目光再度投向身边睡下的妻子,他酣睡的侧颜像只天真无辜的幼年家养猫猫,让人目光不由自主的变柔和。   如果他问起来,就拿蛋糕堵他的嘴好了:“想吃哪款了?你直说吧。”   朝念会鼓成河豚来瞪他么,还是心满意足的笑出两只甜津津的小梨涡呢。   他竟然有点期待了。 第三十六章 好哄   陆锦知生日那天, 谢可欣默认他要留在公司加班,替他整理好了晚上要处理的文件,又问他晚上订什么餐。   陆锦知犹豫了一下, 说等会再订。   没一会儿电话铃响,他以为是助理来催问,拾起手机发现是个陌生号码,他直接按了挂断。   对方不依不饶又打进来一次,这一回, 响了一声就挂断了, 然后发送进来一条短信。   【你好我是年糕大魔王, 你家崽崽被我抓住啦哈哈哈哈, 我把他藏在一个秘密地点, 谁也找不到, 想救他的话就依据我留在你家的线索过来吧!不可以告诉其他人哦!否则火锅王国将拒绝你的到来!】   陆锦知:【……】   发短信的人几岁了?   年糕大魔王这名字很耳熟, 是陆遇可最近很爱看的那部黄金档动画片里的大反派,长相是比海绵宝宝瘦一点的长方形白色年糕, 眼睛像日式拉面里放的鸣门卷一样绕两个圈圈, 攻击方式居然是从身上揪年糕下来打敌人。   陆锦知很想知道那年糕是什么成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年糕魔王平时洗澡吗, 打人干不干净。   但令他更担忧的事情是,比起别的孩子喜欢动画片里的主人公蓝猫大侠, 他家陆遇可却是年糕大魔王的忠实拥趸。   理智上,文学、影视作品里的反派受人喜爱一定有其动人之处, 他更应该去了解的是反派的哪一点打动了他儿子?   感情上, 当陆遇可说出“我就喜欢他是个大坏蛋!”并为大魔王痛扁主角团而摇旗呐喊时,陆锦知头疼了整整三个月。   不管是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 还是给他展示更多极具思考价值的名著和现实案例,陆遇可都不为所动。   直到后来朝念嫁进家门,前两天的某个晚上陪着陆遇可一起看动画片时,皱着眉头说了句:“咿,可是他用黏糊糊的东西打人很恶心欸。”   陆遇可再也不为大反派加油鼓劲了。   小孩子的爱恨大概来的就是这么随心所欲。陆锦知心情轻松了一秒,很快变得加倍复杂了。   而此时此刻,他只想问一句,这个自称年糕大魔王的“绑架犯”心理年龄到底多大?   陆锦知放弃了留宿公司的计划,驱车回到陆公馆。   陆锡元今晚难得下楼,坐在客厅读着一张老旧的报纸。戚美静则在庭院里亲自修剪她养的盆栽。   陆父看到儿子,抬了下眼皮,便没有多余的话。   陆锦知和父亲问了好,默默上楼。   来到卧室,床上一个瞩目的七寸大礼盒映入眼帘,布置者似乎生怕别人看不到它,给周围绕了好几圈五颜六色的彩带,还在地毯上铺了张大海报,简笔画涂了年糕大魔王在威胁一个疑似陆遇可的小屁孩,大大的箭头指向礼盒。   陆锦知摇了摇头,走上前揭开了盒子。   “嘭——”一个搞怪的玩偶桀桀怪笑着跳了出来,在弹簧的作用下一蹦一跳,内置发声设备发出劣质古旧的鬼叫,玩偶咧着大嘴嘲笑每一个上当的人。   陆锦知的脸上古井无波,显得这个“哈哈哈”笑不停的玩偶活像小丑。   他甚至帮始作俑者构思了一下这个整蛊礼盒更加出其不意的位置,应该放在他书房里的那张书柜第二层,这样他伸手揭开盖子,这软绵绵的玩偶就直接弹跳到他的脸上,更符合玩具设计者的初衷。   有胆子送,没胆子整蛊到底?陆锦知嘴角浮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张从盒子里掉出来的纸片,上面用端正规整的钢笔字认认真真写了一个问题:“请问陆遇可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原来不是没准备这些问题,只是准备到他儿子身上去了。确实像那两个臭皮匠能想出来的馊主意。   陆锦知叹了口气,垂下眼睛观察了一会儿整蛊盒,弹出的玩偶左边眼睛是红色的,右边是蓝色。   陆锦知试着按压了一下右边的眼珠,“咕咚”一声,玩偶背后的小卡槽弹了出来,又掉出了个纸片。   陆锦知停顿了两秒,又去按了按左边红色的眼珠,发现按不下去。   他有些无言。   所以说这个问题的试错成本根本就是零?到底对他的正确率多没有自信。   他摊开新的纸条,上面有一个新的问题:“陆遇可最喜欢的学科是?”   “到底想问多少个问题,不如当面一次性问吧。”陆锦知喃喃,身体却还是有了动作,迈向了陆遇可的学习房间。   从他的课桌上找出了美术,迅速翻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陆锦知有些奇怪,干脆再用排除法,捡起桌上的课本挨个翻了一遍,最后翻到那本数学,从扉页找到了纸条。   数学,骗谁呢?   陆锦知盯着课本看了半天,有些郁闷地把其他课本放回原位,还原初始现场,独独抽出数学,摆出了一副一举致胜的模样。   接下来又是几个新的问题,都围绕着陆遇可展开,全部回答正确以后,最后的纸条上写了辛普森游乐园的地址,和年糕大魔王宣言:【聪明的勇士啊,恭喜你离最后的宝藏只有一步之遥了,请你打开右手边的衣柜,穿上我为你精心准备的战袍,前来应战吧!】   陆锦知看到那地址简陋到只写了六个大字:“辛普森游乐园”,心情不可谓不荒诞了,早说是这样,他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至于所谓战袍,想都不用想,一定是蓝猫大侠那套cos服装了,穿是不可能穿的,求他也不穿,他权当没看到。   陆锦知扔下纸条,拿起外套就下了楼,驱车直奔辛普森。   游乐园被包了场,对外称闭园不营业,但其内灯火通明,该有的项目一应俱全开放着。工作人员认出陆锦知预约过的车牌,很快放行了。   陆锦知压根不知道朝念和陆遇可想玩什么把戏,只能沿途慢慢寻找,很快被动画人物打扮的工作人员截下来,领着他,到了缆车前。   陆锦知问带路的兔子先生:“他们人呢?”   兔子先生行了个绅士礼,并不讲话,给他递上来任务卡。陆锦知接过来一看,果然是让他在这些游玩项目里继续找线索。   陆锦知叹了口气:“你们没发现已经露馅了吗?”   兔子先生捂住嘴做了个夸张的吃惊动作,随即大幅度的摇头,身子都跟着左右扭动,似乎在说:别诈我,我不知道。   陆锦知观察他一会儿,确定的确是贿赂不了了,决定动用更大的Bug——周何。   他打电话开门见山:“念念的布置是什么。”   周何先是十分心虚的回了不知道,而后在老板无良的用年底奖金诱惑后,果断交代了终点站。   是海盗船项目,陆锦知直奔终点站去。   远远就看到船头立着个大年糕,年糕肥硕笨拙的双臂局促地举着望远镜,姿势有些滑稽,猛然间看到了他,才慌里慌张开始绑座椅上的陆遇可。   即使穿着厚重的玩偶服,陆锦知竟也从那笨手笨脚的反应里看出了里面人的影子,甚至脑海中已经想象得到他的表情,漂亮的大眼睛张得很圆,左支右绌的“作案”。   除了他的合约妻子,还会有谁?   陆锦知大步流星上了船,年糕大魔王也“绑架”完毕,叉着腰转过身来,还没来得及发表什么反派宣言,就听来者单刀直入,和妻儿说出今天的第一句话:“找到了,可以通关了吧?”   大年糕却掐着嗓子说道:“那可不行,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咳咳。”   陆遇可戏精附体,配合地喊:“爸爸!救我!”   朝念指着座椅上的幼崽:“勇士啊,请问你丢的是这个金儿子银儿子还是龟……呃陆遇可?”   陆锦知:“……”   朝念:“金儿子完美无瑕、科科满分,银儿子孝顺贴心、绝不惹你生气,如果你选择他们,我就不为难你了!”   陆锦知算是看明白了,什么生日惊喜,是他想多了,根本就是借题发挥来的吧。   事到如今他也只有配合:“陆遇可。”   陆遇可露出了非常满意的表情:“爸爸!”   朝念当真如同大反派一般横在了两人之间,用玩偶年糕的小肥手指着陆锦知:“选陆遇可的话,就要打败我才可以!”   陆锦知今晚不知第几次叹气:“那么请问怎么样打败你?”   朝念从侧面一掏——那里居然有口袋——他从里面掏出了黏糊糊的、史莱姆一样的儿童玩具,往陆锦知身上啪啪啪一扔。   陆锦知怀疑他平时就对自己积怨已久,伺机报复来的。   年糕朝念太笨重了,史莱姆没个准头,只有一个打在了陆锦知右肩,其他的要么落空,要么被他轻易接住了。   陆遇可看戏看得很不满意,提醒蓝猫大侠的扮演者认真一点:“要展现出蓝猫大侠的勇武!不能光站着呀!”   陆遇可滔滔不绝地给陆锦知科普,蓝猫大侠是多么英勇无双,主角团里的每个人都曾经是蓝猫大侠的对手,后来蓝猫大侠打败了他们,又用人格魅力征服了他们,于是他们每个人都成了坚定不移的蓝猫吹。   听起来像换头西游记。   陆锦知蓦地问:“那这个反派打败了,也是我的了吗?”   他扯下肩上的那个液态玻璃拉扯了一下,这时候朝念往前一步,像是想要抢夺他身上的道具,但因为看不见楼梯,脚下一绊,猛地朝前扑去。   陆锦知疾步上前,一把接住了大年糕。   被年糕扑进怀里,陆锦知才发现这套服装的厚度,就算是八月的天气,虹城依然热的可以穿短袖,朝念这样闷着至少两个小时以上,一定汗流浃背了。   陆锦知迅速找到玩偶服的拉链,扯下了他的头套。   朝念脸颊果然热得通红,陡然接触到新鲜空气,他贪婪的大口呼吸,陆锦知无奈帮他把其余的衣料也卸除了。   朝念从玩偶服里跨出来,支着腰,喘着粗气:“算你、算你赢了吧。”   陆遇可双脚乱踢,都不用别人给他松绑,自己就从绳子里挣脱了出来,高兴欢呼:“好耶!”   真是好哄的人类幼崽。   陆锦知瞟了瞟周围的环境,尤其是陆遇可先前屁股底下坐着的那个长得像宝箱一样的道具,全程真就只是道具?   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朝念问:“怎么了吗?”   陆锦知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有礼物的话可以拿出来了。”   很快又补充:“别误会,不是讨要礼物的意思。”   只是你们这么大张旗鼓,又是角色扮演又是勇士斗年糕,按照一般的剧本,这时候就该开宝箱了。   他虽然没有要收礼的意思,但既然两人都准备了——   “大冒险就是礼物啊!你不快乐吗!”朝念说。   “你不快乐吗!”陆遇可来了个二重奏。   陆锦知:“……”   到底是谁在替他快乐。   “啊,难道说你其实有想要的礼……”   “并没有!”陆锦知迅速打断朝念。   他真后悔问起这件事来,今天的整场剧本不就明摆了不能用常理去推断么。   他一锤定音:“好了,回家!” 第三十七章 戒指   一家三口回到家里, 正好是晚饭时间,厨子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陆谦果然还是准备了那碗长寿面。   怕陆父陆母责问, 朝念和陆遇可都压抑着从外面带进来的快活心情进的门,这种忍耐是很考验心态的,陆遇可领教过爷爷奶奶的厉害,所以忍得住,朝念看父子俩一个比一个淡定, 忍到后来还真的冷静下来了。   陆家的饭桌总是很安静的, 偶尔产生一些话题, 都无非围绕着询问成绩、业绩, 朝念已经观察出了规律, 一看戚美静的脸色, 就知道她开口是想说些没那么动听的话   戚美静也看到了那碗长寿面:“今天是你的生日。”   陆锦知淡淡地:“嗯。”   戚美静“唉”了一声, 像是陷入了什么久远的回忆,轻轻说:“当年怀你真的很不容易啊。”   她回忆起自己十月怀胎的辛苦来, 陆锡元在一边也并不搭话, 仿佛和他没什么关系。   朝念观察了一圈,决定及时制止微妙的情绪在饭桌上继续蔓延:“是呀,妈妈好辛苦。对了我给妈妈准备了礼物!”   他说完放下碗筷, 迅速跑上楼,没过多久, 提着两盒保健品下来了,围在陆家二老边上美言不断, 一会儿关心陆锡元的身体, 一会儿安抚戚美静的伤感情绪。   到最后,这顿饭吃的竟是意外的顺心。   回了卧室, 朝念关上门,才小小声对陆锦知说:“其实那个礼物是给你准备的,不过你儿子都说了,你什么都不缺,嘿嘿,就当借花献佛了。”   陆锦知正在解脖颈前的衬衫扣子,闻言手一顿,回过头来:“你给我准备的礼物,刚才没看错的话,是滋补身体的?”   朝念点头:“对呀对呀。”   陆锦知:“我看着像很需要进补?”   朝念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有备无患、有备无患哈哈哈。”   陆锦知深呼吸了一口气,转头:“洗洗睡了。”   “嗯嗯。”朝念追上去两步,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   陆锦知转过来时迎上的是他如月的眼眸,和浅浅的梨涡:“陆锦知,生日快乐呀。”   一室的灯都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那双眼瞳中点点星光,化作真情实意的微笑。   陆锦知安静看了他几秒:“谢谢。”然后仓促走进了浴室。   朝念等他进去了,从衣柜里慢慢翻出一件薄毯。   穿越来这么久了,他已经适应了新身体,但还是难免觉得这身体娇贵的很,八月的虹城也热的堪比夏天,大多数家庭还要开空调,家里的空调开到27°对他来说刚好,但身体好像对空调的味道很敏感,觉得似冷非冷。   还是陆锦知让他把温度调低一度,再披上件夏凉毯,朝念试了下,果然觉得舒服很多。   朝念晚上还要直播,拿了毯子他就进了自己的小房间锁上门,看了下时间还有半小时,于是提前整理起习题来。   陆锦知洗完澡出来,擦干头发去了书房。   他在笔电前坐定,却是对着漆黑的屏幕发起了呆。   手机里收到不少祝福的消息,来自同学、工作伙伴、某些机构的贵宾问候待遇……等等。他脑海里回放的却是朝念和自家崽今日在辛普森的每一帧。   一大一小开心的像过节,那只大年糕扑进怀里的时候,他抱着对方毛茸茸的玩偶身体,一时间像是透过玩偶服看见里面的人,也是一样的可爱。他甚至忽然冒出了想给家里养一只宠物的念头。   不过只是一瞬的想法,陆锡元对宠物毛发过敏,陆公馆是不会出现小动物的。   明明画树的那天,两人的气氛还不太好,他还说出了一些有点伤人话。   他以为朝念会生气,会与他保持距离。   可是对方心无芥蒂的给自己准备生日惊喜,虽然惊更大一点就是了。   好像自从他对陆遇可关心走近,而自己没有制止开始,他们之间就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朝念是不是……   陆锦知摇了摇头,及时制止了胡乱发散的想法。   他们是契约婚姻,这一点不会变。   陆锦知打开工作邮箱翻了几下,回复了两封重要信件,注意到已经现在是朝念的上档时间了。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和手指,末了,还是打开了抖乐。   一进直播间,迎面而来的横幅就弹出“方圆之间送给OM-不念爱你哟x52”的字样。   然后他又一眼看到,方圆之间在公屏问:【念宝,那个「娶你回家」你有没有看过特效?】   说完就紧跟着送了一个“娶你回家”。   方圆之间:【念念嫁我[傻笑][傻笑]】   陆锦知捏着手机的力度一紧。   只听朝念笑了笑:“不嫁不嫁,上你的学去。”   为什么不直接说自己有老公?陆锦知差一点就想这么打字问出来。   其他朝念的粉丝已经先他一步在公屏里疯狂扣字,让方圆之间靠边了。   朝念:“而且上次知哥送的时候,不是有人科普了吗,这个特效在语音厅是不显示的,所以其实没有特效哈哈哈。”他笑得很大声,好像没发觉这句话有点补刀的嫌疑。   方圆之间发了个沉重猫猫的表情。   主持眼尖,看见知.Arvin进来,及时引开了话题:“知哥哥来啦,方圆你看看,你要娶也得往后排了,点开我们念念的展馆看一眼,‘娶你回家’是谁冠名的?”   朝念这时也寻常地和陆锦知打了个招呼:“晚上好呀知哥。”   知.Arvin竟在下面问了句:【冠名了就能娶么。】   朝念愣了下:“呃,知哥哥,你是开玩笑的吧?”   陆锦知沉默了一瞬。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答案,也许再追问下去,朝念会和他解释自己有婚姻在身。   “但那是契约结婚。”——他会这么讲么?   这类交友互动直播间的规矩,通常需要主播保持单身人设,也许朝念为了不违背公会,会继续打马虎眼。   或者,他们之间还没有到那种程度,需要朝念暗示自己有丈夫了。   陆锦知和朝念稍一沉默,其他同事马上接上了话头,酥酥嫌朝念不解风情,帮着煽动:“哎呀哎呀,虽然想娶我们念念的人很多,但是知老板的号码牌肯定在最上面咯。”   这时候方圆之间送出了一颗小心心。   虽然只是一颗,但是刚好帮朝念凑了个整,数字变成了5200,对于平时就话术一套套的主播们来说,这样的数字特别好开启话头,起哄的话不经大脑就如数倾泻。   然后知.Arvin就送了朵玫瑰,转瞬破了那个数字,麦上的人话都还没说完。   酥酥也不尴尬:“知老板浪漫过敏啊?”   底下的观众可丝毫不客气:【哪是过敏,是因为520不是自己送的罢了[狗头]】   一直在窥屏的荷鲁斯冒泡评价了一句:【幼稚】   陆锦知:“……”   只是看不惯,随手送个礼物罢了,这么多说辞。他不送便是,免得朝念又来私聊他,让他不要和学生较劲。   他是朝念货真价实的领过结婚证的老公,玫瑰哪里不能送,网上能送,线下更能送。   他想起前阵子投资过一个葡萄酒庄,酒庄的主人还有一座玫瑰庄园也想转让给他,那庄园的确经营的很漂亮,他收了,手续还没办完,如果朝念喜欢,那庄园记在他名下也没问题。   他立马给助理打了电话,让庄园的人包装好新鲜的朱丽叶玫瑰明天送过来。   既然说好了要在外人前营造出夫妻和睦的样子,送送花也是很合理的吧。   周何记好他的要求,想起了什么,补充:“对了陆总,之前让香榭丽舍去打的那枚戒指已经打好了。”   -   次日园丁就风风火火地把新鲜采摘的朱丽叶包装好,高调送上了门。   彼时戚美静正在院子里修剪她的小盆栽,门铃一响,她的目光就投望过来,朝念刚刚陪陆父和陆遇可用过早餐,听到铃声过去开了门。   园丁是个英法混血,穿着一身晨礼服,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施了个绅士礼仪,接过身边学徒小心抱着的花束献上来。   一共9朵,点缀了绿叶,用娴熟的技艺装饰成花团锦簇的模样,挑选的都是花朵饱满,色泽娇艳的,馥郁的芳香扑鼻而来,动人的切花或舒展或含羞,美不胜收。   听园丁用憋足的中文说明了来意后,朝念被吓了一跳:“送我的?”   “是啊,是陆先生为您订的。”   朝念一脸茫然地接过来,转头正好看见陆锦知从客厅走出来,看到这场景并不惊讶:“花到了?”   朝念才知道真是他送的,余光瞥见陆父陆母还有崽都看着他们,灵光一闪,明白了陆锦知的用意,连忙配合地攒起笑靥,捧着花束深深嗅了一口,又凑到陆锦知脸颊边上借位亲了一下:“好喜欢哦,谢谢老公!”   腾的一下,陆锦知脸浸上了薄红,明知朝念并没有亲在实处,还是感到脸颊一阵滚烫。故作镇定地给了送花的师徒二人给了小费,然后转身一本正经地嘱咐陆遇可该上学了,上课要好好听讲。   陆锡元对这些花架子瞧不上眼,意义不明地哼了一声,就自己上楼去了。而戚美静过来看了看朝念怀中的花,难得笑了笑:“你们倒恩爱。”   戚美静问朝念打算怎么处理这花,朝念也不懂,管家在一边笑道:“少夫人,不如就交给夫人帮你打理,夫人颇有心得。”   朝念从善如流,把花递给戚美静:“那拜托妈妈啦。”   戚美静最爱侍弄花草,欢喜地接过来:“一会儿我挑一枝最好的出来,让陆谦帮你们摆到卧室去。”   “好呀,谢谢妈妈。”   戚美静转头高高兴兴摆弄玫瑰去了。   朝念看了眼站在门口的陆锦知,接他上班的车都停靠在一边了,他怎么还不走?   陆锦知清了清嗓子,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小巧的锦盒,似乎想要打开,但手又只是抚过盒盖收了回去,最后连盒子一起扔到朝念怀里。   朝念接住,不解地看了看他。   “之前生日的回礼。”陆锦知说完,长腿一迈上了车。   生日收了礼物,没听说过还有回礼呀?   再说不是送了他玫瑰么。   朝念摸了摸后脑,茫然目送陆锦知的车子开走了。   手中的锦盒很轻,看他假老公刚刚说话的语气,应该也不是贵重的东西吧?朝念稍一使力,磁吸的盒子口自动弹开,一枚闪着钻光的戒指安静躺在红丝绒布里。   朝念惊愕地拿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   宝石折射的光芒几乎使他迷了眼,银色的指环冰冰凉凉的,贴着皮肤很舒服,而它的尺寸,毫发无差的吻合了朝念的无名指。 第三十八章 客人   朝念收到礼物还是很开心的, 这宝石看起来不便宜,比他送出去的补品贵是肯定的。   好在朝念猜不到宝石真正的价格,否则根本无法安心收下。   即便没猜到, 他也小小纠结了一番,但想着礼物嘛,总归是心意,可能生日那天陆锦知真的开心了吧,好事好事。   但是他又没有收藏宝石的癖好, 也没有戴戒指的习惯, 这礼物放在这里, 总觉得亏了点。若能直接折合成人民币, 岂不美滋滋。   拿去珠宝行问问么?万一被坑了怎么办。   朝念思来想去, 想到了他那无所不知的榜一。   于是朝念立刻登上抖乐, 给知.Arvin发消息:【图片】   【知哥, 和你打听一下,这个宝石能卖多少钱啊?】   消息直到晚上才显示已读, 知读了后就很快回复了:【……怎么了?】   朝念:【有懂行的介绍下么, 想转手换点钱】   【你要卖??】   打字一向工整到标点符号都不出差错的知,居然一次性打了两个问号,不知道是不是手滑, 或者回复的太过仓促。   朝念:【嗯,怎么了吗?】   “你就这么缺钱”对面打下这么一句, 又挨个字删掉。   足足过了有十分钟。   朝念收到了一句:   【你卖给我吧!】   感叹号也是不常出现在知的话语间的符号,不过他说要收, 朝念开心极了, 卖给熟人不怕被坑嘛,而且知喜欢这个宝石, 两全其美,再好不过。   朝念:【太好啦!我随时能寄,你给我地址吧】   知:【也不问价?】   朝念:【你肯定不会亏我的哈哈,不过你别给太多了,我给你友情价,走个八折吧哥!】   朝念报了一个心理价位,就是和自己买补品差不多的钱。   他怕不报价的话知不好办,最后还是会往高了给。   知二话不说把钱打给他了,然后给了他一个隶属虹城的民宅地址,有点眼熟,好像和周何他们家一个小区?   朝念一点不知道自己无意间一鱼两吃了,把宝石装好,高高兴兴去找包装盒了。   -   陆遇可终于迎来了四年级的期末考试,崽崽考试前一天晚上拉着朝念问:“贺紫惠说虹城有座道观,求学业可灵啦,念念哥哥今晚就带我去好不好。”   朝念看了看表,虹城时间22点34分:“你要在作弊和做题间选择做法是吧?”   陆遇可嘟起了小嘴巴。   朝念安慰:“别担心,不求神拜佛你也能过,相信我。你这段时间进步多大呀!”   崽只好在镜子前给自己加油打气好几遍,然后乖乖睡觉去了。   考完试的第三天成绩就下来了,果不出朝念所料,陆遇可兴高采烈地跳着回的家,不仅及格了,还过线好多。他无比兴奋地晃着朝念的胳膊说:“贺紫惠答应来我家玩啦!”   朝念一听笑了出来:“你看我说吧。可乐最棒啦。”   陆锦知看过他的试卷,夸了几句,但陆父陆母知道孙子没拿满分,不意外的又在饭桌上奚落了一顿。   要是放在以前,他们亲儿子考出这种成绩,少不得家法伺候。陆锡元屋里有条长七寸的祖传戒尺,结实打在掌心,能疼出星星。陆锦知领教过,陆遇可幸运的尚未。   只因二老对这孙子的出身有些介怀,并不多么喜爱,陆遇可倒因此免过一劫。   不过好朋友会来做客的喜讯冲淡了被训斥的难过,陆遇可被骂了也没有太上心。   等用过晚饭,陆父陆母各自上楼去了,陆锦知才问:“你朋友哪天来?”   陆谦也周到地询问:“她喜欢吃什么?我叫家里厨子提前准备。”   陆遇可双眼冒精光:“星期六!她爱吃冰淇淋!”   陆锦知:“我看是你爱吃吧。”   被拆穿了,陆遇可吐了吐舌头。朝念笑道:“到时候请她一起吃吧,冰箱里还有很多。”   陆锦知叹了口气,一听就知道“还有很多”是朝念帮崽补的货。   不出所料的话,草莓芝士口味最多,因为朝念也爱吃那个。   陆锦知只能又一次语重心长,也不知是对大的还是小的说:“还是少吃一点,凉。”   -   周六贺紫惠如约来陆家做客。   家中四个大人,陆锦知人在公司,朝念是好说话的,唯一的顾虑是那两位不好相处的老人家,两个小孩不敢发出太大声,进门后,小女孩非常礼貌的和朝念以及陆谦打了招呼。   陆谦看出来小朋友拘谨,端上了零食和饮料,就遣散去佣人,朝念也没有要打扰他们俩玩的意思,陆遇可对贺紫惠说:“去我房间打游戏吧!”   贺紫惠看那些人散了,才小心把脚边的包抱到腿上:“嘘——给你看个好东西!”   朝念从她进门就认出来那是一款猫包,此时眼睛一亮。   拉链拉开,猫猫迫不及待从包里钻了个头出来,是只漂亮的布偶。   “哇——”陆遇可发出惊叹,“好漂亮。”   “他叫昭昭。”贺紫惠看看猫,又看看朝念,小声说了句,“念念哥……叔叔和昭昭一样漂亮。”   朝念笑了:“我可以摸摸他吗?”   贺紫惠点点头,朝念摸了摸猫猫的脑袋,猫咪抬起头蹭他的手,他顺势滑下来挠了挠猫下巴,没一会儿,昭昭就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显然是被撸舒服了。   “他好乖啊。”朝念羡慕的说。   他上辈子的家附近街上有很多流浪猫,都很怕人,喂不熟,一开始见了他总是凶凶的哈气,后来也只是远远的躲着,看到他把食物放下,才敢叼着跑掉,一定要到安全的地方才吃,人类半步不准近身。   这样乖的猫简直是朝念的梦中情猫,没撸几下就连肚皮都翻出来给人摸了。   朝念说:“早知道你带猫来,就提前买猫条了,我去给他弄些食物和水,你们先上楼玩吧。”   贺紫惠说:“没关系的,他不饿,谢谢念念叔叔。”   陆遇可小声嘟哝:“你叫他叔叔,我他叫哥哥,怪怪的。”   贺紫惠听见了,奇怪地问:“你不是应该叫他爸爸吗?”   陆遇可没吱声,朝念起身笑了笑:“好啦你们上去玩吧。”   “念……念念爸爸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陆遇可用极小极小的音量说。   “嗯?”朝念已经走出几步,闻言站住,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啦,我凑什么热闹。你们有需要就喊我或者陆谦伯伯哦。”   “嗯!”两个小孩异口同声。   两个小朋友兴致冲冲钻进了陆遇可的房间,又撸了会儿猫,奈何这只布偶性子柔顺安静,连提供了偌大的跑酷房间都懒得动一动,陆遇可只好拿出准备已久的游戏机来招待。   两小孩人联机玩了个开头都沉迷进去了,中途朝念来给猫猫送了点零食都没注意到。   布偶昭昭等朝念放下零食,离开房间以后,才懒懒伸展了一下柔软的身体,慢步凑到盆子旁边嗅了嗅,随即开心地舔舐起来。   “左边左边!你走左边,跳,快跳呀!”   “啊啊这个是什么吓我一跳!”   猫猫歪着脑袋看了会儿人类的游戏,觉得无聊,转而跳上了窗台。小猫开始萌生好奇心了,在窗台上巡游了一圈,很快把目光瞄到了卧室门上。   小猫聪慧的像成了精,跳下窗台,优雅地走到门口,一个跳跃扒在门把手上,学着朝念开门的动作打开了房门,门才开了条缝,脑袋就迫不及待钻了出去。   小猫咪先在门口观察了会儿,然后静悄悄而又迅疾的蹿进了走廊深处。   -   两只人类幼崽打游戏打了一个小时,贺紫惠口渴了去拿果汁才发现猫不在了,唤了几声昭昭,没有任何响应。   陆遇可说是不是藏在房间角落了,两人挨个扒在床下、桌椅板凳和窗帘后面找。   陆遇可突然说:“哎?门什么时候开的,他不会是出去了吧?”   贺紫惠吓了一跳,赶紧催促他一去出去找猫。   两个崽才出房间,就听见陆锡元的房间传来尖锐的猫叫。   “昭昭!”贺紫惠情急之下忘记了父母交代的做客礼仪,闷头就往声音的方向跑。   陆遇可听到声音的来源脸色都变了,跟着赶过去,尚未看清怎么回事,房门打开,猫就在这时被人像扔垃圾一样扔了出来,还好猫脊椎灵活,仍然四脚着地,惨叫一声扑进了贺紫惠怀里。   贺紫惠安抚着自家猫猫,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应该是见到陌生人受惊吓了。   而房间里传来了陆锡元持着拐棍的敲地板的怒响:“谁把猫带进来的!”   一群佣人拿着扫帚和吸尘器还有抹布,慌乱地进进出出,全都低着头不敢多说话。陆谦也快速赶上来了,先语气温和地哄着客人:“贺小姐,你先抱着猫下楼去好吗?小少爷,”   陆遇可紧张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贺紫惠你先下楼去,我爷爷对猫毛过敏。”   贺紫惠轻轻“嗯”了一下,垂着头慌张下了楼。   陆锡元在房间里大发脾气的声音震的整条走廊都听得清楚,小客人和怀里的猫都吓得发抖,楼梯下到半截,还担忧地往回看了好几眼。   陆谦在房间门口鞠躬道歉,说已经请医生过来了。   朝念也听到动静赶了过来,了解了前因后果,看陆父似乎并无大碍,稍稍放心:“爸爸,你先来隔壁房间吧,让其他人把屋子清扫干净。”   陆锡元大发雷霆:“陆谦!你要害死我是不是!”   他怒气冲冲地指着管家,扬言要把这个不称职的给开了。   陆遇可也在一边吓得不敢说话,每次他爷爷一发起脾气就敲拐杖,谁哄都哄不住,非常骇人。   这次他爷爷显然比以往任何一次他见过的场面还要生气。   朝念怕陆锡元吓坏孩子,上前揽错,并帮陆谦说话:“爸爸,是我让小朋友把猫带进来的,你别怪别人,也是我没看好猫,我不知道您对动物毛过敏……”   陆锡元生气之下对朝念毫不客气:“你这乡下来的野孩子,忒不懂规矩!我告诉你,你少护着陆遇可,他明知道他爷爷的情况,就是故意的!今天非要教训一下这小兔崽子不可!”   陆遇可一听面如土色,直往朝念身后躲,揪着他的衣角簌簌发抖。   朝念挡在他面前说:“您教训我吧,可乐也不知道小客人带了猫,是我说没事的。”   陆锡元一听,也不再给他面子,高声喊戚美静把戒尺拿过来。   朝念往屋里一望,才发现戚美静也在房间里,只是一直不说话。   戚美静和朝念对视了一眼,又对着陆锡元的背影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作罢了,把房间里的那把七寸长的尺子请了出来,递给陆父。   陆父指着朝念说:“你让不让开!”   朝念看着戒尺心里也发憷,但他知道陆遇可比他还害怕,用力摇头。   陆谦不禁开口相劝:“老爷,这事还是等……”   “你闭嘴!”   陆锡元举起戒尺:“你非要替小兔崽子挨打,那你就来挨,掌心!”   陆谦朝角落里的佣人使了个眼色,悄悄做口型:“打电话——”   佣人收到信息,小幅度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在身边人的掩护下悄悄下了楼。下了楼,贺紫惠抱着猫包仓皇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我……我……”   佣人见状安慰:“贺小姐,别担心。”他回头看了看,“这会儿大家都有些忙,照顾不周的地方……”   “没、没事。”贺紫惠说,“我想先走了,可以吗?”   佣人愣了一下,有些心乱,不知道要如何处理,下意识看向一楼的固定电话。贺紫惠怕陆家的人不让自己走,低头看着脚尖说:“我,我刚才已经给爸爸妈妈打了电话,家里来接我的人已经到门口了……爸爸妈妈也和陆叔叔打招呼了。”   佣人:“您是说,陆先生已经知道了?”   “嗯。”贺紫惠低着头,“我可以走吗?”   佣人看着小朋友连自己都害怕,不由心疼:“您是客人,当然随时可以走的,我会帮您和小少爷说一声,今天真的很抱歉。”   贺紫惠如获大赦的点点头,抱着猫包快速跑出去了。   佣人叹了口气,想起正事来,赶紧跑到电话边拨通了陆锦知的号码,才响了一声对面就接了,语气是一贯的冷肃,仔细听的话,还带了点着急:   “我快到了,开门。”   -   陆锡元举着戒尺,让朝念伸出掌心。   朝念面色苍白的伸出手,“啪——”戒尺狠狠打在他的掌心。皮肉像开了花,痛的朝念面容都扭曲了一下。   陆父再抬起尺子,这一瞬间,朝念猛然回忆起了上辈子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酗酒打人的样子,男人摔碎酒瓶,骂骂咧咧指着他,他蜷缩在墙角,恐惧地看着面前身影,那道身影厚重的如同一堵越不过去的围墙,拳头砸在他的身上,他唯有狠狠咬着自己的血肉,咽下一切痛苦,闭紧眼睛祈祷这一切快点过去。   第二下时,尺子还没有落实,朝念蓦然浑身剧烈的发抖,抽回手背在身后,猛然后退两步,他额上全是汗珠,眼前出现了亦真亦幻的叠影,抖着嘴唇拼命摇了摇头,徒劳发出无声的抗议,随即两眼一闭,向后栽倒了去。   连陆锡元都愣住了,高高扬起的手顿在半空中,陆谦反应最快,上前托住了朝念单薄的身子,并马上吩咐其他人去搬急救箱,他凭借丰厚的生活经验判断朝念绝不是装的,倒像是精神上受了什么刺激。   陆遇可也吓坏了,围上来喊:“念念爸爸?!”   “念念!”   另一道声音划破长空,伴随脚步急匆匆的由远及近。   众人循声一望,陆锦知裹挟着室外凛冽气息冲了过来,外套上还沾染着雨丝,软皮鞋留下一串湿哒哒的痕迹,弄脏了楼梯上地毯。   但他顾不上讲究这些,飞速从陆谦手中接过了朝念。   跟着他一道进门的还有家庭医生,本来是接了电话,匆忙来看陆锡元的,可陆父安然无恙端着戒尺,可能是发了脾气的缘故面色红润,怎么看也不像有事。   医生职业素养使然,不必陆家主人多说,他就上前来快速检测了一遍朝念的各种体征。   佣人把急救箱抱来了,医生摆摆手:“没事,给他喝点水吧。”   朝念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额上虚汗不下,陆锦知拿纸巾帮他擦了擦:“你怎么样?”   朝念的瞳孔没有对焦,周遭的声音钻进耳朵里,他倒抽的几口气,似乎还不在状态。   “爸,你这是什么意思?”陆锦知的语气隐含了几分质问,他从不会用这样的态度对父母讲话,听得陆锡元是一愣。   “哼!   nAйF   我还想问,我一把年纪都没事,他一个年轻人挨了两下尺子就倒了!别是有什么隐疾带进家里!”   “您既然一把年纪了,不如就回屋好好休息吧,我看您也没什么事。”陆锦知这么说,又吧陆锡元气得够呛。   这是他儿子成年后第一次和自己顶嘴,为了一个嫁进门没多久的妻子。   但陆锡元瞧着朝念那副可怜样子,又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气得原地拄了几下拐杖,怒火冲冲的走了。   陆锦知把朝念抱到卧室的床上,喂了他几口水。   “他这是怎么了,又是低血糖么?”他低声问医生。   医生摇摇头,向刚才在场的人问了几个问题,陆谦把陆锦知回来前的情况事无巨细的交代了,医生听了眉头直蹙:“听你的描述,像是某种应激反应。”   “应激?”陆锦知不可置信。   陆谦也犹疑地说:“适才老爷确实在气头上,但还没有用大力气……”   陆锦知握起朝念的掌心看了看,朝念虚睁着眼睛,好像仍魂游物外。   “是被我爸吓着了?”他轻轻问,朝念的睫毛轻轻扑闪两下,没说话。   医生问:“少夫人以前……是不是有过类似的被施暴经历?”   朝念嘴唇抖了一下,似乎想开口。   陆锦知皱眉看向医生:“什么意思?”   医生没回答,继续问:“是不是刚才那幕,让你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朝念又重新闭住了嘴巴,连带着眼睛也合上,看来不愿意交流。   果真有不好的回忆?   陆锦知眼皮一跳,下意识攥紧了对方的手。   被施暴的经历?谁?是被接回凌家以前么,还是说……陆锦知意识到自己根本对妻子的身世背景一无所知,可是,严重到应激程度的暴力,不可能只是戒尺掌手这么简单的吧。   然而现在不是一个合适的追问时机。   陆锦知薄唇紧抿,复杂的看着朝念的脸,半晌,好像意识到自己握他手握得太过用力,忙一松劲。   朝念已经冷静下来了,他重新张开眼,慢慢坐起身,语气温吞:“没事,我没事了。”   医生看向陆锦知,朝念也看着他:“老公,你叫医生去看爸爸吧,我没事了。谢谢医生。”   家庭医生摇了摇头:“不要紧,如果您有需要,再随时致电。”   陆谦和医生一起退出了房间,剩下屋子里的夫妻二人。   朝念把手轻轻抽了回来,有点不自在:“不好意思啊,又添麻烦了。可乐还好吗,没吓着吧?”   陆锦知看了眼空荡荡的掌心:“没事,他回房间看书去了。”   “那就好。”朝念点了点头。   两人一时无言,忽然又同时开口。   “你以前……”   “对了……”   陆锦知示意他先说,朝念似乎听懂他刚才想问什么,眼神有点回避:“来做客的小朋友可能也被吓到了,怪我不知道你爸爸过敏,可乐好不容易交个朋友,于情于理,我想去人家家里给赔礼道个歉。”   陆锦知却答非所问:“医生说的应激是怎么一回事?”   朝念下颌线一收,又是拒绝的姿态,不吱声。   陆锦知唯有叹气:“知道了,我和你一起去贺家赔礼道歉。”   朝念以为他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不料对方并未如此,他十分意外地看了陆锦知一眼,带了几分感激,微微点了下头。 第三十九章 江科大   隔天陆锦知和朝念提着礼物, 一起去贺家登门道歉。   贺紫惠的父母在电话里听说二人要来,没想到是来道歉的,热情招待了二人, 听懂来意后彼此都觉得意外。   “放心,惠惠都没和我们告状,我们都不知道呢。”   贺紫惠躲在妈妈怀里怯怯的,也不说话。   朝念和小朋友说:“猫猫真的很可爱,惠惠也是, 可乐可喜欢和你一起玩啦, 希望昨天的事没有影响你们的友谊哦。”   贺紫惠这才怯生生开了口:“念念叔叔, 没有关系, 我没生陆遇可的气。”   朝念闻言笑了:“那就好!”   他一笑, 贺紫惠又把脸往妈妈怀里埋, 贺妈妈取笑道:“小乌龟, 妈妈的肚子又不是你的壳,怎么, 人家朝念叔叔一笑你就不好意思啊?”   贺紫惠抬手去堵她妈妈的嘴, 贺舟却也不给女儿面子:“我们惠惠是实打实的颜控啊,看到好看的叔叔就害羞,看了那么多次了还没习惯?”   “哎呀!”贺紫惠发出苦闷的抱怨声, 几个大人不禁又笑了。   贺舟夫妇留陆朝二人吃了饭,又聊了会儿“育儿经”, 陆锦知才提出告辞。临行前,贺紫惠蹬蹬蹬跑进自己的小屋子里, 也拿出一个小礼物来, 递到朝念面前:“这个是送给陆遇可的,帮我和他说, 没事。”   朝念接过来一看,是一只猫球吊坠,毛茸茸的,还勾出了猫耳朵,很是可爱。贺紫惠小小的脸上写满了认真:“这个是昭昭的毛做的,陆遇可喜欢昭昭,所以我把这个送给他,爸爸妈妈和我说了,陆爷爷有猫毛过敏症,所以这个球球妈妈帮我用玻璃外壳密封起来了,这样就没事了。”   “哇,惠惠好细心呀,谢谢你,我会转达给陆遇可的。”朝念小心翼翼把猫球收好。   两人离开了贺家,朝念又把猫猫吊坠拿出来看:“好可爱呀,惠惠为什么不能也送我一个?要不我私吞了吧,反正可乐也不知道。”   陆锦知失笑:“和小孩子抢礼物,出息。”   回程的车开到陆公馆附近时,朝念忽然说想下车走路回去,因为这段路上风景不错,人也少,很适合散步。   陆锦知让周何在路边停了车,朝念打开车门下去,刚要和陆锦知摆摆手说再见,却看他也跟着下车了。   车门一关,周何向他俩挥挥手,开着车走了。   朝念瞪着眼睛:“你也走回去?”   陆锦知看他的表情,不由问:“有这么奇怪?”   朝念哈哈一笑:“也没有,就是觉得你时间多宝贵啊,原来也有心情散步。”   陆锦知和他并肩走在石子路上,这条街后面都是别墅,可以算得上富人区,景观比起城市更像郊野,道路两旁树林繁茂,偶尔还能看见几个跑步或是遛狗的闲人。   车轮若是压过石子路,就会发出很大动静,但此时一辆车也没有,整条街都悠闲雅静。   朝念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   陆锦知也放慢了脚步,两人此时还真像一对饭后散步的真夫妻。   “是不是不想回家?”陆锦知问。   朝念摇了摇头。   他知道陆锦知是问,他是不是因为陆锡元才不想回家。   “其实也没那么怕啦,别说的我好像多胆小。”他笑了笑,“昨天丢人昏过去的事你尽快忘了吧。”   “那叫什么丢人?”陆锦知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又安静走了一段路,陆锦知才说:“我小时候也挺怕那把尺子的,我爸教训人的样子很吓人。”   朝念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哇——你也会害怕啊?”   “倒是你,听说爸本来要揍的是可乐,你怎么敢站出来的,平时不是挺会扮乖吗。”   朝念一听,气鼓鼓的:“什么扮乖啊?还第一次有人说我扮乖,别人都是说我超级乖超级懂事。”   “哦——你现在这样就不太乖。”   “嘁。”朝念朝身边人吐了吐舌头,往前小跑了几步。   两人错开了一段距离,陆锦知也不急,就这样慢慢跟在他身后。   过了一会儿,朝念在前面说:“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敢的,就知道不能让可乐挨打。”   他的手被人从后面拉住了,掌心翻过来,被陆锦知用拇指摩挲了一下:“还疼么?”   朝念被他摸的甚至有点痒,往回抽了一下,却被拽住了。   陆锦知的手指顺着掌纹来到指根,捻了下他的无名指,突然问:“戒指,不喜欢?”   朝念坦言:“戴着丢了怎么办啊?你没听过财不外露吗,那宝石看着就招人,还是换成红包实在。”   陆锦知哼了一声:“拿我的礼物去换钱,你倒实诚。”   朝念嘿嘿一笑。   陆锦知松开了手,朝念依然走在他前方半个身位的地方,迎着街道尽头的晚霞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忽听得背后,陆锦知问:“那便宜的肯戴么?”   “嗯?”朝念转回头,逆着光,被霞光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陆锦知看了他一会儿,摇头:“没什么。”   -   朝念最近开始考驾照了,一开始,他纯粹只是不想老拜托周何接送,而陆锦知也说了家里的车随便他开,朝念心念一动,就问自己能不能学车。   陆锦知这才知道他还不会开车,于是找个了私人驾校的教练一对一教他。   朝念学车很快,考试也很顺利。   陆遇可得知朝念考了驾照,缠着让他来接送自己上学,朝念答应了。   周何一度紧张得以为自己要失业了,旁敲侧击着和朝念打听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朝念无奈之下,接送陆遇可时照旧让周何开车。   但开车也讲究个熟练度,总是不上路朝念觉得手生,于是也时不时继续抢周何的活干,比如偶尔接陆锦知去些地方什么的。   一来二去,圈内疯传陆锦知最近给自己找了个漂亮司机,背着凌家那个正宫,不止一次在工作场合和对方眉来眼去,搞不好,要不了多久,那漂亮司机就要登堂入室了。   这风很快就吹进了凌宿雨耳朵里,他真以为自己这弟夫不老实,终于在某次,根据消息称陆锦知要去隔壁江州出差,凌宿雨把车横在上高速的必经之路上蹲到了奸夫,气势汹汹拉开车门,把那漂亮司机拽了下来。   结果就是他车上偷摸着跑来吃瓜的朋友一道下车,集体躲在车后看得一清二楚,那小漂亮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揉着手腕叫了声:“哥哥,你干嘛啊。”   原来是凌宿雨的亲弟弟,陆锦知明媒正娶的正妻。   破案了。   该死的夫妻情趣罢了。   吃瓜朋友们一哄而散,给凌宿雨传消息的人也被凌宿雨痛扁了一顿。   不过得知有这种传闻后,朝念是不敢再抢周何的活干了,原本想顺路跟去江州逛逛,半路打消这个念头回了家。   但或许是真和江州有缘分,当晚直播,朝念就又收到了一份意外的邀约。   直播间有一些新来的大学生,朝念和他说自己只辅导中小学生,因为没上过大学。方圆之间忍不住在后台私信了他。   【为什么不读呀?】   朝念:【想读的,我肯定会重新报考的】   方圆之间:【要不要考虑下当我的学弟】   朝念:【实不相瞒你的学校其实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学府啦】   方圆之间一听高兴极了,顺势邀请朝念:【说起来后天我们学校有学园祭,很热闹哦!要不要来参观?我带你提前逛逛江科大】   朝念心动了。江州离虹城很近的,他开车送陆锦知的时候就查过地图,坐高铁二十分钟就能到。   思考了不出一分钟,朝念迅速答应了。   朝念如果能多在陆锦知的书房里留意一下,或许就会发现书架上摆放奖杯的那一层,最里面支着一幅毕业相框,第一排最中间的老师是全国范围都非常知名的教授魏余松,他旁边揽着他的得意门生,是年轻了几岁,意气风发的陆锦知。   照片右下角赫然打印着“江州科技大学”六个大字。   江科大其实也是陆锦知的母校。   -   陆锦知此时人在江州出差,刚刚挂掉了母校校长的电话。   校长知道他现在有一定社会影响力,想请他回母校做一个简单的分享讲座,陆锦知自然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电话里校长还夸他儿子一定也是出类拔萃,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虽说是客气话,陆锦知还是替自己儿子捏了把汗。   电话一挂,他就进了直播间,想看看陆遇可最近有没有什么长进。   一进来,就听见朝念正好在提问:“那我考你个简单的,你先说出一部莎士比亚的经典作品。”   荷鲁斯小朋友在评论区积极抢答:【罗密欧与忽必烈!!】   陆锦知:“……”   朝念:“……酥酥,我就说你那个BGM歌名太洗脑了,以后再也别放了。”   荷鲁斯还傻傻的问:【不对吗?】   朝念:“那请问蒙古族那位元世祖叫什么?”   荷鲁斯:【成吉思汗!】   朝念:“那是他爷爷!成吉思汗的孙子是谁?”   荷鲁斯憋了半天,哭唧唧说:【我不熟悉成吉思汗,射手我喜欢用泰芙努特】   朝念深深叹了口气:“这话让你爹听到,你这个月零食就没了。”   方圆之间在底下打岔:【好想给念宝寄零食啊,念宝贝喜欢吃什么?】   朝念:“讲题呢,别开小差。”   荷鲁斯:【@方圆之间您就是传说中的恋爱脑?】   方圆之间:【呵!罗密欧与朱丽叶没看过是吧?人莎士比亚都说了:爱情是最智慧的疯狂!《最 智慧》!所以恋爱脑是智慧之脑,懂吗?】   麦上同事的起哄虽迟但到:“哇哦,爱情,方圆哥终于承认对我们念念是爱情了吗?”   朝念叹气:“你们正经一点。”   荷鲁斯:【哦对对对,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来着啊】   从进直播间就始终不置一词的知.Arvin终于打字了,说的是:【@方圆之间那么请问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结局是什么呢[微笑]】   主播们到抽一口凉气。   不应该,不应该在榜一大哥眼前起哄朝念和别人,失策。   朝念:“……好了,好了,讲题。” 第四十章 醋意   如果陆锦知没出差, 那朝念还真不好找借口出远门,如果被问起了,总不能说去见网友吧, 一不小心直播的事就得败露。   现在趁着他出差,朝念高高兴兴买票去江州了。   方圆之间来高铁站接他,朝念把自己的穿著大致和对方描述了一下,才出了出站口,就有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兴冲冲朝他跑过来:“是念宝……呃, 念念吗?”   朝念打量对方一眼, 男生白T牛仔, 背着双肩包, 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他试着问:“方圆之间?”   男生笑了:“是我, 我叫方源, 源代码的源。”   朝念也跟着笑了笑:“这么多人, 你怎么一下就把我认出来的。”   方源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我从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你了,第一眼就觉得肯定是你, 直觉!”   他脸色有些发红:“没想到你……你长这样。”   “哇, 你们理工生也有第六感?”   “哈哈,为什么不是你比较特别?”   方源本人线下也是个E人没跑了,从他脸上看不到一丝社交压力, 即便两人在网上很熟了,朝念也还是有点面对陌生人的拘谨, 但方源活泼的样子和在直播间里如出一辙。   方源很体贴的给朝念带了小风扇和零食:“我怕高铁人太多,你觉得热, 要吹吹吗?”他的眼睛一直黏在朝念身上, 转不开目光。   他在来见他的路上时还在想,自己是否太冲动了, 见面了不知道会不会尴尬或是后悔。可看到了本人,一切疑虑烟消云散,他觉得自己做了最对的决定。   只是没想到,对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美好一些。   朝念摇摇头:“没事,地铁上有空调的。”   方源:“冷的话我也有外套。”   面面俱到,不愧是方圆之间的中庸之道。聊了数句后,朝念渐渐也放松下来了:“我已经在期待江科大是什么样子啦。”   “不会让你失望的。”   两人在高铁转乘处换了口,直接转去地铁站,江州2号线从南站直达大学城,一路方源都有说不完的话题,分毫不觉得无聊。   江科大今天有很多从外面来的访客,一半是趁着暑假的尾巴来游览大学的准新生们,一半是慕名来听乐知CEO的讲座的。   学校请来了知名的大人物,自然全方位进行了宣传,讲座地点选在南校区的小礼堂,距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礼堂门口已经被学生们围的水泄不通了。   陆锦知就在侧门,这里的入口仅对教职工开放,礼堂里面太吵闹,校长和几个老师伴着他暂时在外面聊天。   陆锦知主修的虽然是汉语言,但今天的讲座却是金融,金融系的系主任是他从前选修课的老师,也在伴行的队列里,两人谈起这届比较突出的学生时,陆锦知目光掠过对面的小林荫道,话语突然一顿。   林荫道通往二食堂,这个时间,有很多学生去那里吃东西,抱着课本的,成群结队的。校长顺着陆锦知走神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个熟悉的学生。   是他们学联这届的主席,骑着单车载着另一个男生,两人有说有笑的,春天的河水一样青葱,校长莞尔一笑。   “小方,哎,小方。”校长在单车驶近的时候喊了一声,方源看过来,笑着和老师们打了招呼,踩单车的速度放慢了,不过没想停下来。   校长也没有叫住他的意思,只是半开玩笑的训斥了一句:“看路,别老回头。”   “知道啦,老师们拜拜——”他哈哈一笑,踩着单车风一样溜走了。   后座上,朝念的视线和人群里的陆锦知有了个交错,震惊的神情定格在脸上,很快只留下了背影。   “是这届学联主席,大三的,说起来也是个不错的潜力股啊。”系主任和陆锦知感慨。   陆锦知看着车子驶去的方向,耐人寻味地说了一句:“学联主席都不来听讲座么?”   一旁的校长一听,马上拿出手机给方源的导员打了通电话:“召集一下学联的干部,来南区小礼堂听讲座,有职位的都不准缺席。”   挂了电话,校长笑着说:“这些小年轻啊,还是玩心太重了,学长这么难得的分享都不知道珍惜,还得人提点着。”   陆锦知也淡淡提了下嘴角,笑意不达眼底:“正常,老师不用见怪。这位学联主席,很优秀吧?”   老师们哈哈一笑:“还需要多打磨打磨呀。”   ……   方源半路上接到导员的电话,勒令他马上去礼堂,朝念看他面露难色,就问:“怎么了,是有事情?没事,我可以自己逛的,你有事就去忙。”   方源十分气馁:“金融院的讲座关我们计信什么事啊,唉,烦人……”   “讲座……是说刚刚路过的那个?”   方源点了点头:“嗯,不过来做讲座的是乐知CEO!那位学长我也算慕名已久啦,其实去听听也不亏的,念念,要不咱们一起去听一下?”   他这话也不算恭维,确实发自内心,要不是想带朝念逛学校的欲望更大一点,他现在肯定主动去抢位置听了。   朝念却显出几分退却:“呃……我又听不懂,还是算了吧,哈哈……”   “怎么会?你这么聪明,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啊,换了别人还挤不进去呢,我有两个座位名额,一起吧一起吧,不然答应你要带你好好逛的,我不想丢下你一个啊。”   朝念还想继续推辞,方源:“你要是不去,那我也只好违背师命,不顾后果翘掉了。”   “别呀,”朝念认命了,“好吧好吧,去听一下。”   反正坐在底下听,乌泱泱一群人也看不到他的吧,一听完就溜。朝念抱着侥幸心想。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没有任何消息,说不定刚刚那一眼,陆锦知根本没在看他呢。陆锦知视力本来就不好,就算看到了也不一定认出来了,毕竟在陆锦知的概念里,他怎么可能出现在江科大嘛。   方源只当他害怕讲座枯燥才犹豫,拉起他催促:“放心吧,这个学长很厉害的,我打包票不会无聊,你会喜欢的!走走走。”   ……   方源和朝念进礼堂的时候,讲座已经开始一阵了。礼堂灯一关,座位底下黑黢黢的,主席的座位被安排去了第一排,于是两人不得已顶着后排的目光猫着腰入座。   无论是第一排空缺出两个位子,还是姗姗来迟的两个人,都足够显眼,陆锦知的目光跟随着他们落了座,朝念马上低下头,借着理碎发的动作挡了下脸。   两边方源的同学拍了拍他:“上哪儿野去了不带兄弟!”   方源哈哈一笑,一人应付了几句,最后才得空转回头和朝念说话。他从书包里摸出一袋薯片:“饿不饿呀,薯片吃吗?”   朝念有些嘴馋,但顾虑到他们在第一排,心虚的看了眼台上讲话的陆锦知,还是摇了摇头。   被看见还以为他把这里当电影院呢。   方源的心思始终在朝念身上,时不时附耳过去私语几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逗的朝念不停发笑。   陆锦知站在台上往下看着,忽然说:“在解释下面的概念之前,不如我先找一位同学互动一下吧,第一排中间这位同学,你好。”   第一排的学生都朝他们看过来,方源一愣:“啊?我,我?”   他站了起来。陆锦知往他身边那个不停整理头发的伙伴身上看了一眼:“刚才的分析不知道同学们有没有理解,请你用比较优势的概念简述一下,为什么XER的手机销售线比布谷鸟更占优?”   方源支支吾吾说不上来,陆锦知没有过多为难,示意他坐下:“同学,认真听的话会有答案。”   方源脸都憋红了,不好意思再找朝念说话。   陆锦知接着刚才的问题讲解起来,朝念听着听着,还真生出了浓厚的趣味,还掏出手机备忘录做了几条笔记。   坐在他另一侧的学生小声和同伴交流:“学长讲的好通透啊。”   “是啊,不知道有没有官方录像,回去感觉还得再听一遍才能消化。”   “肯定有吧,录的人不少呢,你看后排还有外面来的电视台记者。”   讲座进行了一个小时,陆锦知擅于把难懂的金融知识融汇在观众互动里,因此学生们完全不觉得枯燥,朝念过程中摸着下巴想,他的假老公明明挺会教人的嘛,怎么到自家儿子身上就不灵了。   结束以后,等待已久的新闻报刊记者一拥而上,陆锦知带来的保镖熟练的把他们隔在几米外。   方源拍了拍朝念胳膊:“嗳,走,趁这个机会找学长说几句话。”   “啊,不……”朝念来不及拒绝,被方源带起来往前走了几步。   他这主席身份却也没什么便利,同样要被保镖一视同仁,本以为抓不到这次机会了,谁料陆锦知收了水杯递给身边助理,就径直往他们这边走过来。   方源喜不自胜:“陆学长,你刚才的分享真的太精彩啦。”   “多谢。”陆锦知朝他点了下头,接着视线定在了朝念身上,“你让我下午叫人去接孩子,就是为了出来和别人约会?”   自从朝念学了车,陆遇可放学都是他接的,今天出门前给陆锦知打了招呼,一直没收到对方的回复,他还以为对方没时间看消息。   方源瞳孔一震,看看朝念,又看看陆锦知。   陆锦知平静的目光再次扫过来,掩盖着镜片下的几分锐利,问朝念:“不介绍一下吗?”   朝念终于挤出假笑:“他叫方源,是我的,呃,网上认识的朋友。”   方源,这个名字使得陆锦知眯了眯眼:“是你。”   “学、学长好……”方源呆呆的看着陆锦知,尚在消化刚才的句子,下意识又打了一遍招呼,“学长,我,我是你的粉丝。”   陆锦知皮笑肉不笑:“你好像还是很多人的粉丝吧。”   朝念生怕方源说漏了嘴,打岔:“哈哈,怎么会,他不追星的。”   方源慢半拍地问朝念:“你们……认识?”   陆锦知:“这是我妻子。”   说要让朝念介绍,自己先介绍了出来。   “妻子”二字像一道晴天霹雳打在方源的头上,使得他一瞬间露出了震骇的神情,“念念,你,你结婚了?”   朝念点了点头:“嗯。”   方源感到五雷轰顶,站在原地再也说不出话来,陆锦知拉过朝念的手:“正好,一会儿要和校方吃饭,你和我一起吧。”   朝念被他往身边带了两步:“呃,可是我和方源约好了。”他回头看向方源。   方源回过神来,目光又移动到两个人牵在一处的手上。   陆锦知没有半分笑意的嘴角上扬:“那就叫你朋友也一起?”   方源神思不属地:“不了,不用了。你们去吃吧……我不,不打扰了。”他失魂落魄的转身,慌不择路地撞开了一个学生,就这么走了。   朝念觉得他反应好奇怪,本想喊住那道背影,却被陆锦知一把拉回来禁锢在身边,沉声提醒:“别忘了我们的合约。这么多人的场合,你想给我戴绿帽?”   朝念一愣:“什么约会、绿帽的,都说是网友了,你担心这个?”旋即他光明正大抱住陆锦知的胳膊调侃,“哼,刚才那么多学生泛着桃花眼围着你合照呢,你有本事也在他们面前说我是你妻子。”   陆锦知脸上终于溢出了真正的笑意:“笨,外界早知道我结婚了。用我说?”   “喀嚓——”附近扛着大炮的记者疯狂按快门,拍下两人这亲密一幕。   他们当然知道陆锦知结婚了,但看他挽着的那人年纪轻轻,穿得也是书生气十足,融入到学生堆里没有任何违和,分不清是传闻里那个凌家小少爷还是哪个江科大的学生。   直到陆锦知看了媒体堆一眼,神情自若的继续牵着身边人,大家才纷纷了然了:应该就是陆夫人没跑了。   原来陆夫人也特意跑来听讲座?还真是浪漫,新闻的标题有了。   有几个随行跟拍的记者是校方安排的,陆锦知附在朝念耳边和他讲了,并提醒:“有媒体在,记得做好姿态。”   于是两人牵着的手就一直没松开。   校领导见了朝念,也热情邀请他加入等会的饭局,可朝念在这样的场合里十分不自在,还惦记着要逛科大呢,就扯扯陆锦知的袖子,问他能不能自己先走。   陆锦知一听他的目的,直接说:“我带你逛也是一样。”   他不知道是怎么和校领导说的,成功推辞了那边说好的饭局,带着朝念独自走了。   两人避开学生群,穿过二食堂往北小区去了,保镖们被吩咐散开不用跟上,渐渐地两个人融入了本校的学生中。   陆锦知问:“为什么想到来科大,想考这儿?”   朝念万分惊讶,陆锦知怎么会猜到?   他不确定这事能不能和陆锦知坦诚讲,陆锦知会赞成还是反对?就算赞成,前提也是他不知道自己并非凌家亲生子,未来会怎么样,他现在也不好说。   “只是看看。”朝念回答。   等以后脱离的凌家,也不知道凌家人会不会为难他。   这么一想,他还是得和凌宿雨多搞好关系,哥哥人挺好,到时候说不定能帮着劝劝凌老爷,不至于太撕破脸皮。   正想着,朝念忽然看到了人行道对面的小型商业街,路口有一家非常瞩目的纪念品店,一看就是专门给外地来的游客逛的。   朝念拽着陆锦知快步走了进去。   他站在玻璃橱窗前,一下就看到里面的货架上陈列着一套漂亮的书签,是科大百年经典主题的,绘制了科大各个校区的打卡点,每一枚书签都用烫金的字写了一句名言,古香古色,又很有纪念意义,是朝念喜爱的文具款。   他指着其中一套书签说:“那个好适合当礼物啊,我要买来送给哥哥。”   书签想必也不贵,礼轻情意重嘛,搞好关系,得从日常生活做起。朝念说完就往店里冲,陆锦知一把拉住他:“慢点,别撞着别人。”   差点被他撞的学生闻声回过头,笑着:“没事。”   朝念吐了吐舌头。   陆锦知面色有点不虞:“你哥又不是科大的。”他才是科大的不是吗?   朝念说:“但是哥哥上次说过他很喜欢科大的樱花,这套书签他一定喜欢。”   陆锦知又说:“你哥不喜欢看书。”   “但哥哥也有家业要照顾,平时也要帮二姐看很多文书资料呐。”   陆锦知的语气抑制不住有点尖锐了:“你对哥哥真上心。”   朝念愣了愣,以为那话语中的讽刺只是自己的错觉,没太在意,往里面钻去了。   陆锦知的目光一瞬不变的跟随着他,雀跃的身影像清晨高歌的鸟儿,而玻璃橱窗倒映出自己紧绷的面容。   他真把凌宿雨当亲哥?   陆锦知有那么一刻想就这样冲上去抓住他,问出心底的所有疑虑,比如……   你真的是凌念? 第四十一章 情书   从江科大回来以后, 也许是图书馆浓厚的学习氛围,也许是林荫道放松的快乐气息,朝念对将来脱离樊笼后的自由生活有了更具体的向往。   他之前就想过要回馈直播间的粉丝们, 如今也有了更确切的想法。   晚上直播的时候他问粉丝:“如果我搞个换书活动,你们有没有兴趣参加啊?”   底下粉丝很热情:   【换书?听着很有趣啊,怎么换】   【有有有,太有了,什么时候搞?怎么参加?】   朝念把规则大致口述了一下:“就是你们给我寄一本随便什么书, 五成以上新, 不要教材教辅, 不能是盗版书, 没有明显的缺页破损, 然后我把你们的书打乱顺序随机寄给其他参与者, 怎么样?”   【开盲盒吗?感觉挺好玩的, 我有闲置书可以参加】   【念念要小心透露地址啊,注意安全】   【工作量很大吧?】   “大不大的不要紧, 主要是想回馈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嘛。”朝念说, “为了鼓励你们参加,我自己也会准备一些书,随机附赠出去, 也就是说每人会收到不止一本书,心动不?”   【我现在就报名!!】   得到了正向反馈, 朝念马上把规则编辑成文字,发了一条图文动态, 正式开启了活动。   这个活动一发起就获得了巨大讨论度, 除了平时在直播间看直播的粉丝,还有许多别的地方刷到的人也好奇表示想要参与。   朝念早上发的动态, 晚上一看点赞都已经过十万了,已经可以预想到之后工作量的巨大。不过有一点直播间观众提醒的没错,他需要谨慎考虑,那就是地址。   朝念打算短期租借一个小仓库。   他先是问了一下周何,周何马上告诉他:“陆总房产很多啊,你直接问陆总要一个不就好了。”   朝念显得有些犹豫。   晚间陆锦知回陆宅,不等朝念开口,他就率先提起:“听周何说你要租借房子,有什么要求么?”   朝念忙说:“没要求,就三四十平的空旷空间就可以。”   陆锦知点了点头,摸出把钥匙递给他:“海棠春苑那里有一栋独立的小洋楼,平时只有我偶尔过去住,你用就好。”   朝念千恩万谢接过了钥匙,隔天去目的地视察了一下,发现房子少说三百平,用来收发快递囤书绰绰有余。   陆锦知并未过问他用来干什么,却委派了几个物业的巡察人员协助他,说是有体力活就使唤他们。   几个物业人员或许是被交代了一定要干活,积极在朝念面前推销自己:“陆总给兄弟几个开了不低的工资,拿钱办事,少夫人有事尽管招呼!”   朝念想到接下来他一个人的确不能面面俱到,就也不客气了,心里面默默记下了陆锦知这次人情。   海棠春苑的物业是虹城最有名气的公司,服务口碑一流,小洋楼的安全性也有了十足的保障,朝念在后台初步筛选统计好参与粉丝的名单,就把地址私发给了他们。   下午给出去的地址,才两个小时不到就开始收到第一份快递了,同城的跑腿,快到朝念反应差点跟不上。   粉丝寄来的书各式各样,有二手的,有崭新的,有记满笔记的,还有夹带着送给有缘陌生人的信的,无一例外的是,都非常用心。   朝念确信这个活动是办对了。   -   陆锦知下了班没让周何开车回家,转而去了一间书店。   周何不解,老板需要买什么书让自己跑腿不就得了,需要亲自绕一趟?他看陆锦知进去后一直在书架前找什么,就殷勤地问:“是不是给小少爷买书啊,我刚问了店员,儿童区应该是在那头。”   陆锦知却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说,手指逐一略过陈列着的书脊,像还在思考。   难道是给他自己买书?周何举目看了看,金融、商业类的读物也不在这边,老板是突发奇想,打算买点消遣读物看了?稀奇。   陆锦知转过眼前的书架,来到第二排小说故事区。   畅销书被摆放在最外面,都是些言情读物,陆锦知这时突然问周何:“你觉得送人什么书合适?”   居然是送人吗?更稀奇了。   周何试探着问:“送客户?是男士还是女士呢。”   陆锦知摇了摇头,面上竟然流露出些许犹疑:“是……关系亲近的人。”   这话未免太含糊其辞,老板有几个关系亲近的周何还不清楚么?陆家亲缘淡薄,亲戚间少且极少往来,陆父陆母可能性非常低,而刚刚老板也说了不是陆遇可。   那么亲近的还有谁?   周何恍然大悟,再看向这些言情读物时,眼神就不一样了:“那或许,您知道对方的口味吗?”   陆锦知:“三年高考五年模拟。”   周何:“……”   是那位没错了。   周何:“送这个未免太不浪漫了吧……俗话说这个,经典永不过时,如果是想传达心意,不如就选浅显大众一点的吧。”   “咳,并没有要传达什么,送本书而已。”   “是是,那经典款也不失为好的选择,对吧?”   陆锦知的手指慢慢捋过一排排字,最后停在了一本《情书》上。   周何大力鼓吹:“这个好啊,名字一看就懂。”   陆锦知立即把目标转向了下一本。   周何找补:“呃,呵呵,仔细想想也不是那么合适,是讲暗恋的吧。”   在整排书架逡巡了一整圈过后,陆锦知最终还是抽出了岩井俊二的《情书》,走向结账台。   周何又改口:“挺好挺好,经典永不过时,就算看过也不妨碍收藏。”   陆锦知:“你话很多?”   周何:“……不说了。”   书店老板得知是送人的书,帮忙用清淡素雅的礼品包装纸严丝合缝包了起来,封口处用复古的火漆印章烙了一枚红铜色的玫瑰。   陆锦知道了声谢,拿在手里定定看了半天,才转身出门。   -   活动的第三天,小洋楼的院子里已经堆满了未拆封的快递,屋里客厅的地板上分门别类摞着二十几柱大小不一的书。   朝念现在庆幸有物业来帮忙的人处理快递了,不然他光是统计名单信息就废掉一条命。   物业拆封的快递都会放在房间右边,经由朝念过目整理后才摆放去左边。   但朝念今天一来就看见自己写字的桌子旁摆了一本包装好的书,没有任何快递署名,问了物业,没人承认是自己失误放过来的,又查了快递登记信息,也没有任何头绪,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朝念只好小心拆了外包装,一看,果然是书。   他觉得那枚火漆非常别致,不忍破坏,用小刀刮下来后好好的收纳在一只塑料盒里,拿起书,突然从书页里掉出一封便签。   背景图绘是书封的同款,想必是出版社附赠的,其上印着一句书里的经典台词:「最美的情书,是你的名字。」   这句话的下面,笔挺有力的钢笔字写下了此书的来意,「赠:念」。   原来是送给他的?   朝念把那雅正的钢笔字看了又看,复又小心翼翼夹回书中,拍下一张照片,开始编辑抖乐,想问问是谁送的。   文字编辑到一半,他突然想到什么,退出了编辑框,点了不保存草稿。转而把照片私发给了知.Arvin。   不念:【知哥,不会是你送我的吧?】   若说字如其人,那一手隽永遒劲的行楷只让他想到一个人。   果不其然,知.Arvin回复了一个简单的【嗯。】   过了一会儿又说:【所有人都有书可以收,不想让你落空。】   朝念又意外,又很开心,他本来只是个出力的,却没想到,自己也能收到礼物。   这一刻他脑海里竟然冒出了同事们那洗脑至极的夸张声音:哇,好宠。   朝念晃了晃脑袋,把奇怪的声音晃出去,认认真真把书收了起来。   晚上直播,大家都问他活动进程怎么样了,看样子全都十分期待,朝念汇报:“快啦快啦,今晚收件已经截止,在路上的别担心,没寄的后面就不收了哈。等全部收完我就开始给你们回寄啦。”   方圆之间:【辛苦念念】   他最近不叫宝贝了,直播间其他人还有点不习惯。但有知.Arvin在,没人敢问。   朝念看到知进了直播间后就说:“知哥别忙走,来得正好呀,你看,别人给我送礼我都是要还才艺的,那为了答谢你的礼物,我也给你还个吧,给你唱首歌?”   主播们一听纳闷了:“礼物?我没看到送啊,你们俩说什么暗语呢?”   知.Arvin就像被提醒了要送礼的懂事大哥一样,马上给朝念上了几千票。他本想说不用唱,但转念想到自己还真的没听过朝念特意为自己唱歌,心头一痒,删掉了打好的字。   朝念无奈:“是还你那本书,你怎么又送票。”   知.Arvin:【没事,唱吧。】   “你要点歌不?”朝念问。   知.Arivn:【你挑就好。】   朝念就挑了一首白月光。   他一开嗓,评论区果然又是高呼开口跪。   朝念的声音清朗,唱歌的时候却总让人觉得带着些沉静忧郁的气质,他在直播间很少唱情歌,一开口,将这首歌唱出几分哀伤。   同事里有个唱歌很厉害的笙歌,是最近新上档的主播,平时不常报档,今天看到有老板花钱点歌,也开始蠢蠢欲动。   笙歌是新人,不熟悉知.Arivn,只知道对方花钱大手笔,之前扫到过群里的聊天记录,记得厅管还让他们去写这个大哥的作业来着。   这样的老板放在以往,麦上其他主播都是要用力薅的,今天也不知道为啥一个二个都不出声。   于是他在评论区疯狂举手自荐:【@知.Arvin 白月光我也会,我唱得好听】   知.Arivn:【不听。】   一点面子也不给。   笙歌被无情而果断的泼了冷水,才知道为什么同事们如此平静了。   朝念唱完,知.Arivn又送了一点小礼物,怕他不好意思,特意送的是小数额的东西。只是想表达他喜欢这首歌。   荷鲁斯小朋友又开始在下面咋呼了:【好听爱听还想听!】   这“素质三连”是和酥酥学的,酥酥捧场时最爱这么说,说多了显得敷衍,不过被小朋友这么一模仿,没人觉得他不是真情实意,毕竟朝念唱得是真好听。   荷鲁斯:【怎么给知送不给我送啊,给我也送首歌呗~】   朝念哼笑一声:“来,我考考你,为什么月光是白色的?”   只要他说和学习无关的话,朝念就cue他答题,荷鲁斯为朝念的不忘初心落泪了,恨不得当场退出直播间。想了半天,挤出一句:【因为白色纯洁!像念念一样!】   这马屁拍的朝念无语:“……我跟月亮攀不上关系,你好好说。”   荷鲁斯:【因为玉兔在月亮上,兔子是白的】   很摆烂的思维。   朝念又是一声冷笑:“不错,进步了,我以为你会辩说月光是黄的。”   荷鲁斯恍然大悟:【知我者念念】   朝念站起身:“我出去接杯水,渴死了,让你榜1叔叔告诉你。”   知.Arivn:【……】   陆锦知临危受命,不得不给自家崽讲解起了天文学知识,他听到屋外传来朝念开门下楼的声音,不知为何,也很想出去。   想看他一眼,或是说几句话。   最好还能看到他笑一笑。   朝念喝了水很快回来了,凑到手机前看了看知.Arivn发的:【因为月亮反射太阳的光,波长较长的光线如红光会在大气中颗粒物的作用下被散射掉,所以通常呈现白色、黄色。】   朝念发出满意的喟叹:“我猜的没错,知哥果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咱们直播间的隐藏学霸啊。”   他胆子真是肥了,都敢试探大佬的文化水平了。   其他观众也真心捧场:【牛】   【不懂就问,当学霸的榜一自己也得是学霸吗】   朝念逮着崽继续问:“还没完呢,我问你,月相实际上反应的是月亮和谁的位置关系?”   荷鲁斯:【和我?】   朝念:“你怎么这么牛?”   “知哥,告诉他。”   知.Arivn:【……】怎么感觉自己被当答题工具机了。   但他还是老实的打字:【和太阳@荷鲁斯】   朝念鼓掌:“嗯,真聪明。”   陆锦知:……好像被当小朋友表扬了。   自家主播摆明了在线偷懒,可榜一却任劳任怨,末了不忘给朝念送了些名叫“多喝热水”的礼物:【累了就早点休息。】   其他主播想说的话全都化作一声长叹。 第四十二章 线下活动   朝念自打发起了换书活动, 成日就待在海棠春苑的别业里,头两天还回家来吃饭睡觉,后来干脆就在那儿住下。   陆锦知睡在空荡荡的床上, 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又担心朝念不顾身体,忘记按时吃饭,又默默去看了他几回。   一来二去,连周何都知道陆锦知最近魂不守舍, 去自己的别业还偷偷摸摸的, 并特意叮嘱过他:“我来这别叫夫人知道。”   隔三差五, 送点吃穿用度过去。   周何没联想到海棠春苑里的是朝念, 毕竟朝念之前说想租的是小仓库, 他以为是生意上的事。又见陆锦知如今对别业里的情况关切异常, 暗暗心想:坏了, 发现了老板了不得秘密。不会是在外面养小情了吧?   老板糊涂啊!周何心想。   可他一个生活助理,到底要不要插手老板家事呢?   周何好几天都寝食难安。   这□□念回陆公馆来打包点衣服, 在家中接到来自班主任黄琳的电话, 说是育英有定期的家访,想和朝念约好时间。   朝念自己是没问题,但不确定陆锦知的安排。   他打了陆锦知手机, 对方没接,一出门, 正好在门口碰见了周何。   定睛一看,陆锦知不在车上, 周何开了空车回来。   “我老公呢?”朝念问。   周何脸色一僵, 他知道陆锦知人在别业,原来真的瞒着夫人, 他手忙脚乱地撒谎:“啊?陆总,他出差了呀在飞机上呢,不方便接电话。”   朝念一愣:“出差?怎么没和我说。”陆锦知这大忙人虽说三天两头就出差,但每次都会和他讲一声的,就算当天去当天回的行程也不例外。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周何吞吞吐吐,眼神闪躲。   朝念感到奇怪:“周助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方便讲?”   两人说话间,脚步声从后面传来,回头一看,居然就是陆锦知。   陆锦知看到助理和妻子站在门口,也怔了一下:“怎么了?”   周何捂住脸戴起痛苦面具。   陆锦知只是忘带东西了想回来取,看到朝念在家,神色犹豫起来,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朝念看着两个人怪异的表情,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什么:“哦,难道说是不方便让我知道的去处?”   朝念展露出宽宏大量的笑容:“嗐,周助理,没关系,这种事下次直接告诉我就好。”他拍了拍周何肩,旋而继续对陆锦知说,“老公你平时工作这么忙,是该出去约约会散散心了,没事,你去吧,我也出门了哈。”   陆锦知:“我不是,我只是要去……”他卡了一下。   朝念心领神会:“我懂我懂,那我先走了哈。对了,可乐的班主任周末要来家访,你记得腾出空档来。”   他误会了。陆锦知明确认知到了这个事实。   他徒然伸了下手,但没挽留住朝念半步,脸上有一种近似裂开的神情。   最后,他缓缓看向周何。   周何:“我也先走了陆总拜拜!”   -   又过了整整一周,朝念才陆续把名单和快递整理齐全,一口气将交换书目寄出去。   参与的粉丝开始接二连三收到他寄来的书,纷纷兴奋的分享在网上。   路过的网友都不免好奇问一嘴:【这是什么活动?】   【娱乐主播?哪个呀,关注一下去。】   一传十十传百,又在平台上激起了热点。   晚上直播的时候甚至有粉丝告诉朝念:   【念念知道吗?这事儿登报了耶】   “啊?”朝念还挺吃惊的,嘴上嘀咕,“就一个小活动,还能引起社会关注啊……”   朝念在网上一搜,登的报是虹城当地的一家纸媒。   很巧,虹城市政府最近两个月也在举办读书文化展,联合本市的高校办了两站,光是宣传就投入不少,一个月过去,报名的人依然很少。   虹大的高校负责人看到网上的热点,立即有了新的主意,试着给朝念的抖乐发了私信,朝念一下播就看到了,刚开始还以为对方是骗子,将信将疑地加了联系方式。   负责人一上来就非常热情:   【念老师是虹城的吧?我们很希望借助您的影响力帮忙宣传文化展,您看能合作吗?】   朝念:【啊?】   对方:【哦哦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   然后赶紧拍了自己的工作证,又把文化展的审批也拍给朝念看。   还真不是骗子!   朝念问:【可以帮忙呀,怎么帮?转发吗?】   负责人:【有没有一种可能,念老师能作为特邀嘉宾亲身来活动现场?我们的流程很简单的,您就和小朋友们互动一下,给他们讲讲青少年相关的历史就行,半小时都要不了。】   朝念一听有点委决不下。   帮忙宣传文化展当然是好事,历史他在直播间也会讲,在哪讲不是讲呢,唯一的顾虑就是他并不想在现场露脸。   朝念试着问:【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装扮成玩偶去现场?】   对面已读后沉默了好几分钟。   朝念不禁问:【要求古怪了点吗?】   又过了几分钟,对面回了:【不怪!您肯来就行!扮成UFO、太空猴子、飞天意面都行!】   【……】那倒也不必。   -   第二天是约定好的家访时间,陆遇可的班主任黄琳如期登门。   陆锦知和朝念都在,听老师把他们家崽夸了又夸,说是成绩进步非常大,和同学也相处越来越融洽。   陆锦知的眼角流露出一些少见的笑意,但黄琳不熟悉他,总觉得他看上去觉得还是有些严肃,于是全程都歪着身子对着朝念讲。   朝念的笑不值钱,一个劲附和老师:“哇,我们崽崽也多亏老师照顾啦,谢谢老师。”   班主任临走前嘱咐两位家长:“明天市里有文化展,举办地在虹大附中的教学楼,学校统一要求孩子们和父母一起参加,陆先生和朝先生,两位一定要至少有一位到场哦,当然了,一起到是最好的。”   朝念一愣,文化展?是他想的那个文化展吗?   他知道在虹大附中,但没想到育英小学也要参加啊!他已经答应了主办方,怎么办?   他看向陆锦知,他记得陆锦知周末是有工作安排的,说不定……   但陆锦知对陆遇可果然上心,一听立即答应老师:“我们都会去。”   不怪他越俎代庖,朝念平时周末又不爱出门社交,无非是在家看看书,不像会有什么不能推却的事情。   朝念看陆锦知都特意把重要行程退掉了,自己又能找什么借口?只能硬着头皮也答应下来。   回了房间,他就掏出手机疯狂私信主办方:【老师你上次说只要半个小时就能搞定是吧?我们再确认一下流程和时间,我中场空降你看可不可以?】   负责人:【啊?念老师还是决定扮成太空猴子空降了吗?需不需要在现场帮您布置丛林,需不需要帮您配备一个猴子语翻译。】   朝念:【………………不必。】   和负责人确定好,朝念又马不停蹄溜进陆遇可的房间,崽正趴在地毯上自己玩乐高,看到朝念鬼鬼祟祟进来一脸问号。   朝念:“明天你们学校文化展,帮我个忙!”   陆遇可疑惑:“啥?”   “一起糊弄你爸!”   -   周末,朝念和陆锦知带着自家崽崽一起来到虹城附中,文化展活动现场。   各大小学都穿着校服,排着队,在现场签到以后,就根据志愿者的指引自由进入会场参观。   展会上有中西方知名文人的生平展示和主要作品介绍,再往后就涉及相关历史的故事趣闻和年代物品展区。   陆遇可周末起了个大早,这会儿没什么精神,吊着陆锦知的手走马观花,也就陆锦知手劲大,没被他拖成瘸子。   朝念一直频繁地看手机,陆锦知注意到,问:“怎么了?”   朝念连忙摇头:“没事……那个,我好像有点闹肚子,我去趟洗手间。”   陆锦知一听探了探他皮肤的温度,怀疑地盯住他的肚子:“你昨晚不会又偷吃冰淇淋了吧?”   朝念心虚干笑:“没有啦……老公你先陪孩子逛,不用等我,一会儿再汇合。”   他摆摆手扭头就跑,陆遇可十分配合地拖住他爸的手臂:“爸,我们去那边看看!”   儿子刚刚还萎靡不振,这会儿突然来精神,陆锦知觉得十分可疑,看看小的,又看看大的远去的方向,茫无端绪地跟着儿子走了。   朝念冲进洗手间,在最后一间格挡里看到了彩虹色的大布袋,是他拜托主办方放在这里的,里面是玩偶服。   朝念立即把衣服扒出来换上,这是他短时间内第二次扮玩偶了,上次是大年糕,这次主办方帮他挑选的玩偶服可爱不少,是只大猫猫,朝念也认不出这是什么动画片里的人物,胡乱把配饰往玩偶服上戴了戴,瞬间化身笨手笨脚的毛茸茸动物,匆忙赶去嘉宾席。   陆遇可和陆锦知正好逛到了故事区,陆遇可一眼看到了人群里的大猫猫,知道那是他念念爸爸,乐得笑出来,摇晃着陆锦知的胳膊:“爸爸我们去那边听!”   “嗯,慢点别挤。”   陆遇可想往第一排挤,被陆锦知制止了,把他抱起来,提供了更宽阔的视野。   崽兴奋地和大猫猫招手,猫猫看见人群里冒出的小脑袋,也朝他挥手。   陆锦知奇怪:“你喜欢这个猫?”   陆遇可想着反正他爸不知道,就说:“这个猫猫是我特别喜欢的主播扮的!”   陆锦知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一看,嘉宾席的三角姓名牌上赫然写着:「OM-不念」   一瞬间,什么云山雾罩,全都想通看透了。   朝念拿网络账号帮忙宣传本市的活动,确实引来了不少人气,他这个区比起其他地方显得非常拥挤。   很多粉丝还期待着或许不念会真人露相,没想到,是藏在玩偶装里。不过能现场看到他,还是觉得很惊喜,不少人在场下和他互动。   “是不念吗?真的是本人?”   “不念我看过你直播!”   陆遇可也不甘落后,伸长了脖子拼命和朝念互动,恨不得从陆锦知怀里挣脱出去,张开翅膀飞上天。   朝念受邀讲的是青少年成才史话,提问了小朋友们:“有一个砸缸的故事你们都学过吗?”   陆遇可:“司马迁!”   朝念:“呃,你说的这位也很励志,在狱中写下史记。但砸缸的是……”   旁边有个小学生抢答:“是司马匡!”   陆遇可嫌弃至极:“笨,那是凿壁偷光的那个!”   朝念:“凿壁偷光的是匡衡……”   猫猫头要落泪了。   旁边的老师忍不住笑着站出来打圆场:“哈哈哈哈小朋友们别闹我们嘉宾了,看不念老师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过积极互动是好事,这样,我先来抛砖引玉讲一个,悯农大家肯定学过吧?这个作者呢也是草根出身……”   老师讲起了李绅的故事。   这次真的没有小朋友拆台了,大家听得都很认真,可末了,朝念忍不住补充:“嗯……其实这个作者最后成了大贪官,一点都不节约,知名的成语‘司空见惯’说的就是他。”   “……”老师的表情很精彩。   怎么自己人也带拆台的啊。   猫猫头显得很无辜。   陆锦知似乎是低笑了一声。   他对儿子说:“这个主播和你念念爸爸声音有点像。”   陆遇可神情一凝,拙劣地撒谎:“啊?不像不像,爸你耳朵有问题。”   朝念的小型故事会结束以后,不少小朋友围上去和猫猫合照,陆遇可也拽着陆锦知排队照了张相。   大猫猫在看到陆锦知走到自己身边时明显手脚不协调起来,慌乱地找了会儿姿势,最后只伸出右边的手臂搂住了小朋友,左手乖乖贴在身侧。   照相结束,距离朝念“拉肚子”已经过去四十多分钟了。   朝念快马加鞭,迅速跑回卫生间换掉衣服,来回收玩偶服的工作人员看见了朝念,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老师原来长这么俊啊。”   朝念和他客气两句,胡乱理了理头发,一看手机,收到陆锦知的一个未接来电,估计是想问他是不是没带纸。   蹄间三寻,朝念终于满头大汗跑回会场,赶回了父子俩的身边,气喘吁吁的:“老公、哈哈,我没事了。”   陆锦知看了他片晌,取出纸巾,朝念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意味深长。   “这么辛苦?擦擦汗,我不急。”   陆锦知替他擦拭了两下,被朝念不自在的一把夺过:“我自己来,哈哈,自己来。”   他气才喘了两口,身后追上来一个工作人员,怀里还抱着那个彩虹大布袋:“老师,你尾巴不见了!尾巴!”   朝念悚然转过身,甚至下意识摸了自己屁股一把,然后拼命朝工作人员使眼色。   陆锦知:“他说什么?”   朝念:“围脖,他说围脖。”   朝念三步并作两步把工作人员堵在身前,压低声音迅速说:“你们再回去找找?实在找不到我赔,手机联系,手机。”   他恳求地推走了工作人员,然后回过头,尬笑两声:“没事,别人的围脖,以为是我落的,认错了。”   陆遇可在一旁缩着脑袋,愣是不敢吱声。   陆锦知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克星,深深叹了口气:“走吧。” 第四十三章 提醒   这天下午朝念接了陆遇可放学回家, 一进门就听见陆锡元在客厅接电话,神情严肃,时不时提到几句进口药的名称, 戚美静也一脸关心地侯在旁边。   朝念蓦地想起来,书里似乎是有那么一段小插曲。是说陆锦知的小叔,也就是陆锡元的弟弟陆锡越,此人一直有病在身住在疗养院里,某天陆家接到护工打来的电话, 说陆锡越病情加重了, 请他们过去看看。   陆锡越就是陆遇可的亲爷爷, 也就是这次去疗养院探望他的过程, 陆家一家子在病床前遇上了崽的亲妈, 当年那个抛夫弃子的女人。   那女人突然回来自然没有好事, 她在外赌博败光了钱, 觊觎上了陆家的遗产,装作痛改前非的模样天天守在公公的病榻边, 想要回陆遇可的抚养权。   陆锦知当然不肯, 但实际上女人背后还有乐知的商业对手暗中支招,对手想借这个愚蠢的财迷搅乱陆家,而陆锡元也是这时和陆锦知在公司决策上意见相左, 起了冲突,对女人联合外人对付陆锦知竟然视而不见。   朝念意识到现在这通电话很可能就是疗养院打过来的。   这个插曲放在一个月前他大概不会上心, 但现在他却紧张不已。   陆遇可亲生母亲的出现是个导火索,没多久后就是父子决裂的戏码, 以及“朝念”被赶出陆家。   可没记错的话, 他才嫁过来一个多月,按照书里的时间线, 明明没这么快才对。   难道这通电话只是书中没提到的寻常电话?距离那个女人回来可能还要一段时间?   朝念有点心神不宁,他不希望陆遇可被卷进那些事情里,也不想看陆锦知被自己的亲人算计。可若他去提醒陆锦知小心自己亲爹,对方会把他当神经病吗?   客厅里,陆锡元已经挂断了电话,看到朝念带陆遇可回来,马上说:“鞋子不用换了,让可乐把书包放下,和爷爷奶奶去一趟春晖疗养院,去看他二爷爷。”   朝念想也不想便说:“爸爸,是二叔身体不好吗?我也一起去吧,二叔还没见过我呢。”   陆锡元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便也点头:“也好,就一起吧。”   朝念按下心绪,简单收拾了下跟着陆父陆母一起上车,驰往春晖疗养院。   车上陆锡元让戚美静给陆锦知打了个电话,没打通,收到了短信的自动回复,说正在开会。   朝念记得书里写陆遇可亲妈回来那天,陆锦知是在的,这么一想,可能真的还没到时候,是他过早担心了?   路上陆遇可一直情绪低迷,朝念知道他其实并不想见自己这所谓的亲爷爷,当年他的父亲病逝,母亲卷了他爹的钱跑路,亲爷爷首先关心的是自己的存款有没有事,连问都没过问一句这个孙儿。   陆锦知提出把孩子过继来自己身边,也是料定表哥走后,他无人照料。   朝念安抚地拍拍崽崽的手,用手机备忘录给他打笑话听。   陆遇可脸色稍微好转,不过鉴于车上严肃的爷爷奶奶在,没敢笑出声。   直到来到病房门口,崽崽的情绪再度晴转多云,徘徊在门口,始终不愿意进去。   最后还是被陆锡元痛斥了两声,才垂着脑袋往里走。   朝念进屋一看,除了护工并无他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病床上的陆锡越看到陆遇可很是高兴,口中一直念着:“乖孙,过来给爷爷看看。”   陆遇可低着头走过去,半天也没喊出一句爷爷。   朝念及时走过来笑道:“二叔好,我是凌念。”   陆锡越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陆锡元在电话里是提过这么一茬:“哦……你就是侄媳啊,过来让二叔看看。”   朝念坐在床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陆锡越问起了他和陆锦知的事,一时没有再抓着陆遇可不放,崽崽稍稍放松了一点,往朝念身后坐了坐。   之后,朝念一直陪着病人聊了一个多小时。陆锡越还挺健谈的,朝念也显得很有耐心,让陆锡元颇为欣慰。   过程中戚美静退出病房,给陆锦知打了个电话催促,朝念隐约听到门口传来陆母愤怒的责骂声,语气非常严厉。   朝念心下惴惴,笑着对陆锡越说:“二叔,我是不是话太多啦?我怕打扰到你休息呢,护工说了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对吧爸爸?”   陆锡元也点头:“念念说得对,行了,别聊了,晚上想吃什么?我叫护工给你做点。”   朝念及时从陪护位站了起来,陆锡元顺势坐下,和弟弟又说了起来。   朝念默默退到了门边,听见戚美静在责骂陆锦知:“家人生病你都赶不来,陆家有你这么不孝的吗!”   孝这个字眼让朝念无声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   他上辈子就是师长亲戚邻居眼中的二十四孝好孩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男人宽慰地夸奖他懂事,不过是满足自己的自私情绪。   如他意了就是孝,顺他心了就是懂事。   “孝”只是拿来绑架他的道德武器。   可他为数不多的人生经验里说明,孝从来不是亲情的联结物,爱才是。若感受的到爱,哪个孩子不会无师自通的回馈以爱呢。   朝念大概能猜到电话那头陆锦知的感受。   这一刻他竟然很想夺过那电话来安慰他一句,别听你父母的,你哪有什么错。   不过,他没法这么做,他是乖巧懂事的凌念,不会这样做。   他也不是陆锦知真正的知心人,没理由这样做。   陪陆锡越用过晚饭,看着他沉沉睡去以后,陆家三人才打道回府。   一直到傍晚,陆宅的晚餐都摆上桌了,陆锦知还迟迟未归。他在电话里的说辞是公司有庆功宴,脱不开身。   陆锡元看到晚饭席上的空位,不悦的拍了筷子,当即命朝念:“去,去公司把你老公接回来!他真打算不回来了是吧!”   朝念也不喜欢在这种气氛下用餐,点头答应了。   他穿戴好出了门,才给周何发了消息通了下气:【你老板的庆功宴几点结束?】   周何马上回复了:【早结束了啊】   朝念一愣,他知道陆锦知并不想去看望陆锡越,不过按照书里说的,他该去还是去了,所以今天找了个借口不回家是为什么呢?   突然间,朝念福至心灵,想起了什么。   前几天周何才在他面前唯唯诺诺撒了谎,结合陆锦知当时的表现,他应该真的是有约会对象了吧?   这么说今晚,他很有可能是在外面偷偷约会,这才不肯回家呢。   也好,就让陆锦知放松放松吧。   朝念不打算拆穿,但使命在身,这门他还是得出。   他用导航搜了下周边的娱乐内容,定位了一个游戏厅,兴高采烈打车去了。只给陆锦知发去两条简洁的微信:【准备回家的时候说一声哦,我和你一起进门,爸让我接你】   并补充:【晚点也没事】   锁上屏幕,朝念笑吟吟抬起头,脑子里想的都是一会儿怎么逍遥快活了。   游戏厅在电子城一楼,晚间也拥有极高的人流量,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朝念独自进去时还有点小紧张。   但很快,他就像是闯入仙境的爱丽丝一样,满心满眼都是惊叹。   琳琅满目的游玩设备闪烁出不同颜色的光芒,打在来来往往的年轻男女身上,快节奏音乐令人振奋,朝念以前听班上的同学讲过他们镇上新开的那家游戏厅,他们总有数不尽的话题,说着新鲜的内容,他就只坐在一边默默看书。   当时同桌尝试邀请他一起去玩,朝念犹豫着,想到家里的门禁,拒绝掉了。   终于能一补遗憾,尽情来玩了!   放眼望去,里面都是中小学生,零星几个大人都带着半大点的孩子,朝念一个人看来看去,觉得什么都很新鲜,看到有个高中生在玩3D飙车游戏,也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捣鼓了半天才弄明白要投币。   玩了两局,他才渐渐摸清游戏规则。   第三把的时候操作明显老练不少,不知不觉周围已经围上来好几个学生仔,在他拐弯超车的时候一个劲叫:“加速,加速!打方向盘——”   开赛车果然和开家用轿车不太一样,回忆起那天陆锦知开车的样子,朝念觉得自己还是太菜了,他放弃了这个游戏,投奔下一个。   他一起来,那个空位很快就被后面围观的小孩们霸占了,你推我搡的笑闹。   朝念的注意力很快又被新的游玩项目吸引了。   老虎机叮铃哐当的连吃硬币,玩到不知道几点的时候,朝念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掏出来看了一眼,不无扫兴地想,陆锦知那边这么快就结束了?   他眼睛还停留在游戏屏幕滚动的图案上,随手划开接听:“老公啊,我建议你再和小情人一起去看个电影。”   “小情人?”   电话里也充斥着游戏厅律动感十足的音乐,大概有半秒的延迟,朝念诧异地看了眼手机,就听到听筒那边的声音同时响起在背后:“回头。”   他猛地一回头,看见陆锦知单手插着口袋,举着电话站在两架投篮机中间,随后挂断,信步朝他走来。   “你,你怎么……”朝念左看右看,寻思难道这么巧,他老公约会约来游戏厅了。   陆锦知像是猜到他的想法,板正他的头:“没别人,我是来逮你的。”   “啊?”朝念眼神里写着多重迷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啊。”   陆锦知不想说自己沿着家附近的娱乐场所找了两条街。   “一猜就知道。”   朝念由衷的震惊并赞叹:“这么厉害。”   陆锦知抬起手臂点了点那只价格昂贵的香槟金手表:“你不是来接我的吗,看看时间?”   朝念第一眼只关注到表盘万年历旁边镶嵌的两颗小钻石了,定睛看了会儿才看清楚时间,原来他已经玩了两个多小时,但实在没有一点时间流逝的感觉,他收回目光,嘟了下嘴:“反正你也不想回家嘛。”   “你又知道了。”   朝念挑眉:“说错了?”   陆锦知摇头叹气:“是,你最聪明。”   陆锦知看出朝念对这里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扒出他手中的游戏币,替他投在了身后的投篮机里:“好好好,一起玩一会儿吧。”   游戏厅顶头的蓝色照灯晃得人眼花缭乱,陆锦知却越过镜片看清了朝念眉宇间透出的一团喜气。   “真的?”他说,嘴角已经先一步上扬,“玩玩玩!”   陆锦知也露出一个不甚明显的笑,慢条斯理卷起袖子,从篮球堆里捡起一只球信手投了出去,居然中了。   朝念惊讶不已,反应过来游戏机在计时,立马不甘示弱的加入了。   他运动细胞不怎么发达,投篮也没个准头,十投九空,咬牙切齿的。   一分钟的比赛,陆锦知像个投篮机器人一样投进了一百多分,朝念只进了三十多个,甩着酸痛的手臂抱怨。   陆锦知看他一眼:“平时多运动运动,别老在晚上直……晚上坐在屋子里一坐好几个小时。”   朝念哼了一声,又拉着他去玩另一个打圆盘的游戏了。   两个人玩的乐趣果然大过一个人,朝念把先前一个人没法玩的都玩了个遍,累是累,却依旧精神饱满。   到最后游戏厅都要关门了,他才十步九回头的,被陆锦知拉着跨出了门。   “玩尽兴了?”陆锦知忍不住往他红扑扑的鼻尖上刮了一下,问。   朝念的脸蛋也红扑扑的,凤凰树开花了一般:“有一说一,都没上次飙车刺激。”   陆锦知哑然失笑:“看不出来你对极限运动这么感兴趣,那下次带你去跳伞吧。”   “真的?”朝念眼中又一次冒出那种惊喜而期待的光,比先前在游戏厅里更甚,“不骗我?”   “真的。”陆锦知哄小孩似的,“不然拉钩?”   朝念马上伸出小拇指来,两个人的手指在街灯下勾到一起,晃了晃,拉了个幼稚十足的钩。   朝念顺手抓住陆锦知的胳膊,凑过来看了眼时间。   不早了,再晚一点回去搞不好又会挨陆锡元的骂,可是两人默不作声对视一眼,谁都没提。   两人在夜色中慢悠悠往回走。   “你今天陪爸妈去医院了?”陆锦知突然问。   朝念略微一僵,点了点头,想到医院里的交谈,几度欲言又止。   “辛苦了。”陆锦知说。   朝念摇头,想想还是把话题抛了出来:“原来可乐……是你哥哥的孩子呀。”   陆锦知停顿了一下:“你知道了。”   “嗯。”早就知道了,知道的比你想得还多很多呢。   朝念转了转眼珠,快速组织语言:“可乐和他爷爷并不亲,我在想万一,我是说万一哦,他妈妈有一天回来的话……”   “什么意思,那女人有消息要回来?”陆锦知马上变了脸。   “没有没有,我就说万一嘛。”朝念慌忙摆摆手,“可能我想的有点多了,我就在想,万一她想要和你抢可乐的抚养权……从法律上来讲你不一定能占优,不知道你有没有向律师咨询过这些,或许你应该未雨绸缪一下?”   陆锦知看着他。   “你说得不无道理。”许久,他点点头,“我会联系律师。”   朝念这才把目光从脚尖移开了。   两人静静走了一段路,陆锦知忽然又开口:   “我今天出了公司一直是一个人,没有其他人。”   “嗯?”朝念反应慢了半拍,侧过头奇怪地看他,似乎没能领悟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几天前也没有和别人约会。”   “啊?”   “以后也没有和别人约会的计划。”   “呃?”   朝念连续发出几个语气词,也觉得自己有点傻。   他消化了一下陆锦知的话,不确定地问:“是不是工作久了就比较……要不上次我买给你但没送出去的补品,再给你买一次?”   陆锦知深呼吸一口气,咬紧了后糟牙,挤出三个字来:“不需要。”   朝念小心地:“真的不需要?”   “不需要!”   “好吧。”朝念笑了笑,“真就只是不想回家啊。”   说出来以后他笑得更厉害了:“这么大个人了还怕回家挨骂啊。”   陆锦知目光堪称幽怨的瞟了过来。   朝念安慰:“没事啦,我理解。早上也听到你和爸爸吵架了,他老人家最近火气大。”   早上他其实没听清楚,但现在他根据小说也猜想得到,陆锡元和陆锦知在决策上有了分歧,却发觉董事会一半以上的人都支持陆锦知,他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即便那个人是自己唯一的继承人。   “他不是火气大,是不喜欢失去掌控感罢了。”陆锦知露出一个出人意料的冷笑,就好像不是在评价自己的父亲,而是什么陌生人。   他自己可能都没想到会在朝念面前吐露出真心话来,于是很快又闭嘴不谈了。   前不久才不小心看到了他心理侧写图的朝念,十分明白他此刻的感受。   他张口似乎想要再安慰几句,话到嘴边停了下来,也许是找不到立场,默默垂下头。   某种程度上,朝念可以理解这种痛苦。   亲人始终以掌权者的姿态操纵着人生,从童年带来的防御机制会一直持续到成年,就算如今的力量已经足以挣脱那虚假的权威,仍旧会无意识重演过去的行为与反应。   甚至会把自己厌恶的那套不自觉套用在陆遇可身上,朝念感觉得出来,比起陆锡元和戚美静那种望子成龙的心态,陆锦知对陆遇可所求并非成才,他也希望崽开心快乐。   但他不会。   朝念还是没忍住侧头望了过去,陆锦知似有所感也转过头,目光交汇。   路灯的光影在他们脸上交替,陆锦知被那双眸子里的熨帖与柔和震慑的微微一颤,不禁问道:“你不如教教我,怎么才能像你一样讨人喜欢?”   我讨人喜欢么?朝念自嘲地笑笑,可能在长辈面前,他是有那么一套策略吧。   朝念没忍住倾身,浅浅拥抱了一下陆锦知,仿佛想帮他驱走周身的寂寥,声音轻轻的:“你已经很好啦。”   陆锦知浑身一震。   离开怀抱时,朝念又说:“其实很简单的,一会儿回家不要拦着我吃冰淇淋就可以。”   “……”   陆锦知沉默许久:“那还是得拦着。” 第四十四章 不速之客   次日, 陆锦知独自去病房探望陆锡越,不期然遇到了一个不想见的人。   一个穿着白色雪纺衬衣,黑色牛仔裤的女人, 踩着高跟鞋正要走出病房,迎头撞见进来的陆锦知,两人俱是一愣。   时隔多年,陆锦知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席巧盼,陆遇可的生母。   陆锦知怎么也没想到她真的会出现, 上回朝念有意无意的提醒了, 他也确实放在心上, 找了律师咨询, 又叫谢可欣私下留意过, 调查的人还没消息, 席巧盼自己就出现在了虹城。   她竟还敢回来。   这个女人早些年离开虹城, 陆家曾派出人手去寻她的下落,一直追到国际机场, 发现她是铁了心要走, 便彻底划清关系了。   她现在不但敢回来,还若无其事来探病。   她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说陆锡越在这儿?这家疗养院是私人开的,院长和陆锡元相熟, 陆锡越这样的VIP病人,若有陌生人来探访, 他父母不会得不到消息。   所以他们早知道,还默许了。   陆锦知心思转了又转, 脸色一沉再沉, 越过女人的肩往病床的方向看了看,见陆锡越安安静静躺着, 低声对席巧盼说:“你回来干什么?陆家不欢迎你。”   席巧盼微微一笑,撩动披肩的大波浪卷,一甩,假惺惺道:“当然是来看爸爸的,顺便也回来看一看我儿子。可乐呢?你没带他来?”   “你做梦。”陆锦知眯着眼睛,“他跟你没有关系,早已经不是你儿子。”   “是不是,你说了不算。”席巧盼低声说完,侧过身,忽对着里面扬声笑道,“爸,你瞧谁来了。”   陆锦知眉宇间刹那聚拢了一捧怒意,可陆锡越听到女人的招呼,已经起身望了过来,还招了招手:“是……小知?过来,过来。”   陆锦知忍住没有顷刻发作。   他走进病房,席巧盼也跟着折返。   陆锦知正想赶她走,却被陆锡越制止:“小知啊……”   陆锡越半支起身子,然而力不从心,咳嗽了几声,席巧盼赶在陆锦之前快速上前,担心地扶他靠好。   “过去都过去了。”陆锡越叹了口气,拍了拍儿媳妇的手背。   不待陆锦知说话,席巧盼已然哽咽一声,猛地掩住了脸,掉下几滴鳄鱼的眼泪,演技之高超,令陆锦知冷笑不已。   “是吗?是什么过去了,钱败光了,财富过去了?”他没给自己的糊涂二叔面子。   席巧盼闻言惊悸,往后缩了缩:“小知,别这么说,我做过错事我明白,然而现在,我是真心悔过了。”   “你敢在哥哥的灵堂前也这么说?”陆锦知问,女人霎那间褪去脸上的血色,抖了抖嘴唇,无声的落泪,倒显得是他咄咄逼人了。   “小知!”陆锡越果然一拍床板,动了肝火,“别说这些了!”   陆锦知垂下眼睛,掩饰掉镜片底下那讥讽的冷意,终于默默走到床边,放下了手中的水果篮:“知道了,二叔保重身体。”   -   陆锦知一出疗养院就接到了谢可欣的电话:“陆总,你让人查的这个女人已经于三日前……”   “回了虹城。”陆锦知接了她的话。   助理一愣:“您已经知道了?”   “继续查,她回来前后见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事无巨细的告诉我。”陆锦知说,“另外,抽调一些保镖去跟着可乐,别让陌生人,尤其那个女人接近他。”   助理并未多问:“好。”   回到家中,陆锡元已经等候儿子多时,他一进门,就把人喊到了跟前,嘱咐:“你今天去看你二叔了?那应该也见到你嫂子了是不是。”   “我嫂子?”陆锦知难以置信,“连你都还认她是我嫂子?”   陆锡元眼神也有点飘忽,重重叹气:“哎,你嫂子……你不要对她这么大敌意了,毕竟是一家人,她已经改过自新了。”   陆锦知觉得不可思议:“她嘴上这么说,你们就信?”   也不知道席巧盼给他爸妈灌了什么迷魂汤。   陆锡元说:“她说想见一下可乐,不如……”   “不可能!”陆锦知说。   陆锡元面色不虞:“你二叔病得有些糊涂了,他家的病你知道,有一天是一天的,他总想着你哥还在世,现在,巧盼回来了,还能哄他开心,你何必拆穿呢?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懂事一点!”   陆锦知没了话。   陆父背靠进沙发了,有些苍老的叹了口气:“你爸爸我年纪也大了,等你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就知道,有些事不是那么过不去的,更重要的是当下还好好的人。”   陆锦知点了点头,后退了一步:“好,你们乐意上演虚假温情,我不管。我只有一个条件,不准让她见可乐。”   “你!你怎么说话的!”陆锡元怒气腾一下又起来了,“她毕竟是可乐的亲妈!”   “亲妈又如何?我现在才是陆遇可的监护人。”   “监护人?哼!法律上她和你哥还没有离婚!”   “法律?您别急,真请出法律,还不一定谁倒霉。”   父子俩的争吵动静愈发加大,朝念在走廊里听的一清二楚,担忧地望向崽崽的房间。幸好,这个时间陆遇可还没有放学,房间里并没有人。   否则那些不该听的早被当事人听干净了。   陆锦知不知道又低声说了句什么,接连惹得陆锡元惊怒交加,狠拍桌案,陆谦也被动静引来了,和朝念在门□□换了一个忧心的目光。   陆锡元:“我陆家家大业大,还养不起一个女人和孩子了?我还没说你折腾的那些,你趁早回自家企业,至于那个什么科技公司,转给巧盼接手就行了。”   “你让我把公司给她?”陆锦知愕然地问。   “她回虹城,总得立足!你哥没了,你身为弟弟有这个责任!”   朝念听不下去了,乐知是陆锦知不依靠家族,自己白手起家的产业,陆锡元一直瞧不上眼也就罢了,说让他送人,仿佛是送出去个多么不值钱的玩意儿。   果然如小说里写的那样。   朝念端起陆谦托盘里的茶水摔在了地上。   “哎呀——”   陆谦愣了一下,马上抬高了声音,叫人来处理碎片:“少夫人当心,别划着手。”   “不好意思啊,我不小心。”   外面的动静终于使得房间里停止了争吵。   窸窸窣窣一阵,陆锡元脚步声近了,朝念连忙垂下头,就见陆父“嘭”打开门,然后又摔门而去,陆锦知紧随其后,走到一地狼藉前,拉过朝念检查:“没弄伤吧?”   “没事,就是不小心。”朝念打量着他的神情,看不出端倪。   他回头看了看走远了的陆锡元,凑近陆锦知,拍了拍他的胳膊低声说:“你没事吧?放心,我和崽崽总是支持你的。”   陆锦知一怔,凝视朝念的目光轻微闪烁,沉默点了点头。   佣人们收拾掉走廊的茶杯碎片,陆谦又重新泡了杯茶分别送进主人屋子里。陆锡元朝管家又发了次脾气,到了书房,陆锦知说:“辛苦了。”   陆谦笑着摇摇头。   陆锦知喝茶平静了会儿,打开笔电望着屏幕出神。一条陌生短信发来了他的手机上,陆锦知随手查看了一眼。   【我可以不和你抢可乐,只要你同意把公司股权转给我,比例可以商量】   “狐狸尾巴这么快就藏不住了。”陆锦知冷笑一声,删掉了短信。   很快,谢可欣的电话也打了进来:“陆总,你让我查的这个席巧盼,她前几天见过的人里确实有惊喜,详细的我发你邮箱了。”   陆锦知点开邮箱大致扫了几眼,简直不觉得意外了:“我就说以她的脑子,想不到这些。是有人背后搅混水。”   谢可欣停顿几秒,问:“老对手那边不稀奇,但是陆老先生……”   陆锦知“呵呵”一笑:“席巧盼多听话懂事好操控啊,背叛过我哥又怎么样呢?能为钱走,就能为钱做别的事。”   他接着问:“律师怎么说?”   “如果席女士执意要争夺孩子的抚养权,您这边胜算比较低。她是第一顺位的直系亲属,除非她本身没有能力来负担这个责任,但她的债,陆老先生已经替她还掉了。”   陆锦知又是一声冷笑:“真是好父亲。”   谢可欣不作声。   陆锦知吩咐:“继续查,席巧盼这几年还干了什么,除了欠债,还有没有别的。我就不信她这么老实。”   “好。”   -   后来的几天,席巧盼仍然来春晖探病,只要陆席元和戚美静在场,她也绝不缺席。   陆锡越的脑子是越来越糊涂,有次把陆锦知错看成了去世的儿子,不停嚷着想要拍全家照。   当时席巧盼的眼眶马上溢出感动的泪水,招来护士为他们举相机,张罗着站位,还说:“可惜可乐不在。”说完还看了陆锦知一眼。   陆锦知知道她什么意思,憋着一股气似乎随时要发作,陆锡元便暗含警告地瞪他。   没人想到最后竟是朝念不配合,当场戳破了:“二叔,你眼花了吧,这个是我老公,是你侄子,不是你儿子。旁边这个阿姨也不是你儿媳,我听说她不是早就丢下你们陆家远走高飞了吗?”   他这不顾别人死活的话生生把陆锡越气昏了过去。   陆锡元和戚美静都不敢相信这是朝念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席巧盼也气哭了,抱着戚美静的胳膊告状:“叔母,你看他、他一个外人!”   陆锦知却冷冷道:“他是我明媒正娶的妻,也不曾背叛过我,他是外人你是什么?”   “闭嘴!”陆锡元吼道。   陆锦知还待继续说,朝念捏了捏他的手,冲他微微摇头。转而又向陆锡元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爸爸,我说错了?抱歉啊,我也是听说的,刚刚不小心就说漏嘴了。可能是我误会嫂子了吧,嫂子在二叔跟前忙前忙后的这么用心,谁看了不感动,肯定是我误会了。”   朝念说得十分真诚,陆锡元一下哽住了。   “老公,我们不要在二叔病房里吵他了,太添乱了,有嫂嫂在,我们先出去吧,等二叔醒了再说。”   朝念拉着陆锦知退出了病房。   陆锡元骂谁也不是,最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席巧盼一眼:“都是你自己干的好事!”   出了病房,陆锦知深深叹了口气:“下次如果我不在的场合,千万别再这么大胆了,我真怕他又要教训你。”   朝念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也想帮你撑撑腰么,看你憋屈的。”   陆锦知笑了出来:“是,我是缩头乌龟,还是念念勇敢。”   谢可欣在这个时候打进来电话,陆锦知没回避朝念,直接接了起来。   “你是说,这样的事不止一次?”陆锦知往病房里看了一眼,拉着朝念走得更远了一些。   朝念云山雾罩,就隐隐听见电话那头说什么“可以作为精神不稳定的证据”什么的。   “但是人证咬死不松口,背后肯定有人给过好处。”谢可欣说。   “我有数了,”陆锦知嗤笑一声。   朝念听了一会儿,确认陆锦知已经搞清楚局势,放心了不少。   陆锦知在通话最后说:“我亲自过去一趟,把人看好了,别打草惊蛇。”   他挂断电话,先向朝念道谢:“多亏你那天提醒我,我们才能快一步动作。”   朝念摇摇头:“有帮助就好。”   陆锦知又道:“我要去江州两天,这两天,可否请你帮忙多照看下可乐,千万别让他知道席巧盼的事。”   朝念有些担心,也许是他提前提醒过陆锦知的缘故,现在发生的一切和小说里原本的内容有了不同的发展,似乎不像原剧本里那么惨烈。   可也是因为不一样了,他猜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这些念头都只在片刻之间,他很快就点了点头:“当然了,你不说我也会的。”   陆锦知的手撩过他的发丝,指背轻轻划过他脸畔,想停留,却一触即离:“多谢。” 第四十五章 抢人   陆锦知是悄无声息离开的虹城, 但他前脚刚走,席巧盼后脚就登门来陆公馆拜访。   朝念知道她是来见陆遇可的,立马吩咐管家去叫家庭医生, 以陆遇可感染了疾病为由,拒绝了女人的探视。   陆遇可平时咋呼不听话,这次却很懂事,什么都听朝念安排,也不多问。   朝念一向讨家里两位老人喜欢, 陆父陆母并未怀疑他说了谎话。席巧盼却猜到朝念的用心, 不甘心地问:“要么把可乐接回我那边住几天吧?”   朝念知道陆锡元一定会答应, 便先用缓兵之计:“等明天崽崽病好转一些, 我送他过去。”   席巧盼半信半疑地离开了。当天晚上, 朝念直接带着陆遇可连夜打包行李, 跑去海棠春苑的房子住。   席巧盼第二天登门扑了个空, 陆锡元也难以置信,大发雷霆, 老人家终于发现平日里乖巧的儿媳并不似表面那么老实, 气得恨不得马上勒令儿子离婚。可惜,陆锦知的电话也打不通。   席巧盼虽然恨得牙痒痒,却也耐着性子, 先安抚陆锡元:“叔父别生气气坏身体,凌念再怎么说也是凌家人, 总不会对可乐不利,一定是对我有所误会, 才做这种糊涂事。虹城就这么大点地, 他能跑哪儿去?不如您给小知那老丈人打个电话?”   “不行,家丑不可外扬, ”陆锡元阴沉着一张脸,“那小子名下房产我有数,陆谦,陆谦——”   管家应声连忙赶过来。   席巧盼起身往楼上看了一眼:“叔父,我去可乐的房间看看。”   她上了楼,随手逮着个佣人却是问:“哪间是凌念的房间?”佣人迟疑了一下,在女人的瞪视下连忙指了指,没敢指主人家的主卧,只示意了凌念平时看书的小书房。   席巧盼不客气地推门进去。   朝念搬走时有些仓促,到了海棠别业,才发现那些直播设备没有带过来。   不过他乐观地想,他那个小书房平时除了家政进去打扫,不会有人注意。   席巧盼显然比朝念料想的要不道德得多,从陆锡元那得到了应允,毫无做客的自觉,动手搜看起朝念的东西来,很快她就发现了那些设备和资料。   但都是些学习档案,读书笔记,记录的无非是他这几天要讲的提纲。席巧盼翻来翻去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撇了撇嘴,把文件丢到了一边。   这些学习资料倒是提醒她了,再怎么躲,陆遇可难道不上学了吗?   翌日一早,席巧盼直接去陆遇可学校堵人,看见眼熟的车牌开过来时,立即就冲上去喊:“可乐,可乐,我是妈妈——”   身后却冲出来一堆保镖将她拦下,席巧盼喊破了喉咙,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朝念把孩子接走了,越过学校的铁门,侧过头,向她丢来一个冷漠至极的眼神。   女人怒极反笑,甩开保镖的手,理了理头发:“你们拿陆家的工资,竟然胳膊肘往外拐,知道我是谁吗?那个凌念又算什么东西?”   保镖们低头不讲话。   席巧盼拽住其中一个人的领带,恶狠狠地说:“你叫什么名字?”   “您不需要知道,小姐。”   “呵呵,你等着,我现在就让叔父解雇你们!”   -   朝念把陆遇可送到教学楼底下,拍了拍他的头:“放学我再来接你,好好上课哦。”   陆遇可板着一张小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郁郁寡欢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目送他走进教学楼,朝念才塌下了嘴角。   没想到这个席巧盼接触不成,还敢直接跑来抢人。也不知道陆锦知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他得严防死守,坚持到人回来为止。   朝念正想着,手机就接到陆锦知打来的电话,一上来,语气中便流泻出关心:“席巧盼找你麻烦了?保镖还够用吗,爸妈有没有为难你,我明天就回虹城,你——”   “我没事。”朝念安抚他,“放心,我和崽崽都没事的。”   “好。”陆锦知低低说。   过了半天,电话却还没有挂,朝念迟疑地问:“你……还好?”   陆锦知轻轻“嗯”了一声,隔着电话,他好像温柔不少。   “那还有别的事吗?”朝念问。   “……没有,挂吧。”   朝念挂掉了电话,挠了挠头,总觉得陆锦知好像有什么话没和他说完,也就一天不见嘛,总不见得是想他了。   朝念被自己这念头逗笑,很快把这通电话抛在脑后了。   -   席巧盼的耐心只持续到了晚上,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朝念还收到了一堆陌生号码的垃圾短信轰炸,一看就是席巧盼的伎俩,他骂了声无聊,索性关了机。   关机前收到的最后两条短信,一条是女人气急败坏亲自发的:   【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还有一条是气象局的台风提示,说接下来两天很可能有暴雨。   第二天早上果然黑云压城,疾风骤雨如瀑布一样向虹城倾泻,伴随着电闪雷鸣。朝念起床拉开窗帘,望着窗外喃喃:“这天学校应该会停课吧,怎么还没有通知。”   他低头查阅微信群的时候,余光扫到一片黑压压的人影,猛一抬头,看见八九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披着黑色雨披,打着透明塑料伞,徘徊在小洋楼大门口。   中间还有个穿着碎花衬衣的女人,是席巧盼。   席巧盼这是要上门抢人?!   朝念“唰”一下拉上了窗帘,想了想,又拖了几张桌椅过来怼在门口,家里只有他和陆遇可两个人,虽说外面有陆家的保镖,可这些人食陆家俸禄,陆锡元也是他们的老板,万一倒戈了怎么办?不可尽数依托。   陆遇可这时也睡醒了,迷迷瞪瞪走到客厅来,看见朝念,不解地问:“你这是在干嘛?”   朝念冲他笑了笑:“没事,早饭在桌子上,先去吃吧。外面下暴雨,今天说不定会停课,我给你班主任打电话问问。”   一听说有可能停课,陆遇可欢呼了一声,手舞足蹈去餐厅了。   朝念拿起手机,却是先给凌宿雨先打了个电话。   他也不知道能求助谁,陆锦知人不在虹城,远水救不了近火,想来想去,只能试试先和这个哥哥说。   凌宿雨听朝念说完就道:“好,我现在过来。海棠那边的房子有其他出入口吗?”   “还有一个后门,我发你。”   凌宿雨来得很快,陆遇可正好用完早餐,崽崽非常自觉地端着自己的小盘子小碗准备自己洗掉。   朝念叫住了他:“可乐,先不忙这些,你现在从后面小门出去找你舅舅。”   陆遇可应了一声,就乖乖跑去穿鞋。   春苑的物业临时在铁门上缠了一圈铁蒺藜,席巧盼带来的人却已经强行突破了那道防线,直奔内宅而来。   很快有人上来砸门,席巧盼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姓凌的,开门,把我儿子还给我!”   我又不姓凌,朝念心想。压根不理会她的大吼大叫,又搬来几张桌子椅子怼在门前。   门外黑衣打手们的雨披像极了死神装扮,他们做足了准备,其中有一个人甚至拿出了钻头开始撬锁了。   朝念听到钻头声震惊不已,喊道:“你们这是私闯民宅,我报警了!”   席巧盼不甘示弱地喊:“什么民宅,你偷带走我儿子,我才要报警!”   朝念二话不说打了报警电话,可很快,凌宿雨的声音从后面的阳台外传来,用力拍打着窗子:“念念,念念!”   朝念一惊,跑过去打开窗问:“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可乐呢!”   钻头声这时停了下来,朝念感觉不对,回头拉开窗帘一看,席巧盼似乎带着人撤离了。   凌宿雨:“我还没接到人,就被他们的人带上车走了!”   “什么?!”   朝念当即冲出阳台,拽起凌宿雨就往后面的小门跑,那里是地下车库,一直通往外街,物业的人力都赶过来正门了,竟没人通知他车库的事,没想到席巧盼和他玩了出声东击西。   “他们往哪边去了!”朝念急切地问。   雨滴千军万马杀过来,凌宿雨被矮他半个头的“弟弟”拽得一个踉跄,险些跟不上,在骤雨中努力撑起伞:“你别急,上我的车,我——”   “我来开!”朝念不由分说挤开凌宿雨,自己坐上驾驶位。   凌宿雨举着伞,却迟迟不上车:“念念……其实陆伯伯也给我打了电话,你还是……”   他说到一半,在朝念凌厉的眼神里竟然说不下去。   朝念定定看了他三秒,明白自己没有理由指责凌宿雨的立场,不再多说,油门一踩,驾驶着他的车向目标追了去。   他此刻庆幸自己学过车,又痛恨刚才没识破席巧盼的计谋。   凌宿雨被甩在车后,复杂的目光越过重重雨幕,跟随车子的背影,直到车消失在尽头。   车上,陆锦知打来了电话,小洋楼的智能门锁遭到破坏时,他手机里就收到了短信通知。   朝念看见是他的号码,飞速划开,听到他急切地问:“你没事吧?”   一听到唯一队友的声音,朝念险些喜极而泣:“你回来了吗?快来帮我,快!”   他出了声才发现自己嗓音抖得厉害:“我、我弄丢了可乐……”   “别急,告诉我你在哪儿。”   朝念同步了定位过去,大雨中的马路上没几辆车,他加足马力,循着车灯微弱的光芒追上去,努力看清了那辆车的车牌号。   迅速报了以后,陆锦知语气沉着:“好,我记下了,你先别追了,雨太大,太危险了!”   朝念却像挺都没有听见,继续将油门踩到底,“嗡”地一声辗轧过路边的水坑,犹如海浪中的巨兽在怒吼。   “念念,听话,别追了危险!若是我对方还会顾念,可你——”   朝念愈发冷静:“陆锦知。”   沉默几秒,陆锦知:“我知道了……根据对方的路线,应该是打算穿过虹城大桥去西城,那边有我父亲的一套房产,他们为的是话语权,不会伤害可乐,你不要和他们起正面冲突。我这边再过十分钟就能到桥上,十分钟,给我十分钟的时间……”   十分钟。   朝念咬紧牙关:“好。” 第四十六章 决裂   “再快一点。”陆锦知催促司机。   司机擦了把汗, 脑子里转着接下来要不要闯红灯的念头,见缝插针加塞了一下,被越过的私家车摇下窗子破口大骂。   只是那骂人的司机很快看清了车座前的小金人, 默默缩回了脑袋。   好在不用司机纠结闯红灯的问题,灯绿了。   同一时间,朝念已经追着前面的车驶上了虹江盘山公路。   这条公路是早年建的,路口狭窄,遍布弯道, 两辆车都明显放慢了速度, 转弯的时候, 朝念脑海中蓦然闪现当初陆锦知在国家二级赛道上的表现。   “红色尖叫”不比这段路更陡?   暴雨冲刷在路面和车窗上, 雨刮器反复挥舞, 深绿的灌木丛不停从眼角略过, 能见度变得很低, 朝念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了前方。   两辆车风驰电掣,倾轧过的路面发出布帛撕裂的声音, 他骤然捕捉到了一个时刻, 咬紧牙关,模仿着记忆里那个超车的赛点操作,用力将方向盘打到了底。   车轮胎摩擦过湿滑的地面, 阻力明显要比平时小,危急关头朝念硬生生控制着车向来了个不要命的漂移, 那发狠的程度仿佛要和对方同归于尽。   前面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了这一幕,露出惊恐的眼神, 他干什么?!   疯了吗, 想死还要拉垫背吗!   司机猛踩刹车,余势使得车身侧撞在公路栏杆上, “砰——!”朝念的车头紧跟着撞到了前面,但也成功将目标别在了眼前。   朝念赌对了,拉开车门,对方的司机也熄火下车,三个陌生男人犹有余怒的朝他走来,陆遇可在后座里拍着车窗大喊:“念念爸爸!”   四人很快淋湿了全身,雨水勾勒出三个打手的肌肉线条,相比之下朝念显得毫无战力。   朝念的确没练过任何搏斗技巧,只在网上看过一招防狼术,还是方圆之间转发给他的,他那时候以为方源闹着玩,他一男孩子怎么会派上用场,现在真想和他说声谢谢。   高大的肌肉男走近,其中一个活动着手腕:“凌先生,我们是陆老先生叫来接小少爷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朝念笑了笑,朝对方勾了下手,男人不解,俯身靠近,却被那只看上去徒手就能折断的胳膊飞速探到面门,并指为爪,不客气地来了个锁喉。   男人反应极快,迅速后仰躲过,不过朝念只是虚晃一招,那男人往后一退,他就越过此人,用力一脚踹在对方的车门上,车子“哐”一下,随即马上发出自动警报声。   朝念发誓这是他两辈子最不温柔的一次。   “放我儿子下来!”他伸手去扒门锁,却被另一个男人从身后按住肩。朝念反手拽住对方,打算给对方来点小小的防狼术震撼。   但对方的体格仍然出乎他的意料,那一下借力竟不足够扳倒对方,很快那人条件反射的反拧朝念,力量悬殊,朝念有种胳膊拧大腿的感觉,死死咬住牙关,再用了两次巧劲,挣脱了这人的桎梏。   可对面是三个人。三个训练有素的打手。   朝念本意就是要拖延时间,又忽略用了几招,料定对方不敢真对自己下狠手,极尽手段胡搅蛮缠。   其中一个打手接到了催促电话,不想再做纠缠,直接对朝念发了狠,一用力,拧着他的胳膊把他摔在了地上,朝念“啊”了一声,面色惨白,一屁股摔倒在雨中,头晕目眩,却还不忘反脚勾倒了一个人。   他从早上被堵在别墅起就还没吃东西,这下低血糖发作,眼前阵阵发黑,完全是凭借本能钳制住任何进入眼眶的东西。   “十分钟怎么这么久啊……!”他恨恨地说。   车鸣笛声狂响,雨幕中亮起双闪,探照灯从哪个方向打过来,对着打手们的眼睛晃,三人挡着脸退开几步,朝念狼狈抬头,发丝黏连在额角,眯了眯眼,终于看见了熟悉的车牌号,气一松,手跟着松开,趴倒在了地上。   一双深棕色的软底鞋出现在他眼皮底下,也许是走得急,裤脚被溅上了几滴泥点,朝念头还没完全抬起来,就被这人拦腰抱了起来。   “念念!”是陆锦知的声音,眉眼间俱是关切,“你怎么样?”   朝念摇摇头,目视车后座,陆遇可还在那里面。   陆锦知一扬下巴,跟着他来的几个人立即押着司机打开了车门,把陆遇可接了下来。   “爸爸!”陆遇可叫了一声,毕竟还是个孩子,声音里已然有哭腔,一路上隐忍不发,这下得救了才终于掉下眼泪,混在雨水中,又倔强的抬手擦掉了。   “可乐,先上车。”陆锦知示意保镖们,随即又看向那三个打手,“你们目无法纪诱拐我儿子,光天化日在公路上打伤我妻子,看来是准备好接受起诉,付出代价了?”   他寒声说,目光中的冷意比暴雨更甚,打手们被生生逼退了几步,却又被保镖们按住。   “我们是替老爷……”   “这套说辞你们去和警察说!”   陆锦知丢下这话,抱着朝念转身上车。朝念如今也确定安全了,放心倒进了陆锦知胸膛里,最后一个念头是:说来惭愧,不是被打晕的,好像是饿晕的。   -   朝念苏醒后,映入眼帘的是海棠春苑小卧室的天花板。   眼珠子转动了一圈,发现床边还坐着个人,见他醒了,调整坐姿认真看过来。   这一幕像极了他刚穿越来那天,也是醒在陆锦知的床上,房间主人就站在身边,问他:舒服吗?   他现在浑身不舒服。   朝念挣扎着要坐起来,陆锦知连忙伸手小心翼翼扶住了,给他后背添了个软绵绵的靠垫,转身把一碗味道古怪的药端到了他面前。   汤匙递到唇边,朝念只挨了一下就尝到一滴苦涩到难以言说的味道,满脸皱作一团,扭头躲开了,陆锦知却追着他的嘴巴喂:“乖。”   “我又没病……这什么药啊?”   “不是药,是你自己买的保健品。”陆锦知说,“医生说你平时缺乏锻炼,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腰酸背痛?这个可以吃,补充点营养。”   朝念鼻子都皱起来了:“好难闻啊。”   “等下吃过饭让你吃冰淇淋。”   “真的?”朝念将信将疑,在陆锦知肯定的回答中,终于还是接过了碗,乖乖吞了这营养冲剂。   喝下去好像也没那么难喝了。   “崽崽怎么样?”朝念一喝完就追问。   陆锦知接过他手中的空碗,帮他捋了下鬓角的碎发,温声说:“没事。在餐厅了,等你一起吃饭,走吧。”   他起身走出几步,却发现后面的人没跟上,奇怪的转过头,就见朝念坐着床边,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蓝色小熊睡衣:“……你,你帮我换的?”   “唔。”陆锦知目光有点飘忽,以手抵唇咳了下,“你淋了雨浑身湿透了,不弄干会感冒的。”   朝念抓了抓干燥细软的头发,还想再问些什么,可话到口边犹豫了。   也……没什么吧。   “走吧。”朝念起身说道。   下了楼,朝念小心翼翼左顾右盼,除了带过来海棠春苑的两个佣人,没看到其他人影。陆锦知像是知道他在看什么,说:“他们在老宅,不在这边。”   说的是陆锡元和戚美静。   朝念愣了一下,那么大的事,陆父陆母丝毫不过问么?还是说,书里那场争吵决裂,已经在他昏睡的情况下发生过了?   朝念沉默了一瞬,觉得不好深问,不如还是先吃饭。他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了餐厅,陆遇可坐在桌子上玩手机,看到他们进来马上把手机收了起来。   “念念爸爸!你没事了吧?”崽崽一脸情真意切的关心。   朝念闻到餐桌上香喷喷的菜肴,说:“非常险,差一点就要……”   “啊?!”陆遇可担忧地看着他,陆锦知也紧张地竖起耳朵。   朝念一屁股坐到餐桌前拾起筷子,顾不上多说先猛地狼吞虎咽了两三口,喝了口水,才喟叹:“差一点就要饿死了。”   陆锦知:“……”   陆遇可朝他嘘气。   朝念今日的用餐量是以往的两倍,陆锦知都怕他撑坏了,想着如果他还要添饭,就适当拦一下,结果朝念吃完手上这碗,就意犹未尽的放下了筷子。   “怎么不吃了?”陆锦知问。   朝念看着一桌子山珍海味,计算着刚才一口下肚了多少钱:“再吃下去怕这个家散了。”   陆锦知:“……”   “能把陆家吃穷,得算你有本事。”   吃完饭,陆锦知低头看了眼手机:“我先回陆公馆,晚点让周何接你们回。”   朝念直了直身体,欲言又止,见他如此,陆锦知微微一笑:“放心。”   -   陆锦知是和警察一起回的陆公馆。   陆锡元眼睁睁看着冲进来的警察把席巧盼给抓了起来,席巧盼大吼大叫:“陆锦知!你什么意思!”   陆锡元也怒道:“这是干什么!凭什么抓人?巧盼犯了什么错?”   “错?”陆锦知纠正,“是罪,父亲。”   他上前一步,扶了一下被警察吓到的戚美静。   为首的警服人员上前给陆锡元出示了证件和逮捕令,以示合法性:“席女士前不久在隔壁江州涉嫌一起洗钱案,现在要配合警方拘留调查。”   “洗钱?!”戚美静   喃颩   不可置信,“巧盼,真的吗?”   席巧盼一听这话急了,拼命挣脱想过来拉她的叔母:“我没有!我没有!陆锦知你陷害我——!”   陆锦知冷眼看着:“自己做的事,别人可没办法伪造证据。”   陆锡元有些慌,眼见侄媳真的要被警察带走,忙看向自己儿子:“她,她是可乐的……”   “她不是!”陆锦知打断了父亲,“且不说她牵涉犯罪,席女士过去就酗酒成性,前不久还在我妻子家门前发疯,监控拍的一清二楚,她的精神状态恐怕也需要好好评估一下,从法律上来讲,恐怕难以胜任陆遇可的监护人。”   “你……陆锦知!!”席巧盼听到他这么说,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叔叔,叔叔你救救我啊,我是陆遇可的亲妈,叔叔、叔母——”   席巧盼叫的撕心裂肺,被强行塞进了警车。   目送走自己的表嫂,陆锦知才缓缓回头,父子俩对视,不同的是,这一次陆锦知没有失望,只有坚定。   他老人家拄着拐杖锤了下地:“你这没良心的,他可是你哥的遗孀——”   “我哥?”陆锦知说,“我哥在天有灵,也会同意我这么做。倒是您,所做一切,真是为我哥好?”   “真正完全不顾念亲情的,是你吧?”——陆锦知想这么说,可是话到嘴边,觉得这像个笑话,何必多此一举。   “您让我分股份给席巧盼,不是为了堂哥一家,是觉得我不好控制了,自己的权威遭到威胁了,不甘心了,对吗?”   “说的什么话!”陆锡元一怒之下捡起手边的装饰花瓶,狠狠掷在了地上,瓷片碎了一地,惹来佣人低呼。   陆锦知对一地狼藉视若不见,微微一笑:“你以为那个女人就是好听你使唤的?”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准备已久的档案,一把甩到了陆锡元面前。   “你自己看吧。父亲。”   陆锡元狐疑看了他一眼,拾起桌子上的文件。   那是一份直指陆家企业财政漏洞的报告,可以预见,若是被捅出去,一定会给企业带来非常大的麻烦。   “这是对手安插的商业间谍搜集到的,一直隐而不发,就是在等一个更合适时机,一个内部发生矛盾、好趁虚而入、彻底掏空陆家的时机。”陆锦知说,“她没脑子被人利用也就罢了,您却又是被什么蒙蔽了双眼?”   陆锡元颤颤巍巍说不出话来,文件触目惊心,让他双腿一软,跌坐进沙发里。   “我已经帮二叔转移了疗养院,春晖的安保系统太差劲了,不适合他继续住。”陆锦知说,“以后没有我的允许,像席巧盼这类的外人就不要来探望了。”   “你……”陆锡元怒气之下,隐隐浮现出一丝恐惧。   他终于明白,儿子这是下了狠心了。   转移病院这件事,春晖竟然没有任何人通知他。这何尝不是在明目张胆的提醒他,他自以为的权利其实早就被架空了?   “至于公司那边,您年纪大了,决策太过时,不利于发展,依我看,你就和妈好好享受退休生活吧,以后董事会的议程都会发来我这边。”   “……”陆锡元卖力站起身,拐杖早在刚刚发怒的时候丢在了碎片里,上了年纪的身体没有支撑,很容易佝偻,他默默看了儿子一眼,硬是挺着背上了楼。   这一次没有人来搀扶他。   不出半个小时,陆谦帮着两位老人家拉着行李箱出来了。   “先生,这……”陆谦看着陆锦知,不知道说什么。   戚美静从头到尾都很安静,此时也看着自己的儿子,仍旧说不出半个字。   陆锦知看了眼行李箱,轻轻一笑:“西城的房子住着也很宜人,或者你们想去住养老院,我也没意见。爸妈,不送了。”   戚美静张了张口,陆锡元却已狼狈道:“走了!”   人去楼空。   佣人们默默收拾掉客厅的花瓶碎片,擦去凌乱的脚印,把一切布置的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做完这一切,他们就自觉隐去了。   过了好久,陆锦知缓缓走到楼梯口,似乎原本是想上楼的,却走不动了一般,停在这里发了会儿呆,最后沿着楼梯慢慢坐了下去。   周何把朝念和陆遇可接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陆锦知还坐在原处一动不动,手扶着额头,像睡着了。   朝念一进门就看到了他,又看了陆谦一眼,陆谦垂下眼帘摇了摇头。   朝念换鞋的时候有心打开鞋柜看了眼,果然如他所料,少了两个人的。   屋子显得空荡荡的。   只有古典造景的陶瓷大鱼缸里的几条鱼一无所知的游动着,捕食着饲料。   这只鱼缸,朝念第一天来就看见过,造景很是讲究,一山意识一草一木都有意趣,听说是戚美静亲手布置的,那些鱼也是她爱养的。   但她其实不关心这些鱼怎么样,多了少了,胖了瘦了。   “我读初中的时候,有一次见到鱼缸里小鱼被它们的妈妈啃食,半边都是骨架的拼命逃生,第二天尸体就漂浮在了水面上。”   陆锦知突然开口。   也许是看到朝念在看那口鱼缸,回忆起了什么:“我从那时就不喜欢鱼,不理解我妈养这种冰冷的难以产生任何感情联系的生物,兴致究竟在哪?”   朝念慢慢走上前,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陆锦知接着说:“或许也和养儿子差不多吗?有足够的观赏性就可以了。”   朝念不禁覆住了他的手背,触手是一片冰凉,他用力握了握,试图传导自己的体温过去。   他没见过陆锦知如此落寞。   “你还有可乐呢,”朝念说,“我也在。”   陆锦知侧目望过来。   明明是契约婚姻,明明他们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个陌生人。但一直以来,竟然也只有这个人自始至终站在自己身边。   想到朝念当时在电话里孤注一掷、坚定不移的语气,在公路上、暴雨中,死死拽着打手的裤腿的狠劲,又看到他此时此刻柔和的目光,陆锦知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是一个淡到极致的微笑,或许是笑。   “有人比至亲还关心我,可见血缘也不是那么紧密的东西。”陆锦知说。   他回握住了朝念的手,很紧,像再也不想松开。 第四十七章 跳伞   陆锦知喜好清净, 祖宅比起同辈本就显得冷清,陆锡元和戚美静这一走,他顺带遣散了一些佣人, 家里就剩下朝念、陆遇可、陆谦,一个厨子再加一个家政。   放在普通人家里很热闹,可在陆公馆这偌大的别墅里就又不那么热闹。   但朝念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早知道会有今天,虽然比预想来得早很多,过程也不完全一样。   不知道他离开陆家的命运会不会也被加速呢?如果是那样, 他得早做准备了。   晚上三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 陆锦知忽然问:“后天有空吗?可乐正好也放假。”   朝念看了下日期, 是周末:“怎么了?”   陆遇可也从饭桌上探出小脑袋, 眼珠子滴溜溜转, 之前陆锡元在的时候, 他吃个饭都不敢说半个字, 现在饭粒掉出来了都没注意。   陆锦知清了清嗓子,好似漫不经心地:“带你去跳伞, 答应你的。”   朝念眼睛一亮:“真的?”   陆遇可马上叫道:“我也要去!爸爸, 不可以丢下我!”   陆锦知看他一眼:“没说不让你去,好好吃饭。”   他话音一落,朝念也迅速从碗里扒了几口饭, 笑得小梨涡都闪闪发光:“陆总英明!谢谢陆总!”   陆锦知对这称呼敬谢不敏。   长辈走了,就不叫老公了?明明孩子还在。   出发前一天晚上, 朝念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以前也是这样, 如果第二天有什么事, 不管大事小事,比如旅游或者考试, 他都会时时惦记着睡不着。   但陆锦知显然错解了枕边人的意思,在朝念第十八次翻身时,他终于打开床头柜的灯坐了起来:“你要是……可以现在让陆谦帮忙收拾出来一间房。”   原本陆锡元和戚美静离开了,他们两个不用再做戏,应该分床睡才对,陆遇可还小也不会奇怪这些。   但朝念才恢复元气,自己犯懒没有及时去铺床,家里佣人又被遣散了一大半,因此晚上还是照常睡到了一起。   “啊?”朝念愣了愣,也撑起身子,陆锦知声音太低,他没听清,“我打搅到你睡觉了是不是?”他有些内疚,作势就要下床,“知道了,我去小书房睡吧。”   “不是,”陆锦知一把拉住了他,“我的意思是……没,也没什么。睡吧。”他倒头就躺了回去,盖起被子,一动不动的。   “什么嘛,说话说一半。”朝念嘟哝了一句。   陆锦知感到身子上方传来压力,一睁眼,看见是朝念凑近过来,越过他的侧肩,他的身体骤然紧绷:“怎,怎么了?”   “啪。”   朝念把他这边的床头灯摁灭了。   “睡觉啦。”   肩上的压力不见了,朝念躺回了被窝里,捞起小鳄鱼抱进怀中,身上的被子随着他的起伏也浮动了几下,最后一切趋于平静。   黑暗中,陆锦知慢慢伸手按住了自己跳动的心脏,吐出一口气。   -   虹城隔壁的珠山坐拥华国最大的跳伞基地,鸳鸯海岸。   海岸每年往来的游客数以千万计,从山上跳伞,可以在空中俯瞰花海,被称为双人跳伞圣地。   听说花海最美丽的观景时间是在太阳快落山时,夕阳下可以看到梦境一般铺开的花浪,神圣浪漫。   陆锦知也特意安排在这个时间前来。   从车开进基地,朝念就没见着任何买票的地方,全程都被陆锦知带着过了几个关卡,被基地的人员热情接待,安排妥帖,坐着直升机直达海拔4000米的山头。   陆遇可关键时刻胆小的要命,死活不肯来,被陆锦知安排在山下的酒店里。   天朗气清,山头的空气清新好闻,远眺还能看见云雾朦胧,还没开始,朝念就已经觉得来得好值了。   基地有专门带领游客的教练,没有经验的旅客都是教练带着跳的,但陆锦知有带人跳资格的A证,他出示的时候,朝念在一旁满是星星眼。   “意思是你可以带我跳?”他问。   陆锦知挑眉:“嗯,不然你想谁带?”   朝念嘿嘿一笑:“那我可以用手机拍照吗?”   他看到前一组跳伞的人,教练身上绑了专门的相机支架,自己也有点蠢蠢欲动,很想把这难得的经历记录下来。   陆锦知伸手接过他的手机,问基地的人要来一个能绑在身上的支架:“录像就可以了吧?”   “嗯嗯。”朝念开心地点头。   他们打算坐着直升机,当开到视野最适宜的花海中央,直接从飞机上起跳。   朝念紧张而又兴奋,一直死死攥着陆锦知的胳膊,等陆锦知换了一套装备,身上没什么适合抓的地方,他干脆抱住陆锦知胳膊。   陆锦知无奈地把他调了个头,胸膛贴住了朝念的背脊,环住他:“别怕,我不会松手的。”   直升机的舱门打开,朝念感觉视野倏然开阔,蓝白的天际眼下就环绕在身边,似乎伸手就能摸到云层,风的呼啸和直升机的螺旋桨噪音震耳欲聋,但朝念还是听清楚陆锦知的声音,穿透一切噪音,在他耳边问:“准备好了吗。”   朝念用力:“嗯!”   两人从万丈高空一跃而下。   “哇——!!”   朝念大喊了出来,心脏狂跳,感觉自己像一只自由的飞鸟,那一瞬间的失重感让他脑子闪过一些杞人忧天的念头,他又觉得自己不是飞鸟,姿势是一只生无可恋的跳楼鸽子。   但如坠云间的新鲜感受很快掩盖了害怕。   好像下落了有一个世纪,其实只有短短数秒,陆锦知张开了背后的巨伞,伞甩到空中很快张开巨大的保护翼,两个人下落的姿势跟着转向,陆锦知带着他开始滑翔。   朝念依然在大声欢呼,陆锦知严重怀疑他手机里最后录下的都会是手机主人毫无形象的叫喊声。   “有这么开心吗?”陆锦知也抬高了声音。   “对啊!”朝念有一股冲动,想在这一刻,在万丈高空中对着神明喊出自己的心愿,即使陆锦知就在身后紧紧贴着他,一字不落的听着。   他一鼓作气,喊了出来:“念念——”   “我这辈子一定会活得很好,你放心吧——!”   那个或许是死在了平行世界的朝念,你听到了吗?   灿烂的光芒在这一瞬突破云层,洒在大片的花海上。花浪随风滚动,如同被无形的乐队指挥官指示着,认真回应他的心意。   陆锦知心跳的也很快,朝念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到了,他没想到朝念当着他的面会喊出来,某种程度上,他已经很信任自己了吗?   他说“这辈子”,陆锦知默默咀嚼这三个字,却是什么都没有问。   ……   跳伞结束后,朝念整个人嗓子也喊哑了,腿也软了,一落地就软倒在陆锦知怀里,被陆锦知半拖半抱勉强走回休息区。   “陆锦知,我好像在做梦耶。”朝念傻笑。   陆锦知摘下身上的手机,把镜头对准它的主人:“念念。”   朝念背靠着陆锦知仰起头,看到镜头时鼓起了两颊:“哎呀讨厌,这么逊的时候就别拍了。”   陆锦知莫名想到某次饭局里,已婚的工作伙伴说“讨厌”这两个字是顶级的撒娇。他眉头紧锁难以领悟,如今却融会贯通,深以为然了。   休息了一会儿,陆锦知把陆遇可从酒店里带出来,三人坐船去山下的海岛吃海鲜。   陆遇可路上一只嚷嚷着:“大螃蟹大螃蟹,我要吃大螃蟹。”   船停靠在海岛岸边,陆锦知先跳上陆地,朝念默契地抱起陆遇可递给他,陆锦知放下儿子,看到朝念自己要跨过来,忙伸手接住他的空中胡乱挥舞的手。   “小陆?”   旁边船上同样下来一家子人,叫住陆锦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中年是朝念猜的,男人看着有些花白的头发,但精神又很矍铄,他牵着的女人应该是妻子,旁边一个看上去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年轻女孩子。   “魏老师?”陆锦知扶稳了朝念以后,很礼貌的上前微微鞠躬,“师母,你们也来这边玩?”   原来是他的老师。   等等,姓魏的话,难道是那个知名教授?   “小陆这几年都没什么变化啊。”女人笑道,看向朝念和陆遇可,“这就是你的新婚妻子吧?”   朝念也忙问了声好,陆锦知和他解释:“是我研究生导师。”   果然!   “你好,魏余松。”教授笑着自我介绍,并和朝念握了下手。   朝念受宠若惊:“魏教……魏老师好,我叫凌念。”   魏余松在书里倒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但朝念天然就对这类学识渊博的人很景仰。   他们旁边的女孩子也开口了:“妈,我看陆锦知气质变化是挺大的,比班上那会儿变太多了。”   朝念想了想,这应该是魏余松的女儿魏亭雅,她和陆锦知是大学同学,后来读研魏亭雅转了专业,去国外学音乐去了。   魏余松呵呵笑道:“别站在这儿寒暄了,你们是来吃饭的吧,一起?”   陆锦知自然应下。两家人一边往岛上走,一边听魏余松说道:“哎呀,小陆的妻子这么标致,小陆好福气啊。”   陆锦知看了朝念一眼:“嗯。”   朝念脸皮薄,经不住夸:“哪里。”   老教授又说:“小陆学生时代,是多少人的梦中情人哦,知道你结婚,他们心都碎啦。我女儿也是其中之一啊。”   “爸!!”魏亭雅扑上来堵她父亲的嘴。   魏亭雅下意识看向朝念,接收到她的眼神,朝念先是一愣,随即很快想起自己和陆锦知的合约,可是要在认识的外人前扮演好恩爱夫妻的。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是要吃醋才对,于是把目光投向陆锦知,酸酸地问:“老公啊,真的吗?”   陆锦知一滞,魏余松倒先笑了:“哎哟,看看,是我口不择言了,小凌你不要误会,我女儿纯粹是单恋,我看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老教授狠起来连自己女儿的颜面都不顾啊。   朝念吞咽了一下。   魏亭雅是真的急了:“我早就不恋了!以前那是瞎了眼,哼!爸你再说这种陈年往事,我自己走了!”   看得出是真的急了,她说完才反应过来,这话更不对劲了,仿佛暗指朝念现在眼瞎似的。魏亭雅一时支支吾吾,陷入情商困局,不知如何补救。   朝念帮她打圆场:“别走别走,你偷偷和我说,你是怎么擦亮眼睛的,我也学学。”   魏教授一家子闻言一笑。魏亭雅也松了口气。   陆锦知一把拉住要溜过去的朝念,明知故问:“学什么?”   朝念转过头,背着其他人的目光冲陆锦知吐了吐舌头,回塘的鱼一样滑走了。 第四十八章 海夜   海岛上今晚的特供是海滩烧烤, 招揽到了不少打算在户外用餐的游客。   魏余松和陆锦知两家子也决定在海边享用烧烤,鸳鸯海岸的青口出了名的好,陆遇可早就一颗心扑在了吃上, 陆锦知的师母一向喜欢小孩子,主动领着崽去烧烤架那边自己烤肉。   魏亭雅则从陆锦知手中夺走朝念,拉着他去海边抓小螃蟹。   朝念在沙滩里翻弄半天,也只捡到几只小贝壳,魏亭雅蹲在他旁边, 用不知道哪里搞到的木棍捣弄泥沙:“刚刚我爸的话你千万别介意哦,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就是年少无知的时候憧憬了一下你老公。”   朝念温和的笑笑, 脑海里不由浮想起陆锦知大学生的样子来。   “他这么冷冰冰的, 也会有很多人憧憬么?”   魏亭雅:“嗐, 看脸嘛。再说他成绩又好, 家世又高, 还没毕业就自主创业了,师长都特别看重他, 文学系里的高岭之花嘛, 你懂的。”   朝念用手指戳了戳沙子,戳出一个小小的坑,用下巴嗑了半天的膝盖, 半天,才轻轻“嗯”了一下。   魏亭雅捣了捣他的胳膊:“哎, 你们跳伞了吗?”   朝念老实点头:“当然啦,专门为这个来的。”   “他带你跳的?”魏亭雅挤眉弄眼地问。   “是呀, 你怎么知道?”   魏亭雅的表情高深莫测了起来, 故弄玄虚好一会儿,逼急了朝念才慢悠悠说:“我大学和陆锦知参加了同一个社团, 不知道他和你说过没有。有一次社团组织去跳伞,我们知道他有执照都很羡慕,队里有个妹子当时害怕得不行,拜托陆锦知带她一起。”   “妹子都哭成泪人了,陆锦知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从她跟前走过去了。”   朝念很难描述是什么滋味。   陆锦知对他倒是挺有义气的?   魏亭雅拍了拍朝念的肩:“他这样的人也会陷入爱情,真的好意外。不过仔细回忆起来,他本来也不是无情的人吧。”   -   陆锦知在帮魏余松倒玉米汁,老教授养生,啤酒半点不沾。玉米汁刚见底就又被添上了,魏遇松笑着招呼他别忙,好不容易才把人拉着在自己身畔坐下来。   “小陆啊,有个邀请,我想问问你的意思。”   陆锦知一听便知老师的意思。   魏余松作为高校文学系教授,去年起就受邀在一档文化类综艺当常驻嘉宾,制片也是他的校友,魏余松经常帮对方物色嘉宾人才,而乐知科技正是那档节目的冠名商。   去年五月份他老师就提过,问他愿不愿意来当一回飞行嘉宾,毕竟乐知的CEO,节目的甲方爸爸,这样的身份足够有吸引力了,导演不想总请娱乐圈当红明星,但为了节目人气,也不能一意孤行去请完全没人听过的素人,像陆锦知这样的半素人就很适合。   当时陆锦知就拒绝了,这一次,他还是摇了摇头:“老师……”   “你先别忙拒绝,你听我说啊,不用你录全场,就参与个开场,我们这一季改版了,会在开头加入一个‘领声人’的嘉宾席位……”   老教授诚恳地和陆锦知解释着节目配置。   陆锦知耐心听完,仍是摇了摇头:“老师,抱歉,我确实不适合参加综艺节目。”   魏余松叹了口气,还没完全泄劲,又听学生继续说:“但听您这样讲,我心中有个适合的人选,可以推荐给节目组试试。”   魏余松一听来了兴趣:“哦?你说说看。”   “他是一个娱乐主播,以知识传播为主的,符合你们综艺调性,而且他歌唱得不错,直播间是……”   陆锦知介绍完,老教授果然升起一股非常浓厚的探究欲:“你是说,他在娱乐交友直播间,以娱乐的方式辅导中小学生学习么?”   “对,偶尔也会唱歌,表演才艺。也许老师您没看过多人直播厅,他们的形式是这样的,哪个观众打赏哪个就能点才艺,主播自主权不是很高,不过他很优秀。”   “能得到你这种评价的主播,我说什么也得去看看,笃学馆,搜出来是这个没错吧?”魏余松已经拿出手机检索了,放在陆锦知面前和他确认了一下,点了关注,“呵呵,我找机会去看看他的直播。”   “您不会失望的。”   朝念和魏亭雅已经结束了猎捕小螃蟹的游戏,抱着小桶子说说笑笑回来了,饭桌边的师徒两人止住了对话。   “爸,和陆锦知聊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魏亭雅随口问。   陆锦知:“没什么。饿了没?”   他看向朝念,后者兴致勃勃抱着小红桶坐到了他身边,低头在桶子里翻找战利品:“有点!欸你看这个贝壳,好看不?”   “好看。”陆锦知笑了笑。   “啧啧,”魏亭雅颇为嫌弃,“情人眼里,贝壳都能出西施啊?”   没一会儿,烧烤架旁的老少组也回来了,陆遇可蹦蹦跳跳把自己烤的土豆分给大家,得到长辈们的一致夸奖马上红了脸,一屁股挤开陆锦知,缩到朝念和他爸爸的中间去了。   夜色渐临,海风吹得人很舒爽,一桌子美食的香气飘出十几米,路过的都望几眼。   老教授一家子都很博学风趣,饭间笑声不断,朝念真的生出一种,自己成家了的感觉。   面对魏余松神来之笔的笑话,朝念不断捧腹,陆锦知却始终都挂着淡淡的笑,即使这样都没失了风度。   朝念唾弃他之余又在想,原来他的温度是这样,说远,其实也没那么远。   酒足饭饱,魏教授一家说是和旅游的邻居约了晚上一起打牌,要回宾馆,问陆锦知他们要不要一起。   海风正好,陆锦知下意识看了看朝念,魏亭雅适时调侃:“咿,爸妈,人家小两口子还想好好在这鸳鸯海边共度二人时光呢,咱们就不棒打鸳鸯了哈。”   陆锦知咳了咳,朝念倒是一脸泰然自若。   陆遇可不高兴地跳脚:“是三个人!我也是人!”   魏亭雅赶紧拱手和小朋友作揖:“哎呀,是了是了,是我失言,陆小友宽恕则个。”   魏教授哈哈一笑:“行了,别装腔作势了,那小陆我们就先走了。”   告别教授一家子,陆遇可率先脱了鞋撒了欢地往海边跑,边跑还边回头:“念念爸爸我再帮你找好看的小贝壳!”   朝念被他那脱缰的野马一样的精神头惹得噗嗤一笑:“你慢点,别摔了。”   又转头对陆锦知说:“咱们家崽平时是不是压抑太久了?这么能玩。”   咱们家崽。   陆锦知被这几个字砸的心软软的,像囫囵吞下一颗糖,初时不觉,慢慢的,品出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甘美来,眼睛弯了弯,在夜色中露出一丝隐晦的笑意。   他垂下的右手动了动,似想触碰那个近在咫尺的掌心,素昧平生的十几年距离都在这一线间消融,他胸中燃起一股不知该不该称之为勇气的火焰。   但他又怕那是倒映在海中的月亮,一碰会碎,这一线的那边如此唾手可得,而又远在天边。   最后他压下胸中的火焰,轻轻唤了一声:“念念。”   朝念追着崽崽跑出去两步,闻言回过头,明亮的眸子在夜空中也美得动人:“嗯?”   “慢点,别摔了。”   朝念嘴角高高翘起,眼睛也弯成了月牙,哼了一声,掉头跑掉了。   陆锦知望着一大一小两道背影,蓦地想起许多年前的大学里,他们一群没什么烦恼的年轻人在社团里围读一首诗。   「白日已尽,黑夜已然来临。   奔驰着的时光啊,请你在此稍停。」   「我心中的驿站正灯火通明。」 第四十九章 邀约   朝念晚上直播的时候被人告知, 他前阵子扮成布偶猫空降虹城读书展的事,被粉丝全程录下来发到了网上,还上了热搜。   直播间人气也跟着水涨船高。   朝念看到自己的账号日渐增长的粉丝量, 总觉得应该趁热打铁做点什么,加上他在直播期间已经收集了很多中小学生普遍的问题,于是就把这些习题按照难易整理成合集,放在了自己的主页里。   第一支作品一发,马上好评如潮。按赞量不停增长, 第二天就被平台方捕捉到, 推流到了首页。   因为读书展是联合高校举办的活动, 虹大蓝V也转了, 紧跟着就有很多学校的号都转发。江科大也在其列, 之前朝念和多易有过赌约时, 这些学生粉就关注到了不念这个主播, 这会儿主播又来到他们眼前,还是以这种方式, 不少学生都挺感慨的。   但也有人拿不念不愿意露脸来说事, 认为他肯定是不好看。   江科大学联主席方圆之间在线答疑:【我只能说,你们没有眼福】   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好奇的粉丝都跑去问方源要图, 害得方源不堪其扰,连夜把私信关了。   但就是不肯删掉那条评论。   魏余松晚间来到了笃学馆直播间。   他是怀着追赶流行、了解年轻人时兴的求知心态进来的, 手机甚至还开着公放,女儿在电视机旁边用swtich玩健身环。   两人同时听见手机里传出一声娇喘, 一个夹子音男主播故意拿捏着柔情万种的强调说:“二十九……三十!哈, 三十个深蹲做完了,好哥哥, 能让我进门了吗?”   魏亭雅向父亲投来怀疑的目光,魏余松默默找来耳机戴上了。   朝念也在麦上重重叹气。   他就几天没劝学,同事们就故态复萌了,今天一上来就提议玩“开火车”的游戏。   这游戏玩法就是第一个麦序念口诀:“小火车,嘟嘟嘟。开到谁谁谁的家。”报出下一个麦序的人的名字,这个麦序的人就可以像开火车的人提出要求,后者尽力满足,让人满意了,门才能开,第二个麦序再继续往后开。   刚刚是卷生菜开火车开到酥酥这里,酥酥让他把麦克风放在嘴边做深蹲,还一定要他发出声音来。   朝念很同情卷生菜,同时又觉得他声音发的很奇怪,底下评论也奇怪。   轮到酥酥了,他笑意满满念出游戏台词:“小火车嘟嘟嘟,开到念念家门口,念念,开开门。”   这时候朝念可以对他提要求了。   朝念也照着剧本念:“不开。”   酥酥娇声说:“那怎么样哥哥才能让我进来呢?”   朝念:“你来解一下这个不定式方程。”   酥酥:“……”他就知道要倒大霉。   本来忍不住打算退出直播间的魏余松,按下性子决定再给这个不念两分钟。   朝念抛出了一个著名的百鸡问题。   是个经典不定式方程,即公鸡母鸡小鸡各有N只,值M钱,百钱买鸡百只,公鸡母鸡小鸡各买了多少只。   酥酥听完题两眼一黑,夹都不夹了:“这门我非进不可吗?我认输行不行,呜呜。”   朝念想了想:“这样吧,我换个问法,你今天的礼物心愿是什么?”   酥酥愣了下,马上回答:“啊,我说就能有吗?我不贪心,就想集齐流星雨,热气球,蚌壳,谁给我送?”   朝念:“我给你送,但是你要回答我,一个闪耀星辰99币,热气球520币,蚌壳888币,我现在兜里余额只有2225个币,我怎么送才能物尽其用?”   酥酥猛地一拍桌子:“你等着。”他搬出计算机噼里啪啦按了会儿,不出一分钟就得出了答案,“你给我送三个星辰,两个气球和一个蚌壳就可以!!刚好把你的币送完一分不剩!”   朝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算得倒快。”   虽然没按照他希望的方式去列规整的方程,但本就是随口出的题,列完取整的确不如按照生活经验来得快。   而且朝念本就想要酥酥先对这种类型的题有个概念。   他果然花钱把说好的礼物送了出去,这么一来,麦上所有同事都疯狂举手:“我也要当火车头,我也要我也要!”   朝念:“嗯嗯,不急,一个一个来,全都有考题。”   魏余松震撼不已。   他教学二十余年,见过这种学生抢着要求被提问的场面屈指可数,抖乐上一个小小主播居然轻轻松松做到了。   虽然是在礼物的驱使下,但听得出来这个主播出题是有点水准的,一开始那个如果说是入门,后面则循循善诱,开始设置一些小坑,提高难度,也加深基础。   如同一个游戏设计师,利用教学关卡一步步将自己的策略教给玩家,不使玩家反感,还调动起了主动的兴致。   魏余松摩拳擦掌,想要好好和这个主播私下聊聊了,他很好奇,对方是什么来头,莫非和他一样也是教师出身?   魏余松马上点了不念的关注,进入了私信界面,开始认真编辑邀请了。   直播间里,朝念很快又出了道百鸡问题变种,不止同事,底下的观众也在一起抢答,气氛十分热络。   朝念给每个同事都送了礼物,这样一来,他的题数字越大同事越高兴,头也不疼了脑子也不糊涂了。   等朝念把每个人都打赏了一遍后,看着空空如也的钱包叹了口气。但看着同事们这么积极的样子,他是满足大过肉痛的。   但很快,屏幕上又源源不断冒礼物特效了。   是知.Arvin,他在给朝念送礼物,一件一件,数量都是朝念刚刚的谜底。   “天呐!知哥心疼我们念念了,帮你回血呢,哈哈。”酥酥大叫。   朝念也跟着惊叹了一声:“知哥,没事不用的,你真是……”   知.Arvin:【上次充的没用完,清个兜,不用在意。】   他总是把花钱说得这么容易。朝念都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只能一个劲道谢。   酥酥:“嗐,清兜怎么不往我盒子里清,这就是爱吗?”他帮朝念放了个“这就是爱——”的BGM,再次把朝念弄得窘迫不已。   “都说了你们以后不要再搞这些了,哎呀,真是!”   知.Arvin:【这个比上次的好听,以后就用这个吧。】   知居然发话了,他以前从来都拘着不配合的,这次居然发话了!主播们一个个比朝念还激动,酥酥大声说:“好的知老板!没问题知老板!”   朝念看到知这样说愣了一下,他怕自己想歪了,曲解人家的话,又怕自己心太大,给了别人误解。知从不否认自己是有家庭的,应该没有朝念想的那个意思吧?   朝念决定说出来,他在一片粉红的气泡中无情戳破了气氛:“还是别了,这个歌词叫知嫂听了该误会了。知哥只是欣赏我们直播间,我再说一次,大家不要起哄我和他。”   主播们沉默了下来。   没有谁会在大哥刚刚送完那么大的票后扫兴地说这种话,除非他不想赚钱,或者是个傻子。   也没有大哥在给主播上完大票后听到这种话不生气的,一走了之、拉黑、再也不来了都属于是比较善良的。   知.Arivn:【不会。】   简单两个字,没有更多的解释了。一直播间的人都在想,不会什么?是知嫂不会误会,还是网上扒的那样,压根没有知嫂?   可是说完这两个字,知就跟挂机了一样,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生气,没有走。   如果这都不算爱?   酥酥忍住了说这句话的冲动,依着朝念的意思,转换了话题。   就像刚刚啥也没发生。   -   朝念一下播,就在私信里看到了数条留言,其中一半来自陌生人,一半是刚蹲完他直播的粉丝。   他们有继续问问题的,也有关心他的,前者就耐心花时间解答,后者统一回复“谢谢”。   陌生人则是骚扰居多,一般他都无视,不过偶尔也会受到一些商业合作的邀请,比如这会儿他就看到了一则综艺邀请。   朝念非常意外,这档综艺他前两天才补过,因为上回跳伞结识了魏余松,他早就对这位大学教授慕名已久,也知道教授虽不是娱乐圈的人,也常活跃在传媒界,是位口碑非常好的教授,学识不凡,录过文化节目,回家以后就搜了那个文化综艺来看。   或许也是出于某种……想了解看看陆锦知的老师是什么样子的缘由。   那是一档通过古诗词结合音乐来传承古典文化的节目,名叫《经典之声》,每期都会定制一首主题歌,而邀请人告诉他,预备筹划的这期是新一季的首期,主题为“青春学旅”,对方觉得他很适合,留给他一个节目统筹的联系方式,希望彼此双方可以进一步接触。   朝念怀疑自己何德何能,尝试加了那个联系人。   明明已经很晚了,但对方很快就通过了,并且一加上就和他热情对接起来。   【是不念吗?我看过你的直播!魏老师推荐你我还吓一跳哈哈哈,你来加我太好啦!】   朝念受宠若惊:【魏老师?】   对方以为他不知道:【魏余松老师】   朝念大吃一惊,首先害怕于自己什么时候掉了马甲。难道是最近和魏亭雅微信里聊得非常合拍,哪次说漏嘴了?   不可能,他从来没提过自己直播的事,魏老师不应该知道呀。   那么就是魏老师认识“不念”,但不知道是他了。   可“不念”又怎么入了魏老师法眼?竟然会来推荐他,是看过他直播?   朝念虽然人气与日俱增,也不觉得自己火到那个份上,推测很可能是之前三番两次上热搜,老师才无意知道了他。   肯定是他运气太好了。   他本就喜欢这档节目,又有魏余松背书,更无后顾之忧了,立马就接下了统筹的橄榄枝,两人几句话之间就敲定了合作意向。   朝念一听对方开出的通告费,有种被惊喜大奖砸晕了的感觉,笑得合不拢嘴。当然啦,更多的还是为能参与这种高评分综艺、被人认可的感到高兴。   朝念很想分享这份喜悦,收好直播设备,出了房间,在陆遇可的房间门口探了探脑袋,崽崽还没睡,看见他鬼鬼祟祟的,人小鬼大地眯起眼睛:“念念爸爸,你是不是又要背着爸爸搞事了。”   他家崽的直觉可真准。不对,什么搞事?不是搞事。   朝念合上房门,悄咪咪和陆遇可说了刚才的奇遇。   -   陆锦知从书房出来时就听见陆遇可的房间里发出一阵不小的欢呼,朝念就在那里面,两个人又在说悄悄话了,他心中实在郁闷。   他刚刚收到了魏老师打来的电话,说看了不念的直播对这个主播很感兴趣,成功帮节目组牵上线了,也来谢一谢他。   “他的确很有意思,不过更让我意外的是,你居然会看这类直播?”魏余松在电话里这么说。   陆锦知笑了笑:“嘘,老师千万别告诉我夫人。”   魏余松挤兑他:“哎哟哎哟,怕小凌知道了吃醋?Arvin,那个和你同英文名的网友不会就是你吧?”   见学生不否认,魏教授正色道:“小陆,这我可得好好和你说道说道,你打赏人家主播老师不说什么,毕竟这个不念确实很有意思,老师也很欣赏,但你不敢让小凌知道,这就大有问题了啊。”   陆锦知无奈:“他若会吃醋就好了。网上那么多人喜欢他,现在连老师都欣赏他,看来只有我吃他的醋的份。”   魏余松一愣,半晌,猛地回味过来:“你是说,不念,凌念……嘿?”   “嘘。”陆锦知明白他的老师听懂了,“老师,记得帮我保密。”   “好哇,你小子……你小子真是,”魏余松想了半天词儿,最后笑吟吟迸出一句最直白的,“福气不小。”   陆锦知预料到老师会喜欢朝念,也没想到进展这么顺利。他挂掉电话后,想着想着就情不自禁就上楼来了。   虽然知道朝念和他家崽两个人躲在房间里偷偷密谋和欢呼些什么,但还是不太乐意,朝念真不打算和他透露,和他分享?   他以为他们如今的关系已经不比当初了。   难道朝念觉得告诉他直播的事,他会阻拦,会瞧不起他吗?   陆锦知原地郁闷了一会儿,独自回了卧室。   等朝念从崽崽的房间里出来,也回到卧室时,看到陆锦知已经靠坐在床上,戴着眼镜读一本厚厚的英文书。   陆锦知看到他进来,扫过来一眼,视线回到书中,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刚刚听到你和可乐的笑声,什么事这么开心?”   朝念:“啊,没什么,讲了个好笑的笑话。”   陆锦知放下书:“什么笑话,我也想听听。”   朝念一顿。本是随口说的,可意识到陆锦知是说真的,他表情一瞬有点尴尬:“呃,是说……”   他想起前两天在直播间里网友给他讲的笑话:“说一位神仙在诸神之战中被打的落花流水,突然间一个魔王过来说:‘我能保护你!’,神仙问:‘你是谁?为什么能保护我?’”   朝念掐着嗓子模仿出两个人的对话。   “魔鬼说:‘因为我是保鲜膜!’”   讲完以后,空气好像凝结住了一分钟。   陆锦知的嘴角仿佛是抽动了一下,表情说不上嫌弃,但绝对不是在笑。   朝念:“不好笑吗?”   陆锦知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摊开书籍,收回了视线:“好笑,早点睡吧。” 第五十章 录制   《经典之声》的录制现场就在虹城电视台大本营, 外号“江南灯塔”的建筑内。   经典之声的主题就是借由古诗词传承经典,因此每期主题曲都用的是古人写下的经典诗词,重新进行谱曲。   而这一期的主题曲是为朝念量身定制的, 朝念拿到词和谱才知道,魏余松亲自为他选了一首七律,《学舍石榴》,歌名就也取了相同的名字。   编曲花了巧思,用了不常见的节拍, 结合古典乐器, 颇具民风。曲子清新雅致, 朗朗上口, 听了一遍朝念就能跟着哼哼了。   他用了两天学会了歌, 在约定好的时间去了现场录制。   朝念只需要开场作为“经典传唱人”唱个歌, 然后和几位常驻嘉宾互动一下, 就“青春学旅”的主题分享两件自己学习的见闻,后面就是明星嘉宾的内容了。   节目组要让他以“网络知识主播”的身份登场, 但朝念依然不愿意露脸, 导演最后妥协了,为他专门打造了光影效果的录制现场,舞台挂满丹青水墨字画和轻盈的帷幔, 嘉宾走在帷幔间,剪影和身躯时隐时现, 真容亦真亦幻。   节目是录播,朝念在舞台上唱完歌, 之后的互动会戴上面具。   他担心有人会拍照上传网络, 所以整个录制过程中也都戴着面具。电视台的人什么造型的嘉宾都见过,倒也不以为奇。   统筹先是让朝念彩排了一遍开场曲, 调整了一些灯光效果,朝念被指导着穿过字画,做出几个撩纱帘的动作。   节目组很实诚,录制也要现场真实演唱,毕竟等下正式开场,现场会有买票进来的观众,他们不想在这方面弄虚作假。   但音响师不确定这个素人嘉宾的唱歌水平,把声音美化开得有些重。   朝念在舞台上开口唱第一句时,现场所有忙碌的工作人员都安静了下来,望向台中央。   竟然不是见光死!   他的声音非常清澈动人,感情充沛,让人一瞬间回到学舍的石榴树下,清风阵阵,书声琅琅。   “网络主播也不能小瞧啊。”有工作人员感慨。   “就是,我还说秦导这季选个素人开场,这季要寄,现在感觉秦导在大气层。”   彩排时除了舞台上有一束放大蜡烛效果的追光,底下只有微弱的手机光线,台上人只能在一片漆黑里看到底下零散的几团人影,都是工作人员。   在倒数第三排站着几个人,路过的实习生都会好奇频频后顾,听说那是节目的冠名商,甲方爸爸的人。   甲方爸爸从来不来现场监督,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彩排现场。   几个现场调控人员围在那位甲方周身,语气谦和:“陆总,效果还可以吧?”   陆锦知点头:“舞台这块你们是专业的,我不插手。不过音响是乐知的产品吧?嘉宾的声音很空灵,现场背乐可以放小一点,别压他,给他换只能处理高频响的麦,XER的Bate 965动圈有吗?没有我现在叫人从仓库调货过来。”   工作人员匆匆打开对讲机询问:“问下调音师手头有没有XER Bate 965动圈麦。”   对讲机了一阵匆匆忙碌后,工作人员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连忙对陆锦知点头:“有的有的。”   “好,就用那款。另外,话放摘了不要开。”   “好的没问题。”   工作人员本以为这个陆总是来耍威风,进行外行指导的,结果对方不但戳破他的担忧,直说不会干预,还给出了比他们技术人员还专业的建议,按照他说的一调试,歌唱嘉宾的优点立马得到了最大化的发挥。   工作人员暗暗钦佩,一个本可以当甩手掌柜的CEO对自家非主流产品的细节如此了解,怪不得乐知能成功。   不过,这个陆总难道对声线鉴定也颇有心得么?怎么听了几句,就准确判断出了台上那个嘉宾的声线特点。   老乐评人都不一样有这种速度。   调整好了设备,统筹在耳返里让朝念再试唱一段,这次的效果就堪称完美了。朝念自己也觉得话筒用起来舒服多了,他似有所感地朝黑暗中看去,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从后门离开了。   彩排结束后,马上就开始正式录制,观众陆续入场,嘉宾们也来了。   朝念一眼就看到了魏余松,犹豫了一下,悄悄上前打了招呼:“魏老师您好,谢谢您的推荐。”   魏余松意味深长地挑了下眉:“你就是不念吧,刚刚在后台听到你唱歌了,声音真耳熟啊。”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朝念:“嘶,长得也很眼熟。”   朝念忙摘了面具,不好意思地说:“就是我,魏老师。”   魏余松哈哈一笑,拍了拍朝念的肩:“我就说,不过没想到小凌不打算骗我啊?”   朝念赧然一笑:“老师可不可以帮我和老公保密?”   这夫夫俩倒是默契。魏余松心领神会,点头应允,朝念感激不已。   “不过,没准小陆不会介意这事呢?”魏余松说。   朝念怔了一下。   魏余松并没要他回答的意思,说完就拍了拍他,走去自己的嘉宾位了。   朝念正式登上舞台,看到底下座无虚席心中生出些紧张,当主持人介绍他的身份是个网络知识主播时,朝念还颇为不好意思:“是娱乐主播啦。”   主持人笑:“不念太谦虚了。底下有观众朋友看过他的直播吗?”   底下居然真的有人举手,朝念十分意外,连连鞠躬。   接着,他登台献唱,舞美一出,惊艳了一大批观众,朝念颀长的身形游走在梦一般的九重纱帐间,人影晃动,歌声空灵,简直是一场视听盛宴。   他唱到副高的高音部分,轻而易举顶了上去,举重若轻,台下观众屏息凝神,生怕搅了这场梦。   等到最后的音乐尾声落下,过了足足十几米,观众才幡然惊醒,霎那间掌声如雷。   嘉宾们听到这样真实的反应也都但笑不语,等掌声结束了,才开始和嘉宾唠嗑,每个人也都对朝念赞不绝口。   “厉害啊,你应该是知识主播界唱歌最好听的了吧?”   “这歌真的适合不念,听说是魏老师挑的词?魏老师有眼光。”   魏余松哈哈一笑:“还是不念本身优秀啊。”   后面的流程就全都是按照台本走了,不过几位资深的嘉宾都是很擅长随机应变的知识分子,过程中偶尔也偏题一下,气氛非常好。   主持人插播广告的时候,有嘉宾CUE了冠名商乐知科技CEO还是魏余松的高徒,魏余松顺势聊了学生几句,大致也没有偏离节目主题。   朝念从魏余松口中得知,陆锦知一直蛮支持教育业的,第一季的时候赞助节目就是魏老师提了嘴,陆锦知立即打钱过来,纯属情怀也没挣着钱。   后来节目口碑慢慢上来了,制片方也感念乐知的扶持,投桃报李,没有更换冠名商。   魏余松坏心眼的把话头抛给朝念:“不知道不念对这位同辈中的佼佼者陆总怎么看?”   朝念:“呃,哈哈,很优秀,很厉害。”   刚刚用词还很讲究,不停引经据典的知识主播,现下突然手足无措了。嘉宾们大笑几声,没有过多为难他。   散场以后,朝念出于礼貌上去挨个和合作嘉宾打招呼告辞,到了魏余松这里,老教授一把挽住他的手,笑道:“别急走,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想看看小凌你的意思。”   朝念表示洗耳恭听。   魏余松说:“我下半月要跑各大高校上几节公益课,想问问小凌你有没有意愿,担任我的助教?”   魏余松也许是看他好学,顺手提携后辈,也许是看在陆锦知的面子上,不管是哪一种都让朝念受宠若惊:“真的吗?魏老师,这是我的荣幸啊。”   他高高兴兴答应了下来。   “哎,不忙走。”梅开二度,魏余松又拉住了他,“等下一起去吃个饭?小陆约的,就在街对面的粤菜馆。”   “啊?我老公?”朝念慌忙说,“我骗他说今天出来逛街的来着……”   魏余松眼神透出一种预知一切的智慧:“说不定他的电话就要打进来了?”   话音一落,朝念手机还真的响了,接听起来,居然真的是陆锦知。   “逛完街了?要不要来电视塔附近的餐馆吃个饭,魏老师也在。”陆锦知在电话那头说。   朝念愣了半天才回神,支支吾吾:“啊……可以啊,我正好在那附近。”   陆锦知并未对他的说辞提出质疑,朝念松了口气,转头对魏余松说:“等下还得拜托老师别说漏了,一会儿就说咱们偶遇的吧。”   魏余松摇着头笑:“行,你们夫夫俩啊……” 第五十一章 眼前   到了粤菜馆, 东道主陆锦知已经恭候多时,看见魏余松进来,忙站起身迎接自己老师, 朝念跟在后面冒了头,欲盖弥彰地解释:“唔,刚刚在外面碰见魏老师了,哈哈,真巧哦。”   陆锦知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 给魏余松先看茶。   魏余松摆摆手, 让他随意一点:“随便聚聚罢了, 小陆坐, 小凌也坐。”   陆锦知早已经点好菜, 此时示意侍应生准备上菜。   “我和你说啊, 刚刚录制完节目, 这期的嘉宾歌唱的是真不错,人也谦逊有礼, 太讨喜了。”魏余松笑吟吟地说。   朝念偷瞄了陆锦知一眼, 见他也在看自己:“哦?是么。老师说好,一定是非常好了。”   他听得脸红不已,连忙把头低下了。   魏余松难得露出几分八卦的眼神, 在两人身上不停徘徊:“本来节目组也要聚餐,问我去不去的, 我心想你这个大赞助商在这,不能怠慢, 赶紧来了。”   陆锦知对他老师的“抬爱”十分无奈, 摇了摇头。   朝念忽然纳闷,既然陆锦知来了, 怎么没同魏余松一道去和节目组聚?总不能是为了他吧。   魏余松却把他想的说了出来:“不过我看你约饭是假,想来接小凌回家是真吧?”   谁承想陆锦知真应了:“是想接他。也想请老师吃饭,不冲突。”   朝念不知道该不该当真,电视塔离陆宅确实挺远的,他原本打算做地铁回,有车接送当然舒服很多,但陆锦知又不知道他会跑这么远。   他想不透也就不想了,总之结果是好的。   魏余松又提到刚才对朝念的助教邀请:“小陆觉得怎么样啊?”   陆锦知微微一笑:“他很适合。”   朝念脸又是一红,怎么饭局净夸自己停不下来了?   “就是帮老师展示下课件,配合老师和学生们一起互动,有什么适不适合……”   陆锦知垂眸苦笑:“有你在,哪个不想互动呢?”   朝念怔了怔。   他真的很不适应陆锦知这样连番夸奖他,正好几道凉菜已经先上来了,魏余松拿起筷子招呼两个人不要拘谨,朝念连忙往嘴里塞了几口菜。   见魏余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两个,朝念不知为何很紧张地笑了笑:“魏老师见笑,老公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陆锦知闻言抬头认真注视朝念:“是么?我再看看。”   老师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朝念幽怨地瞟了他一眼,借着喝茶侧过脸去。   陆锦知看了一会儿,轻轻一笑。   是个容易害羞的西施。   自己人的聚餐总是分外轻松愉快的,三人吃也尽兴,聊也尽兴。   出了酒楼雅间,经理赶上来给他们每人都送了一样纪念品,是印着兰花的手袋,上面还有题诗。   说起这家酒楼其实颇具来头,背后股东是陆锦知的商业伙伴,开业的时候就请了魏余松作了幅丹青,裱在大堂,又请陆锦知亲笔题了字。   朝念端起手袋欣赏了一番,笑着对经理说:“这创意不错,你们老板还颇为风雅啊。”   经理登时无比自豪,侃侃而谈起来:“客人你有眼光,我们酒楼的饮食文化正是传承了……你看这字可不是网上随便找的,请的也是名家……”   经理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魏余松听完放声大笑,拍拍得意弟子的肩:“名家啊,小陆。”   陆锦知扶额:“咳,老师……”   朝念恍然大悟,叫住两个人,转回去又问经理多要了一只手袋,说回家带给崽崽收藏。   陆锦知挡着眼镜不知说什么好。   -   回去以后,朝念还特意去观摩了一下陆锦知的文房四宝。   魏余松的大学站公益课打算讲的是汉字源流,过程中会有一些书法展示的环节,朝念担心自己功课做不好拖后腿,观摩完以后,笑嘻嘻问他能不能借给自己,临时抱一下佛脚。   以前学校也要求他们练钢笔字,朝念的字还不错,但毛笔没有握过,会的书法流派也不多。   倒是陆锦知从小就被要求全面发展,书法班当然没落下,工具借给了朝念,又被他拉着一起带进书房,恳求他指导一下。   朝念照着字帖临了几个字,总觉得有形无意,比起手袋上那个差得远,干脆让陆锦知现场示范写一个给他看。   陆锦知楷书写得工整,行书也飘逸灵动,更能将二者融汇成个人风格,看得朝念啧啧羡艳。   陆锦知托起他的手腕帮他校准姿势:“书法讲究计白当黑,虽无一墨,亦可虚里求实。”   朝念眉毛攒成一团,听得似懂非懂。   依着字形的轮廓,朝念认出陆锦知带着他的手要写的是一个“念”字。   “可见做人也是一样,眼见不一定为实。”陆锦知的声音慢悠悠响在他耳畔。   说的是做人的道理,但朝念总觉得他意有所指。   陆锦知的的手臂紧贴着他的,带动他提笔游走,朝念一时不知注意力该放在纸面上,还是手臂上。   陆锦知轻轻一笑,笔锋一勾,流畅得带完了心字最后一点:“你瞧,虚实之间,可窥奇趣。”   朝念愈发迷茫了,歪着头盯了半晌:“趣在哪儿?”   陆锦知的目光悄然流转到了他脸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不等朝念有所反应,陆锦知已经松了手:“你自己再练练吧。不过,帮魏老师放个课件,需要练这些?”   朝念咬着笔杆:“我收到魏老师发来的课件了,想先自己领悟一下,好和学生互动。”   陆锦知笑笑:“真认真啊。”   朝念吐了吐舌头:“也没有,其实就是看到你书房有毛笔,想借来用用。”他边说边在纸上胡乱画起了小猫来,果然比起聚心凝神的写字,涂鸦更畅快些。   陆锦知凑近一看,他画的小猫小鼠倒还像模像样。   “学过?”   朝念说:“嗯,小时候想学画画,但是家里没钱,我爸也不同意,觉得画画没什么出息。”学画画是很贵的,别说他家负担不起课外班的钱,就那些基础绘画用具也买不起,于是他经常捡教室的断粉笔回来在墙上画画,被那男人发现了,少不了挨打。   朝念现在毕竟是“凌念”,也无意详细描述那些过往,只大概说了个粉饰的版本。   但陆锦知却从中还原出一些故事原貌,沉默了阵,问:“你现在想不想学?我帮你请老师。”   朝念意外而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不啦,现在已经没小时候那种兴趣了,要说现在最想的,其实是在墙上乱画而已,哈哈。”   陆锦知:“那就送你一套房子,你尽情发挥吧。”   朝念吓一跳,他毫不怀疑陆锦知是讲真的:“别别别,大可不必。”他晃了晃毛笔,“我就这么画。”   朝念把自己画的猫捉老鼠拿起来抖了抖,吹干墨汁,递到陆锦知眼前:“给,送你了,我的大作。”   陆锦知接过来看了眼:“嗯,放到艺术画展上,说不定能叫个好价钱。”   “真的?能叫多少钱?”   陆锦知:“换个画框,附加个不错的故事,再为你编造一段神秘的身世经历,想来不会低。”   朝念扫视了一圈他房间里那些艺术展上买回来的“大作”:“陆总真是经验丰富啊,看来没少花冤枉钱。我的大作还是你好好收着吧,把鱼目当珍珠卖给冤大头的事,我怕影响我功德。”   陆锦知妥帖得收好朝念的画,笑了笑:“是不是珍珠,要看它对谁而言了。”   朝念在他灼热的目光里怔了怔,移开了目光:“你最近……”   “嗯?”   “最近好像变温柔了,是我的错觉吗?”   也不等陆锦知回答,朝念就哥俩好地拍拍他的肩:“继续保持啊!”   陆锦知居然配合地点点头:“好,夫人还有什么要求?”   朝念惊奇不已,视线在他脸上逗留了半天,才摇头:“没了。” 第五十二章 连线   魏余松的第一节公益课是在虹大展开的, 两个小时的内容,小教室挤满了人,学校老师架了摄影机录制了全程。   朝念这个助教刚进来的时候, 学生还以为他是同系没见过的同学,互相之间打听他的班级,上课铃响了才知道,原来他是魏余松带来的实习助教。   朝念穿着件连帽衫,帮魏余松抱着资料, 还有些自己打印的文件, 用一只鸭嘴样式的大夹子夹着。   亮黄色的鸭嘴夹在前排一干书籍资料中格外显眼, 学生们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就瞟到那里, 顺势瞟到朝念脸上。   朝念认真听讲时容易显出憨态, 仰着脖子望着魏余松, 时不时低头记录一下, 他后脑有根头发翘着,随着他一抬头、一低头, 颠来颠去, 十几分钟后,第二排的学生没忍住伸手帮他按了一下。   朝念呆呆回过头:“啊?怎么啦?”   那学生脸一红:“没、没事。”   中途魏余松想邀请一个学生上讲台来互动,也许是摄像头在的缘故, 大家都很拘谨,朝念适时站起身说:“我先给大家打个版好啦。”   他站上讲台, 声音软软的,举着魏余松写在纸板上的字, 认认真真回答问题。   渐渐地学生们的情绪也调动了起来, 见他冥思苦想,会帮他喊出答案, 接下来,魏余松再请人上台时,大家明显积极了。   公益课结束以后,许多学生围上来想要加朝念的联系方式。   “助教老师,你毕业了吗?”   “助教老师,魏老师以后还来虹大吗?”   “助教老师,吃没吃过咱们虹大的食堂?”   甚至还有人大着胆子问:“助教老师,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朝念被围得不好意思,耐着性子挨个回答,被问到女朋友时愣愣睁大了眼睛:“啊,你们加我微信不会是想给我介绍对象吧?不用了哦,我结婚了。”   “结婚?!”   这两个字像一颗惊雷平地炸响,学生们不可置信的嚎叫起来。几乎是同时,教室外面也发出阵阵骚动,拥挤的脚步声和议论声隔着一堵墙都能听到。   紧接着,一个出人意料的身影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陆锦知穿着一身休闲装,很随意的插着口袋望进来,朝念张了张口,呆愣在原地。   魏余松就在门口,陆锦知笑着和自己老师打了招呼,周围的学生们清楚的听见魏余松喊他“小陆”,然后给身旁的老师介绍:“是我带过的学生,陆锦知。”   乐知科技的那个陆锦知?   学生间立马在小范围引起了轰动,然后涟漪一样层层扩散开去。   陆锦知向朝念招了招手,朝念抱着书本走到他身边:“你怎么来了呀?”   陆锦知一歪头,拨弄了一下他怀里那个小黄鸭书夹:“接你回家。”   他们两人并肩出去以后,教室里的学生才敢大口喘气。   “你刚听到了吗?助教喊他老、老公?”   “听到了。”   “所以助教真的是凌家那个凌念?不是撞名?!”   “看样子是的。”   “天呐……”   凌家在虹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了,尤其是凌宿雨,花名在外的纨绔公子,大家都盛传他其中一个弟弟凌烟也是骄奢做派,估计另一个弟弟也不怎么样,今天一见,才知道本人这么乖巧可爱。   虽然也在娱乐新闻上看过陆家和凌家联姻的消息,但大家都不太相信媒体说两人“情投意合”的话,可如今再一看,两人往那一站,还真是般配的很。   朝念随陆锦知走出去,都能听到后面的学生在谈论他们两个,虽说不是坏话,但音量未免太大了,再侧目一看,陆锦知完全习惯了。   陆锦知忽然有些好笑地看向朝念:“他们说你看着乖。”   朝念斜眼觑他:“我不乖?”   陆锦知点头:“私下还是要打些折扣。”   两人出了教学楼,正好赶上下课的高峰,无数学生都从不同出口涌出来,他们两个就没那么显眼了。   两人隐匿在人群里,终于没人再围观。朝念才开始和陆锦知讲刚刚课堂上的趣事。   看他眉眼间活泼灵动的样子,陆锦知忍不住试探:“你好像对大学生活很向往,真的没打算继续念书么?”   他怕朝念又像以往那样搪塞他,干脆直接给出明确的鼓励态度:“我觉得你可以试一下,挺好的。”   朝念支吾了一下。   不是他不相信陆锦知此刻的话,但他心知肚明,自己不可能用这个假身份去读的,陆锦知可以接受自己和印象里的凌念不一样,但那和自己压根不是凌念,是两回事。   朝念还是打了马虎眼,绕开了话题。   陆锦知眼底有明显的失落。   朝念却已然转移了注意力,突然拉起陆锦知钻进通向操场的小树林里。陆锦知被他带着跑了两步,不解:“怎么突然这么兴奋?”   小树林里幽秘了不少,朝念左顾右盼都没看见学生,只有远处有两三对情侣靠得很紧的影子,他笑呵呵说:“这里和我学校的情侣圣地好像啊,以前我们教导主任就在这儿抓早恋学生,跟打游击战一样。”   陆锦知挑了下眉。   朝念:“所有人都觉得我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的。”   “那……你去过么?”   问出这句话,陆锦知竟然莫名有些紧张了。   朝念摇摇头:“我那么乖,当然不能早恋啦。”   陆锦知听他话里有遗憾的意思,不知作何反应。   “但是我每次路过都会幻想,有一天被教导主任抓住了,对方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呢?想到把对方当场气晕,就能把自己逗笑。”   朝念问:“我是不是很过分?”   陆锦知叹了口气:“怎么会呢,人之常情。”   陆锦知忽然牵住了朝念的手,朝念一愣。   “既然以前想做没做成,要不现在试试感觉?”   “什、什么感觉?”朝念吓了一跳,结巴起来,“现在、也不叫早恋了呀。”   陆锦知目光游移:“就,偷偷摸摸的感觉,还是差不多吧。你不是说这地方很像么。”   朝念扑哧笑了出来:“也对,我刚看到这儿就老觉得,哪颗树后面藏着个教导主任呢。”   他没有松开陆锦知的手。   陆锦知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意动之下,往前走了一步:“要不要……做更叛逆的事。”他握着朝念的手温度灼热,嘴唇发干,眼神也来到了朝念的唇上。   大胆到自己都没想到的想法,就这么不经大脑说了出来。   朝念似乎没懂:“嗯?”   “我……”   “助教老师——!”   非常欠揍的声音从不知道哪颗树后面钻出来,打断了这旖旎的氛围。陆锦知沉着脸看过去,若怨气能化作实质,他周身应该有黑洞。   那学生被陆锦知看过来的一眼吓得站在原地:“呃,陆、陆学长,你,你好。”   朝念问他:“怎么了?”   学生忙说:“我们想问你要一下PPT,刚才在教室没说上话。哈哈,还好你没走远!”   “哦,那个啊,”朝念说,“不好意思,那个不能给的,但是课程录下来是会放在网上的,你们可以在网上复看。”   “哦哦这样子,没事的,那打扰了。”   “不会。”朝念笑笑,学生小心看了眼他身边的男人,然后讷讷挥手,迅速跑走了。   朝念这才转回头:“你刚才想说什么?”   气氛一过,再大胆的话也讲不出来了。陆锦知郁闷道:“没什么。”   -   第二期公益课,朝念陪同魏余松转战江科大,同一时期,《经典之声》也在电视台和网络视频平台播出了。   朝念唱的《学舍石榴》反响意外的大,粉丝知道自家主播只是个网络主播,不敢说滤镜太重的话,反倒路人没有顾虑,大夸特夸。   不念通过节目走红了一波,他去参加节目的事没和主播同事们讲过,同事在群里炸开了锅。   【念念又闷声干大事?!】   【苟富贵,勿相忘】   【讲真,出道吧】   就连在公益课后,都有学生跑去和魏余松打听不念的事,当时朝念就站在旁边,听得是无比紧张,一句话不敢多说。   魏余松就意味深长看着他的小助教,笑着和学生说:“你们说那个主播啊?他值得你们喜欢的。”   魏亭雅也发消息来给他道贺。   魏亭雅是知道他就是不念的少数人之一,怪只怪她这当女儿的太熟悉自己父亲,因为对不念起了兴趣一直和魏余松打听,三言两语就套出来了,直接在微信上问朝念。   朝念只好如实相告,并恳请她也帮忙隐瞒。魏亭雅自然也答应,还悄悄跑去看了他几次直播,给他打赏。   朝念从她那不加修饰的“魏亭雅鸭”ID就猜到是她,下播后把打赏钱转回去,逼对方收下了。   魏亭雅:【下次再上节目带带我啊大佬,我给你写歌成吗?】   魏亭雅是个小有名气的原创音乐人,出过专辑,也上过综艺,朝念被她喊大佬实在哭笑不得,不过她这么一说,倒让朝念冒出一个念头来。   也许是受到节目的启发,朝念觉得把古诗词编成传唱度高的曲目还挺有意思的,他的受众本就是学生群体,直播间里也常有学生来问他课文怎么背得快这些不好回答的问题,如果把中小学必背的古诗词做成系列歌曲,粉丝们应该很开心吧?   朝念立即把想法和魏亭雅讲了。   魏亭雅:【不错啊!我支持,我申请入股】   朝念笑了:【不用申请,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一起来着,毕竟我不认识什么创作人】   魏亭雅:【还用问,非我不可!】   二人一拍即合。   当晚的直播,朝念就把这个想法和粉丝讲了。   活跃粉头方圆之间在底下举双手赞成:【好事好事!】   然后很快,大家又撺掇他唱《学舍石榴》了。   这歌最近是真的非常火,上了优质节目的人气和一两次八卦热搜完全不同,今天的直播间进来的新人又上升到一个可观的数目。   不过,很多人是出于对朝念的好奇,多人语音厅的娱乐主播,真的和经典之声上的腼腆素人歌手是同一个人吗?   无数人涌进来,评论区有些混乱,主持有点控不住场,在后台艾特朝念,让他出出面。   朝念想了想,和观众说:“今天这么多人都是来看我的吗?你们问的问题怎么都是八卦啊,不如这样吧,我们来随机连线答题,答对的人才能问我,我会回答。”   观众立刻达成一致,申请连线的人数马上飙升到了极限。   朝念随机连上来一个。那观众发现自己被选中兴奋不已:“主播你好!我超喜欢你在第一期的表现!之后还会再上节目吗?能不能露脸啊。”   朝念:“谢谢哈,问问题之前要先答题过关才行。不过既然说到这,那我顺便给嘉宾魏老师的公益课打个广告吧,录屏在网上有,搜汉字源流就可以,很精彩的课哦。”   连线观众说:“巧了吗不是,上周在科大的那场我去蹭听了!”   朝念意外:“这样?那好,我的题目就问这个吧,课上魏老师讲了,甲骨文造字时期就已经有形声字,比如益发展到溢、止发展到趾等等……”   连线人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认为他要考形声字了。   朝念在公屏上打了个“恫”字,问:“这个字念什么,知道吗?”   连线人想着,主播都列举半天形声字了,自信满满说:“念同。益有水溢出是溢,恫是心字旁,意思是……呃,心上有同?”   “心上有同什么鬼??”   【哈哈哈哈哈别太离谱】   【想象力过关】   【不愧是O馆的大哥,从来不让我失望,哦不对,现在是笃学馆】   朝念:“提示一下,这个字是恐惧的意思。”   连线人:“哦,那就是恐同。”   “答错了。”朝念说,“念恫dong4,记住了哦。下一个。”   连线人:“……不是考形声字吗?!”   朝念笑嘻嘻:“谁说的形声字读音就读半边的?今天帮你记住一个例外。”   【哇哦,念念学会坑人了】   【他出题一直可以的[狗头]】   【我懂主播的套路了】   连线人不甘心:“不行不行,刚刚不算,刚刚是我理解错题意了,这下我懂了,再来一题,再答错我就去噶!”   朝念:“那好吧。”他又在公屏上打了个“准噶尔”,问:“中间的字念什么?”   连线人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简单,这字单独摘出来大家都知道,可是放在地名里,就不一样了吧?   他说:“首先排除ga2。”   朝念:“答错了,就念ga2,拜拜啦,下一个。”   连线人:“……”   方圆之间带头说:【念念变坏了】   就连在直播间里围观半天的荷鲁斯,也觉得朝念平时给自己出的题真是很放水。   只有少数人看穿了,朝念肯定就是不想回答大家的八卦,才故意在考题里设坑的。果然,后面又连线了好几个,都挨个上套,没有回答对的。   甚至还有人一上来就问主播和榜1知.Arivn的八卦,更是被朝念狠狠坑回去了。   人家知.Arvin就在直播间里蹲着呢。   但连的人多了,总有没跳坑,回答正确了的。在连到第十八个时候,终于有人打破了失败魔咒,朝念还显得挺失望。   【主播坑人失败,装都不装了】   【哈哈哈哈哈大哥,全村的希望,快问个大的!】   这个提议“问个大的”的评论一出,后面的画风逐渐跑偏。   【问问主播长啥样,好想知道】   【问问主播体重】   【问问主播找对象标准】   ……   那麦上的连线嘉宾听声音是个年轻学生,傻呵呵笑了笑:“我想问主播的联系方式。”   朝念:“……门都没有。”   “你说好会回答的?!”   朝念:“抖乐号XXXXX,点个关注不迷路。”   嘉宾:“那我换个问题,主播和魏老师关系很好的样子,那你能不能给我魏老师……”   “魏老师的官方合作邮箱在他个人主页!自行查阅!”朝念抢答。   “不是,”嘉宾说,“魏老师的助教的联系方式。”   朝念:??   嘉宾嘿嘿一笑:“那个助教好可爱啊,求求了,就想认识他一下。”   底下评论:【疯了吧】   【鉴定为刷抖乐刷的】   【你是不是也刷到那个视频了?!呜呜我懂你,一秒被助教(的脸)圈粉】   【+1,然后被科普了人家是陆夫人】   【啊?什么陆夫人?】   【乐知CEO,善用搜索】   突然,屏幕显示知.Arvin送OM-不念一个抖乐一号。   知.Arvin:【下班吧。】   朝念习惯榜1大哥花钱不眨眼了,默默帮他把这笔抖1记在账上。   嘉宾还在等朝念的回复了:“不是吧不是吧,评论说真的?那好吧,那也没事,我就想知道他真人是不是视频里那么聪明可爱啊。”   【《那也没事》】   【乐知律师函警告】   【曹贼纳命来!】   朝念甩锅:“唔,豪门圈子的事我不清楚。不然你问知哥哥吧。”   知.Arivn还真回了,就一个字:【是。】   【!!!】   【知老板还真认识他们啊?】   【再说点再说点】   陆锦知说完这句话,账号就连续收到数条申请关注的消息,以及各种私信,不用看也知道内容是什么。   朝念看到他的话也是一惊,心想他的榜1大哥该不会真是熟人吧,可是他见过的陆锦知的圈内友人屈指可数啊。   可能只是随便说的?   很快,知.Arivn如观众所愿又说了一句:【但你想都别想[微笑]】   然后他就退出了直播间,紧接着朝念收到了知.Arivn的私信:【下班!】   朝念愣愣的和直播间观众道了个别,在一片挽留声中,也离开了笃学馆。 第五十三章 自由   黄昏时分, 凌家大门口。   一个身穿牛仔夹克,踩着高帮皮靴的的娃娃脸青年坐在石阶上。   他在刷一个今穿古的变装视频,配的音乐叫《将进酒》, 演唱者署名不念,一个最近很火爆的主播。   这首歌最近也在抖乐也非常火,雅俗共赏,成了各种变装热门剪辑的背景音乐。   他也挺喜欢这首歌的,因为作曲可是他的女神魏亭雅。   他翻开魏亭雅的主页, 看到对方半个小时前才发了一条新微博:【最近收到大家对我们这个系列的喜爱的评论, 非常开心, 专辑的制作费用是念念一力承担的, 还帮我换了把新吉他, 合作真的非常愉快!】   他连续看了好几遍, 心满意足在女神的微博下留言:【期待新歌!】   刚点了发送, 一辆玛莎拉蒂在他的眼前停下,凌家夫人先从车上下来, 很快佣人搬来轮椅, 抱凌老爷坐上去。   凌夫人接手轮椅,一转身,看到门口坐着的青年, 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向前踉跄了两步:“烟烟?!”   青年抬起头:“爸, 妈。我回来了。”   ……   凌烟蜷着腿盘坐在沙发里,凌母则坐在他旁边给他不停递纸, 娃娃脸一边擤鼻涕抹眼泪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他就是想骗我的钱, 看我无利可图,就把我甩了!妈……”   “唉, 不哭不哭,是妈妈不好,妈妈早就该拦着你。”   凌父在一边哼声:“别哭了!当初是你自己要和那小子私奔,说什么再也不回来了,现在还回来干什么!”   凌母剜了他一眼:“说什么呢?”然后拍拍儿子的背,“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凌烟发泄大哭了半个小时,才断断续续地问:“哥呢?”   他不好奇大姐二姐,因为两位姐姐本来就很少着家,但凌宿雨不一样,他这哥哥一向无所事事,不是在外花天酒地就是在家逗弄莺莺燕燕,今天却一大早就看不着人,很是不寻常。   凌母脸上有一刹那的尴尬,随即转为怨怼:“哼!你那个便宜弟弟一喊他,他就出去了,说什么听公开课?真是笑话,谁知道到底干什么。”   “朝念?!”凌烟始终不肯承认那个私生子是他们凌家人,还叫着他被认回来以前的名字,“哥和他走那么近干嘛,鬼迷心窍!”   母子俩在凌父面前也一点不掩饰对朝念的嫌弃,凌父自知有亏,不敢多言。   凌烟跳下沙发,趿着拖鞋往凌宿雨的房间走:“我倒要看看哥最近都干些什么!”   凌母看小儿子恢复点精神,擦擦眼角的泪,瞪了凌父一眼,低声警告:“你再别提之前的事,惹烟烟不开心,又走了怎么办!”   凌父闷声:“你就惯他吧!”   凌母招来家里佣人,让着给凌烟做点好吃的,张罗到一半,就听凌烟突然冲出凌宿雨的卧室,手中还拿着一份体检报告,尖声大叫:“妈!!你看这是什么!!”   -   凌宿雨回家时,父母弟弟三个人出奇安静地坐在客厅,茶几上摊着一份眼熟的蓝皮册子。   凌宿雨先是看见了凌烟,脸上闪过一抹惊诧:“你竟然舍得回来?”   随即吊儿郎当地嘲笑亲弟弟,“不过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怎么样,外面混不下去,还是家里舒服?”   往常这个时候,坏脾气的凌烟早就炸毛了,他妈妈偏心弟弟,自然要紧跟其后大声责骂他,习惯了。   可现在,三个人一反常态,一齐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每个人脸上都捎带着不一样的怒容。   很快,凌宿雨的笑容就从嘴角褪去,因为看清了桌子上的报告。   凌烟率先沉不住气,怒骂:“好你个凌宿雨!你连爸妈都骗,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凌宿雨眉梢一跳,缓缓抬起眼皮,迎上坐在轮椅里的父亲威严而隐怒的目光,半晌,耸了耸肩:“看来你们都知道了。”   凌父若不是腿脚不便,现在就能冲过抡这儿子一巴掌,他愤怒地拍了把轮椅扶手:“凌宿雨!太不像话了!为什么不说?!”   凌夫人捡起手边的抽纸甩到儿子身上:“你成心看自己亲爸亲妈笑话是不是!?你真是……真是!”   凌烟看他妈妈气得要抽过去,赶紧上前扶住:“妈,坐下。”   凌宿雨提唇一笑:“你们真希望早在那个时候知道?”他眼神扫过自己弟弟,后者下意识往回缩了一点,但很快觉得梗着脖子跟他对视。   “凌烟悔婚,妈惯着他,爸你又急不可耐要攀上陆家的生意,这个时候不认凌念,让谁嫁?难不成让我?”凌宿雨笑道,“那可不行,陆锦知和我撞号了。”   “你……!”凌父气得不行,却也知道他说得对。   认回凌念,在那个时候,本就是所有人都默认了他的利用价值。凌父不过是气自己白白负罪了这么久,刚接回私生子那时,妻子差点气得要和他离婚,大儿子明明可以早点说出来!免得他和妻子难堪,这个不中用的儿子,是不是就恨他当年找了情妇,故意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但这话没法摆在台面上,当着妻子的面讲。   凌母坐下来缓和了半天,突然开口:“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不允许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继续当凌家的少爷!”她锐利的眼神钉向丈夫,“和朝念那野小子说清楚,断绝关系!”   凌宿雨慢悠悠走到了客厅的红酒柜前,拿起一只昂贵的高脚杯把玩,仿佛他们争吵的一切和自己没关系。   凌父神色复杂:“但和陆家的婚约……”   凌烟打断父亲:“婚约有什么要紧!离了再结不就是,陆家不就想履行当年长辈定下的娃娃亲吗,本来就是和我定的。总不能让他一直那么鸠占鹊巢!那个冒牌货,给他一笔钱让他闭嘴滚蛋就行了。”   凌宿雨在沙发后面噗嗤笑出声来:“陆锦知是那么好说话的?”   凌烟白了他哥一眼,不屑一顾:“也不用把实情全和陆家托出来,不是有现成的人背锅吗。”   凌父反对:“不行!我们和陆家才建立好合作关系,你这么一闹,陆锦知能不生气?”   “哎呀,爸爸,妈你来说。”凌烟挽着他妈妈的手臂晃了晃,“让他把气撒在冒牌货身上不就好了?我身体本来就不好,是因为要养病才无法准时履行婚约的,所以让家里把认回来的弟弟嫁了过去,本来呢,也应该和陆锦知透底,谁知道弟弟利欲熏心,隐瞒了一切,现在我回来了,又发现他根本不是凌家人,是他欺骗了我们所有人,一切应该回归正轨了。你们说是吧?”   凌母包着他的手掌轻轻拍了拍,眼底有些担忧:“这么说也太假了,要不是怕他怪你逃婚,我们真能‘粗心’到这么长时间被蒙在鼓里?再说,对外又要怎么讲?不行,我看还是先别和他撕破脸,反正你也不想嫁去陆家嘛。”   “我现在想了!”凌烟大声叫嚷,随即又哼哼唧唧哭了起来,“嫁猪嫁狗都比跟那白眼狼走了好!我要让那白眼狼知道,我有的是人要!他高攀不起!”   “哎呀,烟烟乖,不哭不哭……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妈妈帮你想办法就是了!”   凌母仔细思索一番:“你说得对,本来陆夫人的位置就是你的,让陆锦知离婚再结婚也不是什么大事,”说到这还幽怨地撇了凌父一眼。   反正这种事圈子里司空见惯。   “就按烟烟说的,说一开始本来是要烟烟嫁的,但烟烟身体不好,才换了人。如今更是得知那是个得陇望蜀的冒牌货,不是我凌家人!反正陆锦知和他也没感情基础,一定会和他马上离婚。之后我们再多多示好,表现出对合作的诚意,看在老一辈定下的娃娃亲的面子上,烟烟重新嫁过去,陆锦知应该不会拒绝。”   凌宿雨局外人似的摇了摇头:“妈妈还真是要溺爱到底。”   “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们开心就好。”他撂下高脚杯转身走了。   -   周五下午,朝念照常接了陆遇可放学,陆遇可嚷嚷着想吃公园门口的一家莲花糕,朝念带他过去买,想着都到公园了,看今天天气爽朗,里面那么热闹,就给陆锦知发了几条短信,问他要不要一起过来放风筝。   在莲花糕的店里坐等了半天,朝念等来了短信消息。   陆锦知:【在开会,你们玩吧。】   朝念撇了下嘴,很是不高兴。大着胆子回了条:【不要嘛,早点开完过来?】   【等你噢】   【回我回我,不然不理你了】   “工作狂魔。”朝念嘟哝着。   “叮”的一声,手机又进来了一条新短信。他迅速拿起来,然而发件人是一串陌生号码,并不是陆锦知。   他有些意外,想着是不是广告或者电信诈骗,扫了一眼后,突然定住目光,退回去确认了一眼号码和时间,又从头开始,花了一分钟看完,眉头逐渐拧在了一起。   片刻,又渐渐舒展开了。   来信人没有自报家门,但朝念知道,是凌烟。   是一把高悬于头顶的达摩克斯之剑,一把他从穿越来的第一天,就预料到会落下的剑,只是这些天日子过得太舒坦,险些忘记了它的存在。   如果按照原书剧情,原主虐待幼崽、陆家父子决裂,很快就是原主身份被发现,凌烟逃婚失败回家大闹,拆穿了原主身份,而原主一惊之下干脆以婚姻和凌家名声做要挟,像凌家索要巨额精神损失费。   之后就是在凌陆两家的双重报复下,蹲局子铁窗泪了。   他现在没有得罪陆锦知(大概),也不打算勒索钱财,没想到凌家得知真相的选择,依然是要他拿钱滚蛋。   他本来以为碍于和陆锦知的婚约,凌家不打算直接拆穿,至少先问问他的意思呢。   工具人果然是工具人,是没资格发表意见的。   不过这样也好,他早有准备,该来的来,该走的走,错位的板正,不该是他的,拱手退还。   而他,终于要自由了。   一切的念头都只在短短一息,朝念合上手机,笑着抬头对糕点店老板说:“打包。”   提着打包好的莲花糕,朝念坐上车,面色寻常地和周何说:“回家吧。”   陆遇可欢呼着接过他手里的小吃,扒开包装袋用力闻了一口。朝念笑着按住他的手:“别在车上吃,回家再吃吧。”   陆遇可哼唧着:“想吃……我小心一点,不弄脏车。就先尝一小口好不好?”   朝念拿崽没辙,叹了口气:“那好吧。”   陆遇可高兴地拆包装了。   朝念多看了崽崽几眼,总觉得,其实还是有点舍不得。   回到家里,朝念让崽崽吃完零食回屋里写作业,又交代了厨房,今晚不要做他的那份。   厨子不解:“少夫人今天不在家吃么?”   朝念:“嗯。”   厨子懵懂地点头:“哦。”   朝念回了房间,偷偷把藏在床下的小行李箱轻声拉出来,开始打包行李。   他的东西不多,要带走的也没几样,几件换洗衣物、洗漱用品、直播设备、书……其他的都可以再买新的。   这一幕他也设想过很多遍,心里早就做好了随时会走的打算,就算不知道剧情,他也真的不指望那凌少爷轰轰烈烈的追爱行为有什么浪漫结局。   只是不禁还是会感慨,竟然来得这么快。   朝念收拾好一切,最后,从上锁的柜子里取出一封写好的信,端端正正摆放在洁净如新的桌子上。   平时这会儿,陆谦应该也在帮快要回家的陆锦知仔细沏茶,注意不到外面的动静,何况他今天进门特意交代,自己要去客厅看书,别来打扰。   他拖出行李箱,保险起见直接提起来下的楼。走到客厅,忽然想起什么,火速跑上二楼卧室,从那张睡了月余的大床上捡起被窝里的鳄鱼公仔。   “你是崽崽送我的,我带走你,应该不算带走陆家的财产吧?”朝念喃喃自语,把公仔夹在怀中,最后环顾了一圈卧室。   “再见了,陆锦知。” 第五十四章 遍寻   陆锦知结束手上案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出了公司, 他才发现手机里有朝念的好几条未读消息,快速扫下来,都能想象到朝念发短信时的嚣张嘴脸。他的小妻子最近好像越来越大胆了。   陆锦知嘴角不由自主提了起来, 笑的前面开车的周何一身鸡皮疙瘩。   车窗外来往的车辆行人在眼前不断后退,光影打在他的脸上,陆锦知忽然问:“他今天这么想放风筝?”   周何点头:“少夫人帮小少爷买莲花糕,看到公园里有大人小孩在放,站在买风筝的摊位前挑选了半天。”   “小孩心性。”陆锦知笑着摇摇头, “他最后挑了哪个?”   “呃, 没买, 说是回来问问你的意见。”   “嗯。”陆锦知笑容更甚。他检查了一下自己周六的时间表, 发邮件给谢可欣, 让对方帮他把下午的时间空出来。   回家的时候, 看到客厅明光瓦亮, 而陆谦笔直地站在门口,几十年如一日的弯腰弧度今日却微微有些僵硬。   陆锦知眉头不觉一皱。   走到近前, 陆谦就迎了两步上来:“先生……”   陆谦一向稳重的脸上居然写满了不掩饰的担忧。   “怎么了?”   “有客人。”陆谦犹豫着, 只说了这么三个字,然后示意陆锦知进门。   陆锦知心头腾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他边往里走,边顺口问了句:“夫人呢, 在等我吃饭吗。”   陆谦没有回答,看过来时, 仍然是一双忧伤的眼。   陆锦知步伐加快了。   一进门,他先是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熟悉的侧颜, 微微松了口气。   “念……”   不对。   陆锦知忽然意识到这个人不是朝念。   侧脸的角度有那么些许像, 但无论是气质,表情, 姿势,都完全是两个人。   那人看见了他,笑着从沙发里站起来。   “锦知哥哥,你好,我是凌烟。”   “凌烟?”陆锦知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转头问陆谦,“念念呢?”   “你是问那个私生子吗,其实是这样的。”凌烟上前一步,按照商量好的说辞解释起来。   他没想到陆锦知听闻凌念并不是凌家真少爷的那刻如此淡定,更没想到他解释的如此顺利,全程,他都留下了适时的停顿,给对方震惊、诧异、愤怒、追问的机会。   然而没有,陆锦知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看着他,听他把所有的讲完。   “就是这样。”凌烟适时挤出几滴眼泪,“我之前一直在养病,才没能即使履行我们两家的婚约。那个私生子,他知道自己身份暴露,藏不住了,还企图勒索我们家……妈妈念在我家好歹把他当亲人对待过才没有报警,他已经识趣走了。”   “走了?”陆锦知嚼着这两个字,又一次缓缓看向陆谦,“是这样吗?”   陆谦垂下头:“少……是已经离开了,先生,都怪我没有注意到,才……”   “我不信。”陆锦知说,锐利的目光射向凌烟,“你们把他藏去哪儿了?”   凌烟一愣:“什、什么?我们为什么要藏他,他是自己走的。”他又往前了一步,想拉住陆锦知的胳膊,“锦知哥,既然我已经回来,就让一切,回归正轨吧。我们现在应该商量一下如何……”   “滚。”陆锦知越过他直奔二楼二去。   凌烟被他毫无风度的话语震住:“陆锦知?!”   “陆谦,送客。”   “是。”   陆锦知上了楼就冲进朝念的书房,看到没人,又迅速去卧室看了一圈,陆谦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陆锦知一连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最后怔怔问陆谦:“他真的走了?”   陆谦不忍:“先生……”   “他什么也没带走。”陆锦知后退一步,脸上浮现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他慢慢走到朝念平时直播的位置前,这个房间他不常进来,因为他们有约定。可每天晚上即使隔着门板,他也知道对方在做什么,说什么。   这下阻隔没有了,人却也不见了。   忽然,他一眼看到了桌子上有一封信。   陆锦知仓促拿了起来,手有些抖。   拆了开来,是朝念的字迹,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   「陆锦知:   很抱歉欺骗了你,看在我没有违约的份上,请你先不要生气。   我不是凌念,我叫朝念,啊,你可能不想知道我的名字,不过“念念”是真名至少没叫错啦。   当你看到信的时候,真正的凌家少爷应该已经在陆家了吧,你们协议结婚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过我也希望你能找到真心爱的人,能够幸福。   就告诉可乐我出远门了吧,等他将来慢慢接受了新爸爸,就会忘记我了。   这段时间多谢你照顾,我虽然骗了你,但也身不由己,没有恶意。   人生相伴只一程,珍重。」   陆锦知一字一句的看完,眼底的怒火几乎化为实质烧穿信纸,本就疲劳而充满血丝的双目愈发通红,他扔下信纸,马上拨通电话。   “帮我找人,立刻。”   陆谦十分心疼地看着陆锦知:“先生,去楼下吃点东西吧。”   陆锦知望向陪伴自己多年的管家,再也无法强撑寻常,眼底的脆弱展露无疑:“他是不是怪我没及时回消息,在和我置气?”   陆锦知丧气地垂下头:“我应该陪他去放风筝的,我现在就去买风筝回来。”   他说着就起身要出门。   陆谦拦了一下:“先生,已经这么晚了,要买也明天天亮吧。先吃点东西吧。”   陆锦知深吸了一口气:“对,吃饭吧。”他现在才想起来,“可乐呢?”   陆谦垂下眼睛摇了摇头:“小少爷知道少夫人走了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现在也都不肯出来。”   陆锦知心中又是一恸:“我去……看看他。”   陆锦知来到陆遇可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   以往这个时候,若陆遇可不应,他就走了。但他想到上次朝念是怎么做的?——   “念念爸爸进来了哦,警告警告,给你一分钟时间缴械投降,十、九、八……”   房间里就传来崽崽震惊大喊:“一分钟要从六十数!”   朝念就会笑嘻嘻拧开门把手,把头夹在门缝间嗲声嗲气地:“不要嘛,我就想快点见到你。”   “哼!”陆遇可发完小脾气,还是一溜烟把人拽进屋了。   两个人总有说不完的小秘密。   陆锦知闭了闭眼,轻声说:“我进来了。”   他转动门把手,缓缓推开了房间门。   陆遇可就趴在他的小床上,抱着一个八爪鱼抱枕,用后脑勺对着他,地上扔了一堆用过的纸巾。   陆锦知走过去把纸巾捡进纸篓,坐到了床边。   一时间父子俩谁也不说话。   陆锦知打量着陆遇的房间,里面的布局被朝念重新摆放过,他帮崽崽把小学一到三年级的书分门别类重新归整了一遍,还在房间里各式各样的家具、物件上贴了亲手制作的英语便签,好让崽崽日常记单词。   他看到挂在书柜中层的小书包,那上面还坠了一个猫球吊坠,是贺紫惠送的,那个时候朝念也嚷着要虎口夺食,当时他就想,若朝念喜欢,他们也可以一起养一只猫。   后来陆锡元和戚美静走了,又也没顾上提出来。   有些事是等不得的,时机过了就过了,余下的只有无尽的懊悔。   「人生相伴只一程」?   他惨笑了一下,嘴角因为缺水干涸有些皲裂:我不信。他想。   你一个人说了不算。   “爸爸。”这时候陆锦知闷闷的声音从抱枕底下冒出来,他慢慢转过了后脑勺,半张脸仍然埋着,露出一只红肿的眼睛,“你是不是和念念爸爸吵架了,他很好哄的,你去把他哄回来好不好,求你了。”   崽崽的小手试探地伸过来,紧紧拽住了陆锦知的衣袖:“求你了爸爸。”他明明已经缓和好了情绪,可这一下又忍不住哭了出声,“求你了。”   陆锦知反手握住了儿子的小手,长臂一伸,将他搂起来,抱进了怀中:“不哭了。”他帮陆遇可擦了擦眼泪。   “爸爸很快就把他找回来,很快。”   “真、真的吗?”陆遇可哭得更大声了,“你不要骗我。”   “不骗你,他如果生气了打我骂我我都不还嘴,一定把他哄回来,可以吗?”   “嗯!”陆遇可拿小脑袋重重嗑陆锦知的胸,“他喜欢的那个口味的冰淇淋我都没舍得吃,还在冰箱里呢,爸爸你和他说,我给他留着呢。”   崽崽断断续续地给陆锦知支招。   “好。”   “一定要把他哄回来哦?”   “一定。”   陆遇可终于不哭了,蜷缩着的小小身体慢慢舒展了一点,靠在陆锦知怀里,在爸爸耐心的哄睡下一点点合上了眼皮。   陆锦知把他放回床上,盖好被子,低低说:“睡吧,醒来他就……就回来了。” 第五十五章 上门   朝念抵达江州已经十五个小时了, 他没敢买高铁票,而是打了个黑车。他既怕陆家找他,也怕凌家反悔不放过他, 谎称自己会去北方,实则在虹城脚下。   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且他现在拿回了原主的身份,最想做的事就是按照自己最初的计划,去考科大。   幸好直播已经攒了不少钱,到时候勤工俭学的话, 应该负担得起学费。   不过有一部分钱存着, 毕竟想着随时要还给大哥们, 朝念也不敢花钱大手笔, 所以在江科大附近物色了一间廉价出租屋。   六十多平的三居室, 一共三个科大的实习生和他一起合租, 水电费均摊, 非常拥挤,但朝念感觉小区环境尚可, 交通方便, 家里也算干净,,室友们看起来挺好相处, 于是付了押金。   他自己独立住朝北的最小一间,那三个男学生分住两间。   三个学生是科大的应届毕业生, 正在找工作,每天都套着西装出去面试, 很晚才回来。   学生们第一面见到朝念, 其中一个指着他惊讶地问:“咦,你长得好像最近网上那个很火的总裁夫人。”   “那个科大小助教是不是?我也刷到了。”另一个附和,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朝念掩饰性的笑了笑:“是吗?好多人都这么说。”   室友哈哈一笑:“不过能在这儿租房这么穷的肯定不是。”   不是什么恶意的调侃,朝念附和着点头。   室友们又问:“你也是毕业找工作的吗?”   朝念摇头:“我打算自考科大。”   得知原来是想要自学参加成人考的落榜生,其中两个人脸上表情立即就有点轻视。   只有一个学生热心地说:“我可以借你学生证,你进科大图书馆去自习吧,那儿氛围贼好,比在家好。”   朝念感激不已,接过了他递来的科大学生证:“太谢谢啦,需不需要我抵押什么证件在你这里?”   学生大方摆摆手:“嗐,不用,我都毕业了,再有几个月证件就自动注销了,里面也没钱,你随便用吧。”   朝念认真妥帖地把他的学生证收进包里。   他新买的书包是只可爱的唐老鸭,学生看着他从包里掏出一个橘粉色硬质的PVC卡套,把自己的证件小心翼翼放进去,然后把卡套塞进唐老鸭白绒绒的肚子里。   学生噗地一笑:“你用的那个和我妹用的好像,她说是一个什么网红主播的同款。”   朝念眨眨眼睛:“那你妹妹很有眼光嘛。”   他的小梨涡浅浅挂在脸颊上,笑若春花,学生看得呆了一瞬,摸了摸后脑勺:“嘿嘿,好好复习,祝、祝你成功噢。”   -   凌烟给了陆锦知一天的消化时间,第二天给他打电话进来,问他两家是否要一起开个发布会,准备定在什么时候。   “那私生子借着你的人脉在媒体前刷足了存在感,得给媒体出份声明才行。你若是觉得离婚有点下面子,我可以出面证明他是如何骗感情的。”   凌烟说:“先把责任推到他身上,保住两家名声吧。你说呢?”   “谁和你说我要离婚?”陆锦知冷冷道,“你敢让他背锅试试。”   “什么?你,你难道不打算离?!你在想什么啊陆锦知!而且什么叫背锅?我这是为了……”   嘟嘟嘟……占线了。   凌烟气得狠摔了手机。   陆锦知根本没空搭理他,他找人找得焦头烂额。   问遍了所有能想到的和朝念亲近的人,魏老师、魏亭雅、班主任黄琳、贺紫惠的父母……后面的人完全是病急乱投医了。   他打开了抖乐的消息推送,用榜一的号给朝念留的言也没有得到回复,抖乐每一次推送来消息,他都立即拿起手机,结果都只是无关的娱乐八卦。   助理在陆锦知的授意下加派人手继续满城找人,但连谢可欣都想得到,朝念一定是已经离开虹城了,只是她不忍戳穿。   陆锦知再一次从谢可欣口中得知没消息后,立即又给凌宿雨打过去了一通电话。   凌宿雨懒散的嗓音慢悠悠问:“怎么了,想清楚了?”   陆锦知沉声问他:“你把他藏哪儿去了。”   凌宿雨呵呵一笑:“我倒是想,但我哪有这么大能耐?”   凌宿雨的电话那边传来了凌烟的声音:“哥哥,是他打来的是吗?你快和他说,发布会的事认真考虑一下!”   “啧,电话给我,我来问!”   凌烟一把抢过哥哥的手机,可另一边再一次不理他就挂断了。   -   朝念拿着学生证高高兴兴去了江科大图书馆。   如果不是室友这么热心,他说不定还得考虑是否要拜托方源。但他为什么突然离开,和凌陆两家有什么纠葛,这事实在没想好怎么和方源开口,不如还是等陆锦知和真少爷那边有了动静再说。   到时候让方源自己看到,也不用他解释了。   科大的图书馆非常庞大,有着浩如烟海的思想宝库,书香气十足,简直是朝念梦寐以求的学习圣地。   置身期间,真有种浸泡在知识海洋里的美妙。   他已经太久没有在这种环境里好好学习了。   朝念在图书馆里选了个喜欢的座位坐好,拿出了小本子开始指定学习计划。   下笔前,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正好收到公会运营私聊问他报不报班的消息,朝念想了想,如实告诉对方:【这两天先不报了,接下来我可能要慢慢淡出直播了,等合约到期,就不续了】   运营连发了好几个痛苦的表情包,最后表示:【那在你停播前,我还是会来天天催你报班的,做好觉悟!】   朝念莞尔,他滑了两下手机,看到抖乐时心念一动,不禁点了进去。   荷鲁斯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也不知道陆遇可最近怎么样?陆锦知会怎么和他解释呢?会不会一气之下直接告诉崽崽他是大骗子……   朝念叹了口气,随即突然看到了知.Arivn发来的十几条未读消息。   知的聊天框有红点不稀奇,但一次十几条,实在震撼人心。   原来他也有这么多话?   朝念甚至下意识觉得知被盗号了。   点进去往上拉的时候他还在揣测,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终于要来问他要回赏钱了。   可拉到头一看,居然只是问他:   【在么?】   【今晚不播?】   【在哪里,看到回一下。】   【念念,看到回我,好吗?】   ……   原来是催他上播啊,朝念客气回了两句,表示接下来会淡播,让对方不用记挂,还说钱有需要随时可以还,然后就退出抖乐,静音了手机。   “他发来消息了。”陆锦知把手机递给技术工程师,“查,IP在哪儿。”   其实软件会主动显示使用者的IP,只是如果更换了位置,刷新需要一段时间。   陆锦知就连一秒钟都不想多等。   工程师小心接过老板的手机,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他以为突然被开出高价叫来加班,是出了什么大纰漏呢,居然只是让他追踪一个……一个网络主播?   工程师不敢多看,把手机连上电脑,开始在软件程序里敲打起代码来。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工程师说:“在江州,呃,我看看……连的是江科大的学生专用热点。”   陆锦知倏地站起身,吩咐身边的谢可欣:“帮我订票,去江州。”   -   凌家的老夫人要办寿辰,宴请不少圈中好友。   大家都在议论最近“凌念”人间蒸发的事,这事流传出了无数个版本,什么山鸡冒充凤凰了,什么私生子斗不过正室被抹杀了,更离谱的还说他和凌烟一直以同一个身份示人,不能同时出现不然就露馅了什么的,简直是悬疑大戏。   乍听之下,哪一个都难以置信,但据知情人士透露,陆锦知最近真的在找妻子。   这可真是怪事。   见过夫夫俩的也都知道,他们二人看着琴瑟和鸣,佳偶天成,陆锦知动心的那么明显,凌念更是乖巧可爱,不像骗子呀,再说真和正室斗,他老公分毫不帮的?   竟闹到陆锦知急到跑去别人跟前问:看没看到我夫人?真是怪事。   不少人也旁敲侧击和凌家人打听,凌家讳莫如深,直说自己儿子好好的待在家呢。   于是凌母的寿辰,所宴请的宾客都来的无比齐全,有一多半都是好奇吃瓜来的。   人尽皆知凌家的小儿子凌烟先前说是“生病”离开了虹城,现在突然回来,实在让人意外。又是在凌念失踪的时候回来的,实在无法不让人遐想。   终于,大家在凌母的寿辰上见到了凌家小少爷。   但只有一个凌烟,却不见凌念。   凌烟借着母亲的寿辰高调宣布了自己的回归,更直言凌家只有两个儿子,没有什么凌念。   宴上的宾客摸不着头脑。   但他们说没有就没有吧,反正以前他们和凌念也不熟,现在这凌烟看上去挺好说话,不少人上来巴结。   贺舟一家也在受邀之列,宴会上,夫妇二人远远看着人群中央备受瞩目的凌家小少爷,彼此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奇怪。   “他怎么说的好像凌念不存在一样?”   “也许是人多,没说清楚,我们上去打个招呼。”   夫妇两个端着酒杯上前,找了个时机,凑上去和凌烟打了招呼。   走到近前,发现凌家两兄弟长得确实不像,虽说是同父异母,但放在一起,也很难让人觉得是兄弟。   “凌小公子,幸会。”贺舟先冲他笑笑。   凌烟一眼认出这个人,在陆锦知的毕业合照上出现过:“啊,是你。你是锦知哥的同学吧。”   “贺舟。”   两人客气地笑笑,凌烟从路过的侍应生那里讨来一杯红酒,和他碰了一下:“我听锦知哥提起过你。”   其实并没有,他连和陆锦锦说话的机会都找不到。不过顺便和陆锦知的同学提前拉近点关系,谁又知道这是谎话。   贺舟听了有些诧异,险些脱口:锦知倒没和我提起过你……   被妻子拧了下胳膊,才如梦方醒,话拐了弯,问:“锦知和凌念最近还好吧?”   凌烟的脸色一瞬间阴沉了下来,自动过滤了不悦耳的名字:“锦知哥当然好。”   贺舟还要继续追问,被妻子一笑打断:“那就好了,贺舟呀,你少喝点酒。   諵風   ”   凌烟虚情假意地笑了笑。   敬过酒,夫妻二人走下来,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事。   结合此前陆锦知打电话问他最近是否有联系过凌念,二人心中都了有一个不安的揣测,只是放眼望去,满宴会其乐融融,就像没有人察觉到不对。   二人送上贺礼以后,就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了。   -   朝念这次又选了上次的座位,图书馆很大,空位很多,这个角落的位置很幸运,每次都没有人占领。   他就成了这个位置上的常客。偶尔,附近也会有学生入座,有的也是看书,还有的带着电脑小声的进行小组讨论,也许是怕打扰到他,总是时不时会看他一眼。   朝念的午饭会去外面吃,科大校门外有一条美食街,那儿的饭菜虽然比不上学生食堂便宜,但价格也很良心了,口味还好。   下午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朝念的桌子上多了一张蓝色便签纸。   朝念一愣,拿起来读了下,上面就写了一句话:可以认识一下吗?   还画了个Q版的害羞小人,捂着眼睛,十分可爱。   朝念举目四顾,马上就看到斜对面多了一个男生,半张脸藏在电脑后面,圆溜溜的眼睛悄悄探过来,和他一对视,马上投来开心而腼腆的笑容。   朝念也撕了一张便签,委婉的回复了对方。   男生收到他的婉拒,没说什么,还是笑笑,之后就抱着电脑换了位置。   他绕过巨大的立式书架到另一边坐下,又觉得心脏还在跳,怪不好意思的,再抱起笔电跑进电梯,换了楼层。   重新趴在桌子上后,男生拿出手机有些失落的翻,又拿出朝念给他的粉色便签,对着阳光欣赏那上面好看的钢笔字。   最后,他忍不住把刚刚的事分享在了科大表白墙上。   表白墙实时在线的学生很多,不消一分钟就有人匿名回复了。   【你说的是三楼饮水机方向的座位?在大圆桌后面的自习区的小哥哥?】   【我接水的时候也注意到他了!最近他一直在那儿,贴主没夸张,真的神颜!】   【你们说真的?人还在吗,我想去一睹芳容】   【贴主好有勇气!抱抱,没事的(我能说他拒绝的好温柔吗?)】   【你好,你的crush不错,现在是我的crush了】   又过了几个小时,底下留言开始有了新的方向,原因是有一楼突然说出了新发现:   【别crush了,他不就是前阵子那个助教总裁夫人吗?!】   【礼堂活动栏现在还挂着他和总裁的合照呢】   【我去,真的是他没跑了】   -   凌烟带着新交的朋友,站在乐知科技的大堂里。   之前在宴会上他大放厥词说自己和陆锦知很熟,朋友就恳求他帮忙引荐一下,有一个合作十分想和乐知谈,最好还能在陆锦知面前美言几句。   凌烟硬着头皮说:“这有什么?跟我来就是。”   他想陆锦知不会不给他这个面子。他们两家是世交,他们俩身上又有娃娃亲,就算之前他逃婚闹出点不愉快,导致现在陆锦知对他还有余怒,但很快他就会想明白。   他带着人来到乐知才发现自己电话被陆锦知拉黑了,在朋友询问地目光中,强作镇定走到前台跟前:“我是陆锦知未来的夫人,让我见陆锦知。”   前台女生上上下下把他看了一遍,微笑着说:“不好意思哈,我们夫人不长这样。”   然后熟练的叫了保安。   但她还记得上次怠慢了真夫人的事,就因为只通知了保安,被陆总给提点了。秉持着认真负责的心态,她还是把这件事通知了谢特助。   谢可欣没一会儿就下来了,问:“谁自称夫人?”   凌烟听到前台叫她“谢特助”,立即冲上前说:“你是陆锦知的助理?陆锦知人呢,让我见他。”   他仰着下巴,一副“不会连你也不认识我吧”的表情。   谢可欣盯了他几秒,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去那边说话。”   凌烟哼了一声,跟着她走到一边,身边带来的朋友想给谢可欣递名片,被谢可欣拒绝了。   凌烟气道:“这是我朋友,你……算了,你让陆锦知见我。”   谢可欣面无表情:“凌少爷,我们陆总现在除了真夫人谁也不想见,除非你能提供他的消息,否则请回吧。”   “什、什么叫真夫人!”凌烟恶狠狠瞪她一眼,怪她没眼色,“我才是正儿八经的凌家少爷,你们那个真夫人是假的,假的懂吗!”   谢可欣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凌烟的声音越来越大,吸引了不少目光。   朋友站在一旁不敢出声,用手机默默把这八卦一幕拍了下来,分享在几个人的小群里。   【好家伙,凌烟果然在吹牛,连他未来老公人都见不到,笑死】   好友们看完了视频,纷纷留言回复:   【他跳脚的样子,真的是凌家少爷吗】   【我那天说什么来着,我就说他谎话连篇,前后矛盾】   【那个是谢助理吧,见过她一次,她说的绝对就是陆锦知的意思,不过看她态度,陆锦知没有离婚的意思啊?】   【不会真的像小道消息说的……】   凌烟铩羽而归,气不打一处来,出了乐知,和旁边的朋友说:“那个助理不认识我!我回头就和陆锦知说让他把她开除了!”   朋友赔笑:“说的是,既然今天见不成了,那我先回了。”   凌烟:“你去吧,改天我再喊你。”   朋友走后,凌烟冒着火气上了自家的车,拿出手机随意翻看了下网络。   他前两天新开通了社交账号,非常高调的透露了身份,还发了几张自拍,背景无不豪奢。   很快就吸引来了网友和媒体,媒体以为他是之前的那个漂亮助教的哥哥,帮他转发了一下。凌烟看到账号里99+的红点,本来扬起了嘴角,可点进去一看,却全是网友不知趣的垃圾评论。   网友:   【凌念亲哥?这审美也太……幻灭了】   【你们真是一家人吗?】   【跟你弟多学学,各方面】   凌烟本来就在气头上,不客气地用脏话回怼了网友,还不遗余力抹黑了一把朝念。   漂亮助教的哥哥在网上狂喷乱吐的素质令网友大跌眼界,不少人开始质疑账号背后的运营者是假冒伪劣的。   魏亭雅见这个账号居然第一个关注就是自己,还转发过自己的微博,她马上发了消息向朝念确认。   这一发不得了,她发现朝念的微信号居然已经注销了。   魏亭雅怎么想怎么不对,又上抖乐去问,还好,不念这个账号并没有注销。   就像只是“凌念”这个身份凭空消失了一样。   魏亭雅联系不上朝念,又不想看部分网友因为那个奇怪的账号主人是什么所谓哥哥,而质疑朝念的为人,只好公开质疑了账号背后的人的身份。   【我认为他说的凌念,和我认识的凌念完全不是一个人,我正在私下和凌念确认,有消息了随时同步,在此之前,大家不要被误导。】   凌烟发现女神转了自己的微博,第一反应是喜从天降,可看清楚内容以后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他知道陆锦知和魏亭雅认识,没想到女神连那个冒牌货也见过了?   凌烟马上在女神的微博底下澄清:【我说的句句属实!!姐姐不信可以联系我爸妈和哥哥啊,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但他这条评论才发出来,就有网友回复:   【哪里来的野鸡别抹黑凌念了,都有网友拍到他人在江科大图书馆学习了,哪有闲情去敲诈勒索你家?】   【大家看到有人在乐知称自己是未来陆夫人吃了闭门羹的视频了吗?该不会就是这个人吧】   凌烟发现那天去找陆锦知居然被朋友偷拍了,气得吐血。但他同时也注意到了,江科大图书馆?   凌烟退出了微博,给家里人打电话:“那个冒牌货不老实,妈,你借我几个保镖,我现在就要去教训他!”   -   朝念的六十平小出租屋今晚在开party,他的其中一个室友拿到了理想公司的offer,高兴的说要在家请客。   毕竟是学生,钱包不富裕,所以他们自己从超市买了食材回来,要做一顿丰盛的。朝念就也买了些果汁回来道贺。   吃饭的时候朝念随口问起:“是哪个公司呀?”   室友不无骄傲的笑说:“乐知科技。”   朝念被果汁呛进嗓子眼,猛咳嗽了好几声才平复。   其他两个室友羡慕地说:“太厉害了,我们仨就你一个被留下了,回头帮哥们修一下简历啊。”   “没问题!”   那个给朝念借学生证的室友回忆道:“今年乐知来科大做春季宣讲会的时候,我和同班同学远远见过陆锦知一面,同样是西装,穿在人家身上味也太正了。”   “嗐,人家当了多少年总裁,咱们才连职场的门槛都没跨进去呢。”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追忆,充满了对成功人士的向往。   好一会儿,他们意识到话题太内部,而朝念一直没开口,以为他插不进话来也在默默羡慕,其中一个安慰朝念:“没事,你好好备考,等进了科大,以后也有机会见世面的。”   朝念听出室友们的祝福是诚挚的,便也认真点头:“好的。”   就在这时,家门外有人敲门。   与其说敲,不如说砸。门外的人似乎非常不讲礼貌,一声不发,就只用力拍门。   他们几个对视一眼,以为是音乐太过吵闹,惹得邻居不高兴了。三个人中的老大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还没有进行任何交涉,门口的几个大汉就冲了进来,为首那个穿着个二道背心,看上去很不正经,在他们四个人身上逡巡一遍,很快锁定了朝念,那男人粗鲁的拉开他们的餐桌,一把将朝念从凳子上拽下来,不分青红皂白先把他按倒在地上。   朝念右臂被人压着,痛的闷哼一声。   三个室友见状高声大喊:“你们是谁!干什么啊!快点滚出去,不然我们报警了!”   两个学生试图过来帮朝念,被大汉用高大的身躯阻挡了回去,还指着对方鼻子警告:“别多管闲事。”   朝念自认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要说把他视作危险的,除了凌家刚刚回来的真少爷,还会有谁?   糟了,一定是他位置暴露,那少爷果然不满意,要让他再滚远一些。   朝念怕他们和室友起冲突,抬高声音说:“别为难我室友,我知道你们的目的,有话好说。”   押着他的大汉下手很重,重到朝念怀疑对方的目的其实是杀人灭口。   当了这么久假少爷,虽说就见过凌家父母一面,但好歹和那假哥哥也有点感情,凌宿雨应该不会同意弟弟这么干吧。   室友也很虎,明知道对方是练家子,还不肯收声,被对方推搡了回来,撸起袖子就想打架,另一个直接转头四处找工具了。   对他们来说,这可是民宅,不管他们的室友有什么隐情,这群人不占理就是不占理。   可也不等他们动手,楼道里又响起几道急促的脚步声,一听就来势汹汹,出租屋防盗门大敞,第二批人很快现身,一看到屋内情形,二话不说,冲进来几个高大壮硕的男人,问也不问就和屋里这群大汉动起手,三两下就将他们反制住了。   室友们又惊又吓,短短一刻钟发生的事如同电影情节,所有人一齐朝门口看过去,见新进来的打手们分出一条路,正中央走进来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   男人疾步走进屋子里,旁若无人,弯腰扶起了朝念,眼镜后的目光悉数全是关切:“你有没有事?”   其中一个室友突然瞪大了眼睛,撞了下旁边的好友:“这、这不是那个,那个,那个!”   乐知老总,陆锦知!   “陆总。”那二道背心被人拧着脖子,率先吃力叫出了这个称呼,他认出了陆锦知,脸上表情说不上好看,“这是有什么误会吧?我们是凌少爷……”   陆锦知打断了他的话:“刚刚谁动了我夫人的胳膊?”   朝念捂着右肩很是吃痛,被扶起来以后不敢和陆锦知对视,借着揉肩一直低着头。   “他,就是他!”朝念的室友义愤填膺地指认二道背心。   陆锦知像保镖使了个眼色,保镖上前,干脆利落卸了那人一条胳膊。那二道背心惨叫一声,额上的汗刷一下就流下来了。   这一出让三个室友都目瞪口呆,朝念也愣了,怔怔看着陆锦知,陆锦知柔声问他:“还动你哪里了?”   轻声细语的模样,仿佛刚才下命令的人不是他一样。   朝念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慌忙按住了陆锦知的手臂:“我没事。别……别惊扰邻居了。”   陆锦知立即示意保镖放人,凌家的人明显知道不是对手,不敢多纠缠,灰溜溜跑走了。陆锦知此刻显得有些百依百顺了,反手握住朝念的手,低声下气问他:“和我回家吧?”   朝念很意外:“你知道我不是……”他看了周围人一眼,没有说下去。   陆锦知:“我只知道你是我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   室友们在一旁到抽一口凉气。互看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震撼:我们的室友,还真是那个谁?!   朝念看着他脸上的表情,陆锦知是认真的?   朝念咬了咬牙,把手抽了出来。陆锦知怕极了他拒绝,抢在他开口前说:“你走得那么突然,就留下一封语焉不详的信,你觉得这样就算交代了?”   他的口吻终于带了指责,朝念觉得这样才对的同时,又不免内疚起来。   他确实走得急,仔细想想,很多事还没有画上句号,就比如,婚还没离呢,总要他亲笔签个字才行。   “和我回去。”陆锦知说,“你得负责。”   朝念承认自己当初面都不见就走,也是有点逃避的心思在,事已至此,陆锦知说的对,他得把自己该办的办完,好让陆锦知再无后顾之忧。   朝念终是点了点头:“好。”   陆锦知见他答应,面上一喜,怕他反悔,立刻盯着他回屋收拾东西,步步紧跟着,等朝念收拾好行李箱,他让保镖接手,自己握着他的手往外走,朝念拽了他一下停住脚步,陆锦知心头一跳,紧张的转回头。   朝念只是想和室友们打声招呼:“实在抱歉,今天打扰你们了。”他从包里掏出学生证,还给了那个室友,“谢谢你,我要离开一阵,如果之后你们还在这里的话,还能不能再找你借呀?”   陆锦知一听他还要回来,霎时紧张地攥紧了手掌心。   那室友还没开口,陆锦知就拉过朝念:“你想自由出入科大,我和校长打声招呼就好了,不用谁的学生证。走了,回家。”   陆锦知全程不离开朝念身边半米,跟着他回了家,看着陆宅,朝念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想到陆遇可可能的质问,他竟然有点近乡情怯。   陆锦知猜到他的想法,把他往身边带了下:“进去吧。可乐已经睡下了。”   朝念跟着陆锦知进了家门,陆谦看到朝念面上一怔,随即发自真心的露出笑容,声音有些激动:“少夫人,您回来了。”   朝念歉疚的摆摆手:“我不是……”   陆锦知不容他多说,守着他换了鞋,除下外套,就抓起他的手把人往楼上带。   朝念一看卧室竟然一点没变,还是他走时的样子,陆锦知甚至从他的行李箱里取出了那只小鳄鱼来,重新摆回床上,想了想还给鳄鱼盖上被子,回头冲他笑了笑:“很晚了,去洗漱睡觉吧。”   朝念心中惴惴不安,路上就一直等他提离婚的事,可陆锦知就像不记得有这回事一样,还若无其事叮嘱他早点睡。   朝念主动说:“我们先谈一下离……”   “很晚了,”陆锦知再次强调,“我累了,先休息吧,好么?”   朝念想着确实很晚了,只好点了点头,但陆家明明那么多客房,陆锦知现在这意思,总不会还要和他睡一间屋子吧?   以前说是为了陆遇可,但现在,陆遇可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再睡在一起像什么?   朝念盯着那只小鳄鱼:“我还是去……”   陆锦知一下按住了那只公仔:“你睡这里,我去别的房间。”他今天频频打断朝念的话,朝念很不适应,听他这么说,茫然看着他。   他是说真的,说完就拾起床头的时钟往房间外走,错过朝念身边时,低低对他说了一句话,声音里竟好像有哀伤。   “你说什么都依你,好好睡觉,别再不打招呼就离开了,知道了吗?”   朝念下意识点头,等房门被扣上,才缓缓转回身,神情复杂的盯着门看了半天。   陆锦知,是不是有些喜欢他? 第五十六章 回应   一觉醒来, 天已经大亮,朝念下床拉开窗帘,看到窗下熟悉的庭院景色, 怔愣了好一会儿。   陆锦知轻轻敲门,就像听到了他起床的动静,第一时间出现一样。   朝念喊了声:“请进。”   推开门,陆锦知看到朝念穿着睡衣站在窗边,怀里还抱着小鳄鱼, 脸上仍有倦意。   朝念在他走近自己, 手背触碰到脸颊时倏然清醒了, 往后轻轻退了一步, 腰却撞在了落地窗的窗框上, 陆锦知护了一下他, 眼眸晦涩难懂。   “我让厨师做了你爱吃的, 下来吃?”   朝念定定看着他:“你不用……这样招待我。”   “回自己家,怎么叫招待呢?”   自己家?他真的认可自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吗。一点也没有生气?   朝念嗓音发干:“陆锦知, 什么时候离婚?”   陆锦知胸口一窒, 随即捋了下他鬓边的发,若无其事的笑笑:“这么着急?很快,很快我就宣布和凌念离婚, 你身份证户口本名字改回来没有?挑个好日子,我们再重新去办一次, 这次是认真的,和朝念。”   朝念这下是真的肯定, 陆锦知没有任何阴阳怪气或是作弄他的意思, 他是真的,想要和自己结婚?   朝念:“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朝念, 你自己说了。”陆锦知牵起他的手,“好了,下来吃饭吧,可乐知道你回家很开心,在餐厅等你呢。”   他搬出陆遇可来,朝念余下想说的话一瞬就被堵了回去,只好再一次从长计议。   下了楼,朝念发现餐桌一桌子丰盛的美食,不仅全是他爱吃的,多到摆满了长桌。   陆遇可看见他,眼眶一下就红了:“念念爸爸。”崽崽站起来,想靠近他,却又不敢似的,“是不是我进步太慢,惹你不高兴,你才走的?”   朝念鼻子一酸:“怎么会呢,怎么会。”他上前两步抱了下陆遇可,喃喃重复,“怎么会啊。”   陆遇可哇地一声抱住他:“那你不可以再走了!”   谁都没有怪他。   朝念心中说不出的难过,有一瞬间他想,干脆就这么留下吧?反正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和他们当一家人。   朝念一言不发的坐上桌。陆遇可给他夹菜,不停的寻找有趣的话题,陆锦知难得附和,时不时把话头抛给他,朝念却只是勉强微笑。   他想问,陆锦知打算怎么对凌家,悔婚吗?值得吗?陆锦知想来是个功利主义的人,朝念见识过了,为此他常常可以牺牲个人情绪,和凌家的联合有利无弊,结婚对陆锦知来说也不是必需品,会不会是因为同情他无处可去,才这样做?   又或者,因为陆遇可?   一顿饭吃的朝念心乱如麻。   用过饭后,陆遇可恋恋不舍去上学了,临出门反复和朝念确认:“我放学回来还能见到念念爸爸吗?”   朝念自己都不知道,但面对陆遇可炙热的目光,只能点头:“能的。”   陆锦知却迟迟不去上班,朝念不懂他的意思,又不想再重复提起离婚手续的事,他已经知道陆锦知要怎么说了。   朝念对他笑了笑:“你去上班吧,我等你想清楚,想明白。”   朝念转头进了卧室,不久后换了身外出的衣服,陆锦知一看便非常紧张,上前拦住他:“去哪儿?”   朝念指了指书包:“找个咖啡馆复习。”   “在家就可以啊。”陆锦知迅速说,“家里这么大,你想在哪看书就在哪,缺什么随时和我说,这里不喜欢还有海棠春苑,那里也不喜欢,看上哪套房子我立刻买,在家吃的多好啊,要什么有什么,住着也舒服。”   “还有,如果凌烟一直叫人来骚扰你,多烦是不是?家里多清净啊,还是不要出门了。”   朝念从没听过他连续说这么长串的话,呆愣的看着他。   陆锦知还嫌不够:“如果想出门透气,院子也很大啊,现在我爸妈也不会再过来住了,你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养猫养狗的,养什么都可以,我们今天就去宠物店挑好不好?”   “陆锦知。”朝念不忍心看他如此慌张,“去上班吧,我会在家等你的。”   会给你时间想清楚,我值不值得。   “有什么想问我的,你再想清楚一些,今晚回来我都会解答的,好吗?”朝念说,“所以,别紧张,我会等你的。”   陆锦知抿了抿嘴唇,猝然转过身去,不愿让朝念看见他的表情。   “……知道了。”   调整了一会儿,他才重新转回来,执起朝念的手,郑重说了一句:“念念,你说我没有想清楚,其实没想清楚的是你。但没关系,我也给你时间。我想和你结婚,我请求你……考虑一下,哪怕只是为了我的条件,我的钱、房子、遗产,什么都可以。”   “说什么呢?”朝念有些难过,眼眶热热的,推了他一把,“去吧。大总裁,不要迟到。”   -   朝念冒充凌家少爷的事很快在网上发酵开了,从朝念在科大图书馆被学生偶遇拍了照片,和凌烟在乐知吃瘪的两段一对比,网友们一致认为凌烟才更像假的。   不管谁真谁假,素质摆在那。   回来复命的保镖们传达了陆锦知的态度,凌烟见势不对,不得不先对外承认了凌念的存在,他开了视频直播,展示了自己就在凌家,的的确确是凌烟本人。   “他真名叫朝念,不是什么凌念,不是凌家人。”   “朝念和陆锦知没有任何感情,他们才认识多久?”   凌烟一边直播一边回复网友的问题:“本来应该嫁过去的就是我,可是那个私生子他出现的时机如此巧妙,就在我生病的时候……唉,怪只怪家里太溺爱他了,以为他真的是我爸爸的遗珠,想弥补他,什么都顺着他。”   “嗯?你们问陆锦知知不知道,他当然被蒙在鼓里啊,我和他只有小时候见过,两家订的娃娃亲本来就是我和他,朝念又隐瞒了事实。”   这些是早就构思好的细节,凌烟“澄清”起来一点也不费劲。   他一边直播一边实时观察着评论区的舆论走向,原本大家有些相信了,可突然,有人表示:陆锦知那边也开直播在线辟谣中!   凌烟心头一惊,马上顺着评论区放出的链接,和网友们一起点进去看。   陆锦知甚至把直播发布在乐知的官网,在线观看人数非常庞大,凌烟一进去,就听见他说:“我妻子姓朝名念,出身平凡,和凌家没有任何关系,从没有伺机骗过他家一分钱,是凌家自己认错了儿子,强行把朝念带回去的。”   “陆凌两家订过娃娃亲,凌烟又逃婚了,凌家逼他嫁过来,但我和他相识以后自然而然相爱了。他是我唯一的妻子,也是我唯一的爱人,望诸位不要再造谣我们,否则我保留通过法律追诉的权利。”   有记者问:“凌烟说他和你小时候才是青梅竹马,是凌念横插一脚,是真的吗?”   陆锦知淡然承认:“陆家凌家是世交,我听说过有凌烟这个人,但和他不熟。我和念念彼此一见倾心,真心相爱。没想到如今凌家发现了自己的错误不肯承认,要让念念背锅,那我只好不顾情面说出来了。”   网友们惊掉下巴,原来总裁夫人背后还有这样的纠葛?   网上实时言论都在说:【私生子那个时间点被认回来应该不是巧合,凌烟其实就是要利用朝念逃婚吧?居然还编造出一个私生子被溺爱的故事。】   【肯定是看到人家现在过得好,就想回来抢夺身份,说别人鸠占鹊巢,说的是他自己才对!】   凌烟没想到陆锦知真的不顾念一点家族情分,还替那个冒牌货的身份开脱?看来大家都还不知道,那冒牌货以前根本就是个擦边主播!   这些他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当时碍于那是他们凌家的血脉,才没有摆出来。   现在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凌烟当即就要打断陆锦知的直播,他不停留言评论,说自己要曝光朝念的真实过去。   果然他的说辞吸引了目光,大家更是发现他就是凌烟本人。凌烟生怕陆锦知玩不起,直接把他禁言或是怎么样,非常快速的从手机里翻出了冒牌货以前的擦边音频,发了出来。   没想到,陆锦知不但没把他踢走,反而当着直播观众的面打开他发送的网盘链接,下载了音频,当众播放了。   “是不是一个人,大家一起听听看,自行判断吧。网上有念念担任助教时的录像,对比一下就知道。”   凌烟手上的证据陆锦知也有,他比谁都清楚那里面的内容,因此毫无顾忌的播放出来。   那些夹得不行而且气虚气短的声音、语气、说话方式,怎么听都确实不是一个人,虽然偶尔几个音听着会有相似之处,但凌烟放的证据明显是有口音的,朝念却从来没有。   再者,两人唱歌技巧和气息调动方式也不一样,陆锦知打算如果网友仍然质疑,就干脆放出朝念就是不念的消息。   可网友们直接就信了。   也许是陆锦知的说辞听起来就比凌烟要可信,也许是朝念那小助教的气质早已深入人心,很难和音频里的擦边主播对上号,网友们一致认为凌烟狗急跳墙,伪造证据。   凌烟气急败坏,在直播里破口大骂:“一群瞎子,聋子,刁民!”   却有人提醒他:【你的女神也发话了,不去看看吗?】   魏亭雅在录音棚里得知凌烟在直播造谣,事关朝念,她工作都进行不下去,趁着中场休息就拿起手机搜索信息。   原来她认识的念念,还有这样的身世?!可恶,他被认回凌家一定是被逼的,被利用了!   魏亭雅没震惊太久,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反正她认识的念念还是那个人不变,是什么身份无所谓。   但很快她就看到这个真少爷曝光了朝念是主播的事,还口不择言说对方是擦边主播。   魏亭雅第一反应是:念念在笃学馆直播的事暴露了?   第二反应是:怎么就擦边了?!撒谎不打草稿!难道最近联系不上念念,都是凌家搞的鬼?   她脾气一上来,二话不说就编辑微博。   既然已经暴露了,那她说出事实来应该没问题吧?   朝念是主播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地方!   甲方又催她进棚继续录歌了,魏亭雅来不及多想,迅速按下了发送,然后才放下手机跑去工作了。   微博编辑的仓促,有些语无伦次,但整体意思网友读懂了:   ——朝念,就是抖乐上最近蹿红的那个搞笑知识主播不念?!   读懂了,而且非常震撼。   虽然魏亭雅本意是表明朝念没有擦边,但网友的关注点显然在不念就是朝念上面。   凌烟看到女神的最新微博,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脑子嗡嗡的转不过来。   与此同时,陆锦知那边做了直播最后的总结:“没想到凌家少爷居然如此没素质,用这种下流手段给我妻子泼脏水,我认为要重新考虑一下和凌家的商业关系了,乐知一向注重品质,非常看重企业内涵。在凌家和我妻子道歉之前,我会终止陆氏集团旗下所有产业和凌家的合作。”   “就这样,我还要回家陪老婆孩子。” 第五十七章 我只希望   朝念本想出门去市图书馆, 或者找个学习氛围浓厚的大学自习室去复习,但他一出门,就有两个保镖跟在他身后, 不远不近的,并不引人注目,他一加速尝试甩掉,那两人又会在下个转角突然出现。   让他俩别跟,两人就为难的说, 是陆总吩咐的。   朝念有些不开心, 回家闷头看书。   陆锦知回家的时候就看到他孤单的靠坐在沙发边上, 抱着小鳄鱼, 见他来了, 故意背过身去不理他。   陆锦知明白朝念置气的缘由, 轻轻覆在他的手上:“生气了?”   朝念不说话。   陆锦知的手沿着他的手臂来到肩颈, 探到他皮肤凉凉的,不禁往上, 又轻轻触碰到他的脸颊:“别气了, 好吗?”   朝念转过来不高兴的瞪他:“你让人跟着我是什么意思?”   陆锦知低下眼帘:“万一凌家人又找你麻烦……”   “你骗人。”朝念说,“你怕我跑了。”   沉默了一会儿,陆锦知抿唇艰难道:“是。”   他鼓起的两颊软软的, 让人情不自禁想戳,发间还散发出洗发露的香味, 再靠近些,似乎还能从中辨识出一丝体香, 朝念对两人现在的距离有点不适, 刚退开点,被陆锦知一把扣住后脖颈。   “这么想跑?”   哪怕是同床共枕, 他们都没有贴得这么近过,朝念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软着声音说:“你别这样。”   陆锦知对他不停的回避有些着恼:“你是我妻子,不该履行妻子的义务吗?”   言出,朝念架开他的手站了起来:“我得提醒你,我是朝念,结婚证上的人叫凌念。”   陆锦知也跟着站起来:“那等你把更名手续材料都准备好,我们一起去派出所补办新的结婚证。”   上次还说要离婚重新结,今天就变成补办了。   朝念心中惶惶然,不知说什么扭头就走。   陆锦知陡然喊住他。   “我不让人跟你了……不要生气。”   朝念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逆着光,神色有些难辨。片刻后还是静静转身走了。   陆锦知目送走他的背影,揉了揉眉心,感到了些许无助。   朝念回到房间,一头栽进床里,紧紧抱着小鳄鱼翻了个身。   明明可以和陆锦知好好说话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想从对方口中听到什么,一个劲用冷漠的态度逼对方。   也许他想早点得到确切的答案,也许……也许他在卑劣的试探陆锦知,对自己究竟是不是真心。   他好不安。   他父母失败的婚姻示范犹在眼前,他对幸福的婚姻没有想象。   和陆锦知协议结婚的时候,对这段婚姻明明还没有恐惧的。现在又是为什么在害怕?   幸福唾手可得的像是骗局。   在床上趴了会儿,朝念才缓缓坐起来,拿出手机看了看消息。   当初在凌家人的要求下,他彻底更换了手机号,除了雷打不动加回工作群以外,别的一律没有,但抖乐上却有很多关心他的问询。   朝念一不小心滑到推荐页,系统给他推了个最新的娱乐新闻,他刚要划走就听到了陆锦知的名字,停下来看了起来。   “他是我唯一的妻子,也是我唯一的爱人,望诸位不要再造谣我们,否则我保留通过法律追诉的权利。”   朝念愣愣的听着。   陆锦知就这么和凌家撕破脸?   “我和念念彼此一见倾心,真心相爱。”   朝念原本严肃的脸绷不住笑了一声,一见倾心?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呢,陆锦知那么冷冰冰的,还说什么来着?离我和孩子远一点!   朝念再次把头埋进了小鳄鱼的肚皮里。   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他又刷了几下,后面都是类似的推送,全是直播中的节选,有一个营销号的转载里,陆锦知还在线下被记者堵住时这样回复:“我打从一开始就不在乎他是不是凌家少爷,也知道真实的他是什么样子。”   朝念不知道陆锦知说的是真的,还是公关话术而已。   朝念回到消息界面,手指不禁又划在了榜一的聊天框前,最后的记录还是上次自己在图书馆回复他后,对方又问他在哪里,过得好不好,可不可以回他消息。   朝念深刻意识到榜一大哥也是真的很关心自己,并不是只想催他直播而已,甚至见他不回,还不停追问在外面钱够不够花,发了几个红包过来。   不过到期被系统退回去了。   朝念怔怔翻了会儿聊天记录。   在心乱如麻的此时此刻,他都没有人可以倾诉,好像只有这个叫知.Arivn的网络朋友,让他觉可以放下心防。   朝念忍不住点开了聊天框,沉默着打字,和对方诉说起来:   【我没事,已经回家了,谢谢关心】   【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本以为错位的人生摆正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现在看起来并没有】   【我觉得很不真实,我不敢太贪心,究竟什么才是属于我的呢?】   【你好像什么都能应付自如,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发着发着,朝念又意识到自己倾泻的情绪太多了,又开始一条条撤回。   撤到一半知.Arivn就回复了。   【你值得太多更好的。】   他说。   朝念鼻子一酸:【抱歉,和你说了些你听不懂的话】   知.Arivn:【我只希望你开心。】   到了晚饭时间,陆谦敲门来叫朝念用餐。朝念心中一团乱麻,不是很想面对陆锦知,更不知道如何面对陆遇可那期盼的眼神,崽崽以为他的两个爸爸只是吵了架,和好以后,他们又是幸福美满的家庭了。可是真的吗?   于是他声称不饿,想等那父子俩吃完自己再下楼。   陆锦知得到陆谦的回复,想朝念是躲着自己,或许还在生气,苦笑一声:“我出去吃,你叫他下来吧。”   朝念听说陆锦知出门了,犹犹豫豫从卧室里出来。陆谦忍不住说:“少夫人,你只管把这当自己家,有任何不自在的,告诉我就好。”   朝念垂着眼睛说:“那我想出去,没有人跟着我吧。”   陆谦说:“当然。”   朝念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哄骗自己,便立即往外走,走出陆宅回头,发现真的没人再跟着他了。   他回了一趟出租屋,把之前忘掉的东西给带回来,又在外面故意耽搁了会儿,磨蹭到很晚,才慢腾腾回了陆公馆。   他回来的时候客厅灯没开,还以为陆锦知也没回来,可路过沙发时闻到浓重的酒精气味,才发现陆锦知醉醺醺躺在沙发里,用手臂挡着额头,双目紧闭,嘴上好似还呢喃了句什么,已经喝得烂醉如泥了。   朝念见他衣服都没换,便过去推了推他:“陆锦知?别在沙发上睡。”   陆锦知睁开眼,对了半天的焦才看见是朝念,他猛地坐起身抱住了眼前人的腰:“是你回来了,还是我出现幻觉了?呵……一定是幻觉吧。”   朝念张了张口,感觉嘴里有些苦涩:“你喝了多少啊?”   陆锦知用力一拉,让朝念坐到了自己腿上,紧紧抱着他不撒手,他清醒的时候从没这么失态过,如今的样子让朝念想到自己没有安全感,抱着小鳄鱼的时候。   朝念推了推他的肩:“陆锦知,我叫陆谦扶你回屋睡觉,你松手。”   “松手?我不,我不松。”陆锦知喃喃,“你不要走。”   他抬起头来,再次辨识了一下眼前的心上人,手臂一勾揽住对方后脑,如痴如醉地吻上了朝念的嘴唇。   朝念眼睛蓦然睁大了,僵在陆锦知怀中动弹不了,感觉到对方小心翼翼的贴了一下,又更深的探进来,可刚一触碰到,又仓皇退了出去。最后,再轻轻贴了贴的唇瓣。   “念念……”   朝念身子发软,嘴唇发麻,迅速退出了他的怀抱,左脚还绊了下右脚,踉踉跄跄跑开了。   -   清晨的光线透过落地窗洒进客厅,陆锦知在沙发上动了动眼睛,被光线晃醒过来。   他坐起身,怀中“啪”掉下去一个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没来得及看是什么,先感到一阵头疼欲裂。   在宿醉的疼痛中,记忆仓促闪回了几个片段,是他抱着一个朝思暮想的人,大着胆子亲了又亲,最后把人亲跑了。   是梦吗?   他揉了半天脑袋,才低头去看掉下去的东西,是那只鳄鱼公仔。   陡然间脑子一个清明,他意识到那个不是梦,昨晚,怀里的心上人跑掉以后,过不多时却还是带着薄毯下来,站的远远的,让他回屋去睡,免得着凉,他不肯,朝念就把毯子仍在他身上。   他还想拉住对方的手臂,却只从对方怀里抢来一只公仔。   就是现在这只。   陆锦知懊恼地捶了下额头。   “醒了?”   突然,朝念的声音从后面冒出来。   陆锦知一下坐直了转过头去。   两人对视,都有些微微脸红,朝念看到陆锦知也这么紧张,先前的羞耻反而一下子烟消云散了,扬起下巴指了指鳄鱼宝宝:“可以还给我了?”   “哦,嗯。”陆锦知越过沙发把公仔递给他。   朝念接回毛绒绒的睡觉搭子,看着陆锦知,欲言又止。   装作无事发生嘲笑对方昨天的窘态?不不不,不要提昨晚了。   认真问问对方那个吻是冲动还是……等一下怎么还是绕不过昨晚!   真想找个情感大师帮他分析一下现在的心情。   直播间的观众们会有经验吗?编造一个“我有一个朋友……”不知能不能得到有效的答案。   朝念百般纠结,转头跑掉了。   陆锦知去浴室冲洗了一下,宿醉的脑袋还隐隐作痛,从房间出来,陆谦迎了上来说:“先生,凌家的人刚才来过了。”   陆锦知眉头一皱:“凌烟?”   陆谦摇头:“只是他家的保镖,送来了这个。”   他递上来一份文件,陆锦知拆开一看,是签好了字的正式道歉声明。   “他们还在门口等着,说是要和您道歉。”   陆锦知嗤了一声,走到门口去。   保镖一看到陆锦知,马上集体鞠躬,低声下气的道歉。   陆锦知不为所动:“让凌烟公开道歉,否则我不认。”   他说完就回屋,陆谦看了保镖们一眼,漠然合上了大门。   保镖把陆锦知的话带回凌家,凌烟自是在凌母跟前又哭又闹。   这次凌家大姐凌采薇也在,冲上去就给了弟弟一耳光,把凌烟给扇蒙了。   “就知道哭!就知道给家里添乱!当初要和那野男人私奔的也是你,现在跑回来要嫁给陆锦知的也是你,陆锦知因为你在生意上给我使绊子,我赔的钱你那什么还我!”   凌母对这个当家的大女儿也是不敢责备,只能哄着小儿子:“哎呀,你打这么重干什么!怎么说也是你亲弟弟。”   “呵,我亲弟弟,我倒真希望那个才是我亲弟弟!”凌采薇指着凌烟警告,“你趁早按陆锦知说的公开道歉,自己惹的祸,道歉本就是应该的!”   撩下这句话,大姐就雷厉风行的走掉了。   凌宿雨靠在沙发上悠哉看戏:“要我说,弟弟你也是做了件大好事,那就是牵了条姻缘啊,哈哈。什么时候也给哥哥我做回红娘。”   凌烟恼羞成怒地指着自己亲哥,抖了半天手,哇地扑进凌母怀里,哭得更大声了。   到了晚上,凌烟的道歉终于姗姗来迟,发布在了网上。   陆锦知表示已阅,却没说原谅的话,只警告凌家别想着骚扰朝念。他不说,凌家也不敢这么做了,现在圈里圈外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件事,陆锦知对这个错嫁的夫人,是什么都不换的真心。 第五十八章 榜一   朝念从抖乐一堆未读消息里发现魏亭雅发来的消息时, 他的身份已经曝光整整一天了。   这一次,工作群里安静如鸡,同事在朝念身上见证太多惊喜和惊吓, 如今都有点麻木了。   魏亭雅最新消息是和朝念道歉:【对不起念念!!我真不是有意说出去的,我以为凌烟已经发现了还抹黑你才……总之对不起!】   朝念弄清了前因后果,心头一惊,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是,陆锦知知道了吗?   冷静下来以后, 他告诉自己, 其实知道了也没事, 以前瞒着, 是怕凌家不许他再播, 也怕陆锦知会阻挠, 后来感觉陆锦知并不会阻挠了, 又不知道怎么和他说,万一陆锦知顺藤摸瓜查出原主以前的精彩表现, 他该怎么解释呢?   可现在, 他不怕凌家知道了,看网上的风向,好像也没有人把他和原主联系到一起。   这样陆锦知应该不会误会吧?   朝念稍微松了口气。   不过, 他到底知道不知道?如果知道,怎么全程没有过问自己。   晚上, 朝念终于上播了,时隔这么久, 听工作群的同事讲, 他不播的这段时间天天都有人来问他什么时候上班。   朝念挺不好意思的,在直播间和大家直说:“不知道管理和没和大家说, 我之后打算参加江科大的自考,进一步念书了,所以等合约到期,就不打算继续直播了。”   还不忘叮嘱同事:“我走了之后你们也要好好学习哦。”   同事非常舍不得,但也知道像朝念这样的人不属于这里,早晚都会走的:“念念自考要加油啊!期待你分享好消息!”   朝念:“会的,谢谢大家。”   一向抠门的厅管默默在群里发了个红包给朝念,祝他学业有成,前路顺遂。   朝念收了,一看200,觉得厅管这次真是破天荒大手笔。   直播间里的粉丝也非常舍不得他,哭的哭祝福的祝福,唯独榜一知.Arvin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粉丝们纷纷艾特榜一让他帮忙挽留一下不念。   不过很快有人提醒:【别艾特了,念念名草有主,是那个陆总啊,都不冲浪的吗?】   立刻有人安慰榜一:【没事,知老板可以再看看别的单身主播,兄弟给你推荐几个】   知.Arivn没回复这些发言,又给朝念送了几个礼物:【你停播后我就封票了。】   他送的礼物全是什么“爱在云端”、“日出相伴”、“一箭倾心”,又说出为了不念封票的话来,意思就是有钱,但别来写他作业,除了朝念谁也不送。   那些想着朝念走了自己可以趁虚而入偷大哥的主播们顿时失望了。   直播间观众一想到他们也算是见证了榜一和朝念一路走来的陪伴,每次起哄都少不了他们,可一下子,朝念是有夫之夫了,老公还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看上去还非常爱他,知.Arivn明知如此,还是在表达对朝念的支持,明眼人都看出来知喜欢主播,观众们想想觉得有点心酸。   连朝念都有些感慨,想到自己穿越过来以后瞒天瞒地,唯独在直播间里有几分真实,而知哥是从头到尾陪伴他、支持他的人,如果不是在陆家还欠着笔情债……   朝念赶紧摇摇头,自己在想什么?   他笑起来,说:“知哥,我最后再送你一首歌吧,感谢你一直以来的支持。”   知.Arvin没有拒绝。   他问:【我能点歌吗?】   朝念:“当然。想听什么?”   知.Arvin:【柠檬树吧。】   这个歌名让直播间观众绷不住笑出来,纷纷以为榜一故意的,在酸不念和别人的爱情呢,就一起配合他刷起了柠檬emoji。   朝念让他等一等,大家听到他起身出了房间,过了一会儿,回来重新坐下,怀里好像抱了乐器,被袖子蹭到发出几个弦音。   知.Arivn很意外:【你会乐器?】   朝念颇为不好意思:“是前阵子为了放松,和租房的室友学的尤克里里,速成的那种,没什么技术含量,大家不要笑话我。我就想认真给知哥唱首独一无二的歌。”   观众真的很想起哄,含泪忍住了。   朝念其实第一次唱这首歌的中文版,他听过lemon tree,刚刚检索了下才知道柠檬树,听了一遍,准备得差不多,就开始唱了。   他的指法果然很生疏,好在曲谱简单,且他弹得非常认真,唱得又十分动人,一些青涩的地方反而给这首歌增添了别样的感觉。   他唱:“记得昨天你穿蓝色衣服,你说爱的太专注容易孤独,这句话什么意思,我不清楚。”   “我爱上了云,爱上你,多么希望像你,自由来去。”   他唱得无比轻快洒脱,粉丝们第一次听朝念用这么俏皮的声音唱歌,大家忽然意识到知.Arvin点这首并不是玩梗。   每一句歌词,都好像他对不念的隐晦告白。   明明是曲风活泼的歌,却有人听哭了。   【我的cpbe了,谁懂】   【@知.Arvin 大哥,别难过,下一个更好】   知.Arivn:【?】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一如既往不形于色,直播间的观众更难过了。   却也有朝念的粉丝不喜欢评论的风向,出言回怼:【知老板不是有孩子的人吗?念念从来没说过两个人有什么,你们能不能不要再瞎脑补了】   【什么孩子?不是扒出来单身吗?】   【万一是离异带娃呢?陆总和我们念念很般配,麻烦你们别给念宝乱拉郎了!】   【@知.Arivn 希望你自觉点,知道避嫌两个字怎么写】   一曲柠檬树唱完,朝念发现下面吵起来了:“怎么啦怎么啦,我唱的不好听吗你们都不听歌?”   知.Arivn先是说:【好听。很好听,珍藏了。】   接着说:【请大家不必过分关注我,也不要造谣,我不是单身,有妻有子家庭美满,老婆就是念念】   【????!】   评论区被一排排的问号和感叹号刷屏了。   知.Arivn这是出现幻觉了?!还是……   朝念看到他那句话也吓得不轻,椅子都“咚”的一声:“你、你说什么?”   他不觉得知.Arvin是会轻易开玩笑,或是分不清现实和网络的人。   朝念声音簌簌的抖:“你们等、等一下,我要去确认一下。”   全直播间就听见朝念从椅子上站起来,好像是没站稳踉跄了一下,匆忙跑出来房间。   【他说的确认是指……?】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家人们】   【是我疯了还是主播疯了???!】   【知你说句话啊!!】   朝念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怎么会排除种种可能,想到最离谱的那个,并且真的来确认。   他走到陆锦知书房的门前,抬手想要敲门,又觉得太离谱了,收回了手。   门从里面打开了,陆锦知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这一刻朝念想:原来他说一直知道真实的我,不是假话。   “是……你?”朝念问。   陆锦知仔细观察着朝念脸上的表情,小心地说:“是我。”   朝念没有说话。陆锦知更紧张了:“我不是有意瞒着你,最一开始,我知道可乐在看你直播,只是担心他不学好……后来我知道了不是那样!”   朝念看他慌张的样子,低头笑了出来:“那我们算是扯平了吧?”   “嗯?”陆锦知呆了下。   朝念竟觉得他这个样子很可爱。   “我也欺瞒过你,你没有怪我,那我们就算扯平了。”   朝念觉得应该还是自己占便宜了,这两者好像不是同等性质,但陆锦知却为他这句话高兴了起来:“好。”   朝念确认了陆锦知就是知.Arivn,却更加不可思议了。他想起很多细节来,比如和知打听崽崽想要的玩具车那次,又比如接他下班让他早点睡那次,以前以为的随手而为,原来都是……为了他。   远的不说,近的,他离开陆宅以后,知连发那么多消息问他在哪里,后来又关心他吃得好不好住得好不好,还给他打钱,这真是……   朝念倏然抬手捂住了眼睛。   “怎、怎么了?”陆锦知忐忑的问,他想要摘下朝念的手臂看看他的脸,被朝念躲开了。   “没怎么,你等一会儿。”朝念闷声说。   陆锦知只好安静站在面前等。   过了一会儿,朝念放下了手抬起头。陆锦知不觉站直了身体,好像对方要宣判什么似的。   朝念:“你刚刚那点首歌算不算占我便宜啊?”   “啊?”陆锦知又呆住了。   “歌词都是什么一次一次更爱你什么的,”朝念脸微微发红,“是不是就想听我唱这个啊。”   陆锦知以拳抵唇,轻轻咳了下:“我也可以,对你说回来。”   朝念皱了下鼻子:“不要。先存着吧,直播还没结束,大家等着呢,我回屋了。”   存着……的意思是,有机会?   朝念转过身,身后,陆锦知急促的唤了他一声,可等他回头,对方又不知道说什么,就傻子似的看着他。   朝念小声说:“走了,大笨蛋。”   然后转身,差一点同手同脚,跑回了房间。   陆锦知站在门口久久望着他的背影,再低头拿起手机看看直播间,反复几次,真的像个大笨蛋一样痴痴笑起来。 第五十九章 荷鲁斯   朝念昨晚的“停播预告”掀起了轩然大波, 比之还要让人震惊的是,榜一的身份终于浮出水面了。   知.Arvin居然就是陆锦知!   网友们先是觉得难以置信,纷纷表示起猛了。   可结合现实中的真假陆夫人事件再一想, 又觉得无比合理了,陆锦知为什么接受了一个素昧平生的新婚妻子?一见钟情的说法太浪漫,但如果是网友见证下诞生的主播和榜一大哥的爱情,那么再虚幻大家都愿意相信了。   好浪漫!   何况也确实如此。   那天晚上,直到朝念下播, 都还有无数粉丝留在黑屏了的直播间里痛哭流涕。   但网友们掐指一算, 江科大成人自考的时间不就近在眼前了吗?还是主播的学业要紧, 他们也只能留言祝福了。   朝念每天在家和崽崽一起学习, 崽就给他加油打气, 还好奇地问:“念念爸爸, 江科大很好嘛?爸爸也在那里读, 你也在那里读。”   朝念说:“下次带你去学校里逛逛你就知道了。”   陆遇可小脑瓜认真琢磨了一下,下定决心:“那我以后也考江科大!”   朝念笑眯眯说:“好呀。”   结果崽崽凑过来一看他做的那些题, 马上横生退意:“算了, 我觉得去新虹城当厨子也挺好的。”   朝念哭笑不得:“爸爸支持你的梦想,前提你真的喜欢做饭。”   崽崽说:“比起做题,那还是选做饭。”   朝念:“学做饭也要做题的!”   “真的假的?!”崽把脸埋进作业本里小声嘀咕, “算了,要不还是做法吧……”   正式考试的前夕, 虹城万里无云,风清气爽。   崽崽果然虔诚地让陆锦知带他去虹城最灵的寺庙, 帮朝念拜了文曲星。陆锦知对朝念的实力并不怀疑, 但是听说那个寺求姻缘也很灵……他就去了。   求了个高僧加持过的姻缘结回来,偷偷放在朝念的枕头底下。   自从把朝念接回家, 他为了不吓跑人就主动分床睡,后来又找不到合适机会提出睡回来,直到那天直播完,他觉得是时候了,结果因为太开心忘了这回事……   陆遇可都还没高考呢,他就体会到了高考生父母们的心情,怕影响到朝念,只能憋着不提。   每天患得患失像个愣头青,一会儿觉得我和老婆心意相通,一切尽在不言中,一会儿觉得老婆不会是看我可怜才留下来的吧。   那我怎么才能更可怜一点。   暗搓搓求了个姻缘结,然而朝念晚上睡觉居然察觉出来了,反手一摸,拿出来惊讶地问陆锦知:“这是什么?”   陆锦知:“唔,法宝,你放回去放七天。”   “多少钱买的呀,你不会上当受骗了吧?”朝念表情怪异地看着他问。   陆锦知想来想去想不透:“……这也能发现,你是豌豆公主吗?”   不论朝念怎么追问,他都顾左右而言他,最后朝念无奈,把这个结挂在了车里。   陆锦知心想:没扔,可见心里有他。   朝念分配到的考试地点在江州实验中学,奔赴考场当天还引得本地媒体记者的关注,早早蹲守在学校外面等着采访。   上午第一门考完,记者逮住他就递上话筒:“朝先生发挥的怎么样?考题难不难?有信心吗?”   朝念被问的一愣一愣,说:“作文考的是华国饮食文化中蕴含的生存之道……”   记者:“对,刚才我们才放了很多考生,都说压错了,题出得很偏,所以你也觉得很难?”   朝念:“我觉得很饿。”   记者:“……”   下午考完,还是这个记者,又一次眼尖逮住了朝念:“考完这场的心情如何?!”   朝念:“唔,我就记得有一道几何题,求阴影部分面积,那个形状特别像一块可丽饼,我做的时候就……”   记者:“哦?如何,很难?”   朝念:“很饿。”   记者:“……”   第二天,记者:“朝先生,今天的考题……你饿吗?”   朝念点点头:“你已经学会抢答了。”   最后一门考完,朝念压根没给记者采访的机会,嗖一下跑出大门,蹿上了陆锦知等在路边的车。   上了车,崽崽把一捧鲜花递给他:“祝贺念念爸爸考试圆满结束!”   陆锦知也温柔地注视着他:“祝贺。”   是向日葵和锦带花的混搭,朝念抱在怀里闻了闻,心旷神怡:“回家,吃饭!”   这天晚上朝念登上抖乐,首页直接跳出来一条自己的热门,就是考场后的采访,吓得他“唰”一下就划开了。   后台收到了一大批粉丝祝福,粉丝太热情了,朝念感念不已,想来想去,编辑了一条图文动态:【我再办一次回馈活动的话,大家想参加吗?】   第一个冲进评论区的居然是厅管:【想!!!】   下面楼中楼都在打趣他:【本人?】   【阿管,你变了】   然后陆续收到留言:   【换书活动可以返场吗!入坑晚好遗憾】   【参加!必须参加!】   【呜呜呜念宝心里有我们】   朝念翻了翻评论,干脆按了直播选项,想在直播间和大家讲这次活动的想法。他宣布停播以来账号就再也没开播过,这突然一开,瞬间无数粉丝涌了进来。   【念念!!!】   【好久不见,念宝还好吗!】   【今天吃饱了吗?】   朝念这次开了摄像头,在镜头前和大家打了招呼:“嗨,吃饱了吃饱了,陆总哪会把我饿着呀。”   【噫!一进来就被塞狗粮】   【疯狂截屏中】   【这张脸好伟大】   朝念笑了起来:“就是想和你们说说,我打算弄一个游动信箱,这次是线下活动,大家去打卡地点投一封信,就可以换取一份精美文具。”   【有这种好事?】   【什么信都可以吗】   【线下可以见到念宝本人吗】   朝念:“我既然阴差阳错成知识博主了,那信的内容当然要和学习有关啦。大家分享一个知识改变自己的时刻吧?别担心,不需要非得是改变命运那么大的,小到一个观念、一个决定都可以的。”   【听起来不错耶】   【可以给念宝写表白信吗,会被陆总暗鲨吗】   【线下在哪个城市呀?】   底下七嘴八舌的问,朝念逐一回应:“会在全国几大城市都安排呢,每封信我都会读的,然后我还会挑选一些出来分享到账号上,也是纪念直播以来我们大家彼此的陪伴吧。”   他这么一说,不少粉丝又泪目了。   感动间,他们听到了朝念屋子外面响起一道洪亮的小男孩的声音:“念念爸爸!我有一道作业题不会,你过来一下好不好呀。”   小朋友一边喊一边“咚咚咚”跑了过来,朝念赶紧挡住了摄像头。   观众们知道这应该是陆锦知的那个孩子。看来不念和孩子相处得还不错,粉丝们很欣慰。   接着他们就听见这小孩问:“咦,念念爸爸在直播吗?”   “嗯,就是说一下办活动的事。”   “我也要进来听!”   “不用了啦,都说完了……”   大家定睛一看,就看到朝念的直播间闪过横幅,提示荷鲁斯进入了直播间。   小朋友说:“哇,好多人,好多老熟人。”   横幅提示荷鲁斯送了不念一根棒棒糖。   朝念:“好啦,你账号里又哪来的钱呀,别送了,走,讲题去。”   朝念又对着手机说:“好啦我下啦,活动就是这样的,具体开始时期大家关注我动态吧,拜拜。”   观众:等一下?!   所以说直播间老熟人荷鲁斯小朋友,那个几乎是打从不念直播的第一天起就出现过的身影,后来也一直在陪伴、被观众调侃是榜一大哥亲儿子的小学生,不是别人,还真就是陆家两口子的好儿子?!!   观众:麻了。被秀麻了。   翌日朝念就把信箱的设计图稿他也放了上来,还备注了这是用老熟人“荷鲁斯”小朋友设计的一款小怪兽。   荷鲁斯在底下快乐留言:【小怪兽会保护每一个心地善良、求知好学的人哦!】   这是他当初手工课没能拿奖的作品,但是崽崽很喜欢,朝念又陪他改良了一下,变成了信箱。   信箱的设计充满童真,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喜爱。   与此同时粉丝还不忘开玩笑酸一句:【说好的不念停播了,怎么你还能让他讲题?】   荷鲁斯:【嘻嘻,靠爹。】   哪个爹?好像两个都算。   粉丝:【我也认爹不就是了——!】   崽一夜间又多了好多海内天涯亲兄弟。 第六十章 冠名   如果放在以前, 粉丝们大抵还要关心朝念的钱包和能力,够不够支撑这么庞大的活动,但如今有陆锦知的招牌在那儿, 在几个大城市设个信箱,送个文具而已,根本是小意思。   信箱活动开展以后饱受关注,毕竟有乐知光明正大的参与,就连直播以外的社会人士也广泛关注到了。   童真可爱的小怪兽信箱一时间成为了城市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引来无数人打卡拍照。   信也收到了很多, 朝念承诺过每封都会看, 为了尽快完成分享, 他每天都在熬夜读信。陆锦知担心他这样的会病倒, 但心知他做事认真负责, 一定劝不住, 就只尽力帮他而不劝。   可是一来二去,朝念果然还是病倒了。   晚上他发起高烧, 烧得厉害, 饭也没什么胃口,陆锦知给他一量体温,39°, 赶紧叫来家庭医生给开了药,挂了水。   陆谦端来水盆和毛巾帮朝念敷额头降温, 陆锦知遣他下去,自己坐在床边照顾。敷一会儿就去换一次水。   朝念迷糊间睁开眼, 记忆回到上辈子生病的时候, 他动了动手臂,发现自己挂着吊瓶。   在医院?   谁把他送来的医院呢……同学吗, 不行,医药费他可负担不起。朝念用力坐起身,拔掉了手上的针管,迷迷糊糊往外走。   陆锦知换了水出来就看见卧室床上空了,水盆打翻在地,慌张出门:“陆谦!”   陆谦在厨房里盯着厨子熬汤,闻声连忙跑出来,却从窗户影子里看见了似乎是朝念:“先生,那儿——”   陆锦知已经跑下了楼,顺着陆谦手指的方向,迅速追了出去。   朝念实在病糊涂了,盲目的走着,怎么也走不到回家的路,觉得周围又熟悉又陌生,直到背后有人喊住了他的名字,他回过头,那人炙热的气息贴了过来,将他拥入怀中:“生病了还乱跑,你又要离家出走么!”   “陆锦知?”朝念认出了他,慢慢的,终于搞明白自己身处何方。   陆锦知拉起朝念的手往回家的方向走:“你别再吓我,我可经不起几次了。”   朝念忽然吃吃笑了出来:“我还没离家出走过呢。”   陆锦知瞪他一眼,伸手探了探额头。烧好像有点退了,就是看着脑子还不清醒。   朝念:“这下人生必做清单又完成了一样!”   陆锦知咬牙:“早晚找到你这什么鬼清单撕了它。”   朝念拽住了陆锦知的胳膊:“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嗯,你是谁呢?”陆锦知的语气好像在哄小朋友。   朝念气鼓鼓的:“你不知道?你不是说你知道吗!”   陆锦知从善如流:“哦,是啊,我知道。”   朝念忽然一头砸在他肩上,眼泪夺眶而出。陆锦知吓了一跳,一边哄一边拍他的背:“怎么了这是?是我说错话了,你别哭,别哭。”   朝念:“你说我是谁,说我是谁。”   “是朝念,是我的念念。”陆锦知手足无措,焦头烂额。他似乎从微末的灵感中捕捉到了朝念焦虑的来源,于是哄得更耐心了,“你就是你,无关身份背景来头长相,大家喜欢的爱的那个人都是你,我爱的人也是你,听到了吗?”   朝念的眼泪有如断线的珠子,不值钱的往下砸,几乎哭断了气,伏在陆锦知肩上一点一点的把自己真实的身家背景交代了清楚。   他不是凌念,不仅如此,他从一开始也不是什么“朝念”。   朝念没有把自己穿越来这个身体的事情说得很明白,只是隐晦的暗示了一下,但陆锦知全程没有提出任何质疑,无比耐心地听他一字一句的说,时不时点头应和。   积压在心头的秘密如同一颗巨石,朝念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像另一个人和盘托出,可是,他只是认真的相信,陆锦知不会把他当成疯子,当成精神病。   就趁着现在他当自己犯傻,一口气全说了。   如今重担一下子卸下,朝念感到一阵阵轻松,与此同时困意也席卷而来。   他听见陆锦知和另一道重合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从今往后,你都可以做你自己。”   朝念扶在他肩上哭累了,啜泣渐渐低了下去,好久以后,他似乎要睡着了。陆锦知无可奈何的抱起他回了屋子。   第二天醒来,朝念的烧完全退了。他想起昨晚自己那撒泼被人从马路边捡回来的样子十分羞耻,把头埋在被子里不愿意出来。   直到陆锦知来检查他的体温,硬把他从床上抠出来。   “好了好了,昨晚的事我都忘了。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对吧?”   如果陆锦知说这话时不要带着揶揄的笑,那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朝念索性把被子一掀,问他:“你昨晚说不管怎么样喜欢的就是我,让我做自己,是真的吗?”   陆锦知一怔,没想到朝念愿意提这个话题,马上欣喜地点头:“当然了。”   朝念板着手指头开始算:“那我想染头烫头抽烟纹身喝酒还有……”   陆锦知:“……还真有清单啊。”   “什么?”   “就你那点酒量还是别喝了,抽烟也伤身,纹身和很痛的,染发……也不是不行。”   陆锦知试探地问:“不过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愿意陪你做这些事,你就再也不会走了,是吗?”   “也不是。”朝念说。   陆锦知情绪立马低落下来。可紧接着朝念又小声说:“这些跟走不走的没关系……我没说要走。”   陆锦知眼睛又亮了,那个高僧加持的姻缘结果然还是有用的,下次去还个愿。   朝念肯把藏的这么深的秘密都告诉他,一下子打消了他太多的不安。   其实不论如何,现在的生活他也已经很知足了。   -   朝念在账号上分享了第一批信箱故事,才发出不到一个小时就被推送上了热门。第一站就在虹城,于是还上了本地新闻。   虹城市文化委觉得这个活动很有纪念意义,眼看活动结束信箱就要搬走了,他们开始策划着,干脆修建一个同款固定信箱作为路标,就建在文华路上,那儿分布着不少旅游景点,同时也是城市文化象征,建成以后,说不定能成为新的城市一角、打卡圣地。   这次又有电视台记者想要登门采访朝念,打电话打来了乐知,电话转接到陆锦知的办公室,朝念正在他面前展示自己新染的一头蓝发和无痛打的耳洞。   听说记者想采访,朝念在镜子里端详着自己现在的形象陷入了沉思。   陆锦知熟练的帮他推掉了采访。   挂掉记者的电话,朝念笑吟吟问他:“你之前见过我背后那个纹身吧?那个其实不是我纹的……”   经过那天的剖白以后,两个人已经有了默契。陆锦知对如此玄之又玄的事情竟然从未质疑,朝念说不感动是假的。   “我想把那个俗不拉几的纹身洗了,纹个好看点的,嗯……纹在锁骨怎么样?”朝念笑着问。   陆锦知朝他伸出手,朝念竟然下意识递上了掌心,被他拉近了。陆锦知轻声问:“那不知道我这个榜一,能不能给纹身冠个名?”   朝念耳朵红红的,也不知道是打完耳洞过敏没消还是什么。   他扬起脑袋,嘴巴一翘:“容我考虑一下吧。”   ……   朝念染了一头蓝发,公司里的认识他的人看到都夸一句好看,回到家时倒是把陆谦吓了一跳。   老管家在陆家传统的氛围里熏陶久了,没见过多少“出格”的事,不过陆谦看到陆锦知对少夫人的“叛逆”行为十分纵容,很快就也接受了。   朝念紧跟着又说想要去酒吧。   陆锦知立刻哄着他说:“可以是可以,但酒吧里鱼龙混杂的,你没有去过,万一被人坑了,不然我和你一起去吧。”   朝念被他唬的也担心自己在陌生地界出糗,当即答应了。   陆锦知带朝念去了一家知根知底的清吧。   一进去,就在卡座里看到了一些熟人,当中还有老朋友凌宿雨。   凌宿雨正在被人劝酒,虽然笑着,但朝念一眼看出他不是出自真心,朝念和陆锦知示意了一下,过去和凌宿雨打了招呼。   他一时没改过口来:“哥哥,你还好吗?别喝这么多酒呀。”   凌宿雨看见朝念一怔,听到他还叫自己哥哥,眼底漫出了笑意。   陆锦知撇了下嘴,神情不虞。他随手拾起桌上的一只飞镖,凌宿雨看到,笑着问:“怎么,手痒了?要不来比一把,输的人买单。”   怎么又要比?上次比赛车还历历在目呢,朝念插到两人中间想阻拦,可陆锦知却一口答应:“好。”   两人移步到卡座旁边的靶子前,彩虹色圆盘不大,挂在这里是个仅供消遣的玩具。可陆锦知却投掷的无比认真,第一支就正中红心。   酒保都朝他们这边吹了声口哨。   凌宿雨:“哎呀哎呀,来真的呀?那我可也要认真起来了。”   他紧接着扔出飞镖,9.8分。   陆锦知话不多,连带着凌宿雨也沉默下来,所有人都看出来两人不是随便玩玩,真像在暗中较劲。   他们算是明白了,此前有人觉得陆锦知是为了和凌家断绝合作,才故意拂凌烟面子,可如今看他那较真的样子,他对朝念是真爱无疑。   朝念趁着凌宿雨投的时候把陆锦知拉过来和他讲悄悄话:“你让着点哥哥啊,给他点面子,等下我们就走了,他还要面对这么多人呢。而且你刚刚也看到,他明显不开心嘛,凌家最近挺惨的……哥哥以前帮我不少。”   陆锦知绷着脸听完:“哦。”   然后不情不愿的输掉了。   陆锦知从票据叉上取下他们的账单扬了下:“你们继续吧,我和夫人先走了。”   替他们买了单后,陆锦知又给朝念点了一杯果汁,等朝念尝了个新鲜,心满意足后,两人才离开酒吧。   走在路上,朝念看他闷头往前,就拽住他问:“你干嘛老这么针对哥哥呀?你们不是朋友吗。”   “你还叫他哥哥?”   “叫习惯了嘛。”朝念说,“我不也叫过你哥,你说是吧,知哥?”   陆锦知转开眼睛:“……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朝念眯着眼睛盯着他,陆锦知被他看的脸红,干脆坦白:“我吃醋。他以前就对你……那些亲密举动,他没分寸就算了,你总该知道他不是你亲哥哥吧。”   朝念眼睛睁大了:“那个时候,你就有吃过醋?”   陆锦知:“不可以吗?”   朝念胡乱抓抓头发,目光游离在路旁的一个小树坑上:“那,我给你看一个不吃醋的东西吧。”   “什么。”   朝念勾了勾手指,陆锦知上前一步,看见他拉开领口露出了锁骨。   锁骨上有一串新纹身,应该是才纹不久,皮肤还很通红,一串蓝黑色的花体纹路烙印在那里,陆锦知一眼就认出来,那五个字母组合起来是一个英文名字:Arivn。   陆锦知呼吸变重了许多,伸出手:“现在可以……可以摸吗?”   “可以的,轻一点。”   陆锦知的食指很轻很轻的拂过他的锁骨,像一根羽毛,扫的朝念痒痒的。   陆锦知盯着那串纹身看了很久,两个人的距离呼吸可闻,对视时,像有什么酥酥麻麻的电流从他指尖涌入,流淌进全身。或许朝念的眼神是会放电的。   陆锦知缓缓凑近他,垂下了头。   朝念没有躲开,而是闭住了眼睛。   陆锦知的唇停在他唇瓣前,然后,用力印了上来。 第六十一章 伊西丝之吻   朝念最近很迷恋一个电影明星, 连续恶补了她的好几部作品,紧接着在热搜上看到了女星要办婚礼的消息。   竟然已经嫁人了!朝念不无遗憾地想,美女为何要英年早婚。   女星嫁的是个外国富豪, 很巧,富豪和陆锦知以前做生意认识成为了朋友,最近打算在自家庄园为自己的新婚妻子办一个电影主题轰趴,请帖也发到了陆锦知手里。   陆锦知问朝念想不想一起,顺便出国游了, 朝念一心想着问女星要个签名, 连连点头答应。   两人立马就订好票飞了西国。   预计只停留两天就回, 所以没带还在上课的陆遇可, 两人飞走的时候, 陆遇可还在家里含泪做作业。   当天前来参加宴会的男男女女许多都进行了变装, 打扮成各种经典电影里的经典形象, 女主人穿了自己成名作里的女探员制服,他的老公艾弗里却装扮成了那部片子里的一个NPC, 因为痴恋女探员闹出不少笑话的诙谐角色。   朝念也穿了那系列电影了一个路人角色的服装, 是一个面包店店员,陆锦知当时问为什么是这个角色,朝念说:“他无比热爱生活!还能烹饪出美味的香颂和玛芬!”   他最近格外迷恋这两种面包。   陆锦知则装扮成镜头一开始, 那个每天都定时定点来面包店买咖啡的工作狂,这是朝念建议的, 老婆的话他哪能不听。   朝念那可爱小店员的装扮还挺吸睛,不少宾客热情和他打招呼, 叫他在电影里的名字Kristin。   “Kristin, 你竟然和Vinci在一起啦!受得了那家伙吗?”宾客们调侃。   Vinci就是电影里那个工作狂的名字。   陆锦知顺势把朝念正式介绍给宴会上一些熟悉的朋友们。   富商朋友艾弗里是西国人,没有追随华国的热点, 只知道自己的好友娶了凌家小少爷,却尚未听说后来那些风波。   一开始,热情的试图叫朝念名字:“LING,对吗?”   陆锦知纠正:“他叫朝念,并不是虹城那个凌家的人。”   朝念在一边俏皮地说:“发不来音你也可以叫我Kristin。”   艾弗里哈哈大笑,拍着陆锦知的胳膊:“陆,你哪里娶来这么可爱的丈夫。”   他的女星老婆就在一边挤兑:“可不是,不像我们这对老夫少妻。”   朝念看了看陆锦知说:“老夫少妻的话,其实我们也算吧?”   陆锦知气得牙疼。   “你嫌我老?”   “没有啊,只是我没想到会嫁给大我这么多的人欸。”   艾弗里夫妇二人笑个不停。   宴会改造了艾弗里庄园里的一片巨大场地,分成数个区域,台上有表演,台下有冷食,热闹非凡,高朋满座。   陆锦知不愿让朝念饮酒,给他往红酒杯里倒了葡萄果汁,惹来朝念哀怨的眼神,但很快朝念的兴致就被乐队的表演吸引走了。   连红唇似火的女模特上来搭讪陆锦知,朝念都没心没肺的冲舞台方向乐呵呵笑,隔着老远原地打Call,陆锦知真不知要庆幸还是委屈。   艾弗里请的是国外一组知名乐队,大屏幕投射到观众席里,宴会的主持在台上提议现场所有人一起玩一个camera kiss的游戏,即相机随机拍到哪两个人,这两人就要在镜头前亲吻。   游戏开始,这台相机却一直搞怪,不停拆散现场的情侣。   先是拍到了女星和她的好闺蜜,两个女人热情打了个啵,一旁的新郎哈哈大笑并不介意,紧接着相机又拍了艾弗里和他身边的自己妻子的人形立牌,于是这个西国绅士摊开双手耸了耸肩,在众人的狂笑声中抱着立牌来了个热吻。   陆锦知担心相机继续搞怪,赶紧拉住了朝念让他不许乱跑,一定要随时待在自己身边。   朝念哪里愿意,他难得不用抢票就能听Live house。   宾客中有不少都是陆家商业往来过的熟人,时不时便有人上前和陆锦知攀谈,朝念正好借故甩下他,独自钻进人群中。   陆锦知只觉得妻子像只滑溜的小狐狸,一下就窜没了影,连忙在后面追赶他。可追到半途就有人笑着招手把他拦下,出于礼貌,陆锦知只好暂时驻足和对方片刻交谈。   谈着谈着,相机又拍到了新的一对,这次是台上的两个乐手,乐手伙伴不孚众望热吻作一团,惹的台下粉丝尖叫。   “失陪。”陆锦知顾不得社交礼仪,一心只想捉住乱窜的小狐狸。   镜头又开始游荡了,这一次,成功捕捉到了朝念,镜头扫过他,还没来得及停留,所有人就看到他被旁边伸出的一只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捞出了画面外。   从镜头里咻的一下闪现了,连朝念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这一幕后来被女星在几个月后的综艺里回忆起来,当做趣事讲给了全国观众。女星回忆,连她老公艾弗里都说,那是他第一次见好友陆这么患得患失。   于是镜头里当时捕捉到的那一幕被传播了出去,还被网友做成了表情包:闪出画面,醋到模糊。   CP粉抱着这点来之不易的口粮吸了个够。   -   一个月后,江科大学校论坛首页浮上来一条热帖:成人考录取名单大家都看到了吗?   点进去,主楼的内容就一句话:今年只录了一个人。   颇有种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的意思。   1L:[膜拜.jpg]   2L:分比应届理科状元还高[昏迷]   3L:对个暗号,厅冠?   4L:明明可以靠老公,非要靠本事   ……   对朝念来说,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成人考这种渠道的录取名额有限制,正常情况下都是先录应届正规高考生,参加成人考的考生在成绩的基础上还要面试,科大已经连续三年没录一个了。   网友们很少质疑不念能不能考上,但真得到他高分考上的消息,还是十分震撼的。   这一晚,无数学子们涌入了名为笃学馆的直播间在线许愿打卡。   笃学馆的主播都更新换代了一批,来的新人从没见过这场面,问主持酥酥:“他们在干嘛?”   酥酥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就不得不说到,我们厅的一个传说……”   朝念马上要参加入学典礼了,明明是成年人了还像少年时一样忐忑,在镜子前比划着服装,问陆锦知:“那天穿什么比较合适啊?”   陆锦知从身后抱住他:“怎么都好看。”   “谁你问好不好看了?我问你怎么样合适。”   “现在就好。”   陆锦知要开车送他去,被朝念拒绝了,说是不想这么高调。   结果就是当天入学的每一个科大新生,都得到了免费的豪车接送——   原因是乐知科技的总裁夫人不想太高调,总裁为了让他隐匿于众人,干脆每个人都接,这样夫人就拒绝不了。   朝念是作为入学典礼上的学生代表进行发言的,他被选出来,固然有点看在他背景的意思上,可学生们却是心服口服的。   新生代表发言环节过后,还有毕业学长的致辞祝愿,这一年,陆锦知终于答应接受了这个献词的位置。   陆锦知出现的时候礼台下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学生们会心一笑,彼此交换个“我懂”的眼神。   陆锦知的稿子写的很漂亮也很正经,说了很多相对学弟学妹们、师长们讲的话,到了最后,说了一句:“我还想对我老婆说,花花世界很精彩,不要迷了眼。”   朝念在后台把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陆遇可最近也快要迎来期末考试了,这个崽成天在家烧香拜佛,敲电子木鱼,拜赛博菩萨,去笃学馆跟风许愿打卡一样不落。   “别人打卡也就算了,你念念爸爸我就在家里?”朝念提溜着陆遇可的卫衣帽子。   于是晚上吃饭的时候陆锦知就看到,自己儿子在动筷子前后都对朝念进行了“朝拜”。   陆锦知很无语,看向自己妻子:“他在干嘛?”   朝念一脸淡定:“老毛病了,别管他。”   之后,陆遇可期末成绩下来了,竟然拿了全科满分。   他兴高采烈挥舞着卷子回家给两位爸爸展示。   “崽崽终于五年级毕业啦!恭喜恭喜!”朝念为他鼓掌。   为了嘉奖家里两个最近在学业上的表现,陆锦知说要带他们去海边冲浪。   朝念一向对这类刺激的运动感兴趣,他的那份清单总让陆锦知胆战心惊,怕他哪天又冒出歪念头,还是在他动脑筋之前,自己多动脑筋的好。   陆锦知以前公司放年假经常出来玩尾波冲浪,难度要比沙滩冲浪大,因此他在水上算是经验丰富,没让朝念和崽崽找教练,买了训练板自己手把手教他们俩。   朝念见自己的泡沫板是软的,陆锦知用的那种是专业硬质的,十分不甘心,在奇怪的地方较劲,学的倒是惊人的快。   陆遇可就头一天对冲浪板有兴趣,后来就只想套着泳圈玩水,或是在沙滩上堆城堡,陆锦知也就放他去了。   朝念跟着陆锦知在俱乐部学了三天,基本能下海了。   陆锦知帮他穿戴好湿衣和冲浪帽,涂了防晒泥,带他去海里玩。   因为刚上手,所以陆锦知一直带着他,俱乐部的教练也在海边教学员,看到陆锦知,以为他是抢生意的私教,气势汹汹的走过来。   “干什么呢?”   那教练用眼神狠狠瞪陆锦知,还来拉朝念:“帅哥,你是我们的学员么?”   陆锦知隔开了教练的手皱眉:“他是我妻子。”   教练凶道:“是你妻子?是你妻子也不能……”他身后,俱乐部的老板匆匆赶过来,往自己人头上拍了一下:   “陆老板,不好意思,他是新人所以不认识你,你们继续玩,继续玩。”   老板拉着教练走了。   陆锦知哼道:“放着那边的真私教不管,来管你,”他的手滑过朝念的脸蛋,“该说你真会拈花惹草吗?”   朝念眨了眨无辜的眼睛:“怎么不说是你帅的太惹眼了呢。”   回到酒店,朝念还不忘督促陆遇可写作业、背英语单词,陆锦知走出浴室就听见他们两个在用英语交流。   陆遇可想给贺紫惠表演才艺,让贺紫惠高看他一眼,最好是那种能速成的,于是朝念就想到教他弹尤克里里,可这才是学琴第三天,陆遇可就说指尖疼的厉害,想要放弃了。   朝念说:“你知道passion这个词的词源,是拉丁语的patior,意思是受苦,热爱本身就是要经历受苦的考验的哦。”   陆遇可深沉的叹气:“好吧,那我再坚持一下。”   学完琴天色已经不早了,朝念把崽哄睡后,被陆锦知拉着进了里面的套间。   两人都洗过澡,身上香香的,陆锦知抱着他诱惑:“你不是喜欢做坏事吗,想不想……”   朝念脸一下变成了番茄色,用力摇头。   “你就不好奇吗?”陆锦知谆谆善诱。   朝念啃着指甲纠结了半天,点头:“好奇!”   陆锦知大喜:“那我们……”   朝念一把将他推出门外:“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陆锦知成了苦瓜脸。   在门外徘徊了十几分钟,朝念却又将门拉开一条小缝,隔着缝隙,小声对陆锦知说:“你进来教我。”   -   运动后,两个人丢下熟睡的崽崽来海边散步。   朝念踩着冰凉的海水,晚上海边没什么人,朝念只穿了凉快的睡衣,光着脚踩来踩去,陆锦知看着他,忽然追上前两步,拉住他的手:“宝贝,我觉得你刚说的很对,我对你的passion也是在很辛苦的压抑的,可见我对你是真爱。”   朝念沉默了一瞬:“……你说的是哪种passion?”   陆锦知:“你说呢?”   朝念左看右看,有些惊恐:“你别胡来啊,刚刚明明已经……”   陆锦知笑出声来,揉揉他的头发:“这是在外面,宝贝在想什么?”   朝念脸颊鼓了起来,背过身去,不想理他了。   陆锦知哄了两句才把人哄好,重新拉起对方的手问:“你的真名,就是叫朝念吗?”   朝念点头:“是一样的。”   陆锦知忽然从口袋摸出一只熟悉的锦盒,朝念看到那个盒子的一瞬眼睛就睁大了,潜意识先一步调动起了脑海中的记忆,他想起一个片段来。   他曾经把陆锦知送给他的一枚戒指,卖给了榜一大哥……   陆锦知打开了锦盒,果然,里面静静躺着那枚命运多舛的宝石戒指。   “现在,你愿不愿意它回到你手上?”陆锦知有些紧张,“我是指,无名指,世俗意义那种。你……愿意吗?”   朝念静静看着他,良久,轻声问:“我听说这个宝石,叫做伊西丝之吻?”   陆锦知太紧张了,对于“是”和“否”以外的答案反应都有些迟缓:“嗯?”   朝念笑了笑:“古埃及神话里有这样的传说,如果知道了一个神的真名,就能获取这个神所拥有的所有权能,书里记载伊西斯就是这样获取了太阳神拉的能力,成为至高无上的女神。”   陆锦知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朝念目光流转,上前一步:“如今我告诉你我的真名,你可以彻底掌控我的全部啦。”   他取出了那枚戒指,陆锦知心猛烈一跳,接了过来,虔诚地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他眼眸低垂着,很容易看到朝念锁骨上那行Arivn,他不禁抬手抚摸上去:“我的荣幸。”